《我有一柄打野刀》 第一章 经验清零的顾镖师 耳边传来阵阵呼喊,仿佛海浪般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他强忍着欲裂的头痛,艰难压下想吐的感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 “是医生在喊我吗,终于要获救了......” “虽然还不清楚实验室为什么会突然失火爆炸,但万幸我还能活下来......” 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欲作用下,他的意识越来越清醒,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不再是带着回音般的重重叠叠。 他努力活跃着几乎僵化的思维,逐渐夺回了身体控制权,将重若千钧的眼皮缓缓打开一道缝隙。 身前的景色一点点映入眼帘,最后定格成一幅既诡异又恐怖的画面。 “顾镖师,你终于醒了!” 一个面容稚嫩,额头还带着大片血渍的古装年轻人欢喜地几乎哭了出来。 在年轻人身后的林间空地上,七八个人靠树瘫坐,人人带伤,手里都还紧握着刀剑。 更远一点的地方,则似乎是一堆残缺不全的尸体,杂乱无章地躺在那里。 “嗯!?” 一直都在强压着的呕吐感刹那间冲破阻碍,猛地喷了出来。 他剧烈咳嗽着,鲜红的液体从口中涌出,迅将胸前的灰色衣服浸染成暗红的颜色。 年轻人又是一声惊叫,引得其他人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我在吐血,几口之后反而舒服多了......”他心中念头闪动,缓缓平复着呼吸,却难以平复心底升起的滔天大浪。 后脑剧烈的疼痛明白无误告诉他,现在并不是在做梦,根本不存在一觉醒来万事安好的情况。 那么...... 是因为实验室那场失火爆炸穿越了? 他不就是在实验间隙偷偷开了把游戏吗,用得着受这样的惩罚? 一阵微风拂过,他感受着头皮上飕飕的凉意,再看看明显和记忆中不符的强健双手,更加确定了之前的判断。 “顾镖师,水......” 年轻人递了一个水袋过来,将他从失神中唤醒。 刚刚在鬼门关转了好几个圈才回来,让他极度珍惜生命的可贵,不想刚回魂过来还没活热乎就再次一命呜呼。 所以,必须尽快弄清楚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好他能听懂面前年轻人的话,这就具备了沟通交流的前提。 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之后,他再次努力活跃起自己昏沉沉的大脑,试图分析眼前的情况。 但几个呼吸后,他只能沙哑道,“我的头很痛......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镖师兴许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击伤了后脑,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症出现。” 一个须花白的老人拄着半截长枪过来,语气颇显沉重,“看起来我们这一趟镖,就是个死劫啊。” 片刻后,在名为老姜头的趟子手絮絮叨叨讲述下,加上他终于吸收掉少许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总算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叫顾判,是镇南府南黎郡怀远镖局的一名镖师。 半个月前,由陈镖头带队,加上他在内共四位镖师,还有三十名趟子手,从镖局出护送一批货物出府。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次似乎最普通不过的走镖,送的还仅仅是镖局总镖头查验过的普通货物,竟然会遭遇到如此凶狠恐怖的匪徒。 陈镖头和刘、岳两位镖师同时战死,尤镖师负伤后自知无法幸免,主动求死断后,这才让他能带着残余伙计逃入这片山林。 但即便丢了镖货遁入山林,他们还是遭到了追杀,最后幸存的镖师顾判血战中被击中后脑要害,这也成为了“他”能够顺利“回魂”,占据顾判身体活下去的必要条件。 “情况有些不妙啊......” 顾判扶着树干起身,看着远处横七竖八的无头残尸,再看看近处一脸希冀表情的镖局趟子手,忽然感觉压力大到想吐。 如果是那位货真价实的年轻镖师,也许真有可能凭借着一身武功和江湖经验,带着这帮趟子手逃出生天。 但很可惜,他并不是。 因为只吸收了少许杂乱记忆碎片,现在的顾判可谓是经验清零,变成一张白板,根本挥不出任何作用。 “顾镖师可是感觉好些了?” 老姜头按着手臂上的伤口,默默把水袋的口给封上。 “好多了。” 顾判强迫使自己的表情和语气显得平稳,甚至是充满信心。 他也没有办法,表面上看起来是这些人要倚仗他活命,但实际上他心如明镜,没了这群趟子手,恐怕他在这阴森密林中挺不过一天时间。 所以说,就算是演,他也要演成智珠在握的样子,至少不能让身前这帮已成惊弓之鸟的趟子手直接崩盘。 “那就好,那就好!”老趟子手明显表情一松,就连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此地危机重重,还请顾镖师尽快决断,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顾判沉默片刻,先问了两个看起来毫无相关的问题。 “我们在这里停了多长时间了?” “这些尸......怎么看上去如此奇怪?” 老姜头叹道,“自顾镖师和追杀来的黑衣人交手负伤,到现在过了大概两柱长香的时间。” “至于那些尸体......”老姜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握紧剑柄咬牙低声道,“顾镖师果然目光如炬,那是一头白毛大虫所留!” 老姜头死死盯着右侧某个方向,接着道,“顾镖师被击伤后不久,那老虎便裹着阴风窜出来,它刀枪不入,随性杀人,取了部分人头和心肝肺,却并没有对我们剩下的残兵败将继续扑咬,反而再次遁入林子深处。” 刀枪不入?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同样一个寒颤。 “不过话说回来......也幸亏突然跳出来这头白毛大虫,虽然也咬死了几个兄弟,但它将追来的黑衣人尽数灭杀,这才给了我们一点苟延残喘的时间。” 顾判现在除了后脑胀痛,连牙根儿都有些酸麻,倒抽着凉气道,“老虎和人不一样,吃饱了一般不会再多造杀戮,那么两炷香的时间,也足够跑出挺远一段距离了吧?” 老姜头露出一丝莫名的表情,喃喃自语道,“跑不掉,绕了一圈又回到这里,换个方向......还是一样。” 顾判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这帮家伙肯定是丢下受伤的他自行跑路了,但连续两次都绕回原点,让他们惊恐万状,不得已又想起来他这个镖师。 可惜,如果事情真像老姜头说的这般,就算加上他这个经验条清零的家伙,那也是白搭。 唯一的区别,可能会多送给白虎一个人头。 “你听说过鬼打墙吗?” 顾判倏然间想起来为虎作伥这个成语,被恶虎吃掉的人变成伥鬼,这不就具备了鬼打墙的前提条件吗? 毕竟他刚刚从一个实验室助理研究员变成镖局镖师,三观崩塌后什么东西都能接受。 老姜头缓缓摇了摇头,“小老儿虽然听过不少灵鬼志怪传说故事,但是,这些东西大多是以讹传讹,并无真凭实据。” “就算是夜探山林,只要多打几个火把,再辅以指北针引导,也并不会像现在这般很快绕回原地,更何况,现在还是日头刚刚西斜的下午时分。” 顾判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和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他比起来,这位老姜头才是更加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吧。 沉默片刻,顾判拄着一截树枝起身,非常果断指出一个方向,在年轻趟子手的搀扶下迅离开。 方向选择很容易,排除掉老虎离去的方向,再排除掉已经被探过的两个方向,那不就只剩下一个可选的了? 看到顾判一脸镇定走在前面,幸存的几个趟子手也有了些许活气儿,相互照应着快步离开,只丢下一堆无头尸体在原地。 走了一阵,顾判忽然停住脚步,怔怔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大树不语。 更远一点的地面上,数具无头尸体上的伤口也像是咧开的大嘴,在嘲笑他们的无知与弱小。 嗡! 紧跟在顾判身边的年轻人手一抖,差点儿把突然失控,急转动的指北针给丢出去。 浓重的血腥味钻入鼻孔,顾判握着刀柄的手太过用力而青筋毕露,他眼睛眯起,死死盯着树干旁突然出现的模糊身影。 但仅仅一个呼吸后,老姜头略显沙哑的声音便打乱了顾判的思绪。 “月影散人?” 全身笼罩在黑袍内的人指着地上的尸体,开口声音冰冷清脆,竟然是个女子,“这是什么东西弄的?说实话这不像是你的作风。” 谁的作风,什么作风? 一帮人听这女人没头没尾的话,只觉得满头雾水,谁都没有接腔。 月影散人收回目光,轻笑一声道,“算了,他们的死因我自己会去查,现在说更重要的事情,姜起剑,你该随我回去请罪了。” 姜起剑...... 请罪? 顾判下意识转头,看向老姜头。 总是佝偻着身体的老姜头缓缓挺直腰,脸上一直挂着的卑微笑容渐渐收敛,仿佛突然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这次出事的最根本原因,还要落在突然表现得很奇怪的老姜头身上? 顾判想到此处,不由得悄然和老姜头拉开一段距离,随时准备逃离。 老姜头丢掉当拐棍的木枪,伸手握住腰侧剑柄,“你错了,我不叫姜起剑。” 黑袍女子轻笑一声,“姜起剑,事到如今,你觉得还能蒙混过去吗?” “不,月影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老姜头一点点往外拔剑,看起来很吃力的样子,仿佛一个幼儿非要拖动一柄巨锤。 月影散人瞳孔微微收缩,身体不由自主一点点绷紧。 “你要记住,我真的不是姜起剑,我叫......姜九剑!” 第二章 无头老人 咔嚓! 老姜头长剑倏然出鞘,雪亮剑光霸道凌厉,连成一片,映照出黑色兜帽下白的女子面孔。 “这种威势,这是什么剑法?他竟然在短短数年就达到了这种程度!?” 月影散人心头大骇,连退数次都不能躲过雪亮剑光的笼罩,不得已只能是狠狠一咬牙,手中短刀自下向上反撩,闪电般斜刺进剑光最盛处。 轰! 顾判猛地捂住耳朵,他没想到仅仅只是刀剑之间的碰撞,竟然能出炸雷般的响声。 一道身影倒飞出去,撞断两株碗口粗细的小树,重重砸落地面。 “你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厉害?”月影散人大口呕血,挣扎几次都没能站起身来。 “你在教中多年,听说过关于那块石碑的故事吗?” 姜九剑毫无损,一步步走到月影散人面前,忽然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老夫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找到的我......算了,这个问题我自会去找教主弄个明白,就不必麻烦月影你了。” “石碑,你是说那块石碑?不要,我......” 月影散人惊声尖叫,却戛然而止,鲜血从脖颈处欢快喷涌,升起一米多高。 姜九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看向镖局众人。 “刚刚杀掉了修罗教月影散人,让我心情有些复杂......这样吧,看在一个锅里捞饭这么些年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选择一个比较痛快的死法。” 顾判虽然没在零散记忆碎片中找到关于月影散人的记录,但却知道一点关于修罗教的情况。 在记忆碎片中,修罗教是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江湖组织,行事诡秘至极,一般极少暴露在外人眼前...... 不过就这样一个江湖组织,怎么会突然来寻镖局的麻烦,两者之间应该八竿子打不着才对。 更恐怖的是,光听名号就应该很厉害的月影散人,竟然被镖局里懦弱老实的老姜头暴起斩杀,连头都斩了下来。 顾判浑身凉,忽然现周围安静地有些过分,身边同样躲起来的几个趟子手突然变得毫无声息。 嗯!? 一股奇怪的味道。 顾判吸吸鼻子,在这要命的时间忽然问了句奇怪的问题,“老姜,你之前说的老虎,是真的?” 老姜头一点点眯起眼睛,“确实如此。” 顾判叹了口气,“连你这么厉害的高手,也打不过它?” “那个时候,我还不想暴露身份而已,不然早已经取了虎鞭虎骨下酒。”姜九剑笑了一下,手中长剑一闪,再落下时已然带起大片的血花。 顾判根本没看清对面的动作,便感觉到脸上一热,摸上去一手的鲜血。 噗通! 两截老虎尸体落在地上,四肢还在微微抽搐。 这就是老姜头说的刀枪不入的白虎?也太逊了点儿吧。 一剑解决掉白虎,姜九剑就像是刚刚收拾完庄稼地的老农,闲庭信步朝着顾判走来。 顾判苦笑一下,握紧手中的短矛。 爆炸、穿越、重伤,接连不断的情况将他心底的暴戾情绪完全激出来,大不了拼死一搏而已。 呼...... 起风了。 叶子哗啦啦作响,中间夹杂着些许淡淡的腥气。 姜九剑突然停下靠近过来的脚步,面露疑惑表情看了过来。 吼! 一道白影从暗处呼啸而来,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 “孽畜找死,乾坤剑法!” 姜九剑暴喝一声,剑芒大盛,形成一道光幕,不闪不避迎了上去。 嘭! 顾判被飞来的一截树枝砸中前胸,顿时眼前黑倒飞出去,落地后连翻带滚出去十几米远,才最终撞在一方山石上停下。 不远处虎啸声与撞击声连成一片,过了十几个呼吸时间才再次沉寂下去。 顾判硬撑着半坐起来,忽然感觉头顶暗了下来,抬眼望去只看到老姜头一双眸子,在夕阳下散出阴郁的光芒。 又要死了吗? 顾判浑身无力,只能苦笑着闭上眼睛。 噗! 这是利刃入体,鲜血飞溅的声音。 但他却诡异地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苦。 难道这老家伙的剑已经快到了这种程度吗? 滴答! 下雨了。 细密的雨珠从上空滴落下来,沾在顾判脸上,又滑进口中。 浓郁的血腥味道直冲脑门,顾判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抹了把脸上的液体,一手鲜艳的红色。 下一刻,他忽然现了一个更加诡异的事情。 老姜头的头呢? 三剑斩杀月影散人,一剑毙命白毛大虫,和第二头更大的老虎打到树断石崩,颠覆了他对武者认知的姜九剑,就这么死了? 就在三秒钟之前,老姜头还在他面前阴郁冷笑,结果就是一闭眼的功夫,竟然变成无头老人了? 从记忆碎片中顾判知道,这个世界对于武者层次划分最简便的方法便是两条界线,一是看有没有修出内息,也就是真气,再就是真气能不能外放,外放的威力如何。 这也是区分普通练家子、高手、宗师级高手的最主要依据。 至于那种听起来玄之又玄的各种境界称谓,是不存在的,真要看两个人的实力高低,第一,请按照上面的两条界线先进行粗分,第二,让他们做一次,谁赢谁就厉害。 那么,明显已经达到真气外放水准的老姜头,身为宗师高手的厉害人物,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脑袋? 真的是一件很让人诧异的事情。 顾判抬起手中短枪,向前轻轻一戳。 那具挺立不动的尸体应声而倒,直直摔倒在地,出沉闷的声音。 一本薄薄的卷册从老姜头怀中掉出,正好落在顾判脚边。 他刚把卷册捡起,还没等细看,就现了两个人从老姜头身后的树影中走出。 那是两个趟子手,其中一个人手上倒拖着一柄厚背砍刀,另一人手上拎着姜九剑的头颅,滴滴答答淌着污血。 “多亏两位兄弟相助,不然我已经死在了老姜头剑下。” 见到熟悉面孔出现,顾判心中一轻,长长出了口气,按照记忆碎片中的动作就是抱拳一礼。 两个趟子手面无表情,同时踏前一步。 嗯!? 顾判心中一动,飞身向后退出几步,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冷汗。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脸上仿佛抹了粉一般毫无血色,双眼无神没有聚焦,更重要的是从他们身上感觉不到活人的气息,就像是两具会行走的僵硬尸体。 第三章 狩猎宽刃 两个趟子手,一个倒拖厚背砍刀,一个抱着老姜头的脑袋,抬腿就朝顾判追来。 顾判一边心惊肉跳与之周旋,一边观察,不久后就有了新的现。 那两个趟子手动作僵硬古怪,就像是提线木偶,毫无灵性可言。 这样的话,就算是一个普通人,也能想办法置他们于死地。 一念及此,他心中顿时就活络起来。 几个呼吸之后,借助两株大树形成的地利优势,他终于寻到了出手机会,狠狠一枪刺出,扎进前面趟子手的眼窝。 成了! 先解决掉一个,剩下的那个也就不足为虑,完全可以照葫芦画瓢将他也做掉。 顾判猛地拔出短枪,不仅没有初次杀人的恐惧,反而升起一股兴奋欣喜的情绪。 但仅仅过了一个呼吸时间,就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他整个人从头到脚淋得一片冰凉。 咔嚓! 刚刚被刺穿眼窝的趟子手竟然毫不停顿,没事人一样挤过树干缝隙,一手抓住了顾判刚刚捡到的卷册,另一只手则挥动砍刀兜头砍下。 “任何一个人挨了这一枪,都会立毙当场,这不可能!” “不对,我连爆炸穿越这种事情都能遇上,必须重塑三观!” 顾判抬起短枪架住砍刀,刀枪撞击的力量让他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倒在地。 生死关头,他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踢在趟子手大腿,借力向后退出一段安全距离,然后咬牙拔出了腰侧一直没有动过的短刀。 他没有再扭头逃跑,因为又有四个动作僵硬的趟子手从树后跳出,封住了所有的去路。 六个趟子手,分别从不同方向包围过来,将他牢牢围在了这一小片林间空地之内。 包围圈一点点缩小,顾判右手死死握住短刀,左手下意识捏紧被撕扯到只剩下几页的卷册,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不知道刚才生了什么,只知道这几个趟子手突然变得诡异恐怖,被一枪刺中眼窝要害都没有毙命。 就算是前世风靡一时的生化丧尸,也还有着打头必死的设定。 突然间,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趟子手率先动了攻击。 顾判闪身避过,本着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态,随缘劈出一刀,斩在趟子手后背。 滋! 他听到了烧得通红的铁块落入水中的声音,手上短刀刹那间变得有些烫。 被砍中的趟子手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接着是第二个趟子手,同样被他乱刀劈倒在地。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最后剩下的两个没有再冲上来,他们在沉默了片刻后竟然退了,带着老姜头的脑袋,还有大半部卷册,很快便消失在密林深处。 顾判稍稍放松绷紧到极点的心弦,大口喘息着恢复体力。 为什么刚才的钢枪穿刺不起作用,后面短刀乱砍却能起到效果呢? 顾判带着疑惑低头看去,直到此时才现自己手里握着的短刀样式古怪,和一般意义上的刀器完全不同,更像是一柄专门打造的奇门兵刃。 但出乎预料的,它看起来又是异常的熟悉,这样的造型仿佛经常出现在他的记忆之中,只是一时间不能形成准确的描述。 他不敢在这诡异的山林间多做停留,于是只好将疑问暂且放下,补充了些许清水后,以这把奇形短刀开路,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午夜时分,一道身影跌跌撞撞从山内奔出,来到了外面的平原上。 山林最高处,一头足有两米高的白虎低头远望,目送顾判渐行渐远。 它的腹部有着一道几乎贯穿身体的巨大伤口,还在滴滴答答淌落着鲜血。 老姜头死不瞑目的头颅被它的一只前爪按着,旁边则站立着形同僵尸般的两个趟子手。 白虎死死盯着顾判的背影,凶戾的眼神时刻不离他手中开山劈路的短刀,它不时出低沉咆哮,空着的那只前爪在坚硬的山石上划出道道印痕。 但直到最后,它都没有追踪过去,而是任由顾判消失在视野之中。 顾判强撑着继续前行,半个多时辰后终于看到了远处影影绰绰的村落。 在田边果树上摘了几枚果子吃了,听着不远处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他终于长长松了口气,寻到一处隐蔽位置坐下来歇息。 手臂上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线,这是被他刺穿眼眶的趟子手抓挠形成,一直有种淡淡的麻痒感觉。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黑线似乎在慢慢变大,从最开始的细细一条慢慢扩展,到现在至少增长了十分之一的宽度。 黑线的存在在顾判的心中蒙上了一层阴霾,却没有有效的处理办法,只好暂且不去管它,开始整理携带的其他物件。 将手里的奇形短刀翻来覆去把玩了十几遍后,一道闪电陡然划过顾判脑海,也让他刹那间想起来这应该是个什么东西。 狩猎宽刃! 没错,绝对是狩猎宽刃。 顾判屏息凝神,回忆起实验室失火爆炸前的一切。 那时他刚刚忙里偷闲开了一局,进入游戏才过了不到三秒钟,英雄都还没有踏出泉水,就惊恐地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顾判继续回忆自己在开局的几秒钟内都做了什么,思来想去也只有两个操作而已。 一是控制着游戏人物准备往外走,二是购买了一级打野刀,并且顺手从装备面板上点了个预购选项。 那么,现在他手里拿着的应该就是那把一级打野刀了。 狩猎宽刃,也叫小打野刀,属性为增加百分之五十对野怪的伤害(仅对近战英雄生效),击杀野怪获得经验提升百分之二十。 按照他记忆中狩猎宽刃的属性,应该只是能加快打杀野怪的度,并且给使用它的人物提供经验值。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一是在山林中面对变得诡异的趟子手时,为什么只有打野刀有效果,用其他冷兵器就无法造成击杀;二是如果可以把那些趟子手定义为“野怪”,那么击杀他们后应有的金币和经验值呢,他为什么没有任何收获的感觉? “所以说,还是要用展变化的眼光看问题,坚决杜绝不知变通的生搬硬套行为。” “和我一起穿越之后,它或许也生了某些变化,不能再单纯以游戏中的属性值来看待。” 顾判摩挲着打野刀冰冷的锋刃,忽然斜斜向下刺出,将一只刚刚钻出洞口的野兔钉在地上。 第四章 江湖事,江湖了 野兔拼命挣扎着,鲜血流淌一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断气不动。 这一次出刀和在山林内有很大不同。 先是刀身没有烫,其次是手感,扎在兔子身上和斩在趟子手身上的感觉截然不同,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但它确定存在。 “打野刀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功效,还需要进一步去推测验证。” “不过它现在是我带来的唯一疑似金手指,必须谨慎再谨慎,万万不可出现疏漏。” 顾判小心翼翼将狩猎宽刃绑在衣服内侧,又从怀中掏出了仅剩几页残篇的卷册。 “正所谓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以剑御之,降定天一。” 顾判面色古怪,这是最上面一页残篇留下的段落,看起来应该是某种剑法的结语。 重点是这些话他似乎很熟悉。 在穿越前看过的一部以书生和女鬼为主角的著名电影中,某位大剑侠出招前似乎经常会喊出里面的一句话。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儿差异。 继续翻看下去,顾判顿时就有了兴趣。 后面几页竟然是一套完整的武道功法。 名为《烈焰掌》。 练到深处可修成炽热内息,一掌击出热浪澎湃,杀人于暴烈之中。 将卷册残篇上记录的所有内容背得滚瓜烂熟后,已经是后半夜时分,顾判将几页纸撕碎烧成灰烬,然后避开官道大路,在黑暗中朝着远处村子摸去。 几天后,他终于完全吸收掉全部记忆碎片,有了不会被轻易识破的底气,更有了对这个世界的深入认知,便从藏身之处出来,朝着镖局所在的南黎郡城赶去。 在这个世界上,至少是在顾判所站立的大魏王朝疆土内,侠以武犯禁的事情是有的,也存在各式各样的门派与帮派,但总基调却一直被大魏朝廷牢牢掌控,并不存在所谓的级高手凌驾于一切之上的情况。 原因很简单,这只是一个低武世界。 经过详细比对和不知道多少次的分析,顾判几乎可以断言,只要记忆碎片中的信息没有偏差到太过离谱,那么这里的力量上限顶多相当于金系武侠的一般水平。 撑死了天龙,大概率笑傲。 在顾判的认知中,火力全开的老姜头完全可以称得上宗师修为,比怀远镖局总镖头强了不知道几条街去。 但即便是老姜头,也无法与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相抗衡。 所以说,在大魏王朝内部,没有什么问题是六扇门和地方府兵解决不了的,如果真有这种罕见情况出现,扑面而来的将会是从各处大营调集而来的精锐铁骑,以及精心训练培养起来的军中高手。 江湖事,江湖了。 魏廷对这些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江湖人士态度很简单,你们私底下怎么打打杀杀都懒得去管,但不要摆到台面上边来,出头太过就要被拍死,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道理。 更严重的诸如杀官、屠民、造反三桩大罪,不管什么势力都逃不掉被血洗的结局。 如果笑傲开局的金盆洗手事件生在大魏,五岳剑派乘以二都将抵挡不住朝廷的怒火。 这也是顾判敢于回到南黎郡的主要原因。 他认为现在的镖局是安全的。 因为怀远镖局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江湖势力,它甚至不是一个孤立的存在,实际上是属于怀远商行的一部分。 而怀远商行就算是在南黎郡,也属于规模颇大的“复合型连锁企业”,只这一点就让其天然拥有了某种官面上的外壳。 在记忆碎片中,怀远镖局的主业还是为商行的车马商队护卫[笔趣阁 .bequge.xyz],只有在闲下来人手充足时才会承接一下其他送镖业务。 商人毕竟以逐利为本,白花花的银子怎么赚都不会嫌多。 因此综合考虑下,顾判愈认为修罗教应该没有覆灭镖局的意思,仅仅是以隐瞒身份的老姜头为目标。 就算修罗教在江湖上再恶名卓著,也绝对不会轻易跑到一郡府大开杀戒,那样将势必引起魏廷的铁血追剿,完全是得不偿失的结果。 当然,在顾判心中,整理统合记忆碎片后形成的世界观还有两处疑点存在。 一是那套有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字样的剑法,修炼到极致后到底会达到什么程度;二是山林中那头巨型白虎,以及变得阴森诡异的趟子手,他们到底有没有出低武世界的范围,都是需要准确验证的事情。 不过仅在人群密集的大城池,顾判觉得这两点疑问并不需要太过急迫去考虑。 他现在想做的,便是尽快从镖队遇袭的阴霾中走出来,想办法从东家那里拿到自己应得的银钱,隐姓埋名去做个快乐的富家翁。 凭借着来自于信息时代的先进思维与头脑,顾判认为这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不过,还是要先把启动资金拿到手,再辞了这份充满危险的镖师工作才行。 第三天午后,他在南黎郡城池数里外一间酒肆停下脚步,远远眺望着高大宽厚的城墙,皱眉陷入了沉思。 “不对劲,我在这里吃顿饭的功夫,从城内便出来了三队骑兵,这在平日里是很罕见的事情。” “难道南黎郡内出了什么事情?” 顾判一口将碗里的酒水饮尽,丢了几枚铜钱到桌上,趁着店小二来收碗时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小兄弟,城里是有什么事情生吗,官道上这么会儿功夫已经过去三队骑兵了。” “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店小二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一边飞快说道,“前两天啊,在城里生了一件怪事儿。” 啪嗒! 两枚大钱划过一道圆润弧线,落在伙计端着的托盘上。 顾判微笑起来,“我就喜欢听稀奇古怪的事情。” 小伙计伸手在托盘上一抹,两枚大钱就不见了踪影,“客官怕是不知道,城里的一间镖局,被灭门了!” 小二的声音压得极低,但落在顾判耳中却犹如雷鸣。 他深吸口气,努力稳住气息缓缓道,“什么人敢在一郡府做出这等事情来,就不怕被大军围剿吗?” “对了,那间镖局叫什么名字?” 店小二叹了口气,“城里只有一家怀远镖局,据说自总镖头以下四十二口人,无一生还......” 第五章 他太难了 怀远镖局覆灭。 无一生还...... 真是修罗教干的? 他们真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形同屠民造反的事情来? “这可是大事啊,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顾判捏住眉心,忽然间感觉脸似乎有些肿胀,同时对自己的分析判断能力产生了极大怀疑。 “小的最开始时说的怪事就怪在这儿了。” 店小二看着托盘上又多出来的两枚大钱儿,开口时语气都谄媚了许多,“老爷或许不知道,这两天六扇门差官和军中老爷几乎把周边翻了个底朝天,可就是没有现任何的蛛丝马迹,你说奇不奇怪。” “确实很奇怪,会不会是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所为?” 顾判有意将话题导向他想要的方向,但对方只是个城外酒肆打杂的小二,虽然消息灵通,却也仅仅是拾人牙慧而来,多问两句便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撤去吃剩的酒菜,顾判没有当即做出决定,又叫了壶茶坐在那儿慢慢品着,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去走。 一壶茶喝完,再续上一壶。 进城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他也许是怀远镖局唯一幸存的镖师,回去后定然会受到连串的针对询问,应对起来并不容易,最坏的局面便是被现冒牌货的身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但就此流浪在外也很危险,身份路引是个问题,避开修罗教可能的追杀是个问题,身上没有多余银钱,如何谋生吃饭也是个问题...... 总而言之,顾判觉得他太难了,从降临到这个世界以来一直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而且动不动就会被现实打脸,游走在一脚踏空的危险边缘。 顾判静静喝完两壶热茶,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起身沿着土路朝着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 还是找个隐蔽又安全的地方苟起来算了,先找大夫治一治胳膊上的黑线,然后就凭借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刀法,在山林中做个饥一顿饱一顿的猎人,应该可以勉强生存下去。 等这事儿平定了之后,再过些时间,应该就没人会记得他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弄个新身份,寻一个营生,找一个能看过眼的媳妇,过那种喝喝酒揍揍娃的日子得了。 运气好还能弄个土财主当当,那就再娶两房妾室,幸福美满的地主生活。 顾判脚步不停,边走边想,很快拐出官道,来到一条小路上。 回头最后看一眼几乎消失不见的城墙,他悠悠叹了口气,做出个挥手告别的姿势。 “南黎郡,经此一别,永不相见......” 唏律律! 陡然间耳边响起骏马长嘶声,顾判面沉似水,眯眼看着远处正疾驰而来的一队骑兵。 “你们骑马不走官道,就不怕伤了马腿吗?” 他腹诽一句,此时再想躲开已经晚了,只能让开到一边低头站着,等待这队骑兵快些通过。 “吁......停!” 从顾判身边飞驰而过的骑士猛地勒紧缰绳,控制战马停下,随后拨转马头回来,沉默片刻后有些疑惑地道,“你是,顾镖师?” “原来是陈伍长。”顾判想了一下,很快认出来对方的身份,心下不由得微微一沉。 “我记得你是跟我二叔运镖出府了,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陈伍长一手挽住缰绳,另一只手按住腰侧的马刀。 “陈镖头,陈镖头他......”顾判开始回忆穿越前的生活,眼圈一下子红了,声音颤抖道,“镖队遭遇了伏击,陈镖头为了掩护大队,不幸遇难......” “我在山林中与其他人失散,便一路马不停蹄赶了回来,准备向总镖头禀报此事。” “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陈伍长嗓音低沉,努力控制着语调语。 “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知道,是修罗教袭击了我们,他们统一着黑色劲装,杀性很重,悍不畏死。” 陈伍长沉默片刻,示意属下让出一匹马来,“顾镖师,此事牵扯甚重,必须立刻向上官禀报,你就骑马随我一同进城吧!” “那就,多谢陈伍长了......”顾判呼出一口浊气,看了看远处已经看不到的城池,忽然感觉脸似乎又开始疼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顾判见到了镇南大营的副将腾远,也“极为震惊”地知道了怀远镖局被灭门的消息。 接下来,他以九真一假的方式,向腾副将详细讲述了行镖队伍出事的经过,只是隐去了老姜头忽然威的那一幕。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说不清楚,又会牵扯到他也拿了几页残篇的石碑拓本,谁知道这些官府中人会不会感兴趣? “月影散人?”腾副将皱了皱眉头。 “没错,我听到的就是月影散人这几个字。”顾判心中微动,停顿一下接着道,“而且好像是个女子。” .................. “你说有一人多高的老虎在山林间出没,并且就是它扑杀了修罗教的月影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腾副将明摆着一脸无法相信的表情,就差爆粗口了。 “没错!”顾判斩钉截铁应道。 腾副将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就先在这里住下,缺什么物件让小陈给你准备,不管是修罗教还是白毛虎,我们都会弄个明白。” 夜深人静。 顾判叹了口气,暂且把毫无头绪的《烈焰掌》修行丢到一旁,起身吹灭了蜡烛。 他从窗缝看到外面钉子般矗立不动的甲士,以及院子里来回巡逻的府兵和暗哨,心中稍安,躺到床上很快沉入黑甜乡之中。 向镇南大营腾副将透露月影散人和白毛大虫的事情,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几天时间过去,手臂上的黑线已经扩张到竹筷粗细,麻痒的感觉愈明显。 军中大夫看过后也没有定论,只说可能是被山中毒物噬咬,或是被毒障入体侵袭,想要治疗只能是再回到那片山林,找准病因方可对症下药。 顾判有预感,如果放任它不管,黑线极有可能会散布到全身,届时绝无幸免之理。 而现在腾副将明显对他说的内容很有兴趣,下一步极有可能会派遣大队甲士前往查探,有战力强悍的镇南大营背书,总比他一个人冲上去送人头来得安全。 遇到这种需要打打杀杀的危险情况,他一个以脑力劳动为主的研究僧,自然是能找多少帮手就找多少帮手,能群殴绝对不会单挑。 第六章 空虚寂寞和冷 第二天早上,顾判刚刚吃完早饭,正准备回房间继续去看书架上那些杂书,忽然外面传令兵来报,怀远商行派了人过来,让顾判回商行总店接受问询。 他是一万个不愿意去,但没有办法,现在是形势比人强,怀远商行的东家与南黎郡乃至于镇南府都牵连甚深,在军中也多有子弟效力,不是他现在一个小小镖师的身份能够反抗的。 “最近生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我身为商行掌柜,是痛彻心扉,夜不能眠。” 说话的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他就是怀远商行的东家,也是南黎郡内望族齐家的掌舵人,齐郦湘。 搁在以往,齐老爷子是绝不会这样和一个普通镖师喝茶交谈,现在如此,还是因为他确实压力很大。 怀远镖局被人灭门,连里面养的猫狗都没能活下性命,加上行镖队伍的覆灭,里里外外近百人身死,别说是他,就连南黎郡守都有些头大。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低头注视着茶盏中漂浮不定的茶叶,沉默许久后方道,“齐老爷子说的极是,乍然听闻镖局大变,我也像是一脚踏下悬崖,空空荡荡又恐惧万分。” 齐郦湘道,“我听腾远说,你们在外面遭到了什么修罗教的伏击?” “确实如此......”顾判忽然觉得口渴难耐,便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长叹道,“领头的敌人是个女子,她自称是月影散人。” 听了一遍描述后,齐郦湘紧紧皱起眉头,思忖良久,“老夫倒是对修罗教有所耳闻,但按常理讲,他们绝无可能对一支普通镖队下手,甚至还冒着被朝廷追剿的风险入城大造杀戮,这里面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隐秘。” “而且镖局被灭门一事太过诡异,就算是修罗教这等江湖中人出手,也必定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什么都查不出来。” “等下我让人跟你去一趟镖局,以你和他们接触过的经验,看看能不能现些什么。” 顾判点点头,“请齐老爷放心。” 齐郦湘闭上眼睛,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 顾判也习惯性地拿起茶盏跟着喝了一口,愣了一下突然又明白过来,人这是端茶送客了。 他当即起身告退,出门就看到齐府管家和两个官府差役等在外面,显然是早早便在这里侯着了。 怀远镖局的大门紧闭,门外的路面看起来倒是干净整洁,就是左右都冷冷清清,死气沉沉,和几十米之外的另一条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自从出事后,住在镖局附近的人家大多都搬走了,剩下那些实在没钱也没地儿去的也天天大门紧锁,生怕惹上什么晦气。” 齐府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门上的铜锁,“顾镖师,请进吧。” 两个差役的态度很冷淡,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正眼看顾判一下。 不过他对此非常理解。 六扇门和军中的高人在这里来来回回折腾了不知道多少遍,都现不了线索,他一个外行的镖师,又能有什么作为,最大的可能还是让人陪着白跑一趟,浪费时间精力。 对他们的冷淡与轻视,顾判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被打脸的感觉,他只希望这种轻视与冷淡来得更加猛烈一些,这样才好摸鱼划水,赶紧离开交差了事。 这种死了几十口人的凶宅,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进了镖局大门,顾判对照记忆碎片中的信息,穿过一大片空地,来到最前排的议事大堂门前。 “这里除了议事之外,最重要的功能就是钱,那才是人最齐的时候。” “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领,行镖受伤后应有的抚恤银子更是毛都没有见到......” 顾判心里一边胡乱想着,一边缓缓推开了厚重的木门。 两个差役在后面远远站着聊天,并没有一同进来查看的意思,几天时间的不眠不休,早就让他们对这间院子的一草一木熟悉到极点,同时也不耐烦到了极点。 若不是齐家老爷子的吩咐,他们两个早就一口唾沫喷了上去,哪里会跟一个外行在这里浪费时间。 阳光从半开的门框透射进来,在屋里形成一条光暗分明的隔离带。 顾判眯起眼睛,适应着亮度的变化,朝着里面走了几步。 “嗯!?” 他猛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这里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冷? 仿佛突然从烈日炎炎的夏日来到寒风阵阵的深秋,都不给人慢慢适应的时间。 顾判捂住鼻子,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草草环视了一圈就准备退出。 但才刚刚转身到一半,他便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握住了腰侧的刀柄。 火热的触感顺着刀鞘与刀柄传入身体,暖洋洋的顿时让人舒服了许多。 “不对劲,这地方有古怪。” “难道镖局里的人其实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那种只有打野刀才能杀死的东西?” 顾判摩挲着打野刀,回想起陈伍长、腾副将对此事的描述,都用到了诡异一词,心里不由自主有些凉。 他不敢在这里继续呆下去,赶忙回到了前面的院子里。 上午的阳光直射下来,顿时驱散了所有的冷意,打野刀也沉寂下去,不再像刚才那般传递热量。 “两位官差之前在各个屋里也查探过吧,有没有现不妥的地方?” 高个子的差役道,“这屋子我现在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任何一处缝隙,你说查探过没有?” “不妥的地方?我是没有任何现,难道顾镖师在门口站了一下就找到了线索?”矮个差役斜眼看过来,冷冷道,“真要现了什么就抓紧说,齐老爷那里可是有重赏呢。” “我也没有现什么。”顾判想了一下,还是将刚才的异状隐瞒了过去。 “那就抓紧时间往里走吧,镖局大的很,可不是只有这一间屋子。” 顾判此时早就打了退堂鼓,但鸭子已经被赶到了架上,还真没有合适的理由直接撂挑子不干。 上面有腾副将和齐家主在等结果,他怎么可能刚进门就转头溜之大吉? 难道要说一进屋就感到空虚寂寞,和冷?那别人为什么不冷,就你自己在那里打哆嗦? 这样的话除非暴露打野刀的秘密,否则他绝对无法交代。 顾判点点头,绕过议事大堂,继续往里面走去。 他打定主意,每间屋子都不能太过深入,装模作样进去看看就好。 只要把每一处地方都走到了,最重要的是把时间耗到了,再抛出来一个找不到线索的结论,谁都挑不出来毛病。 就这样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在两个不停打哈欠的差役眼中,顾判真的是尽心尽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做,全部心思其实都用在了感知寒热交替与打野刀的不断变化上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最终在镖局后院的门前停下脚步。 第七章 来都来了 镖局后院的大门同样紧闭,只不过上面没有落下锁头。 “这里面是家眷的住所,基本上和镖局事务没有太大关联,顾镖师还要进去看吗?” 矮个差役抹了把汗,又打了个哈欠。 这位仁兄,你说话真好听,会说可以多说点儿,最好出本书。 顾判心中一松又一喜,正准备就坡下驴,冷不防却听到高个差役开口了。 “嗯,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看吧。” 神特么来都来了...... 你闭嘴会死吗? 顾判唇角抽搐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伸手推开了那扇大门。 冷...... 刚刚踏进后院几步,他就感觉到了比之前某些屋子里更加刺骨的寒意,腰侧打野刀也活跃起来,开始散滚滚的热流。 “这地方不能多呆,划一圈水赶紧离开。” 顾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脚往里面走去。 两个差役并没有跟进来的意思,这也让顾判有了计较,划水的度可以更快一些。 快步在院子里转了一小圈,顾判根本没有进任何一间屋子,便准备沿原路返回。 “嘻嘻!” 突然间,一道似男似女的尖细笑声钻入耳中,让他头皮猛地麻,后背浸出一层冷汗。 顾判判断出声音的来源就在身后,第一时间向前跨出几步,倚靠住一间屋子的窗户转身看去。 院子里花是花,草是草,树木枝叶随着微风轻轻飘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根本没有出格的情况出现。 但他听的清清楚楚,刚才确实有笑声,绝非是幻听。 嘻嘻...... 又是那道尖细的笑声,贴着他的后背响起。 身后的窗户同时出吱呀的响声。 顾判心中犹如火药炸开,闪电般转身,拔出了腰侧衣服内藏着的狩猎宽刃。 眼前突然间黑了。 耳朵里全部被嘻嘻笑声充满。 顾判一下子就陷入到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的诡异境地之中。 倏然间,似乎有一个飘忽不定的影子从身前闪过。 他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就是一刀挥出。 唰! 黑暗如同来时一样,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顾判满头冷汗,视线从半开的窗户投射进去,死死盯着正对面的那一面铜镜。 镜面有些老旧,映照出他白的面孔,正中央似乎有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纹,就像是被人在脸上划了一刀,留下了一条细细的诡异疤痕。 走! 抓紧走! 这地方一刻也不能多呆。 要不是有效果不明的打野刀在手,刚才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 顾判迅藏好打野刀,急匆匆就离开了镖局后院。 心不在焉和两个差役聊了几句,他跟着齐府管家回去向齐郦湘交差。 对于顾判没有查出什么线索的说法,齐家家主并没有什么意外,他这次让顾判过去无非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万一有了现自然是极好,但没有现才是理所应当的情况。 毕竟镇南府南黎郡六扇门才是最专业的破案人才,连他们都找不到的东西,指望一个小镖师找到才是不合理的事情。 从齐府出来,顾判没有直接回镇南大营设在南黎城里的驿所,而是循着记忆来到最常去的酒楼,随意叫了些吃食,又要了一坛老酒压惊。 一坛烧酒下肚,顾判醺然欲醉,也将身上残留的一点寒意祛除殆尽,他掏出银钱结了账,沿着熙攘的大街朝驿所走去。 他决定在解决山林白虎一事之后,就借口心力交瘁向齐家辞行,拿了身份路引,找一处远离南黎郡的小镇安顿下来,立誓此生绝不再靠近镖局一步。 到时候就算镖局里有什么诡异古怪闹腾,那也有六扇门和镇南大营伺候,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这摊子浑水他是坚决不能再趟下去了。 嘭! 想着心事的顾判忽然听到哎呦一声,低头看时就现一个满头白的老妇人,正捂着脚坐在地上,旁边是散落一地的各种杂货。 “阿婆,你没事吧。”顾判伸手将她扶起,又在路人帮助下收拾好掉落的东西,送到她手中。 “没事没事......”老妇人连连摆手,刚一抬脚却痛呼一声又停了下来,弯腰卷起裤管一看,脚踝处肿起老高,明显是扭住了。 顾判张了张嘴,又伸手将她扶住,口中道,“阿婆你家住哪里,我扶你回去吧。” “这......”老妇人低下头,又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那就麻烦小哥了。” “这事儿是我不对。”顾判掺着老妇人慢慢向前走去,停了一下又道,“应该是没伤到骨头,一会儿我再找个大夫去看看,开几贴化血去淤的膏药,将养几天也就没大碍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缓步前行,不多时就到了老妇人家附近。 这一片地方居住的都是南黎郡内有头有脸的人家,一眼望去都是青砖红瓦的高门大院,和贩夫走卒的聚居地比起来,自然有一种富丽堂皇的大气。 老妇人在边缘区域的一所宅子门前停下脚步,蹒跚着上前敲响了大门。 很快有人过来开门。 那是一名长相颇为秀气的少女,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府里的丫鬟。 “主母回来了?”少女见到顾判,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顾判眨眨眼睛,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暗道这种青涩而又甜美的笑容真是让人沉醉,他一个陌生人乍看上去,都有种邻家有女初长成的初恋心动感觉。 “去准备茶水,拿老身珍藏的好茶出来。”老妇人回头看了顾判一眼,微笑道,“我看小哥似乎饮了不少酒,就进来喝杯茶解解酒气好了。” 顾判犹豫一下,见到那小姑娘搀扶着老妇人颇为吃力,便点头应下,上前把人接了过来。 跨过院门,走到庭前小院正中,一阵微风拂过,带来沁凉的气息,让刚刚喝完酒又晒了半天太阳的他异常舒服。 更舒服的是,屋前栽种的大树枝叶繁茂,将日头完全遮住,所以越靠近堂屋,就越是凉爽。 将顾判熏熏欲醉的酒意都驱散不少。 他不由得出一声畅快的叹息。 “这几棵大槐树还是老身小时候种的,一晃几十年过去,它们也长成了,平日里遮日挡雨的倒是好使。” 顾判随口应着,目光转向堂屋,看着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两个人。 第八章 一点聘礼 老宅的堂屋房门打开,两个人蹦蹦跳跳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看起来七八岁大的样子,脸蛋粉粉嫩嫩的似乎挺可爱。 顾判不得不用上“似乎”这个词,因为他现在感觉有些奇怪。 这大热的天儿,两人却都整整齐齐穿着厚实的长衣,还戴着两顶护耳的帽子。 他们两个,是同时在烧捂汗吗? 但额头上并没有汗渍存在,那又是什么情况? 顾判微微皱眉,视线越过两人,再越过屋檐,朝着远处高处看去。 那里,正有一面黑红相间的旗帜迎风招展,猎猎做声。 上面怀远镖局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该死,这宅院竟然离镖局如此之近! 真是疏忽了! 顾判心里猛地一惊,他扶住老妇人回家时已经时刻注意不要再度靠近镖局,后来现的确不是同一街道便放松了警惕。 但他却忘记了,除了一条街上的左右邻居外,还有前后街的说法。 从这里能看到镖局的旗帜,两者之间的距离绝对不算远,就算不是毗邻的前后街道,那也是最多只隔了一排街而已。 他才立誓说过再也不靠近镖局,不过一顿酒的功夫,这么快就又被打脸了么? 老妇人呵呵笑了两声,目光须臾不离顾判左右,沉默片刻后忽然冷冷说道:“茶还没泡好么?” 侧边一间屋子的门帘被掀开了,露出一张同样清秀的少女面孔,和站在老妇人旁边的少女长相也是几乎一模一样。 少女冷着脸,低哼一声道,“烧水也需要一段时间呢。” 顾判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经开始惊疑不定。 这少女明显是丫鬟打扮,却以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对主家说话,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 在等级层次森严的大魏朝内,家奴就是家奴,就算是再受宠的奴婢,那也是奴婢,一言一行不能逾越礼制限制,恃宠而骄会有,但那也是在其他奴仆面前骄,对真正的主子,是不会也不敢逾制的。 还有,这么一处大宅院,竟然会没有常备的热水,换做其他大户,别说区区热水,后厨甚至会常备主家爱用的酒菜,随时都可以出膳供人享用。 最后,顾判回头看一眼大门旁边的木屋,确定那处原本该住着门房与护院的屋子空无一人,就算是南黎郡太平安康,不需要护院随时待命,但你竟然连个看大门的都没有? 更何况,你家后边的镖局才刚刚死了几十口人,你们区区几个老弱妇孺,就这么心大敢住下去? 不正常。 这一家子都不正常。 难道他们其实是修罗教的人,胆大包天一直隐藏在镖局附近伺机而动!? 走,必须马上走! 顾判努力露出一丝笑容,平静语气道:“既然老夫人已经平安到家,那我就放心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就此告辞!”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可怎么行,不说管酒管饭,最起码也要喝一杯茶吧。”老妇人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和蔼笑容,看久了却让人心中有些毛。 又特么来都来了...... “不用麻烦了,我这就走。”顾判哪里还敢留下,也不管对面是什么回应,直接转身就走。 “请公子进来喝茶。” 老妇幽幽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唰! 顾判刚走出不到两步,便感觉两只手腕一紧,转头一看才现,那两个穿棉衣戴棉帽的家伙竟然已经到了身侧,一左一右将他抓了个结结实实。 他眼前一花,身体腾空而起,再回过神来时已经来到屋内,坐到了一张方桌前。 顾判无奈,他也试过挣扎,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他挣脱不开,只好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老妇人随后进了屋,在顾判对面坐下,笑眯眯道,“说要请你喝了茶再走,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顾判沉默不语。 老妇人唉声叹气,“这人啊,总说听人劝,少劫难,你这个小伙子看着白白净净的,却是个不听劝的,活该遭劫受难。” 嘻嘻! 尖细的笑声从左右响起,顾判猛地一惊,紧接着两只手腕剧痛,低眼看去,却是那两个童子在上面留下了黑紫的手印。 啪! 老妇人以与其年龄外貌毫不相称的迅捷动作,狠狠甩了两个童子各一巴掌。 厚厚的棉帽飞起,两人不由自主松手,面颊被打得向后飞转,角度接近恐怖的一百八十度。 “蠢货,让你们动手了吗?” 老妇人语气倏然转冷,开口时清晰可见两排细密的尖牙。 顾判骤然恢复自由,却并没有暴起反抗或是逃走,他依旧据案端坐,只是右手已经悄然搭在了刀柄上。 就在腕部被按出紫黑手印的刹那,一直沉寂不动的打野刀陡然爆出一道热流,也让近乎绝望的他找到了唯一可能的救命稻草。 “两个小崽子憋闷的久了,行为有些乖张,你不要见怪。” 转眼间,老妇人脸上再次挂上和蔼可亲的笑容,但现在让顾判看来,这笑容是如此虚假,就像是一张不会变化的面具。 “茶来了。” 门被打开了,那对双胞胎少女一个冷着脸,一个甜甜笑着,将水壶和一套茶具嘭地丢在桌上,然后她们也不倒茶,就那么直挺挺在桌边站着,直勾勾盯着顾判不动。 “公子觉得我这两个丫鬟如何?”老妇人自己拿起茶壶,给两个杯子一一倒满。 “不错。”顾判惜字如金,一句话都不愿多说。 刺啦! 老妇人突然出手,撕掉了两个少女的衣裙,露出下面白皙细腻的肌肤。 “你看,按照你们的说法,她们两个身材样貌如何?” “不错。”顾判眯起眼睛,还是这两个字。 老妇人端起自己面前那杯颜色鲜红的茶水,深深嗅了一口,“那老身把她们许给公子做妾如何?” 不等顾判回答,她就自顾自接着说道,“她俩的嫁妆就是这栋宅院,外加一箱金银珠宝,如何?” “当然,公子先要准备一点微不足道的聘礼。” 纵然谈及这种事情,纵然被扯破衣衫,两个少女依然直挺挺站在桌前,一个笑靥如花,一个面若冰霜,表情甚至没有丝毫的变化。 顾判握紧刀柄,却一直没有出手的把握,他缓缓调整着姿势,开口问道,“什么聘礼?” 第九章 血色洞房 “公子说聘礼呀,其实只是微不足道的几张纸而已,从那块石碑上拓印下来的东西,你刚刚能从镖局里现不谐之处,不正是它的功劳吗?” 老妇微笑着,说出让顾判心中越来越冷的话来。 “老身很久以前便开始追寻它,近来才有了重要现,只可惜,最后却没有找到实物,你说啊,这是不是件很恼火的事情?” “这么说,镖局的人,都是你们杀的?” “你说呢,姑爷?”老妇人微微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用几张废纸就能换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女,还有宅院和财宝,这让我感觉像是在做梦。”顾判的目光在两个少女身上来回巡梭。 “美梦哪儿有现在这般真实不虚,如此姑爷是答应了?” “肯定答应啊,傻子才不答应。”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却露出些许为难的表情,“只不过,我虽然听说过碑文拓本的事情,但那东西却并不在我手上。” “哦?你真的知道那东西的下落?”老妇人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都更盛了几分,一滴滴口水顺着她的嘴角落下,正好滴在茶水里面,荡起一圈涟漪。 “知道,但是我现在不能说,至少要等洞房之后才说。” 顾判看着两个少女,舔了舔嘴唇,“如果不能两个一起洞房,那至少也要先和一个成了好事才行。” 老妇人一摆手,“没关系,现在就让你们洞房,三人一起洞房。” 仅仅半个时辰后,顾判就已经坐在一床大红被褥上,面前缓缓走来两个身姿摇曳的少女。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正常男人遇到这种场面,基本上都会热血沸腾,顷刻间化身狼人仰天长嚎,然后便是得陇望蜀全都要的4o4 4o4。 但现在顾判却感觉自己的血很凉,从内到外都是渗人的冰凉。 尤其是两个少女一笑一冷,从头到尾几乎都没有变化过的表情,更是让他寒气直冒,如同置身冰窖。 表情冰冷的那个其实还好些,把她想象成传说中的冰山美女倒还能勉强接受,最可怕却是一直保持甜蜜微笑、眼神表情不动分毫的少女,几乎从根源上打破了顾判对美好初恋感觉的追求与向往。 “时间不早了,姑爷还是早些脱衣歇息吧。” 冷着脸的少女以冷冰冰的语气说出本该旖旎动人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的别扭。 “入洞房腰里还佩着刀剑,这不合你们的规矩,姑爷还是把它解了吧。”另一个少女甜甜笑着,迈步靠了过来。 “不用。”顾判按住刀柄,“携刀佩剑入洞房,是有先例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孙尚香?” 两个少女站住不动,直勾勾盯着顾判,一言不。 “没听过不要紧,读书少也不要紧,其实你们只需要知道一件事情。” 她们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两具惟妙惟肖的真人蜡像。 顾判握紧刀柄,忽然间一个跟头从大红被褥上翻了下去。 “那就是,翻滚......暴击!” 噗! 噗噗! 这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两个少女依旧直挺挺站着,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冷若寒霜,似乎那个男人拿刀刺入的只是一截枯木,而不是她们自己娇嫩紧致的身体。 但就在下一刻,两人的表情陡然生了变化。 再也不是面具般一成不变的笑容和冰冷,而是同时化作惊惧,迷茫,以及不可置信! 轰! 她们突变的表情仅仅持续了刹那,整个身体便陡然化作飞灰散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咔嚓! 婚房的窗户被撞开一个大洞,那两个棉衣棉帽的童子度快到简直无法看清,从洞中飞扑进来,一左一右刹那间已经贴近到顾判身边。 他们齐齐伸出双手,弹出来深青色的锋利指甲,如同刀刃划来。 度太快,避不开! 这一瞬间,顾判遍体寒。 就像深夜行走在乱坟岗中,忽然又撞上了什么东西,一头跌进阴森恐怖的墓穴之中。 哧! 刀锋般的指甲破开衣衫,毫无阻碍深入进去,刺进顾判腰部。 痛!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 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死掉的痛。 顾判猛地咬穿下唇,几乎是在身体本能的带动下又挥出一刀,刺进了其中一个童子的咽喉。 另一个童子眼神剧烈闪动,狠狠拔出双手,又再次狠狠刺下。 就在这一瞬间,顾判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熟悉却又奇怪的画面,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与精力,下意识地就完成了所有的操作。 噗! 几乎在十指利爪再次刺入顾判身体的同时,他手中的打野刀也斜斜向下,砍进了对方麻杆一样的脖颈。 两个童子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一个呼吸时间,尽皆化作飞灰散去。 顾判死死握住手里的兵刃,透过窗户上面的大洞,和佝偻着身体突然出现的老妇人对视着,心里却泛起一丝苦笑。 拼了命才做掉四个,自己还受了近乎致命的伤势,现在敌人的boss满状态出现了...... 果然还是逃不掉一死吗? 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不去反抗,和那两个古怪的少女圆房得了! 虽然看她们看久了感觉无比渗人,但要是把两人的脸用红布蒙上,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虽然她们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能信,最后他肯定也是难逃一死,而且大概率是极为凄惨的死法,但在死之前应该可以先爽上一把...... 结果现在呢,他殚精竭虑将这些人分开,艰难克服软弱恐惧,下定决心要各个击破又怎么样,还不是难逃一死? 而且可以预料,整个死的过程不会特别顺畅。 刹那间,顾判心中转过诸多念头,眼看着窗外老妇人铁青的表情,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忽然间,一道暖流从握刀的右手升起,迅游遍全身,将身心的疲惫一扫而空,就连腰侧一直沁人心扉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就在同一时间,他又感觉丹田处一股热流升起,化作一条细细的丝线,开始沿着特定的路线蜿蜒游动,所到之处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顾判一愣,眼神从右手握着的打野刀上面扫过。 嗯!? 这是? 这种感觉...... “你竟然,你竟然能杀掉他们!” 窗外老妇人阴森晦暗的声音打断了顾判的思索,她目不转睛盯着顾判,眼神中除了愤怒,还有着惊讶诧异,甚至是忌惮。 第10章 烛影斧声 噼啪! 大红洞房内,高高燃着的烛火同时跳动。 透过窗户处的大洞,顾判死死盯住老妇,缓缓呼出一口气,带着少许灼热的气息,“在酒楼外面,你是故意找上我的吧。” 他不等老妇人回答,便接着冷冷说道,“别人碰瓷是要钱,到了你这里,却是想要命啊......不过,想要我的命,还要看我手里的斧头答不答应。” 老妇人阴沉沉道,“以为就凭你刚才那两下子,就能从老身手下逃得性命?这就是个笑话!” 顾判右手举起短柄战斧,左手食指勾了几下,“那就来啊,能动手就别逼逼,来互相伤害啊!” 两个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隔窗相望,却是谁都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一直处于相互忌惮,互放狠话的环节。 大概过了盏茶时间,老妇人忽然闭嘴不言,沉默片刻后脸上再次挂上虚假的和蔼笑容。 “你以为,老身刚才就真的只是在和你说话吗?” “你以为,老身就真的只有那四个蠢货属下?” 她轻轻拍了拍手,窗外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一道又一道阴影在各处角落里若隐若现,一双双绿油油的眸子睁开,视线对焦,聚集在顾判身上。 “我倒要看看,在那四个蠢货手中受伤后,再被这些小家伙围攻,你还能耗上多长时间!” 在这样即将被围攻的险恶情况下,顾判表面上惊讶至极,脸色大变,眸子深处却露出一丝期待和轻松的神色。 叽! 一道灰色影子闪过,咬向顾判手臂。 唰! 雪亮斧刃落下,带起破空之声,灰色影子连惨叫都没有叫出声,便化作飞灰散去。 下一刻,至少七八条灰影从不同角落飞出,扑向顾判身体的各个部位。 哧! 刹那间斧影纷飞,灰影乱窜,中间还夹杂着四处飞溅的鲜血。 窗外,老妇人眸子深处闪着绿油油的光芒,脸上笑容愈和蔼可亲。 “很好,吃吧,咬吧......就算你撞大运掌握了神秘碑文,有了可以伤到我的力量,但在这些小家伙的不停消耗下,伤上加伤的你,又能撑得了多久呢?” “只要让老身得到碑文拓本,嘻嘻嘻嘻嘻......” 老妇人捂住嘴,低低地笑着,眼睛时刻不离顾判,寻找着可以一击制胜的机会。 她一直都很有耐心,要以自己最强的力量去突袭猎物最脆弱的地方,没有耐心是不行的。 噗! 所有灰影几乎同时扑咬到顾判身上。 虽然它们很快便被狂怒的顾判击杀,但也成功地将他重创,半跪在地上全身不停颤抖。 “机会到了!” 就在顾判刚刚跪坐在地的刹那,老妇人倏然消失在窗外,再出现时已经到了屋内,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四肢着地,闪电般扑到了顾判身前。 两只漆黑如墨、状似枯枝的手爪从老妇袍袖中伸出,没有任何犹豫地切向顾判的双腿。 她要先把他废掉,再慢慢炮制,逼问出碑文拓本的下落。 咔嚓! 她的指尖几乎已经触碰到猎物体表那薄薄的一层布料,心中喜悦才刚刚如花火般迸,还没来得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两只手却陡然传来被火焰灼烧般的痛楚。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肩膀也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片刻,便戛然而止。 顾判从老妇人身上拔出兵器,注视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化作灰烬散去,久久沉默不语。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有时间和精力回想起,在用狩猎宽刃斩杀掉第一个童子的瞬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而他又下意识地进行了什么操作。 原来那副异常熟悉却又诡异的画面,竟然是装备购买面板! 顾判又猛地记起,当初在实验室起火爆炸的前一秒钟,他恰好随手点击了三级打野刀的预购选项。 从数天前的山林深处击杀趟子手开始,看不见摸不着的“游戏金币”就已经开始增加,直到他杀掉第一个童子...... 那么,刚才毫无征兆出现装备购买面板的原因,应该是金币数量达到要求,提醒他可以购买二级打野刀。 他下意识地操作之一就是点击了购买按钮。 也因此,右手握着的奇形狩猎宽刃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现在的短柄战斧。 巡守利斧! 装备属性: 唯一被动,献祭:每秒对身边小范围内的野怪造成自身2%最大生命值的法术伤害。 唯一被动-打野:增加6o%对野怪的伤害,击杀野怪获得经验提升3o%,击杀野怪获得的金币提升2o%。 唯一被动-磨砺:击杀野怪增加自身生命值。 顾判草草浏览了一遍手中短柄战斧的属性,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他当即回过头来,从头到尾把二级打野刀巡守利斧的属性看了好几遍,就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任何遗漏。 这一次终于现了变化。 和记忆深处的那件游戏装备的属性相比,现在实体具现化后的打野刀,在献祭和磨砺两个方面出现了变动。 献祭方面,没有了必须携带惩击才可购买,获得寒冰惩击这句话,也就是说,他在那局游戏里的召唤师技能并没有跟着穿越过来,但是却依然能够升级打野刀。 磨砺方面的变化更大。 选击杀野怪并不是固定增加5o点生命值,而是只提到了增加生命值,数量却是未知。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看到最多叠加1o层这个限制,如果严格按照字面意思理解,那岂不是这种叠加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在顾判看来,这绝对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 只要他能一直找到符合“野怪”条件的东西杀下去,就算每次只增加一点生命值,积少成多之后也会变得非常恐怖。 毕竟现实和游戏有着根本的不同。 游戏里增加生命值只是能从数据上有所显示,让你能多吃一点伤害而已。 但在现实之中,顾判能够切切实实感受到生命值增加带来的巨大变化,单纯从数据上非常难以描述的变化! 现实中的生命值增加意味着整个人由内到外的,全面性、系统性的变化,从精神意志到身体机能的全方位强化。 比如在之前,他挨一刀会被砍个半死,生命值增加后也许只是轻伤,那么他凭什么可以多吃一些伤害,那是建立在肉身防御力增强的基础之上! 肌肉、骨骼、神经、乃至于皮肤等等,都在被强化,变得更加坚韧,难以破坏。 随之带来的甚至还有度、力量、乃至于反应能力的全方位提升。 这其实很容易理解,比如肌肉骨骼变强了,难道力量还会和以前一样弱小吗? 因此,当升级到巡守利斧后,他再将第二个童子以及那些灰影击杀时,当即就感觉到了自己正在变得和以往不同。 而随着击杀古怪灰影数量的增加,这种感觉愈明显。 当时所谓的重伤脱力,半跪在地,其实是他装出来的,为的就是诱惑老妇人出手,不给她因为害怕而不战而逃的机会。 第11章 一丝内息 短柄战斧悄无声息消失在顾判手中,下一刻,随着他念头一动,便又再次凭空出现。 在升级到二级后,打野刀又多出来一个全新的变化,可以存放在一个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空间内,不用再像普通兵器那般天天带在身上,一眼看上去就像是最底层的斧头帮成员。 很是新奇地试验了几次后,顾判将巡守利斧收好,开始思考关于生命值提升的细节。 “先,和游戏中只有攻击范围的数据圈定不同,现实中打野刀攻击到不同的位置,所造成的伤害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说,一定要攻敌要害,全部朝着最致命的地方招呼。” “第二,砍死这老东西后,身体的变化最为强烈,两个面瘫少女次之,两个棉衣童子再次之,那些灰影引起的变化最小。” “难道增加生命值的多少和这些家伙的实力挂钩,越厉害的提供的生命值就越多?” “而且这帮家伙似乎对我能杀伤他们非常惊讶,仿佛这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 顾判想了一会儿,暂且把这个推断记下,念头转向另外一个方面。 刚才他其实进行了两个操作,其中一个自然是秒换二级打野刀,而另外一个操作却是将击杀“野怪”后获得的经验值,转化为了某个“技能”的学习。 烈焰掌...... 疑似碑文拓本残篇记录的那套武学功法。 之前琢磨了许久都无法入门的功法,竟然在消耗掉全部经验值后,瞬间达到了入门级别。 也正是因为入门了烈焰掌,他才能在老妇人双手接触到身体的那一瞬间,对其产生了火焰灼烧般的伤害,虽然仅仅迟滞了对方刹那,却也给他争取到了一点点时间。 不然纵然能一斧头劈在她身上,他自己也会被刺中大腿,以老妇人的实力,说不定腿就直接断掉了。 顾判感知着丹田内那一缕若有似无的热流,心中着实有些喜悦。 在这个有着越来越多疑点的低武世界中,内息,也就是真气,一直都是区别普通武者与高手的分界线,如今他也拥有了所谓的真气,岂不是代表着已经开始脱离炮灰范畴,半只脚已经踏进了高手的行列? 接下来,顾判将自己可能遗留下来的痕迹一一清理完毕,然后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在黑暗的掩护下悄然离开,潜回了镇南大营的驿所。 驿所对顾判一天不见踪影并不关心,没有一个人过来询问,这倒是他省了心,白白提前准备了一系列的理由。 随便找了些干粮就着清水填饱肚子,顾判打了些热水洗澡,然后上床睡觉。 手腕上两块紫青色的掌印已经消失不见,唯有胳膊上那条黑线依然存在,但随着生命值增加,黑线似乎停止了继续扩张,稳定了下来,麻痒的感觉也没有之前那般强烈。 这是个好消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压在身上的一块巨石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顾判陷入思索,从目前掌握的情况分析,若想将黑线全部祛除干净,或许有两种解决办法。 一个就是再回去找到那头白虎,干掉它;还有就是不停通过打野刀增加生命值,强化身体,到了某种程度之后,黑线可能会自然消失。 不过既然镇南大营要对付那头老虎,他又不再是刚刚降临时弱小无助的状态,完全可以去尝试击杀白虎的第一种选择。 但是,这里面有一点需要注意。 并不是打不打得过白虎的问题,镇南大营精锐甲士组成战阵后,实力非同一般,更有强弓硬弩这等军中杀器存在,比一般江湖高手组成的乌合之众杀伤力只能更强,用来对付一头畜生应该不成问题。 顾判真正担心的却是打野刀对于击杀的定义。 如果白虎死在了镇南军阵之下,他还能不能收到增加生命值的提示。 若是不能,那么就必须仔细计划思考,该怎样才能当一个隐秘或者体面的人头狗。 一个又一个的计划被顾判提出,然后又被否定,他很快便感觉到了疲惫困倦,沉入到香甜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直到太阳升起老高,他才从黑甜乡中醒来,感觉肚子饿到几乎难以忍受,于是便快起床穿衣,准备到后厨找些吃食。 刺啦! 顾判微微皱眉,刚才稍微不注意就撕破了手上的外套,下床时双手稍微用力一撑,却捏断了用来晾衣的一根实木横杆。 这还没有结束,出门时他又控制不好身体,一脚踢断了厚实的实木门槛。 “身体强化在很短时间内完成,力量增长太快,导致自己不能适应这种变化,必须需要慢慢体会和练习。”” “还有烈焰掌,丹田深处那道热流还不能完全被掌控,也要按照记录的修炼方法去引导磨合。” 顾判只穿了一条短裤站在院子中央,缓缓活动着身体,然后笨拙地回到客房,小心翼翼穿好备用的衣服,迈着有些别扭的小步出了院门。 咔嚓...... 他轻轻打开门,走进驿所后厨。 一路从居住的小院步行过来,他已经基本上能够初步适应身体变化带来的影响,将自己的日常动作粗略控制到和以往没有太大差异的程度。 “现在还不到中午开饭的时候,顾镖师这就已经饿了?” 后厨由镇南大营某个负伤残疾的老亲兵负责,收拢了几个以往在历次战斗中负伤致残,无法养活自己的士卒,也算是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亲兵正在往灶里添柴火,见到顾判进来就问了一句。 “是啊,早饭没吃,现在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顾判这一两天已经和灶上的老卒混得很熟,直接道,“老刘你这儿有什么可以直接吃的东西,先拿来让我垫垫肚子。” 老刘冲着里屋一努嘴,“那边有腌好的熟肉,还有早上剩下的硬面饼,就着吃几张保管顶饿。” “好嘞,回头闲下来我请你吃酒。” 顾判来到里屋,一眼就看到罩在桌上的腌肉,旁边则是一摞脸盆大小的面饼。 他不由得食指大动,急匆匆切了几块肉,拿起一张饼卷了就塞进口中。 第12章 如闻惊雷 肉卷饼,饼卷肉,顾判吃得是不亦乐乎。 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他一口气吃掉小半盆熟肉,还有十几张面饼,才堪堪觉得肚子里不再是那般空空荡荡。 从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他再看看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腌肉,以及快要被吃光的面饼,心里不由自主有些虚。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是陈伍长的声音。 顾判侧耳仔细听了两句,才现陈伍长竟然是专门来找他的,而且已经找了有一会儿了。 “你怎么在这儿躲着啊,为了找你,我都快把整个驿所翻过来一遍了!” 陈伍长一见到顾判,顿时松了口气的样子,上来抓住他的衣袖直接就往外拉,“快跟我走,赵指挥使和腾副将已经等了多时了!” 刺啦! 顾判不太习惯被一个男人拉拉扯扯,下意识地向后一缩手,却忘记了力量突然变大的事实,大半截衣袖都被扯了下来。 袖子断了! 他竟然被一个大男人断了袖。 两人同时愣住,顾判的脸色古怪,嘴角微微抽搐,陈伍长看着自己手里的布料,却是急得满头大汗,几乎连话都说不利索,“来不及了,你,你先穿我的上衣去吧。” 顾判闻言微微皱眉,“陈兄,难道任务提前了?” “任务有没有提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两位大人正在等你过去。” 陈伍长停顿一下,压低声音道,“腾副将说,是有大贵人自北方而来,至于他们特地转个弯来到南黎郡的目的,铁定不会是游山玩水,也许真的和任务有关。” 北方来的贵人? 像这样能被军镇副将称呼为大贵人的,不是皇亲贵族就是名门望族,身份地位之高,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镖师能轻易攀上关系,因此他们专门叫他过去,十之八/九会和猎杀白虎的任务有关。 难道这些达官贵人也会对围猎一头老虎感兴趣? 顾判思索着,很快便跟着陈伍长出了驿所大门,登上了早已经在外面等了不知道多久的马车。 车夫狠狠一鞭子抽下去,马车沿着街道飞快跑起,沿途行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避让。 好在陈伍长一早就让麾下士卒在前面清路,倒是没有碰撞踩踏事故的生。 仅仅半刻钟后,马车就从驿所来到了南黎郡府衙的门口。 “看起来他们是真着急了。” 顾判从车上下来,回头又看了眼车厢上的标志,这是南黎郡知府平时乘坐的马车,平日里车夫驾车一向稳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一上来就策马狂奔的情况出现。 走过宽敞的庭院,再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带路的师爷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凉亭外停下脚步。 亭内有几人正在对坐交谈,顾判一一看过去,最边上的是镇南大营腾副将,然后是一位着便服的老者,以及一位孔武有力的大汉,坐在上的则是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男子身着锦袍,面如冠玉,英俊潇洒,女子则是一袭白裙,看起来空灵出尘,似乎天女下凡。 在锦袍男子身后,还钉子般站着两个劲装大汉,应该是贴身护卫一类的角色。 顾判随着师爷一起躬身行礼,垂头的的同时想到,老者应该是南黎郡郡守赵风汝,大汉是镇南大营的指挥使厉刑,可以说在南黎郡地面上,这两人一文一武,代表了最高的权势和地位。 但如今他们竟然陪着小心和两个不过弱冠的年轻人聊天,由此可见这两人的身份地位绝对非同小可。 凉亭内敬陪末座的腾副将起身,先恭恭敬敬对两位年轻人低语片刻,而后对着外面候着的顾判招了招手。 “顾判,你且上来把当日山林中生的事情再详细讲述一遍,莫要有任何的疏漏。”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注点在什么地方,是白毛大虫,还是碑文拓本? 顾判心中念头转动间,已经是上前行了一礼,语飞快把早就滚瓜烂熟的东西再次讲述了一遍。 “你确定那头白虎足有六尺多高?” 沉默许久后,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审视与怀疑。 “回禀公子,那老虎扑杀过来时,在下看到它大致有一人多高,但具体高度是多少,却是没有具体量过。” “除了你之外,所有人都死了?”年轻男子点点头,继续问道。 “都死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同一出戏演多了,顾判的演技也就锤炼得炉火纯青,只见他脸色一变,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那大虫近乎刀枪不入,只一扑就将人头咬下,将肚皮剖开,啃食内脏,太惨了,简直是太惨了......” “那为什么就你一个人活下来了呢?”忽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白衣少女开口了,嗓音如琴弦拨动,空灵如玉,却一下子就直击问题要害。 没等顾判回答,她便继续接着问道,“怀远镖局近百人,一部分死在黑衣人和虎爪之下,另一部分诡异死在家中,却唯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真的是运气不错呢。” 顾判低着头,长长叹了口气,“只是侥幸捡回来一条命而已。” 白衣少女托着小巧精致的下巴,嘟起嘴唇柔柔道,“我觉得不应该啊,就算它身高六尺,铜皮铁骨,也不过是山林中的一只大虫而已,就凭它,也能杀得了月影和姜起剑?” 她说姜什么来着? 姜起剑? 姜起剑是谁? 卧槽,你妹的老姜头! 白衣少女的声音虽然清清柔柔的,就像是山间泉水,但听到顾判耳中却如同炸响一道惊雷,震得头皮都有些麻。 他很庆幸自己一直都没有抬头,不然绝对会被人现,那一瞬间表情不自然的变化。 除了锦袍年轻人外,凉亭中坐着的其他所有人都向她投去惊讶疑惑的目光。 显然他们也没有听说过姜起剑这个人物。 少女恍若未觉,自顾自接着说道,“还有你说的遭遇修罗教大批黑衣人伏击追杀一事,这件事和我们却是没有什么关系。” 嗯!? 她这话又是几个意思? 顾判的心又是猛地一跳,难道眼前的她,竟然是修罗教中人? 什么时候修罗教的妖人竟然成了南黎郡守和镇南大营指挥使口中的贵人了!? 这里可是真实加现实的大魏朝地界,而不是官府常常神隐的武侠电视连续剧。 第13章 江湖把戏 “所以说这世间之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总是笼罩在迷雾之中。” 白衣少女淡淡一笑,悠然道,“本教一向避世隐修,主旨为修平业力,以达清净弥罗之境,实则名为业罗教,不过总有那么一些江湖败类聚众闹事,又喜欢借用本教名头行事,以讹传讹之下便有了修罗教的说法。” 业罗教...... 纵然在这种情况下,顾判还是忍不住唇角微微抽搐一下,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你们怎么不叫叶罗丽呢,说实话这位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不是巴拉巴拉小魔仙? 白衣女子倏然收敛笑容,语气也冷了下来,“那姜起剑呢,原本是本教的一名护法,地位仅在护教法王、左右使、三才长老以及四散人之下,却在当年枉顾同门情义叛教而逃,还杀了许多无辜教众,因此最近得到情报后,月影才会前往查探姜起剑的下落。” “不过,本教只有月影散人一人独自前往,哪里又来的那么多黑衣杀手?” “顾镖师,你的心跳在刚才的几个呼吸内加快了至少三成以上,所以我很好奇,你到底还有什么隐瞒下来的事情?” 这一瞬间,顾判几乎有了暴起出手,先制人的念头。 但凉亭内这几人,除了南黎郡守和那个锦袍年轻人是实打实的弱鸡外,其他人给他的感觉都不是普通人物。 能坐到镇南大营指挥使和副将的位置,厉刑和腾副将的武力自然不必多说,许垣身后立着的两个护卫也绝非庸手,但更让他感到忌惮的却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白衣少女,顾判从她身上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而且这几人并没有被打野刀确定为“野怪”,真要打起来,打野刀也只相当于一把锋利的斧头而已,恐怕只需要刹那,他就会落得个大败被擒的结局。 就算是这几人突然间失了智任由他斩杀,他也绝无可能逃得出南黎城。 到时候四面城门紧闭,六扇门差役和大营兵马合力围剿,他一个人又能翻得起多大的浪花? 顾判深吸口气平静下来,缓缓说道,“在下骤然听闻老姜头竟然还隐藏有这等身份,一时间不由得心神激荡,难以自持。” “也对......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镖师,突然听到这些出想象的秘闻自然会惊讶诧异,我倒是有些想多了。” 少女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语气平静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确定月影和姜起剑都死在了老虎爪下?” “千真万确,他们头都没了,不可能活下来。”顾判这句话说的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儿虚假。 白衣少女闭上了眼睛,不再开口。 “那就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这两日不要乱走动,等我们的命令再去那片山林一探究竟。”锦衣年轻人唰地合上折扇,转头看向赵郡守,“怀远镖局离这里有多远,你说的事情我很有兴趣,想现在就过去看看。” 顾判不敢多留,当即告退离去,走出十几步后,隐约听到赵郡守说道,“回禀世子,镖局就在南黎城内......” “人多了反而不好,只让厉指挥使和腾副将跟着就可以......” 镇南大营驿所,顾判紧闭房门,拿笔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名字,最后都以箭头指向了空白处的一尊虎头。 对着纸张思索良久后,他表情阴晴不定,眉宇间几乎能滴下水来。 原本就[新笔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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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最后面,是面无表情的厉指挥使和腾副将,他们两人正抬着一张硕大的实木妆容桌,桌子正中央镶嵌着一面铜镜,镜子中间有着一条细细裂痕。 第14章 断离山脉 厉刑的心情并不太好。 刚才他原本以为那小姑娘真的有了什么重要现,在镖局后院真的隐藏着厉害敌人,心弦一下子绷紧到了极致。 可结果呢,那小姑娘神神叨叨折腾了半天,找到的敌人竟然只是一张木头桌子? 而且还是镖局不知道哪个老娘们用来梳妆打扮的桌子。 他们身为镇南大营的指挥使和副将,竟然跑别人院子里抬了张梳妆台出来,走到外面大街上又成何体统? 厉刑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年轻男女,以及紧跟在他们身边,空着手也不过来抬桌子的护卫,心中升起的一缕火气被他硬生生强压了回去。 果郡王虽然贵为藩王,但真要较起真来,却也很难管到从属于大都尉府的一营主将,而且身为藩王,插手军中事务乃是皇宫内那位的大忌。 更何况许垣只是郡王世子,离着身份尊贵的王爷还差的远,尊之敬之是给皇亲国戚这块招牌一个面子,但许垣还真就敢甘之若素对一个大营指挥使呼来喝去? 他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最让厉刑不爽的是,就算果郡王世子许垣不给他面子,那两个护卫又凭什么眼高于顶,无非是王府家奴而已,离开了他们主子,屁都不是。 嘭! 刚出了镖局大门,厉刑就将女红梳妆桌丢到了地上,挤出来一丝笑容对许垣告罪离开。 早有在门外守候的亲兵过来,抬起那张梳妆桌跟在了后面。 珞裳对这一切都恍若未觉,她一直保持着低头蹙眉的表情,双手十指不停律动,变幻着方向位置。 半个时辰后,额头上已经沁出汗水的她站在了一间宅院的门前。 如果顾判在此,定然会讶然现,这里正是老妇人所在的那栋宅院。 外面大日高悬,阳光明媚,但一走进院子,却显得有些阴森。 尤其是房前庭院那几棵粗壮的大槐树,几乎完全将阳光阻隔在外,人为制造出一片黑暗区域。 吱呀! 珞裳打开房门,顿时眯起眼睛,掩住口鼻,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散布在空气中,像是把腥臭污水泡的死尸丢进火里烧烤的味道。 呕! 世子许垣差点儿直接吐了出来。 珞裳面色沉凝似水,张口咬破食指,然后用鲜血往眼睛上轻轻一抹。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看到了一个个影子,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在屋内飞扑旋转。 而在这些影子中央,则是一个狰狞恐怖的巨大怪物,挥舞着形似大斧的利爪,将一个个影子撕碎,嚼吃,吞咽。 这是…… 珞裳深吸口气,双手开始做出眼花缭乱的动作,眼睛黑色的眼珠开始一点点变成鲜艳的红色。 忽然间,她猛地睁大眼睛。 视线中,那个狰狞恐怖的身影似乎现了她的窥探,咆哮着朝她挥出了巨斧状的爪子! 叮咚! 衣袖内的新月圆环陡然出清脆交鸣之声,将周围一切都笼罩进去。 噗! 珞裳毫无征兆喷出一小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白衣。 “珞裳姑娘,你怎么了?” 许垣大惊失色,上前一步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两名护卫噌地拔出兵刃,面色沉凝环视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有敌人存在的痕迹。 珞裳小脸雪白,咬牙道离开这里,随即拉着许垣退出宅院。 驿所饭厅。 顾判一手大骨头,一手烧酒碗,吃得是不亦乐乎。 他将满满一大口炖肉咽下,又猛饮了满满一大碗烧酒,出畅快淋漓的叹息。 旁边不时有老卒过来跟他对饮,连喝几碗后才踉跄离开。 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忽然间,顾判停住一切动作,愣在那里许久,才又咬了一口肉,用酒水送下肚去。 接下来的时间,他明显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不再端坐在一处地方不动,而是拿着酒碗开始了到处游走。 嘭! 顾判回到房间,将房门关紧插好,心念一动,巡守利斧便出现在手中。 他缓缓摩挲着冰凉的斧身,脸上尽是疑惑的神色。 就在刚刚吃饭时,打野刀突然毫无征兆爆出一道热流,又随即沉寂下去,让他以为在一定距离内再次出现了野怪的踪迹。 结果他转了一圈又一圈,都没能找到野怪存在的痕迹,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因为珞裳的突然负伤,原定在第三天出的行程不得不向后推迟,时间待定。 这样一来,除了顾判表现得相当无所谓,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外,其他要参与捕猎任务的几个组织者之间,关系陡然变得微妙起来。 许垣恼恨厉刑和腾远没有跟随他们去那栋宅院,导致珞裳受伤,自此再没有给两人什么好脸色,言辞间也有诸多责怨。 厉刑心中的怒气也越积越盛,一是因为许垣的态度,二来则是上面批准调兵的公文已经下来,耽搁时间久了肯定要让他做出解释。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以至于最后几乎到了撕破脸皮的程度。 期间珞裳倒是有缓和两人矛盾的想法,只可惜她一开始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镖局和宅院上,等到后来现不妥时,再想介入已经为时晚矣,失去了应有的效果。 五日后,珞裳终于休养完毕,一百多人马从南黎郡出,向着目的地开始进。 而这一次,原计划一同前往的厉刑根本没有露面,只是随意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返回大营,让副将腾远带队前往。 一路上许垣的火气都没有消散,凡是靠近他的士卒不出意外都会被随意打骂,腾副将对此毫无办法,只求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将这个从小就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家伙送走完事。 顾判也吃了几次的挂落,感觉莫名其妙的他当即加前行,和先遣骑兵混在一起,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的清净。 ………………………… “这就是白毛大虫藏身的山林?” 珞裳从一辆马车上下来,遥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丛山,眯起眼睛仔细观察。 顾判点点头,“按照我们现在的度,最多还有不到半天时间就能抵达。” “没想到这么偏僻荒凉的地方竟然还有人烟。”腾远扬起马鞭,指了指天边几乎连成一片的山脉,以及远处影影绰绰模糊不清的一片建筑。 顾判眯起眼睛观察了片刻,对腾远道,“腾大人,那应该就是我从山林中出来后遇到的村子,看来我们并没有走错道路。” 第15章 黑夜荒村 珞裳来到队伍最前端,细细观察着前方起伏的山脉,“这是断离山脉的分支,进山后一直向前,就会真正进入到断离山脉之中,那里山势陡峭,林高丛密,还有毒障野兽横行,即便是最为老练的猎人,也不敢深入其中。” “不过若只是在外/围分支山脉的话,倒不会有太大危险。” “如果那老虎钻进断离山脉深处怎么办,我们又该怎么寻找?”许垣面色阴沉,冷冷看了顾判一眼,“还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白虎,一切都只是你杜撰出来的谎话?” 顾判微微皱眉,愈觉得这货有些惹人厌烦,不过他还是语气平静解释道,“老虎一般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轻易不会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 “而且,就算它去了山林更深处,我们也能寻找到它一路上遗留下来的痕迹。” “好了,我们就到前面村子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进山。”珞裳接过话来,没让许垣继续说下去,转身细声细语向腾副将征求意见。 “深夜入山不妥,就依珞裳小姐所言。”腾远也不想在这里再让许垣叨叨,毫不犹豫表示同意,开始指挥兵马继续前行。 随着太阳洒落最后一道余晖,天地间很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镇南军点燃火把,队伍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夜幕下朝着远处的村镇蜿蜒游动。 很快,先头开路的探马已经进入到村子内部,他们要提前找到村正,为后续大队准备食宿与草料。 “吁......” 顾判在村口勒住马匹,注视着前面漆黑一片的错落建筑,表情有些疑惑和凝重。 腾远从后面赶了过来,观察片刻后脸色同样有了变化。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腾大人,这村子不正常。”顾判调转马头,看着腾远道。 “是不正常。”腾远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皱眉道,“我们这么多人来到村口,竟然连一声狗吠都没有听到,而且现在是夏天,这片地方竟然连虫子都不叫?” “先头探马进去多长时间了?”腾远忽然对着旁边的亲兵问道。 “回禀大人,狗娃他们进去有一会儿了,差不多一刻钟时间。” 一刻钟时间...... 看着眼前漆黑寂静,恍若坟墓的村子,腾远和顾判对视一眼,几乎同时道,“他们出事了!” “这村子安静的过分了。”珞裳也走了过来,一双大眼睛在夜幕下分外明亮。 腾远思索片刻,挥手招来一名伍长耳语几句。 片刻后,整理好兵器装具的一个十人小队结成战阵,朝着村内摸去。 他们很快越过村口石牌,又深入数十米距离,来到距离村口最近的一户人家,留下两人在外接应警戒,其他人直接破门进入。 时间一点点过去,村子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一切都悄无声息,甚至就连留在外面接应的两名士卒,也仿佛变成了雕塑,钉子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判眯起眼睛,丹田深处一丝热流开始蜿蜒游转,同时心念转动,已经连接到了打野刀斧柄上。 珞裳双手缩入袖中,忽然前行来到村口石碑附近,双手合于身前,凝视着黑洞洞的入村道路沉默不语。 腾远脸色数变,沉默片刻后狠狠一挥手,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来。 “瞄准那间院子,用火箭,给我烧!” “腾远,你敢下令屠戮无辜村民,小心我回去让父王参你们镇南大营一本!” 许垣此时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目光冰冷,钉在腾远身上。 腾远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低头行礼道,“世子,这村子有古怪,我们已经折了十几个兄弟进去,里面绝对不是无辜村民。” “而且,末将只是下令烧掉那一间院子,不是放火烧村。” “那也不行。”许垣只是摇头,“夜间易起风,火势必定蔓延,到时候一个屠民的罪状落下来,你想让谁为此负责?” 他停顿片刻,提出来一个意见,“你可以等到天亮,再派人进村查探。” “我镇南大营已经有十几个兄弟生死不明,现在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要是真出了事,这段时间足够贼人逃出老远了!” “你可以让你的属下看住村子。” “我们只有一百多士卒,要围住这村子远远不够!”腾远握刀的手青筋毕露,恨不能一刀劈死眼前锦衣玉带的许垣。 两人正争执间,珞裳从前面石碑处快步赶回,急声道,“有危险,快撤!” “起雾了......”顾判抬头仰望着灰暗夜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口。 淡淡的灰色雾气不知从何而来,蔓延的度却是极快,转眼间,已经将众人尽数笼罩进去。 噗! 一只火把熄灭了。 然后就像是传染一样,数十只火把在灰雾中竟然同时熄灭,所有人顿时陷入到墨汁般浓重的黑暗之中。 “这夜,黑得有些过分了。”顾判伸手从灰雾间划过,握住了冰凉的巡守利斧。 哪怕是再凝聚目力,他都无法在灰雾笼罩下看清楚远处的景物,只能稍微看清楚自己身前不过数丈内的模糊景象。 “后队变前队,所有人沿原路返回,先回到官道上再说!” 腾远在焦急地大吼,很快训练有素的士卒便完成了行军队列的转换,迅沿原路开始撤退。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忽然从前方传来一阵骚乱。 腾远快马加鞭赶过去,却当即和最前排的士卒一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顾判注视着前方灰雾笼罩下若隐若现的石门牌坊,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啊。” “只是才几天时间不见,它就已经将领地扩展到山下来了么?” “如果真的和上次一样,那马上就要面对的,就是那些动作僵硬的活死人了吧。” “不过镇南军并不知道这些,恐怕突遭大变下会损失惨重,最坏都可能有团灭的危险。” “我本人虽然不惧那些纯粹送经验的东西,但白虎也许就在黑暗一侧潜藏,多一些士卒存活就能对它多造成一点困扰,所以说,在不暴露秘密的情况下,能帮还是要帮上一把。” 顾判从马上下来,悄无声息和大队拉开一点距离,密切关注着隐藏在黑暗深处的一切。 第16章 背后无人 呼...... 起风了。 突然出现的夜风非但没有将灰雾吹散,反而带来了一股浓重的腥甜味道。 顾判只嗅了一口,便感觉到脑袋有些晕,眼睛看东西也开始变得模糊,情急之下直接倒了些水在衣袖上,抬手堵住了自己的口鼻。 腥甜的味道顿时被阻隔在外,顾判感觉自己很快恢复了正常,晕眩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不见。 但他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因为腥甜的味道来得实在太过诡异,谁都不敢保证一团湿布捂鼻又能有多大的效果。 不过这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顾判一下子就听到周围尽是大口喘息的声音,不由得暗道镇南大营的士卒果然不愧为百战精锐,临机应变能力堪称优秀。 “明明是朝着远离的方向行进,可为什么又回到了原地。”黑暗中,腾远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惊讶疑惑。 沉默片刻后,他再次下令,“把指北针全部拿出来,沿途做好标记,再撤!” 不久后,最前面的士卒面色白停下脚步,再次看到了矗立在正前方的那块石门牌坊。 它仿佛就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在对他们进行着无情的嘲笑。 “原地结环形守阵,战马蒙眼,长枪在外,刀兵排后,弓弩手预备!” 面对眼前的诡异情况,腾远当即做出第二步应对措施,不再试图离开,但也不能冒然进入村子,而是决定就地据守,一切都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阴郁沉闷的气氛逐渐在人的心中蔓延,腾远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不断在环阵内来回走动,鼓舞士气。 比起战场上枪枪入肉,刀刀见血的厮杀,现在这种神秘未知的危险才更会带给老卒恐惧。 呼...... 又起风了。 比之前更加浓郁的腥甜味道再次袭来,灰雾中悄无声息蒙上了一层猩红颜色。 刹那间,剧烈的咳嗽与压抑的呼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快带我走,再在这里呆下去会死人的!” 许垣惊慌失措地大叫,声音中都带上了一丝哭腔。 “雾气里应该是混入了某种毒物。”顾判来到腾远身边,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石门牌坊。 “腾大人,我刚刚现,以村子石牌为界限,雾气被隔离开了。” “我知道,但是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腾远叹了口气道,“隐藏在暗处的神秘敌人似乎一直在逼我们进村。” 珞裳突然出现在腾远身边,“腾将军,在这种毒雾中,就连你我这样修成了内息的人都无法坚持太久,更不要说这些普通士卒了。” “是啊,所以在很多时候,没得选择其实就是一种最无奈的选择。” 腾远眼睛里陡然精光爆射,断喝一声道,“所有人听命,一伍十人为一队,队内呈三角进攻阵列,两伍前后间距三十步,一定要能相互支援照应,准备进村!” 顿了一顿,腾远面色阴沉,拔出了腰侧挂着的长刀,咬牙道,“都给我听清楚了,这村子有古怪,进去以后,不管是谁,不留活口,杀出一条血路,以最快度穿过村子!” “你让所有人进村?”许垣的声音忽然从后面叫了起来,“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村子里有大危险,我以世子的身份命令你,马上保护我们离开这里!” “世子这会儿不提无辜村民的事情了?”腾远嗬嗬冷笑起来,“可惜,这里是外出作战的军中,我就是领军主将,谁敢不听号令,当军法从事!” “你......”许垣指着腾远说不出话来,贴身保护他的两个侍卫同时上前几步,拔剑指向腾远。 “就凭你们两个,还想在军阵中杀我?”腾远狞笑,根本没有任何动作,镇南大营的士卒便呼啦啦围拢过来,弯弓搭箭,持刀举枪,所有兵器都指向了两个侍卫。 腾远冷哼一声,“世子和珞裳姑娘还是跟我一起更加安全,靠他们两个,终归还是比不上我们千锤百炼的战阵。” “变换队形,进村!” 镇南军迅变换阵型,以十人为一队,队内三五人为一组,前后左右相互照应,迅越过了村口石牌,进入到村子内部。 村子里一片死寂。 除了刚刚进入士卒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其他没有任何声音,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仿佛进入到了一个完全失声的空间。 忽然间,最前一队进入的士卒停住了脚步,站在了一间宅院的大门外。 “大牛?” “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 从半开的破旧木门望进去,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人站在堂前,正歪着头看着外面这五个士卒,然后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几人刚想进去,只听见嗖的一声,那人前胸猛地被射入一只羽箭,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 “将军才刚刚下过命令,不留活口......你们是聋了还是傻了,这就已经忘记了么?” 押后的伍长收好长弓,快步走了过来。 “可是,那是大牛......”一个士卒刚刚开口准备辩解,却猛地住了嘴,惊疑不定看着门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他现在看到的是,堂前的阴影中,一具不知道是谁的尸体竟吊在屋檐下,双脚离地数寸,一只手却诡异地抬在半空。 尸体早已经开始腐烂,向下滴滴答答淌着不知道什么黏稠的液体,一股恶臭渐渐弥漫出来。 这人肯定已经死去了多日。 “都烂成这样了,至少有七八天了。”顾判此时来到伍长身边,捂住鼻子朝门内看了一眼。 “不管他,继续向前。”伍长也觉得胸口有些闷,连一刻也不愿在这间院子前多呆。 顾判也不想回到精神几乎错乱,脾气暴躁的许垣身边,便直接和这一伍的士卒一起,沿着村里的土路一直向前。 深入村子内部之后,房屋开始变得密集起来,而且许多屋子的房门是打开的,里面的景象大多恐怖血腥,就连身为伍长的老卒都感到心惊肉跳,年轻一些的早已经把胃里的东西给吐了个干净。 “停!” 向前跑出一段距离后,顾判忽然喊了一声停,然后伸手拽住了伍长。 “顾镖师,可是现了什么?”伍长猛地一挥手,十人小队迅摆出战斗队形,警惕环视四周。 “周伍长,我们后面,没有人了。”顾判目光幽幽,看向了后方漆黑的夜幕。 第17章 两层小楼 周伍长心中一跳,下意识转身向后面看去,却只能看到漆黑夜幕下影影绰绰的屋舍,其他的别说人影,就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后面,确实没人了......”周伍长瞳孔收缩,几乎咬破下唇,脸色白道,“我们的度并不算太快,后续的各队人马应该不至于跟不上才对。” 顾判问道,“周伍长,你好好想一下,刚才是从什么时候忽视掉后面的队伍的?” “什么时候忽视的......”周伍长张了张嘴,却现自己根本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腾副将专门下令强调过,前后两队间隔不能太远,要能够相互照应,所以入村前他就和后队伍长约定好,一定要保证两队都在对方二十步之内,这样其中一队遇袭时,另外一队才能在第一时间支援。 但是,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这个命令忘得一干二净。 更诡异的是,他竟然记不清楚后续小队的伍长到底是哪个,老王,老曾还是大铁? “周伍长,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必须要出了,说不定他们走上了其他路线,等我们穿出村子,就可以和他们汇合。” 顾判看着整队士卒都是一脸茫然的表情,心知无法从他们这里得到更多的答案,于是便开口打断了周伍长的苦思冥想。 “这地方太邪门了。”周伍长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顾镖师说的对,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马上出。” 又奔出千余步后,小队内体力较差的几个人开始喘粗气,周伍长为了保证整体作战实力,不得不停下来暂时休息。 顾判倒是没有太多疲惫的感觉,生命值的增加让他的体力也得到了极大增强,按照现在的度就算是跑到天亮都无所谓。 但是,隐藏在暗处,一直都还未现身的敌人,能让他平平安安待到天亮吗? 想到此处,顾判暗暗叹了口气,摩挲着一直冰凉的巡守利斧,目光巡视四周。 忽然间,他的视线凝固在侧前方,一座两层砖木混合搭建的小楼上。 他隐约听到了脚步声,正在从二楼的位置传来,仿佛有一个人正在二楼的房间内来回踱步,那人落脚很重,出嘭嘭的声音。 “那里有动静。”顾判指着小楼,握紧了斧柄,“周伍长要不要派人和我一起去查看一下?” “我怎么没有听到?”周伍长明显有些疑惑,但还是很快做出决断,“现在坚决不能再分兵,我们一起过去。” “我听到的声音在二楼,不过最好不要再绕到前面的正门,我可以直接从这里的后门破门进入,伍长召集人在旁边替我警戒就行。” “好,你注意安全,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示警撤退。”周伍长朝着后面做出一个手势,所有人立即做好了战斗准备。 片刻后,顾判来到门前,举起手中利斧。 所有士卒握紧兵刃,目不转瞬盯着顾判,精神高度紧张。 顾判深吸口气,重重一斧砸下。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竟然有些兴奋,是那种焦躁等待了许久,终于要与敌人面对面厮杀对决的兴奋。 咔嚓! 顾判现在的力量增强了许多,只一下就将破旧的木门劈得粉碎。 他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留在了门口,透过四散飞溅的碎木屑,看着一楼房间内的景象。 屋里的摆设很普通,家具样式朴素,数量上也只有简单的几样,完全就是乡村中一般农户的生活水准。 不过,里面的东西似乎被搬动过,在地面上留下了或清晰或模糊的印痕。 还有杂乱无章的脚印留在地面上,似乎有不少人先后进来过这间屋子,并且在里面走动。 忽然间,顾判的眸子猛地一缩,眼神聚焦在屋子内靠墙放置的那张木床上。 床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像是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似乎有东西曾经劈砍在床面上,留下了一道崭新的裂痕。 那道裂痕似乎有些奇怪,尤其是中间部分...... 顾判下意识低头看了手中紧握的巡守利斧。 还有那些脚印...... 顾判眼睛再向下看,落在自己脚上穿着的皮靴上,心中迅和其中几个脚印对比了一下大小和形状。 瞬间,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了他的心底。 他似乎曾经来过这里! 嘭嘭嘭! 沉重的脚步声再一次钻入顾判耳中,他此时却完全没有了上去查探的想法,脑子里只想弄清楚几件事。 那就是他到底进入这村子多久了? 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他是不是也像周伍长一样,在不知不觉间就忘掉了一些事情? 打野刀呢,它为什么一直没有反应? 直到此时,顾判终于感觉到了一股深沉的寒意,从心底慢慢泛起。 他慢慢从门口退出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没错。现实生活总是这么艹蛋,经常在你信心满满,认为自己能够自如应对状况,甚至可以carry全局时,毫无征兆给你重重来上一记耳光,直打得你眼前黑,无法自拔。 “顾镖师,有什么现吗?”周伍长小声问了一句,他现在脸色很差,精神更差,只是凭借着一股悍勇之气在强自支撑。 根据前世实验室工作的经验,顾判深知在太多未知条件笼罩下,一切推测都只是黑暗迷雾下的盲人摸象,蒙对的几率实在太小,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再在这种诡异沉闷的气氛中耽搁下去,所有人都要精神崩溃。 “是我听错了,我们快走,用最快度离开村子。”他沉默思索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决定避开这栋诡异的两层小楼,继续向前尽快找到出村的道路。 他们现在不是在玩密室解谜游戏,也不是在躲猫猫,而是要在越来越深的恶意真正降临前,争分夺秒让自己能够脱离危险。 “走!”周伍长一摆手,当先朝着前面跑去。 周围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盔甲刀剑的碰撞和众人的脚步喘息声存在。 他们一直快步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两侧却依然是拥挤错落的房舍,丝毫没有出村的迹象。 “情况有些不对。”顾判回忆起当初在那片山林中的遭遇,猛地在一处稍微空旷的地方停下脚步,“我们已经走了至少上万步,加上之前的赶路,换算成距离差不多有十四五里左右,怎么可能还没能出村?” 第18章 黑色人影 “入村后,我们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吗?” 周伍长愣了许久才从一片木然的表情中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是啊,哪儿有这么大的村子,按照我们的度,就算是南黎城也该早就横穿了过去才对。” “也许我们一直以为正在走的路,其实并没有路。”顾判沉吟着说出一句让人感觉很别扭的话。 “我也不知道,顾镖师江湖经验丰富,说的话想必是极有道理的。”周伍长此时已经快要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整个人都处在茫然失措之中。 顾判叹了口气,一对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光芒,忽然有些后悔离开了许垣那个傻货,至少在那家伙身边,还有珞裳和腾远,以及那两个王府侍卫在侧,他们是修成了内息的高手,真遇到情况想必要比现在好的多。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用,他很快收敛情绪,沉声道,“再继续走下去恐怕也没什么效果,现在有其他两种选择,第一,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动,固守待援,或者第二......” 顾判抬手指了指一侧的房屋“或者我们换个思路,不走这条土路,就从这些屋子里穿过去。” “穿过去?”周伍长目瞪口呆,差点儿把刀都掉在地上。 “对,这些房舍墙面架构并不结实,有些地方甚至只是薄薄的一层土坯,很容易就能破开,我们可以沿着一条直线砸墙通过。” “那,顾镖师你觉得该如何选择呢?” 周伍长,你这么容易就要交出指挥权,让一个镖师带队了么? 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就直接带领一队趟子手奔向团灭,难道这么快就又要重蹈覆辙...... 顾判心中闪过一连串阴郁的念头,他没有直接回答周伍长的疑问,而是转移话题道,“周伍长,你有没有现自己非常容易累?” “顾镖师说的没错,我早就感觉腿脚有些酸胀,握刀的手也开始软。” 周围一群士卒纷纷插口道,“是啊是啊,平常像这样跑上小半天才会开始感觉到累,现在才这么一会儿,就觉得累到不行了。” 顾判点点头,又抛出来一个问题,“你们再仔细感觉一下,是不是就算是停在这里休息,体力也没有得到恢复,反而一直都在消耗?”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难了许多,周伍长和一众士卒停了有一会儿,才面色惨淡纷纷点头。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了。”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不能在这里固守待援,我怀疑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体力的消耗就越快,直到把我们全部都变成刀板上的死鱼,没有任何反击能力可言。” “所以说,我们必须要打破常规,从不可能处寻找破局的可能,就算是前面没有路,那也要砍出一条路来!” 所有人都陷入沉思,唯有一个士卒突然颤声问道,“顾镖师,那要是我们破屋砸墙动静太大,把一直隐藏着的敌人惹出来了呢?” 顾判咧开嘴,露出一丝狞笑,“这位兄弟问得好,说实话不怕敌人出现,怕就怕这样一直干耗下去,最后把我们都耗成案板上的鱼肉!” 周伍长也了狠,咬牙道,“对!不怕能砍能杀的敌人,大不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死他个明明白白,就怕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们十个人就依顾镖师所言,破墙穿屋!” 周伍长和全伍士卒都已经把顾判当成了主心骨,此时定下计來,整支队伍竟然奇迹般恢复了血性胆气。 接下来,队伍里身材最高大,拎着一只战锤的壮汉憨熊就成了队中主力。 看起来傻里傻气的憨熊手中大铁锤连连挥舞,对付起这些墙壁来简直堪比挖掘机,加上顾判从旁协助,一直用斧帮他拓宽通道,不多时就砸穿了两排院落,硬生生制造出一条充满暴力的通道。 顾判与一个刀盾手分为左右,护持在憨熊身侧,后面是握枪持刀的其他士卒,周伍长则手持长弓短刀断后,整个小队以憨熊为箭头,组成一只三角战阵,沿着破开的通道一路前行。 一路上他们在不同屋子里见识了各种血腥恐怖尸体,在看得多了之后,几乎每个人都已经麻木,只是会在不经意间出一声感慨,原来人竟然还可以有这么花样繁多的死法,真真是大开眼界。 随着穿墙砸屋的进行,顾判心中稍稍安定,想当初他就是靠着一级打野刀打破了山林间的迷障,成功来到山外,现在打野刀升到了二级,难道还破不开这荒山野村的束缚!? 轰! 憨熊喘着粗气,重重两锤砸破一堵土墙,来到两排院落中间的街道上。 顾判从破洞中钻出来,正要继续向前,却忽然停下脚步,面色惊疑不定地看着正前方的屋子。 “顾镖师,怎么了?”周伍长和其他士卒围拢过来,一齐顺着顾判的目光看去。 在十几步外,是一栋两层小楼。 小楼第一层后墙上的木门已经破碎,正好可供众人通行。 “咦?这墙面的后门破了个洞啊,正好省了俺抡锤的力气。” 憨熊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憨笑起来。 “不错,在这种诡异危险的地方,能省点儿力气最好,免得最后遇到敌人时连刀都举不起来。”周伍长没有看到敌人出现,也大大松了口气。 顾判皱眉看着破碎的木门,心里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便示意小队其他人断后警戒,自己则握紧打野刀小心踏进了门内。 嗯!? 顾判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死盯住屋子正中间一个弯腰弓背的黑色身影。 咔嚓! 巡守利斧没有任何犹豫地挥出,闪电般劈向对方的脖颈。 “记......” 在利斧落下的刹那,黑色身影竟然开口说话了。 但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便被一斧砍断了脖子,脑袋腾地飞起老高,撞在旁边衣柜上,又反弹到了顾判脚下。 失去了身体的头颅竟然还在张嘴说话,只是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顾判抹去溅到唇边的鲜血,低头看着那张死不瞑目的面孔,再看看几步外竟然还一动不动的无头尸体,脸色愈阴沉起来。 头颅就在顾判脚边,那人须皆张,眼睛暴凸,死死盯着顾判,仿佛要将他深深印刻进眸子深处。 第19章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顾判皱起眉头,与那颗头颅上圆睁的双眼对视,握紧巡狩利斧的手心已经微微有些出汗。 他刚刚杀掉的,是一个活人。 而且是世子许垣的护卫之一。 那人失去意识前还断断续续只说出来几个支离破碎的词语,“记忆,内息,看不到,来了,救世……” 顾判没有生出砍错人的内疚感,站在他的角度上,不管是谁骤然看到这么一个诡异的身影,恐怕都是毫不留情全力出手。 真正让他感到色变和不安的却是另外一个现。 在屋子靠墙的那张木床上,竟然还有一道劈砍的痕迹存在,对比一下后很容易现,几乎和他手中的斧刃大致吻合。 他刚才确定只劈出了一斧,而且绝对没有碰到那张木床,怎么会诡异地多出了一道痕迹? 难道他以前也曾经来到过这间屋子,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同样劈了一斧出去? 把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暂且记下,顾判开始思考王府护卫说出来的那十一个字。 最后的救世两字被他毫不犹豫忽略过去,想都不用去想。 从王府侍卫口中说出来的,肯定不会是拯救世界,而应该是去救世子。 但他又不是世子许垣的爹,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傻子才会在情况不明时到处救人。 更何况他根本就找不到其他人在哪儿。 但除了救世那两个字之外,其他每个字几乎都称得上字字珠玑,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记忆和内息有什么关系,看不见,到底是看不见什么? 来了又是什么意思,谁来了,来干什么了?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那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算是真的,几个词也支离破碎不成体系,没有更多条件例证支撑下,光靠猜测,反而极有可能把人引入到错误的方向。 “敌袭!” 顾判弄出的动静已然惊动了其他士卒,精神高度紧张的他们从各个方向突入,朝着那具兀自屹立不倒的无头尸体起了攻击。 “顾镖师,这人是被钉在地上的!” “怪不得连头都没了还能站得稳当。” “又是一种新死法。” 顾判走上前去,才现有两根长枪从那侍卫的肋下刺入,又从脚心刺出,深深扎进了地面。 受了这种伤势,竟然还一直没死,简直可以称得上生命的奇迹。 憨熊呼啦啦把碍事的劣质家具扔到角落,全队人很快钻进屋子,穿过里外套房,就朝着前门走去。 “咦,前边地面上有许多脚印呢,难道这屋子里有活人?”忽然间,一个士卒低低叫了一声。 “你个憨球,管这些不知道多久前的脚印作甚!” 周伍长一巴掌甩过去,骂道,“顾镖师刚刚才说过那什么活命三大规矩,不要总是好奇,不要自己落单,不要轻易回头......你个憨球都忘了吗,赶紧的砸墙开路才是正理!” 顾判停下来仔细感知了一下,周围还是没有任何异动,也没有听到活物活动的声音,便没有多说什么,大步出了前门。 嘭! 嘭嘭……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二楼地板上再次响起沉闷的脚步声。 但这一次,脚步声竟然朝着楼梯口靠近,然后便是尖锐指甲摩擦栏杆的声音,片刻后,小楼前门出吱呀一声轻响,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从里面出来,迅融入到黑暗之中。 ………………………… 咔嚓! 顾判砍断一截突出来的门栓,从洞口钻过去,看看没有危险,就挥手招呼其他人过来。 每过去一个人,顾判就会重重拍他们一下肩膀以提振士气。 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 九个十个十一个! “很好,他们都跟上来了。” “不过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奇怪的样子。” 顾判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四周,却仍然没有任何现,重要的是,十一个小队士卒全都跟了上来,没有一个负伤或者掉队。 等等...... 好像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伸手揉着有些涨的眉心,开始努力回忆进村前后的一切细节。 直到他感觉自己脑袋快要炸开时,才忽然有一道闪电划过脑海,猛然将某个问题照亮。 “……所有人听命,一伍十人为一队,队内呈三角进攻阵列,两伍前后间距三十步……” 一伍十人为一队! 副将腾远进村前大吼出来的命令就是那道闪电,一下子让顾判惊觉,一伍十人为一队,那刚才他为什么拍了十一个人的肩膀? 队伍里有人混了进来? 是其他小队走失的士卒,还是原本就存在于村子里的东西? 顾判很快将其他小队士卒的选项排除,按照他之前和周伍长聊天知道的镇南军作战铁纪,失散士卒要加入其他队伍,最起码要向伍长禀报说明情况,描述自己掌握的情报,以便其他队伍能针对局势及时做出正确判断。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选择,也是曾经的他非常熟悉的恐怖电影设定。 有人,或者东西混到队伍里来了。 想到此处,顾判反而轻轻舒了口气。 很好。 问题终于出现了。 那么想办法把它解决掉就好了。 如果问题一直不出现,他反而总是要时刻关注,时刻思考,时刻戒备,耗费掉大量的精力。 顾判沉默注视观察着前面的十一个人,他只需要找出来那个生面孔,然后毫不犹豫抡给那家伙一斧子,问题应该就能得到解决。 如果还是不能解决,那就再抡上一斧头,再叫小队的所有成员帮忙打杀。 但一张张面孔看过去,又返回来再看一遍,他有些惊讶地现,这里面竟然没有一个生面孔。 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是记忆中一起战斗过的的镇南军镇小队成员。 不,或许换一种说法更准确,那就是他似乎一直都在“忘记”这些士卒,那几个接触少的更是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印象,很难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顾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有针对性地仔细观察片刻后,他才进一步察觉,其他士卒“忘性”更大,除了个别人还有点儿自主能力,大部分竟然看起来就像是条木偶,只是凭着思维惯性在活动。 特么的问题大条了。 第20章 不识数 现了问题,却无法解决。 顾判再一次捏住了胀痛的眉心,缓缓运转丹田深处那一丝热流,缓解身体的不适。 忽然间,他心中一动,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衣襟。 那里,是他之前手指蘸着鲜血写下的一行小字。 记忆,内息,看不到,来了。 顾判瞳孔微缩,认为自己大致明白了记忆、内息这两个词到底隐含着什么意义。 那么看不到,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他思虑许久,提前一些时间宣布停下休息,趁此机会悄悄把周伍长拉到了边上。 “你问进村时队伍里有几个人?”周伍长摸着后脑勺,像是忽然被问到一个难题一样,脸上又露出来迷惑茫然的表情。 “对啊,我这一伍该有几个人呢,我怎么都记不起来了啊?” 他眉头拧成川字,使劲想着,就连鼻孔里呼呼淌出两道鲜血都没有知觉。 顾判心中一紧,当即转移话题,阻止周伍长继续想下去,“周伍长,你看看这些队员里面,有没有生面孔,或者你自己感觉奇怪的人?” 周伍长一个个人头看过去,许久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看那边坐着的八个人都不奇怪啊,顾镖师你觉得谁奇怪?” 八个人!? 如果那边坐着休息的是八个人,那么加上他和周伍长,一共才十个人!? 可他一一数过去,坐着休息的应该是十个人才对。 顾判差点儿叫出声来,竭力转动越来越胀的脑袋,最终得出一个推断。 要么是他或者周伍长有谁精神错乱加眼花,要么就是这里面混进来了不止一个“人”,而且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人”。 顾判再次想到了那几个字。 看不见,来了…… 来了? 已经来了! 周伍长果然看不见,就连肯定内息有成的王府护卫也看不到,只有他能够看到! 但是,他看得到却分辨不出来。 现在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寻找混进来“人”的破绽,勘破规律破局;要么就干脆把所有看到的人全部杀光,直接把桌子掀翻算逑。 顾判先让周伍长回去休息,又想了一会儿,忽然低喝一声,“憨熊,过来!” 待到傻呵呵的壮汉颠颠跑过来后,顾判附在他耳边道,“憨熊,现在我给你一道最隐蔽的军令。” 憨熊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要知道他以前都被人当成憨货二傻子,不管什么事儿都怕让他办坏办砸了,现在竟然受到如此重视,还有只交代给他一个人的秘密军令,如何不让他兴奋到难以自持? 顾判啪地在憨熊的光头上扇了一巴掌,低声道,“你给我冷静点儿,不要让别人现你被授予了秘密军令。” 憨熊猛地屏住呼吸,连连点头。 顾判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暗道这货确实不是假傻,而是真傻,但是他现在就需要这样一根筋的憨货来帮他。 因为一根筋在某些情况下也能被认为是心思纯粹,认准了一个方向就不回头,这也意味着受到外部条件的影响时,抗干扰能力有可能会比其他人强。 再加上憨熊一直都在队伍的箭头位置,顾判本身又在这憨货身边的时间最长,一直在挥舞二级打野刀开路,所以他才将这货招呼了过来。 “憨熊,在交给你密令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嗯,镖师你尽管问,俺一定有啥说啥!” “你小声点……”顾判又是一巴掌下去,“那你先给我看看,除了我们俩之外,那边一共坐着几个人,他们都是谁?” “镖师……”憨熊只朝着那边瞟了一眼,便面不改色、毫不犹豫开口答道,“俺不识数。” 不识数…… 憨熊你这个回答绝了啊。 顾判眼角嘴角都在抽搐,他深吸口气,强忍住几乎暴起砍人的情绪,咬牙道,“熊啊,你先把铁锤放下,掰手指头数数会吗,对,就是这样,一个一个数,千万别漏了,也别重复了。” “很好,非常好,就是这样数……所以说,那边一共是……七个人。” 七个人!? 这答案比不识数还要恐怖! 顾判瞪大眼睛,死死盯住憨熊又黑又粗的手指,飞快地又让他数了一遍。 答案还是七。 你妹的,怎么可能是七!? 你小学数学是看门秦大爷教的吗? 憨熊的答案,准确来说是答案中七这个数字,一下子就完全打乱了顾判的分析判断,甚至让他的脑袋愈胀痛起来。 他自己数起来,全加起来总数是十二个人,就是比最初全员时还诡异地多出来一个。 周伍长数了一遍,总数是十个人,竟然少了一个。 那么,憨熊这货究竟是怎么得出总人数九这个数字的? 这可是少了两个人啊! 顾判先把他自己抛开不去管,那么憨熊和周伍长,数的数怎么会又相差了一个人? “假如说,我限定一个前提条件,在目前情况下合理推测出来的前提条件。” 顾判死死握住巡守利斧,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接着想下去。 “如果真的有不止一个“人”混了进来,只有我能看到他们的存在,正常士卒无法看到,而且,就连那些混入队伍的“人”也无法看到彼此,那么,在这个前提条件下再进行推断的话……” 周伍长…… 周伍长? 周伍长! 顾判再次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陡然心中一动,一个大步冲了过去,巡守利斧划出一道雪亮的轨迹,毫不犹豫就朝着周伍长的脑袋劈去。 在斧刃临身的前一刻,周伍长的表情很奇怪,有木然,有疑惑,但唯独缺少了应有的恐惧与害怕。 轰! 二级打野刀正中周伍长眉心。 呼……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刹那间凝固了,来不及生任何变化,整具身体就化作灰烬散去,没有留下一点儿东西。 哗! 仍然在休息的其他士卒惊叫哗然了,他们都无法理解为什么顾镖师会突然疯了一样暴起出手,一斧头就朝着空处砍去。 但是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疑似疯了的顾镖师斧头虽然落空,但是却响起了利刃入肉的声音! “还有你!”从头到尾都在密切注意着整个队伍的顾判眼睛一亮,紧握已然开始烫的打野刀,斧刃翻转,毫不停歇就又朝着左侧另外一个人砸下。 噗! 这个人动作僵硬,完全无法避开战斧,只一下就被砍掉了脑袋,化为灰烬。 “还有最后一个!”顾判感受着体内汹涌澎湃的力量,一个大步跨过丈许距离,又是一斧劈落。 第21章 痛 轰! 战斧重重落在地面,砸出来一道深深裂隙。 那名被顾判攻击的士卒在最后一刻闪身躲避,让开了直冲头顶的一斧,却仍然被砍在了腿上,整条左腿刹那间化作飞灰散去。 他只剩下一条右腿金鸡独立,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变化,看着顾判慢慢说道,“你,是怎么现我的?” 士卒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异,就像是老式录音机,在电池即将耗尽时出的呜咽声。 咔嚓! 顾判一句废话都不多说,揉身进步就又是一斧斩落。 这一次,缺了一条腿的士卒终于没能避开,同样化作灰灰散去。 “傻B,不是我怎么现的你,是那个连数数都数不好的傻子帮我现的他,你刚才反应慢了一瞬的表情又让我现的你。” 直到此时,顾判才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对着灰烬呸地吐了一口唾沫。 整个小队被混入进来的竟然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但是这里面又有连顾判也没完全想明白的差别,那就是有两个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顶替了小队成员的身份,而最后那个,却并没有或者说还没来得及顶替一个士卒。 这也是造成了他、“周伍长”、憨熊三个人数数都不一样的根本原因。 也许是因为打野刀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石碑记录烈焰掌的原因,所以顾判能看到所有的人,所以他数起来是十二个人,反而会多出一个。 周伍长本身是混进来的“人”,无法看到除他自己之外另外混进来的两个,所以他给出的答案是8+2等于1o。 憨熊看不到所有混进来的“人”,那么他无论怎么掰手指头,也只能得出7+2等于9这个看似愚蠢的答案。 顾判最开始思维存在的盲生华点,就在于他根本没有想到,周伍长竟然是个假货。 幸亏最后混进来那位还没来得及顶替掉一个,若是时间再向后拖一点,他甚至都不会现人数上会多出一个的问题。 “好在我仓促间做出的前提假设条件是对的,不然在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不敢保证会不会宁杀错不放过,对整个小队暴起难。” 顾判眯起眼睛,掩去眸子最深处的一缕凶芒,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有疑惑升起。 “他们的确被判定成了野怪,可是之前打野刀为什么一直不热示警,直到我砍进周伍长身体时才骤然生变化,那么它热示警的触条件又是什么?” 一点点回忆着关于打野刀的细节,顾判最后只能得出一个暂时性的推测。 “或许只有当距离足够近,那种东西又对我产生实质性的威胁,又或者是他们动用某种我还不了解的力量起攻击时,打野刀才会被触示警。” 片刻后,顾判再次叫来憨熊,把他拉到一堵木墙后面,一边观察着其他士卒一边小声问道,“周伍长什么时候出事的?” 憨熊瞪大牛眼,“顾镖师你在说什么,周伍长?周伍长出什么事了?咦!周伍长他人呢?” “算了,你回去吧。” “那,镖师说要给俺的密令……” 顾判皱了皱眉,正准备随口打掉这个夯货,念头一转却又以凝重的语气道,“给你的密令就是,时刻注意我的变化,尤其是当我没受到攻击却莫名其妙突然重伤时,什么都不要管,背着我就逃,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镖师放心,俺全都记下了!”憨熊拍着胸膛,重重点头。 轰! 滚滚热流持续从打野刀内迸出来,瞬间游遍全身,所有疲惫几乎被一扫而空,顾判张大嘴巴,舒服得简直要呻/吟出声。 这种感觉,真真切切能体会到身体变得强悍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了,好多经验值,烈焰掌竟然又可以再提升一层了。” 顾判毫不犹豫,直接将全部经验值投入进去,把烈焰掌又向上提升了一个层次。 丹田深处的热流迅壮大,沿着特定路线蜿蜒游转,最终全部汇聚在他的掌心,在黑暗中隐隐泛起金红色泽的光芒。 呼………… 毫无征兆的,一团火苗从顾判左手扶着的木墙接触点燃起,而后迅扩大,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哦?” 他并没有察觉到任何灼烧疼痛的感觉,过了片刻才被亮光与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头看时,却现了憨熊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满眼放光。 “镖师,你会喷火啊!” 顾判握着打野刀的手一紧,片刻后却收敛了心思,严肃道,“我修成了内息这件事,是只有你知我知,其他人谁都不能知道的秘密,明白吗?” “镖师好厉害,竟然修成了内息……”憨熊砸吧着厚厚的嘴唇,直到看到顾判面色不善时,才猛地一拍自己的光头,“俺明白,俺明白,就算是俺死了,也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好了,你现在去把他们都叫起来,我们继续出。” “好嘞!” 接下来,加上顾判只剩下九个人的队伍继续穿墙前进,但和之前比起来,却又有了极大的不同。 顾判现在一直在队伍前后游走,每次和憨熊一起破墙后,他都会一边关注前面众人,一边悄然落在最后,找到易燃物把掌心贴上去,悄悄放上一把火。 和怎么都点不燃的火把不同,这次顾判放出来的火焰竟然一直都没有熄灭,相反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除了经常转头注意顾判的憨熊外,几乎已经麻木的士卒谁都没有察觉到,在他们的身后,金黄色的火焰正在燃烧,几乎连成一片。 ………………………… “蒲濂的属下呀,已经死掉了三个,还有两个受创负伤……” 村内一栋宅院之中,忽然响起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 下一刻,另一道沙哑艰涩的声音回应道,“他们这些人啊,能够现伤到蒲濂属下,这并不让吾等难解,但是啊,竟然能够杀掉,就已经出了吾的理解范围。” “你呀,是不是和蒲濂一样,也忘记了吾等专门来到此地的目的?” “吾没有忘记,你的意思,白虎?” “对。” “那正是吾等专门前来的目标啊……只可惜这些人,非要在这时候打扰,吾……” 沙哑艰涩的声音突然中断,片刻后再响起来时带着一丝疑惑,“蒲濂,怎么这么久一直没有声音?蒲濂在哪里啊?” 等待了许久,一道极度虚弱,微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才仿佛从远处响起,“利斧……砍伐……火焰……灼烧……痛,痛啊!” 第22章 白漓 “痛啊,利斧……砍伐……火焰……灼烧……痛,痛啊!” 然而这道声音又突然消失不见,仿佛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许久后,沙哑艰涩的声音再度响起,“白漓,是你,你压制了蒲濂的呼救,吾想知道,为什么?” “蒲濂呀,不听从吾等之前定好的捕猎计划,擅自驱使那些人,进入这里,这是蒲濂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呀。” “白漓,这个理由,并不充足……而且,即便蒲濂身受重伤,吾等作为同类,想让其消散也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那么,蒲濂耽误了吾等的事情,过于弱小却又杀性太强,上一次路过那处人群密集的大城时,就想要入城杀人,却被高空飞来的一道光芒斩成重伤,耽误了行程……这次呀,又驱赶了太多人们过来,却无法迅杀掉,所以不配与吾等共享白虎……而且,吾也没说过现在就要蒲濂去死,只是吾已经有些饿了呀,喜欢蒲濂的味道。” “那个很多人的大城附近,隐藏着吾等的同类啊。”沙哑艰涩的声音道,“那么,蒲濂剩余的愚蠢属下,那些感觉迟钝,连自己都看不清彼此的东西……” “给你吃呀。” “然。”沙哑艰涩的声音渐渐沉寂下去,片刻后却又突然再次响起,“那些人……” “人心多变,肉又酸涩,随他们去呀……” “但在他们里面,有人可以杀死蒲濂的属下。” “吾会他身上做下标记,等全力以赴完结了山林的事情,吾等饱食,再去找他呀。” “可……” 村落深处,从来没有人到过的地方,一团灰色雾气在不断涌动。 忽然间,雾气凝固了下来,汇聚成一张不似人脸的面孔,死死盯住了前方悄无声息出现的一股白烟。 “蒲濂呀,如果你再强上一点,能多喷出几口红雾,那些人们可能就会早早死掉了……但是呀,你真的是太弱了,与其遇到白虎被食,倒不如被我现在吃掉呀。” “白漓,不!”灰雾组成的面孔陡然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睁睁看着白烟将其缓缓笼罩,却没有任何办法可施。 “都是那个人,都是他…….是他!” “杀了他,杀了他!” 最后一刻,灰雾怒吼着,嘭地炸开,绝大部分被白烟抓住吞噬,然而还有一小部分,倏然四散化作一道道细线,朝着外面窜去。 “嗝!” 一声满足的饱嗝从白烟内出,它安安静静漂浮在半空,任由那些细线融入到黑暗之中,却并没有再去追赶的意思。 ……………………………… 砍伐、火烧, 再砍伐、再火烧。 周而复始,仿佛永无休止。 顾判满头大汗,全身衣衫也已经湿透。 他已经很累了,连续不断的砍伐与放火让他疲惫不堪,那是由内到外的倦意,即便是经过多次生命值加强也无法阻挡。 呼…… 顾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振奋精神,上前配合也已经几乎力竭的憨熊,两人合力将一堵厚实的砖墙砸倒,穿过满是灰尘的缺口走了出去。 嗯!? 下一刻他忽然间愣住,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狠狠掐了一下大腿。 “哎呦!”旁边的憨熊猛地跳将起来,龇牙咧嘴叫道,“疼疼疼,镖师为何要掐俺?” 顾判指着前面问道,“那是什么?” 憨熊瞪大眼睛,顺着方向看过去,有些不解其意地咕哝道,“那是树林子啊。” “很好,你能感觉到疼,那就证明你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看到了那片树林[天籁小说 .23txt.info]!” 顾判当即把打野刀藏好,又重重在憨熊身上拍了一下,“这说明了什么?” 接着不等一脸茫然的憨熊回答,他便咬牙一字一顿道,“我们出来了!” “终于从那该死的村子里出来了!” 唰…… 顾判刚刚喊完,似乎无处不在的黑暗陡然间全部散去,炽烈的阳光从天空中直射下来,让他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天怎么突然就亮了,而且一下子从深夜来到了午后最热的时候。”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渐渐适应了光线突如其来的变化,擦拭掉被强光刺激出来的眼泪,开始环视四周。 这一看,不由得让他又是吃了一惊。 原来他们正身处在一片极大的荒野之中,周围除了一丛丛的低矮灌木与那片树林,根本没有任何建筑物的存在,那个让人惊悚恐惧的村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顾判思索片刻,转身来到距离最近的大树下,在确定了树干真实不虚的触感后,他开始小心向上攀爬,来到高处极目远望。 在视线尽头,隐约可见一团黑影,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那似乎应该是一片连起来的建筑。 猛然间,一连串想法自脑海中浮现出来。 “或许,那里才是我知道的那个村子,我们整整一夜其实就是在这大片荒野中乱窜!” “之前对白虎的分析判断完全错误,那头畜生太厉害了,不仅仅它的肉身攻击力越回忆越觉得恐怖强悍,甚至还有惑乱人心的诡异莫测力量……我这次连它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经被折腾到了半死不活的地步,要是它真的出现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么,它为什么会没有出现呢,难道是在我们来之前吃得太饱了,所以对送上门来的外卖不屑一顾?” 顾判幽幽感叹着,自顾自地为此次事件做了他认为无比正确的结论。 “哦?那是什么?” 就当他准备从树上下来的时候,远处的几个小黑点引起了他的注意。 仔细分辨之后,顾判现,那好像是一些人,正狼狈不堪地朝着这边跑过来。 一个时辰后。 腾远脸上挂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面色阴沉坐在官道的土路边上。 在他身前,是一群几乎人人带伤,精疲力尽的士卒。 许垣看起来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一身锦衣早已经变成了破布条,头上的簪也消失不见,披散着满是污泥的乱。 珞裳也在,她的情况看起来更糟糕一些,直接躺在一堆干草上面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手上还死死握着那一对新月金环。 第23章 甩锅 腾远接过一名士卒递来的清水灌了几口,声音嘶哑道,“就只有这些人还活着了?” 士卒环视一周,嗫嚅道,“回禀副将大人,兄弟们在那片荒野中搜索了一遍,剩下的人,确实都在这里了。” 腾远虽然竭力保持着表情的平静,但仔细看去整个人都在颤抖,可见其心中正经历着滔天大浪。 “足足一百多个悍勇士卒出征,只不过是进山打一头老虎,结果连老虎的毛都没有见到一根,就只剩下现在老弱病残不到四十个人了?” “昨夜的迷雾荒村太过诡异恐怖,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身处其中的感觉就像是......就像是一直在近距离面对大宗师级高手,精神压迫下连念头都变得迟钝滞涩,连我都是如此,就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人了。” “但就算是那等天下少有的高手全力施为,也不过是能影响身边少数人而已,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范围,囊括这么多人进去?” 一连串的念头在腾远脑海中闪过,让他暴躁地只想拔刀乱砍。 顾判躲在人堆里憨熊高大的身体后面一动不动,默不作声,以免被处在崩溃边缘的腾远迁怒。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他最先在腾远面前提到了山中有老虎,刀枪不入扑咬食人。 但他也没想到这畜生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厉害了啊。 那老虎又不姓宇智波,怎么就有如此牛逼的幻术天赋,直接一个大型“幻境”把一百多人都陷在了里面,最后过一大半直到现在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忍者世界的画风,却不是低武世界的画风啊。 一旁歇息的许垣此时恢复了几分精神,竟然罕见地安慰腾远道,“腾副将,虽然我直到现在都还脑袋昏沉,记不清到底生了什么,但现在我们都还活着,这就是不幸中的大幸。” “嗯!?”腾远当即偏头瞪了过去。 许垣长叹一声,“腾副将,我说的并不是风凉话,本人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局面,再模模糊糊想起来士卒们为了我慨然赴死,我这心里就难过得很。” 腾远闭口不语,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他心里早已经乱了,不单单是因为队伍伤亡惨重,他到底和娇生惯养起来的许垣不同,不会因为死了一些人就悲伤痛心,毕竟出身行伍,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真正让腾远担忧恐惧的却是后面即将面临的事情,对他这样一个好不容易才做到现在位置的武将而言,接下来才是暗无天日的开始。 “大人,卑下在数里外遇到一队过路行商,从他们那里讨来了一点干粮。” 腾远正胡思乱想时,从官道尽头岔路口飞奔回来两个士卒,拎着一只包裹,单膝跪地向他禀报。 “我不饿,把东西拿给世子一些,剩下的你们就分了吧。” “大人,卑下刚刚从行商那里打探来一些消息。”另一个士卒抬起头,表情有些古怪。 腾远微微皱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大人,那几个行商说,今天是七月二十六。” “什么!?”腾远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揪住士卒的衣服,“你再说一遍?” “大人,他们确实说今天是七月二十六,卑下当时同样惊讶,还特意多问了两遍。” “七月二十六,七月二十六......”腾远喃喃自语,最后忽然提高声音,“这么说,我们自以为被困了一夜,但其实足足过去了两天半时间!? “嘶!” 四周顿时就是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待腾远情绪平复一些后,顾判慢慢凑到了他的身边。 “滕大人。” 腾远斜睨一眼,却并没有搭话的意思。 顾判也不在意,反而更靠近了一些,“滕大人是在为回府后的事情焦虑么?” 腾远身体一震,这次终于完全转头看了过来,不过手也摸到了刀柄上。 顾判暗暗皱眉,他也不愿意非要在这个时候来找腾远,但现在不找,等回到南黎郡可就晚了。 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若是放任事态展下去,腾远回去绝对是凉了,运气不好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剥了这层官身押入大牢。 但那样对他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现在整个队伍里面,可能只有一个半人会在后续的风暴中安然无恙。 一个人是许垣,他的世子身份就是天然的避风港,尤其是这种可大也可小的事情,到了他那里想必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另外半个人是珞裳,顾判并不知道她的根底如何,但她神神秘秘的,又让许垣如此看重,说不定也会有无碍脱身的手段。 剩下这些人可就惨了。 大魏军法森严,上到腾副将,下到伍长士卒,再加上他这么一个镖师向导,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被诘难责问的结局。 运气稍微差一点儿,那就是背锅受罪的命,想躲都躲不掉。 顾判没有就此脱离大队,一个人偷偷溜掉的打算,从头到尾都没有。 只要他敢走,后面的黑锅铁定会有他一大块,而且绝对是最大最黑的那块。 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他若是成了戴罪之身,即便是溜又能溜到哪儿去。 除非就此遁入断离山林,与那白虎为伍,但若是那样的话,倒还不如被下入大牢,好吃好喝一段时日再登临断头台来得痛快。 所以说,他必须绞尽脑汁把事情尽量做平缓一些,最起码不能让预想的最坏情况生。 “滕大人是在忧虑回去后如何向厉指挥使和上面禀报的事情?” 顾判越走离腾远越近,说话的声音也很低,只有他们两个能够听到。 腾远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是没有答话。 顾判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经历了这等恐怖诡异的事情,九死一生才逃出性命,这是铁打的事实。” “但在这世上,人心难测,站在他人的位置上将心比心,换位思考更是难上加难,滕大人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腾远这次终于有了回应,“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我是个粗人,不喜欢绕圈子。” 第24章 大善 “腾大人,那我就说了。”顾判梳理着思路,缓缓说道,“滕大人回去后是不是准备如实上报此次出征?” 腾远默然不语。 “这样,在下先假定滕大人如实汇报,那给上面的公文上该怎么写呢,简单概括起来,虽然听起来可能不太好听,但其实几句话就够了。” 顾判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接着道,“镇南大营百人军阵入山猎虎,夜入荒村转了一圈,出来就已经两天过去,大半士卒神秘失踪。” 腾远依旧沉默,握刀的手上青筋毕露,但心里其实已经认可了顾判的说辞。 虽然这话说的很白,听着很不顺耳,但实际情况的确如此,他就算去找个师爷润色,在此基础上也改变不了已经生的事实。 “若是换做我在大人的位置上,想想都觉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无论如何是不敢真这么说,更不敢诉诸文字这么写。” 腾远瞳孔一缩,他深知顾判说的都是实情,真要照实写了报上去,邸报一路送至大都尉府,那些上官们都会认为这根本就是一派胡言,无稽之谈,是他腾远得了失心疯,或者是要推卸责任的说辞。 就算是有幸存下来的这些士卒和世子许垣作为见证,但根据他掌握到的情况,这里面几乎每个人的见闻都有很大不同。 更恐怖的是,除了他外,他们关于荒村内活动的记忆都有大片朦胧,精神也受到了极大影响,到时候被问起来绝对是破绽百出,像极了连谎话都编不圆满的样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座阴森诡秘的荒村又离奇消失,这就失去了最重要的物证。 如此一来,也许除了世子许垣和那个神秘的小姑娘,他们剩下所有人都会被连翻诘问,问得越多破绽就越大,直到最后将他打入地底永世不得翻身。 “你竟然有比较清晰的,关于那村子里面的一部分记忆?”许久后,腾远再次打破沉默,却是忽然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对此顾判早有准备,压低声音道,“在下最初似乎是浑浑噩噩的,只是后来在生死攸关时,福至心灵领悟修成了家传内息功法,从那儿之后才逐渐摆脱了那种迷茫状态,不过却依然有部分细节记不清楚。” 原来是撞大运恰好一只脚踏进了内息的大门,哼,这个年纪才在生死一线间艰难入门,他那家传功法也不是什么好货。 “你的猜测倒是不错,内息有成后,武者凝练出一口真气,不仅仅是增加出手威力,更重要的却是整个人从精气神、肉身、意志、感知等诸多方面都开始生变化,也即是认知锻炼真我的起始,能在那种环境下保持住一定清醒也属正常。” 腾远对顾判的说辞几乎瞬间就信了大半,握刀的手此刻终于松开,“那你说该怎么办?” 没有被追问内息功法的事情,顾判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当即把准备好的一大篇抄自《九阴》《九阳》《太极》《道德》的杂乱文字抛到脑后,缓缓说道,“大人知道,在很多时候,做得好反倒不如说得好。” “此事需要你我详谈。”腾远当即喝令队伍停下休息,他则带着顾判缓步走下官道,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顾判目视左右,脑海中关于人心叵测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微不可查调整着姿势,肃然道,“大人在镇南大营中身居高位,一定知晓哪里有行踪诡秘,又难以剿灭的匪徒。” “你接着说。” “大人,我们此次出征,进入到断离山脉外/围,在寻找猛虎踪迹时,不经意间现大批顽抗朝廷的匪徒踪迹,连翻激战后终于得胜,却在追击过程中遭遇深山毒障,众位将士精神疲乏下竟被障毒入体,混乱了神智......” “至于那些匪徒为什么会出现在断离山脉,他们手中也许有故纸堆里找到的藏宝图,也许是他们躲进深山苦修武学秘要,更或许他们准备在这里建立秘密营地,准备积攒造反的力量......” 腾远被顾判接连爆出的东西惊得呆了,但仔细将所有东西串联起来思考一下,他竟然品出几分味道来。 “那头老虎呢,提不提它?”腾远的心思开始活络起来。 “一定要提,我们的目的就是猎虎,要是连老虎都没有见到,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过,它出现的时间需要放在与匪徒大战之后,将士追击途中在毒障内见到白虎出没,不过此时大家各个带伤,已经无力再战。” “最后我还有两个问题,也是最难的两个问题。” 腾远握刀的手松了紧,紧了松,最终完全离开了刀柄,“第一,你要知道人多口杂,想让剩下的这么多人统一口径绝非易事。第二,若是上面再派遣大队高手去进山查探......” “先说第二个问题,大人莫要忘了,在下是真的遭遇了大批黑衣人追杀,也真的有巨虎咆哮山林,黑衣人和镖局趟子手们的尸身现在已经完全腐烂,真要有人查,这些残骸就是我们此次出征打死的匪徒,实打实的战果。” “至于统一口径的事情,确实需要好好筹划打算,这也是我现在就急着来找大人的原因。” 顾判背负双手,微微一笑,“经过仔细观察,我现大家都还处在相当程度的神魂颠倒中,只要此时能加以暗示引导,就很容易加深我们需要他们加深的印象,甚至改变他们的记忆。” “当然也不能介入过多,免得露出破绽,就用战后反思交流会的模式最好,大人到时候只需要在关键之处提示点播他们几句便可。” “请滕大人放心,在过来找你之前,我已经拿两个人做过试验,此法可行。不过唯一需要注意的却是昏迷不醒的珞裳姑娘......” “我知道她的伤势,短时间内绝对醒不过来,待她醒来后一切就都已经成了定局,此事不足为虑......那么,什么是战后反思交流会?” 腾远默默听着,脸色接连数变,最后在顾判的详细解释中猛地长叹一声。 “此言大善。” 第25章 两个消息 去时兵强马壮,回时老弱病残。 这就是目前镇南大营出征军伍的最真实写照,总人数不仅少了三分之二以上,而且剩下的士卒一个个蓬头垢面,佝腰弯背,乍一看连风餐露宿的乞丐都是不如。 看到腾远带领的士卒归来,不仅仅厉刑大为震动,就连南黎郡守赵风汝也失态打碎了一只茶碗。 事情已经大到了很难遮掩下去的程度。 腾远第一时间被要求详细描述经过,并以八百里加急上报西南三省总兵衙门,再经由总兵府再向上报往设在京城的大都尉府。 不仅如此,除了世子许垣与依旧昏迷不醒的珞裳外,其他所有人刚一进城,便全部都被送至驿所,明面上说是调养,实则软禁了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顾判耗尽的精力已然完全恢复,在山野荒村内杀掉三只野怪后,增加生命值的好处也完完全全体现了出来。 最显著的标志就是他又长高了。 早已经过了青春期第二次育的这具身体,奇迹般地再次拔高了一寸,衣服下面浑身肌肉线条涌动,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在驿所这几天,他除了每日固定接受两到三次问询外,其他时间倒是空闲很多,也让他能一边思索回忆那两天的事情,一边锻炼适应身体的变化。 直到现在,顾判都坚信不疑,认为是白虎搞出来的荒村事件,心中对白虎的实力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上不停拔高,直接给出了不可力敌的评价。 同时顾判对老姜头的看法也再次转变,这货能以一己之力硬撼白虎,已经快要脱离了宗师高手的层次,飞朝着非人的方向展。 即便是他多次提升后的现在,和老姜头也绝对不在一个段位,甚至是不能一起组队排位的差距。 吱呀...... 外面小院的木门被推开了。 正在琢磨烈焰掌的顾判当即起身,向外面看去。 来的人竟然是一身便服的腾远。 他这么快就被解除禁足了? 腾远大步来到顾判门前,直接就要推门,当手触碰到木门时却又收回了力道,改为了敲门的动作。 顾判将门打开,脸上已经调整出兴奋欣喜的笑容。 片刻后,两人在屋内相对而坐,桌上摆着两杯清茶,袅袅水汽升腾,飘散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腾远扯出一丝笑容,脸上新形成的刀疤随之而动。 “大人请讲。”顾判端正坐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以后不要叫我大人,叫滕大哥就行。” 腾远伸出一根手指,“先说好消息,上面的褒奖令下来了,所有参加任务的人,不但不会受到责罚,还会有各种抚恤奖励落下。” 顾判微微点头,暗道事态的展果然没有出他的预料,甚至还走上了最好的那条道路。 所以说,工作总结报告很重要,它的出点和落脚点,有时候直接关系到了上面对整个事件的看法和态度。 他和腾远炮制出来的这份战报,既体现了西南各军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又表明了大营士卒悍不畏死,奋勇杀敌,最后还有“实打实”的战果,一举挫败了聚众匪徒的阴谋。 虽然验证这份战果需要跑到深山老林里寻找,但有那些破败不堪的尸骨残骸打底,就算上面真的来查,也只能把事情坐得更实。 这样一份战报上去,只要能让统领西南诸府军镇的总兵官面上有光,有话可讲,那预想中最差的局面就绝不会出现。 “或许世子许垣也出了力,不然事情不会这么顺畅。” 腾远喝了口茶水,眯起眼睛道,“而且真如你我当初所料,厉指挥使和赵郡守虽然知道镖局趟子手和黑衣人死在山林中这件事,隐约有些疑惑,但他们果然对此闭口不谈,甚至还出手帮忙修改润色了战报。” 顾判微笑起来,“这是自然,没人真那么头铁想找真相,一旦把事情捅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然后便是第二个消息,坏消息。”腾远又竖起第二根手指,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顾判蓦地想到一种可能,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难不成,上面又要我们进断离山,搜寻剩下的匪徒,带回那些尸骸!?” “不应该啊,按照滕大哥之前的分析,西南三府军镇总兵官出身贵戚,来此只求平稳过度,他又知道断离山脉深处危险重重,就算要再度进山,也必须先调集更多人马才敢行动,到时候不仅人吃马嚼消耗极大,还很可能无功而返让其面上无光,若是一不小心再有了些折损......” 腾远摆摆手,“顾老弟,这次你只猜对了不到一半。” “我们确实可能会在不久后再度进山,但是,这并不是总兵的主意,进山的目的也绝不是去寻找那些尸骸。” “那是什么?” 腾远忽然对着上方一拱手,脸上的表情除了肃然,似乎还夹杂了几分疑惑,“听那位公公透露的只言片语,这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旨意。” “公公还说了,别的他不管,只要能找到战报上说的那部武学秘要,下一次的封赏只会比这一次更大......但如果找不到的话,那就是欺瞒罔上的大罪!” 公公? 宫里...... 武学秘要...... 腾远说的宫里应该只有一个地方,但那可是大魏朝皇帝的居所,也是魏廷最强悍的权利中心之一,里面的贵人真要对江湖事感兴趣,只要随便一道旨意出来,哪个有头有脸的江湖大派不得上杆子地将库藏秘籍送上门去? 他们犯得着对几千里外一个杜撰出来的秘要如此上心吗? 那么,究其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 顾判久久沉默不语,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脸的感觉。 腾远挠了挠头,哗啦啦掉下来好几根头,“这事儿怨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就脑袋犯轴,非要添上武功秘籍那一笔进去。” “现在问题是,那玩意根本就是你我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上哪儿给他们找去?” 秘籍吗?那东西还真不算是胡编乱造,而是确实存在,还生生造就了老姜头这么一位能和白虎正面硬刚的怪胎。 它甚至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碑文拓本。 第26章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宫里的贵人对出现在断离山脉的武功秘籍很有兴趣…… 顾判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心里忽然有些后悔向腾远透露“家传内息功法”的事情,还有憨熊,可是亲眼看到了他在荒村内放火烧屋的举动。 他原本是想为自己的实力提升做些铺垫,以免后面突然表现得太过突兀,却没料到后续还有这样的麻烦出现。 沉思许久后,顾判的表情又恢复了平静,“滕大哥,你先不要着急,这事儿倒也不是没有圆转腾挪的余地。” “哦?我就说顾老弟心思灵动,一定能想出破局之法。”腾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顾判摩挲着桌上已经空了的茶盏,沉吟道,“不过在此之前,滕大哥要先想办法找一些做旧书册字画的法子。” 腾远虽然不解其意,却当即道,“这个简单,南黎郡里就有不少铺子,里面找个装裱师傅就成,对了,我亲兵里面就有一个人专门干过这种捞偏门的活计,我从他那儿旁敲侧击问一下,绝对安全又隐蔽。” “这就行了。” 顾判当即起身,从一旁取了纸笔,想了一想后,蘸了墨汁写下几个字。 腾远看都没看,只是掩面长叹一声道,“顾老弟是准备拿自家的内息功法充数吗?” “真不是做哥哥的埋汰你,也别怪哥哥说话难听,就你那家传的东西,比咱们军中秘传的练法都差得远了,自己当宝贝珍藏可以,拿出去绝对会让真正的高手笑掉大牙,更何况宫里那些贵人见多识广,眼界又高,你家传那些货色,唉......” 顾判顿住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那“家传”功法? 还笑掉大牙? 腾副将啊腾副将,认真算起来,你还是第一个敢这样瞧不起碑文拓本的。 再让你说下去,老姜头的棺材板都快要压不住了。 微微摇了摇头,顾判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写了下去。 片刻后,他把那张写满了大半张的白纸调转过去,放到腾远眼前。 腾远不以为意地瞄了一眼,然后猛地瞪大眼睛。 他呆呆看了一阵,忽的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眼,又呆呆看了一阵。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馀。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像分,阴阳之侯烈,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章。” “五藏六府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案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力络,其案气之精为白眼,肌肉之精为约束,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 腾远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表情除了茫然,还是茫然,愣了很久才道,“顾兄弟,你这纸上写的是啥,看着很厉害的样子,可为什么我每个字都认识,它们连到一起却愣是看不懂了呢?” 顾判自然不会傻到真把烈焰掌口诀默写出来,他能写的内容多不胜数,只需要随便拿几段出来就好,怎么可能会把自己置于险地? 纸上根本就是《道德经》开篇第一句话,与《九阴真经》部分内容的不负责任混合体。 别说腾远看不懂,就连顾判他自己,同样也看不懂。” 顾判轻咳一声道,“滕大哥,小弟幼时喜看杂书,这是在一破烂本章回体小说里读到的内容,当时觉得它很厉害的样子,就背记了下来,大哥放心,那是个孤本小说,并且早已经被我撕掉烧了锅灶。” “唔......完全看不懂,确实很厉害。”腾远迅将视线从那张纸上挪开,揉着有些蒙的脑袋。 “看不懂就对了。”顾判随手将那张纸拿过来撕碎,又丢进杯中混着茶水一口吞下。 “很厉害的武学秘要嘛,真要能让人随便看懂岂不是要烂大街了?” ”所以说你我看不懂很正常,躲在深山的匪徒练不成也正常,宫里的贵人看不懂更正常,那只能说明他们悟性不够,没有缘法,无法修习这部功法,和我们没有一个铜钱的关系。” “相反,我们能找到东西就是大功一件,若是搞得好了,滕大哥再升一级指日可待。” “哈哈哈哈哈!” 腾远大笑,指着顾判道,“那就借兄弟吉言......若我真能再进一步,坐了一营指挥使的位子,顾兄弟有没有想法也进军中谋个出身?” “到时候就先从为兄的亲兵伍长做起,以顾兄弟的聪慧,再加上为兄帮忙,也许不出几年就能做到我现在的副将位置!” 噢? 这就要有了官身吗? 察觉到腾远真心实意的招揽,顾判要说不动心那是假的,在大魏地面上,有了官身那就脱离了平头百姓的范畴,在太多事情上便有了更加便利的条件。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有了官身那也就有了一层束缚,少了许多自由。 想到此处,顾判先是露出一丝喜色,很快却又有些踌躇地道,“能投到大哥那里自然是极好,只不过小弟一向懒散惯了......” “嘿,看你犹犹豫豫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多大个事儿。” 腾远往椅背上一躺,掏着耳朵嚼着茶叶,直接打断顾判,丝毫不以为意地道,“你我兄弟不说外话,咱大魏朝军镇里吃空饷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等我做了一营主将,难道还不能多兄弟你一个?” “只要别在大事上犯错,兄弟你想勤勉就勤勉,想懒散就懒散,大营爱来就来,不来就走,想干啥就干啥,还有哪个夯货敢多说一句话出来?” 是啊...... 什么所谓自由不自由的。 要说自由,其实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人生都是一座大牢笼,所有人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生存空间内,带着沉重的枷锁,不得解脱。 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实打实的官身来得方便。 不说别的,伍长也是长啊。 想到此处,顾判一拱手,“那小弟就先谢过大哥了。” “什么谢不谢的,你我共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联手并进才是正理。” 两人又相视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到最后相对沉默无言。 腾远倒抽着凉气,缓缓道,“一想起来就要再回那狗娘养的断离山脉,我这牙根儿就有些酸痛。” “那不是断离山,该叫断魂山才对。”顾判苦笑,“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小弟一想起来不只是牙疼,脸也疼。” 第27章 她还有个姐姐 腾远说的这个坏消息,还真的是坏到了极点啊。 又无言许久,顾判道,“大哥再容我好好想一想,看能否找出个稍微安全稳妥的法子。” “那就有劳顾兄弟费心了。” 腾远当即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我还要抓紧去其他士卒那里走走,免得被人瞧出不妥。” 顾判点点头,起身送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说道,“大哥,若是挑选随队士卒时,记得把憨熊挑上。” “憨熊是谁?” 腾远想了想才记起有这么个人,“哦,你是说大营里那个傻不拉几的家伙?选他作甚?” “选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傻啊……” 顾判道,“在那荒村里,我现憨熊这人,受到的影响似乎更小一些。” “我知道了。”腾远眼中波光闪动,点点头,转身推门离开。 顾判坐回到椅子上,目光幽幽凝视着桌上已经空了的两只茶盏,许久都没有动上一动。 下午时分,又一位不之客来到小院。 顾判打开房门,迎面便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少女。 “我可以进来吗?” 珞裳这两日才从昏迷中苏醒,本来就显小的脸又饿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像风中弱柳一样柔弱。 “哦,原来是珞裳姑娘来了,请进请进。” 顾判忙把她请进来坐下,又倒了两杯茶水放在桌上。 他毫无诚意,直接用上了腾远来时的茶盏,洗都没有冲洗一下。 “珞裳姑娘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听你详细讲述一下,那两日你在村子里的所见所闻。” 她捂住胸口咳嗽几下,蹙眉喘/息道,“邸报上的内容我看了,但事实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在我醒来后,也找过不少士卒了解情况,诡异的是,从他们口中讲述出来的经过,竟然和邸报大同小异,更诡异的是,明明应该是假的,他们每个人却几乎都深信不疑!” 顾判讶然道,“什么假的,我们一起亲身经历过的事情,珞裳姑娘竟然认为那是假的?” “怎么不是假的,真相并不应该是这样的。”珞裳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顾判。 顾判面色一下子也冷了下来,语气更冷,“珞裳姑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是不是受伤昏迷后记忆有了缺失变化?”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现在也很清醒,而且我修了一门秘法,就在眼睛,在昏迷前看到东西的做不得假。” “你不知道,更不清醒……所有幸存将士都记得的经历,你自己不记得,腾副将、厉指挥使和赵郡守都确定认可过的战报,你不认可,你凭什么不认可?” 说完后,顾判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口气。 “你……”珞裳胸口剧烈起伏,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显然被气的不轻。 在镇南府南黎郡,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生硬,这么毫不客气地对待,怎么可能不生气。 顾判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茶盏,又把它举高了一点,吹气的声音也更大了些。 这小丫头看着白白嫩嫩的,怎么就这么不懂礼数,没看到他都端了两回送客茶吗,怎么还赖着不走,是茶不要钱还是水不要钱咋的? 珞裳呆呆坐在那里,面色变了几次,忽然间尽数归为平静,点了点头道,“顾镖师说的不错,是我鲁莽了,也许,真的是我弄错了。” “破知见障,功莫大焉,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顾判得道高僧般微微一笑,抬了抬手上的茶盏。 “还有一件事。”珞裳也跟着微微一笑,白皙细嫩的手指拨弄着耳旁的秀。 顾判愣了一下,索性将茶盏放了下来,“我在听。” 珞裳颇有些妩媚地一抿嘴,“顾镖师,你觉得山林里到底有没有藏着一部武学秘要啊?” 顾判放在桌子底下的右手一紧,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巡守利斧那冰凉的斧柄。 世界上每天都在死人,不过有两种人,死亡的原因有些奇怪。 一种是死于知道太多。 另外一种,则是死于说话太多。 顾判宁心静气,将刚刚升腾的一缕杀机平复下去,起身给珞裳面前的杯子续满茶水。 他这时候才忽然现,这杯子是他刚才用过的。 “不喝了,驿所里的茶品质太差,更何况,你这里水都是凉的,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像是混了墨汁一样。” 顾判哑然,那杯子之前泡过写满字的白纸,的确是混了墨汁的味道。 “上午腾远过来在你这里呆了许久,是不是在商议如何再进山找到那部秘要呢?”珞裳把盖子盖上,笑意盈盈看着顾判。 “我说她为什么如此笃定从我这里能知道些什么,原来如此,看起来后面的事情还需要做得更加隐秘才行……” 顾判迎着她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顾镖师觉得到底能不能找到啊?” 顾判平静道,“现在也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性,具体能不能找到,那也要找了之后才会知道。” 珞裳忽然间起身,轻盈转了个身,带起一阵香风朝着房门走去,“那就预祝顾镖师马到成功吧,话说,自从家姐知道后,对这件事很是关注呢。” “那份战报一般人看了确实没问题,但还是有极少数的朝廷官员,是一眼就能现不妥的,比如说京城的司马千户他们……所以说这事儿能如此轻易过关,家姐也是递了话的。” 家姐…… 她还有个姐姐? 什么叫一眼就能看出不妥?司马千户又是何许人也,他们是指的一个势力还是什么? 她姐姐是什么身份,还能在这种事情上递话? 能先别走吗,大家还可以就姐姐这个话题好好聊聊。 珞裳仿佛听到了顾判的心理活动,真的就在门口停下了脚步,“顾镖师,现在的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关于家姐的事情?” “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就算是问也只能是白问,真想知道的话,等过几天你就可以去问秦公公了。”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珞裳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落日余晖之中,只留下淡淡香味还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第28章 江湖人称 秦公公,珞裳,珞裳的姐姐,还有宫里的人...... 怪不得许垣身为果郡王世子,对珞裳也从未有过任何出格的举动。 顾判在纸上划出一道方框,将几个头像圈在里面,然后又在方框外面画了一支简易魔法棒,将代表珞裳的头像和魔法棒连在了一起。 抽象派的画风,代表着让顾判都为之疑惑的混乱关系。 珞裳的姐姐有可能是宫里的嫔妃,只要能找到消息灵通的人去询问,这并不是个太过难以验证的事情。但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下面的展开就确实有些混乱和诡异了。 顾判接着散思维,在纸上随着性子写了下去:姐姐是皇宫嫔妃,妹妹却是巴拉巴拉小魔仙。 轻轻舒了口气,他努力让自己的思维更加散,胆子再大一些,想得再深一些。 过了片刻,就又在纸上写写画画起来。 这一次,顾判画了一支更大的魔法棒,和代表珞裳姐姐的头像连了起来。 他必须考虑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珞裳的姐姐既是宫里的妃子,同时也是...... 巴拉巴拉小魔仙。 唰! 笔锋再次落下,这次是一柄简陋抽象的大宝剑跃然纸上,在大宝剑上还引出来一枚箭头,标记着sf两个字母。 这是尚方的拼音字母。 大宝剑剑刃正对着一大一小两支魔法棒,连成一个大大的叉号。 顾判盯着面前混乱不堪的思维导图,很有些不可理解地摇了摇头。 在他的知道的两个时空历史中,只要牵扯到了所谓的什么教,下场一般都不会很好。 比如前一个时空的五斗米、白莲红灯、拜上帝教,或者本世界几十年前就已经被剿灭到渣都不剩的青衣教,都说明封建社会**铁拳对这种聚众结社行为的铁血镇压。 那为什么这劳什子的叶罗丽教就这么牛逼,竟然光明正大把香堂开到了大内宫中? 还有,如果珞裳姐姐真的身份贵重,那怎么会任由珞裳本人随意在江湖上行走,却不派遣高手随行保护? 珞裳可是差点儿死在了野外荒村,她却说她姐姐在这件事上帮镇南军镇递话了,难道不应该是迁怒才对吗? 手上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顾判想到头脑涨也没得出什么有价值的推测,只能将这个疑问暂且放下,准备明天再见到腾远时详细询问。 一连几天过去,腾远却再也没有来到驿所之中,不只是他,就连珞裳也没有再次出现。 顾判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以及一群携刀带剑的江湖门派中人。 南黎郡内最大的商家当然要属齐家,门下各种作坊店铺酒楼等等遍布全郡,但要说最有钱的人家,却还轮不上齐家,而是城里的另外一个大户,孙家。 孙家的家史已经要追溯到好几十年前,最初到底是做什么营生已经难以考证,但他们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屹立不倒,还能力压齐家成为南黎郡内的第一大家,倒是深刻说明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封建帝国,土地才是最重要最终极的生产资料,得土地者得财富,得全天下之土地者,自然就能坐到那个代表着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去。 孙家在掘出前几桶金后就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买地,越买越有钱,越有钱越买,直接把自己搞成了整个南黎郡最大的地主。 顾判此时就坐在孙府的宴客厅中,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林林总总,面带微笑听着一个又一个颇为有趣的故事。 酒宴还没有摆上来,现在自然是处在品茗闲谈的阶段。 现在宴会厅内一共三十多人,基本上都是穿着打扮各异的年轻人跟在自家长辈身后,和其他前辈或同辈行礼问好,如此一番之后,就很快分成了两个圈子。 老的和老的在一起,年轻人和年轻人在一起,各自有各自感兴趣的话题,说起来倒也不觉得无聊。 顾判同样没有感觉到无聊,而是很有兴趣地听着他们聊天的内容。 而且,在最开始,他甚至还感觉到有些紧张,时间不够用脑子不够使的紧张。 因为他被通知前来孙府时,并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江湖人士集合的场景。 而在这种有官面背景牵头的江湖人士聚会上,气氛自然是相当的和睦融洽,那么,踏进这个圈子之初,和其他人建立友好关系的第一步,当然是互报名号一起久仰久仰。 顾判猝不及防,真正的没有任何防备。 毕竟这些江湖豪客虽然分属不同门派,但之前基本上都相互熟识,就算没见过面的,也知道对方的名头,顾判就不一样了,他的出现一下子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顾判才刚刚踏进宴会厅大门,还没来得及好好熟悉一下周边环境,便有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带着徒弟来搭话了。 “咳咳,老夫是摩云剑派的何擂,江湖人送绰号无影剑侠,这是我的徒弟任俊,这两年出门历练,得了个大漠剑狂的薄名……不知这位兄弟该如何称呼?” 呃……上来就必须要自报名号吗? 好像真要如此,没看到这老头儿一问,好几个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吗? 顾判一边久仰久仰地打着哈哈,一边急调动记忆资源,要给自己现编一个江湖绰号。 只要行走江湖,这东西可是要伴随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就相当于人的第二个名字,编的好不好听,霸不霸气,潇不潇洒,影响确实很大,最起码当别人谈论他时,名号的好坏会影响他的心情。 那叫什么好呢? 多情剑客、紫薇剑神、风云剑圣、青莲剑仙? 一连串的名号在顾判脑海中闪过,刹那时间后他又忽然回过神来,不对,受眼前这老头说什么无影剑侠、大漠剑狂的影响,他下意识地就被带偏节奏,全都往用剑的绰号方面去想了。 可问题是,他用的是斧头啊。 前世游戏开局预购,此世专属唯一的二级打野刀,巡狩利斧。 以后等金币数量攒够了,还有可能升级到三级打野刀,巨人之握。 同样的专属唯一,属性却比现在更加牛逼。 但问题是,那同样是一把斧头。 真要以剑为号,日后与人交往介绍时,自号青莲剑仙,名号听起来倒是飘逸潇洒了,结果他反手却从裤腰里掏出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大斧? 他是有身份的人,丢不起那个脸面。 那么,叫多情斧客? 顾判心里猛地一抽,多情听起来倒还算潇洒,但后面俩字不管是读成腐客,还是妇科,似乎都有些不妥。 但是直接以巡狩利斧为名号又绝对不行。 巡狩两个字,可是专指意为巡行视察诸侯为天子所守的疆土。 要是叫了这个绰号,那才是更惨,与人寒暄的场景基本上都会是上一秒还在哈哈哈,下一秒别人就会惊恐地认为,你特么的竟然要造大魏朝廷的反。 斧头斧头斧头…… 看着面前一脸微笑期待表情的无影剑侠何擂,顾判心急如焚,脑海疯狂搜寻着和这两个字有关的成名人物。 小金金吗,真的只有大招回血,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小金金吗? 终于,在几个呼吸的沉默后,顾判面带微笑,举手抱拳:“在下顾判,身为镇南府内一镖师,江湖人称落樱神斧。” “哦……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何擂同样大笑抱拳,“原来是落樱神斧顾镖师。” 第29章 高度 落樱神斧顾镖师? 听起来莫名其妙感觉不错嘛。 经过了最初那一瞬间的艰难滞涩后,后面就变得顺滑舒爽了许多。 “小弟是……,久仰落樱神斧顾镖师大名。” “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又过了一段时间,正主终于姗姗来迟。 一位佝偻着身体的老太监缓缓从侧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腾远,还有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是孙家四子孙铮山,自幼喜欢舞枪弄棒,长大后便拜入了西南地面上有名的连山派为徒,借助家里的财力,倒也在里面混了个风生水起。 “见过秦公公。” 一众武林人士纷纷抱拳行礼。 “咱家这厢有礼了。” 秦公公薄薄的嘴唇一动,扯出一丝笑容,双手虚扶一下,“都坐吧,让诸位久等了。” 待到众人落座后,一列清清秀秀的小丫鬟拎着食盒进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斟酒布菜。 孙家不愧是南黎郡最有钱的大户,加之招待的又是宫中来的人物,不管是酒水还是菜品都堪称一流,光是放在那里看着都觉赏心悦目,香味扑鼻,吃上一口更是满口留香,让人舍不得放不下筷子。 顾判如今饭量很大,这些日子在驿所中吃得也只是一般,自然是呼呼埋头猛吃,岂是一个惬意了得。 尤其是桌上摆着的三十年窖藏清泉陈酿,这种拿钱都很难买到的美酒,喝起来不仅仅是口舌的享受,更是有精神上的强烈满足感,就像是打开了满满一酒柜子的82年的正品拉菲,并且毫不限量任由享用。 吃喝间他大致扫了周围几眼,现这些江湖人士们虽然想要竭力表现得矜持一点,但落筷的度却也丝毫不慢,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人更是比他的吃相更加难看。 如此一来顾判就更加没了顾忌,直接甩开膀子猛干,势要把肚子里缺失的油水给补回来。 只有上秦公公所在的那桌要平静许多,每道菜上来几个人都只是浅尝辄止,就连喝酒,也不过是拿一丁点儿的小杯沾沾嘴唇就放下。 一阵香风悄然袭来。 紧接着,珞裳那清柔的嗓音在顾判耳边响起。 “饿成这样啊,几天没吃饭了?” “这菜挺好吃,你也尝尝。”顾判心中一跳,却随即恢复了平静。 就算她是宫中嫔妃的妹妹,但既然以前相处时已经基本定下了调子,所以现在也用不着太过小心翼翼去对待,那样反而会太过刻意而落了下乘。 所以顾判完全没停嘴的意思,反而顺手丢给珞裳一副碗筷。 她笑吟吟接了,夹起一筷翠绿欲滴的蔬菜放进口中,细嚼慢咽后却微微皱了皱眉,“看你吃那么香,我以为有多美味呢,也不过如此。” “那是你不饿。”顾判一边说着,一边又拎起一根大骨。 “落樱神斧顾镖师,你什么时候给自己起了个这么响亮的名号?”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顾判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呼出一口酒气道,“不过,这并不是我非要给自己脸上贴金,都是江湖兄弟抬爱的结果。” “你这么说,不会觉得脸上烧吗?” “不,我反而觉得落樱神斧顾镖师听起来有些限制太多,不如叫落樱神斧顾先生更好听一些。” “好好好,顾大先生。”珞裳偶尔吃上一口菜,目光从顾判同桌年轻人缓缓看过去,一直浅浅笑着。 被这样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看着,桌上其他人顿时压力大增,就连动作都僵硬了几分,只有顾判挥洒自如,甚至趁此机会把许多硬菜都扒拉进了自己口中。 也让这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看得是钦佩不已。 位的秦公公只吃了片刻,便放下了手中筷子。 桌上其他人见状,急忙咽下口中食物,拿起手边的面巾擦嘴,静待这位开口说话。 秦公公轻咳一声,嘴唇刚刚张开,却忽然看到最外面的席面上,珞裳正一边和顾判说话,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他愣了一下,当即举起酒杯,“来来来,都看着我着做什么,大家吃啊,这酒菜味道不错,孙府倒是用心了。” 骤然得到这样的夸赞,孙四爷顿时兴奋地满脸通红,急忙欠身招呼众人继续用餐。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顾判饮下最后一口酒,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 珞裳随后放下餐具,端起茶盏小口小口抿着。 秦公公又稍等了片刻,这才真正清清嗓子,缓缓说道,“咱家此次专程来镇南府,又专门把诸位请来,为的什么大家基本上心里都有数了。” “这个差事虽然看起来不难,但真正办起来也绝非易事,大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因为珞妃娘娘还在宫里等着消息......” 说到此处,秦公公忽然站起身来,朝着上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语气肃然接着道,“就连陛下,也金口玉言提到过此事,正因此,珞妃娘娘才派了老奴过来走这一趟,从旁协助滕大人和诸位,大家齐心协力把差事办好。” “大家都是西南道上的老江湖,过多的话想必也不用咱家多讲,总之就一个要求,那就是在最短时间内,把东西找到,再安全送回宫中。” “当然,具体要怎么办差,还是要有个周密的计划,提前把可能遇到的状况都想到,做到最充足的准备,这一点还要请诸位和腾副将多多商议,从军中和江湖两方面同时考虑,尽快拿出个详尽可行的章程来......” 秦公公说话声音并不算大,却清晰送到每个人耳中,听起来就像是他就站在身边,在和你面对面交谈。 顾判端坐静听,心中却着实有些惊讶。 这老太监很厉害,内功心法上乘,而且已经修到了圆转如意,收放自如的程度。 别的不说,就单单用真气传音这一手,已经不是普通内息高手所能做到,更何况他还表现得如此轻松。 就是不知道他和老姜头比起来谁更厉害。 顾判想把两人放在一起比较,但他并没有见过秦公公全力出手是什么样子,所以很难进行准确判断。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认为老姜头的高度更高。 毕竟老姜头修炼的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碑文拓本,更是因为老姜头完成了单刷白虎的巨大成就,尽管最后落败身死,那也是虽败犹荣,难以越。 第30章 多大仇多大怨 顾判仔细观察着秦公公,又思索着如果他和白虎放对单挑,究竟会胜算几何。 最后,他认为这位老太监没有胜算。 白虎到底有多厉害,看看镇南军百人军阵的遭遇就可以知晓一二。 何况军阵里面还有王府侍卫、腾远以及珞裳这样的修成了内息的武者,还有手持巡守利斧的他,最后却连根虎毛都没摸到一根便大败而回。 接下来,顾判又仔细观察着厅内众位江湖人士,最后得出一个不算乐观的判断。 就凭这些人,想要去断离山中刷野,难。 就算再加上军镇士卒,以及秦公公这位大高手,面对现在愈变得深不可测的白虎,那也是赢面不大。 他怕是躲不过去这一遭,那么,到时候又该怎么应对自处? 考虑到再次陷进荒村的可能性,他要不要提前给这些信心满满的家伙打上一支预防针? 如果决定打,那该怎么操作才最为稳妥安全? 一连串的问题让顾判陷入沉思。 忽然间,他觉得脖颈有些痒,一转头才现,珞裳正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细语。 “落樱神斧顾大先生,你觉得这次再探断离山脉,又陷入到那迷雾荒村的话,他们能活着出来吗?” 顾判眨眨眼睛,一脸茫然,“什么迷雾荒村,珞裳姑娘你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修成了内息真气。” 珞裳轻哼一声,咬着下唇道,“虽然我后来遇袭昏迷,但对里面生的事情,还是有一些记忆的,不像那些普通士卒,从头到尾浑浑噩噩的就像一团浆糊。” “不久后再入断离山,你绝对跑不了,再藏着掖着不说实话,就不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张口说话?” “你放心,上一次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也不是个傻子,会做出那等损人不利己的蠢事来......我只是好奇,还有担心,因为那一次的经历实在是太过诡秘恐怖,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和你说实话,我已经从腾远那里知道了一些东西,不过,我还是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顾判沉默良久,直到宴客厅内众人都开始起身离开,才低声道了一句,“我现在心里有些乱,等明天再与你详谈如何?” “好,明天上午我去找你。”珞裳脸上顿时露出笑容,跟在顾判身后,缓缓出了大门。 回到驿所,顾判先弄了些水清洗身体,然后便回到屋子紧闭房门,取出了纸笔。 他刚才对珞裳说的心里有些乱不过是托辞而已,既然已经决定要和她讲述探讨荒村一事,那就必须要提前做一下准备工作。 哪些地方可以讲,哪些地方不能讲,真话要说哪些,假话又要说什么,他又能从她那里获取到什么信息,都是需要详细考虑的事情。 先,还是要先画一张思维导图。 顾判拿起一支毛笔,沾了沾墨汁,笔尖悬停在白纸上方,却许久都没有下笔。 他总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但具体是哪儿不舒服,却又说不上来。 难道是今天晚上酒水香醇,有些贪杯了? 滴答。 直到一滴黑墨掉落纸面,迅在一片白色上铺开黑色的圆团。 顾判随手把毛笔丢到桌上,抬起头,面带疑惑看向四周。 怎么感觉像是起雾了。 起雾了!? 真的起雾了! 淡淡的灰色雾气从门窗的各处缝隙渗透进来,很快就将整间屋子填满。 噗! 一个呼吸前还燃烧得好好的蜡烛与油灯瞬间熄灭,一切都回归了最深沉的黑暗。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心底闪过一个简直感觉不可思议的恐怖念头。 草泥马,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那畜生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他们那帮人还想着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不知道已经被人家给摸黑前来偷家了! 那么多人它不去找,怎么就偏偏找到他这里来了? 老子也要被迫开启单刷白虎的声望任务事件了吗? 顾判心乱如麻,眼角嘴角都在微微颤抖,右手一翻,已经轰然拔出了那杆短柄战斧。 轰! 丹田深处的热流猛然开始加游动,滚滚热浪升腾而起。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互相伤害吧! 就算是死,也要崩掉你几颗大牙! 顾判半低着头,嗬嗬狞笑着,毫不掩饰眸子里那突然升起的狂暴杀机。 灰雾中悄无声息多出些许猩红的颜色,闻起来有些甜甜的味道,但只吸入身体少许就让顾判感觉到眼前一阵阵昏,看什么都开始出现重影。 隐隐约约间,顾判似乎听到了有人在耳畔低声哭泣,说不出的悲伤凄惨,简直是声声泣血,催人泪下。 那哭声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但一段时间过去,竟然两行泪水也从顾判的眼角流淌出来,沿着面颊滑进口中,没有咸的味道,而是蜜浆一样的甜。 混合着猩红颜色的雾气从七窍中拼命钻进去,它们在顾判头上越聚越多,越来越浓,看上去就如同在他头上戴了一个厚重无比的头盔。 “找到了......” “就是你这个人,就是你!” “吃,吃了你......” 顾判怔怔在桌前站着,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前世的种种,名牌大学毕业的意气风,进入重点研究实验室的兴奋莫名,以及对前途展的无限展望。 那是多么让人期待的美好生活啊。 但是后来呢。 却毫无征兆地生了那样出乎预料的事情...... 嗯? 他忽然呆住。 毫无征兆生了什么事情? 后来到底生了什么? 想不起来了! 顾判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两侧太阳穴突突猛跳,脑袋里面仿佛被塞进一根水管,拼命往里面灌水,不仅有马上就要炸裂的胀痛,而且能清楚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 灰红相间的雾气依然在朝着他的头颅涌动,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缓缓凝聚成型,与顾判隔着一张桌子相对而立。 那道身影在脖子以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形状古怪的身体,但在脑袋的位置...... 它没有脑袋,脖子就像是一条蜿蜒游动的长蛇,一端连接在它自己的身体上,另一端,则化作团团迷雾,将顾判的脑袋重重包裹在内。 “那一次,人的数量太多,又有白漓压制,所以吾只能惨败,这一次,虽然吾十分虚弱,但是,只有你一个,我看你怎么逃!” “杀了你,吃了你,再去吃掉那个女人,你们......你们都要死!” 第31章 推测 被灰红色雾气完全笼罩的房间内。 顾判依旧在流泪,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透明的泪水已经化作了血红的颜色。 他暴躁不安,烦闷欲呕,头痛欲裂,又伤心欲绝。 后来到底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女朋友跟人跑了? 不,他并没有女朋友。 或者说,他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叫做小左和小右,绝对不会背叛他,绝对的忠贞不二。 那是遭遇股灾,把老婆本给赔光了? 也不对,就他那点儿存款,就算是全套进去,也不过是不到五位数的损失而已。 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将他折磨得痛苦不堪,但越是这样,就越想找到答案,越想下去,就越痛苦。 就像是熬了几天几夜打游戏,不吃饭不喝水反而一直猛灌白酒,整个人精气神都要被抽空,下一刻就会突然猝死的那种感觉。 游戏怎么了,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游戏...... 只是玩个游戏而已,又怎么会让人如此痛苦。 输了无非就是输了,就算挂机被骂都不是什么大事。 挂机? 他为什么要挂机!? 还有,好热啊! 右手似乎一直在握着烧得通红的铁块。 刹那间,顾判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似乎找到了最后的那根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死死不放。 实验、游戏、失火、爆炸。 几个关键性节点瞬间连成一串,勾勒出刚才任凭他想破脑袋都无法记起的事实! 灰雾组成[新笔趣阁 .xsbiquge.info]的身体在涌动翻滚,这说明它一直都在加大力量的输出,不再像最初那般自然,一切尽在它润物细无声的掌控之中。 对面猎物的身体一直在向外排出滚滚热浪,消耗着它的力量。 而且,近距离接触后它才现,猎物手中的那柄单刃战斧,每时每刻都在散着让它惊惧忌惮的气息,这一切都让虚弱的它感觉到痛苦,也变得更加虚弱。 但是,猎物只能是猎物,不可能逃脱掉它的剿杀,尤其是现在一对一的剿杀。 所以它依然保持着平静与自信,甚至还有一点点的喜悦。 想起来,自从它从浑浑噩噩中生出灵智以来,真正品尝到喜悦的时刻屈指可数。 喜悦啊,那是一种令它为之迷醉的感觉。 吃了这个人,再消化掉这个人手里的斧头,只要给再给它一段时间,甚至可以回头去寻找可恨又可怕的白漓,用这柄斧头的力量出其不意将其重伤,也让白漓品尝一下被活活吞噬,被肆意玩弄的痛苦。 一想到这里,喜悦的情绪就如鲜花般绽放,任由它慢慢品尝。 轰! 忽然间,桌子对面猛然爆出一道令它都难以忍受的炽热,硬生生将它从喜悦中轰击出来。 突然出现的愤怒情绪只维持了刹那,它便又惊讶地现,那个人的左手,燃烧起金黄色的火焰,然后猛地按在包裹住他脑袋的雾气上面。 滋! 仿佛烧得通红的铁块浸入冰水之中,出剧烈的变化与声音。 与此同时,一道寒光自下而上闪电般划过,带着无法阻挡的气势,直接斩在了那根长蛇般蜿蜒的脖子上。 咔嚓! 脖子断掉了。 虽然只是由雾气组成,但被砍断的那一刻却出清脆的声响。 轰! 顾判表情狰狞,没有任何犹豫就又是一斧砸落。 闪着寒光的斧刃切进灰雾躯体,却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将其一分为二,反而像陷入到坚韧的橡胶中,受到了极大的阻力。 “嘶!” 雾气组成的没有脑袋的躯体一阵涣散,陡然爆出一道无声的嘶吼。 顾判眼前一黑,所有的感官似乎突然间失效,他大口呕吐着,左手化掌为拳,循着记忆中的位置狠狠砸下。 嘭! 金色火焰一闪,之前熄灭掉的烛火突然再次被点亮。 镶嵌在灰雾躯体中的巡守利斧,倏然间就有了可以活动的空间。 顾判再次喷出一口东西,想都不想便拉动斧柄,用尽全身力气又是一斧斩落。 “你赔老子82年的拉菲!” 他低声怒吼着,唰唰唰刹那间不知道多少斧头砸下。 许久后,直到生命值增加的快//感袭遍全身,顾判才微微喘/息着停了下来,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屋子里一片狼藉,还散着难闻的酒气,顾判却是连打开窗户透气都不想去做,更不要说打水过来收拾房间。 他担心还会有后续的袭击出现。 刚才的灰雾和荒村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攻击力要比那时候强了不知道多少出去。 虽然他最后赢了,但却是九死一生的惨胜,只差一点点就会在灰雾的包裹下永远沉沦下去,永世不得生。 更让顾判心生疑惑的是,那东西的攻击手段似乎太过单一了些,就像是一位只会法术攻击的法爷,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影响他的精神和感知,却根本没有一次的实体攻击。 这不科学。 他可是真正亲眼看到过老姜头与白虎之间的战斗,两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比房子都小不了多少的山石,那是碰到就断,挨着就碎,堪比两台大型山体挖掘机。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在刚才还未分出胜负的那段时间,为什么对方不打他的身体,哪怕是拿一把削水果的小刀,也能把他给一下下捅死了。 顾判思索良久,终于得出一个他认为还算合理的几点推测。 第一,白虎并没有杀到南黎城来。 第二,灰雾也许是白虎所掌握的一种纯精神攻击手段,而且可以离着很远的距离隔空施展。 第三,白虎为什么能直接而准确地找到他本人,可能是因为那条黑线的存在。 最后,还有第四点猜测,那就是灰雾并不是白虎自身的手段,而是听命于白虎的一个属下,奉命前来追杀,结果却功亏一篑被他反杀。 初步判断出那畜生没有亲临南黎城,顾判顿时就长长松了口气,开始借着微微亮的天色,抓紧时间清洗身体,收拾一片狼藉的屋子。 但是,白虎几次三番要取他性命,就算是泥人都会生出三分火气,更何况是如今的顾判。 一定要想法子把这头畜生除去,不然日后还会有数不尽的麻烦,以及危及生命的危险。 那么,在这次的任务中,他必须提前谋划做点儿什么了。 第32章 乾坤剑法 “唔,这满屋子都是什么味道,你这人怎么回事……” 一大早,珞裳就出现在了驿所之中,径直来到顾判独居的小院。 她刚刚踏进顾判的房间,便眉头紧蹙抬手捂住小巧的鼻子,“落樱神斧顾先生,你也算是内息有成的好手了,怎么喝个酒还能醉成这样,弄得满屋子都是味道。” 顾判把昨夜的凶险隐去不谈,揉着太阳穴道,“没办法,酒水香醇,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咱就别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还是抓紧时间商议正事要紧。” “好。”珞裳顿时收敛表情,在椅子上坐下来,等待顾判开口。 随着顾判越来越深入的描述,珞裳的表情也愈沉凝,有很多时候,她还会打断顾判,就某个细节问题反复询问,或者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虽然顾判已经略去了许多会暴露他秘密的内容,但所讲内容里蕴含的信息量却也足够丰富,甚至比珞裳从腾远那里了解到的还要更多。 “所以说,我对再次前往断离山并不看好,就算是有这么多的江湖高手协助,若是又陷入到迷雾荒村内部,你觉得他们能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后,顾判以一个反问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希望能弄清楚后面隐藏的真相。”珞裳目光幽深,直视着顾判,“可能你还不知道,在大魏地面上,类似的事件并不止生过一起。” “哦?如果方便的话,愿闻其详。” 珞裳露出一丝笑容,伸出一根纤细手指指向了顾判,“远的不说,最近生的一起事件不就近在眼前吗?” 嗯!? 她指着我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竟然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抓住了我一直隐藏最深的秘密? 不可能,如果她真有这种等本事,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应该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全力将我镇压,怎么还可以容忍我一直活蹦乱跳到现在? 所以说,她指着我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顾判心里猛地一跳,几乎拿捏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忙借着喝茶遮掩住自己杀机浮现的眼神。 再放下杯子后,他已经可以平静问道,“珞裳姑娘是什么意思?” 珞裳收回手指,幽幽叹了口气,“顾镖师,你可是已经忘记了怀远镖局的灭门惨案了吗?” 原来是这样...... 说话喜欢装逼卖关子,有时候真的会死人的。 顾判紧绷到极点的心弦迅放松下来,“我并没有见到他们的尸体,只是从六扇门差官那里听到了对案件的描述,只有两个字......诡异。” “我倒是去看了一眼尸体,确实诡异。”珞裳仿佛又想起了当时的情况,脸色都变得稍微有些不太自然。 “怀远镖局四十二人,没有一个人身上存在伤痕,就像是无疾而终……但是,真正诡异的地方在于,所有尸体的半边脸上永远挂着奇怪的笑容,而另外半边脸上,则一直是冷冰冰的,就像是有人欠了他们钱不还一样。” 顾判顿时心下了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到底是谁出手取走了镖局所有人的性命。 严格意义上讲,凶手还是和他拜了天地,刚入洞房就香消玉殒的两个小妾。 万幸他当时没有给她们出手的机会,直接利用信息差打了她们一个猝不及防,先砍一刀送了两人归西,若是真硬桥硬马地对拼,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 “除了这两个外,还有些什么?”顾判接着问道,他对这样的情报格外的关心。 “我知道的还有千羽湖渔户失踪事件,白漓峡谷无底岩洞事件,魔性妖刀事件,还有红衣新娘迎亲事件等等……这些事件也并不是全部,但只因为这几件事闹的牵扯到的人数比较多,所以才被知晓。” 珞裳一口气说了许多,感到有些口渴,面带犹豫看了看桌上的茶盏,不得已只好轻轻抿了一口,又继续说了下去。 “本朝刚开始时对这些事件并不重视,以为只不过是民间怪力乱神的胡乱传言,甚至还以妖言惑众为由将一些人下了大狱,但直到我刚才讲到的那几件事出现,以及皇帝陛下亲身遇到某件事后,朝廷才开始重视,并专门为此成立了异闻司。” 朝廷异闻司? 顾判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她一眼就能看出战报内存在的那一点不协调之处,最根本的原因还要落在这里。 亏得他之前还在和腾远苦苦思索办法,不敢将离奇到魔幻的真实经历上报,而弄出一份自认为还能说得过去的战报,却万万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么个结果。 这就是很容易让人面部肿痛的信息差,早知如此,他们当初还瞎几把折腾什么? 心中迅转动几个念头,顾判控制着语气道,“这么说来,你们业罗教就是异闻司的手笔了?” “是,却也不是。” “本教早在异闻司成立前便已经存在,行的是那避世隐修的道路,只是在当年那月,家姐被卷进到那件事中,期间一同被卷入的,还有当时秘密出巡地方的魏皇。” 顾判打算小小地拍下马屁,便抚掌感慨道,“那一定是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天子家中无情爱,最大的可能还是各取所需罢了。” 珞裳对顾判的感慨毫不理会,语气淡淡地接着道,“那件事后同年秋冬之际,家姐入宫为妃,翌年春夏之交,异闻司隐秘成立,家姐虽不任职,却署理其事。” “你刚才说,业罗教不是走的避世隐修的道路吗,为什么又要出世,而且一出来就投身到权力的最中心处?” “迫不得已罢了。”珞裳淡淡应了一声,对此似乎并不愿意多谈。 她还是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你告诉我,那武学秘要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 顾判把经过了大半夜深思熟虑后的答案缓缓讲了出来,“我并不敢完全确定它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但是,那夜在荒村之中,我耳边曾经回响过某个诡异的声音,后来仔细辨认下才现,它似乎一直在重复说八个字,似乎和某种高深剑法有关。” 珞裳眼睛一亮,“哦,还真能和武道秘籍扯上关系,那么,是哪八个字?” “天地无极,乾坤剑法。” 第33章 人力有穷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珞裳手边的茶盏蓦地碎成十几片,里面的茶水顺着桌面流淌下来,形成一条细密的丝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但他们谁都没有去管。 珞裳深深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然后闭上了眼睛,说话的语气很轻很淡,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肃然,“顾镖师,我刚才没有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呢?” 顾判忽然有些后悔,不是一点后悔,而是非常后悔。 他抛出来那八个字也只是稍作试探,看能否引起珞裳以及其背后势力的更大兴趣,再加大力量对付那白虎,但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现在看来,他是估计错了业罗教对老姜头手书碑文拓本的重视程度,这已经不是重视,而是只听得只言片语的消息,便已经完全控制不住情绪的极度重视。 但是,按照老姜头和月影散人寥寥数语的交谈,以及后续珞裳得知老姜头死讯时,很宁静平和的表现来分析,他认为业罗教内有块石碑,老姜头不过是偷偷从上面拓印下些许文字来。 后续说到老姜头叛教而逃,珞裳言谈间的关注点也在教众的死伤上面,对石碑拓本的关注程度可能有,但优先级绝对不算高,他这样的推断应该没错啊。 怎么现在看起来竟然仿佛存放在他们教中的石碑不是重点,那分散在白虎和他手里的拓本卷册才成了重点了!? 顾判口中有些苦,愈对自己的分析判断能力表示不信和怀疑。 他暗暗叹息,在任何时候,只凭借有限的已知条件去分析推理,得出来的结论大概率还是盲人摸象,一点差池就能造成非常严重的错误。 但话已出口,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他唯有点点头,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天、地、无、极,乾、坤、剑、法。” “敢以天地乾坤为剑法名,我认为这或许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剑法,就留心记了一下,没想到翻来覆去只有这八个字,根本就没有其他内容。” “你听错了。”珞裳闭目幽幽叹息,“那不是剑法,而是一套其他的修炼法门,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够修成,甚至是无法入门的法门。” 是你错了才对,你就敢如此肯定这不是剑法? 从老姜头怀里掉出来的“碑文拓本”说得很明白,最后还有以剑御之,降定天一的字样,怎么可能不是剑法? 而且,你竟然认为无人能够修成,那老姜头却不仅仅修成了,而且修得差不多得有大宗师之上的高度。 顾判心里微微一晒,表面上做出的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珞裳道,“并没有乾坤剑法,而应该是乾坤借法,要以我们现在还无法理解的方式,从天地自然中借取力量,你想一想,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如果真能借用到天地的力量......” “高山大海,****,闪电雷鸣,......简直不敢想象。” 顾判听到此处,后背忽的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刚才真的不应该说出这八个字的,如果珞裳不是在梦呓,那她说的这些内容,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秘密中的秘密。 但是,她为什么又会如此轻易对他说了出来? 难道就是因为在她看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修成这东西,所以也就被当成了没有用处的天书,怎么都无所谓了? 思虑至此,顾判心中又忽然一动,想到了一个以前一直都被他忽视,从来没有深思过的问题。 那就是那部卷册上面记录的内容,它就一定是对的吗? 看字迹,它应该是老姜头的手书,如果真的是碑文拓本,应该是印刷体才对。 但最后几页上记录的烈焰掌他又能够修行,并没有出现功法错误的情况,那么岂不是又验证了卷册内容的正确性...... 不对,等一下。 关于烈焰掌的修炼,似乎还真有需要细想的地方,他必须要静下心来好好捋捋,现在还是先集中精力把珞裳应付完才是。 这女人一旦认真起来,简直堪称可怕,他可不想再因为说错什么话而导致更大的翻车事故生。 午饭前,珞裳从顾判处告辞,背负双手离开了驿所。 顾判这次却现,在她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位黑衣老妪,和她保持着不多不少的五步距离,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老妪感觉极其敏锐,隔着老远就现了顾判的注视,当即回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一触即分,老妪转回头来,跟上了珞裳的脚步。 “罗姨,如何?”珞裳没有回头。 “在你们这些年轻人里面,最多只能算是一般吧,不过老婆子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做不得准。” 珞裳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一个在西南小城中成长起来的普通镖师,能得到罗姨一句一般的评价,却也是殊为不易了。” 老妪沉默没有回话,片刻后又忽然叹了口气,“小姐,不管你怎么说,这次老身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离开你身侧了,不然到时候圣女责罚下来......” “你说我姐姐啊,她忙得很,有些小事情不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老妪又是一声长叹,“小姐你受伤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珞裳笑眯眯道,“罗姨你放心,这次我是绝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的,不只是你,还有秦公公呀,异闻司正在赶来的司马他们呀,我都要挨着你们近近的,一步不离。” “小姐,你还是执意要去探查那座深山?” “不去也行,但我觉得姐姐太累了,总应该帮她分担一点事情......而且罗姨啊,这些诡秘事件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们一直都想弄明白,总不能每次都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吧。” 罗姨还是有些不太赞同,“这些直接让其他人去不就行了,小姐为什么还要再次以身犯险?” 珞裳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老妪,“罗姨,你知道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吗?就是和这次的事件有关。” 然后不等老妪开口,她便以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幽幽道,“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咔嚓! 以老妪双脚为中心,数尺宽窄的青石路面瞬间如蛛网般碎裂。 第34章 道左相逢 驿所饭厅,顾判一手托着七八个馒头,另一手拎着个大瓷盆,找了张干净桌子据案大嚼起来。 后厨老卒做的饭菜虽然份量充足,似乎还给他专门弄了几道小炒,但这味道嘛,那就一言难尽了。 只因为他昨夜刚刚吃完了孙府的宴席,两相对比之下,只能由衷感叹一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顾判虽然对菜的味道有些吐槽,但并不妨碍他吃饭的度,拳头大小的馍馍两口就是一个,就着汤菜呼呼咽下,不多时就将一整盘馒头全部干下肚去。 驿所老卒颇为殷勤地跑过来,询问是否还要加菜,顺便还悄悄塞过来一壶刚刚用井水冰过的浊酒。 老卒大致也瞧到了顾判与腾副将的关系不一般,如今厉指挥使前往总兵府衙公干未归,这镇南大营内就是腾副将最大,他看重的人,那还不得好好伺候着。 顾判也不客气,直接又点了两个凉菜,接过酒壶小口抿了一下。 “唔......虽然比三十年窖藏的清泉陈酿味道差了很多,但在这炎炎烈日下,一壶冰透的浊酒,再加上两盘爽口小菜,也是不可多得的享受了。” ………………………… 两日后,腾远终于再次来到驿所。 他双眼遍布血丝,脸色惨淡胡子拉碴,一看就是睡眠不足的样子。 “这是秦公公过目后,最终确定下来的计划章程,顾兄弟你也看一看。” 腾远把一叠纸张放到顾判手上,自己则往椅背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顾判一页页翻看过去,即便以他故意想要找茬挑剔一下的心态,也不得不说,这份计划做得既详尽,可操作性又强,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 但在看完一遍后,他却随手将这份计划丢到了桌上,没有再去翻上哪怕一下。 几乎找不出什么破绽,那就是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破绽,而且在顾判看来,这是足以将整份计划全部推翻,丢进灶火间当废纸烧掉的破绽。 “他们虽然已经尽可能地重视,但毕竟没有一个人像我这样正面面对过,对于白虎真正实力的估计,还是有些保守了啊......” “而且他们似乎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如何防备荒村那种疑似精神攻击上,却下意识地忽视了另外一点,就是那畜生还有着恐怖的物理攻击能力,以及就连老姜头释放剑芒都难以破开的防御力。” “作为一头傲啸山林的猛兽,这才应该是它赖以生存的根本。” 顾判眉头紧皱,暗道那天中午珞裳回去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做吗,以她的身份地位,提出的意见别人不可能不重视。 既然她已经从他这里听到了那八个字,又有那么大的反应,为什么就不把困难提前预想得更充分一些呢,真是白费了他冒着风险的一番心机与布置。 对于已经见过的这些江湖人士的武力,顾判可以负责任地讲,如果老姜头在,完全可以云淡风轻说出那句很有名的话来。 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哦,兄弟这么快就看完了?”腾远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看完了。”顾判沉吟着,他还在犹豫有些话当讲不当讲,如果要讲,又该以什么方式怎么去讲。 腾远并没有注意到顾判表情的变化,搓着脸颊道,“为兄已经挑选好了随队出征的士卒,兄弟没什么事的话可以随我去大营见上一见。” “好,我收拾一下就跟大哥前去。” 一个多时辰后,顾判在南黎城数十里外的镇南大营校场下了马,面无表情从排列好的一队队士卒面前走过,然后在排在最后面的一列士卒那里停下脚步。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能集齐这么多看着缺了不知道多少根弦的家伙,腾远这是将整个南黎城的大傻二愣三墩子全都找过来了?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吗,滕大哥啊滕大哥,你也真的算是很用心了。 但是,这些家伙在面对白虎堪称开山破壁挖掘机的恐怖攻击面前,根本就是送菜上门那种。 不行,事关自身生死存亡的大事,他必须做点什么,尽量把局面向好向上扭转一些。 不为别的,就只为在面对白虎时,让他们不要那么容易崩盘溃败。 剩下的,就只能是看这些人有没有活下来的运气了。 与腾远在中军大帐中详谈一番后,整个镇南大营又开始鸡飞狗跳运行起来,曾经受到过惊吓的腾远对顾判的建议高度重视,又开始对随行人马进行大规模的补充与加强。 腾远的心思很简单,既然顾兄弟觉得杀伤力不足,那就再加人,同时把大营内能带出去的大型战争器械一股脑全部打包带走,到时候不管用不用得上,至少心里踏实。 反正有宫里来的秦公公坐镇,只要代表着宫里意思办皇差的老太监点头,总兵府那边就绝对不会多说什么,也省去了他这个副将相当多的麻烦。 辞别忙得脚不沾地的腾远,顾判一个人上马,朝着南黎郡奔去。 他计划回去后就想办法见一见珞裳,尽可能地给她再敲敲边鼓,真正摆出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的姿态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凶险搏杀。 “吁!” 在镇南大营与南黎城之间的官道上,顾判猛地勒住马匹,面露疑惑表情,看向来前面不远处站着的一个人。 这是一个满头银的瘦弱老人。 他知道她,就是那天跟在珞裳身后离开的老妪。 但是,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官道上。 而且看她的表现,似乎是为了专门寻他而来,还为此做出了一副道左相逢的景象。 顾判从马背上跳下,就站在原地一拱手,“在下顾判,江湖人称落樱神斧,见过前辈。” “不知前辈在这里等我,有何贵干?” 老妪低着头,专注地注视着脚边的那株青草,以及在上面忙来忙去的蚂蚁,许久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那天中午,小姐从你这里离开后,我也就知道了那个消息。” 顾判心中一动,顿时就想到了那该死的八个字,但表面上还是疑惑道,“还请恕晚辈驽钝,不清楚前辈说这些话的意思。” 她淡淡一笑,“我看你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倒也无所谓了。” 第35章 碧水河畔 什么叫也无所谓了? 你这样子说话,让人很难把天继续愉快地聊下去啊。 亏得还想好好跟你聊聊,顺便拍拍你的马屁呢。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很有些无语的感觉,“晚辈是个粗人,真的是不明白前辈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身怀疑你那天并没有对小姐说实话,最大的可能还是有所保留,毕竟是看起来就厉害非凡的修炼秘法,不管是谁得到了都会想着将其据为己有。” 罗姨低着头,满头银在阳光下熠熠亮,“老身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的,又真正知道了些什么,所以就想直接找你弄个明白,不过观察小姐的意思,却是准备放任自流。对于小姐的想法,老身完全理解,但并不准备接受。” “在小姐看来,秘法显露的文字就算完全被你掌握,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毕竟那石碑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迄今为止虽然不只一个人从上面隐约看到了字迹,但每个人见到的却各不相同,期间更是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真正修炼有成,如果你能将其悟透修成,或许还可以为后来者找到可以参考的道路。” “但老身并不这样认为,那毕竟是我们业罗的秘宝,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随便知晓,更何况石碑已然无故消失,它可能遗留下来的东西,自然要全部收回才是。” 不止一人从石碑上看到了字迹;每个人看到的各不相同;还有,石碑已经消失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让顾判心惊不已,但相比较听了这么多的消息,他的脸色却变得愈不好起来。 这人年纪大了,就是话多,而且她絮絮叨叨把这么多秘密讲给他听,是不准备让他活着回去了吗?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却还是准备再努力缓和一下就要失控的局面,“说实话晚辈是真不知道那劳什子的乾坤剑法,就算知道,也不会有独吞的念头,不然晚辈也就不会和珞裳小姐言明,不知道这个答案,前辈还满意吗?” 罗姨缓缓摇头,“不满意。” 顾判眼中波光闪动,想了想又道,“晚辈对贵教仰慕已久,如果能行的话,希望可以加入到业罗门下,为贵教的展壮大贡献力量,不知道前辈对我这个人,可还满意吗?” 说完后,他努力露出一丝笑容,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他不是在虚与委蛇,而是真有这方面的想法。 自从和珞裳长谈后就越来越强烈的想法。 加入业罗教,就等于变相地加入了魏廷异闻司,然后就有了更为便利的接触“野怪”的条件,到时候根据情况划水摸鱼,先从不太危险的普通事件刷起,再一步步提升实力,打野刀升到三级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运气好刷野怪刷得足够多,光是凭借生命值加强,也许就能将他堆砌成6地神仙般的人物。 至于加入异闻司后可能遇到的危险,顾判同样认为自己已经看得分明,在这样一个正在变得愈看不透的世界,他就算是天天躲在屋里都有可能遭遇不测,反倒不如正面面对,全力提升自己的实力。 沉默片刻后,这一次她终于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顾判,似乎对他这样的回答感到不可思议。 但在下一刻,她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这一次,顾判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收敛,他将双手拢在袖中,眯起了眼睛,“前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要怎样才行?” 罗姨轻叹一声,抬脚迈步缓缓向顾判走来。 “人啊,只有痛苦的感觉最为真实,也只有在痛苦之中,才会显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透露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我这么说,你可是明白了?” 她说话的语不快,声音也不大,走路的步子更是不快,脚步也很轻,但是话音与脚步声连在一起后,却陡然间变得层层叠叠,犹如黄钟大吕在密室内撞响,出震人心扉的密集重音。 “明白你m!”顾判一言不翻身上马,狠狠一踢马腹,拨转缰绳就朝着官道外的荒地跑去。 战马受惊,度自然飞快,但在它后面,脚步声与说话声却依然紧紧跟随,不多不少正好是一开始两人相隔的距离。 他在远离官道的一条小河前跳下马背,重重在它身上拍了一下,任由战马吃痛跑开,然后转身看向数十步外一步步走来的黑衣老妪。 “你怎么不跑了?” 她背着双手,信步走来,看上去就像是刚刚吃过晚饭,在自家花园里散步消食的老太太。 “这里有水有木,碧草青青,微风荡漾,风景秀美。” 顾判将手伸到背后,往裤腰里掏了掏,再伸出来时已经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短柄单刃战斧。 他咧嘴露出一丝狞笑,声音猛地低了下去,“正适合做你这样老人家的埋骨之地。” 轰!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撞在了一处,爆出炸雷般的响声。 顾判的斧刃被一柄长约两尺,宽不过一指的细细短剑挡住,溅起大蓬火星,却终究无法落下分毫。 两道人影同时倒飞出去,一个稳稳落在树林边缘,另一个却是噗通一声掉进了河里,咕噜噜直接就没顶不见踪影。 “他要借着河水的掩护逃走!?” 罗姓老妪见此,心中念头犹如火药猛地炸开,当即以最快度追了过去。 河水平缓流动,水面上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异状,只有一圈涟漪的余波在慢慢消散。 “已经跑了?”她面色铁青,目光须臾不离河面,“不对,最多不过三个呼吸时间,他就算是跑又能跑得了多远?” 她朝着河水踏前一步,却又在运气腾空而起的刹那稳住了身形,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在水中闭气交手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大的难事,但怕就怕入水那一瞬间,视线触感还未适应突然的变化时,对方会抓住机会突袭。 “倒是有些心机,只是......可惜了。” 幽幽感慨一句,她的身体忽然像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干瘪枯瘦的血肉重新变得饱满,佝偻弯曲的腰身也逐渐变得挺拔,就连脸上的皱纹也随之舒展开来。 整个人在短短片刻,仿佛从七八十岁一下子变回到了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可惜每次只能存在短短一瞬。”她细长的双眼微闭,手中细剑毫无征兆就朝着一处河面闪电般刺出。 第36章 仰慕已久 轰! 已经平静下来的河面陡然炸开一道水浪。 顾判一个踉跄落在地上,左臂上一个细细的孔洞,正在向外汩汩流淌着鲜血。 潜入水中伺机偷袭的计划被破坏,他并没有太过沮丧的情绪,也没有选择转身逃走,而是隔着那条四五丈宽的小河,与罗姓老妪平静对望。 有一些事,要么从头到尾别做,但要做,就必须将它做绝。 有一种人,当真正确定了某个目标时,就会勇猛精进,百折不回。 现在的顾判就是这种人,而且打定主意要做绝一件事。 所以他不逃,因为罗姓老妪必须死。 若是杀她不死,那就只有两种结果,一个是他被当场折磨致死,另一个,便是从此陷入逃亡路,惶惶然不可终日。 “呼……”顾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呼出来的气息带着巨大的热浪,将面前三尺之地的空气都烤炽得微微有些扭曲。 河对岸,变得年轻的罗姨缓缓活动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朝着顾判走来。 顾判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惊讶和古怪,“这莫非是八荒**唯我独尊功?” 下一刻,两人同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恰好在河面上方对撞在一起。 斧影纷飞,剑舞白莲,刹那间两者不知道相撞了多少次,爆出一团又一团灿烂的花火。 噗通! 顾判去势已尽,就像一只人形秤砣,嘭地再次落入河中。 哧哧哧! 她却反手向下拍出道道掌力,外放而出的真气被河面反作用回来,让她犹如一只动作优雅的天鹅,飞掠过半个河道,轻飘飘落在岸上。 “原来只是个刚刚踏入内息的家伙,连轻身术都没有掌握,除了一身蛮力和强悍到让人吃惊的肉身硬功,其他基本一无是处。” “算了,过会儿等拷问完毕,还是留他一条小命好了,不然小姐哪天突然想起他来,可能会有些不好交代。” 顾判的样子就狼狈了许多,又一次从水底爬上岸来,和对方依旧隔河相望。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泛起了同样的念头。 她轻轻抬起手中细剑,但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呼啸而至的大风就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依稀间,一柄斧头在眼前越来越大,刹那间就已经占据了她几乎所有的视野。 轰! 斧刃与剑锋在半空中碰撞,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荡开。 轰! 一个拳头破开气流,瞬间已经来到了她的头顶。 “就凭你那点儿内息修为,也想和我对拼真气?” 她淡淡笑着,抬起左掌,轻飘飘就朝着顾判的拳头按了过去。 “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 “嗯!?” 金色火焰毫无征兆从两人拳掌相接处爆,刹那间就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掌化作焦炭,炽烈的火焰顺势缠绕上去,顷刻间便引燃了她小半边的衣裙。 “这不可能!” 她凄厉惨叫一声,眼睛里再次映照出再次砸落的战斧。 她已经来不及思索,此刻唯有摒除一切杂念,眼中没有自我,没有敌人,甚至没有胜负,只有全力爆出自己所有的力量。 将右手细剑再次迎了上去。 轰! 轰轰轰轰轰! 短短数个呼吸时间,顾判与她之间的碰撞便接近百次。 金焰斧影翻飞,剑光连成一片。 就看谁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而稍稍退缩。 但谁都没有退,谁也不敢退...... 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谁,只要敢退一步,甚至是只要心中稍稍升起退缩的念头,就会兵败如山倒,被对面的敌人在抓住气势消退的战机,爆出****般的攻势,直接落得个落败身死的结果。 轰! 又是一记狂暴的对撞,两人再次同时倒飞出去,一齐跌落在河边草地上。。 “咳咳......” “这样强悍的肉身,这般诡异的真气......” “难道说,他真的已经修成了石碑上记载的武学!?” “不行,必须马上撤走,再召集教中好手对他进行围杀!” 她努力许久,终于艰难支起了绵软无力的身体。 只要给她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能回复一丝真气,到时候拼着根基受损,也能以轻功离开这里。 嘭!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她刚刚站直的身体猛地僵硬,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 “完了,吾命休矣!” 就当她万念俱灰,闭目等死之时,忽然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如果她耳朵没问题的话,听出来那竟然是带着小意与讨好语气的声音。 “前辈,晚辈对贵教真的是仰慕已久,难道真就没有一点儿通融的余地?” 她忽然间愣住,嘴唇翕动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下一瞬间,她整个人便陡然间放松下来,甚至软绵绵地不想动上一动。 这种从自知必死,到突然间毫无征兆得知不用去死的剧烈变化,让她紧绷到即将断裂的心弦骤然松弛,几乎一下子抽空了她的精气神。 “你,真的想要加入我业罗教?” 她脑袋胀痛欲裂,眼前阵阵黑,竭尽全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控制语气和语。 顾判毫不犹豫道,“千真万确,我若有半点虚言,就让我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 “那好,你扶我坐起来。”她在顾判的搀扶下坐直身体,想了一想后道,“要真正加入我业罗教,还必须要经过层层甄别与考验......” 顾判直接打断道,“请前辈放心,既然你是晚辈的入教介绍人,我一定不会让你丢脸的。” 入教介绍人这个说法,怎么听着感觉那么奇怪?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保住性命,之后的事情才可以从长计议。 她想到此处,心思顿时就稍稍活络了一些。 然后就听到顾判絮絮叨叨在她耳边说着。 “晚辈一直都想知道很好奇,前辈刚才提到的石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珞裳姑娘曾经对我说过,石碑显露文字,是一篇篇玄奥到极点的武道秘法,就好比我听到的那句乾坤剑法,珞裳姑娘说那其实应该是乾坤借法......” “她还说从天地自然中借取力量,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如果真能借用到天地的力量,高山大海,闪电雷鸣,****......简直不敢想象。” “这么厉害的法门,难道咱们业罗教内,就真的没有一个人可以参悟少许吗?我听珞裳姑娘说,她就修行了一门和眼睛有关的秘法。” “前辈是珞裳姑娘的身边人,想必也听她说起过吧。” 第37章 让人失望 小姐竟然对跟他说了这么多东西吗?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隐秘,那她就算顺着说上一些,也不算什么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颔道,“不错,偶尔会有人可以看到石碑上的文字,也推测那是出了人理解范围的修炼方法,但是,这么多年了,除了圣女和珞裳小姐天资绝艳,从中参悟到了一点点皮毛外,其他人根本就难以入门,至于你说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更是没有人可以领悟分毫。” “圣女?” “圣女是珞裳的姐姐珞羽,也是当今的珞妃娘娘。” 顾判抚掌赞叹道,“原来如此,珞裳姑娘真是厉害,竟然真的可以从石碑上悟出高深武功,不过她提到,她自己的秘法是可以看破迷雾,和珞妃娘娘有所不同。” 小姐连这个也和他说了吗? 罗姨又是一愣,片刻后才道,“勘破迷雾吗,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小姐悟出的秘法被她称作赤睛,施展出来,可以看到普通人难以现的东西,还能够准确判断对手招式与内息流转,至于圣女悟出了什么,老身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一道玄妙的真气。” “原来如此,那前辈练成的这门可以让人变年轻的功法又是什么,看起来如此非同一般,也是石碑上记录的内容?” 她摇了摇头,“不是,这只是本教的一门刺激身体,爆力量的秘法。” 顾判把这些记在心底,估算了一下时间,忽然又问道,“那前辈有没有听说过烈焰掌这门武学?”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唉,这就很让人失望了,你怎么会没听说过烈焰掌呢。”顾判悠悠叹了口气,说话的语气依旧平缓,但却让她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直至坠入到冰寒彻骨的深渊。 “可是,那也是石碑上记录的内容啊,而且还是练成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老姜头亲手书写,话说这烈焰掌啊,就连我这样天资一般的普通人都练成了,前辈你现在竟然对我说不知道?” “前辈这样敷衍塞责的回答,我是十分特别的不满意啊。” 谁练成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这不可能! 老姜头是谁? 她瞳孔陡然缩小,忽然记起当年生过的一件大事,心中无数念头猛然炸开。 她猛地抬起头想要挣扎,却只感觉到双腿一阵剧痛。 低头看时,却只见顾判正缓缓抬起斧头,大量鲜血从她身体与大腿的截断处喷涌而出。 “你......” “前辈对这处长眠之地可还满意吗,绿草茵茵,碧水澹澹,风景独好。” 顾判握着战斧,缓缓站直身体。 “天山童姥,再见了。” 天山童姥又是谁? 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带着深深的疑问,她只看到金黄的颜色填充满自己的全部视野,紧接着便陷入到永远的黑暗之中。 哗啦...... 将最后一把灰烬骨屑倒入河中,顾判看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以及大大小小不下十余处的剑伤,闭上眼睛陷入思索。 和这个女人比起来,他根本就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精妙招式,从头到尾全都是直来直去的斧砍拳砸,也因此被她不时从诡异角度的出剑给刺伤了身体。 但没用太长时间,他就已经把节奏牢牢掌握在了手中,再没有给她那些精妙招式有任何挥空间。 任她招式再精妙繁复,一招就有数十种后续变化,但他就是轰隆一斧头砸过去,度比她快,力量比她大,她就只能硬拦硬挡,不可能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处理。 这就是纯粹的度与力量带来的效果,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果然是至理名言。 刚才还在淌血的伤口正在加愈合,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完好,这就是生命值加成后带来的好处,比一般人要强大了不知道多少的自愈能力。 但身上的衣服却不可能享有这种待遇,短暂而惨烈的交手后,衣服几乎在来去纵横的剑气下支离破碎,只剩下一根根长短不一的烂布条挂在身上,若是就这样进城,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和怀疑。 “想不到我堂堂落樱神斧顾先生,现在也只能先做个偷衣服的小贼。” 他先去找到远处小树林中悠哉悠哉吃草的战马,然后循着记忆去往距离最近的一处村庄。 临行前,顾判最后回头看了眼缓缓流淌的小河,呸地吐出一口唾沫。 那个煞笔,他最开始都已经摆出那么明显的投靠意向了,还非要头铁取他性命,最后让自己葬身在这青青绿水河畔,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 还真以为他会饶了她的性命? 他是有加入业罗教的想法,但介绍人是谁都可以,却唯独不能是她。 不过最后他通过之前掌握的点点滴滴线索,从她这里诈取到了不少秘密,倒也称得上是收获不少。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本可以用来对付白虎的高端战力,还未出征就死于“内讧”之中。 .............................. “罗姨怎么一直不见踪影,她到底去做什么了,竟然也没有跟我说上一声,以前还从未生过这样的情况。” 一间古朴典雅的客房内,珞裳有些慵懒地斜靠在宽大的躺椅上,窈窕纤细的身体跟着椅子来回晃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慵懒迷人的小猫咪。 “珞小姐,外面有人求见,他说自己叫顾判。”丫鬟轻轻叩响了房门。 “倒茶,让他在会客厅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 珞裳飞快从躺椅上跳下,只穿着清凉短衣的她赤脚踩在地上,开始对着铜镜梳洗换衣。 顾判在偏房坐着,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他现珞裳小姑娘说的确实不错,和她这里的茶水比起来,大营驿所那东西简直侮辱了茗茶这个淡雅的词语。 还有,也许是道左河畔一场大战,他烈焰掌用多了的原因,感觉自己就像是沙漠里的仙人掌,急需大量水分的补充。 一旁负责添水的丫鬟不大会儿就有些心惊肉跳,暗道这人是属牛的吗,这么点时间就已经让她换了三次茶叶,拎了三壶水过来,而且还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珞小姐还没出来吗?”趁着第四次出来换水的时机,小丫鬟急急忙忙询问同伴。 “没有,怎么了,那位客人等得不耐烦了?”另一个丫鬟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不想等就走啊,又没人拦着他,每天想求见珞小姐的人多了,不缺他一个。” “不,不是,他倒是没有不耐烦......”拎着大水壶的小丫鬟一跺脚,急得快要哭了出来,“我就是有些担心,他一会儿要撑死在这里。” “撑死?他也太不要脸了吧!” 第38章 知见障 “几天没喝水了啊,渴成这样。” 珞裳从门内款款走了出来,她这次穿了一身淡蓝色的长裙,在顾判对面坐下,伸手帮他又倒了一杯茶水。 “菜咸汤辣,又多吃了两碗。”顾判表情平静,没有喝了她四大壶水的不好意思,也没有刚刚杀了她身边人的内疚。 “我这次过来找你......” 他刚刚开口,便被珞裳抬手打断,“这样,你来的时间正好,一起边吃谈吧。” “对了,你似乎挺喜欢喝醉,还要再喝点酒吗?三十年窖藏的清泉陈酿哦。” 深夜,镇南大营驿所。 顾判盘膝而坐,双手合于丹田,掌根轻触,十根手指分别沿着不同轨迹向上伸展,模拟出火焰燃烧的形状。 悄无声息间,一朵淡金色火苗真的从双手之间绽放,随后冉冉升起,悬停在与眉心平齐的高度。 “噗......” 火苗的存在只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便自己消散在虚空之中。 调整休息片刻后,顾判又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直到淡金火苗再次自行消散。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直到十几二十次,就连他现在的强悍肉身都无法负荷的程度,才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 每一次实验,他凝聚出火苗都没能在脱离身体后存在过十个呼吸时间。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将那灰雾生命体杀掉后,他获得了大量经验值,自忖可以将烈焰掌的修行向上再攀升一个层次。 但是,那天他却失败了。 经验值应该已经达到了可以再次提升的数量,但意识中代表着烈焰掌提升的标记却没有反应。 最开始,顾判以为问题出现在经验值那里。 无法提升是因为量值上没有达到标准。 但那天和珞裳交谈中,却让他忽然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以前从未怀疑过的可能性。 也许他拿到的“碑文拓本”并不是完全正确的。 后来从那老女人处又得到一些信息,则让他更加加深了这个猜测。 “毕竟那石碑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迄今为止虽然不只一个人从上面隐约看到了字迹,但每个人见到的却各不相同......” 顾判越琢磨这段话,就越觉得有意思。 老姜头练成的剑法,也许并不是他自己从石碑上最先看到的,更不会是只有老姜头自己知道,不然也就无法解释听到这几个字后,珞裳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当信息倒了不知道几手之后,这些信息很可能早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而是不断加入了经手人的各自理解。 就像是欣赏一张美女图片,有的人主要看脸,而有的人主要是看腿,还有人喜欢看胸等等。 所以说,老姜头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写出来的烈焰掌修行法门,并不一定对,就算是契合老姜头自己,却并不一定是为他顾判量身打造。 对烈焰掌进行的深入研究,也算是从实例上验证了他的猜测。 他背记下来的烈焰掌口诀大概率是有误的,而引起这种错误的原因,很有可能要归结到知见障上面。 就好比大魏王朝的人,就算再如何聪明,也很难理解想象手机电脑云爆弹是怎么个东西,运作原理又是什么。 举一反三来推测,石碑上名为烈焰掌的修行法门,或许同样出了当前江湖武者的理解范围,几乎可以作为一种全新的修炼体系的分支。 是人类还无法理解掌握,但“野怪”们就可以理解的东西? 那么,这到底是不是人可以修炼的法门,野怪和碑文出现的时间顺序又是怎样的,谁先谁后,还是说差不多在同一时间出现? 顾判想到此处,只觉得一个脑袋变得有两个大,心底的寒意也一点点升起。 话说回来,也就是他这样能通过打野刀增加生命值,把自己肉身搞得强悍到快要变/态的家伙,才敢这样子去实验,反正他耐受力强,只要不出瞬时承受界限,受伤后恢复力也强。 若是换了其他武者,恐怕用不了几次就会崩溃,而且在顾判分析,越是武功修为高深的名宿就越难以破除这种知见障,毕竟他们在自己所熟悉的领域,已经浸淫的太深了。 即便是他这样饱受前世网络熏陶,脑洞已然大开的人,都很难破开迷障见真章,就更不要说这个信息匮乏世界的普通武者了。 顾判站起身体,忽然一个踉跄差点儿瘫倒在地,体内也是针扎火烧一般难受。 他一步步挪到窗前,推开窗户仰望着宁静的夜空,眼前忽然浮现出老姜头那总是挂着懦弱笑容的面孔,以及他拔出长剑那一刻的吃力与决然。 这个老姜头,作为一个低武世界的江湖武者,能把石碑上的东西理解修炼到那种程度,其悟性和天分简直堪称可怕。 现问题,解决问题。 这是顾判实验室工作的一向思路,那么现在把它放到对烈焰掌的修行上来,同样适用。 不过像现在这样去拿自己身体做实验,难度和危险度都大到难以想象,只能一点点去摸索,万万不可冒进。 打野刀在这方面也不是万能的,但也幸亏经验值再次增加后却无法提升烈焰掌层次,不然他就会盲目乐观地沿着一条错误道路力狂飙,直到突然间问题爆,再次被现实狠狠甩上一记耳光。 顾判忽然间对以前唯恐避之不及的石碑产生了极大兴趣,很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上面看到相应的文字,得到最为宝贵的第一手信息。 ………………………… “兄弟,这是我准备的人手与武器,还有预备的战法,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加的,咱趁着秦公公和司马千户在此,抓紧时间再向总兵官报备。” 第二天一大早,腾远便急匆匆来到顾判住处,拿了一叠纸过来。 他虽然是个行伍粗人,但在牵扯到自己前程乃至于性命的事情上,那是绝对的上心,有十二分力就坚决不使十分出去。 “这个司马千户,他又是什么来路?”顾判把刚刚吃完的早餐丢到一边,接过那叠纸先没有翻看,而是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 腾远道,“我只知道司马千户是京城什么异闻司的人,至于这异闻司嘛,以前却是从未听过。” 原来这个听过名字的司马千户,是异闻司的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人和业罗教有没有什么关系。 顾判不再说话,拿起纸来细细看了一遍,许久后才面色古怪把它们放下。 第39章 黑宝、大书 腾远见顾判把那叠纸放下,便开口解释道: “按照兄弟你说的,把那畜生当成什么躯体庞大、乱人心智、攻高防高度快、又力大无穷的移动钢铁战堡对付,为兄苦思冥想也就只能想到这些了......是不是还缺了点儿什么?我要到下午才去跟秦公公他们禀报,现在改还有时间。” “应该,应该不缺了吧。”顾判有些无奈地指着最后一页纸上的大型战争器械,叹了口气道,“腾大哥,我们是要进山,这几样东西可怎么带上去啊?” “这也是个问题,容我再想想办法。”腾远拿了笔,将那几样东西画了个圈,却没有直接涂抹掉的意思,显然还是不想放弃。 顾判又问道,“还有,这黑面和黑宝又是什么东西?” 腾远露出一个笑容,牵动脸上的疤痕,显得有些狰狞,“顾兄弟有所不知,这两样东西是咱们军镇里的叫法,差不多数量的黑面和某种东西混合起来,再点燃的话......” “嘭!”他摊开手比划一下,“这几间屋子就没了。” 顾判点点头,“了解了,艺术嘛,来源于爆炸。” “兄弟你今天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很好。” 顾判叹了口气,“昨晚上修炼内息出了些岔子,也没休息好。” “唉,还是那句话,不是做哥哥的埋汰你,你那家传内息功法啊,真就不是什么好货,反正你也快要加入军中了,回头哥哥想办法给你弄套咱们自用的高级货来练,一定好过你那东西。” 滕大哥你别说了,老姜头虽然已经死了,业罗教那位皇妃却还活着呢。 “咱刚才说到哪儿了?”腾远想了片刻,一拍大腿,“对,还有这黑宝,又叫黑血,只要碰着明火......” “轰!连水都浇不灭。” 魏廷军中竟然还配备了火药和原油吗,不错不错。 顾判正有些出神地想着,就听腾远接着说道,“到时候如果真不可力敌,咱就豁出去放火炸它烧它娘的,退一万步讲就算还炸不死烧不死,也能腾出些逃跑的时间不是?” “反正有秦公公和司马千户在,我完全可以以他们的名义,再去从别处军镇借调这两样东西过来,保准管够。” “滕大哥,那山里树木不少。” “没事儿,老子经了上次那事,早就看这破山不顺眼了,烧就烧了,还能咋的?” 腾远一脸杀气腾腾,“只需要注意一点,放火前一定看好风向,不然不小心把自家圈进火场那可就是万事皆休。” 顾判想想也对,这时候可是没有保护环境的说法,那就任他去吧。 本着扶上马再送一程的原则,顾判开始用自家从冷兵器到热兵器,直到信息化精确打击的丰富经验,一点点引导着腾远,让其开出能够使用的战法。 虽然其中大多都没有实操价值,但也算是大大打开了眼界。 两人又聊了一阵,腾远忽然起身来到门前,先仔细侧耳倾听了一下周围动静,而后声音压得极低道,“做旧的空白书册我已经准备好了,专门用来书写的墨也已经备好,就在我身上。” 顾判心中一动,知道腾远指的是什么,刹那间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念头。 自从告诉珞裳那八个字后,情况就突然间生了极大变化,那么他们原本定下的计划也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 不过他沉思许久后,还是决定要写,不过里面的内容需要进行少许的调整,字迹也要仔细琢磨,最后就是如何“现”的方式,更是得周密考虑。 这里面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岔子,那就极有可能造成翻车的惨烈事故。 所以说他必须竭尽所有,提前把问题尽量想到位,就连指纹皮屑dna都不要遗漏。 “顾兄弟,你说这本书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顾判把思忖着缓缓道,“反正不指望有人真能看懂,那就叫《天书》如何,而且我们可以把封面上的字迹磨去一部分,那样的话,正好是一本《大书》。” 腾远连连点头,“为兄读书少,反正这事儿交给兄弟你就好了。” 顾判点点头,表情非常凝重,“滕大哥最好也琢磨一下,咱们怎么才能在不露破绽的情况下现秘籍......宫里过来的秦公公,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啊。” “这我自然晓得,而且为兄已经有了初步想法。” “哦?” 腾远眯起眼睛,“我已经找好了人选,那货就和憨熊差不多,仅有的一点区别就是要比憨熊更憨更楞更傻,到时候,我们提前准备好,就让他去“现”好了。” “这货就算被人查问起来,也绝对的一问三不知,而且他怎么说也是我们镇南大营的士卒,这功劳也轮不到旁处去。” 顾判听完也是微微颔,腾远说的办法可行,只要在一些细节上多加完善就好。 ………………………… “多日不见,小姐看着可是清减了许多啊。” 珞裳居所,一位三十许的年青男子端坐在会客厅内,目光平和看着对面的珞裳。 珞裳道,“司马大哥,就是上次我说的荒村一事,里面遇到危险,受了些伤。” “哦?既然小姐都这么说了,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一起新的异闻事件。” 司马屈指轻轻敲击着木椅扶手,忽然道,“罗老呢,是她没有行好保护小姐的职责么?” “那件事不怪罗老,当时是我让她去其他地方调查事情,没有跟在身边。” 珞裳微微皱眉,“只是罗姨前日忽然间不告而别,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司马眼神一凝,“难道罗老出事了?不可能啊,以罗老的本事,据我所知在这片地方能伤到她的人,应该只有秦公公一个而已。” “但秦公公又怎么可能会对罗老出手?” 珞裳道,“秦公公自然是不会对罗姨出手的,若往最坏处想,罗姨真的遭遇了不测,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司马的手指不由得微微一抖,“异闻?” “正是异闻......”珞裳叹了口气道,“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种不分规模大小,但只要有人触卷入进去,便凶险无比的事件了。” “司马大哥,其实除了疑似白虎荒村的异闻事件外,就在这南黎城内,还有一起疑似异闻事件存在,我把它叫做,怀远镖局事件。” “这也是我让司马大哥多带有经验好手前来的原因。” “一片地方,先后出现两起可能是异闻的事件?”这一次,司马终于色变。 第40章 百户参事 乍然听到可能出现了两起诡异事件,司马千户面色陡变,坐在那里沉思不语。 珞裳却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是,根据我的观察和分析,和其他从头到尾根本毫无头绪的事件相比,这次的事件反而是最容易让人理解,也是最有可能被我们破解的了。” “有幸存者没有?”思索片刻后,司马又恢复了平静。 珞裳闻言挑了挑眉毛,“有一个,算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哦?那我倒很想见上一见了,另外怀远镖局在什么地方,我也准备过去看上一看。” 珞裳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一个身穿黑底红边劲装的男子躬声道,“启禀千户大人,镇南军镇副将腾远求见。” “是来让我看出征章程的吧。”司马颇有些不屑地笑了笑,“他们这些没有接触过异闻的武夫,还按照平常行军打仗的法子去应付,能拿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让他把东西留下,人就不用进来了。” “遵命。” 不多时,劲装男子拿着厚厚一叠公文签纸进来,放到了司马面前。 “呵,倒是挺厚的嘛。”司马本来都不打算看上一眼,这下反倒是来了兴致,随手翻看了第一页。 许久之后,他将视线缓缓从纸面上离开,忽然间大声喊道,“腾副将呢,他人在哪里?” “回禀千户,他已经走了。” “叫他回来,不,还是明日我亲自上门去见他吧。” 司马再次低头埋进那一摞厚厚的计划章程中,抚掌感叹道,“想不到军中竟然还有这等人才,想法宽广不落窠臼,而且往往有惊人之语,这里面许多计策就连司衙内的那帮家伙都很难想到。” 就这样,在腾远求见司马千户后的第三天,也是猎虎大军即将出的前四天,顾判稀里糊涂就成为了顾参事,享百户俸,隶属于魏廷异闻司西南三省镇抚所麾下。 而京城过来的司马千户,恰好即将就任西南三省镇抚所的副指挥使。 看着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的黑底红衬金边官衣,再拿起代表着身份的令牌,顾判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就是那么好笑。 想当初他拍着“天山童姥”的马屁想要进异闻司,结果却来了个绿水河畔一死一伤,后来不想进了吧,它却又颠颠儿的自己跑过来了。 真是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不过按照司马千户的解释,将他收入进异闻司倒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他是经历了疑似异闻事件并存活下来的人,本身又是修成了内息的武者,身世清白为人本分没有疑点,最近又在间接为大魏朝廷效力,单只这三个条件就已经足够满足基本条件了。 在这个低武世界世界中,能够修成内息的武者说少不少,但绝对算不上多,和其他普通人比起来,这就是人才。 就好比顾判前世,985、211毕业的大学生的人数看起来并不算少,但即便到他爆炸前,所有本科大学生的数量也只占了全国总人数的百分之五不到,非常低的比例。 他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如同前世运输业还没有爆式展前,记者跑到春运列车车厢里采访,最后欣慰地得出原来大家都买到车票了的结论一样。 更何况他还是从疑似异闻事件中活下来的内息武者,加上了这个限定条件后,便一下子从人才升级到了专业人才,再加上和珞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关系,有她递话背书的情况下,一切就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虽然真正的任命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由上面批下来,但真正管这事儿的好像又是珞裳她姐姐,所以说,当他点头表示同意的那一刻,事情就已经算是成了。 随着衣服和令牌一起放到手里的,还有一本手写的线装书册。 书册并不厚,封面是一片空白,只是在翻开第一页后,顾判便眼睛一亮,看到了作为标题的一列小字。 千羽湖渔民失踪事件。 他迅沉浸进去,很快就将薄薄的线装书册看完。 然后就忽然有了种对形势分析判断再次生重大失误,一不小心误入贼船的感觉。 这本被他命名为异闻录的书册是有查阅权限与范围的,除去已经通过严格甄选加入异闻司的人,普通人是接触不到的,就算是大魏朝的大部分文官武将,也并不在可阅的划定范围之内。 魏廷这么做是怕引起动荡与恐慌,顾判完全理解,因为这种东西一旦从官府渠道布,所造成的震动绝不是普通百姓小范围的捕风捉影所能比拟,一个把控不好就会造成极大影响。 在现在这个信息闭塞,传播不易的社会,魏廷要真是全网广播宣而告之,那才是作死行为。 不过真正让顾判郁闷的还是书中的内容。 大魏朝的异闻事件不是他所以为的很多,而是太少了啊。 至少与这样疆域辽阔的一个大帝国比起来,书册内的各种事件平均分布下来,简直就特么的像奸商卖方便面,杀一头牛满足所有生产线。 回想起来他一过来就接连遭遇镖局灭门、白虎荒村事件,买彩票都能中奖了啊。 然而就为了这么点儿异闻,大魏朝廷专门成立异闻司,其中固然有魏皇自身经历的原因,那也算得上是非常当机立断,未雨绸缪了。 一是少,二是凶。 千羽湖渔户失踪事件,白漓峡谷无底岩洞事件,魔性妖刀事件,还有红衣新娘迎亲事件等等这些异闻,不论哪一个都让顾判看得是头皮麻,倒抽凉气。 他可以很负责任地说,上述无论哪一种事件,如果他也身在其中,几乎都逃不掉惨死无生的结局,即便是手握二级打野刀也是如此。 和这些事件比起来,白虎荒村事件倒还算得上是中正平和,[乡村小说 .yanjuexiangcun]温润似水了。 呼...... 顾判叹了口气,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继续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他一直想加入魏廷异闻司,那是为了去刷经验的,先从没什么危险的小野怪打起,待到时机成熟了才好去刷大小龙,但按照现在这个样子,又哪里有什么方便安全的“野怪”可刷? 书里讲到,自异闻司成立以来,大量的工作就是在甄别暗访各地疑似异闻的传言,但那些小小的神怪诡异故事基本上都是查无实据,花费了大量时间和人力,得到的结果就是传言即谎言,只能吓唬吓唬晚上不睡觉的小孩子。 而且他在与司马千户见面时,珞裳还从旁提到了一句,就算是朝廷官面上供奉的那些香火正神,也都没有真正出现显露神迹的现象。 唯一真正通过暗访调查被基本确定落实了的,就是那红衣新娘迎亲事件了,只不过那一次,异闻司一位指挥使,三位参事,七位校尉,连带着还有数十探子,死得只剩下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疯子,端得是惨不堪言。 第46章 天地不仁 轰! 一团火球突然从前方飞起,朝着山林中落去。 秦公公背在身后的双手下意识地绞紧,转头问道,“千户在想些什么?” 司马千户目光平静注视着浓烟升起的地方,“我在想,和其他几次异闻相比,这一次在我们手上,也许终于有了一张可能有用的牌面。” 千羽湖,白漓峡谷,魔性妖刀,还有红衣新娘等等,每一个几乎都找不到可以破局的办法,但通过腾远的建议,司马忽然现,这一次他们似乎触摸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以利用天时地利优势的机会。 天时方面,目前正值初秋,西南地面雨水很少,天干物燥,秋风渐起;地利方面,横在眼前的又恰好是山林环境,大火一旦燃起,那就会铺天盖地,近乎天谴。 他很想知道,那些一般都喜欢盘踞在一地的异闻事件主角,让他们诡异恐怖的原因是什么,到底是不是他曾经猜测的那样,是因为周围环境,给异闻事件的形成造就了土壤。 那么按照这个推断,以近乎天谴威力的大火毁掉山林环境,就应该会出现某些变化。 山火一旦真正开始蔓延,度甚至比骏马飞奔还快,就算是躲进山洞,也会被有毒浓烟侵袭,如果这样都无法对那些异闻事件的主体造成困扰,就基本上已经宣告了他所能利用的手段,全部无效,对异闻形成的原因猜测,也趋于错误。 “你千万小心些,因为你怕是也快要不见了。”议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珞裳悄悄跟上了顾判,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说出句莫名其妙的话。 顾判却是第一时间就听明白了珞裳话里的意思。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起来,“怪不得司马大人刚才看我的眼神很怪,这么说我很快就要做新郎官了?” “做新郎官?你怕是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虽然我们称之为红衣新娘迎亲事件,但她好像只是一直在迎亲,被卷入进去的人,似乎是不分男女都变成了迎亲队伍中的仆役。” “这是我们死了很多人后,才勉强窥探到的一点消息。” 顾判停下脚步,“昨夜失踪的士卒,现在都已经变成了红衣新娘的下人了?” 珞裳长叹一声,“十有八/九就是如此,只是红衣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这才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如果这样的话。 顾判忽然想到了那位名为傻缺的士卒,他和那部玄之又玄的“大书”很有可能都已经到了红衣新娘那里。 红衣新娘又会不会从中现什么? ………………………… 欢快喜悦的乐声中,一支数十人的队伍在深夜山林中如履平地,快穿行。 旗锣伞扇、金卫仪仗、八抬大轿、车舆相随,还有两排吹吹打打的鼓乐手,脚步飞快跟在最后。 忽然间,从轿内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将大红色的轿帘掀开一道缝隙,“就在这里吧。” 很快的,一栋古宅以肉眼可见的度,突兀地出现在深山老林之中,大红灯笼一盏盏亮起,为漆黑的夜幕添加了一抹淡淡的血色。 “小姐,绿婆婆离开,到现在一直还没有回来,她,是不是逃走了啊。”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年轻女子端坐,对着铜镜一点点描画着自己的双眉,动作温婉柔和。 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她的倒影,凤冠霞帔,冰肌红唇,明眸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正在一边帮红衣女子梳理长,一边小声汇报着事情。 “她呀,没有逃走,只是已经消散了,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什么都没有留下。” 眼看着自己的妆容就要成型,红衣女子心情似乎也变得很好,就转过头来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咔嚓! 后面的小丫鬟看到自家小姐温柔如水的笑容,却是猛地一个颤抖,脑袋便从脖颈上突然滑落下来,又被她忙不迭地用手接住,再慌慌张张按在脖子上面。 “哎呀,我的头乱了呢。” 红衣女子嘟起小嘴,眯起眼睛,就像是小女孩般轻哼着,轻轻巧巧向后一抬手,就把小丫鬟刚刚安好的脑袋又摘了下来。 她双手捧着那张充满惊恐表情的面孔,就像是在捧着自己最心爱的小布娃娃,带着它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停留在了头上的簪处。 “你看,头真的乱了呢。” “小、小姐……”被捧在手上的头颅哭泣着,开口说话了。 “嘘,别叫我小姐了,我不是你的小姐呢。”她平淡地笑着,温柔地说着,双手掌心渐渐升起一团鲜艳红色雾气,将那只头颅很快笼罩进去。 不多时,一切就又都恢复了宁静。 身姿窈窕纤细,穿着丫鬟服饰的无头姑娘安安静静站在自家小姐身后,手上熟练却又机械地动作着,打理着手上又黑又长又直的头。 当当当…… 闺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子声音从门外响起,“小姐,新来的车马手已经到齐了。” “嗯,我知道了,以后像这种小事情啊,青婆婆自己看着做就可以了,不用再过来告诉我。”她此时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梳妆,将桌面认认真真收拾干净,起身站了起来。 “咦,青婆婆你为什么还站在门外呢?” “回禀小姐,老奴在其中一个车马手身上,找到了一本书。” “哎呀,是什么书啊,快点拿进来让我看看。”她的声音顿时欢快起来,很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只是,当她瞟了一眼磨损严重的古旧书册封面,一看到那仅剩的、模糊不清的不知道是“大”还是“天”字,顿时就没了太大兴趣。 这不是她最喜欢的那种故事书。 不过她还是翻开了第一页,准备认认真真读上一遍。 对于这种以文墨记录下来,代表着人们智慧与思想结晶的书籍,她一向都是很爱惜很有兴趣的。 从她可以识字看书,到能大致看懂书,再到现在,虽然算不上博览群书,通古博今,但林林总总也算是读了不少书了。 就算是许许多多的读书人,恐怕都还没有她的阅读量丰富巨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还未开始正文,书册封面背后那页上,一行冰冷的字迹先一步映入她的眼帘。 天地不仁? 她不由得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笑容。 何为天地不仁? 于她而言,灵智自生,方知自我,天地对她就是仁,是天大的仁! 那为何又称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她闭上眼睛,再细细琢磨思索后面这句话。 轰! 刹那间,她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猛地僵硬在了原地。 许久后,她终于睁开眼睛,低低道了一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47章 雷火天灾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低声喃喃自语,眼睛里陡然亮起一抹血色。 唰………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刷子从空中擦过,整间闺房内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更加鲜艳,更加明亮,更加动人。 闺房外,不知何时已经妆点一新,大红的锦缎,从闺房门口,一路铺开到了整座小院,然后又向外延伸出去,房檐屋角、楼台亭阁都变得更加崭新凝实,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 呼…… 她吐气如兰,端正了坐姿,以一种更加认真的态度,翻看了第一页。 但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有些迷茫了。 这本书,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些字,她并没有不认识的,但为什么连在一起以后,就突然间变得那么的陌生? 她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透明白。 但是她想明白的一点是,读不懂悟不透,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只能说明她自己的悟性还不够,还差得很远。 就像是开篇第一句话所写的那样,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是啊,如果能那么容易就让她弄明白,就不会被称之为道了吧。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她就这样在闺房内慢慢走着,一边低声轻吟着上面的几句话,许久都没有停下。 果然是天书,果然是她的悟性还不够啊。 许久后,她轻轻叹了口气,缓慢而又珍重地将这部古书合上,然后又放进一只古朴典雅的小木盒里面,藏了起来。 “青婆婆,你去把带着书的那个人找来,我有话要问问他。” “老奴这就去叫。” 一刻钟后,动作僵硬的傻瘸呆呆站在了闺房门口。 她并没有说话,只是透过不停出清脆声响的珠玉门帘向外看了一会,便挥手让青婆婆带着傻瘸离去。 这个人呀,怕不是本来就是个傻子,现在转化成车马手后,只能会变得更傻,根本不可能问出来什么。 “你,去把张厨子给我叫来。” 无头丫鬟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不久后又领着一个面无血色,一身白袍的胖子进来。 “奴婢张厨,见过小姐。” 一只纤纤素手穿透珠玉门帘,从里面伸了出来,两根青葱般的手指间捏着一本书,放在张厨的鼻尖上方。 “给我闻一闻,上面都有哪几种气味呢,不要有任何的遗漏,知道么?” “小奴晓得,还请小姐稍待片刻。” 张厨子不敢看那只手,闭上眼睛将鼻子稍稍凑近了些。 许久后,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呆在闺房里。 忍不住把那部神秘“天”书拿出来又读了几页,她感觉有些累了,便轻轻摘下了自己的脑袋,又将修长白皙的双臂双腿卸下,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摆放在床上,娇躯软倒,缓缓合上了眼睛。 她的心情是愉悦的。 此次出行,不仅毫不费力捕捉到了三个美味家伙留下的痕迹,甚至还得到了这等玄妙难言的《天书》,当真是不虚此行。 奴婢张厨子已经记住了书上其他人们的味道,她只需要循着痕迹与味道寻找过去,一切就都会很快更加清楚明白。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是要先把那三个好吃却又有一点点危险的美味处理掉再说。 绿婆婆应该就是被它们吃掉了,而且,它们绝对会在明天早上拼死一搏,那么在此之前,还有一点时间,足够她休养恢复力量。 既然已经在她面前露出了痕迹,又被她循着痕迹找了过来,那么,猎物的命运基本已经可以确定。 轰! 噼噼啪啪...... 她猛地从深沉的养神中惊醒。 “怎么回事?” “小姐,不好了,雷火,雷火天灾!” 她轻轻推开房门,莲步轻移来到院中,仿佛踩着虚空中看不到的台阶,步步登高,直至树梢。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片炽烈的火光。 大火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扩展极为迅,只是她出房观察的短短时间,就已经从数百步外涌到近前。 轰! 一团火球从身侧飞过,落在草木上顷刻间引燃大片,她微微皱眉,侧头看着肩膀红衣上沾染的一点黑色,再看看越烧越旺的火场,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 呜…… 阵阵山风吹来,风助火势,刹那间就将原本已经恐怖的灾难,朝着更加不好的方向推去。 在这样堪比天威的山火威胁下,她的面色一点点从轻松变得阴沉。 下面张灯结彩的古宅已经陷入到大火包围中,虽然在火苗舔舐和浓烟烘烤下还一直保持着原状,但很容易就能现,古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虚幻起来,不复最初的凝实。 一般的火焰灼烧的确不能对古宅造成危害,但是,一旦达到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就算是普通火焰,也形如灾变。 “找到它们,吃掉它们,离开这里。” 她透过烟雾,望向火海深处。 虽然已经初步捕捉到了三个猎物留下的痕迹,但距离真正抓住它们的踪影,还有着非常大的一段距离,以此类推,这也是白漓和木蛉一直不急不躁,在山林周边和之中步步紧逼的原因。 它们能将白虎定位圈圄至这一片山林,就已经付出了相当的努力,等真正锁定到白虎真身,战斗的爆只在短短一瞬而已。 只是对白漓和木蛉而言,伤白虎容易,杀却是难,即便是它们都是同类,也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低下头,包裹在鲜红袍袖中的玉手轻动,下方的古宅便倏然变得虚幻,很快不见踪影。 大火迅将那片山林点燃,自此之后,从她的眼中看去,已经尽是一片火海。 “我在触及到它们的痕迹同时,它们也同样察觉到了我的到来。” “它们躲起来了。” “在没有确定我是否真正离开前,它们就算忍受山火的炽烤,也不会将自己的痕迹暴露出来逃跑,” “只有那里有一处幽深山洞吗,很好的呀,在大火灼烧下,它制造的迷障也渐渐显形消散了呢。” “还有另外两个吗,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等待吧。” “看一看,究竟是谁最先隐藏不住。” ………………………… 顾判从头到尾观看了山火从无到有,再到一不可收拾的整个过程。 在这一过程中,黑面和黑血挥了极其巨大的作用,尤其是在山火初起时,至少成十倍百倍地加快了燃烧扩张的度。 直到后来山风渐大,呼啸而至,风火纠缠下已经势不可挡。 那道火线刹那间便窜出不知道多远距离,度堪比射出的弓箭。 第48章 欺之诈之 “这般大火,能烧得死那白虎吗?” “就怕它能找到一处幽深山洞躲进去,以白虎的强悍肉身,活下来也许并不是难事,换成红衣新娘,若是在大火初起时一心要走,恐怕也能轻易走掉。” 顾判远远看了眼矗立高处一动不动的司马,心中疑惑更盛。 这是就连他都能轻易想到的问题,司马作为异闻司的老人,不可能想不到,但他最后为什么就非要选择这么一种费时费力,还后患颇多的烧山之法呢? 还是说,这里面隐藏着他还不知道的其他秘密? 火势越来越大,都已经朝着山下营地蔓延过来。 好在征的随军劳夫早在营地周围开辟好了防火带,至于其他地方,就算大火烧入到大面积的碎石荒野中,也很快就会熄灭,造不成太大损失。 “这就是让你的蛉虫死亡的火焰吗,这些人们,心窍之机变,手段之丰富,确实非现在的吾等能够相比。”一缕白烟在熊熊烈火间若隐若现,高温炽烤下随着空气在微微扭曲。 组成白漓躯体的烟雾比最初时少了几乎一半,说话的声音也更加虚弱不堪,比在山脚荒村时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吾等还要再忍耐多长时间啊?”木蛉有气无力地道,“这场山火愈的大了,对吾的伤害也在加大,再不撤离,吾的根本都会受到重创。” “白虎隐藏不出,外有同类窥伺,你我如今不能妄动呀。” 白色烟团倏然炸开,在熊熊大火与滚滚浓烟中迅扩散,笼罩了百丈方圆的空间。 下一刻,白漓略带惊讶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在躲着我?” 木蛉沙哑艰涩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融入到呼呼风声和噼噼啪啪的火声深处,“不要把虚弱的自身暴露在同类面前,这是蒲濂让吾知道的,关于生死的危险啊。” “吾并没有完全吃掉蒲濂。” “但是,蒲濂已经消散......白漓,你曾经说过蒲濂杀性太重,但是,在吾眼中啊,现在的你才是杀性最重的同类。” “木蛉,你错了呀,在这等情况之下,吾绝不会做出吞噬你的事情来。” “没有了你,吾也很难对抗白虎,和那个新来的同类呀。” “白漓,你不会如此最好,如今唯有吾等真正合力,才能在新来同类的窥伺中退走。” “这是肯定的呀,你我于灵智初起时便结为伙伴,那些人们,可是非常重视这样的关系,他们还将其称之为手足……既然如此,吾等便暂且联手退走,待恢复之后,再去寻找这个新来的同类呀。” “然。”木蛉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比刚才清晰了许多。 “找到你了呀。”白色烟雾突然从极静转为极动,迅朝着四周扩展,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倏然间,一片地方的白烟轰然聚拢,居高临下俯瞰着静静燃烧的几棵大树。 “就和吾融为一体,让吾以吾等两个的合力,去对抗击杀白虎和新到来的同类。” “白漓,你……”嘶哑艰涩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愤怒之意,“你刚刚说过,要和吾联手退走!” “你在,你在骗吾!” “木蛉呀,吾从那些人们那里学到,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许之以利,莫如诱之以梦,欺之诈之,不外如是。” “更何况,吾并没有真正欺骗你呀,被吾吞噬,与吾融为一体,亦是吾等合力,而且是最好的合力。” 白色烟雾迅在那片区域再次聚拢成型,将大火中兀自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紧紧包裹在内。 “不!” 最中心的大树剧烈颤抖起来,在树身上竟然生出一只只眼睛,数之不尽密密麻麻的眼眸同时眨动,看上去绝对会让人心底毛,浑身难过。 只是白雾却没有任何的不适,相反,它似乎变得兴奋起来,试探着一点点朝着那些眼睛靠近。 啪! 啪啪啪啪啪! 毫无征兆地,树身上过十分之一眼睛同时炸裂,从中飞出成千上万只细小的黑虫,冲入白色烟雾之中。 “没有用的呀,木蛉,你放出来的这些蛉虫,对吾毫无作用。” “你还是想要逃走吗,吾明白,只要有一些蛉虫走掉,你就能从吾手中走脱,再隐藏起来慢慢恢复……但是,你的想法与手段,对吾依旧是没用的呀,而且还会成为吾的食物,化作吾的力量。” “更何况,就算吾放任几只蛉虫离开,你想要再恢复也太难了,失去了几乎全部的力量,这样再存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呀?” 白漓保持着平静,任由乌云般的黑虫进入白烟,然后一一将它们吞噬、消化。 它依旧在等待,并没有急切对着剩余的眼睛动进攻。 因为即便是虚弱到如今程度的木蛉,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真正杀掉,需要大量时间与力量去一点点将它磨死,而时间与安全的环境正是白漓所缺少的。 就这样一层层的消耗与绞杀,吞噬掉木蛉的力量就好。 若不是受创严重,还面临新来同类的极大威胁感觉,它也不愿意对木蛉下此狠手,毕竟对于它和木蛉来说,击败容易,击杀很难,只要还存活,就有着报仇的可能。 白漓大半的力量都用在隐藏自身的存在上面,现在的大火虽然也对它造成了伤害与困扰,但由山火形成的浓烟却是它最为完美的掩护,不需要担心被新来的同类很快就能现它的踪迹。 嘭! 突然间,树身上又是无数眼睛炸裂,飞出密密麻麻的细小黑虫。 只是这一次,炸裂眼睛的数量至少占到了全部的九成以上。 “木蛉,你害怕了呀,但是,没有用的。” 白色烟雾迅将所有黑虫囊括进去,这种吞噬后满足的感觉让它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要害怕呀,很快的,你的身体就会和吾融为一体,那是,一种全新的,会让你感到喜悦的新生呀。” 轰! 突然,所有在白烟笼罩中的黑虫齐齐爆炸,瞬间爆出来的威力让白漓都猝不及防, 笼罩着这片区域的白色烟雾剧烈颤动,裂开几道缺口。 下一刻,无数黑虫爆炸后剩余的力量,便从这几道缺口中泄露出去,向外扩散。 白色烟雾深处,陡然出现一张面孔。 这竟然是一张明艳的女子面孔,只是一双明亮的狭长眼睛,正在投射出名为愤怒的光芒。 “吾明白了,你是想暴露吾等的存在呀。” “就算是被新来的同类吃掉,也不愿与吾融为一体吗?” 犹豫只是短短一瞬间,白色烟雾退缩了,不再笼罩住大片区域,而是迅变小变淡,朝着远处遁去。 吞噬掉木蛉的想法已经改变,它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在那个新来的同类找到这里之前,用最快度远离,不能让对方触摸到它的踪迹。 白漓不得不放弃。 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那刹那间的犹豫。 它很明白,虽然木蛉造成的气息泄露只有短短一瞬,泄露出去的力量在它的遮盖下也只有一丝一毫,但是,如果新来的那个也像它这样,对于同类的气息异常敏感,那么就只凭借这瞬间的泄露,就能被对方准确抓到机会。 下一刻,也许就是诡异未知的攻击降临。 该走则走,万万不可有任何侥幸念头存在,这是白漓知晓自我后,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危机,才形成的铁律决断。 十数里外,安安静静站在火场中的红衣女子身体微微一动,旋即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仿佛周围的大火都失去了颜色。 “战斗已经开始了吗,我已经感觉到了它们美味的气息,真的是很甜美的气息啊。” 下一刻,她面带浅笑,轻轻向前迈出一步,窈窕纤细的身躯便突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在数十丈之外。 熊熊燃烧的山火,自动退避到她的一丈之外,唯有火焰形成的光亮,将她的大红霞帔映照得愈动人。 轰! 所剩不多的眼睛在树身上疾移动,最终汇聚一处,融合成一只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的竖瞳。 紧接着,竖瞳咔嚓一声脱离大树的束缚,闪电般朝着山外飞去。 ………………………… 顾判站在一群士卒中间,看着他们熟练至极地点燃一团团东西,再通过组装起来的抛石器将大蓬火球不断投掷进山中,就算山火已经无法控制,都一直都没有停止的意思。 腾远最后还是把那些不好携带的东西带来了。 不过想想也容易理解,这次出来的随队府兵和征夫为数不少,这些器械也可以拆卸组装,就算再难携带,也不用身为镇南大营的副将亲自动手,他只需要开口说上几句,自然会有上千人去贯彻他的意志。 这就是人多力量大的最直观体现。 山林大火还在剧烈燃烧,如果没有大雨降下,顾判认为至少还要烧上个十天半月才能渐渐止住不断扩张的火势,真要完全熄灭,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远远看了眼司马千户。 这家伙,还真是敢干啊。 第49章 珞羽 顾判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不由得陷入思索。 事情到底是怎么就突然失控,变成现在这样子的? 那么,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现在的断离支脉已经完全成为了人类无法活动的禁区,就算想知道白虎和红衣新娘能不能被大火烧伤烧死,那也至少要等到许多天之后才敢派人进入查探,难道这么多人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上千兵马人吃马嚼,光是每天消耗的粮草都不是个小数目。 当然,相比较大军的消耗和山林大火可能造成的影响,顾判最为关心的还是白虎和红衣新娘如今的情况。 他或许已经被它们两个盯上,如果不能彻底解决掉视野位置被控的问题,日后就算睡觉都不敢真正入眠。 只有千日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更何况,这两个家伙还不是偷东西的贼,而是可以轻易取他性命的“妖魔”。 很快,中午开饭的时间到了。 顾判自然是和秦公公、司马千户等人在一起吃。 虽然是在军中,但他们这一桌的饭菜还是异常丰盛,远远出了普通酒家能做出的水平。 只是顾判没有太大食欲,草草吃了一些便放下碗筷来到帐外。 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喊号子的声音,从天不亮到现在几乎就没有停歇,也不知道腾远又在折腾些什么东西,不过他现在心事重重,实在是有些提不起兴趣去看一眼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一阵淡淡香风袭来,珞裳悄然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问道,“还在想那件事情?” 看到顾判沉默不语,她想了一下后又道,“这件事吧,其实还真有个可以暂时解决的办法,怪我最开始没跟你说全。” “不过我早上也只是想吓唬你一下,没想到你被吓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哦? 难道面对红衣新娘这种难以理解的恐怖事件,在她眼中并不是无解的,反而还有转机? 还有,什么叫被吓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这女人说话真有意思,如果你每一顿饭都有可能变成断头饭时,你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 顾判心中一动,转头朝珞裳看去。 珞裳被他的灼灼目光看得稍微有些不自然,便偏过头去避开,“家姐天资绝艳,悟通修成了可称玄奥的秘法,炼精化气,炼气化神,养丹田一道真气,可以对那些东西产生实质性威胁的真气。” “你的意思是?”顾判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不过还是需要得到珞裳的亲口确认。 “你还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吗?”珞裳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想要不被红衣新娘直接带走,你似乎只有一条路可选了。” “那就是随我返回京都,在家姐的照拂下,只要不是太恶劣的情况,应该可保你性命无忧。” 珞裳能够看得到异闻事件内的诡异,她姐姐珞羽具备杀伤的力量,这么看起来的确具备了现以及摧毁的能力,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他就要对珞妃[无名小说 .wmxs.info]娘娘的实力重新进行评估了。 不说和老姜头比不比个高下,至少要在现有基础上大幅度上调才行。 再散思维想一下,顾判忽然又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根据珞裳提到过的,当年那月,珞羽和魏皇一起被卷入到某异闻事件中,同年秋冬之际,珞羽入宫为妃。 她又说过,天家无情爱,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 那都是取的什么需求? 从魏皇的角度看,八/九不离十就是天大地大,自家万金之躯最大,说不得他招珞裳姐姐入宫也是动用了魏廷的力量与手段,纳妃入宫保平安。 而珞裳姐姐或许是因为业罗教的原因,无论是被迫还是顺水推舟,反正这桩婚事儿就是成了。 怪不得珞妃娘娘身为后宫嫔妃,却能将自己的影响力延伸到朝堂之上,更是手握异闻司的署理之权,归根结底的原因还要落在魏皇身上。 他这么一路信马由缰继续想下去,也许珞裳她姐早已经成为了大魏皇宫内院的公敌了吧,皇帝只要一日不祛除对异闻事件的担忧,夜宿珞妃殿的概率就要比其他妃子大上不知道多少倍。 就算魏皇想要换个侍寝的人选,也许都要那位珞妃娘娘在一旁陪侍,或者是让她躲在一旁听墙角,这要是不引起其他妃嫔的嫉恨,爆大量宫心计就成怪事了。 甚至于,换个胆子小的,就算是白天上朝时,让一个女人藏在后边垂帘听政都有可能。 不知不觉间,顾判的思维已经散到不知道多远的天边去了。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傻愣愣的在想什么呢?” 珞裳说完后等了许久,一直没有得到顾判的回应,不由得抬脚踢了他一下,脚尖触及护腿的铁板,出一声脆响。 “哦,我刚才在想,珞裳小姐说的意思,是不是准备让我进宫?” 顾判随口问了一句,脸色陡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进宫? 难道要割了? 这样的话,他还真不如抡起巡狩利斧,和那红衣新娘血溅洞房来得爽利。 没想到珞裳听了,同样一脸古怪的表情,“进宫?你要进宫做什么,难道你想当太监?” “真的不需要进宫吗?” “难道你一直想进宫?” 珞裳短暂的惊讶过后,忽然展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落樱神斧顾百户,你要真有这样的想法,早点儿跟我说嘛,秦公公就在这里,他的刀法可是好的很呢,基本上只需要唰的一下,事儿就成了。” “而且有秦公公和家姐的提携,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估计很快就能做到掌事太监......嗯,落樱神斧顾公公?听起来也蛮不错的嘛。” 女人太麻烦了。 想得太多说话太多的女人,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当然不愿意进宫了,只是还有一些地方没想明白。” “我大概能猜出来你不明白的地方在哪儿。”珞裳微笑起来,“不进宫就离家姐太远,你是怕真有危险的时候,来不及赶过去救你?” 顾判点点头,很自然地道,“确实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落樱神斧顾参事,你又想多了。” 珞裳笑意盈盈道,“真要有危险出现,你觉得家姐真的还能离开魏皇那男人身边?” 顾判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以他的分析判断能力,说也可能说不到点子上,反倒不如等着珞裳答疑解惑。 果然,停了片刻后,她开始解释了,“魏朝都城可以说是最不会招惹异闻出现的地方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在魏都,有那柄刀的存在……” 第50章 眼睛 “那柄刀!?”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莫非是异闻录上记录的那柄魔性妖刀?” “你还真是一点就透。” 珞裳点点头,“没错,虽然很难理解,也很难让人相信,但那柄刀一直都在向外散着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到的气息,甚至可以笼罩住整个大魏国都范围,只要有其他同类的靠近,它就会自行示警,并蠢蠢欲动想要起攻击。” “若是有东西继续靠近,就会惊动姐姐,它要是靠近到大魏国都城墙的五里范围,姐姐就会出手,以气御刀,将其斩杀于城墙五里的那条线上。” “大魏内宫深处竟然还隐藏着这样的人物与妖兵?”顾判讶然,毫不掩饰内心深处升起的波澜。 真的这么厉害的吗? 这样的手段,在他看来已经脱离了此方天地间武道修为的上限,至少达到了小说家言中莫测神明的程度,甚至比老姜头都要表现得更加不可思议一些。 “是不是感觉到不可思议?” 珞裳凝视着远处的大火与浓烟,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悸的神色,“别说是你我,就算家姐本人都一直参详不透这其中的奥秘,姐姐曾经说过,也许不是她在运行那道真气御使妖刀,反而是魔性妖刀在御使她一样。” 顾判心中有些疑惑,想了想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直接说出来,“既然如此,魏皇竟然还敢放任妖刀一直存放宫中?他就不怕哪天这玩意突然暴起,一记背刺将他的三宫六院杀个血流成河?” “你这话可是大不敬啊。”珞裳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深究,而是细声细语说道,“谁告诉你妖刀就一定存放在宫中了,谁又跟你说过,它会突然就失去控制的,只要家姐还活着,妖刀,就只能是一柄保护大魏都城不受异闻侵犯的工具。” 顾判又问出第二个疑惑,“被妖刀斩杀的东西一共有多少次,怎么异闻录上没有记载?还有,斩杀后留下的尸体呢?怎么能确定就是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杀掉了那种东西?” “妖刀被家姐收服,又被她带进都城后,共计出手三次,没有留下尸体,所以在司马给你的那本书上也没有记录......但家姐说过,她在御刀时有种感觉,确实是斩杀掉了一些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的生命。”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珞裳忽然记起什么,有些迟疑地道,“家姐说最后一次妖刀出手,刀芒并没有将进入到城墙五里内的东西斩杀掉,而是让它逃走了。” 顾判闭目思索,良久后才道,“若能跟随珞姑娘入城,那自然是好,但现在我已经是异闻司西南三省的参事,无故擅离职守的话,恐怕......” 珞裳白了一眼,撇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出面去和司马大哥分说吗,拐弯抹角的一点儿都不爽快。” “那就多谢珞裳姑娘了。”顾判随即拱手深深一礼,不想给她以反悔的机会。 珞裳伸了个懒腰,有些慵懒地道,“行吧,看你这身铁疙瘩行头就知道是个惜命的,我这就去找司马说一下,然后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回去了。” 顾判目送她远去,脑子里一直在回味思考刚刚两人的对话,试图从最微小的细节中现有价值的线索。 忽然间,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一团半透明的虚影,从远处的山林内一闪而逝,朝着大军所在的方向飞来。 那是什么东西? 怎么感觉像是一只眼睛在飞? 顾判倏然转身,凝聚目力朝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次,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数百步外的空中,正有一只竖瞳悬浮在那里,似乎也正在朝他看来。 “果然有东西,但是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是一只眼睛,仅仅只有一只眼睛!” “这个人啊,可以看到吾......所以,吾需要暂时的容器,他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唰! 从出现到消失,半透明的黑色竖瞳仅仅存在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几乎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刚刚走到一半的珞裳忽然停下脚步,面露疑惑表情朝着山林方向看去。 但从左到右看了两遍之后,她什么都没有现,只能是将心中疑惑暂且记下,继续朝着司马走去。 “这黑色竖瞳到底是什么东西,按常理分析它应该是符合异闻事件的描述,它和白虎,乃至刚刚出现的红衣新娘之间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又会是怎样的关系?” “身体的一部分,还是属下,伙伴,亦或是敌人?” 一连串的疑问与想法在顾判心中泛起,只是在情报信息太少的情况下,他也不能进行准确的分析和判断。 但是,顾判却并没有过多的惊慌失措,对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自然就会淡定许多,尤其是以他堪称“丰富”的经验分析,当异闻事件刚刚显露苗头,还没有真正降临之际,其实是相当安全的时刻。 噗...... 一个呼吸后,顾判微微皱眉,隐约听到仿佛小鱼吐泡泡的声音,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 噗噗噗! 紧接着,他似乎又听到了好几条小鱼一起吐泡泡的声音。 呃,丰富经验误导人,这就要开始了吗? 连一点儿前/戏都不做? 那么,诡异会从哪里先爆呢? 倒是要好好观察一下,这样才能提前做好准备。 心念一动,顾判缩入袖中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斧柄。 火热的触感就像是将手指伸进了刚烧开的油锅里面。 似乎真的要开始了。 人来人往的军阵之中,阳光高照的正午时分,如果要开始,又会是怎样的方式展开? 他手持打野刀,身怀烈焰掌,只要来者不是白虎和红衣,对方也许会先避开他所在的位置,捡软柿子去捏? 看刚才那只眼睛的样子,和白虎红衣带给他的感觉截然不同。 人多的地方不一定有优势,反而可能会多出来未知的凶险。 顾判一边想着,一边迅来到远处土堆后面的隐蔽角落,精神高度集中,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 噗噗噗噗噗噗!!! 来到僻静之处后,他才惊讶现,犹如无数小鱼吐气泡的声音来源不在别处,竟然在他自己身上! 痒! 无法忍受的痒! 从头到脚,只要是有皮有肉的地方,都仿佛被最毒的蚊子拼命叮咬,鼓起最大最红最痒的包。 顾判闷哼一声,刚要有所动作,却现奇痒无比的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舒爽,让人简直魂都要飞了的舒爽。 仅仅刹那后,就连舒爽的感觉都消失不见,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似乎刚才的种种就是一场梦境,醒来后便一了百了,毫无痕迹。 但是顾判却并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他的脸色此时已经阴沉到了极点,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双手。 在强壮有力的手心手背上,密密麻麻只有小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竖瞳齐齐眨动,正在和他的双眼近距离对视。 第51章 献祭 手心手背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睛,而当顾判顺着手腕再向上看,更难以让人接受的情况已然生。 他的两只手臂同样遍布密密麻麻的眼睛,直到肩膀都是如此。 虽然没有脱掉盔甲再掀开布甲查看身体,但顾判已经可以想象得到,恐怕他全身上下都已经遍布这种密密麻麻的黑色竖瞳。 就连脸上和脚底都无法避免。 真是烦什么就要来什么。 而且是以这种让人心底麻的方式突然出现。 尤其是对他这样的轻度密集恐惧症患者而言,现在的情况真的是糟糕到了极点。 那么多人不去找,为什么又要来找他?难道在这玩意眼中,在几千人里面,他才是那个最软的柿子!? 布甲、皮甲,再套上一层铁甲,就差做个铁笼子把自己关起来了,但是,这都挡不住吗? 呼...... 顾判重重吐出一口热气,似乎觉得就连自己的口腔内壁和舌头,都已经被那些恶心到极点的黑色竖瞳所占据。 轰! 金色火焰一闪而逝。 焦糊的烤肉味道从他的双手散出来。 顾判满脸狰狞,面颊上的肌肉抽/动着,带动大片眼睛同时眨动,他的双手掌心覆盖着一层淡金颜色,毫不犹豫就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轰! 又是一股焦糊的烤肉味道。 唰! 他反手已经拔出了巡守利斧,切开左臂甲衣,斧刃倒转,咬牙按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就像是在削菠萝皮,噌地就是大片皮肤脱离身体,鲜血欢快地从左臂每一处地方流淌下来。 从今天开始,他再也不想再看到哪怕一个完整的菠萝。 “吾很难相信,到了现在,你竟然还能够看到吾的存在。” 忽然间,一道沙哑艰涩的声音在顾判耳边响起。 这声音咬文嚼字的腔调非常奇怪,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异国人,在用很不标准的魏国官话与人交流。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顾判咬牙切齿,说话间已经将斧头换到左手,毫不犹豫朝着右臂抹了下去。 唰! 又是一蓬鲜血涌出。 “在已经进入容器后,你们人啊,不应该看到吾的存在,即便是吾的同类,也很难看到吾的存在才对啊。” “而且,进入容器后,吾似乎一直在被缓慢削弱,并且你的兵器和火焰,竟然能够直接伤到吾,真的是很令吾惊讶啊。” 那道艰涩沙哑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带着疑惑的同时,比之前似乎多了几分虚弱的感觉。 “住手吧,你再这样下去,虽然会再度削弱吾的力量,但你却会先于吾而死,这样对于你和吾,都是不好的结果啊......而且,吾对于食人并无兴趣,亦对杀人不感兴趣,只是将你作为暂时栖身之容器,时间一到自会离开啊。” “住手?”顾判嗬嗬冷笑着,已经开始去脱身上的铁甲,“对于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来说,真的已经没办法住手了!” “你,已经惹怒了吾。” “来啊,那就互相伤害啊!” 哐啷一声,顾判将上身的盔甲扔在地上,锋利的斧刃已经剖开布甲,在胸前皮肤上划出一道鲜艳的红线。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次对自己进行剥皮的动作。 因为,他刚刚现,在已经只剩下血肉的双臂上,黑色的竖瞳竟然再次出现,而且是直接镶嵌在了没有皮肤的肌肉中间。 虽然这次出现的眼睛从数量上大不如前,不再是密密麻麻的存在,但它们的确还在! “你已经激怒了吾,虽然吾不喜食人,但现在已经决定要将你吞噬。” “嗯!?这是......” 突然间,那道本已经沉寂下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除了更加虚弱外,似乎还带上了一丝恐惧的味道。 “这是白漓留下的印记,你,竟然是被白漓标记的人啊!” “白漓,白漓!” “木蛉,找到你了。” “咦,还有我做过标记的那个人呀,竟然也和木蛉在一起。” 白漓? 白漓是又是个什么东西? 完了,莫非是白漓峡谷无底岩洞事件? 这两个白漓到底是不是一个东西!? 这么多诡物,它们聚到一起要干吗,难道他们这次进山打虎,反而是很无情地掀翻了白虎刚刚攒好的麻将桌? 顾判心中刚刚划过数个阴沉的念头,便看到一团极淡的白色烟雾从远处火海中飞出,以闪电般的度朝着他笼罩了过来。 虽然现在是阳光炽烈的午后,虽然不算很远的地方正在燃烧着熊熊大火,但顾判整个人却是一片冰凉,从内到外,从梢到脚跟全部都是寒意。 内有黑色竖瞳在体内肆虐,外有白色烟雾笼罩而来,此时此刻,顾判忽然现,虽然自己身侧不算很远的地方就是上千军镇士卒,更有异闻司和江湖门派的武者并存,但他却突然间就陷入到了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最坏的结果并不是死亡,而是连死都成为一种奢望。 在这个时候,顾判反而恢复了平静,嘴角甚至挑起了一丝笑容。 既然如此,以前他一直因为担心失败而没有迈出的那一步,也就无所谓了。 即便失败,也无非是身体再来一次爆炸而已。 顾判不再试图剜掉身上任何一颗眼珠,而是紧握住巡守利斧,猛地运转起体内那道热流。 嘭! 他的身体金光一闪,毫无征兆猛地一震,口中喷出大口鲜血来。 “推演一错误,不能再继续下去......没有时间恢复调整,开始验证推演二......” 啪啪啪啪啪! 白色烟雾降临的前一刻,顾判身体表面数之不尽的黑色竖瞳齐齐爆裂,从中嗡嗡飞出密密麻麻的虫子。 这些飞虫比米粒还要小上十数倍,瞬间四散,就要朝着不同方向逃去。 顾判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度干瘪下去,他不用想就明白,这是那个将他身体作为容器的家伙搞鬼,以其血肉为养料,制造了这么多的虫子出来。 对于一位轻度密集恐惧症患者而言,这种从体内飞出黑压压虫群造成的感官不适,并不亚于刚才遍布皮肤表面的黑色竖瞳。 但顾判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因为第二次推演已经完全展开,他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上面,难以忍受的痛苦也将他的感官淹没。 噼里啪啦! 奇怪的现象出现了。 黑压压的虫群还未飞出顾判身体三步之外,便下雨般向下掉落,而且还在半空中便已经失去了所有活性,迅化作飞灰散去。 二级打野刀巡守利斧唯一被动,献祭! 每秒对身边小范围内的野怪造成自身2%最大生命值的法术伤害。 虽然木蛉现在受创虚弱,但当它作为整体侵入顾判体内时,这样程度的伤害对它来说根本就是微风细雨,能感觉到自身在变得虚弱都已经算是它感觉敏锐的表现。 但它分离出的蛉虫就完全不同了。 这些小东西胜在数量繁多,几近无穷无尽,而且飞行度快,还可进行穿刺吞噬攻击,一旦散开那就很难完全灭杀,除非是能够像白漓那样,拥有大范围无差别伤害的能力。 但是,它们最大的缺点就是单体生命值很低,最害怕遇到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无差别大范围覆盖攻击。 第52章 白虎 “你!吾的蛉虫!” 沙哑艰涩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已经掩饰不住惊恐的语气。 只要逃离的蛉虫数量达到最低界限,那么它就可以将意识与生命延续下去。 而如今白漓却还需要片刻才能赶到,这段时间虽然极其短暂,在木蛉的判断中,却也足够它逃离少许蛉虫。 只要不死,一切就都还充满了希望。 但是现在,生的希望似乎被打破了。 它完全不知道顾判拥有二级打野刀带来的被动技能,会对数量繁多、个体生命却比较脆弱的蛉虫造成如此巨大的伤害。 “人!我要你死!” “木蛉呀,别来无恙呀!” 白色烟雾倏然收缩,将顾判的身体完完全全笼罩在内。 木蛉充满愤怒与绝望的低呼几乎与白漓冰冷无情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紧接着,它们的声音完全被另外一声怒吼给掩盖了下去。 “成功了!” “我的分析推测是正确的!” 经验值! 目前所有的经验值。 都被顾判一股脑投入到改进版烈焰掌之中。 轰! 一道金色火焰陡然爆。 将顾判整个身体化作一支剧烈燃烧的人形火炬。 滋...... 淡金色火焰与白色烟雾瞬间纠缠一处,陡然生剧烈反应。 三声惨哼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混杂在一起,不分彼此。 同一时间,身处军阵之中的珞裳忽然脸色一变,飞快来到十几步外一人多高的石头上,朝着四周看去。 目视一周却毫无收获,就当她将左手食指放入口中,准备咬破指尖,取血施展赤睛时,却忽然间被一道沉闷而又浩大的低吼惊到,身体一颤差点儿摔下山石。 嘭! 两只足有小孩澡盆大小的兽爪踩踏地面,紧接着,一头纯白巨虎从烟火深处窜出,刹那间跨过数百丈距离,居高临下注视着前方大片的人群。 “我刚才感觉不对,应该就是它给我造成的影响?” “六尺高的白虎?最开始以为他在说谎,没想到他真的在说谎。” “这哪里是六尺高,分明至少有一丈高度!” 珞裳眼中波光闪动,目不转瞬盯着越来越近的白虎,心中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还是兴奋。 她因为业罗,因为姐姐珞羽,一直都在追寻异闻迷雾背后隐藏的真相,但严格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异闻事件中的主体,以能看到的实体形态出现在眼前,而不是像之前那样,不仅不知其所以然,甚至不知其然。 除了珞裳外,秦公公和司马千户同样是眼睛一亮。 如果能将这白虎生擒,实在不行就算是取到它的尸体,那也是自异闻司成立以来,前所未有的巨大突破。 “这么长时间以来,总算让咱家见到了一次活物,这畜生来得好啊。”秦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轻轻一抬手,早就在他身边守候的一众江湖门派高手便飞身而出,朝着白虎迎了上去。 但比他们更快的,还是严阵以待的镇南军阵。 早在白虎跨出山林火场的第一时间,镇南大营分布于各高处的探子就已经现了它的踪迹,随即不管是床弩,还是石炮、投石器,纷纷调转方向,只等白虎进入射程便直接开火。 虽然这种冷兵器时代的大型战争器械打击精度感人,但在只朝着一个目标方位集火的前提下,基本上还是打出了远程覆盖攻击的效果。 但令镇南军士卒目瞪口呆的情况就出现了。 那畜生至少三四次被弩箭和石块击中,但却连它的脚步都无法阻止。 杀伤力巨大的驽枪可以直接将人体破成两段,但扎到白虎身上,却是被直接弹开,破皮都是不能。 两轮齐射过后,镇南军便已经完全失去了再次远攻的机会,而且就算是这两轮齐射,也已经是镇南大营训练有素的结果。 “它受伤了!” “镇南军的攻击还是有效果的!” 下一刻,最先冲到白虎近前的摩云剑派何擂大喝一声,提醒后续跟进的同伴。 因为爱徒身死,何擂一直对山林中的白虎充满怨念,所以在秦公公下令后,绝对的一马当先,恨不得生食其肉,活剥其骨。 “何长老,我和曲大侠从两侧来吸引它的注意,你瞅准机会就攻击它腹部的伤口。” “好!” “曲兄,我左你右。” “郑老弟放心!” 两道身影从何擂侧后飞出,借助零星巨石的掩护,一左一右朝着白虎扑去。 在他们后面,则是更多的江湖豪客,从各个不同方向包抄过去。 “这头畜生......”曲大侠飞快变换身位,握紧手中长剑,浑然不觉自己额头上已经尽是冷汗。 丈余高的白毛大虫,从远处看时还没有太大直观感受,但直到他现在正面面对,才真正感受到那铺面盖压过来的凶悍气势。 “这还是它身受重伤的情况,如果是在完好无损的状态下面对......”曲大侠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何长老,我们准备上了,你......” 曲大侠收敛心绪,躲在一尊两人多高的山石侧面,一边寻找着合适的空档,一边对何擂出声提醒。 “你!”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猛然出一声凄厉的怒吼,看也不看便朝着身体左后方向反手刺出一剑。 哧! 长剑入肉,他心中却没有任何喜悦,因为此时又是一阵剧痛从脖颈处传来。 这种感觉? 曲大侠只觉得浑身一轻,感觉自己在飞,随后便看到了无法置信的一幅恐怖景象。 摩云剑派何长老面无表情站在一具无头尸体身前,手中长剑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淌血。 更可怕的是,他认出那具无头尸体身上所穿的衣服,以及腰间佩戴的剑鞘,都和他穿的戴的一模一样。 那么,所以说...... 曲大侠还没等真正想个明白,就感到眼前一黑,所有思想所有意识全部陷入到混沌之中。 吼! 白虎轻轻咬住飞来头颅,咔嚓一下嚼的粉碎,昏黄阴冷的目光随即落在另一侧的中年男子身上。 郑姓男子亲眼目睹何擂单杀曲大侠的恐怖一幕,再被巨型白虎这么冷冰冰地一瞪,心理防线几乎在瞬间全部崩塌,想都不想便朝着远处拼命逃去。 但已经晚了。 白虎一踏山石,庞大身躯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度窜出十丈距离,低头只一下,中年男子胸口以上的半截身体便消失在虎口之中。 第53章 凄惨 所有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生。 直到白虎将整个上半截身体吃完,后面的大队武者才6续赶了过来。 “小心,何擂有问题!” 忽然间,一道女子的呼喊声音从后面传入众人耳中。 百步外,珞裳正急朝这边追来,脸上全都是焦急表情。 “她说什么?” “何擂?摩云剑派的何擂?” “他有什么问题?” “哦,好像之前秦公公让我们注意一下何擂有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也没现他有什么异常啊?” 几人刚刚来到何擂旁边,正准备询问他与白虎交手的细节,猛然听到珞裳的喊声,不由得就是一愣。 哧! 哧哧哧! 何擂毫无征兆将长剑刺入对面那人的胸口,看都不看几乎同时刺入自己身体的三刀两剑,面无表情松开剑柄,双手五指张开,狠狠抓住另外两人喉咙。 “你......” 咔嚓! 何擂双手一错,便将两人脖颈拧断,随手丢到地上,就如同在丢两团无用的垃圾。 哗啦啦...... 做完这一切,何擂转身,身上还插着一堆的刀剑兵器,看向其他武者。 嘎吱吱。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刚刚被无影剑侠何擂扭断脖子的两个同伴竟然站了起来,脑袋就那样歪在一旁,看起来诡异而又恐怖。 刹那间,剩下的所有江湖武者心中都是猛地麻,几个年轻人甚至被惊得意识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要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这帮蠢货,早就交代过他们要小心,而且是让秦公公亲口所说,结果还是……” 珞裳脸色很差,她此时已经赶到近前,无视了何擂和刚刚爬起身的两人,死死盯住数十丈外正在舔舐地面碎肉的白虎。 “撤!” “先撤回去!” 片刻前还在加往这边冲来的珞裳猛地停住,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一双眸子颜色鲜红,映照出白虎狂暴凶悍的姿态。 和这些惊悚讶然的武者不同,她才是场间最明白的那个人,清楚知道最危险也是最恐怖的敌人并不是何擂,更不是那两个断了脖子还爬起来的武者,而是远处好整以暇食肉舔血的白虎。 在珞裳的视线中,白虎所在的位置,并不是那头丈许高的老虎,而是一片黑暗,几乎能把她整个人都吸收吞噬掉的黑暗! 一旦白虎决定要再次起攻击,她最为乐观的估计,把剩下的二十多个江湖武者全绑起来,恐怕也在白虎的爪下支撑不了十个呼吸时间,这还是算上了他们一战而溃,四散奔逃,然后被白虎一个个追上杀掉的时间。 咔嚓。 地上仅剩的一条腿也被白虎吞入腹中,它咽下口中血肉,缓缓调转身体,看向了远处早已经战战兢兢的那群人。 新鲜的血肉。 它需要大量新鲜血肉来补充消耗,加恢复身体上受创严重的伤势。 自从姜起剑在它腹部造成了那道几乎横贯整个身体的巨大伤口后,没有多长时间就又来了两道连它都感觉到危险的阴鸷气息。 经过一连串的隐藏、追踪、围堵和试探后,它和那两个神秘的敌人陡然爆了短暂而又惨烈的战斗。 虽然成功从死亡的威胁下暂时逃得了性命,但它的伤势却越来越重,几乎已经到了难以支撑的边缘。 如果只有那两个敌人倒还罢了,它或许还能够凭借地利的优势,借助制造迷障的掩护来大量捕猎吞噬食物,逐渐恢复身体。 但直到昨夜,忽然间出现的一抹红光,让它再次感受到了更为深沉的恶意正在迅降临。 而突如其来的雷火天灾也断绝了它捕猎食物恢复力量的最后一点希望。 白虎并不想死,对死亡的恐惧让它不得不从藏身之地走出,为了自己生命的存续进行最后一搏。 还好,它在山脚现了浓郁的血肉气息。 这些都是它弥补消耗,恢复身体的最好补品。 哗! 珞裳话音刚落,剩下的所有人当即转身朝着镇南大营军阵方向逃去。 吼! 白虎又是一声低吼,凌空一跃便跨过十数丈距离,眨眼间便来到了落在最后的劲装少女身后。 “救!”少女刚刚惨叫出声,声音便戛然而止。 她整个上半截娇小玲珑的身体已经没入虎口,鲜血喷泉般涌出,均匀洒落在地面,犹如绽开一枚猩红的花瓣。 “孽畜!” 少女左前方的老者睚眦俱裂,饱含愤怒地回身击出一掌,正面拍打在白虎的前腿关节上。 嘭! 白虎仰头咽下口中食物,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疯狂出掌的老者,凑过头去对着他舔了一下。 它舌头上密密麻麻的倒刺就像是一排排尖刀,只是一下,老者便惨叫着翻滚倒地,大股鲜血从身体喷出,胸前的衣物与皮肉已经不见踪影,都可以透过惨白的肋骨看到内里不停蠕动的内脏。 咕咚! 几乎所有正在狂奔的武者都猛地咽下一口唾液,再次拼命加快了奔逃的度。 他们虽然没有回头看上一眼,但排山掌窦老前辈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就算是在他们这群人中间也能稳稳站在前五,力击出一掌断树摧石不在话下,但就这样一位内息高手,竟然只一个照面便惨叫大败,如何能不让他们愈心惊胆颤? “司马千户,这头畜生的体型与实力,已经出了咱家对山林猛兽的印象,当真是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迅猛如电。” 军阵之中,秦公公抹去额头上沁出的一层冷汗,看了身边的司马千户一眼。 “很正常,如果它真那么容易被我们杀死,也就称不上疑似异闻事件了。” “比起这头白虎,我其实更担心至今仍未出现的红衣新娘,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显露出任何异象,实在是让人忧心焦虑。” 司马千户面色冷峻,并没有因为死掉几个江湖人物而大惊失色,也没有在看到白虎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后乱了方寸,反而是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再等等吧,看它的样子,应该是把我们都当成了猎物,要扑过来进行捕杀吞食,这样的话……”司马千户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转头把远处的腾远叫了过来,低声问道,“腾副将,你之前安排的布置都准备好了么?” “回禀千户,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 腾远按住腰刀,努力使自己的语气语调平稳下来,“不过时间上还是有些仓促,可以选择的地方又并不算多,从昨夜到现在也只能说勉强完成了两处布置。” 第54章 金汁玉液 “这么短的时间能完成两处布置,真的是难为你了。” 司马千户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很罕见地上前一步,拍了拍腾远的肩膀。 腾远低下头,沉声道,“这都是那些小崽子们的功劳,末将充其量也只是动动嘴而已。” “他们是出力,你是劳心,听命出力容易,劳心用计却难。”司马千户遥望着远处痛快食人的白虎,暗中已经将下唇咬掉一块肉下来,显然其内心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冷静平和。 “两处布置也已经差不多了,它就是一头畜生而已,虽说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但终归是没有真正的智慧,不能像我们一样可以直接看破隐藏在表面下的危险。” 司马千户停顿一下,努力平静语气道,“战马都到位了吧。” “到位了,末将还留了一部分最好的战马出来,万一情况有变,也好……”腾远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肉痛。 司马千户一抬手,阻止了腾远继续说下去,“你有心了,不过我还是希望,最坏的情况不要生。” “那就,开始吧。” 白虎吃完了爪下的食物,抬头看看已经跑出老远的一群人,舔去嘴边的血渍,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数之不尽的食物就在不远的地方,身上的伤痛和腹中的饥饿已经折磨了它很久,现在终于到了可以尽情捕猎的时刻。 忽然间,战马惊恐的长嘶声传入它的耳朵。 冲锋状态下的白虎转头看去,一眼便看到在左侧远处,至少有一群马匹在那里挣扎,浓郁的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更加让它的情绪变得暴烈起来。 轰! 它仅仅犹豫了一下,便改变路线,朝着那群战马扑杀过去。 那些两足直立的食物虽然一直都在试图攻击,不过打在身上不痛不痒,也就是那些抛掷过来巨石和长长尖锐物体会让它有些困扰,但只要注意护住腹部伤口就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唯一有些让它烦躁的就是他们的动作比较灵活,逃跑度也并不算慢,一个个逮住吃掉有些费力,力过猛的话还会牵动腹部的伤口,让本就恢复缓慢的伤势变得更加恶劣。 所以说现在有了更好更容易捕食的食物,怎么选择就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它甚至已经可以做出简单的判断,如果那些马匹的肉量足够大,就完全可以放弃捕杀这些直立猎物,待恢复少许后便以最快的度,逃离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它身后的那抹鲜艳红色。 一想到那抹鲜红给重伤的它带来的压力与恐惧,白虎便再次加快了度。 “近了,更近了……”司马千户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刺入肉中,已经是屏住了呼吸。 白虎如同一尊从天而降的巨石,轰然落在一匹被绑住四肢惊恐长嘶的战马身上,只一口就撕扯掉它小半个身体,咕咚一下吞下肚中。 很快将壮硕的战马分食完毕,它低吼一声,庞大的身体腾空而起,朝着不远处更多的马群扑去。 轰隆! 下一刻,白虎毫无征兆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镇南大营军阵中,腾远目不转睛盯着白虎,握刀的手上青筋毕露,就在此时猛地一咬牙,断然大喝道:“放!” 咚! 大地猛地震颤了一下。 随后便是冲天而起的火光,几乎映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再放!再放!” “别犹豫,把所有黑面和黑宝都丢过去,陷阱就在那里,别给老子丢歪了!” “床弩手准备,投石手准备,弓箭手准备!” 腾远在声嘶力竭的大吼,声音很快淹没在剧烈的爆炸与燃烧声中。 同一时间,一抹淡淡的红色身影出现在幽深密闭的山洞底部。 她避开了散落一地的血肉碎骨,缓缓来到石壁前,从那里捡起一本略显残破的卷册。 “又找到了一本书呢。” 她微笑着,饶有兴致地翻看了第一页。 但仅仅片刻后,她却又将卷册合上,随手将其丢进了大红袍袖之中。 这里面记录的内容没有让她生出半点儿兴趣。 她本来就对这些人书写的修炼功法无感,尤其是在拥有了那部玄妙莫测的天书之后,再看到这种东西,甚至连多看一眼的念头都是嫌多。 “它这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藏,白白浪费力气破开迷障,算了,还是去找它本体好了。” 火场边缘,红衣新娘平静注视着远处爆起的火光,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白虎食人,人伤白虎,谁杀谁都是天经地义,这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 “只是这人啊,心机多变,擅使外物,终究不是白虎所能思度。” “它立足山林,多靠身躯之强,爪牙之利,无有敌手之下却是忽视了其他,这是它的强处,但也是阻碍它再进一步的束缚。” “可惜了......” “不过自从我生出灵智以来,还从未见到过能够被这些人们捕捉,甚至是杀死的同类,如今这头白虎的情况倒是有些意思。” “所以比起吃掉它,我更希望能够观察一下,这些人们到底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又能做到什么。” 驻足矗立许久后,她幽幽叹息一声,轻轻撩起裙摆,转身刚要准备离开,却又在迈出一步后停了下来。 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悄然出现在她的身侧,直接跪倒在炽热的灰烬上面,恭敬道,“小姐,奴婢嗅到了熟悉的气味。” “哦?”她眼中波光闪动,轻启朱唇道,“是人留在那本书上的味道吗?就在那边的人群之中?” “回小姐的话,奴婢嗅到了两道气味,一个就在那人群深处,另外一个,则是单独存在。” 她回过头来,看看镇南大营的上千披甲士卒,然后很快又顺着白胖中年男子手指的方向,看向了军阵一侧附近的位置。 “那就,先从有意思的地方做起,把人群中的那个人带走,再去找独自落单的人吧。” 她微微提起裙摆,莲步轻移,身体一动便是数丈距离出去,片刻后就已经完全脱离火场,来到山脚下面。 她距离军阵越来越近,但却没有一个人向她投去哪怕一眼的关注,就算是隐藏在高处,时刻警惕注视着周围环境的镇南军探子,都完全忽视了有这么一个红衣女子,在朝着军阵似缓实疾地走来。 在她右前方,巨大陷坑内的火焰逐渐变弱,甚至有熄灭的趋势。 “这个愚蠢的食物啊,竟然被那些人们折腾到了如此境地。”她眼中波光流转,忽然间就又对深陷其中的那头老虎生出了些许兴趣,便稍稍偏转方向,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嘭! 毫无征兆的,一团灰黄色的东西落在她身前不远处,溅起大蓬浑浊汁液,有几滴甚至和她的红色绣花鞋只有不到半尺距离。 这种味道,这种秽物…… 她忽的皱起鼻子,有些嫌恶地向后退了几步,再抬头时,便看到又有不知道多少同样的东西轰然落下。 远处,腾远满头大汗,正对着投石手们大吼,“快点快点快点!度太慢了!你们是没吃饭吗?再慢吞吞的像个绿帽子王八,老子就让他吃掉一整桶的金汁玉液!” 呕! 腾远不说话还好,一说起吃饭和金汁玉液几个字,顿时就有不止一个士卒低头就吐,但他们还不敢停下,因为依着腾副将的性子,真的能说到做到。 吃掉这样满满一大桶屎尿秽混合煮沸的东西,那他们绝对会死于恶心和腹泻,倒还不如冲上去和那头老虎真刀真枪做上一场来得爽快。 第55章 三国 吐了一地的士卒任由食物残渣留在嘴角,连擦都不敢擦一下,而是咬着牙拼命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不擦嘴倒不是因为腾远的威吓,而是因为他们手上全是大便,拿手抹嘴和大口吃屎又有什么区别? “那个人,还在原来的位置吗?” 她抬头看一眼半空中密集飞来的东西,一口气向后退出百丈距离,搓着脚尖问了一句。 “回小姐的话,奴婢如今也闻不出来了。”白白胖胖的的张厨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那个人站的位置,全部都是......全部都是污秽之物,味道太冲,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本来不关你的事儿,但是呢,你要是再多嘴一句话,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这人们口中的五谷轮回之物,就是让我心情不好......” 她蹙眉看着远处恶臭熏天的军阵,想了很长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道,“现在,先带我去那个落单的人那儿吧。” “奴婢领命。” “怎么就突然间冒出来如此难缠的两个东西?” 顾判不停挥动巡守利斧,艰难抵挡住从白色烟雾中突然出现的实体攻击。 有时候那是一只突然抓来的手掌,有时候是从下面毫无征兆撩起的一腿,还有时候是背后突然顶来的一肘,等等等等。 从白雾中闪过的无论是手臂,长腿,还是肩肘,都是赛雪欺霜,如玉晶莹,看上去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但在顾判心中,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美的感觉,有的只是惊心动魄,以及精神高度紧张下的眉心胀与剧痛。 自从他终于验证推测,找到下一步的正确道路后,当即消耗掉几乎所有经验值,将烈焰掌再次向上推动跃升了一大截。 淡金色火焰终于能够离体而出,并且长时间保持燃烧的状态。 只要丹田内的热流没有消耗干净,就可以一直保持火焰不灭。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认为自己也已经开始脱离普通人的范畴,有向非人类方向展的苗头。 但这是件好事,至少能让他在当下的危机中暂时保住性命。 在烈焰掌激火焰的笼罩下,无论是白雾还是黑虫,都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危及性命的影响,虽然他推测这里面有对方重伤实力大减的缘故,但目前事实就是如此,毋庸置疑。 现在唯一能够对他造成致命威胁的,就是从白雾中突然暴起的攻击,只要挨上一下,他利用烈焰掌真气外放才艰难形成的均势局面将被瞬间打破,顷刻间就会落入到九死一生的危险之中。 不过眼下的情况却也远远没有到令顾判绝望的程度,而是有些诡异地形成了他很熟悉的一种局势。 三国演义。 白漓、木蛉、还有他,几乎是完全照搬了三国演义的故事。 蜀吴联手,共抗强魏。 不久前还在打生打死的顾判与木蛉,此刻不得不精诚合作,共同对抗最强的白漓。 而且和各有异心的蜀吴不同,他们两个却是在确定了联手后,毫不犹豫便达到了合作无间的程度。 只要他们还想活,心中还有活的希望,就都不敢放水保存实力,更不敢做出背后捅刀这样的龌龊举动,因为那样做就等于是在自掘坟墓,将自身唯一生的希望亲手掐灭。 白漓有些急躁的情绪,这种情绪在它不算长但也不算短的生命中,出现过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每一次都给它带来了相当不好的感受。 如果只有一个对手,它现在早已经将对方击败,将其带走,再慢慢吞噬其身体用以恢复自身。 但现在它面对的却是两个。 在生死压迫下不得不联起手来的顾判与木蛉,给白漓同样带来了巨大压力,长时间的纠缠不下,甚至让它深深陷入到进不能进,退竟然也无法退的尴尬境地之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漓的急躁情绪越来越盛,有几次甚至差点儿露出破绽,被对面一波抢攻打乱自己的阵脚。 单单面对顾判和木蛉的联手,并不会让它如此难受,虽然那些金色火焰确实难缠,那柄斧头也给它带来危险的感觉,但只要它一心耗下去,一段时间后,真正的胜利终将属于它这一方。 只是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白漓从来没有忘记山林深处突然出现的那一抹嫣红,对它而言,那才是最大的威胁,能让它真正面临死亡与消散的威胁。 但是,它现在却被两个蠢货给硬生生拖住了。 而且他们之间的战斗每时每刻都在向外散着无形的力量波动,虽然它已经竭力在控制遮掩,但那两个蠢货却似乎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仿佛一根筋般非要将自己的位置信息暴露出去。 不把那红色同类引来誓不罢休的愚蠢与执拗。 自从在黑暗中诞生灵智以来,白漓第一次现,原来自己竟然还需要面对如此纠结难过的情况。 它太难了。 真的太难了。 木蛉为什么要反抗,老老实实被它吞噬不好吗? 木蛉现在的做法,分明就是宁肯绑住它一起被新来的同类吞噬,也不愿意真正和它融为一体。 还有这个奇怪的人,为什么会和其他人与众不同,不但会喷火,甚至还拿着一柄古怪的斧头,竟然能够对它造成真实的威胁。 它已经有些累了,却还是不得不坚持下去,不说能不能将两个蠢货吞噬,至少也要坚持到机会出现,能让它迅脱离目前纠缠不清的局面,远远遁出那抹嫣红的感知范围。 啪...... 一声极轻微的响声传来。 一只红色绣花鞋轻轻落在地面,踩断了一根早已经腐朽不堪的枯枝。 她掩住红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真的是惊喜呢。” “不仅通过气味找到了那个人,甚至还附带找到了两个散着甜美味道的猎物。” “它们隐藏自身做得很好,一定料不到我竟然通过寻人找到了它们,这正是我和汝等之间玄妙的缘法,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轰! 不远处的白色烟雾内猛地爆出一次剧烈震荡,也让刚刚来到此处的她露出些许讶然的表情。 轰! 她刚刚才向前踏出一步,满头乌黑秀便被突兀刮起的大风吹得向后飘去。 身后踮脚跟随的胖厨子已经飘飞上天不见踪影,她也不由得在越来越狂暴的气流中眯起眼睛,缩小的瞳孔内映照出已然近在咫尺的一拳、一箭,以及一柄斧头。 顾判居于中间,在白雾与黑虫的拼死攻击掩护下,用尽全身力气,劈出毫无保留的一斧。 闪烁着寒光的巡守利斧轰然砸落,他死死盯着前面那个凤冠霞帔的年轻女子,心中却陡然闪过一个与战斗无关,甚至与生死也无关的奇怪念头。 这特么的还是三国演义。 只不过突然间就时空转移、画风突变,毫无征兆从联吴抗魏转变成了虎牢关下诸侯齐聚,三英战吕布...... 第56章 激活 “突然就摒弃前嫌,精诚联手了吗?真的是很机敏的反应,很果断的抉择,你们很不错,但是却毫无用处。” 她微微笑着,大红嫁衣袍袖舒展,两只洁白无瑕的手臂从中伸出,轻轻巧巧向着前方迎了上去。 咔嚓! 白漓从烟雾中击出的一对手臂和一双长腿猛地颤抖,瞬间向后弯折出一个恐怖角度,骨骼碎裂、血肉崩散的声音同时响起。 另一个方向,由无数黑色竖瞳组成的利箭陡然爆开炸裂,连一只蛉虫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做完这一切,她面色唰地白,略显吃力地回收合拢双手,鲜艳袍袖展开,犹如一朵最美丽的鲜花,在怒放中显露出内里白皙细腻的花蕾。 轰! 淡金火焰迸,巡守利斧重重砸在她的手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凝固。 她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是混合着惊讶、疑惑、不信,甚至还有一点点茫然的表情。 几根青葱般的手指倏然脱离主体,却诡异地没有任何鲜血喷出,而是就此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噔噔噔噔噔! 她连退十数步,每退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红色嫁衣的颜色也随之减淡一分,直到最后艰难停下。 她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地面,形成了一连串的小巧足印,散着轻微粉色光芒的足印。 顾判噗地喷出一道血箭,整个人向后抛飞出去。 人还在半空中时,体表便爆出一团又一团的血雾,翻滚落在地面后,又摩擦出一道长长的猩红印痕。 没有一点前戏,也没有任何试探。 不闪不避,不招不架,只此一下。 对战的双方都在方才的硬刚对拼中遭到重创,完完全全的四败俱伤局面。 唰! 白色烟雾在被震碎后迅聚拢成型,并且没有任何犹豫,闪电般便朝着远处逃去。 另外一个方向,无数黑色蛉虫四散奔逃,上天入地竭尽所能。 只有顾判,还在那里趴着一动不动。 而且他衣衫尽碎,只剩下一条残破的裤子还挂在身上,几近赤shen裸//体,浑身上下鲜血直流,几乎没有一块完整像样的地方。 他努力着想要爬起来,但挣扎几次后只能无奈放弃。 “呵,那两个傻逼逃了,把我自己丢在了这里。” “不对,应该是它们两个慧眼如炬、审时度势,拥有在最后时刻远离危险的能力,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傻逼才会被留在这里。” “那位就是传说中的红衣新娘吧,一见之下果然是美丽极了,甚至比那个绿脸老婆子画像中长得都要好看......最重要的是,她竟然可以有眼神和表情的双重变化,不像之前我在南黎城内娶的那俩媳妇,就像是两尊泥塑雕像。” “可惜了,当时真应该留那老婆婆一命的,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她作为一个媒婆,大老远的跑到军阵大营给我介绍对象,这么敬业的劳动者不应该被我一斧头砍死才对。” “看看,现在相亲对象来了,介绍人却被砍死了,仇怨不小啊。” 顾判此时已经没有了太多想法,就算看到白漓和木蛉疯狂逃离,也只不过是有气无力地在脑海中闪过些许胡乱的念头。 他没有办法,实在是已经力竭了。。 不仅丹田内的热流在刚才的爆中完全消耗殆尽,就算是肉身,也已经到了酸软无力,稍微动弹一下就会抽筋的地步。 “咳咳......”红衣新娘低下头,剧烈咳嗽着,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白漓和木蛉的逃窜。 但就在下一刻,她倏然间消失在原地,一段时间后再出现时已经在数百丈之外,残缺不全的手掌上正死死掐住一团不断涌动的白雾。 唰...... 她带着白雾再次消失不见,连闪几闪后最终在远处一丛低矮灌木旁顿住身形。 一只手上禁锢住白色烟雾,她另一只手缓缓伸出,朝着灌木下方探去。 咔嚓! 几个呼吸后,灌木丛猛然炸开大团光芒,一切平息下来后,她牵着一只洗脸盆大小,似乎不停在虚幻与现实之间变幻的黑色眼珠,缓缓走了出来。 “我要杀你们,你们就必须要杀我,只可惜,你们两个并不是最完好的状态,不然刚才的一记对拼,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她低头看着手中拼命挣扎的烟雾与眼珠,满足地轻轻舒了口气,脸上再也不是刚才几近透明的雪白,而是有了一丝血色。 尽管这一丝刚刚出现的血色极淡,但它毕竟存在。 “嗯,还有那个奇怪的人,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虽然那时被汝等拼死一击震荡破散了防护,但他释放出的火焰以及那柄斧头,竟然可以直接伤及我的本体,却是以往从未有过之怪事。” “说实话,相比较你们两个美味,小女子现在对他的兴趣反而更大一些。” 她悠悠叹息着,转头向最开始交手的地方走去。 她此时的度并不算快,仅仅比一个人的正常步稍微快上一点,但她却并不着急,因为自己很清楚那一记对拼所能够造成的影响,那个人真的是已经到了力竭的程度。 别说逃跑,他就算是想挣扎着坐起身来都是不可能生的事情。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当她再次回到原处时,面上却刹那间乌云密布,阴沉地几乎能滴下水来。 嗯!? 人呢? 他人呢? 那个刚刚还被她认为绝对不可能逃走的人呢!? 她手上不自觉地猛然力,将白雾与黑瞳掐得一阵颤抖,然后身体腾空而起,瞬间来到数十丈的空中,面色阴郁朝四周看去。 尽管她现在知道最好不要动用力量,但不这样的话,她基本上已经不可能再找到他,这是比延缓自身恢复更加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 .............................. 顾判觉得自己在骑马,上上下下剧烈颠簸,如果不是中午那顿饭因为心事没吃多少,他认为现在一定会吐出来,而且是吐到昏天地暗,直到把酸水都呕个干净。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迷迷糊糊中,他拼命调动脑细胞,思考回忆到底哪里有些不对。 直到某个场景如闪电般划过脑海,让他从最深沉的昏迷中逐渐清醒过来。 是了,他不应该是与红衣女子硬拼一记后,身受重伤,力竭倒地,躺在那里胡思乱想等死吗? 怎么现在会在马背上狂奔? 是军阵士卒终于现了不妥,大军压境迫走了红衣新娘,把他救下来了吗? 四周景物唰唰倒退,顾判努力睁开眼睛,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晰一些。 他的双手正按在湿漉漉的皮甲上,再向下则是充满力量的宽厚背脊,不停散着蒸腾的热气。 这一现让顾判顷刻间全部清醒过来。 他终于记起,在红衣女子前去追杀那两个诡异的生命时,一道高大强壮的身影从军阵的方向狂奔而来,二话不说背起他就跑。 原来是憨熊啊...... 不幸中的万幸,那条秘密军令,到底还是被激活了啊。 第57章 两根筋 朦胧间看着飞向后倒退的树木,顾判顿时长长松了口气。 那穿红衣的女人太恐怖了,只是一下对拼,就将他的身体震荡到无法动弹的地步,而且这种震荡还直接导致了他的力竭,就连起身跑路都做不到。 这种恐怖如果非要比喻,就如同是他手持打野刀,但她却披着一件反伤刺甲,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互相伤害。 还好,不管是走狗屎运还是有先见之明,他终归是暂时逃出来了。 那两个先跑一步的傻逼弟弟,你有张良计,俺有过墙梯。 揉揉眼睛,顾判终于完全回过神来,开始认真观察周围环境。 嗯!? 他不由自主猛地愣住。 人呢? 他娘的人呢!? 镇南大营上千的战卒呢? 那些各门各派的江湖高手呢? 珞裳、秦公公、司马千户和腾远呢? 而且这里明显不是官道,甚至不像是靠近人类聚居地的区域,仔细观察下,反而有点儿像是愈深入到荒无人烟的荒野密林之中了! “憨熊。”顾判试探着开口,一说话才觉自己的嗓子刀割般疼痛,声音也沙哑艰涩无比。 “百户大人,你终于醒了!”憨熊惊喜大叫,一个踉跄差点儿将两人横摔出去,狂奔十几步才堪堪靠住一棵大树稳住身形。 他小心翼翼将顾判从背上放下,又解开水袋递了过去。 顾判一口气灌进去大半袋清水,抹了把嘴唇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憨熊挠着自己的光头,嘴巴咧开许久才呆呆道,“百户大人,俺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顾判捏住眉心,又叹了口气,“那你知不知道,军阵在什么方向?” 憨熊这次回答得很是迅,“呃,应该是......应该是那个方向。” 顾判顺着憨熊黑又粗的手指回头看去,不由得再次捏住愈胀痛的眉心。 “这么说,沿着咱们来的路往回一直走,就能回到营地了?” “百户大人说得没错,,俺在军阵中现百户大人不在了,就一直寻找,后来终于在那土堆后面看到了大人,俺一直记得百户大人给俺的密令,所以啥也不管背起大人就一直向前跑,大人不醒来不说话俺也不敢停,就这样一直跑到了现在。” 憨熊结结巴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累得脑门上又开始冒出大片的汗珠。 “熊啊,真的是,难为你了。” 顾判又叹了口气,此时此刻完全生不出一点儿责怪憨熊不往军阵大营跑的意思。 这货确实是一根筋,虽然记得在看到他无缘无故受伤后就背他跑路,但却只顾着闷头向前,根本没想到军阵大营内有披甲士卒,有江湖高手,还有随队郎中,可以更安全,也可以第一时间为他处理伤势。 他没有在路上被颠死,也算得上是多次增加生命值后身体变得强悍了的好处了。。 不过,顾判很快又想回来,难道说跑回大营就一定安全吗,说不准以红衣新娘的诡异厉害,他们回到军阵,停留在那里会死得更快一些。 保不准现在连“追悼会”都开完了。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还活着。 抬头看看黑漆漆一片的密林,顾判忽然笑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大,直到牵扯到身体上的伤口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憨熊这家伙,怕是背着他从午饭后一直狂奔到了午夜前,这特么的到底是跑了多远出去啊。 “咱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你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的东西。” “记得不要走远,一旦有情况也能背起我再跑。” 缓过些许力气后,顾判只觉得腹中饥饿难忍,胃里所有的酸液都在涌动抗议,急需食物补充能量。 “百户大人放心,俺就在这附近找找看。” 憨熊整了整凌乱的皮甲,拎着大铁锤就快步离开。 顾判见此,不得不再次叹了不知道第几口气。 真是一根筋啊,跑得累成这样都不会丢掉那柄铁锤吗,回头等他有钱了,一定给憨熊打造一柄金锤才行。 “你这个下人啊,身体很强壮,跑得也不算慢。” “因为需要这个人帮助吾逃离那位强大同类,吾也硬生生忍住了吞噬血肉恢复自身的念头。” 忽然间,虚弱到极点,听起来几乎就快要断气的沙哑声音在顾判耳畔响起。 顾判一下子愣住,许久后才语气古怪道,“翼德三弟,你竟然也还活着吗?” “我那云长二弟呢?是死了还是活着?” “白漓无法像吾这般逃命,它应该还在那位红色同类手中......但是,吾不明白,翼德是谁,三弟又是谁?云长是谁,二弟又是谁?吾只知道,吾名木蛉。” “没文化真可怕,懒得和你解释这么高深的问题。”顾判指尖轻触着巡守利斧温热的斧柄,挤出一丝微笑,“那么,我那未过门的媳妇追上来了吗?” “未过门的媳妇,你的意思是......吾等那个红色的同类?” 木蛉沉默片刻,才惊疑不定道,“吾曾经听白漓说过,在你们人们的说法里面,媳妇就是交/配繁殖的对象,但是,那位本应该是吾等的同类才是啊,怎么可能和你一个人交/配繁殖后代?” “虽然你拥有和吾等相似的奇怪力量,可以看做是吾等的同类,但你确实还是一个人啊,绝无可能会与吾等的同类繁殖后代。” 这货这么认真的吗? 似乎也是个一根筋的家伙。 “先,请叫我大哥,然后,你说她啊,或许只是想谋杀亲夫而已。”顾判摇摇头,又喝了口水,“我现在挺难的,你也挺惨吧。” “如此就说得通了啊。” 木蛉的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就像是电池即将耗尽的随身听,“吾虽然重伤啊,却也很难被杀死,就算是白漓也是一样,那位红色同类尽管可以尽情吞噬汲取白漓的力量,但真想要将它杀死啊,也需要消耗时间一点点将它完全磨灭才行。” 顾判听了这话心中顿时一动,他仔细回忆历次和这些家伙的交手过程,最终还是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些东西也不难杀啊,只要能破开它们的防御,打野刀尽管朝着要害部位招呼,几斧子下去也就结束战斗了。 那么,它所说的难杀,也许可以包含几乎全部的人和异类,但却唯独不包括他。 或许还要加上大隐隐于朝的那位珞皇妃。 按照珞裳所说,当珞皇妃御起那柄魔性妖刀时,可直接斩杀异类于魏都城墙五里之外,认真算起来,她似乎还要厉害上许多。 “咳咳,木蛉啊,咱们现在也算是同病相怜的同类了吧。” 木蛉的声音忽然充满了警惕,“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吾对于同类,已经充满了戒备。” 顾判一愣,看这话说的,有必要当着他的面讲这么直白吗,说它是一根筋,还真没有冤枉它。 不过现在它既没有变化出密密麻麻的眼睛,又在他体内隐藏,却是一时间不好处理。 当然,这一点短暂的,谁也奈何不了谁的时间,顾判也并不愿意就此浪费。 所以说就算是木蛉不想交流,他也要想方设法和它聊一聊,最好能从中探寻一下它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样一个非常重大的问题。 第58章 战友 “吾自黑暗中诞生灵智,知晓自我,白漓亦是如此,那个地方……在你们人们口中,称其为白漓峡谷。” “别说这么生分,你看我能喷火,和你也算同类是吧,咱们从五湖四海聚集到断离山脉,就是亲密的同志关系。” 顾判小心感知搜索着黑色眼睛的存在,却一无所获,便一直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努力跟它拉着关系。 “什么是同志?”过了片刻,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疑惑。 “同志就是,志同道合,为了同一个目标走到一起的同类……就说咱俩,共同对抗白漓,又共同对抗红衣,现在还为了逃命的共同目标走在一起,这已经不仅仅是同志关系所能形容,而是生死与共的亲密战友。” 顾判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上挂着淡淡笑容,伸出了虚握的右手,“那么,战友你好,不握个手吗?” “吾没有手。” 木蛉又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你的意思,我们是手足吗?” “不不不,你没听说过这句典故吗,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谁穿我衣服,我砍谁手足。” “这样就,这样就说得通了啊!”木蛉突然间变得非常激动,沙哑的声音都在剧烈颤抖,“但是白漓并没有妻子,它却还是要吃掉我这个手足。” 哦?还好没说错话。 还有,你们之间的故事有很多啊。 顾判张张嘴巴,却并不想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继续忽悠下去,当即趁着木蛉似乎戒备心稍减,又开始一点点试探着想要询问关于它们的秘密。 时间一点点过去,远处忽然传来脚步走动的声音。 憨熊一手拎着两只色彩斑斓的野鸡,一手抓着几颗鸡蛋,兴高采烈走了过来。 木蛉停下讲述,瞬间将话题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那位红色同类并未追杀过来,所以正好让吾吞噬掉这个人啊,恢复少许消耗的力量。” “虽然人肉酸涩,吾并不喜食人,但如今情势危急,吾也只能如此将就了啊。” 顾判面无表情,已经是悄然握紧了巡守利斧的斧柄。 这家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就这样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要吃了他的亲兵,真当他是个死人吗? 还是说,它是真的信了他的鬼话,把自己真当成它的亲密战友了? “随你,只要你想吃,那就吃吧。”顾判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很好,你真的和白漓不同,不是那等阴险狡诈的同类,而是吾真正的战友同志......” 木蛉的声音变得轻松起来,“待吾恢复少许,就能与你一起加逃离红色同类的追杀,吾等到时候就一起回到吾诞生灵智之地,不再来这充满危险的外界。” “行了,少说两句吧,感觉你马上就要断气的样子。”顾判看着越走越近的憨熊,开口催促道,“战友你快点儿吧,时间紧迫,吾等一会儿还要加赶路。” “然。” 忽然间,顾判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一下。 这种感觉非常轻微,若不是他一直都在关注身体的变化,恐怕都无法得到这般隐约的感知。 憨熊此时已经走到了近前,距离顾判只有不到五步,却忽然间呆愣在原地,仿佛雕塑一样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不,他有一只眼睛眨动了。 在憨熊眉心正中央,悄无声息多出一只黑色竖瞳,以极快的频率眨动着,投射出阴森、冰冷、邪异的光芒。 顾判就在此时也动了。 他将这段时间恢复休养得来的体力瞬间爆出来,飞身而起几乎贴在了憨熊的身上。 轰! 左手掌心再次凝聚起一丝淡金颜色,正正印在憨熊眉心,随即巡守利斧落下,由上至下切入一片焦糊的皮肉。 轰! 以斧刃与憨熊眉心接触点为中心,陡然爆出一团漆黑如墨的光芒,将顾判重重弹飞出去,撞在数米外的树干上才止住去势。 “咳,咳咳......” 他不断咳出鲜血,挣扎着站起身体,死死盯着依然直挺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憨熊,双手紧握已经快要拿不住的巡守利斧,积蓄着所剩无几的力量随时准备决死一搏。 直到一股热流从巡守利斧内涌出,汹涌澎湃瞬间游遍全身,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大口喘息着坐了下去,感受着在热流冲刷下,几近空虚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充盈,再次填充着力量。 嘭! 下一刻,憨熊就像是一截树桩,重重前扑摔倒在地,连地面都震了一下。 片刻后,顾判拖着还显得有些沉重的身体,来到憨熊身边,低头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大汉,心不由自主一点点沉了下去。 虽然他可以确定那个名为木蛉的东西已经死亡消散,但是,憨熊还是死了? 有可能是死于木蛉的诡秘手段,但也有可能,憨熊是在木蛉附体后,被他一掌加一斧劈死。 顾判收起巡守利斧,努力将这至少两米高的壮汉翻过身来,再细细观察一下,顿时脸色就变得有些奇怪。 憨熊还没有死。 他还在呼吸,而且是那种熟睡时悠长的呼吸,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呼噜打得震天响。 “难道是被我一斧子关闭了某个开关,在把木蛉杀掉的同时,顺便也把憨熊的打呼噜给治好了?” 顾判心中闪过一个让他感到好笑的念头,然后一脚踢在憨熊腿上,将他从熟睡中叫了起来。 “咦,俺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憨熊猛地起身,揉了两下眼睛,看到顾判后一下子清醒过来。 “百户大人,俺给你找了两只山鸡,还有它们刚刚下的鸡蛋......嗯?俺找到的鸡蛋呢?” 他找了一圈,才现自己皮甲上沾着一片黏糊糊的蛋清蛋壳,顿时就面色大变,狠狠扇了自己一记耳光。 “没关系,几个鸡蛋而已。” 顾判此时终于完全放下心来,“而且这鸡我们现在也不能吃了,把它们绑好带上,现在马上出。” “好!”憨熊手脚麻利地将两只鸡绑在身上,拎起大铁锤四下里看了一圈,忽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脚,“百户大人,俺们这该往哪儿走呢?” 顾判目光幽幽,凝视着来时的方向,再看看已经完全被黑暗包裹的密林,许久后才道,“回是不敢往回走了,至少是现在不能往回走......那么剩下的三个方向,我也不想再做无谓的分析判断,胡乱选一个就好了。” “百户大人,那咱选哪个方[3Q中xbshu]向呢?” “就选你最开始选的方向好了,我觉得憨熊你运气挺不错的。” 骤然得到百户大人的夸奖,虽然夸奖的方向似乎有些奇怪,但憨熊还是兴奋地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人也没什么行礼可收拾,当即就起身朝着林子更深处走去。 第59章 捕捉 腾远浑身上下身沾满了污秽的昏黄颜色,却连清洗一下都没有时间,便直接带着最精锐的一队骑兵来到陷坑的附近。 这里现在臭气熏天,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大粪坑。 所有骑兵都捂住鼻子,有些嫌恶地看着远处金汁最为密集的地方。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 腾远拍马从后方赶来,低吼道,“你们这群憨球,两手不握缰绳去堵鼻子,若是突然出现危险你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回去了就该给你们二十鞭子再说!” “腾副将,这里这么臭,不捂住口鼻,怎么才能靠近查探啊?我觉得......”骑兵中一个年轻人回道。 嘭! 他一句话没说完,便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正好摔在一大片泥泞不堪的屎尿混合物中央。 “呕!腾远,你......” “给老子滚回军阵去,就算你叔叔是赵郡守,在我带队的军中,也要听老子的命令。” “腾远,我告诉你,你......” “蠢货,你再多说一个字,阵亡抚恤名单上就会多出一个名字。” “腾远你好大的胆子,敢无故杀我!?” “不是我要杀你,是你自己非要在白虎口中寻死......赵校尉,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真要在这件事上,若是因为你带头不服从军令而出了岔子......” “不只是你,就连赵郡守,估计下场都不会太好。” 腾远语气森寒说着,果然拔出了腰侧长刀,斜向下指着地面,“我想,不管是秦公公还是司马千户,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赵姓校尉脸色唰地一片雪白,再不敢多说什么,直接掉头朝着军阵方向跑去。 队伍中唯一敢和腾远炸刺的人离开了,剩下所有骑兵顿时噤若寒蝉,严格遵守腾远的一道道指令,慢慢靠近到了接近陷坑的边缘位置。 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恶臭的海洋。 纵然这些骑兵都是镇南大营精锐之中的精锐,其中不少人都还是从多次血战中爬出来的老卒,但面对如今这个情况,能不吐出来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表现。 白虎还在。 白虎还活着。 但它看起来也快要死了。 它被完全淹没在金汁之中,只有不时抽搐的身体和四肢才能让人辨认出它现在的状态。 司马千户也赶了过来,骑在马上仔细观察陷坑中那具庞大的躯体,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腾将军做得非常好,回去后我一定和秦公公联名向珞妃娘娘,甚至是陛下如实禀报你的战功。” 停顿一下,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现在唯一的困难就是,该如何把这个大家伙从这里面弄出来,然后带走。” “先不要着急。” 忽然间,珞裳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她骑在一匹白马上,全身都被厚厚的皮甲包裹着,就连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面纱,“家姐曾经对我说过一些话,或许会对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有所帮助。” “哦?”司马千户表情一正,肃然道,“还请珞裳小姐明言。” “家姐的意思是,永远都不要对它们掉以轻心,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心怀畏惧,万万不可大意。” “即便是自以为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对方濒死,稳操胜券的局势,都要以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姿态去面对,否则,不需要太长时间,你就会现,真正濒临死亡的,却是自己。” 司马千户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退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格外的凝重,以及忧虑。 他一挥手,让身边的骑兵暂且退下,来到珞裳身侧低声问道,“娘娘她,是不是那柄刀出问题了?当时我们死了那么多人,不是已经将刀内冒出的血色打散,它绝对不会再回到原来的样子了吗?” “刀暂时还没有问题,不过家姐说也不保证日后会不会出现问题。” 珞裳叹了口气,“所以她说,有些东西,似乎真的是不死的,或者说只凭借我们的手段,几乎很难将它们真正杀死。” “我还想着把这头畜生带回去慢慢炮制研究,难道折腾了这么久,还是要无功而返?” 司马千户眯起眼睛,眸子里寒光毕露,“若是事情真的如小姐所言,那我也就只好用那下策了。” “何为下策,上策又是如何?” 司马千户道,“上策为驯,带回驯养,若能成功,再找到能够与之配对的大虎,则可为我大魏增添一只常人无法匹敌的虎军,同时通过一代代驯养来窥探找到它们如此强横的秘密。” “中策为囚,将其囚禁在笼中慢慢研究,最好能找到背后隐藏着的东西,如果这些秘密能够被我们所掌握使用......” “下策嘛,自然是杀,就是只能开肠剖肚,剜肉剔骨,将它杀掉了。” 他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下,挤出一个不是笑容的笑容,“当然,还有下下策,我们打不过必须逃命,以及最无奈的没计策,连逃也逃不掉,躺在地上等死而已。” “不过按照小姐的说法,上中两策都难……再加上至今尚未出现的红衣新娘,虽然我出来前从娘娘那里得到了一件武器,但究竟能对她造成多大威胁,还是未知啊。” 珞裳来到陷坑边缘,注视着下面偶尔才动弹一下的白虎,沉默许久后才仿佛下定了某个决心。 “司马大哥说的也有道理,我想了一下,既然姐姐也让你带了东西出来,应该有个法子助你去尝试上中两策。” “哦?”司马千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让这些骑兵再离远一点,另外还要劳烦司马大哥把姐姐给你的兵刃拿来,在一旁为我护法。” 片刻后,珞裳从马背上跳下,就那样踩在污秽之中,闭目调息许久,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接过司马递来的一长一短两柄剑器,缓缓抬起的手臂上仿佛绑缚着千钧重物,显得吃力无比,直到最后高过头顶,再猛地向下挥出。 “这样的血光,竟然和那时妖刀出的光芒如出一辙!” 司马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眼神一下子凝固,只看到两道血色光芒呼啸而去,在空中划出两条鲜明的轨迹,直直没入到白虎紧闭的眼睛里面。 出这一击后,珞裳一下子向后躺倒,被司马先一步稳稳架住。 她的面巾滑落下来,七窍中欢快涌出暗红血迹,片刻间就已经是气若游丝,脸色苍白到几近透明。 吼! 一动不动的白虎猛然爆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随即剧烈挣扎起来,直到十数个呼吸后才再次平静下来。 这一次,它是真的一动也不动弹。 第60章 推测 “我死不了,只是用了家姐注入进来的一道真气,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虚弱无比。” 珞裳努力睁开眼睛,强自支撑着道,“我也不知道能管用多久,只有,只有用最快度把它运往京都附近,提前通知家姐,让她,做好准备......” “还有,红衣新娘还没有出现,一定要小心她会出现......拿着,这是,家姐给我最后的保命手段,我在上次的荒村事件中就是动用了它才保住性命,你,只需要灌注内力,就......”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头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司马千户死死握住手上的一枚古旧令牌,深吸口气,当即招来腾远,把珞裳最后的话进行修改后跟他简单复述了一遍。 “明白,末将这就遣人过来拉出白虎,那边的一部分攻城器械就先丢在这里,正好腾出几辆大车,拼接改装一下就能装上这畜生拉走。” 腾远皱眉思索一下,又断然道,“末将还有一个建议,护送兵马就由现在这批士卒担任,只是这一路上的补给和文书调令,还需要司马大人帮忙协调。” “没问题,我这就把印信与手书给你,先遣探马现在就可出。” “明白。”腾远当即拨马而走,几步后却又勒住缰绳,回头道,“千户大人,可以安排人手打断这畜生的爪牙,挑断四腿大筋,然后每日给这畜生放血,减缓它的恢复度!” 司马深以为然点点头,“我知道了,记得告诉先遣骑兵,让最近的城池提前预备好更多的铁锁麻绳,再找全城郎中给我到城外待命,准备给珞小姐疗伤。” “明白!” .............................. 烧得很旺的篝火上,半扇野猪正在被火苗舔舐,不时有连串的油滴淌落下去,将火势变得更旺。 肉一点点变得金黄,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憨熊额头上的伤口还未愈合,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竖直的红线,尤其是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显出一丝诡异的模样。 顾判喝了口水,再想想从木蛉那里得到的一些信息,不由得就有些很无语的感觉。 他本想着能获取到一些更多的关于“同类”的情报,却万万没想到,木蛉这货知道的同类,竟然并不多。 甚至,还要比看过异闻录的他知晓的更少。 在木蛉的描述中,它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似乎相当奇特地把一个很有名的观点在某种程度上进行了验证。 在异闻主角眼中,陌生的天地就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同类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它们必须小心,因为林中到处都有与它一样潜行的猎人。 相比较人类和其他动物,对于它们而言,似乎同类才是最为美味的食物。 当然,这只是顾判从木蛉一个“同类”那里得来的推测,具体正确与否,还需要经过更大数量实例的支撑验证。 憨熊熟练而又轻松地翻滚着树枝,差不多了以后便割下肉质最好的后腿,小心翼翼从腰侧小袋里取了点粗盐洒了上去。 “百户大人,肉烤好了。” “食物极大丰富,就是幸福啊。”顾判深吸口气,接过后腿,直接一大口咬上去,吃的是满嘴流油,快活无比。 忽然间,他停下咀嚼,呆呆坐在那里,任由一道油渍从嘴边滑下,滴落到地面。 因为食物极大丰富这样一句下意识的感叹,思维经常性散的他,毫无征兆就又想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若是把食物替换为文明生存展的资源,那么,资源极大丰富就意味着文明的大爆,不仅仅是文明种类数量的增加,而且还有每个文明层次的跃升。 这样推理展下去,当文明的数量以及质量到达一个临界点,最终不可避免的,就唯有战争。 文明——异闻。 再替换一下好像也并没有太大违和。 如果他的散性胡思乱想是对的,那么作为人类这一种群,在即将来临的爆式大变革中,又将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是成为资源的一种,还是说,作为文明的一员? “百户大人,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憨熊的一句话将顾判从思考中惊醒,他当即把所有幻想丢至脑后,专心致志对付起手上的猪后腿来。 憨熊先灭了火堆,也抱了猪头在那里啃着,对百户大人的饭量出由衷的感叹。 这样一头至少三百斤的野猪,才吃了三顿,就已经只剩下不到半扇,而且至少被顾百户吃掉了四分之三下去,就连那些又大又硬的鼓棒都没有留下一根,统统嚼碎了吞入腹中。 这样的景象简直惊呆了自诩饭量惊人的憨熊。 顾判很快将一整根后腿吃得一干二净,眼看憨熊还在和那颗猪头斗争,便自顾自起身,拿斧头又割了一大块烤肉下来。 他刚刚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却忽然停下,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大树。 哗啦啦...... 一只毛茸茸的脑袋从树后探出头来,毫无顾忌地盯着前面散着浓郁肉香的野猪,以及篝火旁大快朵颐的两人。 这是一头豹子。 它缓缓从树后走出,一边滴滴答答淌着口水,一边迈着优雅的步子朝着篝火靠近过来。 “竟然不怕火?” 顾判又咬了一大口烤肉,顿时就生出了几分兴趣。 “百户大人。”憨熊随手将啃到差不多的猪头丢到地上,舔着油光亮的嘴唇,握住了脚边的大锤。 “呵,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别走了。” 顾判咧嘴露出一丝笑容,“憨熊,去砸死它,后面两顿饭就有着落了。” “豹子度很快,你小心点。” “百户大人放心,俺晓得。”憨熊猛然起身,两米多高的壮硕身体向前扑去,大铁锤呼啸着就朝豹子腰杆砸落。 嘭! 铁锤重重砸在地面,连顾判都感觉震了一下。 但是,这并不是他脸色突然变得凝重的原因。 就连憨熊一锤砸空也不是他变色的原因。 而是这头豹子的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不仅憨熊打不到它,就连一直密切关注着豹子动向的顾判,都没有看到它到底在锤落的一瞬间跑到了哪里。 他甚至完全失去了对这头豹子行动轨迹的掌握。 咔嚓! 突如其来的轻响犹如一道惊雷,将顾判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他遽然转头,便看到那头豹子已经从柴堆上将吃剩的猪肉叼了下来,并且咬了一大口下去。 “度这么快吗?如果它刚才并没有去吃那块烤肉,而是攻击我或者憨熊的话......” 顾判心里猛地一跳,手心有些微微潮。 避不开,绝对的避不开。 最好也只能是在豹子扑咬到的那一刻,才能捕捉到它的位置进行反击。 只是,再看看它一口咬断野猪脊骨的轻松劲头,被它咬到的话,会是个什么结果还很难预料。 豹子在一口口吃着金黄的烤肉,连抬头都没有抬上一下,视如临大敌的两个人如无物,眼睛里似乎只有美食的存在。 顾判和憨熊谁都没有动,只是死死盯住吃得香甜的豹子,试图寻找可以一击命中的机会。 他们两个没有试图逃走,豹子的度实在太快,在这种情况下,转身而走才是最容易被袭击的选择。 但直到它将所有烤肉吃完,两人还是没有寻找到合适的出手时机。 许久后,豹子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边的胡须,终于抬起头来,绿油油的眼睛看向了顾判和憨熊。 第61章 闪现? 豹子还没有吃饱。 它就要开始捕猎了。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便陡然感觉手中巡守利斧开始烫。 它竟然也是一头“野怪”!? 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面,它们的分布密度曲线竟然如此之高? 下一刻,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豹子的视野。 嗷! 憨熊的惨叫陡然响起,紧接着便是铁锤砸中树干的轰然巨响。 顾判眯眼看去,还是看不到豹子的踪影,视线中只有憨熊破碎的皮甲,以及后背上正在汩汩流血的巨大伤口。 这畜生想要把我们耗死! 顾判一个大步来到憨熊身边,和他背靠背站着,眼睛虽然还在警惕环视四周,但心中那股憋闷的感觉却变得越来越强烈。 这种感觉,就仿佛他和憨熊是两个防高血厚的坦克,却在被极其灵活的多段位移刺客风筝攻击,一点点耗干生命,却连对方的毛皮都无法摸到。 如果那头豹子直接来攻击他还好,至少在攻击临身的那一刻,他还可以爆出淡金火焰进行反击,只要能将它迟滞短短一瞬,巡守利斧就能够直接教它做个人。 但现在那畜生明显将攻击目标放在了个头更大,肉量更多的憨熊身上,顾判就算是想要动用烈焰掌真气的外放能力,也有些投鼠忌器,放不开手脚。 “憨熊,护好要害。” 顾判吩咐一声,闭口不再说话。 他还是决定要再等豹子下一次出现,看能否抓住机会将其伤到,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只能先使用烈焰掌,试着把它惊走再考虑后续的事情。 虽然这样决定了,他心里还是没有太多的底气,就算是变成人形火炬惊走了那畜生,但他却不能一直这么保持下去。 因为即便是不考虑再次引山林大火的可能,他也没有办法坚持太长时间,到时候一旦真气枯竭,他就会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由那头畜生撕咬摆布。 “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趁着它咬到人的时候再不计伤亡反击了。”顾判脑海中划过这样一个阴郁的念头,眼角余光中忽然瞥见一道黄影闪过。 找到了! 他毫不犹豫斧掌齐施,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打出不分轩轾的两击。 轰! 大片淡金火焰擦着憨熊的身体掠过,将一棵小树顷刻间引燃。 与此同时呼啸的巡守利斧直接砍在地面,溅起大蓬灰尘。 又落空了! 耳边响起憨熊的怒吼,顾判心底只有一片冰凉,以及不可置信。 他刚才明明看到了豹子从右边扑来,怎么在出手的刹那,它却毫无征兆出现在了左边,一口咬伤了憨熊的左臂!? 难道这畜生除了度奇快外,竟然还会闪现瞬移!? 顾判目光阴沉,从憨熊左臂缺了至少半斤肉的伤口划过,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虽然他是在凭着感觉出手,但只要那头豹子确实是从右边扑杀过来,那么就算它的度在之前基础上再提升一倍,也不可能会完美避开烈焰掌外放火焰的范围攻击。 但它就是做到了,而且在他眼中就是突然间就从右到左,中间完全分辨不出有丝毫的过程可言。 那么,除非它会瞬移这一点最容易解释,顾判实在是很难想出来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做到这一切。 度奇快,攻击力高,还可能自带闪现的敌人,顾判此时不仅仅是头大,他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裂一般的难受。 他又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了自己那便宜二弟和三弟。 若是能有它们两个的能力,不管是攻防一体的白烟还是杀人于无形的眼睛,这头畜生都不足为虑,就算再来上几头也只能算送菜。 但是他现在唯一可用的两个手段,巡守利斧打不到等于没有,烈焰掌又无法离体太远,就算想范围攻击也只能烧到身体周边,并且还无法持久。 所以,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解决掉当前的困局?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燃烧的小树渐渐熄灭,那头豹子一直都没有再次出现。 顾判却还是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他推测它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也在等待机会,寻求将他们这两个猎物击杀吞食的机会。 那么,它一直都没有动攻击,是不是说明它的度,以及疑似瞬移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至少是cd时间未到,无法在短时间内连续使用,不然的话,那也太厉害了,几乎到了无人能击败它的程度。 顾判的目光落在憨熊还在流血的手臂上,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次豹子留下的伤口,要远远小于前一次憨熊后背上的伤口,颇有几分狼狈仓促的意思。 这似乎从侧面说明,他的攻击对它是有极大威胁的,它想要躲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必须趁着它两次攻击的间隙做些什么,不然一直这样耗下去,最先扛不住的肯定是他们两个。 顾判想到此处,当即一拉憨熊的衣服,“我们走,不能在这片空地继续停留下去。” “去树木最密集的地方!” 虽然他们现在身处山林之间,但要想找到顾判心目中的树木密集之地,却也并非一件易事,而且两人还要时刻防备可能从任何方向袭来的攻击,就使得行进度更加缓慢。 好在在小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在一片茂密的树丛中停下了脚步。 这里并没有像其他地方那般树木高大,土质也比较松软,但正因为如此,才有众多低矮树木存活的空间,而且树与树之间非常紧凑,最密的地方就算是人想过去,都必须拿斧头开辟出一条道路出来才行。 “就是这里了。” 顾判和憨熊一左一右,几乎都卡在几棵树中间。 虽然这样给他们的行动也带来了极大不便,但在顾判的分析推测中,这样的地形很有可能是限制那头豹子突然瞬移的最佳地点。 如果那东西甚至可以忽略掉障碍物的阻挡,无间穿行于虚实之间,他就唯有投子认输,尝试一直激烈焰掌逃走,或是将自己的命运交给那头豹子来选择。 一阵山风吹来,树木枝叶哗啦啦作响,不时有几只小鸟飞过,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打破山林间死一般的寂静。 顾判的耳朵忽然动了一下,随即转头朝一侧看去。 它果然来了。 还是不想放弃他们两个猎物,一路悄然追踪至此。 阳光被茂密的树木阻挡,分割成无数道细碎的光带,最后落在那头豹子身上,在它光滑柔顺的毛上映照出斑驳的光点。 它迈着谨慎的小步,一点点绕着圈子靠近,目光须臾不离顾判和憨熊的身体,寻找着两人的破绽,以及可以出手的时机。 咕咚! 憨熊不由自主咽下一大口唾液,身体因为紧绷而牵动了伤口,疼的咧开了大嘴。 唰! 就在这一刻,豹子一个纵跃跨过数丈距离,在密林间灵活地跳动,在距离两人不到三丈时,突然消失不见。 第62章 湖泊 就是现在! 顾判心中如同点燃的火药桶猛然炸开,看都不看便是一掌挥向空处,手中巡守利斧也朝着另外一处树缝间斩落。 憨熊狂吼一声,上半身空门大露,完全放弃了防守,大铁锤带起呜呜的风声,同时砸向了自己的左前方的空地。 轰! 淡金火焰猛然爆,虚空中陡然显现出一团燃烧的豹子模样。 嘭! 憨熊的一锤落空,重重砸在地面。 顾判的斧子同样落空,但他却借势前冲两步,几乎于不可能间再次挥出一斧,正中刚刚显露行踪的豹子眉心。 嗷! 豹子陡然间出一声凄厉惨嚎,但刹那后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顾判包裹着金色火焰的左手已经再一次落下,狠狠按在了它的头上。 也将它的惨叫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豹子重重摔在地上,两只后腿拼命蹬地,想要再次跳起逃走,后面却有一只大铁锤追赶了过来,猛地砸在了它的腰杆上,也将它所有的后续动作全部打断。 嘭嘭嘭嘭嘭! 顾判此时已经无暇他顾,只是专注地一斧斧落在豹子的要害,就算它瘫软在地一动不动都没有停歇。 “百户大人,别打了,它已经死了。”憨熊看着地上一些已经和叶泥混成一处的血肉,颇为惋惜地道,“再打,这肉就吃不成了。” 顾判却还是没有停手,直到最后将它大卸八块,才喘着粗气慢慢停了下来,背靠在一株树干上大口喘息。 巡守利斧这时才传来滚滚热流,游走遍布他的身体。 他一边感受着生命值增加带来的舒爽,一边仔细回忆之前短暂的战斗。 在他看来,与豹子的生死搏命,可以称得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凶险的一次战斗。 和白虎的“两次”交手算不上。 第一次与白虎照面,有老姜头这个高手顶在前面,根本就没给他直面白虎凶威的机会;在荒野山村,第二次与“白虎”交手,从头到尾它都没有出现,就已经把包括腾远、珞裳和王府侍卫玩得团团转。 但那一次,除了摸不清头脑的阴森与诡异,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危及生命的危险。 还有与碰瓷老太婆的交手,起初自然是又凶又险,但当他秒换二级打野,又利用经验值入门了烈焰掌后,那一家子其实也就变得不再具有致命威胁。 最后则是才生不久的那两次战斗,联吴抗魏与三英战吕布,他其实是把这两次战斗绑在一起看待的,带给他的感觉确实不能用凶险来形容。 他认为那应该叫做碾压。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他都是处于被红衣新娘碾压的那一方,没有任何的还手余地。 也多亏了不讲义气的“二弟”“三弟”扭头就跑,多亏了憨熊牢记着秘密军令在最后一刻天神下凡,不然他现在或许已经跟在一群异类中间吹吹打打了。 “把这些肉收拾一下,回头烤了吃。” 他低头注视着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微微叹了口气。 这头畜生并不会闪现瞬移,突然间的消失只不过是利用某种方式欺骗了他的眼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然后以比之前更快上至少数倍乃至于十数倍的度突然爆,几乎相当于瞬移的效果。 他第一次使用烈焰掌范围攻击,失败的原因就在于错误估计了豹子的移动度,以及它强悍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转身变向能力,所以才导致了对其技能的误判。 顾判一边想着,咕咚咕咚喝了小半袋泉水后忽然又道,“下手柔和一点,注意一下这畜生体内有没有什么珠子之类的东西,有的话拿给我。” “遵命。”憨熊简单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便拔出腿上绑着的短刀,相当熟练地开始剥皮剔肉。 顾判眼睛半开半阖,缓缓运转着烈焰掌热流,一点点体察它经过后经脉的感觉与变化,不停地做出分析与推测。 杀掉木蛉与这头豹子后,不只是身体再度得到强化,还有经验值也增加了很多,在他的计算中,杀死木蛉与豹子这两只大怪后,已经到了可以再一次提升烈焰掌层次的时刻。 但是,目前烈焰掌毫无反应。 这也意味着,上一次经过他修改的修炼那一段修炼功法虽然正确,但已经沿着这条新开辟出来的道路走到了尽头,再向下,还需要他去一点点探索和实验。 顾判此时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上一次的修改,已经让他所掌握的烈焰掌秘法完全偏离了老姜头手书的轨道,导致目前他完全没办法再使用借鉴手书后边大半部分记载的内容,但要完全抛开记录去自己摸索,却又是一件难到极点的事情。 顾判很清楚,他不是达摩张三丰那等天资绝艳、数百年才一出的大能人物,可以从无到有自创武功,以前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实验室研究员而已。 抛开来到这个世界后短暂的时间,他以往不仅没有修过内息真气,甚至连最普通的套路功夫都没有练过,在这方面的经验上可谓是一片空白。 如果他现在还在地球,说实话可以做的事情也许还要比现在多出不少。 至少有可能去利用那些先进精密的科学仪器,来对身体进行实时监控和测验,再通过计算机进行仿真模拟,通过巨量的信息采集和运算来得到结果。 那么现在呢,他只能靠脑子去想,去分析,去猜测。 再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品,去验证猜测的正确与否。 过程是极度危险的。 就如同不久前他在木蛉和白漓的双重压迫下,不得已开启推演一到四的最终验证过程。 还好只到了推演二便宣告成功,不然再错下去,不需要那两个家伙力,他自己就能折腾死自己。 这还是在烈焰掌修习不算太过深入的时候,那再往后呢,出现问题的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这简直就是蒙着眼睛在悬崖边上力狂奔,只要一个判断错误,就会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的结局。 “百户大人,这玩意体内没有你说的珠子。”憨熊沉闷的声音将顾判从深思中叫醒过来。 他看着一手鲜血的憨熊,沉默很久都没有说话。 又一次的猜测错误,根本就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在豹子体内隐藏着一颗妖丹,作为种种诡异能力的力量源泉。 不过,在最终经过大规模实例验证前,他也不需要太过妄自菲薄,散性地想一想,也许是它修为太差,还在“筑基”境界,没有达到“金丹”? 呼...... 顾判收敛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思绪,吐出一口灼热气息,木然点了点头,“没有就没有吧,收拾好了我们就出,在下一次休息的时候烤了它吃饭。”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穿过一道山梁,罕见地在下面现了一片巨大的湖泊。 顾判从来没有想到,在山间竟然还能现这样一处美景,远远地望去,湖水被天空映得碧蓝,衬着几座远近不同的青山,恰如一颗碧绿的宝石,镶嵌在大地中间。 有湖就意味着有水源,能聚集起这样一大方水域,说明流淌至此的不会是狭小的山间溪流。 这里有真正的河流存在?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们接下来就不必像现在这样蒙头赶路,而是有了可以指引方向的道标。 第63章 剧毒 湖边可见各种动物在饮水解渴,还有猛虎懒洋洋趴伏在不远处,似是刚刚吃饱,对近在咫尺的猎物根本不屑一顾,只是眯着眼睛在那里打盹。 顾判站在高处,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当先朝着湖畔走去。 两人的出现顿时惊吓到了一群饮水的麋鹿,它们四散而逃,倒是正好给他们腾出来一块地方。 远处的斑斓猛虎嗅到了陌生而又充满血腥的味道,警惕地支起身体,朝着两人看了几眼后站了起来,调转身体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顾判一边支使着憨熊收拾场地,一边看着老虎道,“这才是普通老虎应该有的样子,乍然见到我们这样陌生的活物,又本能地感觉到我们不是很好惹,第一选择绝对是暂且退避三舍,除非它已经饿到受不了,或者是已经尝过了人的味道。” “大人是想要吃虎肉吗,俺这就去把它打杀了。” “别,它又没惹我们,就让它走好了。”顾判连忙摆手拒绝,“还是抓紧时间生火造饭,我已经有些饿了。” “大人稍等片刻,肉马上就好。”憨熊说话间已经将火生了起来,把豹肉架在上面烤着。 不多时,浓郁的烤肉香味便弥漫开来,而这一次的豹肉,闻起来便让人口水直冒,几乎控制不住腹中的馋虫。 这还是在肉没有充分烤熟的情况下,顾判几乎无法想象,如果把它烤到火候,再撒上香料的话,会好吃到什么程度。 吱吱...... 一只猴子从树枝后探出头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足足五六十只猴子从树后摸出来,一点点试探着向篝火靠近。 离得最近的几只公猴拼命嗅着烤肉散出的香味,若不是惧怕铁塔般踞坐在火堆旁的憨熊,它们几乎都要冲了上来。 吱吱! 一只猴子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被顾判一脚踢出十几步远,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抽搐。 他这一下就像是捅了马蜂窝,剩下的猴子当即吱吱叫着窜回林子,然后开始向湖边拼命投掷石块、树枝和烂果子。 “憨熊,赶走它们。” “明白,大人想吃猴脑吗,要不要俺捉一只活的回来?” “不用,赶走就行了,别让这群畜生打扰我吃肉。” 顾判嗅着越来越浓郁的肉香,已经快要忍不住越来越暴躁的情绪。 憨熊应了一声,拎起大铁锤就走。 猴群不管丢什么,砸在他的身上都不痛不痒,但只要有一只猴子被憨熊丢出的石块砸中,那便是皮开肉绽,严重的直接骨骼断裂,从树上直挺挺倒栽下来。 在被砸倒了几只猴子后,剩余的猴群一哄而散,飞快朝着林子深处跑去。 憨熊严守顾判的命令,以他的思维方式也没想通透到底怎样才算赶走,赶多远才算完成任务。 万一现在赶跑了,过会儿百户大人吃得正香甜时,那猴子又回来了呢? 他越想心里就越是没底,然后便一路追着猴子径直往深山里去了。 没了憨熊,顾判只好自己充当厨师的角色,他烤好豹肉后,切了一块放入口中。 虽然只是撒了些粗盐当做调料,但顾判一嘴咬下去,爆裂的口感顿时让他眯起眼睛,来不及再细细品味,便直接又是一大口咬下。 和之前吃的烤野猪肉相比,现在的烤豹肉简直就是极乐般的享受。 接连狠吃了几口后,顾判便放慢了进食的度,他感觉有些奇怪,从开始到现在只吃了不到一根前腿,竟然就感觉有些饱了,要知道他上一次吃饱,可是一口气干了近半扇猪下去。 就当他考虑着要不要去找憨熊时,便现这货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肩上还扛着一根粗壮的大树桩。 “大人,好东西!” 憨熊来到近前,把树桩往地上一放,再掀开封口的木头,顿时就是一股香浓的酒气涌出。 “俺追着猴群直接到了它们老巢,然后在里面现了这东西。” “是猴儿酒?”顾判顿时就有了兴趣,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玩意。 一般较大的猴群会山中诸猴采百果于密闭树洞,做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它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百果,然后这一洞百果便逐渐酵,而后自酿成一洞百果酒。 闻着这等浓郁酒香,原已经感觉饱腹的顾判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再吃一点,便倒空水袋装酒,和憨熊一口酒一口肉吃了个肚皮滚圆。 “大人,俺是从来没有吃过这等美味的烤肉,就是......就是这肉太顶用了,感觉没吃多少俺就饱了。” 憨熊吃喝得是满脸通红,抚着肚皮瘫在那里不想动弹。 然后过了片刻,他真的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就喝醉了?酒量不行啊,不过一点果味甜酒而已。” 顾判混不在意地把最后的猴儿酒喝完,给火堆里填了一些木柴,刚要收拾吃剩的豹肉,却猛地转过身去,视线落在似乎熟睡过去的憨熊身上。 噗! 又是一声轻响。 像极了水中小鱼儿在吐泡泡。 顾判的瞳孔一下子就收缩成一点,右手虚握,手指已经触碰到了巡守利斧的斧柄。 他可以肯定,刚才噗的声音不是木柴在火焰下炸裂,而是从憨熊身上出来的。 他同样可以确定,这种声音在不久前刚刚听到过,而且还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不然他也不会如此的敏感。 顾判慢慢靠近过去,就在憨熊三步外停下,面色沉凝盯着憨熊的额头。 那里,一只竖眼镶嵌在烧得焦糊的皮肉中央,正在试图睁开。 “它竟然还没死?” “可是明明已经从打野刀得到了生命值和经验值......” “难道说,我那便宜三弟还有着无限复活的能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岂不是多出来一个可以无限刷下去的野怪?” 顾判飞快思考着,虽然他一时间也没办法弄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事情似乎正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展。 就当顾判还在考虑,该不该直接将憨熊眉心的竖瞳直接破开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剧痛从腹中升起,刹那间便已经达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以他现在经过多次增强后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完全来到非人的地步,但单纯从防御力与耐受力上,绝对已经算得上出类拔萃。 连他都浑身冷汗,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痛感,如果放在一个普通人身上,怕是要当场立毙,再好的大夫都难以拉回命来。 “豹肉有毒,好痛!” 顾判闷哼着半跪在地,眼瞅着身边憨熊眉心逐渐清晰的竖瞳,拼了命地抬起巡守利斧,再几乎用尽最后一丝精神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切在了憨熊的眉心。 轰! 第64章 古怪的变化 刚刚将斧刃落在憨熊额前,下一刻,顾判只觉得眼前一黑,连坑都没吭一声便直接昏迷过去。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一件堪称可怕的事情。 老虎一会儿饿了回来捕食该怎么办?还有那群猴子,要是狠回来复仇又该怎么办? 历尽艰辛辗转腾挪才从异闻事件中活下命来,这要是被普通野兽咬死打死,当真会憋屈到死不瞑目。 热。 难以忍受的灼热与疼痛。 顾判觉得自己似乎跌落进入到十八层地狱之中,而且是不偏不倚专门掉落进第九层的油锅里面,剥光衣服投入滚沸热油内翻炸煎炒。 只一下,他就下意识地将下唇生生咬穿,这种痛苦简直是来自于身体内的细胞层面,甚至还要加上灵魂意识的折磨,非常人难以忍受。 最开始,灼烧的感觉只是在他的丹田肆虐,随后迅散到五脏六腑,从内到外似乎都被人用烧红的烙铁在烫一般难以忍受。 他只觉得自己被解剖开来再切割成片,每一块血肉器官都扔到了焚化炉中炙烤,直至变成焦炭。 灼热过后,感觉又变成了麻痒,就像是无数细小的蚂蚁在他的血肉骨缝内爬来爬去, 他的双手开始不停地在身上抓挠,划出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但这依旧不能解痒,反而把这种痒到极致的痛苦愈释放了出来。 真是恨不能拿出一把剔骨刀,将自己的身体从头到尾剖开来止痒。 这种感觉让他痛不欲生,仿佛自己的灵魂都已经随风逝去,再也不留半点痕迹。 麻痒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算太长,紧接着又重新变成了灼烧,他又是一声闷哼,刚刚渗出的汗水竟然在刹那间化作蒸汽,整个人犹如刚刚掀开盖子的蒸笼。 而后又是麻痒,又是灼烧。 时间长了,他仿佛终于适应了这种痛苦,更似乎是朦胧中打开了某个开关,然后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股脑都倾倒了进去。 下一刻,透入骨髓的痛苦渐渐散去,朵朵夹杂着淡淡金色的火苗从顾判七窍中欢快喷出,仿佛给他带上了一张黄金打造的面具。 .............................. 一片山坳中,几只野狗正在围着一个僵卧于地、毫不动弹的尸体来回打转。 数圈过后,个头最大的野狗最终忍不住进食的欲望,一个纵跃蹿到跟前,张开长长的狼吻朝着那具尸体的小腿咬下。 “腿好痛,是谁在用刀割我的肉?到底是谁,竟敢用刀割我的肉!?”先是无意识的喃喃低语,到最后一句时他已经是愤怒地狂吼出声。 一动不动的尸体猛然坐起,看也不看便伸手一抓,一把就掐住了野狗的脖子,然后虎口用力一别。 咔嚓一声,野狗一声哀鸣,脑袋便歪倒在一边不再动弹,其余刚刚想要凑过来的野狗见此,纷纷哀嚎着夹着尾巴远远逃开,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无意识般做完这一切,他便噗通一声再次躺到在地,动都没有动上一下。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他终于悠悠醒转过来,喉咙里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极度的干渴让他挣扎着爬了一段距离,抓住了靠在树边的一只水袋。 哧的一声。 他忽然间愣住,呆呆地看着用上好皮子做成的水袋被手轻轻一抓就破,甘洌的清水洒落一地。 顾不上思考为什么会生如此的事情,他第一时间将头趴了下去,咕咚咕咚吸吮着混杂了泥土与草屑的液体。 灌了一通之后,干渴稍稍缓解,直到此时,他才有机会去思考一些本应该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晃了晃仍然昏昏沉沉的脑袋,他呆呆过了许久才恍恍惚惚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是顾判,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镖师,不,现在应该是顾百户。” 吃力地从泥地上爬起,他活动着僵硬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出数十丈距离,才慢慢回忆起了之前生的事情。 先,湖泊还有河流跑到哪里去了? 他应该是和憨熊一同吃了疑似有毒的豹肉,然后又猛灌一通不知道什么玩意酿成的猴酒,在湖畔绿草地旁昏迷了过去。 所以说,草地呢,湖呢? 还有憨熊那家伙呢? 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光/溜/溜躺在黑乎乎的山林之中? 身边只有一只断了脖子的野狗? 顾判皱起眉头,又抬手捏住自己的眉心。 头好痛。 而且不是往常那种胀痛,反而是被针扎般的刺痛。 他不由自主拿开手臂,又低头看了一眼,目光却是猛地一凝。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双强健到显得有些狰狞的手掌,细细看上去,十根手指的指甲生长出数寸长度,看起来更像是利爪多一些,而且手心手背的皮肤上面好像覆盖了一层薄薄的,不盯着仔细看便极难现的透明角质,一直向着手腕上方延伸过去。 顾判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向上看去,这才现不只是手掌,他的整个上半身似乎都被这层几近透明的角质所覆盖。 除了这些不仔细看就很难现的角质,在其他诸如胸前、腹部、丹田等部位,还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焦黑,以及淡淡的肉香。 这种香味他很熟悉,当那头野猪和豹子被架在火上烧烤的时候,所散出来的味道和他现在如出一辙。 “怪不得身上没有破口流血,这头野狗却跑到了我的身边,想必它是嗅到了烤肉的味道,想要过来觅食。” 一提到烤肉这两个字,再深深嗅着自己身体散出来的肉香,顾判倏然觉得喉头有些痒,差点儿就控制不住吐了出来。 “就像告别菠萝一样,看起来也要告别一段时间的烤肉了。” 将目光从野狗的尸体上移开,他再次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他现在好像又长高了一丁点儿,更重要的是身上的肌肉,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那种特别夸张的爆炸虬结肉块,但每一处线条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肉块...... 一想到这个很让他不爽的词语,顾判不由得深吸口气,却再一次闻道了自己的体香,终于忍不住噗地吐了出来。 轰! 一道淡金色火焰从他口中喷出,刹那间就将地上的野狗尸体引燃,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种感觉? 顾判裂开嘴,摩擦着坚硬的牙齿,无声地笑了起来。 第65章 瀑布 “百户大人,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俺了!” 远处,憨熊正抱着大堆的野果过来,见到顾判后一脸惊喜的表情。 憨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顾判有些疑惑地眨眨眼睛,等他走近之后更加仔细地观察,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这家伙至少比之前更高了一些,而且体型也变得更加强壮,真有向着一头直立棕熊展的趋势。 这也是那些烤豹肉的原因? 顾判思来想去,却总觉得事情应该并不是他想的这样简单。 伸手接过憨熊递来的野果,他忽然间明白过来,到底是有什么地方让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在憨熊的眉心,虽然黑色竖眼已经不复存在,但却留下了一道明显的裂痕,乍一看上去仿佛真的还有第三只眼睛存在。 而且随着憨熊面部表情变化牵动肌肉,这种感觉当即变得更加明显。 伴着一连串的追问与描述,顾判总算是大致弄明白了在他昏迷后生了什么事情。 憨熊先他一步醒来,现他们全部晕倒在湖边后,秘密军令再一次被激活,想都不想背起顾判就跑。 这一次,顾判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苏醒,因此憨熊也就背着他,一直跑到了体力无法支撑下去才算罢休。 “你觉得自己的力气变大了,跑路的度提高了,还有,就是眼睛看东西也变得比以前清晰了,甚至具备了夜视的能力?” 顾判出言打断憨熊絮絮叨叨总是抓不住重点的讲述,直接替他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 “百户大人说的极是,俺就是这样的感觉。” 憨熊嘴里塞满了野果,鼓着腮帮子支支吾吾说道。 顾判点点头,不再追问,心中的疑团却并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愈大了起来。 他再次以巡守利斧切到憨熊眉心那道细线后,却并没有再次增加生命值,更没有增加经验值。 那么最大的可能还是木蛉并没有复活,让他能够无限刷野。 这样继续想下去,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硬生生打断了憨熊即将出现的变化。 被木蛉短暂附体,又吃掉了“野怪”肉后可能出现的变化。 这种变化不知道是好,还是坏,需要时间去验证。 不过现在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需要得到解答。 “憨熊,这次你背着我到底跑了多久?” 得到一个大致的数字后,顾判长长叹了口气,不得不先把其他所有问题丢到一边,开始为如何走出这深山密林起愁来。 上山再下山,下山又上山。 起起伏伏的群山几乎连绵无际,也让顾判第一次见识到横亘在大魏王朝西南境内,有着断世绝离之喻的断离山脉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也就是他和憨熊都不是普通人,换做其他任何两个普通猎户过来,都会顷刻间充满绝望的情绪。 人是群居动物,在习惯了社会聚居生活后,突然间被迫长时间进入深山老林独自生存,绝大部分人的精神都会变得不太正常。 顾判的心情算不上绝望,只是感到有些烦躁,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烦躁还有越加大的趋势。 好在还有憨熊存在,这货虽然有些一根筋二愣子,但总算是个可以交流的对象,还可以把山林中的衣食住行安排妥当,当真是省了顾判太多的心思。 一路在深山中穿行,顾判有了大量精力去琢磨关于烈焰掌的修行,除了确定在昏迷中莫名其妙完成了一次提升外,令他感触最深的就是热流在体内运行的度似乎在加快。 比起昏迷前差不多要快了一倍以上,而且不论是从总量还是凝练程度上,都有极大的提升。 他最初以为是因为消耗经验值提升烈焰掌层次的原因,但后面随着热流运行次数的增加,又现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当他打坐静修,晋入到物我两忘的情况时,便会隐约察觉到,每一次的呼吸吐纳和平常有细微的不同。 这种感觉很微小,顾判也只是在偶然的情况下才现了一次,然后便开始有心注意这方面,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重复验证后,才算是最终确定了这种感觉的确存在。 断离山脉深处的空气,似乎和外面有些不同。 这一现让顾判顿感疑惑,虽然在地球时,大森林有着地球之肺的说法,树木多的地方,空气也会变得更加清新,但现在他的感觉和清新完全是两个概念。 现在的感觉仿佛是浸润,是赐予,是飞扬,是对生命从身体到灵魂的升华。 “怪不得在前世的传说中,仙是人在山中,想不到在这大山深处竟然给人以如此奇妙的感受。” “想得散一下,再深入一些的话,这里完全可以被当做是洞天福地、桃源圣境的存在,灵气逼人,灵气逼人啊。” 结束一次修行后,顾判缓缓起身,深吸一口细雨中充满潮意的空气,不断回味着刚才修炼时,热流游动的那种玄妙感觉,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他还是第一次从修炼中得到如此奇妙的感受,怪不得以前总是在书中看到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如果能一直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他也能宅在深山不出门,就好比以前,手机连上网,舒服家里躺。 “大人,前面好像有水声。” 憨熊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了片刻,出声打断了顾判的遐思。 确实有水声,而且听上去动静还不小。 至少山间的溪水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动静。 那里很有可能是一条大河。 顺着河道一直向下游走,大概率可以走出这片连绵不绝的群山,再次回到有人的地方。 顾判心中一动,当即改变方向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越是靠近,水流的声音就越显得巨大,到了后来竟然能听出轰隆隆的雷声。 一段时间后,顾判站在一处断崖旁,看着浩浩荡荡流淌的水流,还有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大瀑布,心中不由得升起自然造物,鬼斧神工这样的感慨。 同时还有喜悦的感觉,他们在这深山里已经转悠了不知道多少天过去,现在终于再次找到了便捷出山的道路,如何能不让人欢欣高兴?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该怎么才能从这里下去。 崖壁呈诡异的内切斜角,高度至少近百丈,而且湿滑不好攀爬,若是一不小心从高处跌落下去,最好的结果也是身受重伤。 但如果选择绕行,再次进入深山密林,所花费的时间至少要几天起步,还不敢保证就一定能找到正确道路重回崖底。 两人在断崖上停留了很久,憨熊从林子里找来数十根结实的藤蔓,将它们一点点连接起来。 然后,顾判将这些安全绳绑在身上,开始顺着崖壁向下攀爬,用巡守利斧在上面挖出一个又一个可供借力与立足的支点,再想办法将一段段藤蔓沿途固定,当做应急避险的软梯。 不时有大蓬的水花溅到他的身上,给他造成相当大的麻烦。 即便是以他的身体强度和体力,在下降了不到三分之一距离时,也不得不暂时停下稍事休息。 就在此时,顾判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凉。 第66章 半空中的对撞 耳朵全部被轰鸣的水声所填满,他有些疑惑地低下头,却现视线中除了石壁,剩下的就全都是水花,根本没有其他东西存在。 也许是被冷水浸湿了后背,才产生的自然反应。 顾判轻轻舒了口气,刚准备收回目光,却陡然对上了一双巨大的褐色眼眸。 这是什么东西!? 他心中猛地一惊,定下神来再看时,那双眼睛已经在飞快地朝着他靠近了过来。 这是一条白鳞大蛇。 蛇头足有两辆马车那么大,身体的一段紧贴在光滑潮湿的崖壁上面,另外看不到的那一段,还隐藏在下面的洞穴之中,并且在飞快向外移动。 顾判很无语,心里就像是日了狗一样难受。 他不过就是想攀个岩而已,怎么还能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事情? 而且这条白鳞大蛇,它究竟是怎么在如此湿滑的崖壁上如履平地的? 难道在它身上,关于摩擦力的基本物理定律都特么失效了么? 顾判想都不想便用最快度向上爬去,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多只有一只手可以用来攻防,完全没有任何的辗转腾挪余地,实力自然是大打折扣。 而看白蛇的样子,这里绝对算是它熟悉至极的主场,两相加减之下,真要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交起手来,他算是完美地把以己之短,击敌之长这句话给挥到了极致。 起狠来的顾判度很快,手脚斧头并用,以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度向上攀升,但下面的白蛇度更快,摇头一个游动就可以出他用尽全力的十几下折腾。 手上的巡守利斧开始散出滚滚热流,让顾判原本就凉了半截的心一下子全部掉进冰窖。 白蛇也是那种东西! 这一事实虽然很好地解答了它为什么能在崖壁上如履平地的问题,但却相当于将他又狠狠地向前推了一把,以更快的度滑向不可预知的危险深渊。 唰! 白蛇的脑袋高高朝斜上方昂起,口中猩红的信子滋滋吐出,瞄准了顾判的位置,就像是一列缩小版的地铁列车,轰地砸落下来。 危机时刻,顾判大吼一声,双臂肌肉猛地膨胀,狠狠按在崖壁刚刚被他挖出的坑洞上,整个人刹那间向上窜出一段距离。 嘭! 中巴车大小的蛇头重重砸落,将坚硬的崖壁轰出一个大坑,飞溅的碎石有的砸到顾判后背,出沉闷的响声。 顾判喉头一甜,差点儿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砸到他的碎石小的也有成年男子拳头那么大,最大那个甚至堪比脸盆,而且度快力量大,即便是以他的身体强度几乎都承受不住。 呼...... 白蛇一击不中,再次昂起蛇头,猩红蛇信滋滋喷吐,寻找定位着顾判的位置。 嗡! 它没有任何犹豫,便又是一头狠狠撞了过来。 顾判感知着下方的动静,左手用力一拍凸起的岩石,便准备故技重施再次窜出一段高度,避开这火车头一样重若万钧的撞击。 咔嚓! 突兀的一声脆响让他的心脏刹那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非但没有上升,反而一个失衡朝着下方的蛇口坠去。 “完了!!!” 顾判已经无暇思索为什么那块凸石会被他一巴掌拍碎,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坠落过程中艰难调转身体,正面面对白蛇轰然砸下的头颅。 呜呜的破空声从上面袭来,擦着顾判的身体径直向下,在将他又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已经重重撞在了白蛇疾冲过来的头颅正中,溅起大蓬的火星。 直到此时顾判才能够看清楚,刚才差点儿将他砸到的东西,竟然是憨熊从来没有离开过身体的铁锤。 “机会!” 眼看白鳞大蛇被憨熊竭尽全力的一锤砸了个战术性后仰,顾判心中当即如火药般炸开,拿脚一蹬石壁,反而加朝着白蛇冲去。 他已经想明白了,不把这头白蛇打退,以它的攻击频率和力道,就基本上不可能安全回到山顶。 而现在憨熊的一记离手锤给他创造出了机会,必须牢牢抓住坚决不放。 人在半空,加坠落。 这种感觉很刺激,也非常考验心理素质。 与那种忽然失去理智思维断线不同,一个人心态的真正转变,并非是毫无征兆一蹴而就的事情,而是需要渐变引起质变的一个过程。 所以,顾判要说一点儿不慌那是假的,他现在很慌,相当的慌。 即便有强悍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打底,他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况,就算是在前世蹦极,那也是在明知道安全的时候还全程闭眼。 像现在这般无防护高空坠落,还要竭力调整姿势,拼命计算落点与出手时机,如何才能在保存自己的同时击退敌人的情况,如何能让他不慌? 但慌不慌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却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因为害怕与慌乱就不去做,那和只会把脑袋塞进沙地里的鸵鸟又有什么区别? 耳畔尽是轰鸣的水声和呼呼风声,顾判将眼睛眯成一道细缝,死死盯住白蛇刚刚从战术后仰扳正过来的脑袋。 它竟然有着一对湛蓝色的眼睛! 顾判心中一动,刹那间却又猛地反应过来,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对! 它的眼睛怎么会是湛蓝色? 刚才第一眼看到它时,那应该是一对褐色的眸子才对。 但是它们现在变蓝了。 一人一蛇的距离迅接近,而越是靠近,顾判便愈感觉到寒意深重,几乎要到了让他无法忍受的程度。 “不是我心中因为惊惧而凉,而是,真的变冷了!” 当他忽然有所明悟时,已经距离蛇头不足三丈,可以清晰看到它张大的嘴巴深处,一团朦胧的白雾正在翻滚涌动。 冰冷彻骨。 顾判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浑身冰凉,从内到外全部都是一片冰凉。 但现在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已经抡起了巡守利斧,即将劈砍在白鳞大蛇的头顶。 轰! 白雾从大蛇口中喷薄而出,刹那间已经来到顾判身前。 轰! 金色火焰遽然爆,包裹住他的身体,将他化作一道金色流星。 轰隆! 炸雷般的巨响,完全将水声盖压下去。 金与白相互交融,火与冰剧烈碰撞,很快造成一场大爆炸,肆意扩散的力量甚至引起了一段瀑布的短暂断流。 顾判像是一颗炮弹被抛飞出去,落下时多亏憨熊急奔过来接住,不然肯定要重重平铺在山顶青石上面,少不得断掉几根骨头。 白鳞大蛇出一声怪异的嘶鸣,白雾蒸汽般弥漫上来,所到之处无一不被覆盖上一层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第67章 排一下座次 眼瞅着冰晶已经爬上崖顶平台,憨熊大吼一声,当即背着顾判就跑,刹那间已经飞奔到十几丈之外。 哗啦啦! 白色冰面一直将崖顶平台完全占据,才慢慢缩了回去,只留下片片水渍,彰显着它的存在。 深夜,月朗星稀。 顾判立在一方山石上面,沉默注视着远处轰鸣作响的瀑布。 他终于看到了那条白鳞大蛇的全貌。 爬上崖顶的白蛇盘成一团,犹如小山坡般大小,蛇头高高昂起,猩红蛇信吐出,正对准高悬于天上的明月,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大人,这条大蛇,它在干吗?”憨熊满是横肉的脸上充满惊讶,趴在一旁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惹到了远处望月吐信的白蛇。 “它在吟诗,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顾判随口说了一句,关注点却早已经从白鳞大蛇身上移开,看到了更远一些的地方,还有几头其他各种野兽,在做着和白蛇相同的动作。 它们包括了黑熊、野牛、青狐、麋鹿、山羊,加上白鳞大蛇一共六只动物,竟然能摒弃掉“肉草门户”之见,食草者没有恐惧奔逃,食肉者压制住捕猎欲望,如此和谐地聚在一起举头望明月,简直颠覆了他对动物世界的认知。 几乎没有犹豫,顾判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认为,也就是他这样思路广阔的人,才可以第一时间做出如此富有前瞻性、深远性以及开创性的判断。 它们在修炼。 而且是在白鳞大蛇的指导帮带下进行修炼。 顾判运足目力一一看过去,目光落在野牛与青狐之间时忽然一凝,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与猜测的表情。 两只猛兽之间的距离有些太远了,和其他两两相邻的动物相比,明显空出了一个位置。 再联想到不久前变成烤肉的那头豹子,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有错误。 那个空出来的地方,应该就是那头度极快,几乎被误认为会闪现瞬移的豹子的位置。 如果它没有变成烤肉被吃掉,现在踞坐在崖顶上的,应该是七头形态各异的野兽。 七这个数字,马上就让顾判的思维朝着虚无缥缈处迅散,很快便脑补出一系列的故事出来。 只可惜些野兽中没有一只猴子,不然关于妖族七大圣的脑补内容还能更加丰富一些,增添上道佛之争和西天取经的章目。 不只如此,顾判再仔细观察,现大蛇所处的位置似乎有些偏,并不是盘踞在其他几头野兽的正前方。 而若是将野牛到山羊连成一条直线,再取中心做垂直线的话,与白鳞大蛇相对应的右侧,应该还留有一处位置。 这一猜测顿时让顾判更加紧张起来。 他小心翼翼再靠近一些距离,选了个最隐蔽也最容易观察的位置,运足目力朝着那个被标记的地点看去。 果然…… 那里的有一块地面果然和周围不同。 而且还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野兽骸骨。 就说明在这个小小的群体中,领似乎并非只有白鳞大蛇一个,而是有两个。 它又会是什么动物? 还有,那些四处散落的白骨看起来时间已经不短了,并且没有新鲜的骨肉出现,是不是意味着另外一头猛兽已经脱离了组织,单独离开了? 毫无征兆的,一头昂傲啸的白虎形象在顾判眼前闪现,经久不散。 如果真是它的话,倒也能说得通。 但如果是真的…… 顾判此时忽然有种想骂娘的冲动,要是白虎这丫没有擅离组织,那也就没有后面这些烦心事了。 不过,仅仅刹那后,他便又吃掉了自己刚刚骂出的话,若是真的没有白虎,他确实不用烦心了,因为早已经死在了老姜头的剑下,绝无生还的可能。 “大人果然厉害,竟然还懂兽语啊,看出来它们在作诗。” 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憨熊不知道憋了多久才想出来的一记马屁姗姗来迟。 顾判颇有些无语地拍了拍憨熊的肩膀,看这话说的,这憨货竟然真觉得他懂兽语,而且,竟然真的[悠悠读书 .uutxt.xyz]以为那些野兽在作诗。 眼前的情况诡异莫名,大大出乎了顾判的预料,也让他原本想出的所有计划全部被推翻,不得不重新思考关于这里的一切。 设计直接从瀑布石壁下去的想法肯定是行不通了,单单白蛇一个就应付不来,更何况它还有至少五个小弟在侧? 如果它们也是按照实力排座次的话,豹子的位置在野牛和青狐之间,说明黑熊和野牛可能都要比那头豹子厉害才是。 他和憨熊收拾豹子都费尽力气,还差点儿翻车团灭,若是还想着一挑多找这些猛兽的麻烦,当真是头铁到了不知好歹的地步。 就算是只面对其中一个,他和憨熊联手,击败也许能够做到,但想要将它真正杀死,就算有打野刀在手,也并非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破开它们各式各样的防御并不容易。 就像是木蛉所说过的那样,想要杀死这些“同类”是很困难的,就算是它们自己,也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去一点点磨灭。 在此基础上,顾判又加上自身的经历与理解,大致可以做出关于“同类”的一些分析判断。 可以大致划分出几个层次。 先,普通人在面对“它们”时,可以确定毫无反抗之力,只是死亡方式会存在惨与特别惨的区别。 修成了内息的武者在面对“它们”时,多出了一丝保持清醒,甚至是搏命反抗的能力,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了,大概率还是会死。 然后是第三个层次,江湖上的宗师级高手。 在顾判的认知中,宗师高手也许保命的手段会更多一些,有可能逃出性命的概率会更大一点,但却依旧无法与“它们”相抗衡。 再然后就是第四个层次,这个层次他只知道寥寥数人,老姜头、珞家姐妹,还有他自己。 都是修行石碑记录功法有所成就的人。 单纯从修行功法后能够达到的强度来看,或许珞羽的层次最高,能够养丹田一道真气,御使妖刀于城外五里处斩敌。 接下来老姜头次之,在顾判眼中,其他什么都不需要讲,只是凭借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单刷白虎这一条,就足够老姜头立足前二。 这还是老姜头死得太早,不知道他有没有更强实力的原因在内,若是再让老姜头活下去,争一争头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判暂时把自己排在第三位,最后是实力不明的珞裳。 这是他知道的可以真正对“它们”产生威胁的几个人,其他人都没有这个能力,包括他见过的魏廷所异闻司中人,真要直面“它们”时,也只能采用放火烧山这种非常规手段,尝试对它们造成伤害。 第68章 现在改名还来得及吗 在对比完人和异类之后,顾判又开始对“它们”这些同类进行一个比较。 细数一下,他从来到此方天地以来,见过的这些东西也不少了。 导致怀远镖局灭门的老妪,白虎、木蛉、白漓、红衣新娘、现在的白鳞大蛇及其属下,还有那位悲催到从未被他真正认识的蒲濂...... “它们”加起来的数量甚至可以组成一伍战阵。 但就算是“它们”这些同类之间,也有高下之分。 在他看来,若是以他自己为标准,红衣、白虎、还有眼前的白鳞大蛇应属于第一梯队,是他就算御使烈焰掌,抡起打野刀也要被碾压的。 剩下的都不清不楚属于第二梯队,它们可能会将他干掉,他也有可能将它们干掉,或者双方势均力敌打成平手。 想了好一会儿,顾判的思绪又回到眼前的山林中来。 这里的夜间的空气真的很“清新”啊,就算是不入定修行烈焰掌,光是在这里正常呼吸,就已经让他感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唯有妙不可言方能形容。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将此处牢牢记住,留待以后实力大增后再准备前来,只可惜此方世界没有定位导航的东西,将来就算有心再来,怕是也需要大费周章。 “我们撤。想办法绕远路寻找瀑布下游的河道。” 顾判扯了扯憨熊的耳朵,刚要起身却忽然愣住,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一变,刹那间阴沉地几乎要滴下水来。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欢快喜庆的奏乐声在耳畔响起,仿佛远在天边,却又似乎近在眼前。 至于吗,外面有那么多男人,结果她竟然一路追到这深山老林来了。 还是因为那劳什子的阳和之气吗,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这女人,他改还不行吗? 就连憨熊背着他不眠不休的狂奔都没能甩掉这个尾巴,果然是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吗? 痴情恨嫁女实在是太可怕了。 顾判心中一连串的诡异念头闪过,两侧太阳穴突突猛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即将爆炸的情绪。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又恢复了平静,对憨熊道,“你听到奏乐声没有?” 憨熊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大人说笑了,这深山老林的哪儿会有戏台班子过来?” 顾判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又道,“咱大魏朝里,有没有一处名叫杭州的城池?” “如果有,那里有没有一座高塔,唤作雷峰塔?” “还有,你觉得我现在改名叫许仙的话,还来得及吗,那条白鳞大蛇会不会对我的态度变得好点?” 憨熊听了更是一脸茫然,两眼懵懂,“回大人的话,俺活到现在就只知道南黎城,最远去过的地方就是从南黎城到断离山,这些问题,实在是不知道啊。” “算了,也没指望你知道。”顾判摇头,深吸口气,再重重吐出,“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马上就会有麻烦了。” “啊!?”憨熊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要起身来背顾判,“要俺背上大人快跑吗?” “跑不掉的......要是能跑掉的话,咱们跑出这么远早就该跑掉了。” 顾判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到不可听闻,“没办法了,只能豁出去性命赌一把了。” “大人说的这些话高深莫测,俺完全听不懂,厉害啊。” “行了行了,都到这会儿了,你那些生硬的马屁就别想着拍了。” 顾判开始整理身上的兽皮外套,然后踮起脚轻轻拍了拍憨熊的肩膀,“熊啊,我现在去办一件事,你等我走远之后,就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赶紧跑,有多快就跑多快,有多远就跑多远,明白吗。” “大人,俺是你的亲兵,还有秘密军令......” “现在已经没有秘密军令了,不,秘密军令刚才已经被我改了,就是要你跑,一直跑出山去,找到珞裳姑娘,然后告诉她......” 顾判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你就告诉她,我已经任命你为军镇校尉,就差她帮忙运作下公文了,知道吗?” 憨熊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喃喃自语了几声光宗耀祖,忽然又回过神来,“大人不是说有麻烦吗,那大人你要去哪儿呢?俺不晓得该咋去做那校尉,俺只想做大人的亲兵。” “你傻啊!” 顾判狠狠一脚踢上去,“你问我去哪儿,老子当然是要去结婚了,你见了珞裳后看她表现,她要是一直追问我,就直白告诉她我去做新郎了,让她别找也别等了。” “这......” “滚滚滚,抓紧给老子滚,一想到洞房花烛夜还有你个憨货守在外面,我就没了心情。” 顾判又是一脚上去,将憨熊踹出几步远,“给我滚!” 憨熊愣了一下,忽然单膝跪地道,“大人,俺知道自己长得丑,靠近不得洞房,但既然是大人的婚宴,那俺寻思着,怎么着也得容俺去上了礼金,再喝碗喜酒才滚啊!” 这...... 这憨货已经没治了,你是想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打野刀吗。 顾判指着憨熊,果然毫无征兆就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要喝喜酒,等我带着新娘子回军镇摆宴时再喝,现在抓紧时间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憨熊直愣愣点头,果然站起身来就跑。 跑了几步,就听到顾判在后面又道,“站住。” 他当即回头,便看到自家百户大人捏着眉心,边想边慢慢说道,“憨熊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你本名叫什么?” “回百户大人的话,俺没有名字。” “没名字啊,你以后可能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还叫憨熊不妥。” 顾判止住笑声,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名字里有个熊字,那就叫熊霸好了,江湖绰号我也帮你起好了,就叫风云再起之熊霸,很霸气是不是?” “憨熊,不,熊霸多谢大人赐名!” “好,走吧走吧,记得一定要找到珞裳,这是我给你的秘密军令。” “熊霸明白!” 眼看着憨熊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下的山林深处,顾判也开始动身,开始朝着那片崖壁走去。 滴滴答答的奏乐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他仔细侧耳倾听,甚至还合着节拍轻轻晃动着身体,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这欢快喜庆的乐曲之中。 顾判心里明白,他这一去,要么做新郎,要么做兽粮,只有那么一点很微小的可能性,会引一场“人”“兽”大战。 然后在此基础上,有更加微小的可能性,红衣新娘和白鳞大蛇两败俱伤,反而给了他死里求活的一线生机。 第69章 素仙 想要自己安然无恙,却还要让红衣和白蛇大打出手、两败俱伤,这太难了。 难到顾判几乎都不想报太大希望的程度。 毕竟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到最后绝望起来,也会更加痛苦。 但只要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他也不能闭目等死,无论如何,也要先努力一把才是。 那么先,他需要先想办法引爆一场战争。 而这里面最为关键的因素,就要看他到底有多香了。 “话说我现在想先去泡个澡,梳洗打扮一番,不知道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 顾判努力放空自己的脑袋,任由散性思维四处飘逸,以此来缓解内心深处不自觉就升起的慌张情绪。 他一边倾听着身后的乐声,一边观察着越来越近的六头猛兽,不停测算着两者之间的距离与平衡点,以此来控制自己前进的步频与步。 顾判走得并不算慢,脚步也很坚定,但若想着如果真要给这段路程加一个期限的话,他会毫不犹豫说出,一万年。 终于,他在一块方方正正的山石上停下脚步。 身后不远处,是不再变化移动的奏乐声,身前数十步外,则是白鳞大蛇高高昂起的头颅,在皎洁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它那对湛蓝色的眼眸。 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白鳞大蛇,他感觉和下午激斗中的惊鸿一瞥截然不同,这是一种天然生成的压迫感,哪怕仅仅是在它面前站着,都已经耗去了他相当程度的勇气和精神。 顾判深吸口气,努力对着前面的白蛇露出一丝笑容,“素,素仙你好,俺是许贞。” “不,我错了!......素贞!我是......” 但白蛇明显不想再多给他哪怕一个字的解释机会,高高昂起的头颅猛地下沉,仿佛一只巨大的攻城锤,狠狠砸了过来。 轰! 巨大的声响在顾判头顶高处猛然爆,也让他真正明白了到底什么才叫做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红白两色光芒在半空中迅扩张,刹那间就将百丈方圆的山林完全笼罩进去。 但唯独留出了一小片不足一丈直径的圆形空地。 顾判就这样站在空地中央,周身燃烧着淡金色火焰,抬头看着仿佛突然间定格的一幅画面。 红衣飘飘的女子凌空虚渡,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从大红袍袖内探出,五根青葱般的纤细手指张开,轻轻触摸在白蛇头颅正中的鳞片上。 红芒与白雾就以两者的接触点为中心,肆意向着四面八方爆,刹那间便已经摧倒了不知道多少山石树木。 这种高度,这等威势...... 顾判微微张开嘴巴,不由自主就出了一声叹息。 不过,尽管身处交手中心,尽管红衣和白蛇就在他的头顶,若是眯眼仔细去瞅,甚至能尝试窥伺那红裙下是否会有春光乍泄,但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他却并没有感受到太大的压迫。 直到此时他也才明白过来,刚才白蛇那惊天动地的扑杀,针对的其实并不是他,而是悄无声息已经降临的红衣新娘。 而红衣和白蛇两个,不知道因为什么,竟然真的很奇怪地避开了他所站立的位置,仿佛生怕将他在战斗中碾压至死。 “如此看来,我还是真香呢。” 顾判稍稍松了口气,却并不敢就此收回淡金火焰,而是继续消耗真气将它外放燃烧下去,就算是刚刚打理好的兽皮外套已经化作灰烬都不管不顾。 不能把自身安危都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面,这是由无数悲惨故事、无数血泪凝聚而成的真理,他懂,非常懂。 吼! 白蛇后方的黑熊爆出一声怒吼,原本就高大强壮的躯体吹气般再次胀大起来,黑色毛钢针般根根直立,咆哮着就朝战场冲来。 在它身后,野牛、青狐、麋鹿、山羊,排成一条横线,同时怒吼着扑杀过来。 轰! 正当顾判好奇红衣新娘该如何应对对面的联手攻势时,陡然间一座张灯结彩的古宅就突兀地出现在山林之间,将黑熊等猛兽前进的路线牢牢封死堵住。 滴滴答答的奏乐声再次响起。 古宅厚重的雕花大门轰然大开,一条鲜红的地毯从里面铺就出来,迅延伸到密林深处。 两排吹吹打打的鼓乐手从门内走出,后面则跟着一队排列整齐,披红挂绿的车马手,然后则是旗锣伞扇、金卫仪仗、八抬大轿、车舆相随。 古宅的出现,活生生在这深山密林之中,在顾判一个活人,以及六头山林野兽面前,上演了一出迎亲接亲的大戏。 轰! 当先的黑熊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一头狠狠撞进了奏乐队之中,紧接着是后续紧跟而来的其他野兽,几乎同时冲进去扑咬撕扯。 就算是本应该食素的野牛、麋鹿和山羊,竟然也都双眼通红,毫不留情地将一个个乐手分而食之。 刹那间鲜血飞溅,骨肉乱飞,将地上铺着的那条大红地毯的颜色浸染得愈鲜艳夺目。 “王对王,将对将......” 顾判目不转睛注视着两处战场,片刻后很快得出一个推断。 红衣新娘这一方,似乎危险了。 虽然在王对王的主战场上,她能一直硬顶着白蛇散出的冰寒之气一步不退,甚至从场面上看还略占上风,但在那边的副战场上,她这一方的情势可就显得有些不妙。 那些看起来很渗人的鼓手乐手车马手等等,在各种狂猛兽的爪牙与利齿下根本就不堪一击。 才短短一个照面,他们就已经被撕裂分食了不知道多少,再这样展下去,用不了太长时间,野兽们冲入古宅破墙拆屋简直是明摆着的事实。 而一旦古宅被破,就算对她没有产生反噬性的影响,得到了援手的白蛇必定实力大增,极有可能就会打破目前的僵局,取得真正的上风。 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如何应对? 顾判密切关注战局,内心深处对白蛇一方占据上风还是乐于见到的。 因为相比较这些山林野兽而言,红衣新娘更加诡异难言,仿佛没有实体,却又能爆出强横至极的实体攻击,不仅打不过,还走不脱,甩不掉,简直无计可施。 这些疑似可以修炼的野兽虽然也很厉害,但它们毕竟是实实在在的动物,真到了两败俱伤的时候,他还是比较喜欢从这些动物手底下逃走的感觉。 时间一点点过去,红衣新娘与白鳞大蛇还在保持着最开始接触时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连红白两色光芒也一直保持均势。 但顾判却有些惊讶地现,几头野兽与迎亲队伍之间的战斗,似乎正慢慢朝着出乎预料的方向展。 第70章 热情好客 以黑熊为的五头野兽依旧势如破竹,很快便撕咬杀穿了一排排穿着喜庆,表情更加喜庆的迎亲人,距离古宅的大门也越来越近。 不过就是这最后一段距离,这些野兽却仿佛怎么都无法迈过。 迎亲队伍还在源源不绝从门内走出,而之前被它们分而食之的那些人,就算只剩下一条腿,一只手臂,一张脸,都还在欢快喜庆地向前走着,敲着,唱着,笑着...... 然后没入到黑暗深处消失不见。 渐渐地,野兽们吃不动了,但那些穿着大红衣服的人,却还在往它们嘴边送着,甚至自己将自己的身体卸开,与其他人合力,想要掰开野兽的嘴巴把血肉给送进去。 掰不开嘴就硬掰,送不进去就硬塞,甚至把自己搅碎了方便咀嚼。 顾判活了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热情,生怕别人吃不上自己肉的家伙存在。 这一幕比起头顶正上方还在持续的红白对拼,却更加让人感到诡异,阴森,以及恐怖。 “这些野兽陷入危险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顾判在一旁看得是清清楚楚,再这样继续下去,那些现在看起来还很凶悍的野兽怕是逃不过失败的结局。 现在他不得不开始思考,如果这场“人”“兽”大战不是两败俱伤,而是红衣新娘大获全胜的结果,他又该如何从她手中逃得性命? 思来想去,他现自己几乎无计可施。 还是那句话,打,打不过......就算他在白漓和木蛉的联手下,一斧正中目标,也不过是斩断了她的几根手指而已。 而且她挨过一斧之后,肯定会对打野刀心存忌惮有所防范,再想如法炮制劈她几次,恐怕已经成了难以完成的任务。 逃,似乎也逃不掉。 从第一次碰面交手到现在,他都已经逃出这么远了,还被一路追了上来,要说她没有什么定位追踪的手段,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退一万步讲,他可以屏蔽摆脱掉她的定位,在如今被双方力量包围笼罩的情况下,也根本没有脱身的可能。 所以,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顾判暂时处在不知道是红衣新娘,还是白鳞大蛇刻意留出的暂时安全区内,脑海中拼命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但每一个都又被他生生掐灭。 就当他苦思脱身之策时,场上的形势陡然间生了巨大的变化。 轰! 毫无征兆的,原本平衡的均势被打破了。 红芒白雾突然一颤,然后便是炸弹落地般的大爆。 整个山顶都在剧烈颤抖,树木山石就如同塑料泡沫一般被折断,抛飞,一片末日降临的景象。 张灯结彩的古宅蓦地一阵虚幻,然后又开始膨胀,就真的像一只被吹大到极致的肥皂泡,嘭的一声。 它爆了。 巨大的冲击力量将大片山石树木掀翻,几头猛兽也抵挡不住腾空而起,就像是被投石机抛出的石块,打着滚翻飞出去。 顾判只来得及爆出一句粗口,环绕在身体周围的淡金火焰便噗地被压迫到几近熄灭,整个人也被随之而来的冲击直接撞飞,朝着密林翻滚过去。 嘭! 他只觉得后腰一热,然后就是火辣辣的剧痛。 一头青狐如同一枚炮弹,精准命中了他的身体,甚至还在交错而过的刹那,用尖牙厉爪撕扯掉了他一大块肉。 mmp! 你王八蛋的饭量究竟是有多大啊! 腰子是不是掉出来了!? 但下一刹那,顾判心中骤然涌起狂喜的情绪。 被青狐这么一撞,他尽管口吐鲜血、痛不欲生,但却像是一颗弹弹球,忽的转变方向,朝着崖壁下方坠落。 机会! 没想到唯一的逃生机会,竟然如此突兀地降临! 他的心弦猛地绷紧到极限,顾不上再去考虑腰子的事情,咬牙承受住白雾红芒余波对身体的侵袭,瞳孔瞬间紧缩至针尖大小,死死盯住炮弹般飞来的各种石块树干。 嘭嘭嘭嘭嘭! 顾判奋起余力,拼命挥舞着巡守利斧,将一块块山石击碎,却依然避免不了身体不断被砸中的情况,刹那间便已经伤上加伤,不知道断了几根骨头。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欢喜地几乎想要放声大笑。 因为在爆炸冲击波的推送下,再加上青狐那一撞的变向加,他竟然成功地脱离了红衣与白蛇的交战区域,连同无数断木碎石一头扎进了瀑布下方的河道之中。 噗! 身体入水的那一刻,顾判只感觉眼前一黑,又接连喷出几大口鲜血,咕咚一声沉入水底。 他整个下半身早在那一撞之后便失去了知觉,五脏六腑也仿佛同时释放自我,在体内野马脱缰般四处乱窜,还伴随着剧烈的撞击。 “以我现在的身体强度,从上面掉下来,也一下子扔了半条命出去。” “完全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腰椎似乎直接断掉了,肋骨也不知道还有几根完好,这下子很是很麻烦啊......” “也多亏了生命值多次加强带来的强悍体魄,才能让我在这样的伤势下,还能勉强保持行动能力。” 顾判屏住呼吸,硬生生将下唇咬掉一块肉来,强自忍住越来越深沉的睡意,努力挥动双臂向前划水。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偶尔换一口气外,其他时间顾判根本不敢露头,就这样拖着残了的身体拼命向前游动。 他明白现在千万不能睡着,一旦闭上眼睛,不用上面那两个变/态追来,他自己就会很快淹死在这河流之中,绝无幸免之理。 咔嚓! 他突然伸手掐住一条疯狂逃窜的鱼,直接塞进口中大嚼起来,连鳞带刺统统嚼碎了咽下,以补充恢复已经损耗到极限的身体。 接连生吃掉十几条尺许长的鱼后,顾判的心却还是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十几条鱼提供的能量,竟然完全顶不住他还在加的消耗,身体状况仍然在急恶化,或许过不了太长时间,就要面临全线崩盘的结果。 “还要更多鱼肉,还要更多!” 左前方有一条大鱼! 顾判眯起眼睛,双手猛地一按河底岩石,身体一个加转向,便朝着那条至少有两尺多长的大鱼冲去。 嘭! 就在指尖几乎要触摸到鱼鳞的那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侧面撞击过来,当场就将他重重推开,撞在河底的鹅卵石上。 顾判瞪大眼睛,在忽然变得浑浊的水流中,看到了一大团黑影飞快划过,同时还带走了那条两尺多长的大鱼。 下一刻,那团黑影一个急停转身,拦在了他的正前方。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看清楚,这团硕大的黑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呵,麋鹿兄,看来你受的伤也不轻啊,脑袋都快掉下来了。” 顾判咕噜噜吐出一连串的气泡,咕咚吞咽下一大口混入了鲜血的河水。 “想吃了我吗?我也很想吃了你啊。” 轰! 下一刻,他和那头麋鹿在水底狠狠撞在了一起。 咕嘟,咕嘟! 顾判拼命挣扎着,将一根长长的鹿角从自己被刺穿的左肩拔出,浮上水面大口喘息几下,便又一头扎进水底,张嘴狠狠咬住了麋鹿的脖颈。 麋鹿的脑袋躺在河底碎石中间,它的眼睛还瞪得大大的,就像有了灵智一样,充满恐惧与不敢相信的神色。 而在一旁,顾判还在拼命吸吮它断头处涌出的鲜血,手中的打野刀也没有闲着,一直都在剥离它躯体上的皮肉。 第71章 赤足 轰! 汹涌澎湃的热流从巡守利斧涌进身体,顾判被冲击得浑身都在颤抖,却更是加快了吸吮撕咬的度。 虽然使用巡守利斧击杀麋鹿后,生命值上限确实在增加,身体也即将迎来一波强化,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却是,他身体从内到外的每一处地方,都已经伤重消耗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尤其是红芒与白雾最后碰撞爆后,散逸余波对他身体的侵蚀,更是将他的状况推向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并且还在朝着完全崩溃迅滑落。 这就是和以前击杀野怪增加生命值时最大的不同之处。 如果可以数据化,现在他的实时生命值,已经跌到了“丝血”状态,而且还在缓慢而又坚定地下跌着。 因此,他的身体,已经提供不了任何的能量来供应强化完成前的消耗了。 打野刀,毕竟只是打野刀,而不是吸血刀。 所以说,顾判虽然很清楚在吃了麋鹿的血肉后,可能还会再次生中毒昏迷的情况,但他却别无选择,就算是饮鸩止渴,那也要先喝下去不被渴死再说。 麋鹿的鲜血刚一进入口中,他仿佛就听到了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大声欢呼,如同经历了连年干旱的植物,疯狂地迎接雨水的降临。 大口喝血,大口吃肉。 顾判从来没有想过,生啖血肉竟然也能如此美味,胃部在剧烈蠕动着,往往一块生肉才刚刚从食道滑落,便当即消失不见。 当他忽然意识到不能再这样吃下去时,才惊讶地现,硕大一头麋鹿竟然已经被啃食了大半,许多地方已经被吃空,只留下些许筋骨残肉留在骨架上面。 “完了,真是石乐志,不知不觉就吃了这么多进去。” “现在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万一一会儿因为生吃鹿肉再次昏迷又该怎么办?” 顾判这一惊非同小可,当即就把小半只残破不堪的麋鹿尸体丢在水底,只拿了仅剩的一根鹿腿和剥下来的鹿皮,然后再一次踩水浮上水面。 他身上的外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就连被冲击波和山石树木砸出的骨折,也都在这段时间内初步接好,只要再将养些日子,就能完全康复,甚至强度更胜从前。 顾判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两岸碧草青青,更远处的山脉走势低矮平和,而且这里的水已经趋于平缓,河面也变得宽广,不再是最开始时几乎是峡谷漂流的感觉。 脸上露出些许轻松的笑容,他长长松了一口大气,这就意味着他经过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划水潜游后,已经即将脱离断离山脉的群山环绕,真正来到外面的平原地带。 但仅仅过了几个呼吸时间,他却猛地皱起眉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突如其来的疼痛将刚刚升起的喜悦情绪瞬间打压。 吃了麋鹿之后,他一直担心的负面影响虽然姗姗来迟,却并未真正缺席。 顾判不敢在水中继续停留,便在真正的痛苦来临前飞上岸,又马不停蹄狂奔出一段距离,总算找到一处还算隐蔽的地方,捡起根树枝咬在嘴里,静静等待着痛到让人昏厥的苦难降临。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一刻钟后,他猛地掀开身上的枯枝败叶坐了起来,有些疑惑地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又等待了许久,才从藏身的泥坑里爬了起来。 这一次的不良反应,可比上一次吃了豹肉后轻得多了。 根本不需要昏迷,只要咬咬牙就能硬挺过去。 是因为麋鹿实力不如豹子,还是因为食草食肉动物的区别,亦或是他只吃了生鹿肉,没有烤熟的原因? 他一头雾水,想了又想也无法找出正确答案,于是便很爽利地将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把鹿皮胡乱叠了围在腰间,又朝着河水走去。 比起在岸上行走,潜水虽然辛苦一些,但胜在安全隐蔽,还是当前逃命跑路的选方案。 如果这条河能一直通往大魏京城,他甚至打算一路游过去算了。 顾判系好鹿皮,大步奔向河边,却在片刻后突然停住,屏息凝神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幕景象。 他静静站在一棵树下,迎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眸子里映照出一幅美丽的画面。 一位长及腰,白衣飘飘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坐在一块圆石上面濯足。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夕阳西下,碧水银沙; 伊人静坐,纤足如玉。 这一切深深印刻在顾判眼中,有那么片刻时间,他甚至都不敢再靠近一步,也不敢当即离开,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这画卷一般的景象。 最后一点光明正在被黑暗迅侵蚀,两人一个心无旁骛地戏水,另一个在远处有些莫名其妙地失神呆,谁都没有打扰对方。 当最后一抹夕阳即将落下,白裙长的姑娘终于从圆石上起身,就那么赤足立在河边细沙之上,回眸笑道:“你终于来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轰! 这一刻看到的景象,这一刻看到的面容,都深深定格在顾判脑海中,让他甚至都忘记了思考与呼吸。 她…… 是她。 竟然真的是她。 她的大红嫁衣呢? 她的凤冠霞帔呢? 既然她出现在了这里,那么素贞呢? 是被她打杀了,还是击败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顾判脑海中盘旋,寒意也慢慢从脚底升起,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 女人的善变在这一刻似乎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仅仅是骤然转变的穿衣打扮风格,就让他难以适应,直接导致直到她转过身来,他才猛地认出这竟然是她。 摇头驱散掉心底不由自主升起的惊讶与恐惧,顾判深深吸气,缓缓走近,抱拳一礼,努力平静语气语道:“我来了有一会儿了,未敢打扰姑娘嬉水。” “我知道,也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了,你突然跑远,是去做什么呢?”她背朝只剩下最后一线的夕阳,整个人仿佛突然处在了光与暗的交界。 顾判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吃坏了肚子,去那边林子里解决一下。” “呵,你在骗我......我虽然见识不多,和你们这些人呀接触的也少,但真的还是第一次听说,那种问题要趴着解决的。” 一袭白裙的红衣新娘拎起雪白绣花鞋,莲步轻移,未着鞋袜的雪白赤足在河滩上留下长长一串小巧的印记。 她来到顾判身前,轻笑道:“你刚才呆的样子挺有意思,也挺有趣的,那么,我好看吗?” 第72章 洗衣粉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这一刻,顾判心神竟然不由自主已经飘向远方,无端地记起之前并未留下太多深刻记忆的诗句,骤然听到她问话,不加思索脱口而出道:“好看,呃,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反应,以及不经脑子就说出来的那个愚蠢答案。 这是一道送命题,一个答不好,他就可能马上就会换上红袍,去学习一样欢快喜庆的新乐器。 她却忽然笑出声来,“你也是个有趣的,好看就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哪有既好看又不好看的?” “所以说,到底好不好看呢?”她微笑着,恰好露出两颗尖锐的小虎牙。 再次听到红衣新娘的声音,顾判陡然间惊醒过来,后背唰地冒出一层冷汗,此时他反而牙一咬心一横,斩钉截铁道:“伊人戏水,肌肤如玉,好看,很好看。” “既然觉得好看,那就娶了我呀。”她掩嘴又笑了起来,“你知道的,我这一路寻夫,可是辛苦的很呢,还有那夜,为了护住你不被白蛇吞食,同样辛苦的很呢。” 女人一旦执着起来,简直是太可怕了。 还有,必须深入思考一下,她现在为什么是一袭白衣? 顾判心中念头急转动,最后定格在断离山脚,三方联手,四败俱伤的那场战斗上面。 在不闪不避硬扛了三次攻击后,她向后退了十几步,每退一步,脸色便苍白一分,嫁衣的颜色也减淡一分...... 那么,现在她的面容白皙到几近透明,大红嫁衣也诡异地变作了一袭白裙,就连手上拎着的绣花鞋,同样也是雪白颜色。 这说明了什么?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凝视着那张可以让人魂不守舍的美丽容颜,表情渐渐黯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卿兮卿不知,我自见到姑娘后,衣带渐宽,心如鹿撞,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唯愿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眼中波光流转,只觉得这些话听到耳中,竟分外的有趣,还有种熏熏然欲醉之感,一时间不由得愣了一下。 然后便又听他接着说道,“奈何我已有婚配在身,不能与卿执手偕老,心中悲苦不能言,恨不相逢未娶时。” 她怔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判悠悠长叹,右手虚握,抬手拭泪。 待手臂抬至与那修长美丽脖颈同高时,指尖已然触及巡守利斧那温润的斧柄。 但他却并没有轰然拔出巡守利斧,而是真的擦去了眼角溢出的一滴眼泪。 危险! 极度的危险! 只要敢暴起出手,十之八/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 她同样幽幽叹了口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还是在骗我吧。” “你一直都觉得我是在骗你吗?”顾判满面悲戚,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如果你认为我是在说谎,那就是吧。” 沉默。 无言的沉默。 两人相距仅仅三尺,面对面站着,却谁都没有动,更没有说话,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出,只能听到不远处河水缓缓流淌的水声。 许久后,她忽然有了动作,撩起耳畔的青丝,微笑着问道:“你的那柄斧头呢,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感觉它也非常有趣的样子。” 顾判的心弦在这一刻陡然绷紧到了极点。 经过刹那时间转了不知道多少道弯的紧急思考后,他用一种有些疑惑,还带着点讶然的语气道:“它自己走了。” “它自己走了?” 她挑了挑一对好看的黛眉,似乎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 “对,就是走了,自己走的。”顾判又强调了一句,这一次语气就变得确定了许多。 “怎么走的?” “悄悄地它走了,正如它悄悄地来,它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也许,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它还会再次悄悄地来,连我也不知道。” 红衣新娘闭上了眼睛,轻声叹息道:“这还真是一个出乎预料的答案。” “你听说过魔性妖刀吗?”顾判话锋一转,忽然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面。 “魔性妖刀?”她缓缓摇了摇头,“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顾判轻咳一声道:“魔性妖刀就在这魏朝地面上游走,而且,据我所知很奇怪的一点是,作为一柄刀,被握在手里杀敌的兵刃,它竟然好像拥有了独立的神智,而且也厉害无比,你说奇不奇怪?” “是这样啊,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她却是露出些许恍然的神色,接着又道:“那么你的意思是,那柄斧头也是和魔性妖刀同类的东西?” 顾判点点头,却又很快摇了摇头:“我不敢确定,因为我并没有见过魔性妖刀,但是,我觉得它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 河畔再次陷入到安静沉默之中。 顾判看着不再说话,闭目深思的红衣新娘,心中那根几乎马上就要断掉的弦,终于稍稍松弛了一丝。 刚才在骤然被问到巡守利斧的问题时,他确实很慌,一时间思绪万千,不知该作何选择。 但是,他非常明确的一点是,直接把斧头从裤腰深处掏出来,那是最下乘的做法。 紧接着,他想要说的答案,是将斧头丢在了断离山脉深处的那条大河之中,水流泥沙冲刷下就算想回去再找,也很难找到。 但是,话已经到了嘴边时,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反而选择了这样一种说辞。 让顾判改变想法的最直接原因,还在于他忽然思维散、灵光乍现,想到了一瓶洗衣粉。 对,就是那种用来洗衣服的白色粉末,装在矿泉水瓶里的洗衣粉。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还有由洗衣服引出的另外一系列的问题。 简单描述一下的话,就是在他前一个时空之中,当某个不可力敌的级大国指责你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且想要针对你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动手时...... 你最好真的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要不然,绝对会死得很惨。 所以说,顾判不敢拿出来真正的巡守利斧,但同样的,他也不敢说自己没有那东西。 最后只能是用一种模棱两可的说法,企图达到一种类似于“核讹诈”的目的。 现在很明显,不管红衣新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应该是暂时过关了。 河水缓缓流淌,一条胆大包天的小鱼从水下冒出头来,吐了一个泡泡。 就在这时,红衣新娘再次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珍而重之地从袍袖内取出一只古朴木盒,在顾判眼前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部破旧的书册。 严重磨损的封面上,只能依稀看到不知道是“大”,还是“天”的字迹。 “天书,和你有关系。” 她低头注视着木盒中的书册,语气严肃认真:“这上面,留有你的味道。” 这东西果然在她手上! 而且看她的样子,竟然已经被深深吸引,完全沉浸了进去! 第一眼看到这部“天书”,顾判差点儿就失态捂住自己的眼睛,来上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心中杂念纷飞,还带着些许慌张,此时此刻,以他迷之自信般的“机变灵动”能力,竟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处置。 第73章 师道尊严 顾判有些头痛。 《天书》是他写的没错。 但问题是这里面的很多内容,他也只是生搬硬套、胡拼乱凑,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连他自己都不通不懂啊! 为了增加《天书》的阅读理解难度,他不仅仅丢进去了道德经的部分内容,其他还连带着故意以艰深晦涩的文字,抄了许多上一个时空都容易让人三观崩塌的论点,揉搓成一份大杂烩,一股脑地给塞了进去。 说句非常负责任的话,现在让顾判自己回忆一下,到底在那部《天书》上写了些什么,他也已经大多记不起来了。 现在人明显是带着书过来,态度诚恳求学问道了,那他又该怎么才能把这个谎给圆过去? 一句谎言的背后,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弥补,但是言多必失,谎话越多破绽就会越多,直到一切都轰然倒塌,露出里面苍白的真相。 迎着红衣新娘探究的眼神,顾判适时流露出少许惊讶的表情。 “此书是我从旧书堆中偶然现的孤本,因为怕遗失,便被我放在了一个亲兵的身上,后来那亲兵失踪了,书也随之消失不见,没想到,却来到了你这里。” 说完后,他缓缓伸出手,啪地又给木盒合上了盖子,“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既然它现在到了姑娘手中,就说明姑娘与它有缘,却与我无缘,从今往后,它就是你的了。” 她看看手上严丝合缝的木盒,再抬头看看他一脸淡然的表情,忽然间就生出些许惊讶和不可置信的情绪来。 如此珍贵玄妙的《天书》,他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喃喃自语一句,脸上忽然绽放出一缕明媚笑容,似乎将黑暗的夜空都照亮了几分。 “既然你曾经持有天书,那么也一定仔细研读过吧。” 又过了许久,她收敛笑容,用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所以呢,我想要听一听你对它的理解。” 这...... 果然还是逃不掉对消化不良大杂烩的解读吗? 这种难度,至少要先让她从九年义务教育学起才行。 顾判张了张嘴,硬着头皮道,“实不相瞒,我看了之后完全是一头雾水,如坠云里雾里。”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绝,万一惹得她不快翻脸,那前面耗尽心力才艰难营造出来的缓和氛围,极有可能会瞬间尽丧,难有回转的余地。 “既然读过,想必会有些心得,你尽管说就是了。” 到了此时,顾判反而平静下来。 既然非要来上这么一遭,那就开始忽悠好了,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学生听的不满意,老师就抡起斧头和她大战一场,以此来维护师道尊严而已。 新月夜下,碧水河畔,两道身影相对而坐,一个侃侃而谈,一个凝神静听,气氛出乎意料的宁静和谐。 直到月过梢头,顾判才停下了滔滔不绝的讲述,安静下来不再言语。 许久后,她缓缓起身,沉默片刻后叹息道,“听君一言,收获良多。” “那么,君想要什么样的回礼呢?”她微微侧头,想了一下,忽然从洁白的袖中甩出了一样东西。 噗通! 顾判只看了一下,便心中嘭嘭直跳,几乎被晃花了眼睛。 在地上蜷缩着的,是一具几乎找不出来一点儿瑕疵的诱人女/体。 而她的出现,就像是一枚炸弹,直接将顾判心中诸多阴暗念头直接引爆。 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他便将目光从那女子身上移开,“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一动手指,地上那女人就不由自主换了个更加诱惑的姿势。 “君觉得,这份礼物如何?” 顾判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我是专情之人,不做那移情别恋之事。” 她依旧是笑眯眯的,“哦?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姑娘如此幸福,能得到君的青睐?” 身体在一点点绷紧,然后又在顾判的刻意控制下缓缓放松,他竭力让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并且保持平静淡然。 “那位姑娘啊,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呵,虽然知道你言不由衷,但听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意思......君,是妾所见过的,唯一有趣的人呢。” 她掩口轻笑,“既然君不喜这份礼物,妾身思来想去觉得君也是爱书之人,便唯有以此书相赠,还望君莫要嫌弃。” 顾判只好欠身双手去接,他不能不接,也不敢不接。 下一刻,两人指尖相交,一粗糙火热,一纤细冰凉,这种微妙的感觉,不由得让他微微一愣。 然后便是一声惨叫划破了河边的安静。 顾判低下头,死死盯住自己手腕上还在流血的两点伤口,眼神阴郁冰冷。 她抬起头,拭去唇角的一缕鲜血,挥手将那女子重新收走,转身朝着河对岸走去。 几步后,她便已经来到了河水中央,白衣飘飘踏波而立,回淡淡一笑,“你真的很有意思,所以呢,我留下了一点痕迹,这是保护,也是道标,等我恢复以后,再来找你。” “希望到时候,你还是像今天这样有意思,还要真正把许多问题想得更加通透一些,不然呢,呵......” 说完后她不再回头,一步步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身上的雪白衣裙也随着她的远去而渐渐变红,直到最后完全不见一丝白色。 芳踪缥缈,杳无踪影。 顾判留在河边,右手虚握背在身后,时紧时松,最终还是完全离开了巡守利斧的斧柄。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双腿一软坐到地上,额头背后满是沁出的冷汗。 那个被她丢在地上的窈窕白皙女子,他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他那便宜二弟,名叫白漓那个,只是没想到,它最终竟然以一个女人的姿态完整出现在了眼前。 而且看起来相当的凄惨。 当时需要他和木蛉联手才能抗衡的白漓,现在就像是一个玩偶,被随意扔来扔去。 刚才她那一口,虽然只是用牙在他的身上划破了一点皮,但那种疼痛的感觉却仿佛直接作用在灵魂之上,让他一刻都无法忍受。 手腕上方被咬的地方已经不再流血,却留下了两枚细小的痕迹,乍一看并不会引起注意,但仔细看上去,又像是天生的两个胎记,和身体完全融为了一体。 第74章 我思故我在 顾判面色阴沉,犹豫了很长时间后,还是放弃了将这两点“胎记”剜掉的想法。 毕竟它是红衣新娘所留,还被她称之为道标,很有可能一旦破坏就会将她引来。 再往深处想一层,以他现在的能力,说不定根本就奈何不了这两点小小的东西,反而会得不偿失伤及自身。 “眼不见,心不乱!” 顾判呼出一口浊气,直接割下一条鹿皮,做了个护腕把两点标记牢牢遮住,这才收敛心绪真正拿起了那本红衣新娘赠送的破书。 咦? 这书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的样子? 他想了一下,当即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整个人便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竟然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她随手回赠过来的,竟然是老姜头遗失在山林之中的手书。 真正修成之后可以“操”天道,“生”阴阳的乾坤借法! 这是多么牛逼的一部功法啊。 这书不应该是在白虎那里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又到了她手中? 顾判猛地瞪大眼睛,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差点儿忍不住就要放声高歌。 她从白虎那里拿走了这本书,那么就极有可能,白虎已经死在了她的手下! 好厉害的红衣新娘。 这些在人眼中可称恐怖的怪物,在她那里,就真的只是一头头可打可杀的畜生。 这也间接解释了,为什么她会对这碑文拓本毫无兴趣。 按照最简单的大小猫理论,老姜头苦修碑文拓本,然后被白虎摘掉了头颅,白虎修没修炼拓本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猜到红衣新娘比白虎厉害。 那么,她随手就用碑文拓本送人,也就解释的通了。 想到此处,顾判当即抬起手臂,去看那早已经不明显的黑线。 黑线消失不见了。 这一现几乎让他将猜测坐实,心中也着实松了长长一口气。 他在不久前还有两个心腹大患,一为白虎,一为红衣新娘,现在白虎已经不足为虑,剩下的红衣新娘似乎又是个可以有限交流的对象。 更何况在她养好伤之前,应该不会再来找他,这岂不是意味着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就不用担心来自这两位的威胁了?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顾判边走边翻书,很快就将老姜头手书的所有内容背了个滚瓜烂熟。 她看不上的东西,他可是准备真的拿过来当传家宝珍藏的。 就好比他不负责任生搬硬套的《天书》,不也被她珍而重之地收藏了吗? 他脸色一变,闪过某个古怪的念头。 这算不算是两个热爱读书的年轻人,在相互交换定情信物? 顾判抓紧时间摇摇脑袋,将这个恐怖的想法抛之脑后,再也不敢提及一丝一毫。 红衣新娘就算是长得再漂亮,她也和人有着实质性的区别,这是他在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观察后,最终得到的结论。 经历的异闻多了,他也可以做出判断,在这个已经逐渐开始偏离,并且在加偏离航线的低武世界上,非人生命哪怕是衍生出了灵智,会说人话,那也是无法用人的思维和眼光去揣度的诡异存在。 这不仅仅是可能存在的生殖隔离问题,而是更为深远的,生命存在本质的问题。 真想要打破这种隔阂,那必须要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再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去真正了解、包容和容纳。 就这样还是建立在双方面基础之上的,若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那基本可以想象一下肉包子心怀大爱,想要和狗交流感情的动人场景。 所以在顾判眼中,会这么干的人,除非是真真正正的迫不得已去和“它们”接触,剩下的全能用吃饱撑的,不知死活来概括。 这世上好看的人儿很多,有趣的事情也很多,所以对这些厉害的异闻事件,还是要有多远躲多远。 至于那些不厉害的,真当他那二级打野刀是拿来砍柴的么? 顾判沿着河边飞快前行,他还是觉得不能耽误时间,出山后先搞点钱稍作休整,然后当然是毫不停留赶往京城,去抱珞裳姐妹的大腿。 在他眼中,这绝不是吃软饭行为,而是审时度势下所能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红衣新娘,她毕竟不是个人,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之。 别看他们在这河边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样子,那是建立在他绞尽脑汁去带节奏营造氛围的基础上。 这样才最终勉强过关,得了个还算有趣的评价。 但他无法保证每次都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什么时候她觉得没趣了,他也就变成了可以任意打杀的对象。 饿了就摘果抓鱼,渴了直接灌一通河水,就这样一直走了足足好几天时间,他才终于离开了连绵不绝的群山,看到了久违的绿色平原。 断离山脉深处。 一袭红色嫁衣的女子站在高处,久久闭目不语。 忽然间,她轻轻一甩袍袖,将那个不着一缕的白皙躯体丢了出来。 “你的名字是白漓。” 她低下头,伸手从那张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上拂过。 “但是,你为什么会叫做白漓呢?” “吾生于白漓峡谷,是以自号白漓。”蜷缩在地上的白漓缓缓睁开眼睛,语气虚弱,却还算平静。 “是吗,但是你看,这样问题就出现了。”她微微蹙眉,似有极大疑惑。 “白漓峡谷是那些人们对某个地方的命名,你不过是借用表示自我,而且,你如今显露的本体模样,依然是借鉴使用人们的身形样貌......” “所以说,你的自我呢,本我呢,真我呢,到底又在哪里?” “你存在的意义呢,又是什么?” 白漓一下子愣住,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然后就又听到她继续缓缓说着,“那个有趣的人啊,他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又要到何处去......这三个问题,还有其他的一些话,我初时只觉有趣,但后面想了很久,却都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白漓同样陷入迷茫,它很想直白地说,吾名白漓,自白漓峡谷而来,往山林捕猎白虎而去。 但细想一下却又很疑惑,疑惑到了令它难过的地步,这个问题似乎根本就不是在问这些,而是应该有着更为深层次的含义。 那么,它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许久之后,白漓才低低说道,“吾灵智自生,便思自我......” “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像是那个人说的,我思故我在对不对。” 她缓缓转动着鲜红袍袖,伸手捏住身侧石壁上一朵生出红花的笔直细枝,“吾等的想法在不断确定吾等的存在,确定吾等是谁......但是,吾等究竟是谁,吾等真的存在吗,什么又是真正的存在?” “你思,你在,思为因,在为果,但为什么不应该是在为因,思为果!?到底何为因,何为果!?” 第75章 客观存在 红衣新娘唇角悄然淌下一道殷红的血迹,她抬手将它拭去。 但就在下一刻,它却又倔强地流淌了出来。 她便不再去管,而是接着说道:“更进一步去想,不只是吾等,甚至是这天地,这山川河流,还有那些生灵,它们,都真的存在吗?若是它们确定存在,那你又该如何去准确描述它们?” “就好比它,在吾等眼中最为普通寻常之物。” 红衣新娘轻轻拿起手上那根细长树枝,啪地将它从正中间折成两段,然后四段、八段、十六段...... 直至分割成肉眼都难以分辨的细碎粉末。 一阵微风拂过,将她手上的粉末吹散飘走。 她静静看着,眼神中满是痛苦不甘与怅然若失的神色。 “它还能再分,只可惜以我的力量,已经无法再精准继续平分下去......正所谓他口中的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白漓啊,你想一想,分割万世之后,这根木枝还是原来的它吗?作为这根枝条,它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抑或是就像是他说的那只诡异的猫一样,既存在又不存在!?” 她笑了起来,表情阴森恐怖:“所以说,我现在很不喜欢猫这种东西。” “还有,若是一直将枝条分割下去,直至万世之后,那时的它,你还能再平分两半,还能测得准它们的长度吗!?” “测不准,测不准啊!” “他还说,闭上眼睛,天地不存。” “所以当我真的闭上眼睛,再隔绝一切感知,不思不想时......白漓啊,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吗?” “一切好像真的都不存在了,这便是空,连我都感觉恐惧害怕的空,他说啊,正所谓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道空、天空、地空、人亦空......四大皆空。” 半坐在冰冷山石上的白皙躯体倏然颤抖了一下,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它莫名其妙觉得风吹过去,有些冷,非常冷。 忽然间,白漓听到红衣在自己耳边低语,犹如梦呓,“你说,这世间存不存在绝对的东西?” 白漓沉默许久,才敢做出回答:“不存在。” “绝对不存在吗?” “.................” 看着一动不动犹如石像的白漓,红衣新娘忽然又低低笑了起来,七窍中齐齐流淌出鲜艳的红色液体,将那张绝美的面孔刹那间浸染得阴森恐怖。 “白漓啊,你明不明白,若想要破除四大皆空,与世长存,绝对存在不可求,却还有客观存在可以尝试,那么,什么又是客观存在?” “客观存在这四个字,就是我在与他交谈中悟出的,关于不被时间磨灭,灵智永存的一种方法,只可惜,对这四个字,我却是不解、不通、不明、不懂。” 她幽幽叹息着,任由脸上的鲜血不停淌落,气息涨落不定,忽高忽低,高时无法直视,低时却又虚弱无比。 “那个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有去逼问,因为在我看来啊,这无法假借他人之手得到,而必须自悟。” “我应该一开始就吃掉他的,真的应该一开始就吃掉他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竟然只能暂且放任他离去。” 白漓呆呆看着那张鲜血淋漓,正在变得愈阴森恐怖的面孔。 它觉得这位颜色鲜红的同类似乎突然间疯了,却又好像没有疯。 不对,或许是它自己疯了才对。 它带着深深的疑惑,感觉到自己被暖洋洋的雾气包裹了起来,意识渐渐陷入模糊。 …………………………… 一支商队正缓缓行进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商队规模不小,大小马车足有三四十辆,随行的伙计也有五六十人,一路上吵吵嚷嚷倒是颇为热闹。 商队的头领是个四十多岁的胖胖中年人,姓白,伙计都称呼他为白掌柜,他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 但就在这天夜里,好好先生白掌柜笑不出来了。 商队大小车辆全都停在官道旁,不是他们不想赶路,而是因为前面的路,被人给堵住了。 前去交涉的伙计才刚说了一句话,便被黑夜中飞来的一支羽箭刺穿了喉咙,当场倒地身亡。 只此一箭,便将包括白掌柜在内的所有商队成员全部吓破了胆。 他们从未遇到过,甚至从未想象过这样的情况。 就算是落草的匪寇,那也是求财为主,如果讲好了过路银钱或者扯上了某处关系,那双方便会和平离开,哪有像现在这样二话不说直接杀人的? 商队伙计们下意识握紧防身的哨棒和短刀,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知道对面黑暗中的杀人者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唯有白掌柜忽然想起,某次与府兵校尉吃酒时,讲到的一个传闻。 最近东林府内出现了一群马贼,匪绰号黑狼,马上步下功夫尽皆厉害,麾下聚集了三十六个悍不畏死的匪众,专干那无本万利的买卖。 最为可怖的是黑狼杀人毫无禁忌,不管有没有遭到抵抗,全是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府兵乃至于东林各地军镇也对其进行进过追剿,只是这伙马贼极为狡猾,遇到小队官军竟敢直接设伏反杀,待大队人马到来时又往断离山脉深处一钻,一时间竟然难以将其剿灭。 当猜测到对面是黑狼一伙儿之后,白掌柜心中满是绝望,只道这一次行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仅钱赚不回来,还要把性命都丢了进去。 以这些伙计的武力,打肯定是打不过的,逃也逃不过这些马背上如履平地的匪徒,就算是想献出所有财货保平安,在黑狼这里也完全行不通。 白掌柜咬牙拔出了腿上绑着的短刀,准备最后给自己一个痛快算逑,就当他盘算着从哪里下刀死得最不痛苦时,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好像还是个野人。 白掌柜看着那位年轻人从黑暗中走出,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兽皮裹着,好巧不巧正正挡在了马贼与商队之间。 低着头默默赶路的年轻人抬头左右各望了一眼,看到商队与马贼后也是一愣,下一刻脸上竟然满是狂喜的表情。 白掌柜暂时先把短刀放下,目瞪口呆看着那位缓缓蹲在了官道正中,左看右看似乎在丈量道路的宽度,随后竟然还抓起来一把泥土高高扬了出去。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黑暗中,马贼们开始策马冲锋,百十步距离转瞬即到,为的黑狼狞笑着,挥舞起寒光闪闪的斩马刀,看都不看便朝着那人劈砍下来。 黑狼胯下战马度很快,带动着刀势也凶猛非常,这一刀若是劈实了,恐怕是能将人直接分成两段。 白掌柜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那血肉飞散的恐怖画面。 轰! 巨大的响声震得白掌柜头皮麻。 他心里猛地一颤,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身体被砍成两段时,竟然会出如此震耳欲聋的声音。 耳边响起商队伙计压抑的惊呼,白掌柜将紧闭的双眼打开一条缝隙,右手重新抬起了那柄短刀。 “嘶!” 白掌柜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76章 你想学吗? 白掌柜呆呆看着,缩小到极致的瞳孔中映照出一幕令他难以置信的画面。 他只见到那人站在原地伸手一按,就将一匹冲到眼前的战马硬生生砸倒在地,紧接着又掐住马贼的脖子,把人当成暗器投掷出去,接连撞翻了后续跟上的几个马贼。 下一刻,官道上尘土飞扬,白掌柜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听到嘭嘭连声,人叫马嘶,只不过几个呼吸之后,道上就再也没有一个能够直立站着的马贼。 白掌柜嘴巴张得老大,还没等他从刚刚生的诡异一幕中回过神来,耳边忽然响起来一道略显沙哑的男子声音。 “某姓憨,单名一个熊字,江湖人称风云再起憨先生,敢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还有,那些蠢货又是什么来路,怎地没来由的就想要杀我?” 白掌柜咕咚咽了口唾液,开口时舌头都在打结,“这位......这位先生,我们现在的位置是西林府与东林府交界,公子刚刚打杀的是横行于此的一支马贼队伍,他们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哦?”顾判笑了起来,“这么说我还是在为民除害了?” “公子侠肝义胆,救了小人性命,小人感激不尽。” 顾判听白掌柜絮絮叨叨一直在说着感谢的话,很快就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直接将他白掌柜打断,要了身商队伙计的衣服换上,又拿了卤肉酒水美美吃了一顿,找了辆看起来最干净平整,货物又高又软乎的大车躺上去呼呼大睡起来。 白掌柜看看车板底部刻着的青阳两字,嘴巴张了又张,到最后也没敢多说一个字出来。 商队前进的方向恰好指向大魏京城,所以顾判也不用担心走错路,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也很香甜,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商队入城,卸下了十几车的货物,就在此地休整了一夜,放任那些辛苦了一路的伙计拿着银钱去找乐子放松一下。 酒足饭饱之后,顾判又在客栈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大早,他还是爬上了那辆已经熟悉的大车,继续躺了下去。 不过这一次,精力充沛的他并不打算接着睡觉,而是要专心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老姜头手书的功法秘诀在脑海中缓缓流淌,顾判放空精神,从最基础做起,一点点凝聚探知着那丝气感。 有了修行烈焰掌的经验,他对于这套篇幅更长,内容也似乎更加艰深的功法并没有太多畏难情绪,内心非常的淡定,还有些许期待在内。 就算是后面还是会出现无法走通的问题,但单纯就入门而言,只要经验值足够,无非就是一个念头而已,轻松加愉快。 击杀麋鹿[新笔趣阁 .xsbiquge.vip]后得到的经验值被毫不犹豫投入了进去。 顾判面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好奇地感知着丹田内悄无声息多出的那一团东西。 它带来的感觉很奇特,在丹田内缓缓滚动,有些像是水银,在外力作用下不断变换出各种形状。 这一小团类似于水银的液体,还有之前修炼烈焰掌形成的热流,一直都能被他感知,但它们到底是不是真的以实物形态存储在体内,就成为了顾判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他的好奇心与期待感被完全调动起来,端正了姿势,开始按照书册内的口诀,尝试着御使运转那团液珠。 轰! 顾判身体猛地一颤,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一下子就瘫倒在大车上面。 “怎么会这样?” 他大口喘息着,连七窍中欢快涌出的血流都顾不得去擦,双手按在腹部,双眼无神望着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强自忍受着海浪般一波紧似一波的剧痛。 刚才,就像是一颗炸弹在他的丹田内被引爆。 有那么一瞬,他都以为自己的肚皮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五脏六腑放假了一样兴高采烈从体内跑出,要见识一下外面的自然风光。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躺在那里,任由鲜血将刚刚换上的新衣服浸染出大团暗红的颜色。 “怎么会这样?” 许久后,顾判又问了一句,又引得大口鲜血喷出。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团液珠刚刚一动,便牵引到烈焰掌热流游动过来,两者闪电般以无法阻挡的姿态纠缠在了一起。 接下来生的事情如果非要形容,那就可以把液珠看做是一团压缩的汽油凝固弹,烈焰掌热流则是将它点燃的明火,只是一瞬,爆炸已然无法避免。 但这爆炸却是生在他的身体里面,也是防御力最为薄弱之处,硬生生承受了这么一记轰鸣,没当场死亡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先生,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有大炮仗炸裂的声音!?” 不远处的白掌柜飞奔过来,一张胖脸上满是担心害怕的表情。 顾判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手臂摆了摆,让白掌柜稍安勿躁。 “没事儿,刚才我试验了自创的武功,这是出掌时打出的轰鸣。” 他深吸口气,艰难咽下一口涌到喉头的鲜血,详细解释道,“此掌名为如来神掌,只要入门便能开碑碎石,破空摧命......练至大成甚至能上天入地,从天而降,咳咳,你想学吗?” “小人倒是想学,可自幼在习武一途上就没那个天分,实在是愧对先生厚爱了。” “不学也没关系,这门功夫威力太强,施展起来有伤天和,一般人难以承受其霸道反噬。” 顾判叹了口气接着道,“接下来我要好好思考一下掌法中几处需要改进的地方,你不要让人来打扰。” “请憨先生放心,我早就和商队那些小崽子们交代过了,没有人敢来搅扰先生修行。” 白掌柜连头都不敢抬,飞快行了一礼道,“先生要是没别的吩咐的话,那我就先告退了。” “去吧。” 片刻后,两人几乎是同时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抹去额头上沁出的细密冷汗。 在白掌柜心中,这位风云再起憨先生虽然将他们从黑狼马贼手中救下了性命,但怎么看当时都只是黑狼惹到了不该惹的人,活该被活活拍死。 而这位的杀性却在短短十几个呼吸时间里暴露无疑,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白掌柜便不由自主两股战战,尿意上涌,只求能把这杀神伺候好了早日送走完事。 顾判同样是松了口气,暗道幸亏他选的这辆大车货物堆得很高,没有将他的虚弱完全暴露出去,不然鬼才知道可能会生什么事情。 害人之心该不该有暂且不谈,但这防人之心却是绝对不能少,就他现在这个状况,动都难动一下,真要被商队的人知道了,指不定就是杀人夺宝套路的完美重现。 商队沿着官道一路前行,终于在十日后的傍晚,来到了此行的终点,白鹭城。 第77章 白鹭青阳 白鹭城东有一座孤峰,唤作白鹭山,数十年前一位宗师高手在此落脚开宗立派,建立了青阳派。 经过数十年的展,到现在已经是传到了第三代弟子,派内门人弟子上百,算是此地最大的江湖势力。 青阳祖师年轻时,曾在白掌柜家乡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习惯了那里的衣食住行,也因此商队所运送货物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就是供应青阳派的日常所用。 一直一个人呆着的顾判对此毫不知情,不过按照他的性子,只要商队还是朝着大魏京城的方向前行,只要没人来打搅清净,对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是一概都是漠不关心。 顾判经过这几天的休养,总算是将体内伤势控制在了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 虽然离着完全恢复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但比起最开始时的几乎没有自保能力,已经是好了太多太多。 白鹭山山势陡峭,车队无法直接上山,便在白鹭山脚下的镇子停下,进入到一间占地面积颇大的武馆内,伙计简单休息片刻后又都聚集起来,等待着青阳派来人验货卸货。 武馆本就是青阳派在白鹭城附近置办的产业之一,因此没等多长时间,就有两个佩剑的年轻男女赶来,开始和白掌柜进行账面上的交接。 为的年轻人被称作鲁师兄,是青阳派第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 在他边的年轻女子则是派中某位长老的女儿,叫做蓝滢,这次恰好下山来玩,遇到商队交货顿时便有了兴趣,也吵着要一同来武馆看个新鲜。 鲁师兄对娇俏可人的蓝师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既然她提了出来,这点儿要求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他当即就带她来到武馆,还计划好了若是货物里有什么她喜欢的小物件,就直接从清单里把那一项划去,作为礼物送给师妹。 派中大佬们那么忙,根本就不会一样样盘点这些货物,鲁师兄对此算是轻车熟路,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两人轻声细语交谈着,一路来到练武场上,看到一排马车就停在那里,商队的伙计们满头大汗在卸货清点。 白掌柜眼尖,一早便现了青阳派来人,忙一路小跑着迎上来问好。 他和鲁师兄已经熟识,但对蓝师妹却是第一次见面,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她的路数。 不过瞅瞅鲁师兄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白掌柜当即就有了计较,趁着蓝滢去看那些货物,悄无声息从袖筒中滑出一只装饰精美的木盒。 下一刻,木盒又悄无声息来到了鲁师兄手中。 “鲁少侠,今次不知道还有蓝女侠一起前来,仓促之间没有准备,只有这点薄礼奉上,还望鲁少侠不要嫌弃。” 鲁师兄将手缩入袖中,摩挲着木盒上的花纹,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白掌柜有心了。” “希望蓝女侠不要嫌弃就好。” 白掌柜跟着笑了起来,正好蓝滢过来,便闭口不再说话,陪着两人一辆辆马车转了过去。 忽然间,他看到那辆孤零零停在最后的大车,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别的车旁都有几个伙计在忙碌,唯有这一辆,不仅停的远,而且没有一个人过来卸货。 “这位憨先生......不会还躺在上面琢磨那如来神掌吧?” 一念及此,白掌柜顿时感觉头皮麻,想要把青阳派的人拉走吧,却一时间找不出什么好的办法。 而且两人明显对那辆大车有了兴趣,他现在再说什么,也已经晚了。 顾判沉浸在对于乾坤借法的思索中,连车队停下卸货都浑然不觉,依旧捏着眉心在那里苦思冥想。 他那一下受到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 不仅身体经脉遭到重创,就连精神,都变得萎靡不振,而且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休养恢复过来的样子。 他一连躺在大车上调养了这么多天,只是勉强让自己受损的经脉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但离着真正痊愈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要走。 除了身体的伤势,顾判更苦恼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奇了怪了,为什么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就不能和烈焰掌兼修? 老姜头把不能兼容的两种功法写到一本书上,这不是明摆着在害人吗? 是只有石碑上的功法如此,还是此方世界所有的内息功法全部如此? 那么所谓的身兼数种绝学的宗师高人岂不是都在吹牛逼? 手中掌握的信息太少,他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所以还是要找一些经受过系统训练的门派中人询问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问题。 最好还能找几本内息功法参详,不需要多高级的东西,大路货应该就能够满足最初级的试验要求。 他躺在大车上慢慢想着,浑然不觉有几个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顾判抓起水袋喝了几口,再次缓缓运转烈焰掌热流,一不小心却用力过猛,便坐直身体捂住胸口咳嗽起来。 鲁师兄正在侧头与师妹说话,没想到刚转过头来便看到一个黑影突然间就从车顶弹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心中顿时如火药般炸开,咔嚓一声便拔出了腰侧长剑。 同时左手一抖,已经条件反射般甩出了衣袖中暗藏的暗器。 黑暗笼罩下的练武场,陡然间看到一个黑色影子,而且是在火把亮光照耀下显得狰狞的身影,蓝师妹也被吓了一跳,双腿一软差点儿直接坐到地上。 啪! 顾判忽然抬起手,捏住一粒直飞过来的金钱镖,满脸疑惑地朝着四周看去。 哦? 他本来还以为是哪家熊孩子乱打弹弓,没想到却看到了两个腰悬长剑的年轻男女,以及满头汗水,不知道在紧张地解释着什么的白掌柜。 “打劫吗?不过看他们穿成这样,倒也不像是劫道剪径的土匪。”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商队已经到目的地了,上次白掌柜说他们要往一个门派送货,叫青什么派来的?” 顾判愣了一下,心中一动就从大车上跳了下来。 噗通! 也许是很久都没有怎么动弹的原因,再加上伤势尚未痊愈,他双脚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没来由地就感觉下半身一阵酸麻,几乎控制不住身体。 他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瘫坐在地上,只是从鼻孔中溢出一个闷哼。 这一幕落在青阳派鲁师兄与蓝师妹眼中,顿时就掩饰不住笑了起来。 最开始还表现得有些生气的鲁师兄笑容满面拍了拍白掌柜的肩膀,“老白,你手底下这个伙计啊,怕不是个傻子,就这种货色还留着他在商行做什么,吃干饭吗?” 第78章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蓝师妹抿着嘴,看着从车上跳下就浑身颤抖的顾判,也是忍俊不禁,几乎忘了自己刚才差点儿被吓得腿软摔倒的情景。 白掌柜面如土色,张开嘴结结巴巴嗫嚅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鲁师兄一点点收敛笑容,上下打量着白掌柜那张满是汗水的胖脸,压低声音道,“看面子我叫你一声老白,但你竟然叫我给那傻子一个面子,不知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也痴傻了。” “呵,姓白的,你说什么?什么叫最好赔个不是?在这片地面上,我们青阳派除了给官府足够的面子,其他还真没怕过谁,你啊,是真得了失心疯了。” “不说别的,就凭他刚才突然坐起来那一下,我就是直接打杀了他,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你明白吗?” 鲁师兄叹了口气,从身侧的车板上拿起一片破抹布,轻轻擦拭掉白掌柜额头上的汗水,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将抹布往地上一丢就转身离开。 他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作为青阳派三代弟子的身份,和这些底层讨生活的苦力较什么劲呢,说出去都替自己丢人。 不过,刚才几乎全力出手的一镖到底打中了没有,那人恰好在那时候抬了一下手,难道他在接镖? 这怎么可能? 不对,刚才看那傻子从车上跳下,分明是负了伤的样子,也就是说,那一镖可能击中了他的要害...... 算了,要是真伤了人命,就赔他们些银钱,够给白掌柜面子了。 鲁师兄心中数个念头转动,缓缓转身,旁边的蓝师妹也都跟在后面离开,只是刚走出几步,却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呼喊。 “少侠请留步。” 顾判向前走了几步,身体上的不适正在被迅驱散。 他满面笑容,稍稍一拱手,“两位就是那个青、青......” 青什么派来着?竟然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青了两三次,有些尴尬地笑笑,最后不得不改口道,“两位就是此地门派的弟子吧,一看果然是人中龙凤,幸会幸会。” “鲁师兄,这人有些怪,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蓝师妹微微蹙眉,拉了拉鲁师兄的衣袖。 鲁师兄微微皱眉,面色不豫转过身来,“你是什么人?” 顾判站在原处不动,又抬了抬手,“某姓叶,单名一个开字,江湖兄弟抬爱,给了个边城浪子的绰号。” “边城浪子?边城是哪里?” 鲁师兄和蓝师妹对视一眼,均表示从未听过有这么个人存在。 旁边的白掌柜更是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位之前说自己叫风云再起之憨先生,现在却又自称边城浪子叶开,那么,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么说,你不是商队的伙计?”鲁师兄暗暗扣住了一枚金钱镖,脸色愈难看起来。 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看着虽然不像是要砸门挑事,但却也绝不是江湖武者路过拜山门的路数,他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青阳派的武馆,到底有什么目的? 忽然间想起门派正在谋划的那件大事,他顿时心神失守,差点儿惊呼出声。 顾判也是一愣,才刚刚对他们说过江湖绰号,这两人转头就问他是不是商队伙计,他们是聋子还是傻子? 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他还是面带微笑解释道,“我之前一直在西北武林道上修行游历,最近才来到东林府,正要广交好友,以武论道......” 咔咔两声,青阳派师兄妹同时拔出长剑,指向顾判。 鲁师兄更是怒喝一声,将顾判接下来准备说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你们这些魔头,竟然真敢再回来!” 嘭! 鲁师兄右手持剑,隐于袖中的左手突然弹出,唰唰唰就是一把金钱镖朝着顾判要害打去。 下一刻,他没有丝毫犹豫,拉起师妹蓝滢的手臂转身就逃,连袖筒里刚刚收来的木盒掉落都没有去管。 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然后就这么跑了? 顾判一头雾水,想要追上去吧,那两人跑得实在太过突然,他现在又是需要休养调理之身,不愿耗费精力前去追赶,所以便看着他们穿过练武场,翻墙消失在夜幕之中。 “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魔头,倒像是某个魔道人物的叫法,这么说他们很有可能把我认错成了仇家,而且是两人联手都无法取胜的仇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两个家伙不单单是逃跑,他们肯定回门派搬救兵去了!” 数个念头在心中闪过,顾判顿时就有些犹豫起来。 走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如果是在他身体无碍,状态完好的情况下,就算是那两人搬来老的,以他在秦公公组织的孙府酒宴上观察所得,对上一个没什么太大名气的地方门派势力,就算是心烦手滑不想打,那也是想走就走,不可能被留下。 但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对方来的人少还好说,但如果被大群武者围攻的话,他就不得不全力出手。 到时候不仅会影响身体恢复,人多手杂之下说不定还会出现什么疏漏之处...... 顾判的犹豫只持续了片刻,同样直接转身就走,而且选择的是和青阳派弟子相反的方向。 该从心就要从心,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就算想找武者了解情况,弄些内息功法来参详,只要到了京城见到珞裳,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犯不着在这里替人背锅,和一个武林门派死磕。 虽然真正动起手来他也不惧,但对于没有好处只有坏处的事情,傻子才慌着去干。 顾判的度不慢,很快便离开山脚的镇子,沿小路消失在黑夜之中。 噼啪! 火堆中的木柴出一声爆响。 顾判看看火候,将插在树枝上烧烤的干粮取下,就着清水慢慢吃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按照他的脚程,早已经远远离开了白鹭城上百里外,可以停下来休息片刻。 只可惜在断离山脉一通逃亡,代表异闻司官身的衣服和令牌破的破,丢的丢,不然他也不用在面对这青什么派时还要退避三舍了。 司马千户和秦公公都说过,异闻司在日常对外时,都是挂的大魏缇骑身份,亦可称天子亲军,又兼负侦办缉拿之责,几乎相当于顾判前世大明的锦衣卫。 虽然缇骑在实际权力上比锦衣卫有所不如,但作为缇骑百户,他也能直入白鹭城衙门,面见郡守都不虚。 可惜啊,刚刚弄了个官身,结果还丢了凭证。 顾判暗叹一声,吃完手上的干粮,想了想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大块卤肉,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忽然间,轻细的脚步声响起,。 顾判转头看去,便见到一个面容有些阴鸷的中年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柄短刀,几步便来到火堆旁边。 哧! 毫无征兆的,寒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惨叫划破夜间的宁静。 顾判揪着那人的头,将他的脸从火堆中拎了出来,随手丢到一旁的地上。 他捡起阴鸷男子掉落的短刀把玩了一番,嗅了嗅空气中肉香与焦糊混合的味道,微微叹了口气。 下一刻,他手起刀落,切掉了阴鸷男子的一只耳朵。 他凑到近前,低低道;“一只耳啊,以后你见了黑色的猫,一定要小心一些。” 第79章 再闻修罗教 “一只耳?还有,我为什么要见了黑色的猫就要小心一些?” 男子心中疑惑万分,却又恐惧万分。 然后他便又听到背后那人接着说道,“你这么想吃烤肉,那就跟我说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很重要,你一直憋着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这样的愿望呢?” 男子想要挣扎,却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死死扣住脖子,巨大的力量差距下根本没有反抗余地。 他又想大喊,嘴里却猛地被塞进来一只半熟不熟的耳朵,还有大块的烤肉,把所有声音都堵在喉咙里无法出。 顾判低下头,表情平静温和,“我这人心软,最见不得别人的愿望无法得到满足,所以啊,这烤肉就送给你了,怕你吃不饱,再附送一只半熟的耳朵,如何?” “呜呜......” “感动到哭出来了吗,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放了我,我师父是修......” 顾判面无表情,干脆利落扭断了那人的脖子。 那人最后半讨饶半威胁的话,差点儿让顾判笑出声来,上来不一言挥刀就砍,这货能活到这么大才被他捏死已经算是个奇迹了,还想多要求什么? 正所谓杀人者人恒杀之。 蠢货还自报师门,是想着用先辈的名头来压人吗? 这就更好笑了,要认真算起来,他在上一个时空乃是堂堂正正龙的传人,还是gc主义事业接班人,出身显赫尊贵到了极点,岂是一般人可以相比? 从男子身上搜出一包银钱,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物品,将所有东西都收好后,顾判便准备灭了火堆离开。 “徒儿!” 一声低喝突然响起,打断了顾判信马由缰的遐思。 他眯起眼睛,看向刚刚从不远处树上跳下的一个黑衣老者。 “你知不知道,老夫就是人魔向梼?” 顾判下意识地就是一抱拳,“久仰久仰,幸会幸会,本人姓张,双名无忌,江湖人称乾坤挪移张少侠。” 向梼一对白眉高高挑起,上上下下打量着顾判,片刻后有些惊讶地道,“张无忌,看来你是真不知道我的名号,所以才敢直接打杀了我的弟子。” “不过老夫有教无类,弟子众多,你能杀了这蠢货,就有了顶替他的资格,成为我的亲传弟子。” 顾判愣了一下,恍然道,“莫非这就是传说中魔道门派培养弟子常用的,养蛊搏杀之法?” 向梼沉默片刻,语气傲然道,“能者上,不能者下,无能者死,你这个说法,倒也有几分道理。” “在老夫的修罗教中,倒是经常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培养弟子。” 顾判猛地一愣,然后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向梼此时才露出一丝微笑,他修罗教的名头,还是很有用的嘛。 现在就等着这小子扑上来跪下,求着要饶他一命,或者是拜师了。 一两个呼吸后,向梼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那个自号乾坤挪移张少侠的年轻人,不像是在害怕,似乎也不是得遇名师高人的兴奋...... 他这种表情,反而像是一头饿了很久的孤狼,突然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小白兔,满眼都是难以掩饰的兴奋难耐。 向梼微微皱眉,正想再开口确认一些事情,却冷不防听到那年轻人又说话了。 顾判右手背在身后,指尖轻触着巡守利斧冰凉的斧柄,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都有些许的颤动。 “真的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搞得我还以为,它已经随着碰瓷老婆婆和我那两位夫人的身死,早已经覆灭不见了。” 向梼脸色一变,霍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他们三个?哦,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少年郎,大夏天的还穿棉衣戴棉帽,也不嫌热得慌,当然,我把他们两个也弄死了,免去了他们冬夏不分的困惑。” 顾判微笑着道,“难道前辈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明白了,这就说明修罗教这个名字很火,大家都喜欢它。” “差点儿忘记了,还有一个问题,也是让我疑惑了很久,却不太方便和“魔仙们”提出的问题,希望前辈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解答。” 在向梼变得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中,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满是期待地道,“那一天在山林中,老姜头说他有些事情想要去找修罗教主问个明白,但据我所知,月影散人所在的叶罗丽却是只有圣女,没有所谓的教主。” “直到今日见到前辈,我才再次想起这个疑惑,那么,老姜头是不是也在你的手底下干过?” 向梼死死盯着面前的年轻人,脸色接连数变,片刻间已经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很想知道,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子,究竟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招惹上这样一个恐怖的敌人。 簋婆婆,两位圣侍,还有两圣童,很久以前突然出现,隐于他所创的修罗教背后。 虽然他们有时会借用教中人力做一些事情,但他却是明白,这几位的实力深不可测,简直已经出了他所能够理解的范围。 就像是那个人。 向梼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总是佝偻着身体,脸上一直挂着谦卑笑容的男人。 那个自称为姜九剑的男人悄无声息加入教中,只做了个地位最低的杂役,平日里不管是谁都能对他呼来喝去,任意打骂…… 但是在最后…… 就在那个无月之夜,下等杂役姜九剑忽然疯,切瓜砍菜一般击杀二十几位教中好手,又闯入密地与簋婆婆大战一场,最终悄然消失不知所踪。 向梼想到簋婆婆和姜九剑那一场大战,又看一眼平静微笑的顾判,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知道姜九剑,又杀了簋婆婆!? 他竟然能杀得了簋婆婆和圣侍圣童!? 这不可能! 向梼早已生出了逃走的念头,但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他不敢转身,不敢将自己的后背朝向这个让他感觉到无比恐惧的年轻人。 在这样出了理解范围之外的怪物面前,他那江湖黑帖高手的名号就像是纸一样脆弱,只需要轻轻一撕,就会分成两片。 犹豫许久后,不敢打,也不敢逃的向梼只能开口,回答顾判提出的问题。 “回张少侠的话,在下教中当初确有一个姓姜的老者,他自称为姜九剑,不知是不是少侠口中的老姜头。” “哦?没错,就是姜九剑!”顾判脸上笑容更盛,想不到今天晚上在野外吃个烧烤,竟然都还有如此收获。 果然是天底下没有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随着向梼的讲述,一个个孤立的线索仿佛珍珠,被看不见的细线一一穿起,最后形成了近乎完整的故事。 第80章 包围 自从来到这方天地之后,有一些疑问一直横亘在顾判心中。 其中少许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但更多的,却还是疑惑不解。 隐居避世的业罗教为什么一直在找老姜头。 老姜头为什么会和业罗教的月影散人提及修罗教。 黑衣人为什么要对怀远镖局车队进行截杀。 老太婆又为什么制造了镖局灭门的惨案。 这一切的问题,都在这个烧烤之夜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答案。 老姜头、碑文拓本、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这是三个支点,撑起了后续所生一切故事的结构框架。 业罗护法老姜头得到碑文拓本开始修行,后叛出业罗流浪江湖,再后来又加入到了修罗教之中,隐忍许久一朝爆。 只是按照向梼的描述,老姜头与簋婆婆一场大战,他明显已经占据上风,却收剑还鞘扭头就走,甚至还莫名其妙和簋婆婆说了几句什么话。 可能这就是导致后来簋婆婆疯了一样寻找碑文拓本的根本原因。 顾判轻轻敲打着隐于虚空的斧柄,沉默许久后慨然叹息一声。 “可能那套剑法真的有很大问题,老姜头练来练去,却是把自己给练到了精神错乱,甚至混淆了自己的记忆。” 向梼心里又是猛地一抽,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从心底缓缓升起,迅蔓延全身。 他在说什么? 能不能别说了? 那套剑法,是姜九剑修炼的剑法?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这些秘密讲出来? 顾判感慨完毕,看看眼前满头大汗的向梼,心底忽然间便升起了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 “算了,今夜想起以前的一位故人,心情有些复杂,不想再动杀机......你把身上所有的内息心法留下,就走吧,今夜只当没见过我。” “多谢张少侠不杀之恩。” 向梼猛地松了口气,紧绷到极点的心弦在听到这句话后差点儿直接崩断。 他从怀中取出几部书册恭恭敬敬放在地上。 顾判看着地上整整齐齐堆放的一叠书册,神色有些讶然:“你身上怎么带着这么多的秘籍,若不是看你刚才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我都会以为你是个说书先生。” “这......” 向梼一愣,不得不苦笑着道:“张少侠有所不知,在下年纪大了,记性就不是很好,把秘籍毁掉又怕会记错里面的内容,所以就只好带在身上,需要的时候也能时刻拿出来翻阅。” “这理由不错。”顾判点点头,又摆摆手,“你走吧,最好走快点儿。” 向梼心中一紧,当即再对顾判深施一礼,转身离开时只觉得两腿还有些软,连轻功都无法施展自如。 所以只能是一步步走着离开。 行出十数步后,向梼却又忽然停下,皱眉看向四周。 哗哗哗...... 伴着一阵衣袂闪动的声音,他现自己和那位张少侠被包围了。 而包围他们的人,恰恰就是和他有着不小过节的青阳派门人。 看着从远处缓缓靠近过来的青阳派掌门,向梼嘴里有些苦。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现在走不掉,恐怕这辈子就都走不掉了。 因为他服侍过簋婆婆,也见过在沉默中突然爆的姜九剑,所以大概知道他们这些人的特点。 他们这些人啊,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像个人。 所以也就绝对不能用常理去揣度之。 前一刻还在和人谈笑风生,下一刻却已经把人的心肝挖出来泡茶这种事情,和蔼可亲的簋婆婆就经常在做。 那么这位同样面带微笑,刚刚才叫他离开的张少侠,是不是也会突然间改变主意? 向梼觉得很有可能。 如果不是和青阳上人仇怨实在太深,向梼觉得自己甚至都敢向青阳上人跪下,求放过求离开。 虽然他是修罗教教主,也是江湖上流传的位列黑帖的高手,但面子终归是不如性命重要。 对于这个问题,他杀的人越多,就越是有着深刻体会。 怎么办? 向梼叹了口气,没有去管杀气腾腾紧逼过来的青阳派掌门,反而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顾判。 顾判从秘籍上抬起头,稍显惊讶地环视四周。 哦,他这是被包围了吗? 刚才还想着再看几眼书就去追杀向梼,现在这愿望似乎要落空了。 紧接着,他便听到包围过来的人群中响起一道苍老声音,“向梼,你杀我后辈,又夺本派秘传功法,可曾想到有这么一天吗?” 然后又是两道声音分别从不同方向响起。 “向人魔,为了找你,老婆子专程从数百里外赶来,应青阳上人之邀在此等候,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我等到了这样的大好机会。” “向梼,你可还曾记得老夫吗?十五年前背后一掌偷袭之恩,老夫至今难以忘怀。” 场间的气氛骤然变得沉闷凝重起来。 顾判轻咳一声,“既然诸位都是来找他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那我就先告辞了。” “你这恶贼还想走?”人群中忽然响起青阳派鲁师兄充满恨意的冷笑。 “师父,就是他这个叫边城浪子叶开的人,潜伏在商队之中,意图对本派不利,依弟子看来,此人绝对是人魔的弟子。” 顿了一顿,鲁师兄又大声道,“看他手里拿着的,不正是本派被人魔抢去的青阳手功法!?” 顾判低头看看手里的几本秘籍,面上的表情开始变得烦躁起来。 这还真是,他不去就山,山却来就他,他不去找麻烦,麻烦却自来找他啊。 想了一下,顾判还是不想与青阳派大动干戈,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方这么多人,真动起手的话,想要全部杀掉确实有些麻烦,更不利于他伤势的恢复。 “你说的是这本书吗?” 他扬了扬手里那本封面为青色的秘籍,“这是我刚刚从那人手里要过来的,既然是你们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好了。” 虽然他也知道在眼前的情势下,说出的这番话会显得有些愚蠢,但机会总是要经过尝试才会出现的,万一青阳派就真的拿了书放他走了呢? “既然是人魔向梼的属下,手上又拿着我们的东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死路一条。” 片刻后,鲁师兄身边的青衣老者傲然开口,算是给这件事情定了调子。 向梼后颈又是一麻,当即打断青衣老者,“张少侠说的都是真的,这事确实和他没有关系。” 人群中的鲁师兄顿时呆住,那人不是边城叶开吗,怎地又忽然变成了张少侠? 青阳派长老冷冷一笑道:“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我们说了才算......哼,深陷重围还要多嘴逞口舌之利,向梼你也就是如此了。” 顾判微微叹息,半闭上的眼睛里,陡然亮起两团幽幽金焰。 他还记得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他们很骄傲,一点儿都不给他解释的机会,那么,希望他们手底下的本事也能像态度一样,值得他们去骄傲自豪。 向梼面色惨淡,几乎已经不对自己的生还报以任何希望。 青阳派这帮蠢货,非要把喜怒无常,不能以人之常情揣测的那位张少侠卷入进来,这是不打算让所有人活着回去了。 如果只有他一人面对包围,拼着身受重伤根基大损,倒也有那么少许机会能杀出一条血路逃命。 毕竟他是身登黑帖的人物,就算排名不算靠前,那也须得有几手压箱底搏命的手段。 但是...... 向梼下意识就又想转头,却被他硬生生忍住。 但是青阳派这些夯货,非要让所有人都置身于那位的包围之中,果真是不知道生死之间当有大恐怖。 第81章 同僚 就在向梼还在苦思冥想该如何破局时,一道突然暴起的身影顿时让他呆愣不动。 嘭嘭嘭嘭嘭! 刹那间寒光闪烁,人影翻飞。 中间夹杂着凄惨的叫声与呻/吟声。 向梼瞪大眼睛,嘴唇颤抖嗫嚅着,片刻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这种感觉,真的和簋婆婆带给人的压迫感完全相同。” 咔嚓! 青阳上人手中长剑被顾判一斧荡开,掌心凝聚起的雄浑内力才刚一接触到砸落的拳头,便一触即溃,如烈火中的雪花般,刹那间消融不见。 轰! 一道热流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顺着青阳上人的掌心便席卷而上,只一瞬间就隐隐飘出些许淡淡的肉香。 下一刻,顾判拧腰转身,拳斧齐出,又与从后方袭击过来的两人撞在一处。 轰! 他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一口鲜血,向后退了两步,静静看着不远处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两个老者。 他们,已经不行了。 或者换句话说,他们的内脏,已经被蒸烤到了熟透的程度。 这就是在他着力控制下,烈焰掌所能达到的效果。 没有惹人注目的金焰升腾,也不用消耗太多力量,只需要凭借丹田内热流对一般真气的层级碾压,以及精准引导释放,便可以达到杀伤敌人的目的。 顾判与青阳派一方最强三人的搏杀,在短短一个呼吸内就宣告结束。 突然爆,又随即结束的生死相搏,双方都没有言语交锋和气机试探,也没有华丽精妙的见招拆招,上来便是以自身最强的攻击正面硬刚。 不退不避,就此一下。 胜者活,败者死。 哗...... 青阳派剩下的门人顿时就被吓破了胆,慌不择路就朝着不同方向逃窜,连自家师长的尸都不敢回头看上一眼。 顾判依旧安安静静站在那里,没有继续出手杀人,他的面孔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落在其他人眼中却仿佛是刚从地底爬出的凶恶妖魔。 鲁师兄大口喘息着,没命地在黑暗中狂奔,连鞋子掉了一只也不知道,就那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生怕背后那个“妖魔”会追上来。 身后远处隐隐传来惨呼声,他同样没有去管,连回头看一下的念头都不存在。 若是搁在以前,他或许还会鼓起勇气回头去看一下。 但现在,鲁师兄心底只有恐惧,他能做的只有狠狠咬牙,死死握住蓝师妹纤细的手腕,再次加快了逃命的度。 嘭! 他忽然感觉后脑被什么东西击中,只一下便陷入到无声的黑暗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 鲁师兄被一蓬冷水兜头浇下,猛地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正有几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他们穿着黑底红衬镶嵌金边的衣服,头上统一戴着黑红相间的武冠,看起来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其中一人看到鲁师兄睁开眼睛,便转头对着不远处喊道,“侯爷,这人醒了。” “叫什么叫,不知道我在忙着吗,没眼力见的东西。” 那边的林子里响起一个略显懒散的男声,仔细听一下,似乎还有细微的碰撞声,以及女人无意识地低哼。 鲁师兄仔细听着,忽然间开始剧烈叫喊挣扎起来。 就连坚韧的细绳深深勒进他的肉里,都没有任何感觉。 噗! 一道寒光从远处树后射出,深深没入鲁师兄的一只眼睛,也将他所有的挣扎叫喊都平息了下来。 大团大团血沫从鲁师兄口中涌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棵大树看去,只是头转到一半便无力垂下,完好的那只眼睛到死都没有闭上。 许久后,随着一声闷哼,树后终于平静下来。 一个年轻男子整理着衣服从黑暗中走出,看了一眼已然气绝身亡的鲁师兄,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他死了?那个蓝裙女子也被我兴奋之下失手杀死,这下没了活口,我们又该找谁问话呢?” 一个高瘦汉子解开绑缚在鲁师兄身上的细绳,小心收好,抬起头来笑道,“侯爷不必烦恼,属下观察这人的样子,似乎不久前刚经过一场厮杀,我们只需要沿着他们的来路寻找过去,应该就可以找到其他的人。” “哦?不错,那就走吧。”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让我杀了个痛快......这些没后台又不长眼的江湖人,杀起来就是让人心情愉悦。”头戴高冠的年轻人舔着下唇笑了起来,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美妙的感觉。 “封棽,你把这两具尸体处理一下,其他人收拾一下然后出。” 几人收拾行装,寻找到鲁师兄和蓝师妹留下的痕迹,一路飞快地赶了过去。 噼啪! 一直都没有熄灭的火堆再次出一声爆鸣。 顾判从疗伤调息中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就有些诧异地道,“向教主,你怎么还没走啊?” 数十步外,一直守着火堆的向梼手一抖,用来拨柴的那柄短剑便掉进了火里。 “你刚才那般暴起杀人,又一脚将我踹到这火堆旁,还以为是命令我护住这火不让它熄灭呢。” 向梼呆呆想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愣了片刻忽然回过神来,对着顾判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起身就走。 “等一下。” 顾判只是一句话就让向梼身体僵硬,不得不停了下来。 “你知道青阳派山门的位置吧,带我去走一趟,放心,我已经不想杀人,只是刚才观书有些疑问,需要多找几个青阳门人解惑答疑。” 向梼哪儿敢说个不字,只好回转过来,小心翼翼陪着顾判朝白鹭山的方向走去。 在关于几部内息修行功法的问答中,两人行出十数里后,顾判忽然在一株树旁停下,凑近树干仔细观察着那上面一个并不起眼的标记。 片刻后,他缓缓站直身体,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是异闻司探子之间才能看明白的路标,而且看树干上划痕的崭新程度,留下标记的人绝对还在附近。 竟然在这种荒郊野岭让他找到了组织,看来在红衣白蛇“联手夹击”下逃生以后,他的运气似乎一直都在上扬啊。 两相权衡一下,顾判改变主意,决定还是先循着标记的方向,找到异闻司同僚再说。 虽然找到了标记,但这些同僚们的难找程度却是出乎了顾判的预料。 整整大半夜时间,他和向梼都在循着标记指示的方向七拐八绕,而随着第一具青阳派弟子尸体的出现,以及后面越来越多的血腥场面,顿时就让他有些疑惑起来。 这些异闻司的探子,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们又为什么会突然对青阳派大开杀戒?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已经让顾判心生退意。 难道这里正在生疑似异闻事件? 走,马上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此时此刻,什么异闻司同僚,什么收集内息功法,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最迫切要做的就是必须马上远离。 叮! 小半个时辰后,前面探路的向梼突然抬手,弹飞了从黑暗中射来的一枚暗器,警惕地盯着数丈外的树林。 一队身着黑底红衬金边外衣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迅占据不同位置,对顾判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第82章 血候 一行人迅展开战斗队形,为的俊秀年轻人解开裹在身上的黑色大氅,取出一片丝巾轻轻擦拭着嘴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出现在附近的两人。 他轻轻一抬手,几个属下迅晃开火折,将两堆聚拢在一起的枝叶点燃,驱散了林边的大片黑暗。 另外一侧,向梼看清楚来人形象后,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今天晚上,他是真的命犯天煞,就不该出来在外露面。 来的人竟然是他,江湖上被称之为血候的韦绝彦。 不知道多少江湖高手恨不能生食其肉,痛饮其血,但直到如今他都还活得好好的。 而且,放话最狠的那几位大豪,其中甚至还有白帖位列第七的秋潋山庄庄主,都在一夜之间遭逢灭门,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一次机缘巧合的机会,他偶然得知韦绝彦隐藏的真实身份,一下子就解开了所有的疑惑。 因为韦绝彦,他真的是一位侯爷,只不过不是江湖上叫的血候,而是大魏朝皇帝亲封的万户侯! 除了万户爵位外,他还任着天子亲军缇骑的指挥使,实权也是极大。 在大魏朝内,万户与千户,虽仅一字之差,但地位却有着巨大差别,可以说,得千户者众,而得万户者,贵。 韦绝彦能得封万户,主要还是在于他姓韦,这可是和当今魏皇生母同一个姓氏,正经八百的太后娘家人。 两项叠加之下,就算是再厉害的江湖高手,只要携家带口有了牵挂,那在他面前也得收敛锋芒,小心应付。 至于那些无牵无挂的独行客,或许不会怕他的势,但是,也会怕他的力。 江湖中关于血候实力的传言极少,但向梼却是知道,白帖第七的秋潋庄主,激怒之下连攻十招,结果都被血候一个人挡了下来,后面才是诸多高手围杀秋潋的那场大战。 虽然据说血候因此受了轻伤,但那可是秋潋含恨出手,不计代价、不顾性命的狂暴攻击,就算是向梼自己,也不敢说连接十招后还能站在那里。 向梼看着黑暗中走出的那个俊秀男子,再看看另一边微笑起身的顾先生,一时间心乱如麻,不能自己。 “唉,只是两个又丑又臭的男人吗,真是让人心生不悦啊,还是早早杀了赶路为好。” 血候韦绝彦幽幽叹了口气,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没关系,刚刚才舒爽了一次,不久后还有可能把珞裳那小贱人置于房中肆意玩弄,只是想一想,就如坠梦中,欢悦至极。” 他身边的男子阴沉笑道,“也是司马和那小贱人不知死活,秘密运了那头怪物靠近京都,最后造成那样的惨剧,当真是报应不爽哈哈。” 啪! 男子捂住脸,面露惊恐表情,就听到那位年轻侯爷道,“小贱人我可以喊,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喊珞妃娘娘的妹妹为小贱人?” 顾判蓦地眯起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几人,暗暗叹了口气。 这几个人,这几句话,信息量巨大啊。 原以为是循着标记辛辛苦苦找到了组织,却没想到遇见后是这样的展开。 而且这不男不女的家伙上来不由分说就要杀他,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今夜天象正好,恰是月黑风高杀人夜,昏天暗地放火天。 身批大氅,如女子般俊秀的血候面带微笑,看着缓缓走来的顾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在江湖上,有人见到他之后不想着逃走,反而急不可耐迎上来的。 他这是没死过吗? 顾判的脚步似缓实疾,刹那间便已经跨过数丈距离,站到了血候一行人的身前。 韦绝彦眯起一对桃花眼,轻笑一声,右手已经搭在了腰侧的刀柄上。 唰! 一只闪烁着寒光的利斧毫无征兆出现在半空,呼啸着朝血候的脖颈砍去。 咔嚓! 血候轻咦一声,闪电般出刀破空,正面碰撞在斩落的斧刃上。 跟我比力量? 顾判露出一丝狞笑,陡然加快了劈砍的度。 嘭! 静静燃烧的火堆旁仿佛引爆了一只巨大的炸弹。 狂暴的冲击力量将两人身边所有一切都夷为平地,然后挟裹着断木碎石向外飞射,将包括向梼在内的所有人尽皆远远逼退。 两道身影各自倒飞出去,撞断了不知道多少细枝树木,最后又不知道翻滚了多远才停了下来。 “咳咳......” “好大的力量。” “真难相信在那样不男不女的身体下,竟然埋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这娘炮不简单。” 顾判剧烈咳嗽着,将身体艰难从乱石堆中拔出,面色阴沉看向了远处忽明忽暗的火光。 韦绝彦从地上坐直身体,脸色同样难看到了极点。 自从通过太后的关系,让他能一窥那部简直乎想象的修炼秘法,然后修炼小有成就后,力量......雄浑到了极点的力量,便一直是他最引以为傲的杀手锏。 但是,尽管他刚才摧动秘法,爆力量,竟然在与那人的正面对抗中还隐隐处在了下风。 那家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只怪物!? 唰! 韦绝彦刚刚站定,便感觉一直忽明忽暗的火光陡然间阴沉了下来。 紧接着便是呼啸而来的一阵狂风。 韦绝彦吐气开声,尖叫一声来得好,竟然直接丢了腰刀,仅以双手迎了上去。 一只拳头破开气流,重重砸在韦绝彦展开的双掌上面。 轰! 一团金焰与一道金芒几乎在同一时间迸,紧接着两道人影以比刚才更迅捷更威猛的姿态,再次各自倒飞出去。 片刻后,血候韦绝彦在一名属下的帮助下艰难坐直身体,他剧烈咳嗽着,口中不断喷出鲜血,状态差到了极点。 “还好,那家伙终究还是逊色一筹,败亡在了我的秘法爆之下。” “只可惜在这种生死搏杀中,我也不敢有任何留手,不然倒是可以逼问出他到底修炼的什么功法,竟然堪堪能够和业罗秘传的绝学内容比肩......” 韦绝彦拭去嘴边的血迹,对围拢在自己身边的属下道,“去,找到那人的尸体,把他身上所有的东西带过来给我。” “遵命。” 还未从刚才对战中回过神来的几人当即领命,起身看向了顾判所在的位置。 嗯!? 他们心中几乎同时一麻。 刚才还趴在地上的那个人,竟然不见了! 下一刻,顾判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也让他们顿时陷入到惊恐绝望之中。 “你们是在找我吗,不劳诸位同僚费心,我自己过来了。” 第83章 骤闻惊变 咔嚓一声脆响。 几人猛然转身,便看到了让他们更加惊恐绝望的一幕景象。 顾判安静站在那里,一手拎着向梼死不瞑目的头颅,另外一只手,则刚刚抬起斧头,留下了地上刚被切成两段的无头尸体。 “你竟然杀了......” 其中一个缇骑刚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便在汹涌澎湃的热浪中永远闭上了嘴巴。 小半个时辰后,循着标记赶来的异闻司参事封棽忽然停下脚步,表情惊疑不定看向了鬼魅般出现在眼前的黑影。 “咳咳,封参事,断离山下一别,小弟甚是想念啊。” 听到这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封棽身体骤然绷紧,手也已经搭在了腰侧的剑柄上。 “你是,顾百户?” 他深吸口气,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欢喜,“大家都以为你死在了那场大战之中,没想到百户还活着。” 顾判点点头,松了松明显有些显瘦的黑色大氅,“多谢封参事吉言,虽然活得比较艰难,但毕竟还是活下来了。” 然后他便接着说道,“我有些好奇,封参事在看到了这件大氅后,为什么还能如此的平静。” “还有,当时在断离山脉之后,又都生了什么事情,司马千户和珞裳小姐怎么样了,封参事为什么又会突然改换门庭,成了那不男不女家伙的属下,这些问题横在这里,犹如百爪挠心,让我不得安宁。” “所以说,还希望封参事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封棽额头上一层冷汗,握剑的手上青筋毕露,“韦侯爷呢,他现在在哪里?” 顾判剧烈咳嗽着,从身后拎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到了封棽的脚下,“早就知道封参事挂念新主子,所以我就将韦侯爷一并带了过来,满足封兄的愿望。” “怎么样,看在我这么给面子的份上,封兄是不是也满足一下我那小小的愿望?” 噌! 长剑猛地出鞘。 但它才刚刚被拔出一半,便有一只大手落下,将雪亮的剑身又硬生生给按了回去。 不仅如此,在这一按之下,就连长剑的主人都无法保持住站立的姿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封兄不必多礼,站着回答问题就好。” 顾判居高临下,面孔隐于黑暗之中,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幽幽光芒。 “也不用着急,想好了再说,我刚才已经从侯爷其他下属那里得到了些许消息,现在封兄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关系到你的身家性命,不得不慎重对待啊。” 封棽依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他抬头看着顾判的眼睛,露出一丝惨笑道,“就算我说了,难道你还能留我一条性命?” 顾判止住咳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和道,“说了不一定会死,不说绝对会死,封兄如果不想死,还有的选择吗?” 封棽低下头,不敢再看顾判一眼,“如果我说了,你就不怕放我回去后,我会把今晚生的事情都抖出去?” “呵......封兄果然不想死,既然如此,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顾判笑了起来,“这姓韦的人妖已经身亡,作为他的属下,肩负着护卫的责任,所以就算我放你离开,你还真敢回去?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认为你就连隐藏幕后,假手他人放出消息都不敢做,唯一敢做的恐怕还是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躲起来苟活下去才对吧。” “你不要说了,想知道什么,我说!”封棽双手深深刺进泥里,颤声道,“但是你要保证,会放我走。” “我保证,反正你这没胆的家伙也成不了事。” 顾判毫不犹豫点头应了下来,“不过有一点需要封兄牢记,那就是千万别骗我,你那几个刚死不久的同伴,可是在这上面栽了很大的跟头,连命都没了。” 封棽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语飞快说了起来。 他没敢生出任何欺骗的念头,因为不知道顾判到底从其他人那里掌握了多少消息,这就是让他心惊胆战的信息差,处于弱势的那一方,根本就没有元转腾挪的余地。 京城西南百五十里,大队人马毫无征兆再次陷入异闻事件之中,后来重伤白虎骤然威,挣脱重重铁锁牛筋,撕裂牢笼帆布,肆意扑杀吞食押送士卒。 珞妃自京城赶来,持刀击杀白虎于旷野,珞氏姐妹尽皆负伤,被紧急送回京城救治。 血候韦绝彦疑似与珞妃秘密会面,之后珞妃自异闻司官衙密室搬出,重回宫中。 韦绝彦则秘密出京,按照封棽的说法是奉魏皇密令,前往某地探查某件诡秘之事。 .............................. 许久后,顾判从一连串的信息冲击中收敛心情,对还跪在地上的封棽道,“多谢封兄解惑,既然如此,我也信守承诺,这便放封兄离开。” 封棽身体一颤,猛地抬起头来,面上闪过一丝恐惧与喜悦并存的神情。 顾判摆摆手,语气寂寥道,“走吧走吧,我这人一诺千金,说过的话自然会如实兑现。” “不过既然封参事不久后便要远离大魏国土,倒不如在临行前和我好好聊聊京城的风土人情,还有如今情势,也好加深一下自己的回忆,待到晚年喜欢忆往昔峥嵘岁月时,总算是有个想头。” 封棽愣了一下,他现在只想以最快度离开,也不知道顾判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现在形势比人强,便只好再次开口讲述了起来。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顾判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手,对着封棽摆了一摆,“走吧走吧,千万记得走快一点。” 这一动作也让封棽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稍稍放松了些。 “多谢百户不杀之恩,小人这就远遁他国,在异地了却残生,终生不再踏入大魏一步。” 封棽小心翼翼站起直身体,面对着顾判退出十数步,再次深施一礼后,缓缓转身离开。 噗! 他才刚刚转身踏出一步,还没来得及施展轻身功夫,便表情一僵,低头看向突然从胸前透出的一截刀尖。 “你......你答应过我......” 他嘴唇翕动着,鲜血涌了出来。 在他身后,顾判慢慢抽出短刀,然后又捅了进去,低低叹道,“我是答应放你走了,但是,却并没有说不会再追杀你。” “归根结底,还是封兄走得太慢了啊......你要是能听话走快一点,让我追不上,你我不能再次见面,不就没事了吗?” 顾判伸手一推,封棽的身体便扑倒在了地上,抽搐几下后一动不动。 像封棽这样很容易就反水的人,他怎么可能就此放任其离开? 如果封棽真能一路平安离开大魏还好,万一不小心显露了踪迹被魏廷现,就看此人今夜的表现,恐怕连刑具都不需用,就会把所有秘密全盘托出。 封棽竟然到最后都一直在相信他会饶其一命,真的是愚蠢又天真。 第84章 神女亲启 阵阵夜风吹过,将温度似乎都带低了几分。 顾判闭上眼睛,把刚才得到的消息细细回想一遍,再睁开时正好又看到韦绝彦的头颅,不由得再次暗暗叹息。 想不到在他深陷断离山脉的这些时日,竟然生了这么多的故事。 更想不到就在今天夜里,他不过是在野地里吃了一顿烧烤,就有如此多的人死于非命,尤其是还亲手杀掉了一个来头很大的万户侯。 血候韦绝彦,缇骑指挥使,封爵万户侯,皇太后亲侄…… 这几个身份不论哪一个单列出去,在大魏都是了不得的名头,而当它们三位一体时,更是连珞裳姐姐都要让上几分。 更加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有着血候绰号的韦绝彦竟然还可以修行石碑上记录的秘法,这恐怕是他除了天然尊贵的身份外,最大的一个倚仗。 魏朝皇帝身为九五之尊,也许更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无法掌控,至少也要去制造某种平衡,那么,他怕是不喜欢看到珞羽在某个方面一家独大。 虽然她已经入宫为妃,那也需要有平衡甚至是控制的手段。 就像是珞裳说过的那样,天子家中无情爱,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从刚刚得到情报中再深入分析推测,在目前一片平和的背后,在魏皇与珞妃之间,似乎已经暗流涌动。 珞羽负伤后为何要隐身于异闻司,而不是直接回宫,韦绝彦为什么会直入异闻司密地求见珞羽,他们两人在会面时到底又生了什么? 后续珞羽入宫,韦绝彦出京,应该就是那次会面的结果,但傻子才会相信韦绝彦真就是奉命去查探某个疑似异闻,最大的可能,还是两者各退一步,谁都没有真正占到压倒性的优势。 所以说很有可能,这韦绝彦就是魏皇用来制衡珞羽的一把刀,而且不是唯一的刀。 从韦绝彦迫使珞羽回宫来看,魏皇至少还有一个以上可以牵制她的人选,并且那个人就藏身在宫廷之内。 只不过在今夜之后,因为他的乱入,情势忽然便又生了变化。 如果他想的没错,韦绝彦这把利刃刚刚才要横在珞氏姐妹面前,便被他给硬生生折断,再无展露锋芒的可能。 顾判蹲下身体,手上燃起淡金火焰,轻轻按在韦绝彦表情扭曲的脸上,出滋滋响声。 处理完痕迹后,他换身衣服,包裹了收集到的内息心法,快步离开此地。 此时此刻,他却是已经失去了尽快赶赴魏都的急迫心情。 现在那里似乎并不是安全的避风港,更重要的是,他在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也许已经稀里糊涂一脚踩空,踏进魏都深处暗流涌动的漩涡之中。 虽然他和珞裳有着那么一些交情,但对这朝堂宫中之事,他真正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少。 在迷雾重重看不分明的情况下,只因为个人交情便贸然选边站队,插手分属不同势力之间的碰撞,绝非正确理智的选择。 一天后的深夜,他潜入白鹭山顶,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青阳派山门,表情阴沉似水。 虽然他杀掉了向梼,也杀掉了韦绝彦身边的所有人,但最开始时青阳派还是有一部分门人弟子逃掉。 若是有人找到幸存的青阳派弟子,再仔细追查下去,他和血候同时出现在同地这个情况,也许将不再是隐藏在暗处的秘密。 正如伟人所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因此仅仅这一点瑕疵,就足够让顾判倍加小心起来。 暗中搜索等待一番后,他还是一无所获,于是从后山遁出,不走官道,只取小路,沿着大致的方向缓缓前行。 经过整整两天的思考后,顾判决定暂时改变方向,冒上不小的风险,去韦绝彦准备前往的地方看上一看。 因为他从韦绝彦身上搜到了一封密信。 就因为这封密信,顾判几乎就敢断言,韦绝彦出京要去的地方并无异闻事件生,而是要去找一个人,告诉她一件事。 并且就连韦绝彦自己,极有可能也不知道信里的内容,竟然和某块石碑有关。 火漆封好的信封上面只有四个字,神女亲启。 里面是一张盖了帝玺玉印的素签,印章上是一元主人四个字,也几乎让顾判瞬间认定,这就是魏皇的私人玉印。 因为他之前厚着脸皮打探消息时,便从珞裳那里了解到,珞妃居于深宫,住所就在一元斋旁边,而一元斋,则是当今魏皇闲暇里最喜欢在那里小憩的地点。 素签上面也只是写了短短的一句话,让人看得如坠云里雾里。 牵丝若断,月眠西宫,碑影重现。 密信一共只有十二个字。 却让顾判不知道挠掉了多少根头。 如果抛开最后碑影重现四个字,前面八个字不论怎么看,他都觉得这是一封情书。 而且是魏朝皇帝偷偷写给某个宫外小三的情书。 什么牵丝若断,不就是藕断丝连吗,还月眠西宫,那就是要到西宫睡一个月觉呗,听起来非常合理的解释。 但加上最后的碑影重现四字,顾判顿时认为,牵丝若断,月眠西宫就和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一样,应该也是石碑上记录的某种修炼秘法。 不过,他对所谓的秘法兴趣不大,真正让他下定决心冒险前往的,还是石碑本身。 只要有可能,就一定千方百计去接触一下石碑本体,最好能看一下和烈焰掌相关的文字,到底写了些什么! 他已经受够了需要拿自己的身体作为实验品,冒着爆炸的危险来一点点推演改进功法的过程。 计议已定,顾判当即加快度,朝着那名为氲霞镇的地方赶去。 一路上,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了对到手武学功法的研究上。 结果出乎预料的事情就生了。 对现在的他来说,那些东西不是很难学,而是好学,非常好学。 唯一的缺点就是学了之后没什么效果。 当然,真要说效果,还是有两点的。 一是秘籍上记载的一些出手招式,虽然在整个江湖上或许算不得顶尖,但对于顾判来说,却也是大让他开眼界,多了一些克敌制胜的方法。 以他现在的度力量和身体强度,把那些招式施展出来,威力自然要比一般江湖武者高出许多。 第二个效果就是对于烈焰掌的提升。 和提升一下烈焰掌就需要巨量的经验值不同,这些武学功法简直可以用低油耗来形容,只需要不多的经验值,就能一口气提升到不低的境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通过修行这些功法得来的内息,还没在顾判丹田内暖热乎,就一股脑地被烈焰掌热流吞噬殆尽。 就像是老虎爪下的羊羔,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 最关键的问题是,吞掉了这些真气后,对于烈焰掌热流的提升微乎其微,倒真不如再次找到正确道路后,把经验值堆积到烈焰掌上面来得划算。 总体来说,这些秘籍就是一盘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第85章 氲霞 面对内息功法无用,甚至是无法留存的情况,顾判也很无奈,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真正可以和烈焰掌掰腕子的只有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但现在两者已经有了一个时间上的先后顺序。 他的第一次已经给了烈焰掌,热流也已经在他体内深深扎下根来,把他的身体当成了它生存展的自留地,对于外来入侵物种的反击凶狠而激烈,目前还找不到有任何妥协共存的可能。 很悲催,这样的高烈度战场是在顾判体内,他只要不想像前一次那样几乎将肚皮炸开一个大洞,就必须竭力避免第二次大战的打响。 可惜的是他没能从韦绝彦身上搜出任何修炼功法,不然也许还可以再多出一个参考对象,看看是不是还会出现和乾坤借法一样的问题。 最后一部内息功法也徒劳无功,所生成的内息只存在了不到十个呼吸时间,烈焰掌热流便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毫不犹豫直扑过来,将其迅吞噬殆尽。 密切注意感知这一切的顾判忽然心中一动,闪过某个让他感觉不太可能,或者是不可思议的恐怖念头。 盘桓在他丹田内的烈焰掌真气热流,不会是个有生命的活物吧!? 念头一旦展开,思维必定散。 然后顾判硬生生被自己的各种想法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以热流具备生命,这一连他都觉得傻逼的猜想为前提,再结合上一时空他从各种“书本”看到的观点,两相对照一下,竟然很诡异地说得通啊。 比如说,关于筑基,许多解释意为筑就道基,使人能够真正踏入修行的大门,亦是生命升华,仙凡之隔的起始。 那么,假设热流有生命,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作为寄宿体的它,为了自身的生存展与壮大,在不断改造宿主的身体,最终以形成质变,达到提升自我的目的? 再说金丹,他按照这个思路散下去,很明显就得出这是“它”在积蓄能量,在化茧成蝶前所做的大量准备。 然后便是细思极恐的“元婴”了。 一个人,修行的人,在自己体内活生生搞出来另一个“小人儿”,并且一切都以这个小人儿为先,就算是面临生死危机,也要舍弃肉身,“元婴出窍”,让小人儿逃出去。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这是舍生忘死、舍己为人的国际主义大无畏精神。 顾判也不敢轻易下定论,认为元婴就是修士本人,不说在某些书本里面,这东西还能和主体交流,插诨打科,即便是普通意义上的元婴,在脱离主体自己生存后,也可以看做是全新的生命体。 顾判以自己接受教育的唯物主义观点去看,物质决定意识,那么组成元婴的物质和人从本质上就不同,意识是不是也会有所不同? 就算是两者之间拥有重叠相同的记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两块硬盘之间的复制粘贴,就能让它们的存储空间内同样充满对霓虹美丽小姐姐的记忆。 他再向后想下去,其实已经大同小异了。 人成仙,有元神飞升之说法,亦有兵解、尸解、褪凡等等一系列说法,但其中的大部分说法,都已经抛弃掉了作为一个原汁原味的人,存在的所有物质根本,成为了难以理解的全新生命形式。 所以说,为什么肉身飞升成圣总是在“书本”里显得那么牛逼,因为这是物质决定意识的直观体现之一。 当然,还有最后的一种说法,斩三尸成圣。 斩去善我、恶我,再斩本我,便可称大道无情之圣人。 也就是说,把原来的自己杀没了,更高级的生命便自然而然出现了。 顾判总觉得,说圣人无情是冤枉他们了,本来就和你人们在生命存在方式上有了质的区别,不是同一个物种了,为什么还要拿人固有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来要求人家呢? 想不明白就暂且不想,做不到就先不去做,时间在流逝,事物在展变化,日后或许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顾判以一种极为“豁达”的心态,毫不犹豫就暂时放弃了这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一心一意赶起路来。 “客官,要来点什么?” 一间普普通通的酒肆内,易容改扮成鲜衣怒马一少侠的顾判在角落坐下,随意点了几盘熟肉菜蔬,又要了一坛酒水,自斟自饮慢慢吃了起来。 吃饭喝酒不是目的,打探消息才是目的。 吃着吃着,顾判忍不住又叫了两个锅子,几盘凉菜,还加了一坛老酒。 嗯,吃喝不是目的,打探消息才是目的,虽然这小镇的酒肆看起来普普通通,但烹制出来的菜肴的确美味,自酿的酒水也很香醇。 他只是来的早了一些,那会儿酒肆没什么人,不过随着饭点时间的临近,携刀佩剑的武者很快就将整个大堂挤了个满满当当。 后续还有三三两两的江湖客赶来,没等到位置的甚至就自取了酒菜,到外面露天的桌子上挤挤坐下,大吃大喝。 顾判原本一个人独占一张长桌,此时也不得[新笔趣阁 .biqu1e.co]不和好几人一起拼座。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人越多就越热闹,他能够听到的消息也就越丰富。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酒肆内来来往往的竟然都是衣着各异的江湖武者,没有一个普通百姓露面。 而且来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还是年轻男人。 再听酒肆内吃酒的武者聊天,他才更加惊讶地现,这个名为氲霞镇的地方,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村镇,而是由各种江湖武者聚集形成,有着自己独特规矩的地方。 那么,韦绝彦要到这里来,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要找的神女,如果在这镇子里,又会是个什么身份? 这个几乎全部由“江湖少侠”组成的氲霞镇,它为什么被建立,一直让它存续下来的原因又是什么。 这是顾判很想弄明白的问题。 酒肆食物酒水的要价很贵,贵到了连他这样对银钱没有太大概念的人都咂舌的程度。 好在他才从青阳派和韦绝彦那里搜刮到了大量金银,这才有毫不在乎大吃大喝的底气。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顾判不得不再次推翻自己关于江湖侠客的另一个错误印象。 他们并不都是鲜衣怒马,视金银如粪土,不食人间烟火的另一种人。 相反,大部分武者的现实情况,却让顾判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就在这个吃饭喝酒的小环境内,武者们泾渭分明分出来上中下三个圈子,顾判观察运作一番后,凭着不讲道理般的花钱度,自然而然就融入了最上层的小圈子,并迅成为其中的中心人物之一。 这也正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第86章 找到组织了 顾判喝了一顿酒,结交了几个江湖朋友,听到了许许多多真假难辨的消息,然后就跟着刚认识的朋友,朝着氲霞镇内最好的建筑群落走去。 和他同行的有两个人,一个叫做尤祈,是五百里外微云山尤家庄的二公子,另外一个叫公羊磬,则出身于纵横独川江的漕帮,乃是漕帮总舵一位长老的孙子。 尤祈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俊逸潇洒,公羊磬则生的高大威猛,再加上修剪合身的黑色劲装,也自有一股过人气势。 这两个人武功如何,顾判并不清楚,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家底很厚,非常有钱,出手也很阔绰。 而在酒肆花钱大手大脚到几乎不讲道理的顾判,也正因此被两人高看一眼,引为和他们同一个圈子的二代公子哥。 “风云兄看来对东林西林诸府的江湖武林并不熟悉,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氲霞镇会如此热闹?” 半路上,公羊磬忽然凑近两步,以一副神神秘秘的语气对顾判低声说道。 顾判微微有些讶然,将自己的观察所得说了出来,“难道不是众位江湖好汉自形成的集会,用来论道所学,交换经验?” 公羊磬哈哈大笑,挥手屏退跟在后面的侍卫,这才附耳道,“那只是表面上的内容,其实真正的原因还在于,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在寻找机缘。” 机缘? 顾判心中忽的闪过碑影重现四个字,难道说在业罗教内存放了不知道多少年,后面却莫名其妙失踪的那块石碑,竟然出现在了氲霞镇的附近? 如果真的是这样,谁若是能近距离接触到这块石碑,还真称得上是大机缘。 然后他便听到公羊磬用一种诡异的语气接着说道,“风云兄有没有注意到,来到这氲霞镇只有江湖武者,而且基本上都是年纪尚轻的男子?” 哦?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原本只是他在观察之后的猜测,没想到这么快就从他人口中得到了证实。 这么多年青男人聚到一起,到底要干什么? 倏然间,一个恐怖诡异的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他下意识就移开了两步,同时瞄了眼公羊磬和尤祈的手臂。 这俩货形影不离,谁是攻,谁又是受? 他们把他也拉进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怪不得要派韦绝彦那个男生女相的人妖过来,原来如此! 公羊磬一脸茫然看着突然闪到一旁的顾判,下意识就要去拉他的衣服,没想到却顿时引了对方更大的反应。 顾判猛地捂住嘴巴,将差点儿就喷出来的一口热浪硬生生咽了回去,就那样嗡声道,“咳咳,我近来热上火,身体有恙,不敢靠太近,以免传给公羊兄。” “风云兄跟个大火炉一样,看来真是病得不轻啊,还好妙手回春来老前辈也有弟子前来,一会儿小弟可以代为引荐。” 公羊磬张大嘴巴,一脸惊讶关心的表情,但看在顾判眼中,却让他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多谢公羊兄关心,小弟对刚才兄弟所说的事情很是好奇,希望公羊兄能够继续解惑。” “哦哦,风云兄弟就算是热高烧,也急不可耐了么,好,那咱们就接着说。” 你才急不可耐,你俩才急不可耐! 顾判强忍住掉头就走的念头,继续等待着公羊磬说下去。 “风云兄,这么多年轻武者聚集氲霞镇,其实是江湖上收到了密信消息的年轻武者,前来等待百花阁到此,想要做那入幕之宾的!” “百花阁!?”顾判摸摸鼻子,忽然现他刚才那些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猜测,似乎并不准确。 “哈哈,风云兄果然是没有听说过此消息。”尤祈从旁过来道,“百花阁既然敢以百花为名,那么里面自然都是千娇百媚、如花似玉的美女。” “百花阁是个非常神秘的门派,出现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们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一些闯荡江湖的年轻武者趋之若鹜,不仅能与那些美丽的姑娘演武论道,受到她们点拨从而提升实力,运气好的,甚至还可以夜夜春宵,再带回一位让旁人羡煞的娇妻美妾。” “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眷侣、情动江湖。” 顾判听得有些入神,心中疑惑却是越来越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那么,他俩口中的百花阁做的又叫什么事儿,天底下竟然真有这般舍己为人,肉身布施的菩萨? 就算是当初在南黎城内,与他拜堂成亲的那两位小妾,也是为了之后能从他手上得到碑文拓本才屈身下嫁。 难不成,这是百花阁想要一统东西两林府道江湖的手段? 等她们送出去的美女多了,再等现在的年轻武者成长起来之后,大家一见面,都特么是连襟,百花阁主也自然成了不知道多少江湖大侠的丈母娘...... 这么一思量,好像还真诡异的感觉有搞头? 在这个没有整容整形邪术的世界,除了要集齐太多美女有难度,其他倒也真能做上一做。 神女亲启...... 顾判脑海中陡然又浮现出这四个字来。 对啊! 他猛地一惊,看百花阁的作态,可不就像是拉皮条的青楼么? 而且是理念十分先进的,善于营造神秘高贵氛围,又不拘泥于一地之隅的高端流动式青楼。 神女这两个字的解读,在他原本时空的古代,一是可以理解为高贵典雅的女神,二来,那也是青楼勾栏小姐姐的别称! 这次是真的找到组织了! 这地儿真的没白来。 那封密信所写的内容,至少有一项马上就要对应上了。 那么,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要想方设法和百花阁搭上线,然后不管那劳什子的牵丝若断,月眠西宫,专心致志寻找碑影重现的线索就成! 沾着公羊磬和尤祈的光,顾判此时已经住进了两人在氲霞镇内的宅院之中,免去了被镇上客栈狠宰一刀的结果。 他在自己屋内来回踱步,左思右想,然后终于决定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先,还是要先做一张思维导图。 神女到底是百花阁内的某一个人,还是整个百花阁的代称; 它到底又是怎么和魏皇有的联系,这种联系意味着什么; 里面是不是也有类似于珞家姐妹、老姜头、还有韦绝彦的武者; 那封密信的内容又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等等等等,都是需要提前考虑谋划的事情。 顾判想了许久,最终决定先想办法弄来一根“大白萝卜”,尝试一下能不能搞点事情出来。 比如说伪造一个印章。 第87章 竖瞳,雀羽 顾判思量许久,还是不想直接拿着真正的密信去找人。 至少是信里的内容,他准备自己根据已经掌握的情报,现编一套出来。 但是,小半个时辰后,顾判看着一桌子废掉的萝卜块,不由得掩面陷入沉思。 萝卜刻章这事儿啊,还真是个技术活。 即便是以他修炼至今对身体的控制程度,也很难完成如此专业的操作。 而且他要刻的还是那个人的印章,绝对不敢假手其他专业人士,而必须要躲起来亲自动手,这对于一个没有经验的小白初学者而言,难度可想而知。 当当当,房门被敲响了。 顾判嚼碎咽下最后一块萝卜,接连打了几个相当清淡的嗝,就听到尤祈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风云兄休息好了吗,公羊磬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还专门叫了来老前辈的弟子慕医师作陪,正好可以帮风云兄诊病。” 酒宴很丰盛,菜品味道虽然比不上镇上酒肆所做,但也能饱口舌之欲,只是顾判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浅尝辄止。 他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和人谈笑风声,大部分的注意力却是被慕医师,以及在他身边的女子给吸引了过去。 这两个人有些奇怪。 乍一看上去男的英俊潇洒,女人美丽温婉,就如同江湖中最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但接触的时间越长,就越让人觉得有些不对。 尤其是慕医师伸手搭在他手腕上诊脉的时候,顾判几乎是强忍住了直接将手甩开的念头。 这人的手指不仅冰凉,而且光滑如镜面,摩挲在他手腕上的感觉,就像是蛇鳞在蜿蜒游动。 自此之后,顾判便一直在暗中观察着慕医师和那个女子,然后很快就又有了新的现。 在一个特别的角度,他忽然看到,那美貌女子秋水般的双瞳深处,似乎隐隐有一道竖线一闪即逝。 顾判低头端起酒杯,借以掩饰自己表情的细微变化。 就在此时,公羊磬伸手夹菜,细长银筷通过烛光,在酒杯中映照出一条纤细的黑影。 杯弓蛇影! 一个成语蓦地自顾判脑海划过。 慕医师手指冰凉,光滑坚硬,那女子眼中疑似隐藏竖瞳...... 那么,他们两个到底是人,还是蛇? 疑惑是异闻怪异所化? 巡守利斧并没有热,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就算对方是异类生命,只要没有对他真正显露恶意并动攻击,打野刀就不会有任何反应。 一时宴罢,慕医师起身告辞,送至门口时,他又对顾判特别交代道,“风云兄弟应该只是寒风热气纠缠入体所致热,身体并无大碍,不用开药,只需要用清火降热的食疗法子就好。” 公羊磬抚掌大笑,“哦,怪不得今日风兄要了一大袋子萝卜进房,原来是食疗之法。” 慕医师点点头,和几人拱手告别,身后缓缓跟着那位温婉柔弱的女子,一点点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风云兄,是不是很羡慕?” 直到两人走远,尤祈才收回目光,满是感慨地道,“那位女子就是百花阁弟子,慕医师真的是好福气,能在上一次花会中成功得到青睐,抱得美人归。” 公羊磬悠悠叹了口气,“下次花会时间已经临近,我们三个都要努力才是,尤其是风兄,更是要加把劲,若是能够事成,想必以后就不再需要拿着萝卜消火了。” 你才拿着萝卜消火! 你俩一块儿拿着萝卜消火! 顾判嘴角微微抽搐着,又耐不住公羊磬的盛情邀约,只能和他俩一起去品茶聊天。 一间装饰典雅的会客室中,早有下人将刚刚沏好的茗茶拿过来,尤祈挥手让下人退下,随后又拿出三个碧绿的玉杯,给每个人倒满香茗。 顾判看着碧绿色的茶水连成一道丝线,从壶中倒出,落入同样碧绿的玉杯,再加上袅袅升腾的水雾,心情不由得平和下来。 公羊磬深深嗅了一口淡雅的茶香,举起玉杯微笑道:“就凭着微云山特产的云山茶,尤少庄主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日收千金。” 顾判虽不通品茶,平日喝茶也不过是为解渴居多,但此时只是轻轻抿了一口,便感觉舌面生津,舌底鸣泉,喉润回甘,细细品味之下果然是回味无穷。 “果然好茶!” 他当即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声。 但接下来,更让他惊诧莫名的情况生了。 一线热茶入腹,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异常舒服。 他原以为是开水暖身的效果,但直到又过了一会儿,潜伏于丹田内的热流开始自行游动,并且有自拓展探索的意思,才突感莫名惊诧。 直到将最后一口茶水咽进腹中,顾判恍然间回过神来,原本想要轻抿一口的他,竟然一口气将杯中的茶水喝了个精光。 甚至马上不间断地又喝了第二杯。 体内热流在自行游动,甚至在滋润着他的身体,将缠绵不去的内伤缓缓修复。 屋内谁都没有说话,直到许久后,才听到尤祈低声说了起来。 “一年前,微云后山那汪清泉忽然躁动,之后便开始有温泉水出,而且越来越热,让人进不得前,如此一来,种植于泉眼某道支流附近的两块茶园竟然也出现了相应的变化。” “家父大感惊讶,待新茶制成后,便珍而藏之,并将这两片茶园出产的茶叶重新起了个名字,唤作雀羽,取的是传说中火雀之羽的意思。” 公羊磬讶然道:“想不到竟然还有此种神妙之事,那么,尤兄可否将此茶卖于兄弟一些,也好让我回去讨老爷子欢心。” 公羊磬果然是个直人,一下就将顾判最关心的问题提出。 只要这位尤少庄主肯卖,那他绝对要倾尽余财全数入手,就是不知道这雀羽茶会卖多少银钱一两,他身上还剩下的金银又能买的了多少。 却听到尤祈摇头叹道,“两位兄弟有所不知,这新出的雀羽茶虽然喝起来味道绝佳,家父言说似乎还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功效,只是采摘起来却是殊为不易,不只是两个园子的茶树在采摘之后6续被烧死,甚至已经有至少过十位庄户为此丧命。” 他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惊悸神色,“他们,初时尚且无事,只是没过多长时间却高热不退,直至烧死......” “家父找来大夫,后面甚至还请来了江湖中的妙手医师,最后也只得了个火毒入体的结论,我却是有些想不通,死去的庄客们只不过是采茶而已,又怎么会从那些茶树上沾染火毒?” “就算是那汪热泉如今已经变得人畜不能靠近,但怎么就能将生出火毒,还将之传到了茶树身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碧绿茶盏抿了一口,“是以家父就将那两片茶园以及后山泉眼划为禁地,在没有搞清楚缘由之前,是不会再让人靠近了。” 见到公羊磬的遗憾表情,尤祈便又道,“不过既然两位兄台喜欢,那小弟就各有三两火雀羽相赠,多了,却是真没有了。” 第88章 风水大师 听到可以有三两雀羽茶入手,公羊磬顿时大喜,伸手就要从怀里往外掏东西,却被尤祈当即止住,“公羊兄莫要跟小弟提钱,你我兄弟,不说这个。” “那我就只好却之不恭了。”公羊磬深吸口气,“日后尤兄弟来我漕帮做客,我定然好好招待,若有什么事情,也尽管告知,为兄绝无二话。” 顾判此时已经喝完了第五杯火雀羽,他眼中波光闪动,忽然伸出右手,在两人眼前飞快掐了许久的手指,而后面色淡然道,“不知道尤兄有没有考虑过微云山后山的风水变化问题?” “哦?” 尤祈愣了一下,讶然道,“这倒是家父与我从未想过之事,不过,冷泉变热竟然会和风水山势扯上关系吗?” 说实话,咱家也不知道能不能和风水山势扯上什么关系。 而且,咱也不懂风水玄学,除了在上个时空看过一些杂书外,真真正正的一窍不通。 顾判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表面上却仍然是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轻咳一声道:“风水堪舆之说包罗万象,虽然尽信不如不信,但风水大家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万物……在其眼中,万物皆可分为气、数和象,三者共存,不可分开,却又界限分明。” 尤祈和公羊磬都瞪大眼睛,一脸茫然表情。 顾判长叹一声,竭尽所能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说得通俗一些,气,为能,为力,就是能量的意思。数,则为万事万物存在的关联之数,象,则是气根据数而存在的变化形式。” “尤兄所说的冷泉变热,火毒侵袭,细说起来就好像是泉水气变,由数成象……泉水气变为因,又在关联之数作用下,引了茶园火毒之象,这么说你们可明白了?” 两人听了,更是一头雾水,完全是一副你接着说,我能听懂就算你赢了的表情。 听不懂吗,就怕你们能听懂。 顾判又给自己倒上第六杯茶,咕咚咕咚喝了一通,畅快地呼出一口热气,“再联系上水火生克之道,水本能克火,却缘何生出火毒,这的确是需要深入研究的异象。” 尤祈嘴巴张开又合上,许久后才幽幽道,“想不到风云兄所学竟然如此广博,小弟远不及也。” “如此,如此……小弟有个不情之请,等此间花会事了,不知风云兄……” 顾判当即一抬手,将尤祈接下来的话直接打断,“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如此投缘,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家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不,应该是比我自己的事都要重要才对。” “等这花会一结束,我就随你回微云山,去用所学的风水堪舆之理查一查冷泉变热之事,看能否有解决之道。” 尤祈又是愣了片刻,忽然间离开椅子,起身对着顾判一揖到地,“那,小弟就多谢风云兄了。” “你我兄弟,太客气那就见外了。” 顾判伸手将尤祈扶起,心中的欢喜之情几乎快要按捺不住满溢出来。 他虽然不是很懂风水堪舆、阴阳五行,但是,他可以用上一个时空的知识去选择性地忽悠啊,只要切入点到位,没事儿也能给说出点事儿来。 更重要的是,他不怕火啊。 不但不怕火,他甚至还能喷火。 对普通人可称致命的热泉火毒,说不定到了他这里,就是可以增强实力的灵丹妙药,边泡澡边喝,运气好了很有可能就再找到烈焰掌下一步的正确道路,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经此一来,三人之间的关系顿时又上了一个新台阶。 尤祈心情放松之下,当即取出珍藏的品质更佳的雀羽茶,重新沏上一壶,摆开架势和两人聊起天来。 这样一来,顾判就没有太多可以插口的地方了,只有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同时密切关注体内热流的走向,免得生突然失控,喷出一口火把两位朋友烧到的坏事。 江湖武者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自然是各种江湖逸事,以及谈论品评各自所学。 到了这时候,他就只能做个安静的观众,听尤祈和公羊磬在那里高谈阔论,顺便搜集一些有用的情报线索。 倒不是他不想在两个“江湖富二代”面前显摆一番,而是实在没内容可说。 武学修行方面,除了不能说的,他也就只剩下了度和力量可讲,这是半句话就能说完的正确废话。 江湖逸事方面,他知道的有趣事儿不少,但无论是白虎荒村、白漓木蛉,还是红衣新娘等等,都不太方便在这里说出来。 一不小心就聊到了入夜时分,三人便借着兴头直接开了一桌席面,开始了秉烛夜谈。 酒宴上,除了雀羽茶外,顾判又惊讶地现了另外一种好东西。 那就是尤祈从家里带来的自制烈酒,雀羽酿。 三人各自倒上小小的一杯,饮下后还未等放下杯子,尤少庄主便惊恐地看到“风云兄”眼睛一亮,直接丢了小杯,把旁边的大碗拿了过来。 “风云兄且慢!” 尤祈猛地瞪大眼睛,就那么一小口酒不知道怎么就喝呛了,正当他拍着胸口咳嗽顺气时,便看到顾判带着满脸笑容,倒了满满一大碗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风云兄……” 尤祈眼圈一红,差点儿哭了出来,“你怎么就如此着急,不等我把话说完呢?” 呃…… 顾判此时已经在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将第二碗雀羽酿喝完,呼出一口酒气道,“哦?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尤祈叹道,“这酒一旦喝多,也会有火毒侵袭,至多不能过三小杯,结果你喝了那么一大碗!” “竟然还有三碗不过岗的说法?”顾判也是一愣,旋即无所谓地笑道,“没关系,那我还差一碗。” “不是三碗,是三杯,三杯!我手中这样的小杯,三杯!” 尤祈急的满脸通红,“风云兄现在已经觉得五脏六腑犹如火烧了吧。” “没有,我酒量很大,不要担心。”顾判说着,一仰脖,又将第三碗酒灌进腹中。 “唔……”他脸色却在此时陡然一变,猛地低下头去,几乎整个人都钻到了桌子下面。 尤祈和公羊磬忽然有些诡异地眨眨眼睛,觉得屋子似乎在刹那间变亮了一下。 然后等顾判从桌面下方钻出,却又随即恢复了正常。 “风云兄没事?” 又过了片刻,尤祈忽然惊讶地现,对面这位风水大师除了口鼻间隐隐约约在冒着热气,其他似乎真没什么事,就连脸色都一直如常。 “没事,就是刚才喝得有些急切,差点儿喷了出来。” 顾判捂住口鼻,将一缕火气重新咽了回去,闭上眼睛缓缓道,“果然是三碗不过岗,我有些醉了,两位兄弟见谅。” “要不要我再去请慕医师过来?”公羊磬虽然只喝了一小杯,脸色却已经变得通红,说话都有些微微颤抖。 “不用,个人体质原因,我自己便经常性热,这些酒喝下去倒也没什么大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顾判晃悠悠起身,颇为不舍地看了眼桌上至少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雀羽酿。 顾判这个理由虽然还是让尤祈有些担忧和疑惑,但结合白天请慕医师诊病的情况,他很快就得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说不定风云兄真的就体质特殊适应了烧热,不惧那雀羽酒火毒。 甚至尤祈还很贴心地把酒坛封好口,递到了顾判手中。“既然风云兄喝了没事,那就把它带回去慢慢喝,我们两个嘛,只一杯便有些撑不住了。” “那就,多谢了。”顾判点点头,拎起酒坛回到了房间。 刚刚关好门窗放下酒坛,他便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丝丝缕缕的淡金色火苗从指缝间溢出,将空气灼烧出道道扭曲的波纹。 第89章 噩梦 窗门紧闭的房间内忽明忽暗,安静无声。 顾判屏息凝神,密切关注着自己的身体变化。 雀羽酿的威力果然很大,几乎大到就连他都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热流的地步。 他现在的身体,仿佛已经真真正正变成了一个燃烧着的大火炉,从内向外散着蒸腾的热浪。 喝下肚去的火雀羽以及雀羽酿迅转化成丝丝缕缕的热流,融入到丹田之中,将烈焰掌真气变得更加凝实厚重。 更重要的是,热流自地在体内蜿蜒游动,沿着之前被他开辟出来的线路一路前行,最终却并没有像之前那般很快再次返回到丹田之中,做成一个循环。 而是试图在某处阻隔之地开辟新航道,一股脑涌入到未曾开过的新鲜处女地之中。 这是在一口气喝掉三碗雀羽酿之后,出现的全新变化。 虽然这个处女地也在他的推演线路选择之中,但那却是他罗列出的十六种假定选择之一。 这是经过他不知道多少次的假设、推演,甚至是充满痛苦的小范围边缘性试探过后,所总结出来的十六种概率最大的展路线。 但是,一直到目前,顾判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他不敢保证自己殚精竭虑推演出来的路线就是正确的,就一定会包含在十六条道路之中。 退一步讲,就算是正确的后续道路就在这十六种之内,谁又敢保证现在热流自指向的那条道路,就一定是正确的呢? 此时此刻,顾判也开始严肃认真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一直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烈焰掌真气形成的热流在体内开辟新天地,他一共做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强敌环伺压迫下,他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推演猜测,直接将其引爆,赌上性命来获取提升实力,获取一线生机的希望。 但那一次他的修行还不算太过深入,还有老姜头手书的后续内容作为参考,虽然过程艰险困难,但终归不是两眼一抹黑的胡猜乱搞。 第二次则是在吃掉烧烤豹肉后,几乎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烈焰掌完成了一次“自我”升华。 这两次提升的共同点,便只有危险两字可以形容。 只要一个不对,他当即面临的只能是重伤,甚至是垂死的结局。 所以顾判对于此次热流的蠢蠢欲动,一直持着谨慎再谨慎的态度,时刻都在加以观察控制。 不过,似乎自从那场人蛇大战中逃出生天后,他的运气真的在飞快上扬。 这一次的热流涌动,竟然中正平和到了连他都惊讶的程度。 更让他惊喜的是,在他试探着御使再扩展更新版的烈焰掌功法,尝试开辟新领地时,热流竟然不像之前那般狂暴地全军出击一波流,而是以一种很奇特甚至是诡异的方式慢慢渗透。 先在边缘蹭一蹭,待到充分适应后,便开始一点点向更深层次渗透展。 然后又开始磨磨蹭蹭,等待着身体经脉舒展,充分适应之后,便是又一次的扩张展。 “只是吃了点茶喝了顿酒就能有如此收获,真是出乎预料的惊喜。” “此间事毕,不论有没有结果,都一定要到那个温泉去看一看,从某种意义上讲,温泉的重要性还要远远大于寻找神女。” “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能盲目乐观,一定要把困难想在前面,就算真的没有困难,提前也要假定创造困难与危险的存在......” “比如说,在断离山脉深处那片灵气逼人之地,有着“妖族七大圣”的存在,那么,微云后山的火泉,又存不存在类似的异类生命?” 顾判闭目静坐,全部精神都在感受、记忆着热流的运转与动向,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越来越盛的笑容。 忽然间,他浑身一震,嘴巴猛地张大,噗地喷出一口混合着淡金火焰的鲜血来。 火焰炽烤灼烧,喷出的鲜血还在半空便随即蒸,消失不见,只留下极淡的血腥味道在屋内扩散。 顾判缓缓起身,将紧闭的门窗打开,加血腥味道的散,他的脸色显得虚弱苍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许久都没有平复下来。 “还是大意了啊。” “竟然忘记了在某件事情的最后,还有剧烈运动下那一哆嗦的说法,只是万万没想到,它这一哆嗦,竟然会如此的令人难受。” 当房间内的血腥味道散尽,顾判终于平静下来,脸上还浮现出一丝得偿所望的笑容。 烈焰掌完事了。 他也成功了。 沿着那条十六分之一的道路,最终稳稳迈出了下一步。 后面只需要再等经验值数量达到要求,应该就可以瞬时间将烈焰掌再向上提升一个层次。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非常期待。 甚至也开始期待能尽快遇到些许好杀的“野怪”,让沉寂了许久的巡守利斧再次开张营业。 深夜,顾判突然从熟睡中惊醒过来,脸上因为烈焰掌提升所带来的欣喜表情全部消失不见,剩下的唯有惊悸与沉凝。 他刚刚梦到了一个人,而且是有过两次近距离接触的熟人。 红衣新娘。 但是,他没有想到,一直以绝美容颜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女子,这次在梦中竟然会显露出如此恐怖的形象。 她满脸鲜血,原本穿在身上显得高贵典雅的大红嫁衣,看上去却忽然间变得血腥而又恐怖。 虽然在梦中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但落入顾判的感觉内,却比第一次见面时,她微笑着追杀过来还要恐怖万分。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以为红衣新娘又追了过来,只为看一眼他是否还是那么有趣,如果无趣的话,那就直接打杀了完事。 顾判从半夜一直坐到天亮,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她并没有再次追来,就连手腕上的两枚印记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白天小心戒备了一整日,什么事情都没有生,正当他以为是自己精神紧张而导致夜有所梦时,第二天晚上,她再一次出现了。 这种精神上的压力让他有些烦躁,一股邪火憋在心中无处释放,有那么一些时候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接下来整整三天,顾判都没有睡觉,就连静坐调息都已经放弃,一直紧绷着心弦,等待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的那抹红光。。 然后等到第六日,他熬不住深沉的倦意,终于在后半夜天快亮时睡了过去。 奇怪的是,这一次红衣新娘却并没有如期出现在梦中,他也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 第90章 秀女 接下来的时间,顾判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找到这女人突然出现在他梦中的缘由,便只好将此事暂且记下,并且时刻准备着抡起斧头与之拼死一搏。 他想得很明白,如果红衣新娘真的追来,他想逃那是逃不掉的,但此地距离大魏京城路途还很遥远,就算是他准备一头扎进大概率存在的斗争漩涡,去寻找珞皇妃的庇护,时间上也绝对来不及。 而且珞羽如今受创负伤,她到底能不能挡住红衣新娘,还是个未知数。 该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 百分百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来定夺,也并不是最长远的打算。 顾判如今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光棍心态,依旧在此等候着碑影重现这句谜语的水落石出。 在氲霞镇住到第九天时,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百花阁终于出现了。 这一神秘门派的出场方式很唯美,也让一早从慕医师那里得到消息的顾判等人,从头到尾远距离旁观了一座“大花园”从无到有的建设过程。 现在已经是深秋,百花阁的弟子门人以一种令人惊叹的度,将各式各样的耐寒花草搬运摆放完毕,又在中间搭建起道道回廊通道,点缀上一顶顶洁白的帐篷,把氲霞镇外的大片林地瞬间化作美不胜收的景观。 回到住处,公羊磬和尤祈两人分别去准备第二天就要开始的“相亲大会”,顾判没有太多需要准备的地方,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思考刚刚展露行迹的百花阁。 “这帮女人为数不少,不仅各个长得都很漂亮,而且似乎有点儿东西。” 再次回忆起那座大森林花园的完成过程,尽管她们做的最多的工作只是将各种半成品的结构性材料,按照布局摆放到位,但即便是这样,生长在有着基建狂魔称号国度的顾判,还是对所看到的一切感到有些惊讶。 虽然在上一个时空,基建狂魔展开生产基地后能做到比她们更好,但现在可是在生产力相对低下的古代社会,这帮女人不管是从组织程序、方式方法,还是工作效率上面,简直可以吊打朝廷征的劳夫。 百花阁弟子门人,清一色的都是年轻女人。 再准确点说,都是年轻又漂亮的女人。 甚至全部都是修成了内息的,年轻漂亮的女人。 这是百花阁工作如此高效的最主要原因,也是让他感到最为不可思议的一点。 行走于江湖的女子数量并不多,至少要比男人少上不少,而加上了内息、年轻、漂亮上述三个限定条件后,这一数目还要再次锐减。 而且这个世界不存在整形,丽质只能天生,更没有种类数量繁多,可以让大姑娘小媳妇大把往外掏钱的化妆品,因此见到美女的概率要远远小于科技高度展的前一个时空。 也正是因为如此,降临到此方天地不久之后,顾判对于江湖侠女的幻想,就迅被冰冷彻骨的现实所打败。 虽然细细数起来,他亲眼见过的美女也并不算少,有珞裳、白漓、红衣,还有他那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过门媳妇等等。 但是,深究一下,这些美女的组成成分似乎还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至少在生殖隔离方面,好像就只有那么唯一的一个不存在问题。 就着一壶雀羽茶想了很久,顾判还是在桌上铺开了一张白纸,准备再次画上一幅思维导图。 百花阁、神女、韦绝彦、密信...... 然后他又在纸上画出一顶象征着帝位的皇冠,将几个已知的线索串联起来。 有意思。 大魏皇帝、万户侯,江湖门派、漂亮女人,看似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怎么就能联系到一起呢? 对着图案了会儿呆,顾判心中陡然灵光一闪,笔尖蘸墨飞快写下了两个大字。 秀女。 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这样就,这样就说得通了啊! 也只有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那个人,才能以最为正大光明的手段,从疆域所及的全部地域,选出数量可观的年轻美女来。 然后再以见不得光的隐秘手段,将其中一部分具备习武天分的少女,秘密送至百花阁培养。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顾判放下纸笔,开始将自己代入到魏皇的角色中去,甚至是代入到单纯皇帝这个角色之中去,迅散思维。 以己度人,他思来想去,若是自家有这个权利的话,最大的可能都只是会把这些美女全部收入囊中,甚至会恶趣味作,把具备习武天赋的少女编为宫廷卫队,日夜“操练”。 正所谓白天做皇上侍卫,晚上任皇上施为。 而不是任由这些姑娘流落江湖,最后反而以一种青楼女子的方式,去委身于一个个的江湖武者。 难道是魏皇在那方面有难言之隐? 还是说这位生怕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不对。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为自己不负责任的瞎猜感到有些无语。 唰...... 他重新拿起笔,在白纸上画了一对细长的竖瞳。 这样就,真的说得通了啊! 魏朝皇帝有可能掌握了业罗石碑上记录的某种功法,可以让女子修行,而且在修行之后,她们就会生出某种诡异难言的变化。 比如说,变得更加漂亮,变得更加厉害。 或者是,变得不再像人。 这有可能是在这个变得愈异样的世界上,魏皇给自己打造的另一把利刃,而且是不敢放在身边的利刃。 那么,密信上的神女,应该就是这把利刃的刀柄,唯一可以握住而不伤手的地方。 最后几个问题,神女到底是谁;她这次有没有出现在那个“大花园”之中;还有,她们到底和业罗石碑有没有关系? 顾判颇有些期待地将那张画满了图案的白纸化为灰烬,等待着“相亲大会”的正式开始。 .............................. “姓名?” “风云。” “年纪?” “二十一。” “师承何门?” “家传武功。” 坐在顾判对面的是一个三十许的美妇人,她正拿着一支毛笔,一边提问,一边在纸上飞快地写着。 直到盏茶时间后,顾判才接过一枚标记着数字的牌子,从一顶白色帐篷中走了出来。 三八。 这个数字说实话有些让他不爽,但现在的关注重点还在寻找神女上面,只要能找到,别说三八,就算是二百五他也会甘之如饴,欣然接受。 与他一起的,并不是尤祈和公羊磬两人,而是换了几个别的不认识的年轻武者。 顾判也没有和他们搭讪说话的想法,在一个白衣少女的带领下,一言不朝着花园深处走去。 让他有些感兴趣的是,里面的道路设计就像是一座大迷宫,他们这一队人在里面七拐八绕,根本见不到其他武者在哪里。 机关密道,曲径通幽? 顾判心中闪过一个形容,旋即有些不屑地暗暗一笑。 在这些年轻武者眼中,面前的景象或许的确当的上神秘奇瑰,震撼人心,如果有人想要闹事,怕是都会直接陷入到这片迷宫之内,就算是想要御使轻功飞身逃离都并非易事。 但自从经历过火烧山林后,他便知道,如果让镇南军镇那些看起来粗鲁的士卒前来,这里就是一个不会移动的易燃性活靶子,瞬间就会淹没在剧烈的爆炸与燃烧之中。 第91章 谁有意见 一路绕来绕去,一队十人很快被带到一片被淡黄秋菊包围的空地上。 领路的少女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带微笑道:“诸位少侠,本门虽然在江湖上没甚名气,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入阁入幕成为客卿的。” “阁主怜惜门下弟子,也就给了姐妹们相当程度自由选择的权力,所以呢,小女子黄芍,这一次正好便被相熟的几位姐姐推举出来,不得已只能站到前面,帮她们先筛选一遍。” 一袭淡黄衣裙的少女身材娇小纤细,脸蛋看起来也赏心悦目,尤其是在周边菊花的围绕下,更增加了几分娇俏美感。 “那么敢问黄芍姑娘,究竟是怎么个筛选办法呢?”队伍中一个浓眉大眼的高大青年问了一句。 “小女子愚钝,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她微微侧头,淡淡笑道:“既然诸位都是小有名气的年轻武者,那干脆就比试一场好了,我们点到为止,二中取一,从这片空地出去后,获胜的五人就继续跟我走,如何?” “那么,到底该如何比试,是一对一,还是其他,就要请诸位自己商量着来了。” “不用商量了。” 忽然间,一直走在最后,和其他人拉开几步距离的抱剑黑衣男子冷冷开口道,“我不参加,直接入选,你们这帮人,谁有意见?” 一言既出,空地中竟然鸦雀无声,所有武者看向那黑衣男子的眼神,除了忌惮,便只有丝丝缕缕的惧怕。 “哼。”黑衣年轻人不屑地冷笑一声,直接朝黄裙少女走去。 这人很狂啊。 或者说,迅把其他人打压下去,崭露头角一枝独秀,就能得到百花阁的特殊对待? 顾判眸子里波光一闪,忽然间就稍稍改变了自己之前定下的随大流想法。 抱剑黑衣男子此时已经走到了黄芍的身侧,转过身来,面带不屑笑容又看了其他人一眼。 轰! 毫无征兆的,劲风呼啸而起。 啪! 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便惊讶地现,刚才还一脸冷漠的黑衣年轻人竟然捂着脸横飞出去,摔倒在花丛之中,哗啦啦砸倒大片秋菊。 咕咚! 所有人不约而同咽下一口唾液,目瞪口呆看着顾判站在原来黑衣人所处的位置,刚刚放下抬起的右手。 “呸!脸挺大的嘛,大家都要参加百花阁黄仙子组织的集体活动,你自己不参加,你凭什么不参加,黄仙子不要面子的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儿团结协作的集体意识了?” 顾判活动一下手腕,面带笑容朝着众人看了过去,“诸位,这想要脱离队伍的蠢货已经被我开除了,那么,我们接下来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呃......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就连七杀剑都在他手底下熬不过去一招!” “这......他不会是想着在此地把我们都一巴掌拍死,然后去左拥右抱,享那众美环绕之福吧。” “以他刚才漫不经心表现出来的实力,我们剩下的八个人就算联起手来,也不过是会让他多拍几记耳光而已。” 除了惊讶震撼的那些年轻人外,就连名为黄芍的百花阁弟子,都不由自主捏紧了衣角,目不转瞬盯着笑容满面的顾判。 在她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深处,两道细线若隐若现,一闪而逝。 一直在关注着她的顾判心中一动,脸上笑容更盛,却还是不慌不忙站在那里,等待着众人尤其是黄芍的后续反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在场的八个年轻武者不敢动,也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外,就连之前一直牢牢掌控着局面的黄芍,脸上也不复淡淡的笑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顾判给她带来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双似乎带着温和可亲的笑意,却又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时不时就会落在她的身上,上上下下来回巡梭。 仿佛在他眼中,在他那看似有些殷勤的目光之下,她其实并不是需要讨好巴结的百花阁仙子,反而是,一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偶,亦或是一截可以随意砍伐的木柴。 顾判注视着越来越紧张的黄芍,以及不远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武者,看着他们脆弱的身体,心中那股一直压抑着的邪火倏然间有再次升腾的趋势。 他深吸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却忽然听到一个柔柔的女子声音。 “风云少侠,你过关了,请跟我来吧。” 一阵香风袭来,林间空地上多出一位身材高挑,蓝裙曳地的美丽女子,面带微笑站在了顾判与黄芍的中间。 和她比起来,黄芍就仿佛突然变成了一朵路旁小花,顷刻间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哦?不知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在蓝裙女子出现的一瞬间,顾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顿时便收敛成一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 “小女子蓝月,是黄芍的大师姐,也是百花阁灵烟殿掌事。” 蓝裙女子微微蹲下身体,行了一礼,“以风云公子的实力,不必再走这一趟甄选之路,可随我直入阁内,公子意下如何?” “嗯,就这么走了倒也不是不行。”顾判将目光落在蓝月身上,面上忽然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 “只是我刚刚才说了要遵守规则,要团结协作,要参加集体活动,话音刚落就不遵守规矩,是不是自打脸,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话锋一转,他凝视着蓝月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的脸色,接着说道:“若是幸运的话,我或许和这几位还有可能成为连襟,日后再见了面,大家都是亲戚关系,忽然再提及今日之事,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爽利。” 蓝月表情接连数变,最后还是化作平和的笑容,“风云公子多虑了,以公子所站的高度,他们对你唯有仰视,断无其他心思可有,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风云公子人中龙凤,天资绝艳,不是我等俗人可比。” “在下对风云公子唯有一片敬爱仰慕之情。” “对!我和刘兄一般,对风云公子唯有一片敬仰爱慕......不,是爱戴,爱戴之情!”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有两个胆子小一些的,甚至连说话都有些结巴打颤。 “盛情难却,盛情难却啊。” 顾判沉默片刻,悠悠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从善如流,听取诸位兄弟的意见了。” 他微笑着抱拳环绕一圈,跟在蓝月身后缓缓离去。 “这女人,喜怒不行于色,就算我刚才那般故意胡说八道,她都没有任何反应,也不能从她那里观察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先跟着她到里面再说。” 两人沿着花间小径一路前行,穿过数道蜿蜒曲折的长廊,最终在一座数丈高,占地面积出奇大的帐前停下脚步。 “劳烦风云公子在此帐内稍事歇息,我还有其他事务在身,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无妨,蓝姑娘慢走。” 顾判目送蓝月远去,挑起门帘,缓步跨进了大帐之中。 唰...... 门帘落下,光暗瞬间转换。 尽管在帐内点燃着长长两排大红的火烛,但顾判还是微微眯起眼睛。 比起突然间变得昏暗旖旎的环境,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这里面突然变化的温度。 第92章 一剑 刚刚从大帐门口向内走了几步,顾判便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丝丝缕缕的凉意从各个方向汇聚过来,让人不由得身上一紧,再搭配上不知道什么束香燃烧散的淡淡味道,精神便不由自主被提了起来。 “怀远镖局的月例银子和抚恤银子,我到现在都还没有领到啊。” “还有镖局前街那座老宅里的大槐树,不知道它们长得还好吗?” 顾判停下脚步,双手缩入袖中,指尖轻触着温润的斧柄,心神忽然间飘向了不知道多远之外的南黎城内。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 但是和第一次乍然接触时的恐惧害怕不同,这一次,他反而升起了些许怀念亲切的思绪。 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由烦躁变得宁静。 “风云公子,请到四号房间内暂且歇息。” 忽然间,一个头花白的老妪从暗处出现,手上挑着一只样式典雅的宫灯,悄无声息出现在顾判的侧前方。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大帐最深处,排在右侧第二位置的那扇小门。 佝偻着身体的老妪指完方向后,对顾判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再次隐入到烛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 又是非常熟悉,能够勾起温馨回忆的一幕。 他同样回以微笑,自内心的温和笑容。 可惜这老婆婆走得实在是太快,快到他想搭话都来不及的程度。 走那么快干什么呢,他又不会一斧头劈了她。 话说自从红衣新娘之后,他对于这样敬业的媒婆,已经稍稍转变了态度啊。 越往里走,环境便显得愈昏暗。 很快的,他已经收敛所有飘飞思绪,整个人变得深沉内敛,就像是一柄隐藏起锋刃的战斧,随时都能爆出锋锐暴烈的攻击。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小看任何异闻事件,就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 当你认为胜券在握之时,也许死神早已经挥舞着镰刀,即将斩落在你的身上。 顾判走得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他一直都在观察红毯两侧那些被隔开的小房间,但里面全部都是空无一人。 而当他来到最深处时,才终于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原来如此。 他本以为自己是梨花压海棠,一枝独秀,现在却现,原来在他前面已经有三个人直入阁内,并且占据了一号到三号的小房间。 所以当他进入里面后,也只好按顺序排在了第四的位置。 那么,要不要搞点儿事情出来? 比如说,和第一序号房内的家伙做上一场,顺便换换位置? 想起换位置这回事,倒不是说四这个数字让他不喜,而是按照惯例,不管在什么地方,第一名总是会受到相当程度的优待的,就好比前世古代的科举,以及后来的高考,最容易被人记住的,也唯有状元。 顾判微微皱眉,最终还是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初来乍到,还没有摸清楚里面和外面的情况是否有所区别,就直接动手破门打人,做出疑似破坏规则的事情来,实为不智之举。 更何况这里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空虚寂寞,和冷,还是稍微稳妥一些比较好。 而且话说回来,排在第四也还可以接受,既不是特别拔尖,但也排在前面,或许可以更加从容地进行观察,来进行后续的布置。 他一边想着,一边站在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门前。 吱呀~~ 门被打开了。 不是他自己那扇门被打开了,而是其他的门。 顾判很有些惊诧地回头,迎面便看到了一团明亮的光芒,从自己左侧后方的门内袭来。 轰! 他没有祭出巡守利斧,而是拔出了腰侧一直没怎么动用过的长刀,拧腰转身劈出,和那道寒芒撞在一处。 巨大的碰撞声在帐内响起,刀与剑交击爆出大蓬火星,将昏暗的大帐最内侧骤然照亮。 咔嚓! 长剑顺势倒转而回,顾判手中的腰刀却被断为两截,上半部分刀身打着转斜飞出去,插进不远处的红毯深处。 有意思。 毫无征兆突然被袭,他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笑容。 他才刚刚掐灭了找别人麻烦的念头,结果转眼就被别人针对,真当他是个可以随便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吗? 修炼至今,他手持打野刀,身怀烈焰掌,除了白虎、大蛇和红衣,可以让他真情实意唱征服外,他接触过的其他各类武者和异类,还真没有谁敢直接把他当成一个软柿子! 木蛉这样想过,结果它死了。 血候貌似也有这方面的想法,然后他头没了。 除此之外,就算是深居宫中、御使妖刀的那位珞皇妃,以及乾坤借法、傲啸山林的老姜头,想要捏现在的他,都必须先要硬碰硬做过一场,才知道能不能捏得下去。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你,还不错。”编号为一的房间内,一个有些瘦削的年轻男人一点点将长剑送入鞘内,抬眼看了顾判一下。 “能接的下我七成功力的一招,倒是有排在第四的资格,不像上一个蠢货,只能黯然离场。” 他慢慢说着,语气疏离平淡,仿佛顾判可以接他一剑,是很大的荣耀一样。 哦?听他话里的意思,就算是在这里动手,也不会有人过来干涉了? 顾判点点头,平静的目光从那人身上一掠而过,着重看了看房间内的布置,然后又看向了其他两个紧闭的房门。 那里面,各有一道呼吸声绵延悠长,清晰可闻。 由此可以判断,二号和三号房间内,两人都已经靠在了门口,安静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你回自己房间等待吧,一会儿再有声音响起,不关你的事,也不需要你出来。” 瘦削的年轻人一边淡淡说着,一边转身回到自己的屋内,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去。 另外两个房间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就是拉动椅子的响动,似乎还夹杂着一声暗暗叹息。 “兄弟,我让你坐下了吗?” 顾判随手丢掉只剩半截的腰刀,摇头叹息道:“可惜了啊......” 刚才还能凑一桌麻将,不过马上,就只能斗地主了。 这傻逼毫无征兆直接对他出手,还想装了逼就走? 你既不是皇妃,也不是白蛇,更没有穿大红嫁衣,戴凤冠霞帔,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勇气? 嗯!? 那人忽然一愣,便看到顾判一步跨过门口,右手紧握成拳,高高扬起,没有任何招式,也没有任何变化,就那样从上到下直接砸落下来。 “呵......” 他猛地起身,心中泛起一个十分好笑的念头。 放你一马竟然还不知好歹? 还真有这样死心眼不想好好活着的? 难道真以为他最强的地方是用剑,在房间内空间狭窄不好施展? 要知道,他最厉害的杀手锏,还是他的真气,以及手上功夫啊! 第93章 一拳 “既然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 一号房间内的男子狞笑着,单手向上托起,朝着重重砸落的拳头迎了上去。 房间内的温度陡然升高,甚至爆出一道炽热的气浪。 轰! 两人拳掌相交,声如闷雷。 二号房间内,面如冠玉,做书生打扮的俊俏年轻人再次出一声幽幽叹息。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长衫上那一小片焦黑的痕迹,面上闪过一丝痛苦表情。 中招的部位,直到现在还在火辣辣作痛,内息运转都受到极大阻碍。 之前他过来时,同样受到了一号房内武者的攻击,凭借着所学的精妙剑式,他在连挡对方三剑后,甚至还还手反击了两剑。 然后,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回想起那热浪排空,几乎出想象、无法抵御的一掌,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无力的感觉。 那一掌,就算是他的师父亲自出手面对,可能都只能与那人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现在,那个不知道死活的四号竟然还要反过来找一号的麻烦。 可惜了...... 咔嚓! 一只手臂猛地向后弯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 白花花的骨头突破皮肉的限制,欢快地窜出半截来呼吸透气。 汩汩鲜血从手臂折断崩碎处涌出,迅流淌下去,将地面都浸染成一片鲜艳的红色。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上好雕花木的靠背椅四分五裂,一个人噗通一声跌坐下去,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你竟然不惧我掌力中的火毒!” 片刻后,一号扬起满是鲜血的面孔,死死盯着面前那个沉默站立的男人。 顾判低头注视着他,慈祥的眼神就像是在关爱一个不知死活的白痴。 亏他一开始还将警惕性拔高,以为这货会有什么诡异厉害的手段,没料到最后竟然是这样一个令人无语的结果。 竟然以炽热真气作为最后的杀招,但是,他自家本来就会喷火,甚至还能将自己变成一个火人,这所谓的压底箱杀手锏,怕不就是个笑话。 这一记对拼,他不仅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和震荡,相反,还感觉热乎乎、暖洋洋的,很爽。 心情,好像也变得更加宁静了。 就连丹田内烈焰掌热流,都有些欢欣鼓舞的嘘服。 好想被他再打上两掌啊! 顾判微笑看着地上的年轻人,真的就下意识地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 “挺舒服的,真希望再被你打两巴掌啊!” 一号房间内,几个呼吸前还高高在上、淡漠疏离的年轻人满脸惊恐,完好的那只手臂撑住身体,两腿拼命乱蹬,想要稍稍远离房内那个一直温和笑着的“妖魔”。 二号房间内,俊秀年轻人听到外面霹雳咔嚓的响动,不由自主就感觉胸口又有些灼痛。 但仅仅片刻过去,他猛地竖起耳朵,嘴巴长得老大,似乎正在有不可能的事情正在现实生。 “挺舒服的,真希望再被你打两巴掌啊!” “不要,你不要过来!不要!” 俊秀年轻人一下子愣住,眼前陡然浮现出某种让人头皮麻,不,是浑身都麻的场景来。 此时此刻,三号房间内一片死寂,仿佛里面的人已经死了,连尸体都已经凉透,不可能再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当当当...... 房间门被敲响了。 俊秀年轻人屁/股被针扎了一般跳将起来,整个人缩进房间角落,浑身上下剧烈颤抖不已。 他已经拔出了长剑,不是为了反抗,而是准备劈开这该死的墙面,制造出一个破洞抓紧时间逃走。 什么百花仙子,什么神仙眷侣,在这一刻都已经变得无足轻重,他必须要从那个变/态手中逃掉,不然将来等待他的,将会是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这样的妖人,他曾经随师父游历时偶然见到过一个,那些被妖人囚禁起来的男女,简直已经不能称之为正常的人了。 用行走的残尸来形容他们都不过分! 咔嚓! 普普通通的木质门栓被一掌震断了。 顾判推开二号房间的木门,一眼便看到有个人披头散、满脸惊恐,正缩在角落,拼命拿长剑在墙上劈砍着,已经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 看到门被推开,年轻人陡然出一声尖叫,就要往那个根本不可能容纳他的洞口钻去。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关上门转身离开。 里面那人怕不是个傻子,就这样神智不健全的家伙,竟然还能排在他的前面,占据了第二名榜眼的位置? 百花阁这些女人都是些什么眼光? 咔嚓! 他又直接打开了三号房间。 里面的蓝衣少年脸色惨白,仿佛认命了一样闭上了眼睛。 “别对我摆出一副死人脸,抓紧时间出来,帮我收拾房间。” 在顾判的指挥下,三号房间内的少年不得不充当了苦力的角色,把坏了的椅子换掉,又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杂乱的房间。 不久后,一号房间内,顾判端坐在新搬来的靠背椅上,迫不及待翻开了刚入手的一部秘籍。 “赤炎诀?” 一段时间后,他微微皱眉,将目光从卷册上移开,暗暗叹息了一声。 这套修炼法门,名字比他的烈焰掌有范儿多了,细细琢磨一下也算是有点儿意思。 但也仅此而已了。 或许他动用所剩无几的经验值将它提升后,能让烈焰掌热流吞噬得更欢快些? 不过,顾判再次将目光落在那部卷册上面,闭上眼睛陷入深思。 这部功法的品质,相比较他手上的其他秘籍而言,却已经是出界限的高明。 再回想一下刚才和那位装逼青年的友好谈话,他很快便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名为《赤炎诀》的修行法门,是装逼青年自己在师门一部功法基础上改的。 一年半以前,此人偶然间误食一株红果,熬过去那痛不欲生的半日后,便惊讶地现,他粗浅的内息竟然生了极大变化。 不仅在半日内就比之前浑厚了十数倍,而且还多出来灼烧炽热的特性。 后来便是极为狗血的在师门崭露头角、后面却因为一个女人受到师门某二代打压,被陷害后逃走,然后再次杀回师门的无趣故事了。 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自然抵挡不住此人含恨之下的全力出手,一场血战之后,包括二代长辈在内的十四位门派高层,尽皆死于他的掌下。 大仇得报之后,他忽然间有些心灰意冷,便离开师门,也离开那个让他伤心的女人,开始浪迹江湖。 直到在此地遇到顾判,才结束了他自从误食红果后,几乎从无败绩的战斗生涯。 虽然不知道这部《赤炎诀》的原本是何种面貌,但就凭持有它的那个门派一直籍籍无名,便可以断定它算不上什么高深武学功法。 而这人能将其一路修改至现在的程度,在顾判看来,倒是可以称得上一声天才之名。 不过,仅仅片刻后,他便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被打伤致残,甚至于毁掉了根基的武者,是再也顶不起天才这个称谓了。 正所谓德不配位,必遭灾殃。 不见直到那人被抬出去丢在外面,顾判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第94章 一莲花 “他并没有真正打杀你的意思,你刚才的出手,有些太重了。” 一段时间之后,百花阁的蓝月悄然出现在一号房间门外。 在她身边,还站着顾判刚进来时给他指路的那个老妪。 “哦?” 顾判从书册上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看了外面的蓝月一眼。 他想知道,她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吗? 就连他这样半路出家的新世纪五好青年,投身到此方世界后都很快适应了环境,明白了该怂的时候就要一怂到底,该狠的时候呢,也不要把自己和敌人当人。 但是她作为土生土长的土著,还在百花阁内混到了什么所谓殿主的位置,竟然还一直存在着如此天真的想法吗? “那按蓝姑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顾判合上《赤炎诀》,随手丢到一边,反问了一句。 蓝月叹了口气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他当时已经认可了你的实力,双方各退一步,互相罢手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顾判眯起眼睛,依旧端坐在桌后,屈指轻轻敲击着光滑冰冷的桌面,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有些不明白,这个看起来长得很不错的女人到底是蠢,是坏,还是个单纯喜欢慷他人之慨的圣母莲花婊。 不过他很明白的一点是,以后等打雷的时候,最好离她远一点,免得牵连到自己。 “蓝姑娘,你知不知道,当有人无缘无故向我挥剑的时候,基本上就注定了这不会是一个和平的收场?” “再说了,他斩我一剑,我还他一拳,总的算下来,还是我有些吃亏了。” 蓝月又是一声叹息:“但是,你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而他,却在你的一拳下受了重伤。” 顾判忽然很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那不如这样,现在就让我先打你一巴掌,然后你咽了这口气转身就走如何?” “你放心,我会把握分寸,绝不会让你受伤,最多不过是面部肿痛一段时间。”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直接捂着肚子趴到了桌面上,“怎么样,蓝姑娘,只要你能做到,我马上就出门给那位兄台道歉,顺便再赔偿他一点经济损失,如何?” “风云,你不要欺人太甚!”蓝月猛地变了脸,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刚才被顾判一拳打废的年轻人,是她高度关注的有用之人,就这样被废掉实在可惜。 还有二号三号房间的两人,竟然直接被吓得失了精神锐气,同样是不小的损失。 虽然看在顾判实力更高,或许用处更大的份上,她没有当场作,但没想到连过来说几句话也不让她说了? 这里可是百花阁,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撒野的地方,进了此地,哪怕是头猛虎,也要老老实实给她卧着。 果然只是个圣母婊啊....[笔趣阁 .biqugexx.biz].. 算了算了,现在还没有找到关于神女的线索,就不跟这胸不大却同样无脑的女人一般见识了,抓紧时间把她哄走,让这场相亲游戏马上进行下去才是正理。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趁着他现在心情宁静平和,便起身抱拳行了一礼道:“刚才言语多有冒失,还请蓝姑娘多多包涵。” “这里是百花阁,你最好还是注意一些,不要把外面那些残忍血腥的习惯,带到里面来,不然的话,恐怕会不太好收场。” “我知道了,还请蓝姑娘放心,后面只要没人再来惹我,自然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顾判停顿一下,问出一个问题:“只是在下有个疑惑,那些没有进入到这里的人,他们都去哪儿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可以来到这里的,那些被淘汰的大部分人,自然是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蓝月看看一片狼藉的几间小屋,最终还是忍下了郁结的火气,回答完后直接转身离开。 “孙嬷嬷,给他讲一下需要遵守的规矩。” 嬷嬷? 顾判心中一动,在大魏朝里面,这个说法可不常见啊。 在这里,平常百姓家里对年长妇人的称呼,一般都是叫奶奶、姥姥、婆婆、阿婆,唯有在宫内,或是王府之中,才常有嬷嬷这种叫法,用来称呼年纪较大的宫女,或者是皇家子弟的奶妈。 他暗中留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还很热情地将孙嬷嬷让进屋子坐下,然后嘭嘭拍了拍墙壁,把三号房间内的蓝衣少年叫过来端茶倒水伺候着。 至于二号房间那个披头散的精神病,顾判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说是要讲规矩,其实又哪儿有那么多的规矩可讲,无非就是不得无故滋事,不能随意伤人等等,就算是掰开了说,一个字一个字的解释,几句话也就说完了。 但这位孙嬷嬷却硬是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炷长香时间,才脱身出来,而且出来后明显有些疲态,似乎刚刚做了什么特别累人的事情。 那个叫风云的小子,还真是能说的很啊。 东拉西扯,家长里短,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似乎就没有他不能聊,聊不了的内容。 若不是她后来籍口门派有事告退出来,还不知道要被他这个话痨拉着聊到什么时候。 看着孙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顾判闭上眼睛,慢慢消化着刚才从扯淡聊天中得到的信息。 这些信息是非常碎片化的。 毕竟他又不能像审问犯人那样可以围绕主题重点针对,所以只能是将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分开、剖解成许多看起来毫无关联的琐碎片段,然后再在胡吹大溜中一点点去尝试着将碎片组成完整的拼图。 紧闭的房门内,顾判将自己面前一口未碰的茶水挪到旁边,开始闭目静思。 这里的环境很好,幽暗阴沉,还有比外面更为明显一些的凉意,丝丝缕缕环绕身体,然后被他体内自然而然散的热度瞬间驱散。 再加上不知从何处飘散过来的淡淡馨香,时间长了,竟然形成了一个非常舒适的恒温休息环境。 先,他几乎可以确定,孙嬷嬷是宫女的可能性很大,一炷长香时间的近距离观察,说长不长,但也绝对不算短,足够他从许许多多流露的细节上将她的身份猜测个七七八八。 然后,百花阁同样有极大可能一直都在和深宫内苑保持着联系,至少是和大魏京城保持着联系,并且这种联系还比较密切。 因为当他装作不经意间说起大魏京城左右的风土人情、好吃好喝时,孙嬷嬷竟然可以很熟练的搭上话,更加难能可贵的是,她所知道的消息和他从封参事得到的做一对比,竟然还比较新,并不是那种陈年旧事。 在这个信息传播非常不易的社会,就算是相邻府县的人,想要知道知道对面生的最新事情都几乎不可能,更何况是相隔了不知道多远的京城? 第95章 赴宴 荔阳公主。 顾判在心中默念了几次这个名字,将其牢牢记住 刚才在与孙嬷嬷交谈中,她偶然间提到了一次荔阳,顿时就引起了他的极大注意。 只是关于这位公主的消息他一无所知,因此也无法再从孙嬷嬷处旁敲侧击去询问,只能是将之暂且记下,留待后面再慢慢探究。 “孙嬷嬷,怎么跟他交代一下事情就用去了这么长时间?” 一顶小帐内,蓝月坐在案前写着什么,抬头看了眼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孙嬷嬷,随口问了一句。 “那个人啊,根本就是个浑身是嘴的话痨。” 孙嬷嬷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上一杯茶,很快喝完后又倒了第二杯。 “哦?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蓝月放下笔,语气也认真起来:“我刚刚问过,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按道理说,这样一个很厉害的年轻人,应该不会籍籍无名才对,或许,风云并不是他的本名,更或许,他此次趁机进入阁内,目的并不是为了入幕。” “老身也有此疑惑,所以就在那里耽搁得时间长了一点,耐住性子与他啰啰嗦嗦说了很多。” 孙嬷嬷说话间已经将第二杯茶喝完,这才放下杯子,有些疑惑道:“但是,他真就是在毫无目的在聊天,就像是一个独居憋闷了太久的话痨,终于见到可以交流的人之后,那种急需释放的模样。” “老身为了进一步试探他,便稍稍说了些我认为他可能感兴趣的内容,结果没想到,这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为了继续聊下去,还顺着我找到的话题一路胡扯了下去。” 蓝月举到一半的茶盏就那样停在半空,愣了片刻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这个人,是不是神智不正常?” 孙嬷嬷摇头:“老身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但既然是一个能将赤炎都击败的好种子,就算他不正常,也要拿来用了才成。” 蓝月点点头,“不过那样的话,到底该让哪一位同门出面,就是个需要好好考虑的问题了。” “不错,那些还比较稚嫩的小家伙,还是不要让她们出来了。” “这样啊……”蓝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倏然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那我就亲自出面如何?对于这样强悍的年轻人,我也是有些心动了呢。” 孙嬷嬷沉默良久,才讶然道:“蓝司仪真的有此想法?” “静极思动嘛,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再等一下,将情况禀报至公主那里才行……而且,就看他表现出来的实力,我一个人想要吃下,怕是会稍显吃力。” “要不,把青萦也叫来一起好了。” 顾判在小房间里呆的时间长了,感觉有些憋闷,便直接打开门,在大帐内的红毯上散步活动身体。 二三号房间内的气息明显被压抑到了极点,仿佛只要他们稍微呼吸声音大上那么一点儿,就会有人冲进来,将他们强暴,或者是一巴掌拍死。 不久后,又有五人从外面进来,被一个比蓝月样貌都丝毫不差的青衣女子引着向深处走来。 几人看到在大帐最深处默立的顾判,都感觉有些好奇,其中一个猿背熊腰的男子表情中甚至充满跃跃欲试的神色。 顾判面含笑意,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冷冷一笑,刚踏前一步,却冷不防被青衣女子闪身拦住了去路。 “章砻少侠,一旦进入阁内,便不要再起是非。” 猿背熊腰男子眼神闪烁,冷哼一声,把刚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去。 “怂货。” 顾判不轻不重道了一声,扭头直接回了房间。 章砻顿时大怒,力灌双腿,便要上前将那个很可恶的家伙好好教训一顿。 但他却没有办法过去。 因为青衣女子再一次挡在了他的面前,并且抬起白皙纤细的手臂,按住了他的肩膀。 “章砻,你知不知道,刚才对你笑的那个人,原本并不是在一号房间的?” 女子面无表情接着说道:“是他把一拳将一号房间内的人打伤赶走后,霸占了那间屋子。” 章砻眼神微变,但还是有些不服气。 青衣女子看都不看他一眼,淡淡道:“而且最初在一号房间的人你也认识,名字叫做赤炎。” “也正因为如此,我和蓝月师妹她们,才不得不再次重申进入阁内的规矩,现在你可是明白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几乎如同耳语。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需要让你知道,一号房间那位的精神似乎不太正常,我们都有些担心他会找你们麻烦,却没想到,他还没动,竟然真有人傻到要挑衅他的地步。” 当听到赤炎两个字,章砻心中便一片空白,根本没听到青衣女子后面说了些什么。 他后背上满是冷汗,就连双腿都有些软,喉咙里干涩犹如火烧。 赤炎…… 他与赤炎的差距,就如同外出觅食的老鼠,见到了正在捕猎的野猫。 那个人,竟然不惧赤炎浩浩荡荡、无法抵御的炽烈真气,竟然能一拳将赤炎打伤,这又算是什么,老虎吗? 从第四号开始,越来越多的房间开始有人进驻,度也越来越快,直到最后,距离大门最近的第三十二号房也关上了木门。 顾判就站在门口,从头看到尾,也没有见到公羊磬和尤祈的身影,这也让他微微放下心来,不需要在之后可能突然暴起的战斗中再分心,抽出部分精力去关注这两位,尤其是关于尤少庄主的安全。 所有人到齐后,不多不少又过了一刻钟时间,占地面积极广、昏暗阴沉的大帐忽然大放光芒,数不尽的灯台烛火被点燃,将隐藏在黑暗中的富丽堂皇毫不吝啬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一排挑着荷花灯台的美丽少女鱼贯而入,分立在每一个房间门外。 紧接着,柔糯的女声齐齐响起。 “请公子前往赴宴。” 顾判从半开的房门向外看了一眼,颇有些无语的感觉。 别的门前,都至少站着一位举灯少女,结果到了他这排位第一的地方,外面竟然连根毛都没有。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赤/裸/裸的打压报复。 不过倒也无所谓,这种面子上的待遇他也不在乎,只要抓紧把程序抓紧进行下去,最好能让他在饭桌上就见到那位神女就好。 其他所有人都已经来到门外,作为引路人的举灯少女却并没有当即出,而是依旧安安静静站在红毯上等待着。 一众年轻武者谁都没有表现出焦急迫切的情绪,毕竟身边就站着千娇百媚的美女,还有从她们身上散出的淡淡幽香,只嗅上一口便令人为之迷醉,恨不能将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 足足一袋烟时间过去,大帐的门帘忽然再次被打开了。 两个女子缓缓从外面走来,刹那间就将所有年轻武者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们一青衣,一蓝衣,沿着红毯款款而行,一时间整个场间寂静无声,只余下两女所佩玉饰在轻轻碰撞时出的清脆响声。 和刚刚进来的两女比起来,不论是从身材样貌,还是从风度气质上来看,原本让年轻武者们为之迷醉的举灯少女顿时就差了那么一筹。 众人的目光追随着她们,直到两人在最前面的一号房门前停下脚步。 “风云公子,请。” 顾判微微一愣,很快面带笑容微微颔,跟在了摇曳生姿的两个美女身后。 他这是,错怪她们了吗。 第96章 游来 别家都是只有一个白衣少女挑灯相陪,到了他这里,却是两个更胜一筹的大美女左右相伴。 顾判很是有些惊讶的感觉。 原以为是要在这种没甚所谓的小事情上打压他的面子,没想到最后竟然给了他如此大的一个脸面。 也让他在那些江湖侠少面前,一不小心就装了个不大不小的逼,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 这种感觉,竟然还有点儿舒服? 在红毯尽头,有一张巨幅画卷,上面以浓墨重彩的形式描绘出了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美丽场景,其中还有一群窈窕淑女,在花丛中嬉戏游玩,将原本的一幕静景增添出几分活泼与灵动。 之前因为光线黯淡,顾判并没有太过注意到这幅画面,此时再看,在真心夸赞画师功力了得的同时,却也让他看出一点不太协调的地方。 在画卷远景之中,隐约可见一条奔流涌动的大河,这样的元素若是放在山水画中,必定会为其增色不少,但现在放到这样一幅百花百美图中,就不由得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协调、不搭调的意思。 等走到近前,顾判忽然眯起眼睛。 画卷上那些数之不尽的花瓣,离远了看时只觉得花团簇锦,美丽非常,但此时来到近前,却忽然让人生出些许不好的感觉来。 那些花瓣,仔细看上去竟然像是一枚枚鳞片,而且仿佛是在缓缓转动,就像是他前世看的那些错觉图,盯得时间长了不自觉就有些眼花。 这幅画有些古怪。 顾判指尖轻触着打野刀,入手处温润如玉,他心中晃过这样一个念头,但随即便释然起来。 这里面已经有了很多古怪的地方,却是多它一个不多,少它一个也不少,既然打野刀并没有生出反应,那就暂且随它去便罢了。 青萦走到近前,轻轻掀动一处开关,那幅画下方便缓缓打开一道缺口,露出后面豁然开朗的一处场景来。 透过仅有一人多高、六尺宽的小门,可以看到一条完全由鲜花铺就的小路延伸出去。 在小路的尽头,则是一座妆点得极美的花棚。 地下是整整齐齐的白色方石,左右木柱上面缠绕着青藤鲜花,上面则是彩虹般的棚顶,一盏盏花灯自上方垂下,灯火明亮而不刺眼,将整个场景映照得温暖芳馨。 数排方桌和圆凳就在花棚正中,上面已经摆好了酒菜,还在冒着蒸腾的热气,淡淡香味扑鼻而来。 三十二张方桌,正好一个人一个,当所有年轻武者落座后,相应地便自然有一位擎着花灯的漂亮女子过来,和他坐在一起。 只有顾判这一桌上比较特殊。 在他对面,坐着蓝月和青萦两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酒宴却一直都没有开始的意思。 所有人都不着急,都在安静等待,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过身边有一位美丽温柔的姑娘陪伴,甚至还能和她们聊一聊感兴趣的事情,年轻武者们自然没有太大意见。 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当说起所学功法时,那些看起来分明就是大家碧玉的少女竟然能和他们聊到一处。 而且随着聊天的深入,让他们更加惊讶的事情便随之生了。 她们往往寥寥数语,就能指出他们当下面临的种种疑难关卡,颇有种拨云见日、柳暗花明之感。 如此没过多长时间,几乎每一位武者都已经将身侧的女子引为知己,那种相见恨晚,心意相通的红颜知己。 唯有一桌比较平静。 顾判一直都在安安静静坐着,不说话,不喝茶,就连眼睛都微微眯起,半开半合,仿佛已经熟睡了过去。 在他对面的蓝衣和青萦同样端坐不动,两人的目光各自越过顾判的肩膀一侧,看向远方,平静而悠远,不见一丝情绪。 渐渐地,所有的说话声都低了下去。 场间回到最初没人到来时的寂静。 年轻武者们都不再开口,而是情意绵绵和桌子对面的少女对视着,做着目光上的无声交流。 顾判还是没有睁开双眼,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他已经现,其他桌上的年轻武者,似乎正在逐渐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仔细回忆进入百花阁后的点点滴滴,他认为,这似乎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从最初踏入大帐的空虚寂寞冷,到后面房屋内的淡淡馨香,再到后面那副奇怪的画卷,还有如今花园里的淡淡花香,等等等等,一切都环环相扣,仿佛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将这些还蒙在鼓里的年轻人慢慢套紧。 不过,顾判自己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所以,他也就保持沉默,等待着后续的展最好尽快到来。 不动也不说话的顾判让蓝衣与青萦有些惊讶。 两人飞快对视一眼,青萦挑挑眉毛,却见到蓝衣微微摇头。 下一刻,两人结束交流,继续安静注视着远方。 眼看着桌上的热菜马上就要失去了热气,顾判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来时的那条小路。 他一下愣住,眉头皱起一个深深的川字。 有意思。 一个女人,正在朝着这边游了过来。 没错,就是游了过来,游动的游。 只是有一点还需要商榷,那就是这个女人,她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如果只看上半身,她就是他所见过的,世间最美丽的女人之一。 此时红衣新娘已经被他排除在外,因为第一红衣不是人,第二,自从上一次在梦中接连遇见后,红衣那阴森恐怖到了极点的样子,真的把他吓到了。 但是,这个女人也很诡异,她的双腿却并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雪白细腻的蛇尾。 此时此刻,他自从来到席间后,第一次有了面色的变化。 这是蛇变人,还是人变蛇? 别的女人下半身白皙、修长、细腻,可称之为腿精,但是到了她这里,同样是白皙修长细腻,却只能被称之为蛇精。 难道说,他之前在断离山林中要改名许仙,心意之诚感动上天,这才着急忙慌给他安排了一位真正的素贞过来? 顾判又想到,如果不是素贞,那么再等一下会不会有七个光/屁/股的小娃娃跳将出来,把这宴席掀翻了找爷爷? 韦绝彦携带的密信上写着神女亲启,有没有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况,书信其实是有人口述,另一人手书,结果把蛇女听错成了神女? 顾判的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笑容,却并没有直接暴起出手,亦或是逃走。 他甚至还端坐在圆凳上,都没有起身。 因为这位正在缓缓游动靠近的美女蛇,带给他的只有奇诡妖异的感觉,而并没有像红衣、白虎、大蛇,或许还要加上白漓与木蛉那般,给他带来了极其危险与压迫的感觉。 而且,她的气息有些紊乱,若是形容起来就像是受伤尚未痊愈的情况。 也就是说,要么她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就算是有敌意,想把他当成软柿子捏一捏,恐怕大概率是会伤了她的手。 当然,反过来说,他也很想去捏上一捏,以前从未见过的美女蛇尾,到底和真正的女子双腿摸起来有何不同。 第97章 殿下 唰唰唰…… 她甩动长长的蛇尾,摩擦着一地的花瓣,已经游过了一半小路,很快就会将身体探入到花棚的边缘。 “她这条长腿,给人的感觉很微妙啊……” 顾判缓缓摩挲着斧柄,忽然间在此时想到了一个让人有些感伤,也有些自责的问题。 从上一个时空直到现在,从他青春期育至今,不管是作为研究员,还是身为江湖客,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摸过女人的腿,不管是真正的人,还是以女子形象出现的异类,他统统都没有摸过。 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要不,趁着美女蛇游过来还有片刻的时间,他趁此机会先摸对面那两个女人一把? 唰唰唰...... 花棚中的气氛很沉闷,而且是十分诡异的沉闷,唯有蛇鳞与地面摩擦出的轻微响声。 不管是那些少女,还是与她们相对而坐的年轻武者,仿佛都已经变成了没有意识,不能思考的雕像。 他们就那样呆呆坐在桌前,甚至对从小径上缓缓游动过来的美女蛇没有看上一眼。 而那条“美女蛇”同样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径直就朝着顾判游了过来。 呃...... 这些人都傻了吗? 他现在马上开始装傻,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就算逑。 顾判从半人半蛇的躯体上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蓝月与青萦眼中已经非常明显的竖瞳。 他伸手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语飞快道:“后面来了个很奇特的美人,你们知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轰! 蓝月与青萦猛地回过神来,狭长的竖瞳投射出冰冷妖异的光芒,几乎异口同声道:“你竟然还保持着清醒?” 看这话说的,多没水平,他要是不清醒,怎么可能还心平气和坐在这里说话? “她游过来了,你们两个到底知不知道她的名字?” 眼看着美女蛇已经进入到花棚之中,顾判也有些不耐烦起来,说话也就没有之前那般客气。 “休得对阁主无礼!” 青萦身体一动就要起身,却被旁边的蓝月直接拦了下来,“青司仪,阁主在此,还是听她的旨意再做行动。” 原来那条美女蛇就是百花阁阁主。 但比起这个消息,更令顾判感兴趣的却还是蓝月口中的司仪两个字。 司仪,在他上一个时空生活中,一般指的都是婚礼现场的主持人,但在这个世界,可是只有一种人可以当的起这样的称呼。 那就是宫中的女官,身具品轶官职,比普通宫女要地位要高出不少的高级宫女。 这么说,蓝月和青萦除了百花阁的身份外,其实她们竟然还兼任着宫中女官? 那么,现在马上就要过来的蛇女,又会有着怎样的隐藏身份? 嚓嚓...... 细密鳞片摩擦的声音停了下来。 蓝月与青萦早已经起身,分列左右,恭恭敬敬跪倒在地。 百花阁主蜿蜒游动,缓缓将身体盘坐在桌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顾判,轻启朱唇,开口便是一句让他倍感惊讶的话来。 “你胆子挺大的嘛,见了本宫竟然也不行礼。” 她淡淡笑着,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我虽然是这无谓的百花阁主,但更重要的是,本宫还是当今圣上的姐姐,大魏的荔阳公主。” “你可以记住我的名字,许神女。” 哗啦...... 她话音刚落,顾判便已经推开圆凳站了起来,双手抱拳,深深一礼:“在下风云,本是淮右布衣,余自幼习剑,号青莲剑仙。” “淮右?本宫怎么从未听过大魏有这么一个地方?” 顾判一本正经随口就来:“在下家乡名为淮右村,地方太小,殿下没听说过也属正常。” 许神女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风云侠客,青莲剑仙,好名字。” 她的眼睛半开半阖,细细品味着顾判话里的意思,片刻后却又稍显疑惑道:“可是,你用的却是一柄长刀。” 顾判直起身体,想了一下后还是站在那里回道:“不知殿下可曾听过这样一番话?” “什么话?” “剑客修剑,初时只求三尺青锋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待修行日久,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持之可横行天下;再然后,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直至养心中一道剑意,渐进於无剑胜有剑之境。” 乍然听得此话,许神女猛地屏住呼吸,许久后才幽幽叹息道,“听汝一言,如醍醐灌顶,获益匪浅,还请容本宫斟酒,敬汝之才。” 顾判接过酒杯,微笑一下,毫不犹豫便将清澈透亮的酒液倒入口中。 轰! 口腔内倏然燃起一小团淡金火焰,只要刹那便已经将那一小口酒包裹燃烧,消耗殆尽。 顾判掩口,呼出一口淡淡酒气,平静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师不必强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 许神女眼睛一亮,再次举杯:“说得好,当浮一大白。” 两侧跪伏在地的蓝月与青萦早已经惊得呆了。 她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被她们当成是神智缺失的家伙,竟然在见到公主真形后还可以保持平静。 更让两人无法置信的是,他在公主面前不仅不呆滞害怕,甚至还在侃侃而谈,说出这种听起来很值得深思的话来。 尤其是蓝月,不由自主便想到孙嬷嬷对他的形容,那就是个浑身上下都是嘴的话痨。 只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话痨,分明就是个话圣才对! 荔阳公主连饮三杯,白皙如玉的面颊泛起一丝淡淡嫣红,她放下酒杯,不胜感慨道:“以往都是小韦子前来,没想到此次陛下慧眼如炬,选了你这样一位妙人过来,这样看来,陛下一直都在努力筹划的事情,终于就要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啊。” 哦? 顾判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殿下同样慧眼如炬,一眼便看出了在下的身份。” “呵,我可没那么厉害,不过是你身上带着的密信有独特标记,被我感知到了而已。” 许神女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左右看了一眼。 噗通! 仅仅是被她这样一看,跪伏在地的蓝月与青萦竟然便软软倒地,直接昏睡了过去。 还有这种说法? 还好他因为手艺粗鄙,打消了在密信上动手脚的念头,不然现在怕是早已经开始抡起巡守利斧,与这蛇女以武论道了吧。 而且她自从出现后,他表现得一直相当平静,几乎到了出常理的程度,她却自始至终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很有可能也是将他当成了韦绝彦一样的知情人。 顾判沉默思虑片刻,便从怀中取出那封密信,小心送到了许神女手上。 许神女打开信封,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素签收起,然后闭上眼睛,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肃然,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 第98章 放大招了 看着一脸凝重表情的许神女,顾判心中有些痒,很想知道她到底从那奇葩的十二个字里面读出了什么信息。 但现在这种情况,对方如果不想说,除了将她砍翻刑讯逼供,他倒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可以撬开她的嘴巴。 “小韦子呢?他又在忙些什么,这次为什么没有过来?” “蔺荼一直谋划在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许久后,许神女终于睁开眼睛,开口便是一连串的问题,“还有白公公,他老人家如今突破那道关隘没有?” 顾判已经是暗中触及到了巡守利斧的斧柄。 这三个问题,很难回答啊。 而且一个不好,便会是血溅三步的结果。 除了血候韦绝彦还算知道一点,其他两个人,他根本就是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蔺荼和白公公这两个名字的真假,是不是许神女瞎编来诈他的陷阱。 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顾判平复心绪,垂目黯然道:“回殿下的话,在下本就是随韦侯爷前来氲霞镇,只是半途突遭大难,韦侯爷和其他同僚,尽皆身死。” “只有我一个人,拼死从那等诡异恐怖之中侥幸逃出了性命。” 唰! 许神女倏然抬头,一对竖瞳直直盯在他的脸上。 “是谁!?” “小韦子乃太后亲侄,缇骑指挥,封爵万户,即便是大魏诸地封疆大吏,都必须要卖他的面子,再说在官面上,他也不是那种多事的人。” “而在这江湖之中,想要将他杀死的人不是没有,但以那些残兵败将的实力,根本就不能伤他分毫,其他能够击败击杀他的极少数高手,却又会顾忌他真正的身份,不愿以身涉险。” 许神女语极快说着,最后依旧是死死盯着顾判的眼睛,语气冰冷森寒道:“所以说,到底是谁,敢杀了韦绝彦!” 既然自家不知道的信息太多,和她按照平常的套路聊不下去…… 没有办法,那就只好放大招了! 可以说在这方天地之间,只有他知道得最多,也最熟悉操作的大招! 最好能一棍子把她打蒙,然后大家继续进行愉快的交流……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杀了侯爷的不是人,而是……红衣新娘!” 咔嚓! 杯盘倾倒,酒液横流。 好好的一张方桌刹那间碎裂成几块,所有酒菜洒落一地。 许神女身后的蛇尾啪啪击打在地面,犹如利刃,将平整光滑的白色方石切出道道深深裂痕。 “你再说一遍,是谁!?” “琴瑟交鸣,车舆相随,古宅结彩……又有大红嫁衣,凤冠霞帔,如果我的眼睛没有看错,应该就是红衣新娘无疑。” “红衣新娘,红衣新娘?怎么会是红衣新娘!?” 她喃喃自语几声,果然对这个出乎预料的答案满是震惊。 下一刻,她身体前伸,几乎要贴到顾判身上,声音冷得犹如寒冬腊月的冰风:“就算真的是她,那你又为什么能活下来?” 呵…… 这就是在大魏久居上位的大人物,他们或许可以因为属下某个方面的优点而表现得平易近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兴致兴趣,但真正在他们心中,所有下人都只不过是可用可弃的工具而已,唯一的区别就是好用,或者不好用。 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顾判心止如水,表面上却长叹一声。 “韦侯爷最后不计代价的爆,以他强绝的力量,也对红衣新娘造成了困扰,将她逼迫远离了片刻,然后我依照侯爷提前给我的密令,不管不顾背起侯爷就跑......” “虽然凭着脚力快,背着侯爷跑了整整一夜后,总算是脱离了红衣新娘的感知范围,只可惜侯爷伤势过重,终究还是无力回天......他在临死前,对我说了碑影重现四个字,在他看来,红衣新娘此次突然出现,也许还要落在这上面。” “我虽不解其意,但在脱险后还是用最快度赶来,就是想要禀报殿下,还是要针对碑影重现,尽早做好万全的准备。” “哼!小韦子真的是临死前也糊涂了,我这里又需要做什么准备?真正需要做准备的,还是京城才对!” 她缩回身体,略显烦躁地捡起地上的一只酒壶,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重重吐出一口酒气,“更何况,牵丝若断,月眠西宫!” 顾判屏住呼吸,隐于袖中的双手陡然一紧。 “珞羽那女人苦修九张机,现在所养出的牵丝真元都要断了;缺月刀又将沉眠,白公公就算是一脚跨过了那道关口,想要持刀杀敌都没了妖刀可用......” “这种情况下,红衣新娘如果为了寻找石碑直入京都,谁能挡得住她,又有谁能挡得住她!?” 顾判眸子陡然收缩,已经是把她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她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甚至大到了就算现在扭头就走,也已经不虚此行的地步。 但是,他还是要再向深处探寻一下,竭尽全力去触摸更多关于石碑的秘密。 咔嚓! 许神女闪电般出手,抓住了顾判的手腕。 他其实可以提前避开,在最后一刻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缓缓运转起丹田内的热流,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外松内紧的姿态。 她的竖瞳散出阴冷的光芒,死死盯住顾判的眼睛:“我想知道,你说的一切是不是都是真的。” 神女殿下,你要淡定啊。 怎么只是听了红衣新娘四个字就紧张至此呢? 要知道他当初可是三英战吕布,和她毫无花哨地硬拼了一记,更是在那碧水河畔与她花前月下,聊得相当“开心”。 那种情况,连他都没有表现得这么紧张,只是心中有些莫名慌而已,你现在只是听了个名字罢了,作为一个人身蛇尾的非人类存在,怎么就这么的不淡定呢。 难道,殿下你曾经抢过红衣新娘的亲? 顾判眼中波光闪动,心想既然她想要证据,那就给她看看证据好了。 也可以证明他所言非虚,更加加深两人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力度。 然后,就又可以更方便地从她这里探知到更多关于碑影重现的秘密了。 想到此处,顾判已经有了计较,便缓缓点头道:“我说的话,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倒是有证据可以让殿下一观。” “什么证据?” 顾判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拨开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几根手指,再将许神女的手拿开放到一边,然后稍稍撸起袖子,最后才解开了那条绑的很紧的护腕。 两点猩红印记顿时就映入许神女眼中。 她一看之下,整个身体骤然绷紧。 第99章 手贱 许神女死死盯着那两点猩红,一动不动。 顾判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绷得很紧,整个人显得也有些紧张。 然后,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间就生了。 “这就是?” 她猛地眯起眼睛,素手一动,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朝着两点猩红印记点了过来。 他已经掰开了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指,还将其移开了一点距离。 但他没想到的是,她的手指竟然会非自然生长。 正因为如此,顾判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挡住那两根突然变长的手指。 啪! 略显冰凉的指尖和手腕皮肤一触即分,这种接触的感觉很奇妙。 但顾判此时却只有三个字想讲。 甘霖凉! 这两点红印,自从出现在他身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触碰过它们。 就连洗澡,也没有将那条鹿皮护腕解下,其他不管做什么事情,他都会小心翼翼避开这片地方,就像是保护守宫砂一样,对它们关爱有加。 但是现在,他视若生命的“守宫砂”,却被这个半人半蛇的女人给碰到了。 万一要引起了什么诡异的变化,谁又能付得起这个责任!? 还好,直到许神女轻触一下收回手指,还是什么情况都没有生。 “你没有骗我,这种感觉,应该就是红衣新娘无异。” 她眉头紧锁,缓缓思忖着道,“既然如此,我们等下就出,一起返回京城,然后再集合众人之力,想办法将那缺月刀......” “嗯!?” “这是!?” 无声无息间,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已经蔓延开来,迅将以破碎方桌为中心的三丈方圆尽数笼罩在内。 又要面对红衣新娘那几乎无法抵挡的恐怖攻击了吗? 这就是手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么,要不要先一步动手,把这傻逼女人用巡守利斧劈死? 也好在诡异再度降临前,再度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顾判触摸着依旧温润的斧柄,当即将心中刚刚升起的念头打消。 因为直到现在,打野刀都没有热,也就意味着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这手贱的女人还未在他面前展露出异类的力量,导致打野刀没有反应。 二是这傻逼并不会被打野刀定义为“野怪”,也就是说,他就算是能抢先一步将她砍死,也大概率增加不了生命值和经验值。 所以,在红衣新娘下一刻就要到来的危机中,如果他也同样受到袭击,那么即便是再看这女人不顺眼,他也必须捏住鼻子与她联手,共抗强敌。 顾判眼前一片鲜艳的红色,依稀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大红嫁衣,凤冠霞帔的女子,正在背对着他,安静站立。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也许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之中,时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倏然间,顾判依稀看到一直默立如雕像的红衣新娘动了。 披头散的她缓缓转身,将那张满是鲜血的阴森面孔对着他,露出一丝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恐怖笑容。 轰! 所有的红雾倏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红衣新娘越的让他看不懂,也越的恐怖了。 顾判大口喘息着,不管口鼻间欢快涌出的鲜血,目光阴郁盯着身前的地面。 碎裂的方桌还在那里,洒了一片的酒菜也在那里,就连布局都和红雾没出现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不同的是许神女不见了。 连带着那两个名为蓝月与青萦的司仪也都消失不见。 再向稍远一点的地方看去,那些江湖侠少和百花阁少女却又安然无恙,依旧呆呆对坐相望,和许神女刚刚到来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哗啦啦...... 下一刻,在顾判惊讶的表情中,剩下的三十一位年轻武者同时扑倒在方桌上,溅起一团团的汤菜汁液。 与此同时,坐在他们对面的白衣少女则变化更大。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正对着他的白衣少女嘴巴里诡异地鼓起一个大包,然后,一条条色彩斑斓的长蛇拱破她们的嘴唇,血淋淋地爬了出来,并且狠狠地咬在了少女细嫩的面颊上。 卧槽! 这是什么情况? 按照他上一个时空看过的那些“书本知识”解读,这帮女人就是被种下了传说中的“蛇蛊”,却因为蛊蛇主体的暴亡,从而遭到了反噬。 顾判不由自主握紧斧柄,脸色顿时就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他沉默片刻,从碎片中间拎起一只还算完好的酒壶,想了想又将之丢在地上,而后缓缓站起,强忍住周身内外刀割般的剧痛,很快离开了此处。 这事儿整的,让他异常烦躁。 本来还在平稳向好展的局面,却陡然间出现了这样让人无法接受的反转。 大招能放不能收,还不如不放! 他千里迢迢为了一个目的赶来相亲,就在将要触摸到大机缘的前一刻,机缘陡然化作了仇怨,而且是与大魏皇族难以化解的大仇怨。 之前一切的筹划布置,所有的努力,都随着那贱女人手贱的一指,尽数化为泡沫。 真真正正的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统统都不见。 然而更让顾判烦躁的却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许神女,当今魏皇的姐姐,大魏之荔阳公主,疑似修炼碑文变成半人半蛇的家伙,就这么没了。,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还有她一手创立的百花阁,还没等他搞清楚名堂的奇怪门派,也已经灰飞烟灭,半点儿不存。 自从那夜不得已剁掉血候韦绝彦的脑袋后,他便已经在时刻告诫自己,不要轻易陷入到大魏中枢可能存在的斗争漩涡之内,但这才过了多久,现实便狠狠甩了他一记耳光。 许神女离奇死亡,百花阁瞬间崩盘,消息一旦传入京城,所引起的震荡绝对还要大于血候韦绝彦的失踪,他如果要入京城,又该如何自处? 虽然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他上一个时空那般的侦察破案手段,但是,他记得伟人曾经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故,魏皇不可能不重视,不可能不彻查。 那么,他为了隐藏自身所做的工作都并不是绝对有效,毕竟人多力量大,在单体实力还无法做到破城甚至是破军之前,个人和集体之间,还是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顾判压抑着烦躁的心情,很快离开百花阁营地,来到外面的荒野之中。 远远看一眼零零星星点缀着灯火的氲霞镇,他没有任何犹豫便潜入到黑夜之中,放弃了再回去寻找尤祈的想法。 还是先找一处不引人注意的隐蔽之地苟上一段时间,待到血候与神女的事件充分酵后,再出来打探消息,伺机而动。 反正微云山就在那里,突然热的冷泉也在那里,不会长腿跑掉,上门偷偷去“看风水”也不急于这一时。 什么时候等他养好今夜所受的伤势,外面的局势又相对安全了,再过去查探不迟。 第100章 一蛇一虫 “碑影重现......” “从许神女的话里分析,至少业罗消失不见的石碑不在她这里,但是到底在什么地方,她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了却不会说......不过,从她震惊之下只言片语透露的线索分析,石碑最大的可能会重现在京城。” “还有她提到的蔺荼与白公公,都是需要关注的对象。” “大魏京都,也许就代表着如今这个世界,至少是魏朝地面上人类最强悍力量的展方向,所以待局势分明之后,还是要想办法去一探究竟。” 顾判边想边走,忽然停下脚步,看向了一侧的暗处。 “出来吧,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一个身影自树丛中闪出,是个普普通通的圆脸年轻人,一眼望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如同酒肆里面的店小二。 “兄台似乎是运气有些差啊。”年轻人靠近过来,低低道了一句。 啪嗒。 一颗小小的银锭从顾判指尖飞出,精准落入到圆脸年轻人的手中。 “你怎么知道我运气不好?”顾判眨眨眼睛,又有两颗银锭在指缝中旋转跳动。 “按照惯例,入阁的武者此时差不多已经在和百花阁的姑娘们颠鸾倒凤了,也不会在这样寒冷的深夜,远离氲霞镇而去。” “当然,为什么我要说兄台运气欠佳呢,因为百花阁那帮女人呐,基本上只会选那些年轻鲜嫩的武者,大哥你......年纪似乎大了一些。” 圆脸年轻人把玩着手里的银钱,一副同仇敌忾的语气。 “嗯,她们喜欢小鲜肉嘛,这也正常。”顾判摸了摸精心改扮过的容貌,忽然间对自己的易容手段多了几分信心。 “小鲜肉?” 圆脸年轻人一愣,旋即低低笑了起来:“大哥这个说法,还真的有些意思。” 顾判一摆手,语气也有了些不耐烦:“行了,你拦住我到底有什么事,抓紧时间说,我好像才对你说过,现在心情有些不好。” “兄台无须烦恼,因为小弟就是为了解决兄台的烦恼而来,要知道东方不亮西方亮,虽然百花阁拒绝了大哥,但来我们这里,一样能让大哥得到神仙般的享受。” 哦...... 顾判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碰到龟公了。 不过能把勾栏开到此时此处,幕后的老板倒是有几分生意头脑,胆子也是不小。 若是搁在平时,顾判倒是不介意随他走上一趟,去看看那里的姑娘层次究竟如何,但是现在,却实在是没心情去做其他事情。 “我对女人没兴趣。”顾判摇了摇头,直接从根源上堵住后续的话题。 “原来大哥喜好男/风?”圆脸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男人也有,而且不少,就是不知道大哥喜欢什么样的?” 啪! 他手中又多了一块碎银。 就听到顾判冷冷道,“我对男人也没兴趣,而且现在我有急事要离开,明白了吗?” “呵,大哥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圆脸年轻人忽然冷笑起来。 “没心情,没兴趣,不想听。”顾判微微皱眉,深吸口气来缓解自己几乎要爆的烦躁情绪。 “敬酒不吃吃罚酒,算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你先跪下来磕头认错,再老老实实随我去见姑娘们,我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小命。” 圆脸年轻人一改之前殷勤讨好的表情,慢慢抽出了藏在袖筒中的两柄短刀。 真是活久见,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遇到有逼着别人去勾栏之地的。 关键是,他们还说不要钱。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神经病精神? 直到此时,顾判终于对圆脸男子背后的组织有了一点兴趣。 敢在许神女的地盘附近搞这种事情,这人的胆子已经不是大,而是可以用胆大包天来形容。 没有相应的实力或关系,他是不相信这个勾栏组织能一直存在至今。 但是,排除掉那些不能以常理揣度之的异闻,在大魏朝,在江湖上,又几个人还能比皇帝的姐姐关系更大,又有几个人能干得过这样一个半人半蛇的妖物? 就算是许神女高高在上,对这些眼皮子底下的龌龊视而不见,不屑一顾,可还有个血候韦绝彦时不时会过来见她。 以那家伙的性子,只要嗅出点儿蛛丝马迹,不杀他个血流成河怕是都不会罢休。 所以说,圆脸年轻人背后站着的,不是一般人。 那就,绝对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去处理。 顾判心中倏然转过数个念头,然后便只有嘭的一声闷响。 倒持双刀的圆脸青年已经不见踪影,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半人多深的大坑,以及汇聚在坑底的一团鲜红。 “咳咳......”顾判捂住嘴,剧烈咳嗽着,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从指缝间滴落。 红衣新娘,她...... 道标与保护? 道标的功效倒是完美挥出来了,至于保护…… 说实话也就是身体强健到一定程度的他,其他随便换上一个大宗师之下的武者过来,被两点印记搞这么一下,绝对的被吸干耗尽,死无葬身之地。 哧! 还在咳嗽的顾判突然抬手,将悄无声息从坑底血肉中飞出的一只小虫子捏成碎末。 有意思,这就是勾栏组织隐藏的一张底牌吗? 和百花阁比起来,一蛇一虫,倒是相得益彰。 深思一下的话,两者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简单,或许还有着种种隐藏在台面之下,见不得光的龌龊东西。 但是就凭几只会飞的小虫子,就敢在他面前有恃无恐了么? 他可是见识过木蛉分化蛉虫时,那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场面,眼前的这点儿套路,连让他紧张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刚才似乎有些失误了,不应该手指头一滑将那虫子捏死,而是应该拿斧头将它切死,看一看能否增加一点儿生命值和经验值。 而且在百花阁时,他心神震荡之下也没有第一时间对那些小蛇下手,反倒是反应不及,任由它们自己四下逃窜,然后化作灰烬散去,现在想想,蚊子再小也是肉,更何况那还是蛇? 可惜了啊。 顾判面无表情,随手挥出一团淡金火焰,将坑底血肉尽数笼罩在内。 很快火焰将血肉骨骼尽数化为灰烬,他又将坑洞填平,处理掉遗留的痕迹,直接离开小路,朝着荒野深处走去。 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找个合适的地方苟上一阵,静待事件酵,同时尝试着探索研究一下手腕上的两点印痕,又该如何处置。 这两点印记粘在身上,比当初白虎给他留下的黑线都更加让人心慌意乱,难以安眠。 第101章 十香楼 装饰得颇为奢华的一间客房内,此时莺声燕语,热闹非凡。 公羊磬和尤祈对坐畅饮,而在两人身旁,还有四五位穿着清凉的年轻姑娘,在不住地斟酒布菜,厮磨作陪。 公羊磬满饮杯中美酒,放下酒杯时顺势又对着旁边的姑娘来了个回手掏,惹得对方不住娇嗔的同时,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 尤祈半闭着眼睛,将头舒舒服服枕在后面柔软的身体上,忽然悠悠叹了口气:“咱俩一早就被百花阁那小姑娘宣布刷了下来,没想到心灰意冷准备打道回府时,竟然还有这等好事落下。” “只是不知道风云兄,是不是也被刷了下来。” 公羊磬夹了一箸菜蔬,送入口中慢慢咀嚼:“我也不清楚啊,不过依我看来,与其被百花阁女弟子看中,得一娇妻美妾,反倒不如像我们这般,左拥右抱来得快活。” “行了吧公羊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那句话吗?”尤祈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笑容,对公羊磬的说法并不赞同。 “什么话?” “抱在怀里的美娇娘,总是不如野花香。” 尤祈笑眯眯道:“更何况对于你我这种人,就算是得了百花阁姑娘的欢心,夫妻双双把家还,待到后面,难道还能挡住咱们悄悄溜出来偷香窃玉?” 呃...... 公羊磬一愣,随即抚掌大笑道:“还是尤兄看得透彻,说的在理,像你我这种浪荡登徒子,怎么可能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 停了一下,他却又有些疑惑起来:“但从你我知道的情况看,那两个得了百花阁弟子为妻的家伙,自此之后似乎便真的收了心,就连见面再叫他喝花/酒也直截了当的拒绝。”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相当于到花园里摘了一朵花就走,却再也对满园的嫣红翠绿视而不见?” 尤祈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公羊兄此言差矣,你想一想,若是百花阁姑娘真的优秀可人儿到了那种地步,搁在你我身上,或许也会对其他庸脂俗粉不屑一顾。” 他说完后,轻轻拍了拍身后身侧姑娘的手臂,温柔道:“不过在我心中,你们是不一样的,外面那些个才是真正的庸脂俗粉,远远比不得你们温柔可人儿,善解人意。” “公子这么说,奴家可是开心得紧呢。” “哈哈哈哈,开心就好......紧呢,自然更好。” 啪...... 距离两人客房远处的一间漆黑房间内,忽然响起一道极轻微的爆裂声。 呼...... 一盏火苗如豆的灯盏亮起,昏暗的光芒不仅没有将房间内的黑暗驱散,反而更带来一种莫名阴森的氛围。 “叔叔,塬鸩死了,就连种在他体内的尸虫都没有逃掉。” 忽然间,一道有着魅惑沙哑味道的女子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我已经知道了,让铜山走一趟,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间内光线照耀不到的黑暗深处,传出一道悠扬高远的男声。 女子应了声是,沉默片刻后却又开口道:“叔叔,这次会不会又是百花阁出手?” “既然叔叔说过百花阁主练功出了岔子,身体负伤,实力消减,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灭了那帮贱女人?” 悠扬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冷意,“酝儿,你跟在我身边也算不短的时间了,怎么,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忘记了?” “说问看做四条规矩,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做的不做......叔叔把我救回来那天说过的话,酝儿永不敢忘。” “你还记得就好。” 伴着轻细的脚步声,有人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站在了昏暗油灯的近前。 这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他肤色很白,无须无,就连眉毛睫毛汗毛都没有,整个人乍一看很是干净清爽,但只要多看两眼,便会觉得寒气自脚底盘旋而上,直冲头顶。 他注视着门口处低头肃立的女子,沉默许久后才道:“以后,不要对阁主有任何不敬,就算是在心里偷偷想,也是不行。” “酝儿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也不知道......没有阁主,就没有我施蠡,本来作为一个将死之人,能苟活下性命,并且大仇得报,这都是阁主对我的恩赐。” “虽然阁主在修行中走火入魔功力倒退,近来也不再出现在人前,但我必须让她知道,我施蠡,还有这十香楼,就是她的影子,就是她的爪牙,是她指向哪里,就会咬到哪里的一条忠犬。” “我这么说,你可是真的明白了?” 施酝缓缓跪伏在地,“酝儿,明白了。” “去吧,让铜山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杀了我十香楼的门人。” “是。” 房门再一次被关上了,昏暗的油灯也随之熄灭,只剩下那个没有一丝毛的男子,沉默站在房屋正中央,就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一动也不动弹。 “小姐。” 施酝高高在座,正下方,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恭敬行礼。 “楼主有令,让你去查一下塬鸩的死因,看看到底是谁杀了他。” “遵命。” 中年男子起身,离开前又问了一句,“小姐,若是老奴直接捕捉到了凶手的行迹呢?” “你是不是傻啊,找到凶手直接杀掉便是,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需要再问?” 施酝翻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有些犹豫到底该用那种水粉,开口时语气便显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如果凶手是那里的人呢?” “那里的人,你是说百花阁......” 施酝紧紧咬住下唇,将贱人两个字硬生生咽了回去,慢条斯理道:“那这事儿啊,我做不了主,你还是去问我叔叔吧。” “老奴明白了。”铜山点点头,转身离开。 “时间倒是差不多了,就让我看一下,今夜里来的这些男人,有没有能入得了眼的。” 待到铜山走远,施酝一下子活跃起来,几下便跑出门外,沿着昏暗的长廊一路朝着光明正盛处走去。 她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却都只是不屑一顾,直到来到一间欢声笑语连连的窗外。 “嗯......” 她就在这里停下脚步,看了看里面一狂放、一慵懒的两个年轻男子,忍不住就掩口出一声低吟。 “他们两个,还算是有点儿意思,可惜奴家只有一个,又该如何去选择呢?” 她轻喘着笑了起来:“把我劈成两片自然不太可取,所以说,那就只好让你们自相残杀,弄死一个了。” “然后我就可以和剩下的那个,在死者尸体旁做成好事......想一想鲜血映衬,骨肉相伴,就欢喜到快要笑了出来。” 当当当...... 房门被轻轻敲响。 公羊磬喊一声进来,转头望去,眼睛便一下子直了。 “两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第102章 荒野道观 北风自午夜开始,便越来越大,后面更是有鬼哭狼嚎之势。 星星点点细碎的雪花夹杂在风中飘落下来,很快就像在地面上撒了薄薄一层细盐。 不久后,雪越下越大,天地间已经什么都看不真切,唯有白茫茫的一片。 顾判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一行深深脚印,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他得到的那些修炼功法里面只有一部轻身术,但是,按照上面规划的方法运行丹田热流时,却并不能让自己踏雪无痕,凌波虚渡。 最多也只是跳得更高,跑得更快了一点。 所以说,不会真正轻身术的恶果已经显露了出来。 这不成啊。 痕迹太明显了。 要是有人想追他,根本就不需要动用其他方法,只需要顺着脚步摸寻过来就行。 以他现在的体重,踩出来的脚印很深,如果按照此时的雪势,最起码还要再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将痕迹完全掩盖。 而且随着地上积雪越来越厚,他踩出来的脚印就越深,将之彻底掩盖需要的时间也就越长,还真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 顾判希望自己能遇见一条河。 反正有烈焰掌真气护体,他不会被冻死,那样他就可以和以前一样,潜入水中离开,再不需要担心踏雪留痕的问题。 半个多时辰后,踩着简易自制滑雪板的顾判没有找到河流,反而是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立在荒野之中的道观。 大魏境内也有和尚与道士,不过所供奉的香火神佛和顾判的前一个时空有所不同,其人数与势力也远远比不上前一个时空的规模,属于那种引不起太大波澜的组织。 就算在一座人户不是太多的镇子里,都很难见到道观庙宇的存在,所以说在荒无人烟的荒郊野外,突然间见到这样一座建筑,着实有些让他感到惊讶。 而当他稍微走近一些,看到观内还燃着若隐若现的火光,心中的惊讶疑惑之情便不由得更盛了几分。 下一刻,顾判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滑动雪板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滑出数丈后,他却又猛地停下,转过身对那座道观咬牙狞笑道:“草泥马,老子不知道你是不是异闻,也不屑于知道,但你最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一段时间后,千万别再让我看到你第二次。” “甘霖凉!简单点说,我现在很烦,非常烦!虽然不想惹麻烦,但麻烦也千万别来惹我,我凶的,凶起来连自己都怕!” 恶狠狠放了一通嘴炮后,他双手用力一撑雪杖,滑雪板倏地向前窜出丈许距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不大的道观保持着安静沉默,只有呜呜风雪声从半空中呼啸而过。 “这家伙跑得倒是不慢,也多亏了有这样一场大雪突然降下,不然就算是有着与塬鸠同源尸虫的指引,我也早就丢掉了他的踪迹。” 铜山大步奔行在雪地之中,眼前一尺之处,飞行着一只通体洁白的小虫,隐藏在洋洋洒洒的雪花之中,极难被分辨现。 忽然间,铜山停下飞奔的脚步,面色阴沉地看着前方远处出现的一座道观。 这里,本不应该有道观才对。 不过,那人在雪地上留下的滑痕却是径直朝着道观而去,想来是进去避雪,烤火取暖。 铜山仔细观察许久,最终推测,他跟踪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进入到了道观之中,并且,已经在里面燃起了一堆篝火。 “不管你是不是杀掉塬鸠的凶手,就凭你让我在雪夜中追踪了这么长时间,就值得取了你的心肝来趁热下酒。” 铜山深吸一口沁凉而又湿润的空气,从背后抽出两只至少有小臂粗细的熟铜锏,小心戒备着来到道观门外。 透过半开的破旧木门,他已经可以隐约看到正殿中央那温暖明亮的火堆,以及在火堆旁低头进食的身影。 铜山冷笑一声,刚要一锏砸破观门,却在最后时刻又停了下来,缓缓将高高举起的铜锏放下。 不对,这座道观有些不对劲。 仅有一只,和塬鸠体内同生同源的尸虫,它在惧怕,本能的想要远离这座道观。 铜山伸手,将悬浮在眼前的白色小虫捏住,仔细观察片刻。 它的确在害怕。 这有些让铜山感到费解。 他正是一路追随尸虫的感应,才跟到了此地。 那么,道观里面应该就是存在与它同根同源的尸虫气息。 可它却没有那种犹如飞蛾扑火般,飞过去与之相交的冲动,简单的情绪里流露出来的唯有恐惧。 道观有问题! 铜山第一时间转身,毫不犹豫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甚至没有回头再多看上一眼。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道观有问题,而不是追踪的那个人有问题,就是因为从开始追踪直至看到道观前,尸虫所表达出的信息全部都是渴望,而不是现在的恐惧。 铜山很清楚,人有时候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去自己欺骗自己,从而得出与本心相反的选择与答案,但思维简单的尸虫不会这样,它所遵从的唯有最朴素最直观的判断。 他脚步不停,甚至比来时还要快上许多,直到再也看不到大雪深处的那座小道观,才稍稍放慢了脚步。 然后他就毫无征兆看到了矗立在正前方的一座小小道观。 “事情正在变得有些奇怪,让我几乎已经死寂的心,都有了少许活气儿的奇怪。” 铜山紧紧握住一对沉重的熟铜锏,直勾勾看着面前安静的道观,还有里面燃烧着的篝火。 他毫不犹豫转身,再次朝着相反的方向开始一步步离开。 刚才也许是因为大雪的环境,导致他对方向的判断产生了偏差,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他所想的那般奇怪,还需要再进行准确的验证。 他曾经听楼主施蠡说起过,在大魏的地面上,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生灵外,还有其他以前不知道有没有存在过,但是现在正在越来越频繁出现的诡异生灵。 楼主将其称之为异闻。 楼主还很严肃地对他说过,如果将来某一天,如果有人忽然现自己正在面对诡异恐怖、无法解释的情况时,很有可能就已经陷入到了异闻事件当中。 这个时候,万万不可惊慌失措,一定要保持冷静。 因为,人在冷静状态下,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都不会有太大扭曲。 这样的话,临死前的模样会显得比较平和从容。 铜山想到这里,脸上已经满是莫名的笑容。 施蠡老大还真的是会咋呼人啊。 净说些让他听了就觉得好笑的话。 不过,他还是停下脚步,看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那座破败道观,长长叹了口气。 挺有意思的,自从他死过一次然后又被施蠡老大赋予新生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啊。 就是不知道和他自己比起来,到底是谁更加诡异,也更加恐怖一些。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这道观里面的东西,好不好吃。 铜山舔舔嘴唇,颜色惨白的舌头唰地伸出老长,几乎就要耷拉到胸前的衣服上。 嗖! 惨白的长舌又飞快缩入口中,铜山低低笑着,伸手推开了道观那扇破旧的木门。 第103章 冬雷 铜山很有些期待地跨过了破破烂烂的道观门槛。 人,他吃过的也不止一个了,味道只能算是一般,也许这座道观里即将出现的东西,才会是真正的美味? 进了道观,他回身小心把木门关好,想了想又直接把锁头按死,再用铜锏一把砸扁,这才才缓缓穿过殿前庭院,来到正殿之中。 昏暗的正殿之中,蹲坐在火堆前烤火的人抬起头,拨开遮住脸的乱,露出一张不停跳跃变幻的面孔。 铜山的舌头又耷拉下来,淌下滴滴答答的口水,静静看着在火光映照下,男女老少各种样貌变个不停的面孔。 “你来了啊。”最终,那张脸上的面孔定格下来,化作一张没有五官的白板。 “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人?” 铜山收回滴滴答答淌着口水的舌头,嗡声问了一句。 “见到了,然后他走了。” “呵,你就没想着要吃掉他?” 白板的面孔倏然幻化成一个小女孩的纯真面容,很认真地道:“他很热,吾怕会烧到自己,而且,在他的身上,似乎有一道或许存在,也可能并不存在的红光,散着让吾都不愿去触碰的一种疯狂味道。” 下一刻,小女孩的脸又变成了中年男人,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那个人临走前,还对吾说了几句话。” 铜山顿时有了兴趣,当即问道:“哦?他说了什么?” 中年男子的面孔消失不见,那张脸上又倏然浮现出一个老学究的面孔,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大概就是威胁吾,让吾不要去找他烦他的意思,所有的文字,吾都能大致听懂,只是除了那两个词......” “哪两个?” “一个是草泥马,如果他说的是那种可以奔跑的动物,吾却是从未听说过有这种马匹存在;还有就是甘霖凉,或许是因为现在大雪,他便说天降甘霖,很凉。” “甘霖凉,你理解的应该不错,但是草泥马?我也没听说过有这种马,或许是异域他国的品种。” 铜山皱眉重复一遍,也是有些疑惑,但他很快便将这点微不足道的疑问丢到脑后,舌头上又开始滴滴答答淌出大滴口水。 “我自新生之后,吃了不少人,味道只是一般,但没面孔的人还没有吃过,很想知道味道如何。” 火堆旁的人再次变幻成小女孩面孔,她低下头,脸上显出一抹娇羞,“吾也很喜欢你的舌头。” ……………………………… 顾判沿着雪地一直前行,很快就将那座破败道观丢到身后,而且直到他行出数十里去,都没有再见到道观再次出现在眼前。 他也许是错怪那座道观了。 当时如果进去,或许并不会引诡异事件,而是能向烤火的观主搞一点热乎的饭菜来吃。 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如果再来一次同样的情况,他还是会选择过门而不入,远远避开。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就算是到了早上,天空依旧是灰暗一片,洋洋洒洒的雪花还在落下,将地面的积雪压得更加厚实。 在经过了一片面积颇大的树林之后,顾判意外地现了几间空无一人的木屋,然后,他滑雪的装备出现了跨越式展,直接从人力跃升到了畜力。 脚底下的滑雪板也升级成为了一辆粗制滥造的雪橇。 七八条野狗吐着舌头,在前面拼命跑着,身上还套着缰绳,绑在后面的木雪橇上。 它们不敢不跑,屁股上焦黑的皮毛就是对它们不听指令的惩罚。 当然,只要它们做得好,身后那个恐怖的家伙就会丢过来一大块血淋淋的鲜肉,供它们尽情撕咬吞食。 赏罚分明之下,没用多长时间,野狗们便已经可以熟练分辨出左、右、快、慢、停,这几个简单的指令。 顾判坐在木雪橇上,熟门熟路地将一头野猪的小半截尸体分成小块,拿出一部分丢给野狗,又用从木屋中找到的旧锅烧了些许温水,倒进瓦罐喂它们喝下,然后才开始准备自己的午餐。 他已经连着吃了好多顿的肉食了。 从最开始单调的掌心烤肉,到后面从木屋现拾取新装备后,便又多出来粗盐加辣子炖肉的选项,算是在名义上换了花样。 这场雪下的很不正常。 虽然这是他在此方天地过的第一个秋冬,但根据他所了解到的情况,像这样还是深秋初冬交际的时候,一连绵延数日的狂风暴雪,除了大魏北地,在其他地域都是很罕见的事情。 这个冬天,估计很多人熬不过去了啊。 莫说人,就说这一群野狗,如果不是遇到了他,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之时,还能活下来两三个就已经是运气极好的情况。 轰隆隆! 忽然间,一道闷雷从远处高空响起,惊得蹭卧在顾判脚边的野狗头领一个颤抖,直起身体便对天狂吠不止。 “行了行了,知道你狗仗人势,但这特么的可是天象,你个狗崽子就算是想反了这天去,也得看我这个主人有没有这个实力才行。” 顾判拍拍野狗脑袋,让它安静下来,顺手又丢过去一块还散着热气的炖肉,一边看着大口吞食的野狗,一边皱眉陷入思索。 这个世界,除了异闻事件在逐渐扩散外,难道就连天象气候都要自这个冬天起始,即将生突变吗? 还有这突然出现,却又连绵不绝的冬雷,按照前一个时空古人的说法,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虽然在上一个时空的古籍中,曾有“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样对忠贞不二感情美好向往的描写,听起来也算荡气回肠,感人肺腑...... 但更多流传在民[笔趣阁 .biqugew.co]间百姓之中的说法却是,阵阵冬雷,遍地是贼;六月飞雪,非冤即邪。 遍地是贼,贼在哪里,贼又是什么? 这天,真的要变了吗? 嘎嘎! 忽然间,几只乌鸦从远处飞过,一直在某个地方盘旋不去。 顾判从沉思中惊醒,给吃饱喝足的野狗套上缰绳,指挥着它们就朝那里跑去。 此方天地的乌鸦比上一个时空的同类个头更大,也更凶狠,甚至可以像鹰类一样,从天而降捕捉猎杀各种动物。 当然,它们还有最大的一个爱好,那就是喜欢吃尸体。 现在这些黑鸦一直在盘旋不下,也就说明地上的动物个头不小,已经快要死亡,但还没有完全死亡。 “快一些,再快一些,赶在那群扁毛畜生前面抢到猎物,就给你这群狗崽子加餐。” 第104章 胡善人 顾判挥舞起手中长长的细杆,轻轻拍打在野狗领的身上,整个队伍的前进度陡然间又向上提了一截。 盏茶时间后,顾判看着躺到在雪地里马上就要陷入昏迷的男子,悠悠叹了口气。 这猎物,貌似乌鸦可以吃,但他却没法吃啊。 这人穿的衣服不能抵御风雪,而且连个代步工具都没有,在暴风大雪中就靠着两条腿赶路,实在是对自己生命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不过还好,既然这人让他看见了遇上了,那还是顺手救一救好了。 入夜时分,顾判和救起的男子对坐在一堆烧得很旺的篝火旁,一人拎着一根骨棒在啃。 火上架着的是立了大功的锅子,里面还咕嘟嘟炖着各种内脏。 更让顾判欣喜的是,竟然有酒。 这是那个名为冯千崎的男子为了在雪天赶路,特地买了了两大袋烈酒御寒,如今绝大部分都进了顾判的肚子。 聊开了才知道,冯千崎原本住在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山山脚,结果突遭大雪,封山堵路,生活困苦难以为继,便要去一处名为冯连庄的村子,去求助身为村正的族叔帮忙度过难关。 顾判心中一动,当即化身为仗剑江湖,走南闯北、游历天下的读书人,瞬间收获了冯千崎成吨的仰慕之情,再加上雪地救命之恩,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到了纳头便拜的程度。 接下来,冯千崎盛情邀请顾判前去冯连庄歇脚,言谈间更是将那里的风土民情,周边景色狠狠夸赞了一番。 顾判想了一下,便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跟他一路朝着冯连庄去了。 一日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碧水环绕、银装素裹的村子之中。 冯千崎的族叔是村子里的宿老,再加上村正的身份,这等偏远的地方,已经算得上是全村一言九鼎的土皇帝。 见到远亲前来求助,冯村正倒是很爽快地取了一些银钱和衣物粮食,又派了本族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送他回去,算是尽了身为亲族长辈的那份力。 临行前,冯村正又交代领头的后生,返程时先去一趟幽榭镇,拜谒胡员外,向他禀明村子如今的难处,看来年能否可以免除这些穷苦庄户一些租子。 从头到尾,冯村正都没有见上冯千崎一面,比起自家这个后辈,他反而对身为读书人的顾判显得更加亲近许多。 和冯村正喝了顿酒,又在村子内外内外逛了两圈之后,顾判就决定暂且在此处小住几日,至少等雪停天晴之后再说离开。 村子只有百余户人家,平日里来往的旅客更是少到几乎没有,所以别说客栈,就连酒肆都没有一处。 顾判拿了块碎银出来,租了村边一对爷孙的宅院,然后又顺道将那家冬日里无所事事的小伙雇作小厮,就此在这里住了下来。 接下来一连数日,他不是被冯村正叫去饮酒谈天,便是外出遛狗打猎,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安宁舒适。 轰隆隆! 阴暗的空中,又是一阵闷雷从远处传来。 顾判正捧着一只碗,蹲在门槛处就着咸菜稀溜溜喝粥饭,听到似乎大了一些的雷声,以及被关在栏圈里野狗群的狂叫,心情陡然间阴郁下来。 他冷哼一声,将饭碗丢给小厮,转身就回了房间,脱衣上床,被头一蒙又呼呼大睡起来。 雷声响过三遍,毫无征兆的,雪就停了。 待到正午时分,久违的阳光破开云层照耀下来,给一片雪白的乡村又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死气沉沉的村子陡然间变得活泛起来。 小的跑出去疯了一般痛快玩雪,上了年纪的也搬了凳子来到外面,边享受着温暖阳光的抚慰,边聚在一处闲扯聊天。 顾判这一觉睡得是昏天暗地,当再次被小厮叫醒时,已经到了华灯初上,该吃晚饭的时候。 “先生,村老遣人叫你去吃酒呢。” 仅仅几天时间,原本一脸菜色的小厮脸上就已经有了红光,也让他对没事儿就外出踏雪打猎的顾先生崇拜无比,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顾先生一人八狗,只要出去,必定大有斩获,村子里最强的几个猎户跟他比起来,根本就是个连路都不会走,连刀都拿不住的孩童。 而且顾先生带回来的猎物除了切些边角料喂狗,其他大部分都分给了村里衣食困难的村户,就连差点儿考上秀才的老村正都在感叹顾先生如天人临凡,不是他们这些淤泥地里打滚的浊人可比。 “咦,天已经黑了么,怪不得我感觉腹中空空,饥饿难耐。” 顾判揉揉眼睛,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 这么多天的时刻警惕,已经让他的心弦绷紧到了极限,就连出去打猎,也是找食为辅,探查可能突然降临的危机为主。 没想到今天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一起,竟然就睡了整整一个白天。 “村老说了,今天正好是幽榭镇的胡善人来村子看慰村民,救助雪灾,天黑得早,便准备在咱这里住上一宿,明日一早才回镇子。” “村老于是就准备了酒菜,招待胡善人,特意请先生过去作陪。” 小厮一边服侍顾判穿衣,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顾判点点头,他倒是从冯村正口中听说过这位胡员外的情况,真算起来,几乎整个冯连村都是在给胡员外打工。 不过这位胡员外家底深厚,心肠也不算太黑,是以幽榭镇周边的佃户生活都还算过得去。 吃不饱穿不暖,但也不会被饿死冻死,对于此方天地的底层农户来说,便已经称得上是老天开眼的盛世光景。 在冯村正家里,一顿酒吃的是宾主尽欢。 尤其是在得知胡员外喜好听评书,看杂闻后,顾判一时兴致来了,便当即化身说书人,将前一个时空的小故事信手拈来,又毫不犹豫安在了自己身上,作为他捧书仗剑,行走天涯的见闻,硬生生将胡员外说的是目瞪口呆,感慨万千。 顾判讲到高兴处便哈哈大笑,后来更是脱了外衣,端起酒碗大喝一口。 “那日我与几位江湖少侠相约翻那雪山,却因雪崩,被困在了一处结满冰凌的山洞之中,几人手上唯有些许烧酒,一袋炒豆而已。” 胡员外睁大眼睛,急着追问道:“然后呢?” “天气严寒,被困深山,大家都很无聊,甚至把话都聊完说尽了,员外你说,又该找点儿什么事做才不会被憋疯?” 第105章 见面礼 被困雪山,天寒地冻,连吃的都只有一袋炒豆而已。 胡员外张口结舌,嗫嚅道:“还能找什么事做,闭目等死而已。” “哈哈......”顾判大笑,“我们于是便开始数冰柱。” “六十三根冰柱,二十七根长,三十六根短,郭少侠数了十六遍,燕少侠数了四十遍,还有一位王动王少侠,却只数了三遍。” 胡员外长长呼出一口酒气,“真是出乎预料的答案,诸位少侠真是性情中人,只是,王少侠为什么只数了三遍?” 顾判收了笑容,很认真地道:“因为王少侠最怕孤独寂寞,所以他不敢多数,要把那些冰柱留着慢慢的数。” “呃......” 胡员外呆愣许久,才痴痴问道:“那顾先生你呢,数了几遍?” 顾判又是大笑,似乎开心至极,“我吗,一遍都没有数。” 胡员外再次呆住,将自己代入到故事之中后,甚至觉得不数冰柱都会憋到疯:“在那种环境下,先生不去数冰柱,竟然不会感觉无聊吗?” 顾判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凑了过去压低声音道:“不,我更无聊,所以呢,我就把那袋炒豆藏了起来,不给他们数,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数。” 胡员外这次直接把酒坛拎了起来,“当浮一大白,当浮一大白啊!” 他咕咚咕咚大灌一通,呼出一口酒气道:“本人喜看杂书趣闻,倒是都没有顾先生所经历的事情有趣,尤其是以往看的那些正史典籍,更是无趣至极,没有一点味道。” 顾判眼睛一眯,却是摆摆手道:“员外这就错了,史官惜墨如金,或许一件在当时天大的事情过后,所留下的仅仅是只言片语而已,我们这些个外人,不身临其境的话,又能从中看出多少东西?” 胡员外喝了一口酒,正在琢磨顾判话里的意思,便听到他又接着说了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朝堂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征伐的地方就有各种阴谋诡计,但是,在史书典籍上面,员外又能看得到多少人的名字呢,就说员外之前对我提到的书院老师,那位被你推崇备至的人物,已经做到了统辖一郡的郡守官职,跺一跺脚就能让方圆数百里颤动不止的大人物。”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抿了口酒,认真道:“员外可以想一想,若是再过百年千年,他能否在史书典籍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又能让万千众生都还记得他吗?” 胡员外一下子愣住,许久后才悠悠叹道:“很难,若没有滔天际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就是了。”顾判哈哈大笑,又举起了酒碗,“所以说,我们这些俗人,还是喜欢做这些吃酒吹牛的俗事,高兴就好。” 以故事佐酒,每每就要当浮一大白,胡员外连菜都忘了多吃几口,到了最后自然是醉意上头,几乎都要扯了晾衣的竹竿作剑,舍了家产与顾判一同浪迹江湖。 第二日,顾判一早赶了野狗出门,待到午后返回时,才看见脚步虚浮的胡员外从冯村正家里出来,寒暄交谈几句后送他上了马车离开。 接下来一连好几日,他都会在一大早外出,然后又在入夜前返回,将打来的猎物送于村民分食、制衣。 某日正午,顾判将几日来最为丰富的收获丢给小厮去收拾,一个人钻进了自己的小屋闭门不出,表情平静淡然,再没有那夜酒宴上表现出来的放浪形骸。 在这座平静的小村内歇息了一段时日后,他准备这几日就离开了。 若是没有随时可能降临的危机压在心头,他或许还可能在这民风淳朴的乡村再多住些时日,只可惜,他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若是一直留在这里,给他们带来的便不仅仅是猎物,甚至还会有无法想象的危险。 得知顾判将要离开,冯村正并未多做挽留,只是一连摆了两天的酒宴,给他送行。 第二日刚从冯村正家中喝完酒出来,顾判回到住处,先是暗自念叨了自己几句懒惰拖延狗,便干脆利落回屋关上了房门。 他刚要脱衣上床小憩片刻,外面却忽然传来小厮的喊声。 “顾先生,胡员外前来找你了。” 小厮从院门处跑来,向顾判通禀一声。 幽榭镇的胡员外? 这让顾判稍微有些惊讶。 他和胡员外只不过是那次在村正酒宴上见过一面,虽然当时聊的很嗨很开心,其实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更多的却是见过一面后,便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不相见的陌生人。 那么,胡员外这次忽然再来到冯连村,而且是不打招呼就径直找上门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不过来者是客,反正他今日也不打算离开,就只和这位乡绅喝喝茶聊聊天也好。 不多时,穿着一身棉袍的胡员外便坐在了会客厅内。 然而更让顾判有些疑惑的是,他不是一个人拜访,竟然还带了一位约摸二十许的年轻美貌女子过来。 “咳咳……顾先生,冒昧前来,不知道有没有搅扰到先生清净。” 胡员外看起来精神似乎有些不太好,眼窝深陷,面色也有些青,就像是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一样。 “无妨。”顾判微笑着给两人斟满茶水,“我这人别的不多,就是空闲很多,员外能来找我品茗谈天,也算是解闷了。” 胡员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女子蓦地惊醒过来一般,取出一只比巴掌略大的盒子,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放到了桌上。 “她是我的妾室小芸……初次拜访先生,一点小小的见面礼,不成敬意。” 顾判便又有些惊讶,无事不登三宝殿,无故送礼将求人,胡员外这是在求他办事? 要知道,他现在扮演的身份既不是异闻司参事,也不是顾百户,只不过是个故作高深的教书先生而已,那么,这位跺跺脚就能让幽榭镇晃三晃的胡员外,究竟有事情能求到他头上来? 难道这人看穿了他的真实身份,想要借他的面子谋个出身? 不,就算是胡员外火眼金睛,那么他就算要谋出身,找自家书院的老师岂不是更好? 顾判摇摇头,将这个不负责任的可笑猜测否决掉,干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等着对方沉不住气先开口。 不过,他并不是什么都没做,相反还直接从桌上拿起了那只木盒,面不改色就当着胡员外和年轻女子的面打开。 哦? 竟然初次送礼就这么大的手笔? 深深看了一眼,又伸手进去摸了摸之后,顾判又将盖子合上,却并没有还回去,而是就放在自己手边,不时摩挲着盒子表面的雕饰纹路。 盒子里装着的除了几张银票外,还有一块玉佩,而且绝对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价值万金的上好老料雕成,再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养护沉淀,才有了现在的这种光泽。 更重要的是,他从玉佩深处感觉到了一股热流,就连丹田内的真气,似乎都活泼了几分。 这份见面礼很重,非常重,重到连他这样对古代银钱没有太大概念的人,都有些爱不释手的程度。 第106章 噩梦 粗陋的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笃笃的敲击声不停响起。 顾判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屈指轻轻敲打着桌上的木盒,出有规律的响声,许久后才移开一直注视着盒子的眼睛,微笑着道,“无功不受禄,员外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么?” 胡员外端起茶盏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长长呼出来一口浊气。 莫名其妙的,看着顾判温和宁静的笑容,他只觉得在这位顾先生的客房中,精神仿佛得到了极大放松,一直皱着的眉宇此时也舒展开来。 “顾先生饱读文章,又仗剑游历天下,学识和见识一定极广,不是我这等困于一隅的山野村夫所能相比。” 胡员外斟酌着缓缓说道,嗓音沙哑干涩,和之前村正酒宴上那个意气风的中年人判若两人。 “你说。”顾判言简意赅,再次把视线落在胡员外的脸上。 憔悴成这个样子,他这是多少天没好好休息了? 胡员外迟疑着,低下头,然后又抬起,眼神中始终存留着焦虑不安的表情,甚至还有许多恐惧害怕的情绪流露,仿佛在这一刻,他忽然从一个自信成熟的成年人,变成了深夜黑暗中惶恐不安的孩童。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顾判视线上扬,就看到站在胡员外身后的漂亮女人,此时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好一阵之后,胡员外有些烦躁地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又回头训斥了一声,让女人止住哭声,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第六天了。” “连续五个晚上,都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顾先生,是这样的,从六天前的那个晚上,不,应该是六天前的那个后半夜四更时分,我忽然就从一个恐怖无比的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都将被褥浸湿,你不知道,我活了将近四十五年,都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怖的梦境。” “当我被吓得醒来时,恰好听到更夫在敲响四更天的鼓点,当时我害怕极了,就把小芸叫醒,给她说了这件事情。” 胡员外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更可怕的是,第二天晚上,我竟然又在同一时间被噩梦吓醒,然后,过了片刻时间,大概是二十个呼吸左右,小芸她……她也突然间惊醒了过来,同样的惊魂未定,冷汗淋漓。” 顾判微微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等待着胡员外继续讲述下去。 “那天我们都没有再睡觉,穿好衣服在床上一直坐到了天亮。” “然后是第三天晚上,又是同样的噩梦,又是在四更鼓点时惊醒,在我被吓醒后,刻意数了二十余个数,就看到小芸惊叫着睁开了眼睛。” 说到此处,胡员外捂住脸,几乎快要哭了出来,“再后来,第四天,第五天,还是四更时分,还是同一个噩梦。” “那你梦到了什么?”顾判表情平和,帮他续满茶水。 出乎他的预料,胡员外竟然缓缓摇着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虽然每次都会从那个噩梦中惊醒,但我却完全记不得梦里的内容,只知道那是个可怕到了极点的噩梦。” “就算醒来,我也无法止住内心的恐惧,甚至都有当场自杀的念头一直盘旋不去。” 这就有点意思了。 顾判闭上眼睛,思考着胡员外前后话里出现的矛盾之处,“胡员外,既然你一点儿都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又怎么敢如此肯定,连续几天都做的是同一个噩梦?” 胡员外端着茶盏,沉默片刻后颤声说道:“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我敢确定,这就是完全相同的梦……而且,我觉得,小芸她每晚做的,也是和我一模一样的梦,都会在四更时分惊醒,每次我都会比她早醒来十几到二十个呼吸时间,不管是一起睡还是分开睡,都是如此。” 顾判的语气也变得更加认真起来,“那你们换地方住了吗?” 胡员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苦笑道:“换了,甚至都跑到镇西的道观里住了一夜,却还是没有任何办法。” “胡员外,你现在好好回忆一下,把关于此事的所有细节讲给我听,也好让我做出更加准确的判断。” 这样的情况,是有异闻事件生吗? 从这时起,顾判才终于真正重视起来,开始思考他到底是要留下观察,还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沉默了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先尝试着把事情做一分析判断,再以此来决定到底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件事虽然把胡员外吓得不轻,而且似乎有些诡异,但毕竟只是连续几天做噩梦而已,并没有其他诡异情况出现。 如果一个人的压力过大,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有可能会导致精神上出现问题,不仅仅是经常会做噩梦,严重时就连清醒状态下都会出现种种幻觉。 比如他自己,当初不也是一连几天都梦到了满脸是血的红衣新娘吗。 虽然说做人该怂的时候一定要怂,但也不能听风就是雨,怂到见什么都怕到要命的地步。 这样形成习惯了,就会失去应有的勇气和锐气,万一哪次真的陷入到异闻事件中,只想着逃跑的那个人绝对会死得很快最惨的家伙。 但是,也不能一味的蒙头闭眼,不管不顾就往前莽,那样再碰上红衣新娘这样真正厉害无比的异类,一头扎进去就再无回旋的余地。 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就是,这块玉佩他很喜欢,既然准备拿走,那最起码也要稍微开导这位胡员外一下,算是公平公正的等价交换。 就针对胡员外这个情况具体分析,如果真的是异闻,恐怕危险等级也不会高,不过是做做梦而已,好几天了连人都没有死上一个,这么看似乎是个很温柔、很胆小的异类呢。 换做了红衣、白蛇,这位胡员外恐怕连头七都已经过完了。 想到此处,顾判便微笑着站起身来,“如果员外不介意的话,就在贵府为我准备一间客房,真要说起来,在下也是略懂一些驱邪的法子的……哦,说到这里,还可以适当地帮你看一下宅院的风水。” “那就,多谢顾先生了!” 胡员外眼圈一红,当即起身,对着顾判就是一揖到地。 第107章 守夜 既然决定要去胡员外家中,两人略一合计,决定当即就出赶往幽榭镇。 胡员外表现得当真是感激涕零,和妾室小芸再次拜谢后,一溜小跑出门,大喊着让下人将马车赶来。 两人离开后,顾判将小厮叫了过来,又随手塞给他一点银钱。 “我今晚要去胡员外家里做客,你收拾一下跟我同去好了,到了幽榭镇之后,我留在胡员外家中,你呢,最好就不要进胡府了,去镇子上的酒肆茶馆耍一耍,然后到客栈住下,重点听听最近有没有生什么稀奇古怪之事。” 小厮紧紧握住碎银,兴奋过后又是一脸有荣与焉的兴奋表情,“先生果然大才,就连胡员外这等大人物都要亲自上门来请先生做客呢。” 顾判一愣,随即大笑道,“他倒不是请我去做客,而是找我去帮他解梦,顺便再帮他看一看家宅风水吉凶如何。” 见到小厮一脸疑惑与好奇的表情,顾判只是微微一笑保持沉默,随即打他去收拾晚上要用的衣物。 纵然是路上积雪还未完全融化,马车还是一路跑得飞快,可见胡员外在巨大压力下恐惧急切的心情。 顾判一行在天色黑下来之前已经进入幽榭镇,将小厮放下后直入胡府,早有管家仆妇在门口守候,将他们迎了进去。 晚饭是在胡府中吃的,菜品酒水相当不错,但胡员外心事重重,明显没有什么食欲,只是一杯接一杯地饮酒, 饭后,顾判原本想的是今夜两人都不睡觉,就对坐品茗闲谈,瞪大眼睛等待四更天的到来,不过还未到午夜,胡员外便已经困倦到一刻都熬不住的样子,坐在那里打起盹来。 他只好叫来管家,扶胡员外回床上休息,自己则来到和胡员外仅仅一帘之隔的外屋,搬了把椅子坐下凝神调息。 胡府管家和一名家丁也被胡员外留了下来,陪坐在外屋左右,百无聊赖地一口口抿着浓茶解渴提神。 明亮烛光照耀下,顾判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心中一片平和安详。 他和胡员外最多只有丈许距离,以他的敏锐感知,只要几步外的床上有异动,绝对可以在刹那间赶到。 就算是有“它们”出现,只要不是红衣新娘这般可以碾压他的存在,面对其他异类应该都有一搏之力,最不济,他丢下胡府诸人,一个人避战走脱也并不是太大难事。 而如果真的是红衣新娘层次的异类,胡员外根本不可能还可以活蹦乱跳这么些天,还能跑到村子里去找他求助,恐怕整个幽榭镇都早已经成为了一片死地。 如此思来想去,顾判也定下心来,甚至还多出了少许欣喜的情绪。 说不得这次不仅能收获一堆银钱与玉佩,甚至还可以让久未开荤的打野刀饱饮鲜血,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 也许是因为有顾判在一旁守护的原因,疲惫到了极点胡员外很快就进入梦乡,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顾判微微一笑,指尖轻触斧柄,一边关注周围情况,一边继续思考关于修行上的一些问题。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间,他的身体一颤,猛地睁开眼睛,面色阴沉盯着桌上摇曳不定的灯火,缩在袍袖中的手紧握住巡狩利斧火热烫的斧柄。 他刚刚睡着了。 他竟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而且刚刚才从一个噩梦中惊醒。 这种感觉很真实,却又极度不真实。 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梦中到底生了什么,他一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唯有心底留存的那一丝惊悸,一直都在提醒着他,刚才真的生了什么事情。 顾判眉头深深皱起,心底疑窦丛生。 自从他修行小有成就以来,像今晚这种不受控制突然入睡的情况,还真的是第一次出现。 更令他疑惑的是,做了噩梦却丝毫不记得梦到了什么,这样诡异的情况,不管是在上一个时空还是此方天地,他都从来没有遇到过! 铛! 清脆的锣声从远处飘来,顾判侧耳倾听,片刻后喃喃自语道,“更夫在喊天寒地冻,防寒保暖,还有一慢三快梆锣响声,那么,现在是四更天了。” 现在已经是四更天了! 那么胡员外呢? 他的小妾小芸呢? 他们是不是也刚刚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顾判心中猛地一跳,忽然现一帘之隔的床上没有一丝声响,也让他的后背不由自主升起一丝凉意。 他没有着急去看胡员外的情况,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左右。 胡府的管家和另一个下人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两人竟然都没有睡着,而是一直强忍困意睁着眼睛。 屋子里一片寂静,除了三个人各自不同的呼吸声,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响动。 顾判深吸口气,缓缓问道,“你们两个,一直都没睡么?” 胡府管家摇了摇头,“确实有些困,但既然老爷下了死命令吩咐了,也就强忍着没睡。” 他思索着点点头,叫管家缓缓掀开了那片门帘。 里间卧室点燃着六根大红烛火,将不大不小的房间照得白昼般明亮。 顾判默不作声,径直来到床前,低头看了一眼。 他猛地眯起眼睛,心脏又是突的一跳,手心也微微有些潮。 胡员外竟然已经死了。 床上是一具一动不动的僵硬尸体,他睁大到极点的眼睛里充满恐惧,紧握的双拳缩紧在腰旁,身体拼命蜷缩成一团,似乎在竭尽所能躲避着什么危险。 但很明显,他失败了。 胡员外的身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也看不出有任何中毒的迹象,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他没能在巨大的恐惧里坚持下来,最后被活活吓死。 管家和下人见到这一幕,抑制不住地惊叫出声,其中那下人更是连退几步,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然而胡员外的卧房并没有什么异样,顾判和管家将房间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最终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天色还没有亮,整个胡府便已经是乱做一团,到处都是一片嘈杂的悲声。 顾判没有离开,也没有像胡府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而是第一时间找到了胡员外的妾室小芸。 只是一个晚上时间,原本只是容颜憔悴的年轻女人就变得犹如行尸走肉,仿佛丢掉了灵魂。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除了你之外,你知不知道胡员外还把这件事告诉了什么人?” 小芸想了想,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老爷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了护院头领老郑,还有镇西道观的李道长,其他的还有没有,我也不清楚了。” “都是什么时候对他们说的?” “大前天,和前天,那天,我们还在李道长的道观住了一夜,李道长还专门过来做了一场法事。” 顾判点点头,“在道观,你们同样做了噩梦,而且做完法事的当夜,胡员外和你还是被噩梦惊醒了。” 小芸呆呆点头,“是这样的……” “那你知不知道,胡员外在第一次做噩梦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比如说,他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又见过哪些人,或者是动物?” 第108章 失踪 小芸面对一连串的询问,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仿佛回忆这些事情,对她而言就是一种痛苦的折磨。 许久后,她才幽幽说道:“老爷除了那日见了见冯连村前来请求减免租子的几个后生,后面去过一趟冯连村外,这几日一直都呆在家里,哪儿都没有去。” “冯连村的人在府里呆了多长时间,他们又和员外说了什么?” 小芸呆呆坐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这件事管家最清楚,不过他们好像只说了几句话,放下一点山货就走了,连屋子都没有进,从进门到出门加起来也不过盏茶时间。” 呼…… 顾判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情忽然间开始变坏。 事情有些麻烦了。 胡员外的麻烦已经以自己的死亡而告终,而现在,这麻烦或许已经被引到了他的身上。 他必须马上去求证一些事情,来分析判断自己的推测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算是他现在就走,可能也甩不掉已经上身的麻烦。 顾判的心情有些烦躁,原以为不是异闻事件,就算是,也是那种可以抡起斧头切瓜砍菜解决的小问题...... 结果他一脚踏上去,竟然真的就踩空了。 那么,到底是他的体质特殊,有吸引这些东西的潜质,还是说,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事情真的正在加扩散,变得更多? 他如果不管不问现在就离开幽榭镇呢? 只是,如果眼下真的是一起异闻事件,那么他能轻易脱身吗? 顾判思虑片刻,又耐住性子稍稍安慰了小芸几句,让她千万不要再把关于四更噩梦的事情细节告诉别人,便急匆匆出来,拉住路过的一个下人问道,“郑护院现在在府里吗?” 下人愣了一下,迎着那双寒冰一样冷峻的眸子,不由自主就结结巴巴道,“郑护院,郑护院他好像生病了,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在府里露面,应该是,应该是一直躲在自己屋里养病。” “现在带我去找他。” 顾判的语气不容置疑,很快便在下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胡府最边上的一进小院前。 他挥手将下人赶走,深吸口气,推开了虚掩的院门。 唰! 毫无征兆地,一道寒光便当头罩下。 顾判看都不看,抬手就是一掌,将直劈下来的钢刀打飞,然后踏前一步,在对面那人反应过来之前,咔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就是郑护院?” “是我,你又是什么人!?”刚刚被放回地上的男人喘着粗气,表情狰狞而又暴躁,紧握的双手上青筋毕露,还在微微颤抖。 “我是谁你不用管,但现在是我比你强,所以……” 顾判眯起眼睛,语气冰冷,“所以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被那噩梦折磨了。” “那种躲避不开的恐惧,你也知道四更天噩梦的事情!?” 郑护院呼吸猛地停滞,他揣摩着顾判话里隐含的威胁味道,脸上神色数变,最终颓然长叹一声,“你想问什么?” 见到郑护院的反应,顾判的心顿时便又向下沉了一沉,“其他就不用问了,我已经都知道了......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件事,除了你之外,胡员外还对谁说起过,你又对谁说起过?” 郑护院思忖着慢慢道,“芸夫人应该知道,镇西道观的李道长也知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这事儿不要再往外传,不然带给你的后果,绝对会像胡员外一样惨死。”顾判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失魂落魄的郑护院肩膀,头也不回离开了院子。 除了已经确定的小芸、郑护院和李道长外,还有他雇佣的小厮,也算是听到了他说过的解梦两字,那么,小厮是不是也被拉了进来? 他先找到胡府管家,十分强硬地将其拉到一边问了几个问题,便一路出了胡府后院,直奔镇上唯一的客栈,将呼呼大睡的小厮直接叫醒,从侧面询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晚上又睡得如何。 一头雾水的小厮只答了句没听到什么古怪的事情,晚上睡得很香,便更加莫名其妙看到顾先生一言不就转身离开,竟然直接推门而去。 小厮呆坐在床上,怔怔看着地上散落的几枚银锭,脸上一片茫然无措的表情。 银锭是给他最后结的工钱,而且是让他直接收拾东西现在就滚,离开这个镇子回冯连村去。 还要他回去后一定要告知冯村正,最近一段时间都不要再派人到幽榭镇来。 他围着被子想了又想,还是习惯性地听从顾先生的吩咐,起身收好银锭,真的就收拾东西扭头就走。 接下来,顾判马不停蹄沿着小路朝镇西而去。 从胡府管家那里,他基本上知道了冯连村几个后生都跟胡员外说了什么,也看到了那包特产都是什么。 几个人就在胡府门内说了不过十句话,包裹里的东西也无非是些熏肉和毛皮,就算是被他用斧头砍成碎片也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说,冯连村已经被他暂时排除在了异闻之外。 而在胡府里面,他目前获取到的信息还不够多,因此,必须要找另外一个当事人,从对方的角度,尽可能的了解更多情况。 镇西三里,顾判在一座小小道观的门前停下脚步。 除了面积不大的正殿外,道观就只剩下三间房舍和一片菜田,再没有其他建筑存在。 黑暗的夜幕下,所有的房间门都打开着,里面空无一人,也没有点灯,只有其中一间屋子内的桌上,还放着几盘早已经馊掉的菜肴。 李道长,他是死了,还是跑了? 抑或是,他其实就是引起一切的异闻源头!? 顾判坐在漆黑一片的屋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起身离开。 他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找到了雪地上留下的远去足印,而后顺着这条印记,一直向西而行,距离幽榭镇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到身后那片拥挤错落的建筑。 思来想去,他觉得李道长最大的可能是跑了。 此人在这件事上,比他牵连得更深,所以不出意外也如同其他人一样,陷入到了四更天噩梦的怪圈之中,惶恐不安之下当即舍了道观远遁。 而他现在也做出了和李道长一样的选择,先远离这片变得愈诡异的地方,看能否摆脱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噩梦,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做出下一步的判断选择。 第109章 自我了断 寒冬深夜,顾判飞奔在荒野之中,一边警惕周围有可能突然出现的诡异情况,一边在心中不断复盘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经历的一切。 如果噩梦就此不再出现,那就说明只要不再靠近幽榭镇,便不会出现问题。 但若是噩梦如期在四更时分继续降临…… 顾判皱起眉头,那就必须再回幽榭镇,想办法找到引起这样诡异情况的源头,再请出打野刀,挥出烈焰掌,尝试着让它消散在天地之间了。 天色渐渐大亮,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也将他积攒了大半夜的寒意尽皆驱散。 顾判步子极快,一路向西,终于在午饭前来到了距离幽榭镇一百五十里外的另一处镇子,西纶镇。 此时正值外出干活的镇民返回歇息的时间,整座镇子的街上热闹非常,一部分农户把刚从地窖里存着的萝卜白菜洗净摘择,预备着晚饭。 而其他大部分人则都聚集在了镇子唯一的酒肆中,要两个最便宜的小菜,再沽上一壶老酒,以此犒劳大半日的劳作。 顾判漫步走进酒肆,问了问没有雅间,只好坐在边上等待。 靠窗桌上的两个农户看了一眼,有些局促地几口将酒喝完,把位置让了出来。 顾判坐下后一口气点了四凉四热八盘菜肴,又要了整整一坛烧酒,顿时就将酒肆中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不过眼见到他的穿着打扮,绝大多数人都只敢远远看上几眼,只有一个穿着丝绸长衫的年轻人,笑眯眯地拎着一壶酒走了过来。 “相逢即是有缘,请坐。” 顾判抬头看了一眼,直接开口邀请与他一道吃酒。 年轻人倒也不推辞,只是亮了亮腰间的钱袋,便在顾判对面坐了下来,给两人各斟上了一杯酒。 不多时小二端菜上来,将整张桌子铺满,顾判随意吃了几口,又和那年轻人碰杯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两人已经是聊得相当熟络。 顾判也知道了面前的年轻人叫做王佢,是镇子里最大地主家的儿子,还有秀才功名傍身,正在家里读书准备考取举人。 今天王佢窝在家里感觉烦闷,便出来转转,正好在酒肆中遇到了顾判。 又过了一会儿,待到王佢熏然欲醉,顾判便问他有没有在镇子里见到过一个道士。 王佢愣了一下,又想了许久,忽然瞪大了眼睛,“顾兄这么说我还真想起一件事来。” 他当即将酒肆掌柜招来,问了几句话。 一刻钟后,顾判和王佢来到镇子边缘的一间破败茅草屋,见到了瘫倒在屋内,蓬头垢面乞丐一般的邋遢道士。 “酒,酒……”那道士疯疯癫癫,见了两人什么都不说,翻来覆去就只是这一个字。 王佢冷哼一声,转头看向顾判,要是他自己过来,恐怕早就找人将这老疯子给丢出镇子。 顾判却是面沉似水,沉默片刻后先用布将那道士的嘴巴牢牢封住,然后又让王佢找人从酒肆买来了两坛烧酒和一只烧鸡。 找了个借口支开王佢后,他关紧屋门,伸手将那团散着恶臭的布团取出,打开一坛烧酒放在道士脚边。 邋遢道士当即扑了上去,咕咚咕咚往嘴里猛灌,酒液顺着脏乱的胡须流淌下来,很快将胸前衣襟浸湿。 顾判默默注视着拼命灌酒的中年道士,有些惊讶这人竟然还有功夫在身,看他刚才一扑一拍的动作,一般没有修成内息的武者都难有这种身手。 在那人撕咬着烧鸡的时候,顾判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就是幽榭镇的李道士?” 他满口塞满鸡肉,含混不清道:“是我,你又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还专门跑到这里来寻我?” 顾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开门见山问道:“胡员外找你,都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离开幽榭镇后,你还有没有在做那记不起来内容的噩梦?” 啪嗒! 啃了一半的烧鸡掉在地上,荡起一蓬灰尘。 李道士抬起头,浑浊的眸子闪过恐惧压抑的神色,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刻突然间恢复了清明。 “原来,你也和我一样了啊。” 他笑了一下,弯腰从地上捡起烧鸡,也不管上面还沾着一层土灰,依旧吃着。 只不过,他这一次的吃相就变得文雅了许多。 “他只是跟我详细描述了一下连续出现噩梦这个情况,其他倒也没说什么,在我的道观里借宿了一宿后,直接便回了府,至于我做了什么,不过是拿了他的银钱,做了一套法事而已。” “然后噩梦就毫无征兆出现了......逃不掉,无论逃多远都逃不掉,那是一种仿佛渗入魂魄的恐惧,我也试过其他方法,却依旧没用。” 顾判等着他一点点将烧鸡吃完,才淡淡道:“胡员外昨天晚上死了。” “死了吗,死了其实也好。”李道士愣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 顾判又道,“既然找到了你,也了解了想要知道的情况,我今天就返回幽榭镇,看一下第二个推断是不是正确。” “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今天晚上,就是胡员外妾室小芸的死期,然后接下来是郑护院,还有你,大家都不多不少,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六天时间。” “我大概算了一下,不出现意外的话你还有三日阳寿,李道长你有什么想法,是提前自我了断,还是等到最后拼死一搏?” 李道士不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往肚里灌酒。 他酒量似乎不小,两坛烧酒下肚都没什么醉意,只是眼睛越来越浑浊,看起来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咕咚! 他咽下最后一口酒水,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胡员外他,走的可还安详吗?” 顾判面无表情道,“看尸体脸上的神色,应该是很不安详。” “很不安详?” 李道士忽然笑了起来,“你刚才说拼死一搏?连敌人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拼死倒是能拼死,但怎么搏,和谁搏?还是自我了断干脆,至少,我能选择自己的死法。” 顾判点点头,“事关生死,你自己决定,我不掺和……还有,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 “没有。” “那就好。” 顾判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再开口时声音也显得有些幽暗,“所以,李道长是准备现在就上路,还是先跟我一起回幽榭镇,然后再择一良辰吉日了却尘缘?” 李道士垂下眼睛,露出一丝笑容,“我就在这里,不想上路,哪儿也不想去。” 顾判同样低低笑了起来,“哦?我不同意。” 李道士重重吐出一口酒气,“看起来,你还是不放心我啊。” “还有,你知道这四更时分、噩梦降临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不能再让它扩散下去了。”顾判将手背到身后,再拿出来时已经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斧头。 第110章 扩散 “呵,已经晚了......” “不让它再扩散下去?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李道士笑了,笑着笑着,他的嘴角忽的流下一道乌黑的血线,“为什么偏偏要我遭这样的死罪?既然我活不下去,那你们也别想好活。” 顾判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彻底断气身亡。 李道士还在笑,忽然间,他仿佛见到了最为恐怖的东西,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瞳孔放大,嘴唇翕动着,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不,不要过来,你......” 顾判眉头紧皱,看着地上李道士缩成一团的尸体,心中不断回想着他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 你,到底指的是谁? 应该不会是他。 但如果不是他的话,刚才竟然有其他人或者东西,来到了这间茅草屋里? 为什么打野刀没有任何反应? 还有,李道士说已经晚了,他是在说谎,还是真的已经把这个不应该扩散的消息说给了某个人? 如果是真的,此地距离幽榭镇并不算近,李道士把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的关键词说给人听,还会不会产生和幽榭镇一样的效果? 最后再回忆一下,李道士应该不是被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毒药给毒死的,而应该是毒药生效,马上就要被毒死前,却被活活吓死。 那么,他在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能让一位隐居在小镇的内息武者被硬生生吓到气绝身亡? 一连串的疑问让顾判有些头疼,后背被风吹过,感觉到嗖嗖凉意,他没有在这里多呆,就连地上的尸体都没有处理,转身直接离开。 整个西纶镇至少有上千人口,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准确定位到什么人听了李道士的“胡言乱语”,因此只能暂且将这里放一放,先回到幽榭镇再说。 而且他要在四更天前赶回幽榭镇,不管胡家的人怎么想,今天晚上他必须要守在小芸身边,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死,死时又会出现怎样的异状。 如果真的都按照六天来计算的话。 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佢被顾判支开后,便直接回了家,酒意正浓的他直接来到书房,泼墨写了几幅大字,晾干后便叫书童将字挂起来,供他细细欣赏。 忽然间,他的视线落在了书房靠窗的花盆后面,那里藏有一张粗糙的草纸,上面似乎还有一些字迹。 这不是他平日里用的宣纸,难道是有人进过被他视为私密空间的书房? 王佢顿时心中火起,过去将那张草纸捏起,刚准备撕掉,却又改变了主意,将它展开看了起来。 “哼,写的什么鬼东西,字迹潦草,没有章法,根本就不堪入目。” “还有这内容,什么四更时分,噩梦降临云云,一大段写得倒是挺详细,就是通篇上下读起来简直是不知所谓......” 他冷冷一笑,把那张纸递给书童,交代一定要去查清楚,看看到底是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这样戏耍于他。 夜幕降临,西纶镇酒肆掌柜笑眯眯看着座无虚席的大堂,手中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仔细计算着今天入账的银钱数量。 忽然间,他记账的笔顿在半空,有些疑惑地看着账本刚翻开的一页。 这上面竟然写满了潦草的字迹...... 酒肆掌柜皱眉看着,片刻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将那张纸撕下来,从柜台后面走出来,看了一圈,略过那些大字不识的农户,来到窗边的酒桌前坐了下来。 正就着几个小菜吃酒的布庄掌柜眼神朦胧,饶有兴致地和酒肆掌柜一起研究纸上的内容,随后两人一起哈哈大笑不止。 ……………………………… 顾判一路不停,赶在午夜前回到幽榭镇,然后直奔胡府宅院而去。 他没有走正门,而是找了个隐蔽角落翻墙而入,悄无声息朝着小芸的房间摸去。 很奇怪。 周围的环境有些太安静了,似乎这就是一栋死宅。 按道理说,现在胡员外还没过头七,应该有人守夜安魂才对。 想到此处,顾判现离四更时分还有一段时间,便找到了胡员外的灵堂,准备过去再看一眼他的尸体。 灵堂外挂着道道白布纸人,院子里一片漆黑,同样静悄悄没有什么声音。 顾判反手虚握巡守利斧,警惕之心缓缓提了起来,一步步来到灵堂门口。 只要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怪,他都会狠狠一拳砸过去,待拳头临身前,再突然祭出打野刀,不给对方有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他在灵堂门外安静站了片刻,只听得细微悠长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还能嗅到淡淡的香粉与汗水混合起来的复杂味道。 他深吸口气,轻轻推开了作为灵堂的房门。 屋内正中摆放着一尊棺材,供桌上一排白色蜡烛在静静燃烧,都已经只剩下了与底座相连的短短一截,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熄灭。 地面的垫子上则躺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睡得正香。 “原来他们都在灵堂里睡着了。”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忽然意识到灵堂内的情况很不正常。 守夜,自然是要醒着守才行,怎么会所有人都直接熟睡了过去? 他扫了一圈,很快找到角落里蜷缩着身体的小芸,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郁的表情,直接上前准备把她叫醒。 手摇,脚踢,甚至是扇耳光,她竟然都没有任何反应,依旧蜷缩成一团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唰! 顾判手腕一翻,擎出巡守利斧,沉默思索片刻后撩起她的长裙下摆,斧刃切开棉衣,在她纤细白皙的腿上轻轻一抹。 刹那间一道细细红线出现,鲜血哗得流淌出来,顺着那条柔顺的弧线滴滴答答淌落地面。 “嗯......” 小芸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呼吸陡然间变得急促起来。 顾判也不说话,又划了一道下去。 这一次她猛地坐了起来,脸上全都是惊悚恐惧的表情。 然后便听到了一道冰冷阴沉的男子声音。 “你,还是把那件事情给说出去了?” 小芸一下子回过神来,伸手按住腿上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抽抽噎噎就哭了起来,“我,我不知道......大娘他们逼问我老爷到底是怎么死的,不说就要给我上家法,我害怕......” “你都对谁说了?” “好多人,他们都围着我,逼问我,辱骂我......”小芸泣不成声,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第111章 排查 胡员外的棺材前,小芸在幽幽哭泣,其他人在呼呼沉眠,不管是问话声还是哭声,都没能让任何一个人从入睡之中醒来。 顾判缓缓站直身体,面上阴云密布,片刻后忽然笑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昨天晚上就该狠心送你归西,让你和胡员外夫妻团聚才对。” 说完后他不再去管趴在那里哭泣的小芸,拎了把椅子坐在还未合盖的棺木前,对着表情依然扭曲的胡员外,开始思考后续到底该怎么处置。 珞裳曾经说过,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有时候人多反而不是优势,而是劣势。 他现在对这个说法深以为然,就从这次的噩梦事件分析,很明显在小芸没有管住她那张嘴之后,局势就已经开始朝着愈恐怖的未知方向力狂奔。 关键问题是他已经身在局中,只能想办法拨开迷雾破局,才能让自己从这起突如其来的异闻事件中脱身。 但就凭他现在掌握的信息,想要破局何其难也。 顾判默默想着,忽然现小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哭声,他刚要起身查看,却感觉到一股无法抵抗的困意瞬间袭来,几乎没有反应时间便一头歪在椅背上昏睡过去。 呼...... 他猛地睁开眼睛,抹去额头上细密的冷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铛...... 清脆的锣声从远处隐隐响起。 他眉头紧皱,看向了还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小芸身体。 虽然没有真正过去查验,但他知道,她已经死了。 片刻后,灵堂内的其他人开始66续续从梦中惊醒,每个人脸上都充满惊疑恐惧的表情。 顾判此时已经离开了胡府,飞穿行在幽榭镇的街上,沉默观察着所有的一切。 这个镇子已经彻底完了。 想不到才过了不到一天一夜时间,关于四更噩梦的传言就已经如同高爆性病毒一般,席卷了整个小镇,几乎将过一半的人全部囊括了进去。 “实在不行,就......”顾判注视着黑暗笼罩下的幽榭镇,表情阴晴不定,眸子深处杀机浮现,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暴躁的情绪,再次回到了胡府之中。 事情最开始就是从胡员外身上出现,那么还是要从他这里寻找引噩梦死人事件的原因。 顾判的再次出现引起了胡家人的骚动与仇视,但他三两下将几个壮汉直接放倒不起,郑护院又带着几人持刀赶来表示支持,局势很快便得到了完美的控制。 一个又一个的胡府中人被叫到会客厅接受问询,随着时间的流逝,胡员外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轨迹就如同一幅幅画卷,迅在顾判脑海中丰富完善起来。 当天色大亮,最后一个人战战兢兢退下后,顾判让郑护院送了早餐过来,边吃边开始代入胡员外的角色开始又一次的详细复盘。 “这人就是个资深宅男啊,除了实在推脱不开的事情,其他时间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都在家里憋着。” “那么,他到底是怎么陷入到异闻事件中的?” 顾判喝完最后一口白粥,慢慢在屋内踱着步子,眉头也越皱越深。 现在只能先从胡府里面寻找线索了,而且如果从胡员外最常呆的地方现不了异常,他就唯有用最笨的拉网式检查法,每个院子每间屋子一点点看过去。 整个过程还不能假手他人,必须由他亲自带着打野刀完成,耗费的时间必定不是小数目。 问题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按照胡员外和小芸出事顺序推算,距离他命悬一线的那一刻,还有不到四天时间。 除此之外,消息的的迅扩散也给他增加了更多压力,不用到今天晚上,几乎整个幽榭镇恐怕都会在议论这件事情,并且给它再人为地增添几分阴森恐怖的色彩。 还有西边的西纶镇,他很想知道那里的情况如何,但目前却抽不出时间再去一趟,只能让郑护院派了个信得过的小弟骑马过去探查。 顾判开始从胡员外最喜欢呆的地方入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查看过去,尤其是书房这样的重点位置,更是几乎把里面的每一张有字的纸都翻了一遍。 整整大半个白天过去,他几乎把胡员外常去的地方都查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心里也渐渐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不对,我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个地方。” 忽然间,一个想法自顾判心底升起,一个很容易就被忽略掉的场所。 当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一般都会找些事情消磨难熬的时间,比如他曾经讲过的故事,几个人一起数冰柱,而在这个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小镇,看书就会是非常好的一个选择。 更何况,他知道胡员外喜听故事,爱看杂书。 那么,就还有一个地方需要去认真找一找,看一看。 顾判伸手一招,从昨天晚上就疯了一样跟在他身后忙碌的郑护院当即过来,喘着粗气等待命令。 顾判在他耳边低语两句,郑护院当即点头离开。 一刻钟后,眼睛通红、胡子拉碴的郑护院又飞奔了回来,浑身上下还散着一股浓郁的恶臭味道。 “顾先生,有现!” 从昨夜便一直处于亢奋病态的郑护院拼了,领着顾判来到内宅角落的茅房后,直接就趴了下去,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塞进了旱厕坑内。 忙活了一阵之后,郑护院真的掏出来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茅厕内只剩下顾判和郑护院两人,其他人都受不了这种恶臭的味道,一早就远远躲了出去。 “这是一本书?看模样还是一本卷轴装的缣帛书?”顾判眯起眼睛,对郑护院道,“你识字吗?” “在下只是略识一二。” 顾判又沉默片刻,“有两件事,你现在就去做,第一,想办法把它搞干净,但不要弄坏了帛书,弄花了字迹;第二,马上让人去查,胡员外如厕的时间规律,还有这卷帛书,究竟是什么时间出现在这里的。” 处理完毕后,那卷帛书平铺展开在胡府最大的会客厅中央。 虽然经过了仔细的清理,又用香料熏过,但整间屋子还是充斥着一种古怪的味道,就算是打开门窗通风换气都作用不大。 帛书质地坚韧却又轻薄,完全展开后几乎有五尺多长,上面写满了字迹。 顾判捏住鼻子,隔着一段距离,一字一句阅读着上面记载的内容,眉头时而紧皱,时而松弛。 第112章 没有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终将驱走光明。 许久后,顾判终于将目光从最后一排字上移开,又闭目沉思了许久,睁开眼睛才现厅内早已经点燃了十几根蜡烛,外面已经是漆黑如墨的黑夜时分。 他低头再看看那卷帛书,然后又抬起头来,忽然间就有些怀疑自己的阅读理解水平。 这玩意上面,**的到底写了些啥!? 要主线没主线,要结构没结构,要中心思想,也没有中心思想,就连最基本的语句通顺,好像都没有达到。 帛书上写的东西很乱,根本就不成系统,而且也无趣到了极点,真不知道写这个东西的人到底有没有文学细胞,搞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的流水账出来。 胡员外拿着它蹲大号,是好让自己心烦,抓紧搞完离开茅厕么? 顾判休息片刻,又打起精神,从头到尾把这片密密麻麻的文字重新读了一遍。 [笔趣阁 .biquga.info]确定还是流水账无疑。 而且像极了某个还未开化的村子,里面出了一位识字不多的村正,在以绳结记事的方式记录下陈年芝麻烂谷子的琐碎小事。 大篇幅都是打了几只野物,分而食之,大家很开心,围在篝火旁载歌载舞,收了什么作物,大家又很开心,还是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等等。 但这一次细读,还是让他现了些许疑点。 第一,记录在帛书上的文字应该不是原创,而是某个闲到蛋疼的家伙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收集整理而成。 当然这个人并不是胡员外,因为帛书上的字迹和胡员外的手书完全不同。 第二,帛书记录的内容里三次出现了计喉这两个字,从上下文意思联系起来分析,计喉应该就是一个人。 开始他以为是真正原创这篇流水账的作者名字,但后来却又觉得不是。 他再次从头到尾搜索相关的字眼,最终推测,这个叫计喉的家伙,在村子里的地位应该很高,至少是村长与村民,甚至是奴隶主与奴隶的关系。 最大的可能性,计喉就是那个村子的村长,或者可以称之为部落的酋长。 接下来,顾判思来想去,再也没有其他现,而且就算是上面的两处疑点,似乎也并没有太多可以分析利用的价值。 他从呆了很久的会客厅出来,站在院子里缓缓活动着身体,过了片刻又将一直守在那里的几个下人叫来。 “要你们查胡员外什么时候接触到这卷帛书的,有答案了吗?” “回先生的话,我们把能问的人都问到了,只有负责清扫茅厕的下人说起,那卷帛书放在厕中有大概至少有十来天时间了,胡员外似乎是把它当成打时间的闲书看过几次。” “不过,问了好多人都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顾判深吸口气,轻轻揉捏着两侧太阳穴,脑袋一片混乱。 忽然间,郑护院从外面狂奔而来,还未进门便喘着粗气喊道:“先生,我查到了!” 顾判霍地起身,沉声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郑护院大口喘息着道:“小人查到了这部帛书的来历!” “帛书是那日冯连村有几个年轻后生过来,向员外禀报村子遭灾一事,我找到了那日帮胡员外打扫书房的粗使仆妇,她说当日收拾书房时,好像在冯连村送来的包裹里见到了某个圆滚滚长轴状的东西!” “不过等她晚上再去收拾书房时,包裹里就只剩下了那些山货,胡员外让管家与她给拿到了偏房里存了起来。” 圆滚滚长轴状的东西!? 大概率就是这卷帛书无疑。 真的是冯连村的后生!? 顾判回想起去找冯村正求助的冯千崎,就是那一天,冯村正指派了几个年轻人帮忙运送衣食,前往冯千崎的村子,然后又让他们在返程时到幽榭镇找一下胡员外。 关于帛书来历的拼图已经减趋完整,只是里面还有两点疑问需要进一步去解决。 第一个疑问,这帛书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到底是冯千崎给的,还是那几个后生从半道上捡来的。 如果是冯千崎给的,那这个人就有最大的嫌疑,甚至可能已经没有了这个人,而是被异类所取而代之。 但是,当日他从雪地里将人救起,一直到离开,打野刀都没有任何反应,冯千崎给他的感觉也绝非异类,而且他当时救人时也进行过搜身,根本就没有现这么一个卷轴。 莫非? 顾判忽然激灵灵一个寒颤,他想起上一个时空的某部喜剧电影,某人给牢里的朋友偷偷带去了麻将和鸡腿,似乎是塞进后门躲过了盘查…… 如果是这样的话。 这不可能,按照卷轴的长度,再对比冯千崎的身高,只要他敢塞,那它注定就会从嘴里露出头来,这绝对不可能。 反过来再想,如果帛书是捡到的,那就必须准确找到捡书的位置,才能前去查探,以求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他认为自己这两个推测都有道理,但是,无论是去找冯千崎,还是准确定位捡书的位置,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去完成。 然而,按照胡员外从第一次噩梦到死亡的时间去计算,所剩的时间怕是不够他去做这么多的事情。 还有第二个疑问,若导致了数人死亡的事件根源并不在帛书身上,那他为此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在白费力气,还会浪费本就很不充裕的时间。 想到此处,顾判又问道,“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个叫计喉的人?” 这次所有人都纷纷摇头。 顾判却并没有太过意外的神色,只是交代了郑护院几句,让他当即遣人前往冯连村,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要说,只问帛书的来历。 接下来,他又命人去找一下镇子里办私塾的老学究,便又回到了会客厅内,准备再把那套流水账刷上第三遍。 心急如焚的郑护院一溜烟跑了出去,度之快仿佛身后有野狗在追。 如果真按照顾先生“再活六天、跑也没用”的推断,他怕是只剩下了不到一天好活,所以不管这位顾先生到底是不是救命稻草,他都必须一把抓住,死也不放。 就在顾判对着帛书字斟句酌时,一个家丁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还被会客厅的门槛绊倒摔了个马趴,然后抬起头满脸是血大叫道,“先生,不好了!” “怎么回事,你别着急,慢慢说。” 护院连脸上的血都顾不上去擦,声音颤抖道,“先生遣人去西纶镇打探情况,郑护院就指派小人堵了耳朵,快马加鞭一路赶了过去......” 他说到这里猛地停住,然后张大嘴巴,仿佛梦呓一般道,“西纶镇,没有了。”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你再说一遍,什么叫没有了!?” 第113章 未伤敌,先伤己 味道古怪的会客厅中,顾判站起身来,死死盯着那个护院,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后就又听到他喃喃自语般说道:“就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没有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回答让顾判也是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墨菲法则又生效了吗? 当最担心什么事情时,这件事就会生;最不想出现某个结果时,但它却一定会出现…… 顾判脸色很难看,却还是递了杯茶过去,以平静的语气道,“你说详细一点,这个没有了,什么都没有留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护院接过茶水,先是拿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鲜血,又咕咚咕咚将茶水一饮而尽,这才用近乎呆滞的语气道,“回先生的话,西纶镇就是没有了,那里现在就是一片野外荒地,连房舍街道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什么都没有留下。” 顾判赏了那名家丁一锭官银,让他下去休息,等到屋内无人后,他捏住了自己的眉心,开始梳理突然间变得更加混乱的思绪。 按照他说的这种情况,西纶镇还真的只能用没有了来形容…… 就算是护院说出西纶镇的人都死绝了,他都不会有太大惊讶。 毕竟现在这两个镇子的人都已经陷入到了疑似异闻事件之中,当普通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时,死了很正常,都死绝了也正常,不死人才不正常。 但一个镇子,那么多人,连同房屋建筑全部都消失不见,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当真是完全出了他的想象。 更让他感到疑惑的是,幽榭镇这里是六天必死的噩梦降临,但是,到了西纶镇那里,就算是李道士把消息散布了出去,也应该是才刚刚开始做噩梦啊,怎么可能会突然间连镇子都消失不见? “不对,除去西纶镇是真的消失外,还有一种可能必须要考虑进去。” 蓦地记起当初的黑夜荒村事件,以及当时那些迷雾对普通人神智产生的影响,顾判顿时有了新的计较,他让那护院先下去休息,开始思索荒村事件与噩梦事件之间,到底有没有可以称得上是共通点的地方。 正在苦思冥想时,老学究被人带了过来。 顾判一句客套话都没有,开门见山就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计喉这个名字?” “计喉?” 老学究皱眉道:“先生问的这个人很有名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太大名气,但绝对比普通人要有名得多。” 老学究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时一脸茫然的表情,“老朽却是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名字,本朝没有,前朝似乎也没有。” “如果既不是本朝,也不是前朝,而是很久很久以前呢?” 老学究揪着胡子,有些为难地道,“那老朽就只能回去在那些旧纸堆里翻翻看了,这样就需要很多时间,也不一定能找到。” 顾判点点头,朝着后面一抬手,郑护院便端了满满一托盘的银锭出来,放到了老学究面前的桌上。 看都没看,顾判便从托盘上随意抓了一把,塞进老学究手中,“我希望你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这样它们就都是你的了,你高兴,我也开心。” 老学究死死攥住手里的银子,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顾判又摆摆手,“郑护院,找两个信得过的兄弟过去,帮老先生一起去那些故纸堆里找。” 送走老学究后,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间,夜已经深了。 顾判起身,接过郑护院递来的一碗参汤,喝了一口便把碗放下,看着他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你最后一个晚上了吧。” 郑护院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叩道,“小人已经没了主意,顾先生救命!” 顾判从身后取出巡守利斧,森寒的光芒映在郑护院脸上,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就听到顾判的声音似乎从天边飘来,如同屋外的寒风一样冰冷,“帮你就等于帮我自己,所以你必须相信我,也只能相信我。” 郑护院抬起惨白的面孔,苦笑道,“小人知道,现在就算是先生一斧头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小人也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顾判闭上了眼睛,语气愈低沉,“我不会杀你,李道士既然已经先走一步,关于提前杀人会出现什么情况,我已经有了大致的验证,所以此时再杀你并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呆会儿可能会有点疼,你最好忍住,忍不住了可以叫,但是一定要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能睡。” 郑护院连连点头:“请顾先生放心,小人明白。” 顾判点点头,不再开口,端起那碗参汤慢慢喝着,喝完后又给自己沏了一壶浓茶,同样慢慢喝完。 然后他看看沙漏,便站起身来,脱掉了上衣,横过斧刃先在自己肩膀上划了一道。 锋利的斧刃却只是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白痕。 他触摸一下体表那层几乎很难感觉到的膜,狠心一咬牙,又加大了几分力量。 唰! 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流淌下来,他看都不看,反手就给郑护院同样划了一道。 “似乎已经有点儿困了,那就从我开始吧。” 距离四更天越来越近,顾判和郑护院身上已经多出十几道纵横交错的伤口。 不过还好,他们的困意似乎随着疼痛的加剧在慢慢减轻。 顾判默默估算着时间,忽然有些想笑。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出来。 看这事儿整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连敌人的毛都还没有摸到一根,就必须未伤敌,先伤己,先用自残的法子,来和敌人对抗。 笑着笑着,他忽然感觉到巡守利斧变得烫手,就在同一时间,无法抵抗的困意已经如同深海巨浪,瞬间就将他盖压淹没。 对面的郑护院已经闭上了眼睛! 完了! 手中巡守利斧就像是烧得通红的铁块,身上被划伤之处更是火辣辣的痛。 但即便如此,顾判也没有抵挡住如高山大海般盖压淹没过来的困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多久之后,似乎只是短短一瞬。 顾判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第一时间便看到了僵硬在地上的郑护院。 他的表情扭曲狰狞,七窍外还残留着暗红的血迹,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 第114章 说重点 从桌上拎起烛台,顾判仔细检查了郑护院的尸体,第一眼就让他现了少许的不同之处。 郑护院和其他死者有区别的地方在于,他的尸体并没有紧缩成一团,而是做出了拼命向前爬的姿势。 临死前的那一刻,他在竭尽全力向前伸出自己的手臂,而他右手的指尖,只差半尺距离就能够触摸到顾判的脚面。 “还是失败了,即便是以巡守利斧自残的方式,还是没能保持清醒。” “郑护院在临死前肯定也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而且看他的模样,似乎想找到我,寻求救命......” “只可惜,我这样一根被他当成最后希望的稻草,却是一抓就掉,并不牢固。” 顾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安静沉思了许久后才霍地站起身来。 他决定还是不能再在幽榭镇待下去了。 现在就去找到那老学究,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然后无论是有还是没有,就必须要趁夜离开,用最快的度远离此地。 就算是还剩下的时间不能支撑他一路狂奔到大魏京城,但总归是越远越好。 李道士临死前说的那句不论多远都逃不掉、避不开,对他的分析判断产生了很大影响,导致他又白白在这里浪费了两天时间,却什么东西都没有查出来。 但那个家伙说了一句多远都逃不掉,就真的逃不掉吗? 从幽榭镇到西纶镇,李道士才逃了多远,最多无非是一两百里出去。 那么,以他的度与体力,在第六天到来之前不眠不休一路力狂奔,至少能跑到大几百、甚至是上千里之外,如此远的距离,还不能摆脱这莫名其妙的四更时分,噩梦降临吗? 如果真的不能...... 顾判挽起衣袖,解开护腕,目光阴郁盯着身体上那两点胎记似的鲜红印痕,心中闪过一个更加阴郁的念头。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希望疑似疯掉的红衣婆娘真的像他所想的那般厉害。 一个念头闪过,顾判又想起来关于帛书来历的问题。 前往冯连村的人还没有回来,那么,他到底是现在就跑,还是马上也去冯连村,找到那几个后生,把事情问清楚? 两难的选择。 一头栽进这种破事儿里面,光是想靠着逃跑来解决问题,并不是很靠谱的选择。 这一点,他已经从“白虎”、木蛉,还有红衣新娘身上吃到了极为深刻的教训。 但要是不跑,万一跑远了真的能逃出噩梦,他岂不是亲手掐断了一条最容易脱离危险的路线? “对,我现在就去见老学究,然后马上朝冯连村的方向跑,如果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就再做思量,如果得不到线索,那就不管不顾直接沿着那个方向跑路离开,总而言之反正要先远离这里再说!” 沉思到头脑胀的顾判一拍大腿,二话不说当即出了门,朝着胡府的后厨奔去。 盏茶时间后,他背着一只硕大的背篓,里面装满了各种干粮,腰侧还悬着酒囊水袋,从马厩牵了两匹骏马,大步不停直接出了胡府。 半刻钟后,他已经站在了老学究的面前。 “没想到先生竟然这般急切,天还不亮就找了过来。” 老学究披头散,满脸倦容,一对眼睛里面都是血丝。 他从大堆旧书之中抬起头来,看着同样疲惫不堪的顾判,皱眉叹了口气道:“小老儿自胡府回来后便开始苦思冥想,这名为计喉的,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处地名,甚至是古书典籍中的某个提法......” “惜乎先生给小老儿讲述的内容里,只有这两个字可以称得上是有用的线索,就算小老儿想要联系前后文字解疑,也何其难也。” “我不把整个帛书给你观看,是为了你好。”顾判淡淡道了一句,按捺住性子,听他继续说了下去。 老学究揪着自己白花花的胡须道:“只可惜按照这几个思路找下去,却总是一头雾水,不解其意,就有如无星无月之夜进入深山,前后左右尽皆是一片漆黑,茫茫然寻不到出山的方向。” “呜呼哀哉,小老儿连头都揪掉了不知道多少根,于是乎,就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当即抛开那些正统典籍,开始从那些杂闻记事之中寻找,到眼下虽然还没有找到明确的线索,但是乎......” 啪! 整整十锭白银被顾判重重拍在了桌上,他咬着牙,倒抽着凉气,竭尽全力控制着情绪和语气道:“老先生,说重点!” “哦。” 老学究看到桌上明晃晃的银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老夫结合很久前所看的一部古籍推测,计喉这两个字,有可能并不是人,更不是地名,也许是上古之时,结寨部落所供奉的那种,容我想想,该怎样说才更准确一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不用想了。” 顾判面沉如水,直接转身准备离开,临出门前却又忽然停下脚步,“老先生,上古究竟是多久之前?” “这个......小老儿也说不准,其实说久,倒也没有太久,总之就是民智未开,大统王朝未成之时。” “那时可有众多鬼神之说?” “鬼神之说?这种说法历朝历代都有,不过却从未见到有哪个鬼神显露于世,而对于读书人,许多人都并不会将它们当成是真迹罢了,就算是有人听之信之,它们也应该与我们这些凡人无所交集,不然这天下苍生,可不都应该是按鬼神敕令运作?若是有鬼神相争,又有鬼神喜食活人,某地某域的百姓可还有一丝活路?” “我知道了。” 顾判点点头,又说道:“老先生这两夜睡得可还安稳香甜?” “啊?”老学究一愣,随即缓缓摇头道:“小老儿活得岁数够大了,自知时日无多,就一直缩在书房不出,除了看书便是吃饭睡觉,想的少,自然入夜便能安眠。” “若不是今冬大雪,衣食无着,却也不会如此贪恋先生的银钱。” “我马上就要离开这幽榭镇,临行前也劝老先生一句。” 顾判将手搭在木门上,叹了口气道:“你最好也收拾行囊远行吧,最好不要再回到此地,而且,走的时候拿东西堵紧耳朵,什么人的话都不要听,什么事情也都不要去问。” 说完后,他当即大步离开,身后只听到老学究的幽幽叹息声。 “有道是落叶归根,老夫自最后一次举人落第便回到家乡,如今已经是第一十七个年头,虽无妻无子,却还有父母坟茔在此,我走了之后,又有谁还能想着给他们在年节时上一柱香火,说一说家乡近来生之事呢?” 声音减小,顾判也渐行渐远,直至不可听闻。 第115章 生死观 提醒还是不提醒,是他的事,老学究是走还是留下,也是其自己的想法,两人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了相应的选择而已。 顾判翻身上马,很快便出了幽榭镇,最后又看一眼,便再不回头。 图腾…… 按照老学究的说法,计喉很有就是很久以前某个部落所供奉的原始图腾。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它究竟为什么才可以在这么多年之后,还能以噩梦杀人? 而且如今这大魏就有许许多多官面上,以及百姓私下里供奉的正神野神,只是从未见它们显露过任何“神迹”,这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计喉,就算当时接受供奉,到了现在,它凭什么就能与众不同!? 就算这东西是个活物,是异闻的活物,那么被时光长河冲刷了如此之久,它的所有印记都应该已经被磨灭了才是。 他有此判断,还是那夜在河边与红衣新娘一番“长谈”,从她的话里得出的结论。 试想一下,就连红衣新娘这么厉害的异类都惧怕时光的磨灭,那么这结寨部落时期的计喉,到底是怎样扛过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的冲刷的? 如果不是那卷莫名其妙的帛书,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还会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部落,供奉了这样一个名为计喉的图腾。 忽然间,顾判在马背上一震,心中闪过一个可称之为古怪的想法。 他在上一个时空,曾经看到过这样一种关于死亡的观点。 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 第一次,当一个人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他在生物学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当一个人被下葬,人们穿着肃穆黑衣出席他的葬礼,注销各种证件,然后就会宣告,他在这个社会上不复存在,你已经悄然离去。 第三次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于是,这个人就真正地死去,一切与之有关的痕迹都将不复存在,整个世界都将不再和他有关,真真正正湮灭在了历史与时间的长河之中。 如果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最普通的人,那么,当认识他的人全部离世,留下的物品尽数不存,血脉也一点点稀释,不再有关于这位祖先的任何记忆时,他就真真正正的失去了存在的痕迹。 一瞬间,顾判忽然对“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有的人死了,他却还活着”这两句话,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于是乎,当散的思维再次回转过来,他便不由自主想到,当胡员外入手那部帛书卷册,并且将它当做是如厕消遣的杂书去看时...... 或许他也不知道怎样就打开了某处开关,将名为计喉的东西,又重新映入到了人的脑海意识之中。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就是“思念”的威力,一念及此,恐怖如此。 按照奔马的度,不停不歇跑出这么长一段时间,冯连村大致就在前方十里左右,顾判在此时勒住缰绳停了下来,从马背后面摸出了那部帛书卷轴。 呼...... 一团淡金火焰自顾判掌心燃起,将那部被卷起来的帛书完全包裹在内,仿佛在擎着一只剧烈燃烧的火把。 但几个呼吸之后,火焰散去,帛书卷轴却依然安然无恙,似乎刚才包裹住它的火焰,根本就未曾出现。 “这东西……” 他右手一翻,已经是祭出了打野刀,斧刃划过一道寒光,重重斩在了卷轴正中。 轰! 顾判眼前一黑,双耳轰鸣不止。 模模糊糊之间,他似乎又听到了冬雷阵阵,自高空遽然炸响。 咔嚓! 地上的帛书卷轴多出一道裂痕。 顾判咬紧牙关,不一言,抬手便又是一斧狠狠落下。 轰隆隆! 雷声再响,滚过长空。 金焰翻飞,包裹着利斧重重落下。 一斧一斧又一斧。 他不管不顾,几乎使尽全身力气,抡起巡守利斧没有间歇地重重砸落。 “我让你入梦,我让你思念,我让你思之如梦......” “我草泥马!” 轰! 金焰再次迸,伴着巡守利斧同时斩落。 这一次,已经满是裂痕的帛书卷轴终于不堪负重,伴着一声脆响断裂成数截。 天空中,闷雷几乎已经连成一片,惊得飞禽走兽再也顾不上其他,开始从各自藏身之处钻出,疯狂地在还未化尽的雪地上疯狂逃窜。 许久后,顾判喘息着停了下来,看着地上化为灰烬渐渐消散的帛书卷轴,阴沉了很久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片刻后,他重新又恢复了平静,继续朝着冯连村赶去。 他是毁了这帛书不假,但危机却并没有真正解除,或许就连恶心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计喉一下都称不上,最多只能是让自家心中郁结的邪气稍稍缓解。 天色大亮之时,一路飞奔的顾判终于来到记忆中冯连庄的位置。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用到记忆中的位置这个形容。 因为几天前还鸡犬之声相闻,良田农舍皆在的小村庄,离奇地消失不见了。 真的就像是从西纶镇探查回来报告的那名护院所说,它就是不见了,不管是人,还是房舍农田,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竟然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就连他暂时关在栏圈之中,让小厮爷爷代喂的几条野狗,也再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眼前种种,忽然让他感觉一切似乎都变得那么虚幻,很不真实。 就如同庄周梦蝶,不知道他现在自以为的清醒是在做梦,还是那半夜四更天的噩梦才是在做梦。 顾判详细比对了眼前和当初荒村所面对的情况,经过一番思考后,他还是认为两者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荒村事件在他的认知中,应该是那种灰色雾气影响改变了人的精神感知,就像是给套上了一具全真全息游戏头盔,自以为在做什么事情,其实都是自己臆想之下的瞎折腾。 一来到自己比较熟悉的游戏领域,顾判顿时就对眼前的情况多了几分可以想象的空间。 甚至还可以散到关于整个世界的不负责任瞎想。 “难道我其实是穿越到了某个游戏里面,那帮策划们经过了辛苦的加班劳动,又做了一次数据更新?” “现在幽榭镇噩梦副本已经开启,玩家需要退出重新登录后才能正常游戏?” “可像我这样真人上阵的,又怎么才能保存数据安全退出?” 顾判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又开始不负责任地胡思乱想,以此缓解自己越来越胀的脑袋。 但是他很快收敛思绪,将注意力再次转回到对当下情势的分析判断之中。 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时间也很紧张,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与松弛。 第116章 第五夜 思绪重新回转到关于冯连村消失上面,顿时就有几个疑问涌上了顾判的心头。 他曾经推算过时间,当那几个后生从幽榭镇回来时,他确定自己还在村子里住着,后面才是胡员外从幽榭镇赶来看慰佃户村民,时间线是没错的。 但是,如果以接触过帛书为触条件,那当他还在村子时就应该已经开启噩梦事件,或者是直接面临整个村子消失的恐怖,而不是直到他离开,一切都还安然无恙。 难道是那几个冯连村的后生不识字,无法阅读帛书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这样,没文化倒是有没文化的好处! 第二个推断,如果是以听到“半夜四更,噩梦降临”这个故事中的某些关键词为触条件,有些地方好像也说不通。 他遣来幽榭镇的护院并没有听到这些东西,也没有噩梦经历,这条路其实是堵死的,那么,到底又是什么原因,让一整个冯连村都像西纶镇那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顾判是真的很烦,他本来就不擅长这种形似破案的推理,现在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实在是让他的心情暴躁到了极点。 在冯连村应该存在的位置搜索了一遍,不出意外没有任何现,他当即将这令人挠头的疑问丟至脑后,背好补给迅离开。 想不通就不要去想好了,他的时间很宝贵,不能再继续浪费下去,更何况,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到了他的第六夜,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那一天的四更天水落石出。 或者是,他在稀客糊涂之中死掉,同样免去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折磨。 刚向前跑出百余丈距离,顾判却又勒住缰绳,下马来到左前方的一处地方。 那里的地面上,有一小片可能是被大风吹来的白雪,而在白雪上面,沾染着少许类似于黑色粉末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摩挲斧柄,忽然想明白了村子消失后,一直让他感觉到难以理解的一种情况。 那就是关于守恒定律的问题。 上一个时空所接受的教育,直到现在都给顾判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影响。 所以在他看来,就算这个世界已经偏离航道,但是在还没有真正进入到完全失控的情况之前,应该遵守的基本定律,并不会有大的变化。 比如说在他能看到的宏观层面上,无论如何还是需要遵守质能守恒定律。 在上一个时空中,曾经有过小板凳炸地球的说法,那么,冯连村这么大质量的东西完全凭空消失不见了,却对周围环境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除非是用多维空间等等未经证实的理论去解释,不然就很难让他心服口服。 但如果真的牵扯到了多维空间等玄之又玄的东西,那就难了,就算是他能修炼到一拳击出山川尽碎的程度,遇上这种局面那也是必跪的结果。 这点疑惑一直横亘在顾判心中,如鲠在喉让他不得安心,直到现在现了这片白雪,以及洒落在白雪上面的灰烬,才突然间就有了可以说得通的另外一种解释。 那东西杀人毁物的手段,有可能就像是他御使打野刀击杀某些异类一样,打杀之后便都化作飞灰飘散,以这样一种形式造成了最终什么都不可见的视觉效果。 但即便有了可以讲通道理的猜测,他却还是压力很大,毕竟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也只是对人没了之后是个什么状况,有了一个初步的推断而已。 更重要的诸如人到底是怎么没的,怎么才能不让自己没了,他还是一头雾水摸不清头脑。 正所谓不了解运行机制,便无法进行有效反制,高上一寸,那就高到了没变没沿。 顾判又用烈焰掌将那片白雪消融殆尽,眼看着剩下的灰烬随风而去,许久都没有言语。 没有办法,还是只能选择三十六计中的最后一计,走为上。 整整大半个白天,顾判几乎都在马背上度过,直到把两匹正值壮年的骏马全部累到口吐白沫,再也无法奔跑,才直接舍了马,迈开双腿开始力向前狂奔。 待到月朗星稀的午夜时分,他估摸着自己至少已经跑出了三四百里开外,远远将幽榭镇甩在了后面。 那么,马上就要迎来他的第五夜了。 如果今夜还是会陷入到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中去,就说明他所设想的,大踏步后退,以空间换取生存时间的方法基本上已经宣告失效, 那他就只能是抡起斧头...... 算了,就是抡起斧头,他也不知道敌人到底是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又会以一种什么方式出现。 实在不行,就只剩下按求助按钮这一条路可走了? 但那样的话...... 顾判回想起百花阁内许神女惨遭被吃,自己也差点儿凉凉的那一刻,心中不由自主就有些虚。 红衣新娘那模样,大概率是精分疯了,真真正正变成了不可言说不可揣测的诡异存在。 而且她弄死许神女这么一个练功走火,实力欠佳的家伙,都把他折腾得七荤八素,等下若是对上了这种诡异莫名的家伙,会是个什么结果还很难说啊。 这就像是敌方派兵入侵到了国内,憋到最后却只能打开黑盒子按下按钮,朝着自家领土放上一枚大伊万,杀敌一千自伤八千的无奈之举。 时间一点点在朝着四更时分接近,顾判吃完最后一口干粮,又咕咚咕咚灌了一通烧酒,伸手拔出了巡守利斧。 一切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他现在是个弱逼。 就是因为他太弱了,弱到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的地步,这就是天大的耻辱。 他冷笑着,反转斧刃,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血线。 轰! 淡金火焰脱体而出,将他的整个身体全部包裹在内,将周围黑暗刹那间全部驱散。 唰...... 又是一斧落下,又是一道血线出现。 忽然间,无法抗拒的困意毫无征兆袭来,就如同一座黑色大山在眼前崩塌,根本就没有逃脱闪避的余地。 还是,太弱了啊! 顾判猛地将牙龈都咬出血来,周身火焰暴涨,又是狠狠一斧切在了自己身上。 金焰利斧加身,也为他搏来了刹那时间的清明。 在这一瞬间,顾判以仅存一丝的清明做了两件事。 他一边全力摧动烈焰掌的热流,让自己仅存的那丝清明能再维系一个刹那,然后,他将早就准备到位的巡守利斧落下,狠狠刺到了自己的手腕上面。 第117章 篝火 虽然这不是他的第六夜,但是顾判认为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就算要赌,也必须提前一步去赌,真正到了最后需要压上生死的那一刻,赌不赢就已经晚了。 轰! 斧头顶端的尖刺狠狠刺中了两点猩红印记。 在毫无征兆突然就陷入昏迷之前,他似乎看到了一抹红光从自己的腕部迸,整个世界瞬间就被一片血色所填满。 然后他就再也抵抗不住那深沉的睡意,被重重掀翻到黑色巨浪下面。 ……………………………………… 眼前是一条漆黑无比的小路,只有前路没有退路的小路。 路两旁则是阴森灰暗的密林,那些树木在不停地扭曲舞动,像极了一团团狰狞鬼影。 脚下则铺满了花与草,但它们都是灰色,没有掺杂其他一丝杂色。 顾判就走在这条小路上。 越是向前,处在朦朦胧胧状态的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越轻快,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飘上高空。 这种感觉很奇妙,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并不在他的思考范围之内。 因为他现在基本上已经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走,但前后都只有这一条路存在,那么似乎唯一的选择,也只能继续向前走下去。 整个环境都很安静,没有风吹枝叶的响声,没有虫鸣,也没有兽吼,就连他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也都不存在。 顾判却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不,他其实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去想,只是在机械地迈着步子,沿着这条不知道通往何方的漆黑小路一直向前。 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又走了多远,反正就是一直走下去,不知疲倦地一直走下去。 忽然间,整个世界似乎变得有了一丝不同。 仿佛在亘古不变的墨色之中,增添了一抹其他的颜色。 顾判还在机械地走着,但随着那抹颜色的逐渐加深,他忽然间就无意识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就算是三岁的小孩子都能一口回答上来。 但是,它就是把顾判给硬生生难住了。 他就是给不出答案,混入黑暗中的这一抹颜色,到底是什么颜色。 渐渐地,他开始有些烦躁了。 无法解决的这个问题,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鱼刺卡住喉咙,让人难受到了极点。 它到底是什么颜色呢? 一直行走的他停了下来,烦躁地在原地转着圈子。 颜色,颜色! 这到底是什么颜色! 唰! 又是那道不同的颜色刷过。 不,颜色一共有几种!? 顾判忽然间安静下来,伸出了手心,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一段时间过去,他低下头,口中出诡异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渗人。 终于他开始忍不住放声狂笑。 小学自然老师,对不起你啊! 太阳光穿三棱镜。 赤橙黄绿青蓝紫。 这是赤色,血一样的赤色啊! 轰! 眼前的景色刹那间潮水般褪去。 小路,密林同时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黑暗的虚空,以及虚空中唯一的那团光明。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前面不远处燃着的一堆篝火。 还有围绕在篝火旁,载歌载舞的人像虚影。 他们裹着麻布、兽皮,欢快地唱着、跳着,很快将气氛推向了炽烈的高/潮。 “计喉!计喉!计喉!” 此时此刻,所有虚影都跪拜下去,口中欢呼着一模一样的声音。 他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几乎都要跟着跪地欢呼起来。 但下一刻,他却猛地昂起头,咬牙狞笑道,“计你mB,喉你姥姥!” 轰! 篝火上方的虚空中陡然现出一团庞大的虚影,向外散着令人绝望的莫名压抑气息。 顾判猛地将眼睛瞪大到最大,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彻骨的大手死死攥住,然后狠狠握紧,挤压,旋转。 这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恐怖,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神智便几乎为之冻结,心中无法翻起哪怕一个念头。 忽然间红芒大盛,热流爆。 虽然红芒与热流都只持续了刹那时间,便在恐惧的压迫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也已经让顾判从那种恐怖压迫中回过神来,再一次稍微恢复了些许自主意识。 “给老子滚!” 顾判胸中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邪火骤然勃,左手横于身前,右手蜷于腰侧,蹬蹬蹬几个大步便来到篝火旁边。 然后他吐气扬声,以最为暴烈的姿态挥拳向着篝火砸去,包裹在淡金火焰下的右手紧握,青筋毕露。 篝火上方盘踞着的庞大虚影依旧一动不动。 它似乎在仰望头顶高远的虚空,又似乎在闭目聆听若有似无的声响,对于下面正在挥拳砸来的顾判,完全没有引起它的任何注意。 拳头临身的前一刻,顾判忽然改拳为抓,手中毫无征兆便多出来一柄寒光闪烁,又被层层金焰包裹的利斧,以更加暴烈的姿态轰然砸落。 轰隆! 仿佛从不知多少年前便静静燃烧到现在的篝火,在这一刻陡然爆出一团明亮至极的光芒。 意识即将陷入到最深沉的黑暗之前,顾判隐约看到了一个身穿洁白衣裙,披头散的女子,凭空出现在了那堆篝火旁。 她似乎也在沉默注视着篝火上方的虚空,忽然间就毫无征兆厉声尖笑了起来。 “汝如此古老,莫非已经勘破了何为客观存在?” “吾所追寻的,客观存在!” 阴森恐怖的女子尖笑瞬间填满整个空间,层层叠叠,永无休止。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顾判猛地睁开了眼睛,只剩下骨头的手上还紧握着温润的巡守利斧。 他想要挣扎着起身,刚一动作却又仰躺下去,浑身上下散了架一般难受,喉咙里也有如火烧,一咳嗽便是大团带着肉香的火星喷出。 又过了许久,他的眼神终于恢复清明,直接放弃了挣扎起身的念头,就那样安安静静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沉默注视着远处的地平线。 那里,正有一丝鱼肚白正在慢慢显现。 “早已经过了四更天了啊......” 话一出口,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到了极点,同时又是大口的火星喷出。 直到蛋黄般的太阳终于从地平线下跃出,开始将光和热洒向大地,他才终于能够稍稍平复下呼吸,不再是不停向外喷吐肉香阵阵的火星。 顾判感觉自己很累,也很伤。 虽然第五夜的危机已然过去,但他却并没有休息一下的想法。 因为他并不知道,最为恐怖的第六夜是不是还会如期降临。 他甚至不愿闭眼,不想再回忆起篝火上方那团能真能直接把人吓死的虚影。 第118章 第六日 那真的是一团让人看了就不由自主心生极大恐惧的东西。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他可是有着打野刀和烈焰掌,甚至还借助了红衣新娘的力量,在那一刻都差点儿在恐惧的压迫下翻不了身,所以胡员外、小芸、郑护院,甚至是李道士会被直接虚影吓到,甚至是在气息震慑下被吓死,也就没那么出奇了。 那么,篝火旁的那些人,他们口中高呼的“计喉”,到底是什么东西? 躺在那里思考了许久,顾判忽然呆住,脸上表情变得有些阴沉和疑惑。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他竟然已经记不得计喉那恐怖到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形象,无论怎么回想,都只剩下篝火上方的一团黑暗,其他再也没有一丝记忆。 “真的是想多了......” 顾判艰难吞咽下一口唾液,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来还担心自己会不会经常被那东西的恐怖吓到,没想到才过了这么点儿时间,就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 拼命在脑海中搜刮着关于计喉的一切印象,就在头脑胀的时候,他忽然间想到了前世的一个成语,以及听人说起过的,从某个奇怪角度对这个成语的解读。 叶公好龙。 龙,神秘高贵,象征尊崇,寓意皇权,非九五至尊家族不能使用。 但在最初的时候呢,一直追溯到龙作为图腾刚刚出现的时候,龙的形象到底是什么,当时的人们又是对它怎么定义的? 他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他只能从古代神话中得知,龙象征着万物众生。 也有头似驼,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这些描述。 从某种角度上想,就是各种动物的组合体,取各种不同生物的身躯的一部分,组成的身体。而且还能显能隐,能细能巨,能短能长,呼风唤雨,神秘莫测。 或许这就是原始的图腾崇拜,在经历了斗争与吞并后的集合与归一。 当时那个被他嗤之以鼻的古怪解读就是,叶公作为一介凡人,能够在直视这种神秘恐怖的生命集合体后,还能有力气逃走,已经算是胆识人、行动力爆表了。 想到此处,顾判心中又是猛地一动。 虽然他依然无法再次回想那“计喉”的具体模样,但“图腾”与“聚合”两个词,却仿佛一道闪电,骤然划过他的脑海。 那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怖,那已经只剩下一片黑暗的形象,也许真的可以用这两个词来进行模糊的描述。 所以有可能,这不知道多少年前被人跪拜的东西,其实是某个部落在经过无数次征伐之后,自家那越变越复杂,越变越不像样的图腾!? 对了,还有红衣新娘。 她貌似是真的疯了。 完完全全就是那种精神病晚期,歇斯底里、六亲不认的疯狂。 顾判又记起,红衣新娘最后一边尖声厉笑,一边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他想了又想,直到身体都恢复到可以慢慢动弹了,才记起了那么一星半点。 她念叨的那几个字,可是有些不符合常理啊。 至少是不符合她本身存在的常理。 神特么的客观存在。 这是他对她说过的东西? 可是一段时间过去,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没想到却还是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再回过头来细想一下,红衣新娘到底是肿么了? 她作为一个本身就非常唯心存在的异类生命体,竟然口口声声要追寻唯物主义的客观存在,这是何等卧槽的荒诞与古怪。 顾判有些想笑,但又怕笑起来会牵动伤口,便只好硬生生忍住,转而开始思考让自己不那么开心的事情。 不知道今夜,也是对噩梦事件而言最为恐怖致命的第六夜,他还会不会再次陷入进去。 如果它真的又来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到底还能不能再借用一次红衣新娘的力量而不死,已经是个未知数。 但如果不借用,他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让自己从噩梦中摆脱出来。 这就形成了一个矛盾,很难两全其美的矛盾。 所以说,他究竟该如何选择呢,那两个伤敌一千自损八千的按钮,他到底是按,还是不按呢? 顾判暗叹一声,艰难抬起被红衣新娘种下印记的手臂,看了一眼之后顿时满嘴苦涩,愣在当场。 他的“核反击按钮”,竟然消失不见了。 行了,人已经撕毁协议,把援助项目全部都撤走了。 他现在也用不着来来回回的纠结了,如果今夜噩梦依旧会来,也就只剩下自力更生这一个选项了。 顾判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阴沉难看。 不仅仅是按钮消失不见,他的那只手臂上面,自肘部以下的整个小臂,都已经只剩下了森森黑骨,不见一丝血肉。 诡异的是,他竟然一直没有感觉到疼痛。 而且,他很想知道,自家的骨头为什么不是白色,反而会是黑色。 第六日白天。 顾判哪儿都没去,一直就在原地呆着,吃光了背篓里所有的干粮,又捉了一只不长眼的野兔,掌心生火烤着一并吃下肚子。 就连带着的剩余烈酒都被他喝了个干干净净。 咔嚓嚓! 他活动着漆黑如墨的右手,只剩骨头的手指相互擦碰,出清脆的响声。 他看了又看,总是觉得奇怪,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看上去就像是终结者电影里面的追杀机器人,剥掉了皮肉后露出机械骨骼。 顾判长叹一声,右手已经废了,就连烈焰掌真气都无法再游动到此,只到手肘便如临绝地,无法再向前一步。 也许将来再与人对战时,突然从袍袖里亮出这只九阴黑骨爪,会吓敌人一跳? 他尝试着横过斧刃,去刮擦右手和小臂裸露的黑色骨骼,但仅仅一下之后,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痛便让他无法忍受,不得不放弃了学习关二哥那般刮骨疗毒的壮举。 这种感觉...... 他伸出完好无损的左手,触摸着右臂黑色的骨骼,突然间有些明白了什么。 这是印记,就如同红衣新娘咬了他一口之后,留下的那两颗红点,现在整个右臂小臂连同手掌手指,都被计喉种下了这种黑色的印记。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的心情愈变得沉凝起来,只不过没有表露在外。 昨夜四更时分,他借着红衣的力量在最后一刻恢复清明,倾尽所有爆出一斧,劈砍在了那“计喉”的身上,但究竟造成了怎样的战果,他却是一点儿都不清楚。 现在问题就出现了。 如果今天晚上计喉再卷土重来,四更入梦,他还能不能像昨夜那样在紧要关头恢复神智清明,而如果能恢复神智,又能不能在那种恐怖与气息的震慑下独自完成反击,就成了横亘他心中的最大两个难题。 第119章 载歌载舞 顾判喝掉最后一口清水,重重叹了口气。 若是搁在平常,他知道红衣印痕消失,兴许还会高兴得跳起来,但现在这种情势,她就是他必须要抱的那条大腿,如今大腿不让你抱了,你让挂在那上面的附件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所以说,第六夜的噩梦可能依旧还会降临,而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拼死一搏。 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文明程度还不甚高的世界,弱小就是原罪。 你弱,你就是傻逼。 你弱,就活该你活不下去。 想到此处,他反而一下子平静下来,甚至裹紧了身上的鹿皮外套,借着酒劲很快沉睡过去。 午夜,顾判从入睡中醒来,拿冰凉的清水洗了把脸,然后盘膝而坐,腿上横放着巡守利斧,呼吸绵延悠长,安静等待着第二次入眠的到来。 呼...... 当他从迷茫中恢复神智的时候,忽然现这一次的展开和上次不同,再不是那种阴暗恐怖的漆黑小路,而是温暖明亮,很莫名其妙的就融入到了某种团结、和谐、热烈、欢快的氛围之中。 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他现自己就混在一大群人中间,围在一堆燃烧得高高的篝火旁,唱着听不懂的歌谣,跳着很尴尬的群舞,绕着火堆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更远一些的边上,还有更多的人站在那里围观,嘭嘭敲打着热烈的节拍。 顾判不动声色,只是暗暗提高了警惕,然后还在随着节奏用力扭动身体,假装融入在这种氛围之中。 但仅仅跳了几圈之后,他便感觉难以为继,有些跟不上其他人的节奏。 不是因为这舞蹈太尬,而是因为它太难了,头颈肩胸手,腰腹臀腿脚,几乎身体的每一处部位都要随着节拍做出不同的动作,而且是相互协同配合的动作,即便是以他现在的身体协调性,都几乎难以做到。 还有就是,他感觉很累了。 虽然身体越来越轻盈,仿佛就要飘起来一样,但精神上却似乎被戴上了一套沉重的枷锁,昏沉疲倦到了极点。 忽然间,顾判看到有人从群舞圈子里退了下去,加入到了场边拍打节奏的人群之中,然后他便再也忍受不了继续跳舞的痛苦,悄无声息跟着溜了下去。 哗啦...... 舞动的人群分开一道缝隙,自动为他让出了离开的道路。 他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能远离篝火,去更远处的无尽黑暗之中面对未知的危险,于是就近找了一处地方,将自己挤了进去。 旁边的两个人竟然很有礼貌地稍微让开了一些空间,让退下来的顾判得以顺利加入进来。 顾判忽然眯起眼睛,现他才刚从群舞队伍中退出来不过片刻,便有至少有四五个人从围观队伍中跑出,争抢那突然空出来的位置。 呵,他待不下去的广场舞团,竟然是其他人趋之若鹜的宝地? 这次的梦境,竟然如此的清晰,而且并不恐怖,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上古部落的人们才会跪倒高呼那个名字,对着它的虚影顶礼膜拜。 顾判竭尽全力放空大脑,才没有让计喉两个字出现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然后他看了看左右两个让出位置的人,却猛地愣住。 同时从心底猛地窜起一道凉意。 身边站着的,竟然是两个熟人。 站在他左边的,是胡员外,右边那个,则是胡员外的妾室小芸。 两人好像已经不认识他,一直都在拼命拍打着节拍,扭曲到了极点的脸上满是狂热的表情,直勾勾盯着静静燃烧的篝火。 顾判心脏猛地一跳,再仔细观察周围站立的人群才现,包括郑护院、李道士、王秀才,还有冯村正等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在这里,面容扭曲狂热,同时在合着歌声拍手相合。 顿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已经死了? 身体是不是已经化为了灰烬随风飘散,亦或是表情扭曲躺在地上,尸体都开始变硬凉? 一连串阴郁的念头自脑海中闪过,顾判情绪瞬间变得暴躁起来,下意识地便虚握右手指骨,触碰到了有些热的巡守利斧。 把他们都砍死算了! 反正这些人早已经宣告死亡,就算还在这里,最多也不过是受异类辖制的提线木偶而已,继续存在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砍死他们,逼出计喉,再痛痛快快大战一场,到时候就算是死,至少也能留下一点儿动静声息,总好过这样悄无声息便命丧黄泉。 他在恢复神智前,早已经不知道在那火堆旁跳了不知道多久的尬舞,现在又变成围观群众在旁边看着那些人尬舞,这种等待的感觉,真的是让人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再等下去,以他这种总是被现实暴击的分析判断能力,怕是也分析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干脆就破罐子破摔,抡起斧头莽过去算了! 再等,说不定他的骨灰都飘出到千里之外了! 轰! 顾判低喝一声,猛然翻出了斧头,毫无征兆便劈砍在了胡员外的脸上。 “上一次没保护好你,实在是对不住了!” 胡员外应声而倒,一颗脑袋高高飞起,便朝着篝火的方向落去。 顾判既然已经暴起出手,便毫不停歇,又是一斧斩在了小芸的脸上。 “送你们一个同生共死!” 咔嚓! 小芸的上半边脸同样高高飞起,径直朝着篝火落去。 噼啪! 接连两颗人头落入火堆,陡然响起清脆的爆鸣。 ……………………………………… 同样是顾判的第六夜。 时值深夜,幽榭镇笼罩在黑暗与寂静之中。 唯有打更的更夫两人,裹着厚厚的棉衣棉帽,不眠不休,按点儿准时从歇身的屋子出来,敲梆打锣,提醒镇民。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子时三更,静心安眠,平安无事! 子时之后,幽榭镇雇来做打更人两个老鳏夫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棉衣,开门回到居住的小屋里面,第一眼先看了下火盆,还好,里面的柴炭烧得正旺,散出蒸腾的热气。 两人吐着寒气,把最外面一层棉袍脱下,小心翼翼叠了放好,然后便又倒转计时的沙漏,围坐在火盆旁边,借着还剩半壶的烈酒暖身。 更夫是个黑白颠倒的苦活计,尤其是像现在这般趋近严冬,每一趟出门打更更是对人的极大折磨,出去转一圈回来,仿佛整个身体都已经不听指挥,被冻到僵硬麻木的感觉。 也只有熬过去寅时五更,他们才算是完成了一日的工作,可以躺到床上安睡到第二日午后,弥补整夜不眠的亏空。 忽然间,小屋的木门出吱呀一声轻响,被人缓缓推开了。 第120章 另一处战场 呼啸的寒风从半开的门外吹来,两个更夫顿时就是一个激灵,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午夜之后,再等一会儿就要到了四更天,怎么还有人在严寒深夜里跑他们这儿来? 他们转头望去,待看到来人后,表情顿时松弛下来,但很快又显得有些疑惑。 “老先生,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还到处乱跑呢?” 镇子里的老学究颤巍巍进来,手上还拎着一个酒坛,以及油纸包裹好的,散着浓浓肉香的吃食。 “我想找人们说说话,聊聊天,惜乎哀哉,众人都已陷入沉眠,老夫寻寻觅觅,才现此处尤有光亮,便一路寻了过来,正好带了些酒食,与两位对坐畅饮,谈天论地。” 老学究一开始说话的语调怪怪的,但说着说着,也就慢慢变得正常起来。 不过,两个更夫还是听的是一头雾水,暗道他们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平日里说得最顺溜的便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几句话,这位教书老先生找他们聊天,可是找错人了啊。 可惜胡府员外急病身亡,不然这老先生去到胡府,倒是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不过,闻着越来越浓的肉香,再看看那坛明显不错的烧酒,两人不自觉地便已经笑容满面,将火盆边上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 老学究低头注视着静静燃烧的火盆,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表情。 他缓缓在火盆边上坐下,打开了酒封,又将油纸包递到更夫手上,自己则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不动也不说话。 两个更夫一个抱着酒坛,另一个捧着纸包,咽下大口口水,但看着一动不动的老学究,却是有些迟疑起来。 “老先生,你不吃点儿喝点儿?” 东西是人带过来的,他俩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撇开别人大吃大喝。 “我不需要吃这些,就是想听你们聊天说话。” “这......” 两个更夫对视一眼,心中同样的纠结为难。 镇子上的老先生不会是痴傻了吧,他们两个大字都不识一个,就算是吹牛聊天,那也必定是粗俗不堪的内容,怎么可能入得了读书人的耳朵? “开始吧,说什么都行,但是不要重复,也别停下来。” 这可是你要我们说的。 而且这些酒肉,也是你自己塞到我们手上的。 咕咚! 端着酒坛的更夫猛灌一口烈酒,又拿手抓了一把熟肉塞进嘴里,顿时舒服得浑身都在颤抖。 旁边的同伴也已经按捺不住,接连大口吃喝起来。 肉很香,酒更烈。 不多时,他们便熏熏然欲醉,舌头越来越大,话也越来越多。 老学究依旧保持着最开始坐下来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似乎在听,但却又像是睡着了。 “呃!” 正吹牛到兴头上,一个更夫忽然转头看了眼沙漏,便哎呀一声站了起来。 “怎么不说了?” 老学究微微抬了抬眼皮,看了那更夫一眼。 “沙漏走完了,已经到四更天了,我们必须出去打更了。” “哦?这是如今的时间划分方法?” “啊?一天十二个时辰,老先生怎么就不记得了?” “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相传这是古人利用十二生肖动物各自出没的时间,来命名的各个时辰......” 说到和时辰、打更有关的内容,更夫的话一下子就变得顺溜了许多,就连遣词造句都变得有些文绉绉起来。 “什么又是十二生肖?” “老先生竟然连十二生肖都不记得了吗?十二生肖啊,又叫属相,是与十二地支相配,以人出生年份的十二种动物,分别是子鼠、丑牛......” “是啊,我都不记得了,这就是遗忘......你们想一想,如果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任何一个生灵记得有十二生肖的说法,那么,它们究竟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呢?” 这老先生在神神叨叨说些什么? 什么存在不存在的,说了他们也听不懂。 两个更夫一边穿衣服,一边暗自感慨,老先生是真的老得开始糊涂说胡话了,就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记不清楚。 他又无妻无子,等再过些时日,人完全糊涂了,可就再难熬下去喽。 想着想着,他们两人却又想到了自己,一时间不由得更加黯然神伤,此时再看那老学究,顿时就有了许多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老先生,你就在这里歇着,等我们打完更回来再聊。” 更夫说话间已经套好了厚重的棉袍,打开屋门走了出去,只留下老学究独自坐在那里,还是一动不动,就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倏然间,一道黑色纹路自他的衣领下面浮现出来,很快便扩散至全身,唯有上半边脑袋,还未曾被黑色纹路尽数覆盖。 老学究凝视着面前的火盆,就像是在看着与之性命相连,血肉交融的最亲密之物。 黑色纹路依旧在涌动着,想要将他整个面颊覆盖在内,但数个呼吸过去,却总是无法成功。 噼啪! 火盆内的一根木柴突然炸开,出一声脆响。 丝丝缕缕红色雾气从他的肩膀处散溢出来。 老学究一下子呆住,脸上现出挣扎的神色。 “吾名......” “不,小老儿匡正乾,今年六十有四,也没得几年好活了......” “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但我自幼出门读书,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好让父母得享大福,惜乎屡次不中,待到心灰意冷返回家乡,见到的却只是两座孤零零的坟茔......” “我恨呐,一恨自己不争,屡试不第,二恨痴迷疯傻,不能早日想通,三恨天地不公,让我那双亲早早亡故,竟然不得见上最后一面!” “少小离家,不惑方归,什么都变了,什么都忘了,回想一生,最开心的时候,竟然是已经没有了任何记忆的幼时......” 他直挺挺坐在那里[txt小说 .txtyuan],喃喃自语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低沉,最后突然一低头,顿时就此气绝。 轰! 黑色纹路猛然爆,与盘旋于体表左右的红雾激烈对撞消融,最后终于得占上风,缓慢而又艰难地向上蔓延,一点点将老学究的面孔完全覆盖。 变幻出各种形状的黑色纹路最终在满是皱纹的额头上聚拢,缓缓归于一处。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毫无征兆就又是一声爆响,随后便是燃烧木柴炸裂的脆响,黑纹突然间就此顿住,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突然遭到了沉重的打击。 本已经低头气绝的老学究忽然间身体一震,仰天嘶吼:“我死之后,还有谁会去记得,去祭拜我那一生悲苦的双亲!?” 轰! 黑色纹路凌乱,眉心处的漩涡差点儿直接崩散,许久后才一点点恢复过来,却再也不复最初出现时的那种感觉。 他一点点起身,动作僵硬打开屋门,只穿着一件单衣长袍,就那样直接没入到冰冷漆黑的夜色之中。 第121章 坟茔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晚上特别的冷,而且镇子里也特别的安静?” 两位更夫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被冻得簌簌抖,就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哆嗦嗦。 “是啊,我们连敲带喊的,路过镇西头那几家,他们养的狗竟然连叫都不叫一声,若是搁在往常,早该汪汪叫起来了。” “别想那么多了,抓紧时间转完一圈回去,老先生带过来的酒肉还没吃完。” “啧啧,我活了这么多年,还真就没吃过这么香的卤肉。” “得了吧,就你我这样的穷酸货色,说的跟以前能吃得起肉,吃过多少顿肉一样。” 当当当当! “天寒地冻,防寒保暖!” 两人又敲了几下,喊了几声,从镇子东头折返回来,准备回屋去继续吃肉喝酒。 两人刚刚转身,却忽然间看到就在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着单薄素白衣裙,披头散的年轻女子。 虽然现在是寒风呼啸的冬夜,但两人却忽的冒出一身汗来,瞬间就已经湿透了最里面的衣裤。 他们想转身就跑,却怎么都迈不开步子,但不跑吧,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满脸鲜血的女人一步步靠近过来,直叫人心中麻,恐惧万分。 “天,天寒地冻,防寒保暖,不知道小,小姐在这里要做什么?” 打着灯笼的更夫别扭至极地行了一礼,绞尽脑汁才结结巴巴说出来这么一句。 “我要在这里等一个朋友,你们两个,不是刚刚还和他,聊得很开心吗?” 女子低低笑着,声音听起来竟是那样的阴森。 她素白的衣裙以肉眼可见的度变红,就像是被鲜血浸染,但片刻后,所有的红色又飞快褪去,还是那一件素白的衣裙。 就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刷子,在不停地将她的衣裙在红白两种颜色之间来回转换。 两个更夫已经被吓得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动也不敢动上一下。 她在等一个朋友。 她这个朋友,刚刚和他们两个聊得很开心。 难道她口中的朋友,竟然是镇子里的老学究!? 再回想起平日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学究,竟然在半夜找到他们两个更夫,还拎着酒肉要听他们聊天,细细思来怎么都觉得有些不正常。 “祭拜先人,祭拜先人!” 忽然间,沙哑的声音从黑暗的深处传来,同时传入几人耳中。 老学究匡正乾一步一个脚印,沿着街面土路缓缓走来,虽然看上去走得并不快,但没用多长时间却已经穿过整个街道,来到了近前。 他对一旁的白裙女子视而不见,同样直接无视了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住的更夫,从他们身边路人一样经过,很快便没入到镇子之外的黑暗深处。 “在吾的干扰之下,客观存在出现了新的变化,有意思,有意思啊......” 阴森尖厉的女子笑声忽然响起,两个更夫只感觉到眼前全部都是血一样的红色,再也容不下其他。 甚至就连这黑夜,都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血夜。 两人猛地丢了灯笼,扔掉梆子和铜锣,疯了一样在原处边叫边跳,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跪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又过了许久,两人一个激灵从地上跳起,却看到远处似有一缕火光升起,伴着滚滚升腾的浓烟。 更夫所住的小屋,散着热量的火盆突然间倾覆,将旁边的木质圆凳缓缓引燃。 它还带翻了油纸包裹的卤肉,一只人耳和十几根手指散落地面,很快便淹没在越来越大的火势之中。 两人被吓得肝胆俱裂,再也顾不上其他,转头跌跌撞撞就朝着镇外逃去。 她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小镇。 在魔怔了一般的匡正乾出现后,她便一路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越过树林,跨过小河,最后在一片黄土堆前停了下来。 在已经有些混乱的思绪之中,她很想知道,眼前这个拥有着那位“古老同类”和她的部分力量,却又并不完全是“古老同类”的奇特生命,到底是怎么形成的,又要做些什么? 匡正乾对着黄土堆就拜了下去,刹那间阴风大作,飞沙走石,还夹杂着凄厉的哭嚎。 一拜,再拜,三拜...... 直到九拜之后,他才缓缓站起身来,第一次将头转向附近从头到尾旁观的她,咧开嘴问了一句:“你这女娃,一直跟着我个糟老头子,要做什么?”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竟然让我看到了这样奇怪的变化。” 她低下头,神经质般又低低笑了起来。 “哼!” 匡正乾闷哼一声,身上脸上的黑色纹路再次涌动起来。 但下一刻,一道红芒骤然出现,将他笼罩覆盖,硬生生将已经汹涌澎湃的黑纹再次盖压下去。 唰...... 她口鼻眼耳中淌出道道鲜血,却浑然未觉一般,连擦拭都不去擦拭,就那样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老学究身后悄然浮现出两座坟茔虚影。 坟墓虚影一红一黑,连接处红黑相互纠缠,形成密密麻麻的两色丝线,没入到匡正乾背心之内。 坟墓虚影的墓碑上,两张苍老悲苦的面孔一点点显露行迹,他们似乎在哭,又仿佛在笑,表情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忽然间,一蓬火光自黑暗虚空中毫无征兆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似乎从不知道多远多久之前出的低沉怒吼。 “呵……”红衣猛地抬起头,凝视着昏暗的夜空,低低笑了起来:“又来了,还有我那顾生,他竟然也再次被拉进来了。” “大家都到齐了,这很好,那就看看,有谁会死掉,又有谁还能继续存在下去吧!” ……………………………… 顾判接连砍翻七八人后,围绕着篝火跳舞的人群哗然了。 紧接着,他猛地回头,便再一次看到了那个让人浑身僵硬,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庞大虚影。 但是这一次,他在强忍着恐惧与不适观察了片刻后,才忽然现,真正引起人群骚乱的其实并不是因为他的乱砍,而是另有原因。 一抹淡淡的红色出现在虚影左侧,而在另外一侧,竟然还飘着一个人。 这也是他很熟悉的面孔。 幽榭镇那位皓穷经的老学究! 老学究身上遍布黑色纹路,但是在他的一个肩膀,却只有一片烧焦的皮肉,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正在从里面散溢出来,迅融入到虚空之中。 最令顾判惊讶的还是在老学究的身后。 那里隐隐约约悬浮着两座坟起的土堆,仔细辨认一下,分明就是两座古旧的坟茔,一为颜色鲜红,另一座则漆黑如墨。 红黑交织的丝线从两座坟墓连接处伸出,没入到老学究的后背,密密麻麻,千丝万线。 依稀可见的墓碑上,两张苍老干枯的面孔缓缓转动,阴冷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顾判的身上。 尖厉的女子笑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红芒大盛,篝火爆鸣,刹那间纠缠一处,不分彼此。 第122章 玉佩 篝火熊熊燃烧,红芒黑纹相互碰撞,毫不相让。 老学究的身体在红芒与黑纹的交织中,倏然变得一阵虚幻,连带着他身后的坟茔,都仿佛要消散在虚空之中。 墓碑上的面孔愈狰狞起来,忽然间,从中伸出一条犹如枯枝的手臂,一把抓住最近的人,将其拖进了坟墓之中。 下一刻,更多的手臂从墓碑内探出,抓住一个又一个的人拖入坟中,顾判甚至都能听到吞咽后出的满足叹息声音。 顾判反而在此时停下了砍杀,倒持利斧向后退了几步。 血色红芒、枯枝般的手臂、还有黑色纹路,几乎同时向他袭来,而在它们之间,红芒与枯臂却又在与黑雾纠缠争斗,无止无休。 到了顾判所在的位置,便有一道金色火焰不得不被迫加入了进来。 现在这种情况,很有些混乱和复杂。 先是幽榭镇的老学究,在顾判看来难逃一死的人物,竟然就诡异地从一个活生生的人成了异类,身后还背着两座阴森恐怖的坟墓,这种变化当真是让人一时间难以接受。 还有,本来应该是他不堪重负之下的暴起反抗,结果突然就变成了他、计喉、红衣,以及老学究之间丝毫不讲情面的大乱斗。 而他,却是其中相当弱势的一方。 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毫无征兆的,红芒与黑纹来了一次剧烈的对拼碰撞,将篝火旁的所有人都掀飞出去,除了身影忽明忽暗的老学究,还艰难立在原地。 下一刻,所有的红色竟然瞬间消失殆尽,只余下大片的黑纹,在虚空中狂暴乱舞。 就连一直静静燃烧的篝火,都被掩盖在内。 “真他么的黑啊。” 顾判呼出一口热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前。 那里,似乎正有一个烧得通红的铁块,贴在他的皮肉上,滋滋作响。 这是? 他忽然记起,胸前还挂着胡员外送给他的一块玉佩。 原本想要仔细研究它,却因为突然陷入到噩梦事件之中,便只好先暂且放下,最后从幽榭镇离开时,还专门穿了一根丝线挂在了胸前。 它也跟着他跑到这梦中来了? 还没等顾判细想,涌动的黑纹便忽然间爆,分出一根数人合抱的触须,朝着他席卷了过来。 另外一处,身形忽明忽暗的老学究也出一声厉笑,身后墓碑再次探出枯爪,间不容向着他的胸前抓来。 “吾之灵玉,怎能落入他手!?” 巨响轰鸣声中,顾判似乎听到了这样一个声音,如同无数人聚在一起同时哭嚎,层层叠叠,回音阵阵。 这声音直接是在他的心底响起,虽然每一个字的音他都不懂,但却很奇怪地瞬间明白了整句话的意思。 “呵......” 玉佩被他一把扯掉,丢垃圾一般扔在地上。 然后,巡守利斧划过一道寒光闪闪的弧线,重重劈砍在了上面。 咔嚓! 玉佩碎掉了。 一道没有任何杂色的黑炎冲天而起,瞬间就将顾判包裹在内。 黑纹触须见此,突然一收,随即以更加狂暴的姿态涌动起来,然后倏然凝聚一处,再次向他冲来。 而从墓碑内钻出的枯瘦鬼手,却趁此机会拼命将它附近的人群抓住吞噬,片刻后也几乎与黑纹触须一道,抓向了顾判。 但比它们还要狂暴的却是一道金色与黑色交织的人形火焰,犹如一颗划过虚空的流星,轰然撞破触须与枯手的阻拦,重重砸在了燃烧的篝火之中。 轰! 又是一道寒光划过。 “还是,太弱了啊!” 嘭! 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白色的篝火遽然炸开,紧接着便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 寒风呼啸的漆黑旷野之中,匡正乾忽然睁大浑浊的眼睛,仰头无声嘶吼,身后坟茔虚影剧烈颤抖,许久后才缓缓平静下来。 不过,它们连同匡正乾本人,都已经变得虚幻无比,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全部吹散。 唰! 又是一道红光闪过,硬生生将匡正乾几近消散的身躯给重新稳固了下来。 许久后,他睁开眼睛,伸手触摸着一左一右,一红一黑两座墓碑,表情肃穆凝重。 接下来,匡正乾缓缓对着她跪了下来,“想当初,我匡正乾只跪天跪地跪君跪双亲,不过现如今,小姐赋予小老儿新生,亦当得我一跪。” “起来吧,你不是吾之仆从,无须跪我。” 匡正乾缓缓起身,却又是深深一礼道:“我如今已经没了牵挂,若小姐不弃,小老儿愿为小姐牵马执镫,为奴为仆。” “我不骑马,只坐轿。” 红衣淡淡道:“不过你饱读诗书,学问深广,为奴不妥,当可为吾之谋主。” 匡正乾又是一揖到地,“谋主不敢当,老奴为小姐之谋士便已经惶恐不安多矣。” 她并没有看他,而是抬头看着上方的夜空,思虑良久后忽然道:“不久前,因为一位姓顾男子,还因为一些问题,我不得不封闭了自己的部分记忆,如今我有正在思索一件事,正好可以听一听你的意见。” 顾姓男子? 匡正乾心中念头一闪,忙收敛思绪道:“小姐请讲。” 她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从古至今,能够让那些人们一代代真正记住的名字,都有何特点?” “有何特点……” 匡正乾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问题,低头思索良久后才答道:“传说神鬼,圣人先贤,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她背负双手,缓缓向前行去,走出十数步之后再次幽幽叹道:“神鬼之说不可尽信,圣人先贤不可轻取,看来剩下的唯有帝王将相,与那才子佳人可以尝试了。” 匡正乾紧紧跟在红衣侧后,不多不少一直间隔五步距离,“小姐如此高度,也不信那神鬼之说么?” 她微微笑了起来:“我近来去寻了不下十位官祠正神,以及许许多多的乡民野祠,见到的却都只是一尊尊泥胎木塑,即便是随手将它们毁了,再捏一个新的坐上去,也没有现任何应有的反应……” “唯一的例外便是那计喉,但细细观之悟之,它的道路却并非坦途,我也不愿再重蹈覆辙,走别人走过的道路。” “至于圣人先贤,则不可取,天下之人千千万万,其中百年难出的大智慧者,我不及他们多矣,或许……” 说到此处,她忽然捏住了眉心,面上显出些许难过的表情,“或许只有那顾生,将那些问题思索透彻后,可以圣人顾子称之。” 匡正乾惊讶至极,不由自主便问道:“小姐,这顾生何许人也,竟然能得小姐如此高看。” 红衣止步回头,脸上笑容在这一刻变得阴森幽暗。 “他啊,你我他,不是不久前才在计喉梦中相见吗?” 第123章 计喉 漆黑夜幕下,红衣安静肃立,犹如一尊不会动作的仕女雕塑。 沉默许久后,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随后抬手指了指自己光洁如玉的额头,幽幽笑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因为顾生,更因为一些问题,我不得不封闭了自己的部分记忆。” “所以,你现在才问我他到底是谁,我是回答不上来了,也不能去深思细想,明白么?” “老奴明白!” 匡正乾深深躬下身去,虽然自从不再是人以后,种种人之丰富情绪便如同深秋黄叶,无声无息便凋零飘去,但就在这一刻,他却陡然间惊讶震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她刚刚说他们在梦中才才见过面! 那不就是胡员外府邸中的顾先生么!? 还半夜三更追到他家里面,询问计喉两字的含义。 没想到这位教书先生竟然如此厉害,让红衣小姐都为之高看一眼,甚至封闭了她自己的部分记忆! 大家都是教书先生,但其间的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匡正乾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但他却紧闭嘴巴,不敢多说一个字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小姐对那位隐隐约约的忌惮,更因为他也无法确定,小姐与这顾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 红衣顾生,听起来也很般配不是? 若真是那种家务事关系,他只要多说一句,就很有可能因言获罪,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正自心思急转之间,匡正乾便又听到红衣新娘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帝王将相太过复杂麻烦,我亦不喜……才子佳人倒是有些意思,正好我以前也喜欢看那些故事书……既然如此,倒是可以去尝试着做一些事情。” “老奴谨遵小姐吩咐。” 又走了一段距离,她再次站住,低头蹙眉似乎在想些什么,紧接着忽然便展颜露出一缕明媚的笑容。 “原来如此,观察思虑许久,直到现在才算堪堪悟到这计喉的杀人之法。” 她回头看看匡正乾茫然与好奇交织的表情,不由得微微笑道:“你可知道,计喉并非只是那火上虚影?” “哦?小姐的意思是!?” 匡正乾一愣,好奇与茫然尽皆化为惊讶。 “在那处地方,篝火、虚影、黑纹,三者合而为一,才可称之为计喉。” “我曾细细观之思之,至今方得之,篝火焚烧万物化灰,黑纹又可勾魂夺魄,最终汇聚于火上虚影之中……不过,这应该并不是计喉之本意,或许称之为本能会更加准确一些。” 红衣叹了口气,接着向前走去,“毕竟历经不知多少岁月而不朽,它早已经虚弱到几乎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地步,自我认知都已然不清不楚,唯余存续生命之本能而已。” “呵,只可惜,它的命数有些不好,由盛转衰,继而再衰,不得不陷入沉眠保存自身,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苏醒过来,想要弥补自身呢,却接连遇到不好啃动的硬骨,直到最后崩了自家的大牙……它呀,一段时间里是别想缓过来了。” “倒是让我想起了曾经那个游走于血战沙场遗迹中,自称为刘七墨的同类,他当时想要对我不利,一场激烈交手后才艰难将其击退,现在想来,他或许也和这计喉一样,只留下本能在战场之中追寻着什么,用以弥补自身亏空。” “或许这就是成住坏空,也可以称之为事物展的一般周期性规律……” 她猛地闭口不言,捂住光洁的额头,许久后才放下手来,气息也毫无征兆变得虚弱。 “不行啊,还是封闭得不够严密啊。” ……………………………… 幽榭镇西一百多里之外,是西纶镇所在的位置。 原本应该是一片建筑群的地方此时只剩下了一片灰烬和荒芜,连残垣断壁都没有留下。 夜入四更天,忽然间,厚厚的灰烬飘荡起来,从中缓缓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人影刚开始的步子还显得有些滞涩艰难,但走了一段距离后,已经灵活轻松许多,和正常人无异。 那人一直走出了灰烬笼罩的范围,淡淡月光投射到他赤着的身上,顿时皮肤上一道道黑色纹路涌动起来,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在月光下舒展躯体。 “嗬嗬......”他猛地抬头,看向高悬于天的那轮明月,从喉咙深处迸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你们,全部都忘了吾......” “遗忘,就是真正的死亡与消散!” 呼...... 一阵夜风吹过,将遮挡在他脸上的乱吹散,露出下面一张在西纶镇几乎人人都知道的脸来。 他就是西纶镇唯一酒馆的掌柜,王火刀。 王火刀的身体表面全部都是不停涌动的黑色纹路,唯有在左肩的位置,有一小片没有黑纹占据的地方。 那是不到巴掌大小的一片焦糊,正中央是一道看不出深浅的伤口,正向外一点点散溢着鲜艳红色的烟雾。 王火刀转过头,脸上无数道黑色纹路随着游动转换,变化出一个个不同的模样,同时又齐齐对准了东边的某个方向。 他沉默许久,忽然伸手从手臂上捏住一片皮肤上的黑纹,就像是提起一张纸那样,将那片黑纹直接拎了起来。 黑色纹路在空气中迅扩张、填充,最后化作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飞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做完这一切,王火刀似乎感觉到了疲倦,就那样慢慢趴伏在了地上,摆出一个非常别扭的盘卧姿势,一点点融入到地面消失不见。就那样看了一阵,她忽然转身就走,身后留下一地的暗红血迹,很快便消失在漆黑夜幕之中。 ……………………………… “咳,咳咳......” 顾判从剧烈的咳嗽中醒来,一个翻身坐起,在黑暗中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又重点看了一会儿肌肉强健,晶莹饱满的右臂,心中疑惑之情愈的大了。 他身上的伤,竟然全都好了。 不仅内伤痊愈,就连外伤,也都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 更重要的是,他昨天只剩下森森黑骨的右小臂和右手,竟然也已经长出了血肉,甚至连那层透明薄膜,也都恢复如常。 真正有所变化的地方是,他的身体强度似乎再次增加,而且,红衣新娘咬给他的那两点“守宫砂”,是真的没有再出现了! 这种变化...... 简直是喜大普奔的好消息! 他哈哈笑了几声,忽的又皱起眉头,将作为护腕的那条鹿皮死死咬在口中,左手一翻,握住了巡守利斧。 唰! 鲜血溅出。 顾判除了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依旧面无表情,斧刃继续向下,直至将皮肤连同血肉切开一道深深伤口,看到了里面的骨头。 小臂臂骨,洁白如玉。 “哈哈哈哈哈!” 这一次,他不管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是真的捂住肚子,仰天大笑起来。 “我这个弱逼,竟然也在那种强敌环伺的境况之中,活了下来!” “甘霖凉!去你娘的六日必死,只要今夜你还会回来,老子照样一斧头劈将过去......” “反正我现在就是个弱逼,能舍了命换你一斧,也算是值了!” 笑了一阵,他终于平静下来,先将手臂上的伤口胡乱包裹了一下,然后扶着旁边的大石起身,四下里寻找着有没有可以果腹的活物。 许久后,没有任何收获的顾判停下脚步,忽然面露奇怪的表情,侧头注视着身前不远处渐渐变得凝实的一座道观。 第124章 三色 道观出现的方式就如同红衣新娘张灯结彩的古宅,毫无征兆就由虚变实,将一座建筑矗立在了荒野之中。 不过和红衣的古宅相比,它就显得灰败寒酸了许多。 顾判咽了口口水,忍住了直接一斧头砸过去的暴躁念头,安静等待着它完全化作实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说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而且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你是准备抢人头呢,还是想捡漏呢……话说你要是能提前一些过来,也许还会赶上参加一场气氛热烈的篝火晚会,现在才来,繁华已然落尽,亏了啊。” 他整理一下身上的鹿皮,慢慢走到道观门前,将手按在了那扇虚掩的红漆木门上。 “不过我现在心情还算平和安宁,所以就不跟你计较太多了。” 顾判微微用力,便推开门,一步跨了进去,“而且不仅不计较,我还会很好心地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不用买票不收路费,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穿过门前庭院,他很快来到破旧的大殿之中,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火堆旁低着头的那个人,以及旁边瘫倒在地,脸上一个巨大豁口,似乎被割了舌头的高大男子。 坐在火堆旁的人影抬起头,露出一张不停变幻的面孔。 最终,一张小男孩稚嫩的面容固定下来,他定定看着顾判,明亮的眼神中投射出好奇顽皮的神色。 “吾感知到此地有同类的力量爆,却因为畏惧而不敢靠前,直到气息散尽之后再赶来探查,却很是欣喜地现了你这样一位熟人。” 小男孩的面孔嘻嘻笑着,声音清脆中还带着一点奶气,听起来意外的感觉有些舒服。, “令吾喜悦的是,你身上那若隐若现的红光已然消失不见,那么......” 面孔唰地再变,继续开口时已经变成一位娇羞的少女,“那么吾终于可以品尝你的味道了。” “希望你能像他的舌头一样,可以给吾带来惊喜的感觉。” “光凭舌头就能带给你惊喜的感觉?你可真容易得到满足……”顾判左右看了一圈,目光重新回到那人身上。 “那么告诉叔叔,舌头在哪儿呢?” 小女孩低头羞羞地笑了起来,“吃完了,很美的味道,从未有过如此满足的体验。” “这是吃独食啊,你就没想着给我留上一口?” 顾判摩挲着斧柄,真的咽了口口水。 “反正你也快要进入吾的肚子,到了那时,吾还未消化完毕的舌头,你自然是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如何?” “而且吾上一次在雪夜之中,隐隐感觉到你会热,这真的是很好的本事,可以让你自己把自己弄熟,也省的浪费吾的篝火。” “听到篝火这两个字,真是勾起了让人不爽的回忆。” 顾判咬牙狞笑起来,“那就来吧,看看你我谁先熟透!” 轰! 烈焰勃,寒光闪烁,映照出火堆旁少女脸上惊恐的表情。 “你的火焰,上一次不是这种感觉!” 它只来得及哀嚎一声,便再也没有说话的的余地。 正殿内轰隆一声闷响,梁柱倾塌,砖石碎裂,一下便能够看到上方星光黯淡,即将亮起的天空。 “就你这种弱逼也敢上杆子的跑过来杀我?当真是茅厕里摔跤,自己找死的节奏。” 顾判深深吸气,将火堆的火焰尽数吸进鼻子里面,看着地上飞快化作灰烬飘散的两人,满足地喷出一口火来。 但就在下一刻,他脸色也忽然生变化,如同还未真正出手就被劈死的多面人一般,充满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这不对啊。 他苦修烈焰掌才得来的火焰,怎地就突然变成了“脑白金”? 不,准确说起来应该是“黑白金”才是。 再不是那种看起来就高贵冷艳、低调奢华的金色,而是变成了现在黑、白、金混在一处的杂毛!? 直到整座道观都化为灰烬消散,他才算从一片混乱的思绪中寻找到了些许线索,然后串珠子一样,努力将其还原成了一个可以自洽的解释。 冯连村的后生得到的,并不只是那个帛书卷轴,或许还要加上那枚玉佩。 然后,胡员外不管是用买的也好,偷偷巧取豪夺也罢,这两样和计喉有牵连的东西便都落入到了胡府之中。 等到胡员外被噩梦侵扰,心中惧怕之下想到了他,便将这枚玉佩和一叠银票一起,直接当成礼物送给了他。 然后,他砸碎玉佩,被里面的黑炎灼烧,又一斧头砍翻篝火,沾染到了惨白火焰,最终全都混合进入烈焰掌金焰之中,便形成了如今的黑白金杂色火焰。 除了丑了点儿之外,威力却是比之前好看的淡金火焰似乎跃升了一个层次。 还有生命值强化与经验值提升的问题。 在杀掉道观变脸人和那个被切了舌头的家伙之后,顾判有些惊讶地现,自己目前拥有的经验值总量其实是纲了。 远远出这两个异类所能提供的范围。 因为虽然一下用巡守利斧砍死了两个,但平心而论,它们的实力都不能算是太强,完全可以归结为比较弱的那一个层面之中,所以并不能提供太多的经验值。 那么,这些多出来的经验值又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又想,忽然间一拍额头,有些懊悔地道了一句,“可惜了啊。” 要知道篝火晚会上的那些欢声笑语、载歌载舞的人竟然可以被算作野怪,他当时真的应该不管不顾多杀一些才对。 可惜他当时被三个强大的异类压迫到几乎无法感知,无法思考的地步,浑然不觉在劈碎那枚玉佩后,用巡守利斧斩杀的那些“人们”,竟然给他提供了为数不少的生命值加成和经验值。 那枚被计喉称之为灵玉的玉佩,就像是一个开关,将它打开之后,一切都变得和之前不同。 黑纹顿时变得更加狂暴,而老学究似乎比他知道得更多一些,当即暂时放弃掉攻击的想法,转而开始抓取吞噬那些人群。 他真的应该在玉佩碎裂后,两道攻击还未到来的时刻,把身边的人再杀几个才对,毕竟,弱小就是原罪。这也是让他消除罪恶的最好方法。 这样的话,基本上就说得通了。 不对,还有一点说不通的地方。 顾判忽然想起来那叠银票,回忆许久后很是有些肉痛地叹了口气。 至少一千五百两白银,魏朝大通钱庄随处可以兑换的银票,貌似已经被他火给烧没了。 就算是找,最多也只能扫出来一捧的灰烬。 他又是一声长叹,自穿越到此方天地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手握如此一笔巨款,结果还没有花出去一个铜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还是这鹿皮衣服好啊。” “就算喷火放火,它也能保持原样,甚至还有清洁保养的功效,比起其他一烧就破的衣服来,简直是避免耍流氓的最好手段。” 顾判收起斧头,低头看着多面人和道观消失后,却并没有随之化为灰烬的那具高大尸体,若有所思地开始了更进一步的挫骨扬灰工作。 关于这些异类,他杀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但是把它们砍死之后,却是出现了泾渭分明的两种死亡方式。 一种就如同这座破落道观,直接化为飞灰随风飘散,省去了他很多后续的收尾工作。 另一种则是像眼前的这个男子,还有以那些山林野兽为代表的异类,把它们砍死之后还会有尸体留下,必须要进行更进一步的处理。 比如说可以吃,或者是辛苦一点去焚尸灭迹。 所以说,异类也是不一样的,万万不可以偏概全,而是需要以认真负责的态度,对它们进行归纳分类,再加以深入了解研究。 顾判带着问题,很快将尸体处理完毕,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大踏步向前走去。 整整一个白天,他一边赶路,一边继续琢磨关于噩梦计喉的事情。 如果第七夜噩梦依然降临,那他的应对手段就要生很大的变化。 不能再直接和那计喉硬拼,而是要走游击战、运动战的路子,用尽一切办法剪除其羽翼,消灭其有生力量,同时达到以战养战,壮大自身的目的。 双方此消彼长之下,他能够再从噩梦杀机中逃出来的概率就会又大上许多。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了“黑白金”这样隐藏起来的杀招,出其不意之下,对付起受到红衣新娘创伤的计喉,说不定也能起到相当不错的效果。 还有那个突然之间就从人变成异类的老学究,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让顾判同样重视。 因为这代表着一种全新的,不仅他没见过,甚至没有在《异闻录》上出现过的新事物,以后是不是还会出现这样的人,他现在还不得而知。 老学究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出现了这种变化,他算是死了还是活着,还有没有自己原本的意识,都是需要细细思量的事情。 顾判沿着荒野一路前行,他准备先找到人群聚集的城镇,打探一下微云山所在的具体位置,然后便直接改道上山,去见识一下那汪突然变热的毒泉。 竭尽一切可能去变强,便是他现在唯一的想法。 毕竟在这个越来越令人心生烦躁的世界上,太弱,就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凭异类甚至是同类去肆意摆弄。 第125章 尸虫 “叔叔,铜山已经出去很久了,却一直都没有返回,他是不是出事了?” 十香楼内,施酝跪坐在一张柔软的地毯上,正在低头小心将一壶热茶倒进杯中。 在她对面,施蠡盘膝而坐,闭着眼睛道:“铜山,已经死了。” “叔叔。”施酝忽然笑了起来,“我们本来就应该是已死之人,怎么可能还会再死一次?” “酝儿,天地之大,非你我所能想象。” 施蠡端起刚刚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幽幽叹息道:“永远不要妄自尊大,这世道,正在变得越来越让我们看不懂,也变得越来越危险。” “有什么危险的?” 施酝低着头,很有些不以为然道:“就说这些江湖人吧,一个个看着倒是眼高于顶,但那又怎样,我就算站在那里不动让他们刺上几剑,他们也杀不死我,但只要让我靠近到他们三步之内,他们的生死,便尽皆掌控于我的手中。” “你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啊。” 施蠡小口抿着茶水,直到把一杯喝完,才接着说道:“你只知道自己如今变得和普通人不同,但有没有想过,在这世上,是不是还有其他与众不同的异类?” “我们这样对普通人堪称恐怖诡异的能力,在其他异类眼中,你怎么就知道是不是像小孩子玩闹一样可笑?” “其他异类?”施酝帮自己叔叔续满茶水,撅起嘴巴道:“我还从未见过其他异类的存在,真的很想看一看,他们都有什么稀奇古怪之处。” 施蠡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暂且不说其他异类,就说人,你觉得自己能敌得过宗师之上的武者吗?还有,如果面对朝廷大军围剿,你觉得自己又能在暴雨般的箭矢火石之下撑得了多长时间?” “这样啊......”她笑了笑,玩弄着垂下来的一缕秀,眼中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那我不惹他们就好了。” 施蠡又叹了口气:“当初我修炼秘法初成,也是有一点和你相同的想法,认为除了百花阁主之外,天下之大,我大可以去得,结果直到见到那个随手拎了把刀的女人,并且从她与阁主的闲谈中听到一句话。” “什么话?” 她这一次倒是认真起来,很有兴趣地问了一句。 “她说,我们如今任何的自负与自大,都源自于自身的浅薄与无知,我当时听了,也是有那么一点不以为然的表情,却落入到她的眼中。” “然后呢?”施酝愈有兴趣起来,在心中甚至已经开始编织让人欲罢不能的旖旎故事。 “然后?” 施蠡忽然苦笑起来,“然后她就笑着看了我一眼,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不可能吧!像叔叔这样的人,还会再死一次!?” 施酝低低叫了出来,她还未编织完成那个诱人小故事,却突然就被击碎了后续的一切展开。 “所以说,你的自大,就来源于你的无知。记住,要心怀畏惧,这样才能让自己尽量远离险境。” “叔叔,我明白了。” “希望如此吧。”施蠡点点头,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听到施酝小声道:“叔叔,我想再出去走走。” “哦?”他皱起光滑的眉头,表情有些不豫:“你才回来不久,又想要到哪里去,要知道铜山无故身死,外面某片区域,或许已经充满了危险。” “我就想跟着那位尤少侠,去他家里嘛,跟他相处了这些日子,我现,自己似乎真的有些喜欢上他了。” 她又嘟起嘴吧,说话的语气就是在不依不依的撒娇。 “让他过来一趟,我看一看。” 片刻后,略显紧张的尤祈来到了密室之中。 “就是他吗?” 施蠡第一次睁开眼睛,目光落在躬身行礼的尤祈身上,许久后才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然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尤祈便突然间呆立不动,就连眼神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一尊逼真到了极点的真人蜡像,直挺挺戳在地上。 “你干什么啊叔叔。”施酝又撅起了嘴,一副委屈的表情。 施蠡重新闭上眼睛,“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不过要注意安全,不仅是注意自身的安全,还要注意他人的安全,万万不可再随意伤人杀人。” “我们在做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以杀人为目的,更何况若是杀的人多了,万一杀到了不该杀的人,惹出麻烦,就非常不好处理。” “就知道叔叔对我最好了!”施酝根本没有听进去,只知道自己的要求被应允了,便高兴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等一下。” 她要刚转身,就看到施蠡伸出的右手掌心上,趴着两条半寸长的绿色小虫,递到了她的面前。 “把它融入进自己的身体。” 施酝忽然有些惊讶地现,自己叔叔在说这句话时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而他托着的那个小虫,仿佛重若千钧,压得掌心都在不断下沉。 “这什么呀?”施酝有些不乐意地撇了撇嘴。 “你是我们施家唯一的后辈,我现在又修行太深无法回头,所以,施家的血脉,需要你将之流传下去,直至万世。” 施蠡目光灼灼,看着手上的虫子,也看着面前的施酝,以及一动不动的尤祈:“吃了它,和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年轻人生下孩子,日后,他就将是我们全力培养的对象。” 施酝低下头,眼睛深处闪过一丝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接过那条绿色虫子,将它送进了耳中。 施蠡倏然出手,拍在施酝头顶,然后又如法炮制,将另外一条碧绿小虫送入到石人一样的尤祈耳中。 “就在这里将它容纳,我为你护法。” 施酝低下头,努力咽下一口郁气,再抬起头时已经是满脸笑容,再也不见一丝异色。 她当即盘膝而坐,开始运行功法接纳尸虫。 直到两个多时辰后,施酝才缓缓起身,对着叔叔行了一礼。 施蠡将双手从尤祈后心挪开,喘息几下后在他脸上轻轻一拍。 尤祈直到此时才忽然间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看了一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两人离开后,房间内悄无声息出现一道身影,单膝跪地在施蠡面前。 “楼主,小姐似乎有不小的怨气啊。” 施蠡轻抬眼皮,看了下单膝跪地的娇小女子,语气淡淡道:“没关系,她就是从小被我哥哥宠坏了,家中又突遭大难,一时间无法释怀,心性大变而已,等有了孩子做了母亲,也就好了。” 说到此处,他沉默一下,微微叹了口气,“就算到了那时她的性子还改不好,等施家血脉诞下,她到底怎样,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女子身体一震,猛地抬起头:“楼主终于把那可以逆转生机的尸虫炼成了!?” “炼成倒是练成了,只可惜,我们似乎高估了它的效果......银杉,对于你我而言,它并没有什么用处,也就是酝儿这样变化时间不久,本身也不喜修炼的,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银杉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片刻后却又听施蠡接着说道,“若酝儿真的可以诞下儿女,你就是他们的母亲,要认真负起养育教导之责。” 她猛地愣住,随即重重叩拜下去。 “早跟你说过,在我面前,不要这样,你怎么就不听呢?” 施蠡叹了口气,伸手将面前女子扶起,凝重了语气道:“许阁主神秘失踪,百花阁近乎灭门,我让你用许阁主当初交给的秘法尝试联系,到现在还没有回复吗?” “没有。” 银杉摇摇头,很有些不解地道:“楼主为何就那么笃定许阁主身后真的会有深不见底的势力存在?” “因为,我们十香楼的根基,就是建立在许阁主赐下的一部秘法之上,还因为啊,我曾经见到一个女人来找过许阁主,两人相谈甚欢......阁主身侧当时还有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以及一个长得有些女相的阴柔年轻人相陪。” 施蠡说到此处,眼睛最深处忽然闪过一丝惊悸的神色,“就算是现在,一回想起当初那几人,尤其是那个仿若天仙下凡,随手拎着一柄长刀的女子,我便会心生极大恐惧,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银杉顿时凛然不语。 她只能隐约看到施蠡到底站在了何种高度,这是让她不得不仰望的层次,但他口中的许神女呢,许神女身边的两个男子呢,还有那个随意拎着刀的女子呢...... 他们又到了何种层次? 沉默良久,施蠡重新闭上了眼睛,“虽说酝儿对修炼不甚上心,但一直在这种地方呆着,对后面的生机凝结总归是不好,既然她想要跟那个年轻人回家,去什么微云山,你就暗暗跟随保护她吧。” 女子缓缓点头,语气凝重肃然:“银杉明白,请楼主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能护住小姐周全。” 天又亮了。 又熬了整整一夜的顾判揉着酸涩的双眼,打着哈欠来到不远处的溪流洗脸提神,又拿过昨夜吃剩的烤兔胡乱塞了几口,便继续开始向微云山所在的方向赶去。 第126章 提醒与疑问 顾判很烦躁,这已经是第八个日夜不眠不休了,身体倒还能扛得住,就是在精神上,也不知道是真的疲惫,还是说他还是按照以往的思维惯性认为自己该睡觉了,却一直不睡形成的心理反应。 八天来,他一直在等待着噩梦再次降临,却一直都安然无恙,就像是狼来了的故事,一直都紧绷精神,却一直都是虚惊一场。 五天前,他去过一座小城,从那里打探到了微云山的具体位置,现在正一路马不停蹄朝着那边赶去。 虽然很想在小城里找一间客栈,喝一顿大酒后躺到又大又软的床上睡上一觉,但顾判却是不敢。 他不仅不敢找客栈住下,甚至不敢在那座人群密集的县城中多呆哪怕一刻钟的时间,生怕会将四更噩梦的“诅咒”也在那里扩散开来,最终落得个无法控制的结果。 又是几天时间过去,顾判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终于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放松。 也许在一段时间之内,他是真的不会再被卷入到噩梦中了。 关于这个推测,他认为比较靠谱的原因,是计喉在第六夜的那一场大混战中受到了创伤,不得不先休养恢复自身,或许短期内都不会再出来搅风搅雨。 当然,还可能是它觉得他这块骨头并不是那么好啃,毕竟在第五夜,他直接按下了按钮,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带到了它的面前。 更重要的是,计喉并不知道名为红衣新娘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还能用几次,所以在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也许真的没必要冒着被咯掉牙的风险非要拿他开刀。 这么分析一通之后,顾判认为还是要该吃吃该睡睡,反正噩梦如果真的再次降临,他就算熬着不睡,也会被当即拖进梦中,至少在那一刻毫无反抗之力。 倒还不如将养好精神,如此再入梦中,也能爆出更强的战力。 想通了这一层之后,顾判忽然觉得前一段时间的自己傻到了极点,还好纠错及时,没有再继续愚蠢下去。 此时,微云山已经在不远的前方。 从他现在站立的位置,甚至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高出地平线的那一抹阴影,那就是微云山之所在。 按照他的脚力,最多再用一天时间,就能摸进微云后山,找到那火毒温泉,视情况去泡上一泡,再喝上一通。 不仅可以缓解疲乏,运气好了甚至还能找到烈焰掌下一步前进的道路,把已经再一次积攒起来的经验值全数花光。 忽然间,刚刚起身准备继续赶路的顾判停在了原处,脸上泛起一丝温和的笑容,看向了左侧某个位置。 满脸枯槁悲戚表情的匡正乾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身后还背着一红一黑两座坟茔,墓碑上的两张面孔同时睁开眼睛,和他一起看向了前面的顾判。 “老先生,当日在幽榭镇一见,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顾判将手负于身后,微笑着开口道:“只是晚辈思虑还是有些不周,没想到老先生不走寻常路,竟然不寻常到了这种境界。” 匡正乾轻叹一声,伸手扶住两块墓碑,“机缘巧合罢了,当不得顾公子如此夸奖。” 顾判点点头,并没有继续深究,话锋一转道:“那么,老先生与我在此见面,总不能再用机缘巧合这四个字解释了吧。” “确实不是机缘巧合,而是我耗费了不少精力才寻到公子的踪迹。” 匡正乾垂下目光,注视着自己脚尖前的一小片土地,语气宁静平和,“找到顾公子,为的就是和公子说一句话。” “哦?什么话?”顾判眯起眼睛,心中着实有些惊讶。 这老学究倒真是个值得去研究的异类,不仅仅因为他刚刚从人变化而来,更是因为从当下的交谈中可以看出,他竟然还保持着为人时的智慧,和那些野生异类生灵有不小的区别。 匡正乾道:“顾公子为之忧虑的计喉,短时间内是不会出现了。” “哦?老先生何出此言?” 顾判心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连一直盘旋不去的杀心都减弱了许多。 “老夫自然不敢如此断言,这是小姐说的,老夫只是费点力气跑一趟,把消息传递给公子而已。” 听完这句话,顾判心中积攒许久的杀机刹那间被完全压制下去。 老学究口中的小姐是谁,虽然他没有明说,但顾判光靠猜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因为当时只有红衣在计喉的梦境之中出现过,而除了红衣,基本上不会再有其他人选,可以跑到篝火堆旁去和计喉正面硬钢。 他所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这是她让你过来告诉我的?” 匡正乾还是垂着头,低低笑了起来,“不,小姐并不知道我过来。” “哦!?” 顾判第三次感到有些惊讶,不知道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真要细想起来,他们上一次在“篝火晚会”的见面,那可是毫不留情地交过手的,绝对不是什么盟友关系,那么他现在专门跑过来对他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意? “顾公子不必多虑,老夫并没有其他任何意思,只是单纯地把小姐说过的话,复述一遍而已。” “公子可信,也可不信。” 顾判拱手抱拳,“顾某在此先谢过老先生,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 匡正乾终于抬头,一对浑浊的眸子望了过来,认认真真看了顾判一眼。 “无他,与公子结一善缘而已。” 顾判缓缓点头,看到匡正乾转身离开,在即将隐没于林间时却又忽然停下,再次转身面向了他。 他便再次露出笑容,“老先生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匡正乾眉宇间闪过些许犹豫不决的神色,片刻后思忖着缓缓开口道:“我有一事不明,不知道能否从顾公子这里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没关系,老先生请讲,不管是什么问题,我们可以一起探讨,共同进步嘛。” “近日,从小姐那里听到了些许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内容,其他的于我而言都不算是太感兴趣,但对于小姐偶然间提到的,关于天和人的说法,老夫却是很有兴趣,不知道顾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他摩挲着墓碑冰凉光滑的顶端,皱眉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就是这三句关于天人的话,老夫却是疑惑甚深……” 顾判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暗暗叹了口气,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匡正乾再开口时脸上的皱纹都要挤成一团,“偶然自小姐口中听到这几句话后,老夫大受震动,觉得每一句都蕴含着可深思细究的高深之理,但将它们连到一起去想时,却又觉得前后犹有矛盾,不得甚解。” “红衣是怎么理解的?”顾判忽然间饶有兴致地反问了一句。 第127章 天人合一 “小姐明显不愿多言,我也不敢去问。” 匡正乾叹了口气道:“所以,老夫想听一听公子的理解,毕竟,小姐曾经说过,若顾公子能将许多问题真正想得透彻,便可以将那个公字去掉,可以称之为顾子。” 去你妹啊! 世间众生,皆分公母,不公不母,是为人妖。 她这是嫁而不得,就想一刀斩落烦恼根,不成夫妻便成闺蜜吗? 顾判嘴角抽搐几下,猛地将一口郁结之气吞入腹中,肃容认真道:“老先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就是天地看待万物一视同仁,不对谁特别好,也不对谁特别坏,一切随其自然展。” “再简单点说,万物生灵,都算是寄居于天地之中的微小细尘,再怎么折腾,天地这个主人都无所谓。” 说到此处,他忽然笑了起来,“正所谓,主不在乎。” 匡正乾很是郑重地思考,点头,许久后接着又问道:“既然无所谓,不在乎,却为何又有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说法?” 顾判又笑了起来,“这个其实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理解,天地万物,甚至包括天地本身,都逃不开盛极而衰、循环往复的规律,因此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可称之为成住坏空……所以说,盛到极致自然衰,余到极处自然减,那消失的东西去哪儿了呢,或许便是被还未到达极致的事物所吸收,这便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再说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这是生存在天地间的生灵所遵循的另一种规律,远了不说,就说咱们幽榭镇的胡员外,就是个非常鲜明的例子,诸多佃农辛苦劳作,最后却将大部分收获上缴胡府,以一镇数村之贫苦百姓补养胡府一家,这难道不是损不足而补有余?” 匡正乾怔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许久后才嗓音异常沙哑道:“顾公子,那天人合一又该作何理解?” 乍然听到这个问题,顾判也是一愣,片刻后,他却是慨然一声长叹。 “难,太难了。” “敢问公子,难又难在何处,莫非真的就没有一法可得?” 顾判目光幽深,语气更加幽深,“依我看来,难就难在真正的天人合一唯有一法可得。” “何法可得之?” “老先生要知道,如今天地生变,生灵或可生出玄之又玄之感悟,但这最多只能称之为单个生灵的天人交感,算不上真正的天人合一!” 说到此处,顾判又是一声叹息,“若要这人世间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则无需损有余而补不足,亦不需损不足而补有余,想要做到,唯有共/产大/同可破之!” “共/产大/同!?”匡正乾按在墓碑上的双手不由得缓缓用力。 “对,那就是生产力水平极大提升,各种生活资料极大丰富,人们道德觉悟极大提高的理想乡!真到了那个时候,人人平等,处处和谐,按劳分配及至达到按需分配,也就不存在损一方而补一方的说法了。” “顾公子,生产力水平又该如何理解?” “生产力,就是生产劳动转化为成果的能力,举例来说,如今农户种地,风调雨顺时亩产也不过三百斤,若是生产力提升,这一数字便可成倍、成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增长,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匡正乾闭上了眼睛,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到了那时,人人都可以吃饱穿暖,居有定所矣!” 太没见识了。 顾判缓缓摇头道,“老先生,你说那些才刚刚是解决了温饱问题,离着人人小康都还差很远,更不要说最高层次的共/产大/同了。” “天人合一,人人平等,处处和谐……” 匡正乾喃喃自语着,忽然间连招呼都不打转头就走,没几步便消失在了路边的树林深处。 顾判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他远去。 虽然说了这么久口干舌燥,连杯酒水也没有混上,但这种为人师,解人惑的感觉,当真不错。 离得微云山更近了,顾判先在山脚人来人往的镇子附近停下脚步,观察了几波进山出山的人后,便打算避开正道,寻找能够直入后山火泉的道路。 忽然间,从不远处大路上骑马过来的一人吸引了他的目光。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刹那间转过数个念头,随即装作观景的旅人,施施然从路旁的树林走出,来到平整硬实的大路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然后他果然听到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风云兄!没想到兄台真乃守信之人,时刻未忘允诺小弟之事。” 顾判转过身体,脸上自然而然浮现出喜悦笑容,颇多感慨道:“为兄在百花阁没待多久,便被一白衣小姑娘宣布失败,然后被赶了出来,胡乱逛了一段时间后,记起还和少庄主有约,便急忙赶了过来。” “没想到,我来的倒是刚刚好,恰巧在这微云山脚遇上了尤兄弟......对了,公羊兄呢,他也回漕帮了么?” 尤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旋即被他以夸张的笑容掩盖下去:“公羊兄和小弟同样没有做到那百花阁的入幕之宾,出来后没有找到风云兄,便各自留了联络方式,告辞离开了。” 顾判大笑:“原来我们三个都是那落第书生,也罢,山不来就我,我亦不去就山,就这样做个江湖浪子倒也不错。” 笑了一阵之后,他端正神色,认真道:“为兄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帮尤兄弟观一观微云后山的风水走势,看一看气数象到底有无特别的变化。” “倒是有劳风云兄费心了,不过此事无需着急,你我兄弟重逢,自然要先痛快畅饮一番,然后再说其他事情。” 两人缓缓走着,相互聊一些分别后各自经历的事情,顾判自然是面不改色随口拈来,反倒是以往一贯表现得狂放不羁的尤祈,却是显得有些寡言少语的沉默。 忽然间,顾判停住脚步,转身向后面看去。 不远处,正有几个骑士护卫着一辆马车赶了上来。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看上去三十许年纪,穿着一身银色劲装,腰间还挎着一柄长剑。 此外还有几个身着灰衣的男子护持在马车四周,缓缓策马而行。 尤祈见到马车过来,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对顾判拱手道:“风云兄,后面车上坐着的,正是是小弟的内人,方才小弟策马飞奔,便是准备提前一步回到山庄,将此事告知父母知晓。” 此时马车已经来到了近前,车厢侧面的窗帘被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掀开,露出里面一张千娇百媚、宜喜宜嗔的面容。 第128章 半盏残酒? 施酝掀开窗帘,先是扫了尤祈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顾判身上,许久后才带着一抹羞意低下头去,口中柔柔道:“尤郎,这位是?” 自马车内的女子露脸,尤祈便如同失了魂一般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直到被问话时才突然回过神来,温柔道:“酝儿,这就是我跟你说起过的风云兄。” 施酝微微点头,对着顾判嫣然一笑:“小女子施酝,见过风云公子。” 顾判抱拳还礼,刹那间心中已经是数个念头闪过。 尤二公子动作倒是够快,虽然在百花阁没有被选中入阁,不过转脸就是一记回手掏,给自己找了个身材样貌不输于百花阁白衣姑娘的美女回来。 公羊磬呢,是不是也和尤少庄主这般,从百花阁出来后便领了个美女回他的漕帮?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马车里女子的身份,可就有点儿意思了。 顾判想起了那个被他化为灰烬,又埋进地下的圆脸年轻人,以及他与之交谈时了解到的信息,心中疑惑顿生。 这个叫施酝的女人看起来美则美矣,但给他的感觉却是有些奇怪,还有随侍在马车左右的骑士,带给他的感觉同样奇怪。 就像是...... 顾判思索片刻,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座不听劝告再次出现的小小道观。 当时在道观中被割了舌头的老者,和这些人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更重要的是,那位无舌老人,可是在死后做出了些许贡献,为他提供了少许的加成。 顾判一礼之后,目光从马车上移开,再落到一脸幸福甜蜜表情的尤祈身上,心中刚刚升起的某个念头也随之沉淀了下来。 算了,他也算是看过不少人和异类相亲相恋的故事,比如宁采臣和小倩,又比如许仙娶白蛇,牛郎与织女等等。 再看看尤祈,除了疑似被那女人稍稍魅惑了心智外,其他倒也没什么不同。 既然如此,看在尤少庄主的脸面上,他也不好现在就做出这种棒打鸳鸯、斧劈新人的举动。 更何况这几个家伙看着就是弱鸡中的弱鸡,甚至比那道观都弱了太多,就算是打杀了也提供不了多少加成,倒不如随手放他们一马,换自己一个心安理得、念头通达。 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啊。 想到此处,顾判心中那本就不浓烈的一丁点儿杀意,就犹如烈日下的雪花,瞬间烟消云散。 接下来,他便与马车队伍合作一处,一同朝着尤家山庄行去。 一路上边走边聊,顾判和这些疑似是异类的几个人倒是相谈甚欢,没有任何交流上的滞涩困难。 和谐,出乎意料的和谐。 这也让他再次暗暗感慨,原以为异类和人之间很难有真正的共同语言,没想到定下结论没过太长时间,就让他遇到了这样有趣的情况。 “风云公子也是和尤郎一样,去过氲霞镇吗,小女子当时未见到公子,却是一大憾事。” 施酝柔柔的声音在顾判耳边响起,也打断了他不着边际的遐思。 他收敛思绪,与马车内那双看来的眼睛对视一下,随口道:“我当时走得比较快,所以也就与弟妹缘悭一面,不然倒是要好好敬你们两位新人几杯酒水。” “风云公子也喜欢饮酒么,现在也不算晚,等到了山庄,小女子便可以好好陪公子喝上几杯。” 她深深看了顾判一眼,笑意盈盈,面上又是一红,便有几分娇羞的味道。 “呃......弟妹与尤祈兄弟敬酒,我自然来者不拒。” 顾判微微一愣,当即打了个哈哈,快走两步与前面的尤祈并排而行。 他转头看看毫无反应的尤祈,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二公子选的这个女人...... 漂亮倒是蛮漂亮的。 不过说实话,她有点儿sao啊。 就这样当着自家男人的面,和另外一个男人做出这种很明显的打情骂俏举动,真的合适吗? 现在就已经如此,等真到了吃酒的时候,她会不会一只手把自己的酒杯递过来,另一只手到他的肩上轻轻捏那么一捏,然后说出那两句很有名的话来? 叔叔不会簇火,我与叔叔拨火;只要似火盆常热便好。 叔叔若有心,便吃我这半盏儿残酒? 算了算了,只要没真正惹到他头上,他也懒得去管他们这些破事儿,反正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去泡温泉,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扭头就走便是。 不多时,弃车登山的众人已经来到了山庄的门口。 迎面是一座高大厚重的包铁大门,大门两侧是灰黑色的高高院墙,将庄园内里的风景包裹在里面,与外面顿时隔绝成两个世界。 守在那里的庄仆一见二公子回来了,当即撒腿就向庄内跑去,边跑还边大声叫着二少爷回来了。 进门之后豁然开朗,顾判感觉就像是一副水墨画卷在其面前缓缓张开。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小桥流水、通幽曲径无一处不透露着美感,组合起来之后更是淡雅宜人,美不胜收,对比起初上峰顶时一眼望见的厚重大门,强烈对比之下的视觉冲击力着实震撼。 见此美景,顾判不禁呆了一呆,随后深吸一口气,赞道:“好,尤兄弟福分不浅,简直生活在仙境之中一般。” 一旁的施酝同样感叹道:“妾身之前在西林的家中,也有占地数十亩的园林之景,只是和尤郎这里一比,当即就相形见绌,登不得大雅之堂。” 尤祈目光温柔似水,看着她微笑道:“先祖当年随大魏开国太祖四处讨逆征伐,功成之后便急流勇退,只得了微云山作为封赏,自先祖起,经过一代代的扩建改造,才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模样。” 施酝掩口娇笑,眼眸深处却有一丝郁色闪过:“想不到尤郎还是开国功臣之后呢。” 几人穿过大门后宽敞的平地,来到一条迤逦向上延伸的走廊,又走了一段距离,便看到几座矗立在眼前的典雅建筑。 晚饭时分,尤祈的父亲亲自作陪,酒宴异常丰盛,倒是让风餐露宿了许久的顾判好好饱了一顿口腹之欲。 经过一个下午的观察与交流,尤母看来对施酝还算满意,吃饭时特意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席间一直都在低声说笑交谈。 顾判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用去想半盏残酒的破事,也正好借此机会,和尤祈的父亲深入交流探讨了一番风水学说。 尤庄主对风水一说倒是颇有兴趣,只是当顾判谈及后山热泉一事时,却明显有些兴致缺缺,甚至是有种不愿提及的态度。 而对顾判想要去后山热泉探查的想法,更是直言那里甚是危险,几乎就是一口回绝了他的请求。 第129章 史上最弱 午夜之后,众人熟睡之际,顾判悄然从后窗翻出,避开山庄内巡逻的护院,一路朝着后山摸去。 既然光明正大的请求被拒绝,那么今夜天象很好,月黑风高,正适合做这种偷偷摸摸之事。 在山林间深一脚浅一脚摸索了小半个时辰后,他终于感觉到了从远处传来的那一丝热气,又向前行出数百丈距离,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水声,原本感应到的那丝若隐若现的热流,也已经变成了汹涌澎湃的热浪。 盏茶时间后,顾判浑身热气蒸腾,站在一汪汩汩冒出蒸汽与火星的泉眼百丈外,舒服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并没有急着就直接跳进泉眼之中,而是停在了这里,不断运转体内热流,与泉眼内时时刻刻都在散的热气相互呼应,相互交融。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心急很难吃到热豆腐。 他现在停下来的这个距离刚刚好,待到充分适应提升之后,便可以再靠近一些,直到最后可以真正进入到泉眼之中,尝试一下热毒入体的舒爽。 这个地方很不错。 除了身体内外一直都在积郁不散的燥热,其他感觉,甚至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看起来,他要在尤家庄多叨扰几日了。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泉眼的准确位置,倒也不必厚着脸皮一直在别人家里住下去,完全可以假装告辞,再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独自直入后山...... 把这片微云山的禁地当成是自家的练功房,日夜苦修。 许久之后,顾判忽然睁开双眼,缓缓转身,看向了自己来时的方向。 一个窈窕纤细的倩影从黑暗林间闪出,款款而行,朝着他一步步靠近过来。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衣物便减落一件,虽然现在是寒冬之夜,但当她走到十几步外时,浑身上下也已经只剩下了两件小衣而已。 “风公子[红旗小说 .hongqibook],你看,奴家好看吗?” 她轻轻撩起散落在耳畔的秀,面上露出一抹娇羞。 “你说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问题呢?”顾判目光平静看着身前不远处的施酝,幽幽叹了口气。 “说实话,自从很久以前在那河边听过一次之后,我就对女人问自己好不好看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的不适。” “顾郎在说些什么呢,我怎么就听不懂呢?” 施酝低低笑着,然后光脚赤足的她,又朝着顾判靠近了几步,将整个身体都贴到了他的身上。 她抬起手,就想去抚顾判的脸颊,结果才刚刚抬起不到一半,便脸色陡变,捂着胸口退出几步。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感觉身体突然间变得虚弱了?难道是因为这里存在奇怪热气的原因?” 她心中闪过一个让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念头,脸上再次浮现出娇羞的笑容。 顾判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右手背在身后,握着那柄单刃战斧。 看着施酝突然踉跄后退,仿佛受伤的模样,他心中一动,也追着上前两步,再次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了五步之内。 唰! 施酝原本就白皙的面庞倏然间变得更加煞白,再一次捂住了胸口。 顾判心念一动,祭出的巡守利斧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然后他便现施酝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他后退出几步,巡守利斧再次出现在手中,片刻后又将它隐去不见。 “真的是,不容易啊。” “除了木蛉分离出的那些脆弱蛉虫外,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献祭可以对完整的异类生命造成如此明显的影响。” “这个家伙,还真的是弱啊,不仅弱,还一副欠揍的样子。” 他缓缓摇了摇头,身形忽然暴起,刹那间便已经来到施酝近前,然后微微停顿一下,看着她脸上一直挂着的骄傲笑容,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一个普通的俗人武者,还敢向我动手?”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死活的东西!” “若不是你身上有种让本姑娘迷醉的纯阳热息,就凭你刚才的态度,就已经决定了你的生死。” “也罢,就先让我将你制服,再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炮制......” 施酝淡淡笑着,心中刹那间已经转过不知道多少或旖旎,或血腥的念头。 她不仅没有躲避,相反还向上抬头,将自己漂亮的脸蛋迎了过去。 “活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么弱,而且还这么贱的女人,这一巴掌,我替二郎赏给你!!” 顾判嘴角一抽,手臂已经落下,扇在了她的脸上。 嘭! 施酝面上的笑容凝固了,窈窕纤细的身体打着旋高高飞起,最后重重撞到一棵两人合抱的枯树树干上,挂了在了上面。 愚蠢透顶的家伙,真以为他不敢辣手摧花? 刚才那一巴掌,他已经是看在之前相处得还算愉快,她又和尤祈有着那种关系的份上,没有全力御使烈焰掌,更没有从裤腰深处再次拔出巡守利斧,仅仅真的只是甩了她一巴掌而已。 但是,她竟然真就弱鸡到了这种程度? 不过是在手上稍微覆盖了一点点烈焰掌真气而已,就直接诡异地让他搞出了打人如挂画的特技效果? 他经历过这么多的异类,如果要从中选出一个最强者,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红衣新娘、噩梦计喉,都是最为有力的竞争者。 但如果要选最弱的那个出来, 恐怕这女人站在台上高呼一声,就没有一个异类敢上来争一争史上最弱的名号,即便是当初他还很弱小时,簋婆婆手底下那些灰影都要在她面前甘拜下风。 史上最弱,金牌小野,实至名归。 还有,这货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如果她真的就被他一巴掌拍死了,尤祈那里却是不好交代。 顾判面色古怪,将仅着小衣的施酝翻了个身,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最终不由得出一声慨然长叹。 她真的已经死了。 不管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作为一个异类,都完全失去了生命特征,死的不能再死。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斧头把她劈了算了。 就算是提供不了多少加成,但蚊子再小也是肉,浪费了就殊为可惜。 呼...... 突然间,从施酝已经僵硬的尸体内钻出来一只绿色小虫,展翅就要飞走。 顾判轻轻一抓,将它捏起来放在手心仔细观察。 片刻后,他冒出一个想法,便拔出来巡守利斧,将碧绿颜色的小虫丢在了斧头上面。 它的生命气息也在缓慢下降,不过幅度却要远远小于施酝。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或许需要盏茶时间,它才会在献祭的作用下真正死掉。 似乎连这个绿色小虫都不如,这个女人,还真的是弱到不讲道理啊。 顾判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将那只绿虫直接捏死,而是收起巡守利斧,用施酝身上的香囊将它装了起来,还很贴心地挂到了自己的腰侧,准备留作日后研究所用。 做完这一切,他收拾心情,刚准备将注意力再次投注到热泉散的火热上来,却不得不再一次回转身体,看向了侧后方的树林。 第130章 蔺荼 “你杀了我家小姐!?” “你竟敢杀了我家小姐!?” 体态娇小的中年女子从林中走了出来,面带寒霜死死盯着地上的那具尸体,以及站在尸体旁边的那个人。 轰! 回答她的却是一柄从天而降的单刃战斧。 “我要你死!”她猛地拔出长剑相迎,却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随后便是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左肩传来。 斧刃斩断长剑,带着三色火焰再次重重落下,从她的左肩劈入,又从右肋滑出,鲜血刹那间喷洒一地。 “这个还有点儿意思,值得我全力出手一击。” 道道热流从巡守利斧涌入身体,顾判闭上了眼睛,细细感受着身体再次开启的变化。 直到天过五更,他才从入定中睁开双眼,以最快度处理完尸体,返回到山庄客房,脱衣上床小睡了片刻。 第二天清晨,尤二公子一直都没有起床,不但在家时例行性的向父母请安没有去做,甚至连早饭都没有起来吃,直到日头升到老高,都要过了吃午饭的时间,他的卧房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尤母实在看不下去,便带着贴身大丫鬟来到了尤祈的住处。 片刻后,整个尤家山庄忽然间乱作一团。 “这么说,尤祈忽然间便神智尽失,或者说,他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突然间疑似脑死亡,变成了一个植物人?” 顾判一个人胡乱吃了点午饭,待尤府的下人收拾食盒离开后,便沏了一壶茶,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也许,这事儿可能真的和他有关系。 就像是许神女被红衣新娘吞噬后,百花阁那些普通门人顷刻间被毒蛇破体而出,命丧黄泉。 尤二公子的情况似乎比那些白衣少女好了一点儿,并没有直接毙命,但如果一直无法找不到治疗方法的话,他这种情况却也真的说不上好,没有神智,失去意识躺在那里,不生不死,生不如死。 顾判叹息一声,想着如果有可能,还是想办法尝试着救尤祈一下,尽人事听天命。 毕竟他们自第一次见面以来相处得不错,尤祈又是真的把他当成朋友看待,他还用了微云山后山的泉水来提升实力,于情于理都值得他施以援手。 ………………………… 噼啪! 黑暗安静的密室中,忽然响起两道细微的破碎声。 下一刻,整间密室犹如被风暴袭击,所有物品叮叮咣咣四处乱飞,精美的瓷器咔嚓嚓碎裂成无数小片,又如同暗器一样深深刺进墙壁之中。 “酝儿,酝儿!” “我施家的血脉,就此断绝!” “是谁,究竟是谁......” 黑暗中,施蠡仰天咆哮,声音震荡回响不绝。 唰...... 唰唰唰...... 十几道身影出现在密室门口,单膝跪地沉默等待。 施蠡缓缓从黑暗中起身,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紧握成拳。 “确定微云山的位置,然后,随我踏平微云山!” “谨遵楼主之命。” 诸人起身,刚刚准备离开,却同时顿住身形,看向了走廊尽头悄无声息出现的一道身影。 施蠡眯起眼睛,密室内温度骤降,泼洒在地面上的水洼瞬间凝结成冰。 “想不到你真的修成了魂虫炼尸法,而且是非常罕见的冰尸虫。” 走廊尽头响起一道浑厚沉闷的男子声音,也让处于爆边缘的施蠡瞬间冷静下来。 “原来是蔺荼先生亲临,施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我收到密报,便日夜兼程赶了过来。” 男子停顿一下,看了看不远处如临大敌的施蠡手下。 施蠡一摆手,“你们暂且退下,在四周布置警戒,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过来。” 待所有人离开后,蔺荼才缓缓向密室走来。 他的身形并不高大强壮,看起来甚至还显得有些矮小瘦弱,但每踏出一步,整个走廊便随之震颤,仿佛在承受着万钧巨力。 当他走到密室近前时,只听到咔嚓一声,从下面支撑起走廊的数根粗木骤然断裂,地面刹那间都向下沉降了数尺之多。 “回想起来,之前你我在荔阳殿下处见过一面后,也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时间。” 男子稳稳站在一片废墟之中,盯着施蠡的眼睛说道:“我需要知道,荔阳殿下失踪的具体情况。” 荔阳......殿下? 难道一手创立百花阁,一直都被他认为来自某个隐秘强大江湖势力的许阁主,她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一位公主!? 而这一切,以往都只能被他归结为那个神秘江湖组织实力无比雄厚。 如今看来,若是有大魏皇族在背后隐秘支持,百花阁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刹那间,施蠡心底掀起滔天大浪,而以前许多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突然间就有了可以解释通的答案。 沉默片刻后,施蠡肃然道:“蔺先生,半年前,阁主把我叫过去见了一面,提及她修炼神功出了一点岔子,可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调理,命我自此率属下护持在百花阁左右,以应对可能出现的突情况。” “不过,当时阁主一直显得很轻松,半年来也的确没有任何事情生,直到几十天前,阁主再次召见在下,说百花阁近日即将开阁,她们用完剩下的年轻武者,可由在下的十香楼再次甄选使用。” 说到此处,施蠡面露疑惑表情:“这一次召见,我并没有见到阁主本人,而是通过蓝月殿主代为传令。” 蔺荼微微点头,“时间上确实对得上,正是这一批秀女出宫之时,你接着说。” 原来那些少女的来历都是秀女...... 这便又解开了一个疑惑...... 施蠡心中又是一个念头闪过,随即收敛心思继续道:“得到阁主指示后,我便当即按照早已经议定的计划,开始秘密散布消息,甄别人选,并将耳目遍布到氲霞镇之中,静待开阁之日到来。” “一切都很顺利,包括开阁那日,也没有任何异常情况生......我现有异常是在开阁后的第二日,按照以往的惯例,本应该是阁中弟子随那些年轻武者各自离去,但是一直到第二日傍晚,都没有走出任何一位姑娘。” 接下来,施蠡详细讲述了他派属下进入百花阁探查之所见,直到说无可说,才闭口不言。 闭目思索许久,蔺荼才又开口道:“你刚刚说要踏平微云山,是什么意思?” 施蠡也没有隐瞒,直接把施酝和银杉前往微云山,却突然间全部死亡的事情说了出来。 蔺荼又闭目思索良久,“真按你所说,这微云山确实需要去探上一探。” 第131章 界线 顾判不得不暂时留在了山庄。 尤庄主和夫人说得很好,是想要他每天去看一看尤祈,陪着说几句话,看能不能激起尤祈的记忆,将其从“失魂症”中叫醒。 但他却很明白,对方的真实目的还是不想放他走,或者说不想放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离开,以便查找出隐藏不出的凶手。 还有施酝带来的几个仆役,同样被留在了山庄里面。 与顾判不同的是,自从尤祈变成活死人之后,他们好像也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虽然还能动能吃饭睡觉,但却变成了无法自主思考的傻子。 顾判对尤父的挽留表示理解,虽然他认为自己一心想走,谁也拦不住他,但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并且,他再一次向尤父提出要观后山“风水”,而这一次,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尤父直接就答应了他的要求,还指派了三个功夫最好的心腹庄客带路,陪他一同前往。 就这样,所有问题都得到了圆满解决。 顾判在山庄住了下来,他每天固定半个时辰去尤祈房间,一边随口说些什么,一边尝试各种方法,看能否治好这罕见的“失魂症”。 试过十几种方法都没有效果,就当他准备放弃时,灵机一动,从屋子角落找出来那只香囊,拿到了尤祈屋内。 唰! 尤祈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当即将香囊取走,现尤祈的身体也随之微微颤动,心中顿时就有了几分猜测。 但他并没有直接尝试用那条绿色飞虫治疗,毕竟虫子只有一只,人命也只有一条,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做出决定。 其他时间,他就光明正大在后山热泉旁呆了下来,还是与泉眼保持了相当的一段距离,一遍遍地运转烈焰掌功法,寻找体内真气与泉眼散热浪之间的相互作用规律。 进一步研究之后他又现,随着与泉眼相对位置的不同,也许还要加上山势水势的不同,感受到的热流也有很大不同。 而体内烈焰掌真气也在随着热流的变化做出相应的调整。 这一现顿时让顾判兴趣大增,便熄了当即就要一步步靠近的想法,开始以泉眼为圆心,转来转去绕着圈子。 而他的一举一动落在三个庄客眼中,自然显得怪异无比,认为他真的就是个不惧危险,废寝忘食研究“风水”的怪人。 “这么说,他一直在后山泉眼呆着?” 书房内,尤父皱眉沉思,原本还是个儒雅中年人的他,短短几日便苍老了许多,须都白了小半。 “是,他几乎不眠不休,一直在绕着泉眼转圈子,奇怪的很。” 尤父紧锁的眉头微微挑起,疑惑道:“他是不是在借助火毒泉水修行一门特别的功法?” 庄客迟疑起来:“最开始我们三个也有这个猜测,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却又觉得不是,如果他真的是在借助泉眼练功,那这种几乎一刻也不停歇的胡跑乱窜方式,也太奇特了些,不符合内功心法修行的常理。” 尤庄主这下也疑惑起来,“这么说,他也许真的只是对风水之说痴迷太深,来山庄的真实目的就是要施展所学,从泉水变化中找出可以用他那套理论解释的方法?” 又沉默许久后,他长叹一声道:“他想在那里呆着,就让他呆着吧,你留在那里继续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至于其他两人,就让他们先回来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他们去做。” “属下明白。” 绕着泉眼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顾判终于凝神静气,向前靠近了一段距离。 这一次,他直接来到了地面那条不甚明显的分界线上。 在他身后,是被大雪覆盖过后,积雪融化的山林,枯枝败叶湿淋淋地铺满地面,脚踩上去以后,便会深深陷入,出噗噗的闷响。 而在他身前,则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那道不甚明显的界线之内,似乎根本就没有受到前些天暴风雪的影响,甚至也没有靠近水源后应有的水汽,山石地面干燥到如同置身戈壁,完全感觉不到一丝湿意。 山石直接裸露在外,颜色也好似火山爆后产生的灰烬一样的灰黑,不像是外面那般,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枯叶。 这地方确实有些古怪,万万不能大意。 顾判心中动念,将心中那根弦一点点绷紧,而后按照这几日来修行所得,缓缓运转起丹田内热流,一步跨过了那道分界线。 远处光明正大监视着的庄客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语的表情。 这位风水先生真的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他一开始所处的位置,虽然站在那个距离上会让一位内息深厚的武者感觉到不适,但总归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就算是一般内息武者,咬咬牙也能撑得下去。 但他在外面磨蹭了这些时间后,怎地就突然得了失心疯,要向前走过去跨越那道界线? 他这是要一步升天啊! 难道风水学说的吸引力真就那么大,已经大到了让人不顾生死的程度? 这种执着于某个问题的人,简直是太可怕了,完全就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的愚蠢。 庄客没有任何想跟上来的念头。 那里可是连庄主都为之色变,不敢靠近一步的大凶之地,他除非是不想活了,不然绝做不出如此疯傻的举动。 轰! 当顾判一只脚踏上绝地的一瞬间,仿佛一切都突然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一脚踏入,仿佛是一滴火星落入到看起来平静无比的热油锅中,瞬间将虚假的平静全部打破。 无数道热流凭空爆,一股脑全部朝着某处位置席卷而至。 而那处地方,正是顾判刚刚踏入分界线的半边身体。 隐隐有轰鸣声响起,刹那间又恢复平静。 “这.........” “这和之前想象推演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啊?” 顾判心中只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整个人便如同被狂奔的大象正面撞到,一声不吭便打着旋倒飞出去。 重重落在了湿润柔软的落叶层上。 在界线内外的修炼,就好比是小处男的第一次亲密接触,总在外面打转是不成的,最终目标还是要进去一试深浅。 不知道有多少纯情少年在挨着边缘的那一刹那便羞耻地退了出来,毫不例外、毫无疑问,此时的顾判绝对是个中翘楚。 他不但在跨过那道分界线的刹那就软软退了出来,而且是空中转体大头朝下,高高抛起飞了出来。 抬头仰望着光秃秃的树冠,顾判心有余悸打了个冷战,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娘的,得亏是往那条界线外边飞。” 要是刚才那一下不是向外,而是向内,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第132章 迎面而来 许久后,顾判慢慢爬起身来,抹去嘴边溢出的血迹,来到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的庄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水袋里还有水吗,让我喝点儿。” 庄客下意识地就解下水袋递了过去,“风云公子,你没死啊!” “废话,我当然没死,要是我死了还能跑过来找你要水喝,那你还能给吗?”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水袋灌了一口。 “肯定给啊,不敢不给!” 庄客直到此时仿佛才回过神来,倒抽着凉气道:“说实话,我很想知道,公子为什么能踏入界线半步却毫无损,还有,那一刻公子到底是什么感觉?” “谁说我毫无损的,我只是硬撑着场面,不想说话罢了。” 顾判随口回了一句,然后忽然间愣住。 对啊,一语惊醒梦中人,他刚才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踏出那一步后,他只是惊讶疑惑怎么会突然生这样的变化,但对于体内真气与外部热流变化的细节,竟然没有留下任何感觉。 这就像是做了个危险的实验,却没有记录下实验数据。 反而白白挨了一记炮仗。 不对,刚才挨那一下还是有点儿感觉的,而且认真说起来,还算得上是刻骨铭心的感觉。 他不由自主再次回想起从断离山脉刚出来后,躺在商队马车上试图将烈焰掌与乾坤借法双修时,那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爆。 现在的感觉,和那次倒是很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在程度上,算是被削弱之后的版本。 如果真的有共通之处的话,是不是就可以将刚才的变化作为参照物,以此来再次尝试乾坤借法的修行? 想到此处,顾判的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 不过在表面上,他却是叹了口气,收敛思绪,随口就接着说道:“感觉倒也没什么感觉,我之前数日便是根据这山川水流,乃至于天象地理的变化,来一点点推算此处的气、数、象,算是略有所得,详细一点说就是由象反推……” 庄客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知道自己在听些什么,也不敢出声提问,只能任由这位风水先生一路侃侃而谈,直至把那袋清水喝完才算罢休。 顾判呼出一口白雾,把水袋重新封好,“我这么说,你明白了没有?” “在下,在下识字确实不多。” “这样啊。”顾判点点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就劳烦兄台去帮我准备一些干粮酒水,小弟决定近日就要在此地闭关苦思,不参透泉眼变化的缘由决不罢休!” “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运用风水变化,逆转生机之理,先试着帮尤二公子治一治那失魂之症。” 书房内,尤庄主看着面前那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抬手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那位风云先生,真的说要用风水堪舆之理来逆转生机,治疗祈儿的失魂症?” “这些,都是他布置风水轮转大阵所需要的材料,连火雀茶和雀羽酿都是材料?” “他还要那女娃的几个仆役,说要作为真正治疗前的观察练手对象?” “属下万万不敢欺瞒庄主!” 尤庄主沉默许久,猛地一拍桌子,“就按照纸上的东西准备!马上去准备!” 待庄客领命离开书房前,他又将人叫住,语气肃然道:“按照五倍数量准备!” 看着庄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尤庄主又是一声长叹,颓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些天他已经想尽各种办法,却还是对尤祈的病情一筹莫展,如今有人递上来一根救命稻草,就算感觉不是很靠谱,那他也必须一把抓住,死不放手。 三日后,顾判被请到一间大厅内,看着里面再次堆放整齐,并且数量出预料的东西,忽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感慨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心急如焚的尤祈父母被阻隔在了外面,只能是透过这间大厅的门窗缝隙,隐约看到顾判在里面忙忙活活,将一样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摆到各自不同的位置。 咦? 尤父的眼神忽然间直了,因为他看到顾判搬起一坛雀羽酿,竟然直接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这......唉,喝吧喝吧,只要能治好我儿,就算他把庄子里所有的酒都喝了,我也是心甘情愿。” 再想一下那四个仆役最后的凄惨死法,尤父忽然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对那位沉迷于风水堪舆学说的风云公子生出了几分惊惧情绪。 他在四个活人仆役身上做试验时,那满手鲜血却专注认真的神态真是可怕,或许在他眼中,什么都是可以转化为气数象然后分解割裂的存在。 还有那个叫施酝的小贱人,一定就是她害了尤祈,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动力量,将施酝那小贱人找到,千刀万剐方能解心头之恨。 尤父在默默想着,抓紧了身侧夫人的手掌。 顾判以大厅中央尤祈睡着的床为中心节点,按照记忆中某种复杂结构图的样子把各种东西摆放到位,然后开始一本正经绕着圈子念念有词,间或拎起酒坛抿上一口。 最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只木盒,缓缓凑到尤祈的床边。 唰! 尤祈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效果还是有的,他体内应该也有这样一只绿色虫子,就是不知道用在施酝四个仆役身上的手段,放到这里还适不适用。” “算了,反正二公子现在也是生不如死,而且不久之后就会被活活耗死,倒不如经我之手搏那一线希望,成就活,不成,就拉倒。” 顾判默立在床前,心中已经有了定计,一只手托着那只已经半死不活的碧绿小虫,另一只手,则按在了尤祈的身上。 哗...... 他的掌心微微吐出一丝热流,然后极小心地控制着幅度与度,非常缓慢地将热流渗入到尤祈的丹田之中...... 半个时辰后,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风云先生,祈儿他怎么......” 尤父满脸焦急地迎了上去,结果话才说了一半,便伸手指着刚刚从门内出来的那个人,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在他身旁,强撑着才能站住的尤母陡然尖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父亲,我感觉很饿。” 瘦了一圈的尤祈扶住门框站着,嗓音沙哑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啊!” 尤父喃喃自语两声,猛地回过神来,对着身后大喊道:“来人,扶夫人下去休息,让后厨熬一些白粥,记住,不要添加任何大补之物!” 吩咐完毕,他又转过头道:“嗯,风云先生呢?” 尤祈道:“我醒来后风云兄就离开了,说是心中尚有疑惑未曾解开,需要抓紧赶去后山继续思索风水气数象之道。” “这......”尤父不得不长叹一声,“风云先生真乃奇人也。” 微云山后山。 顾判眼睛半开半阖,绕着那汪泉眼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子。 停下沉默片刻后,他再次抬脚,一步步慢慢朝着那条分界线走去。 既然前面已经有了第一次,那就总会想着再来第二次。 经过了长时间的推演思索后,他这次比第一次要好一点,不是飞出来的。 仅仅是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十多步,然后控制不住体内狂暴的热流,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还是不行吗?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扶住身旁的树干站了起来。 要想在分界线内站稳脚跟,他必须在在体内真元在外来热流牵引下生暴动之前,第一时间分析判断、分化归拢、调整平衡。 又苦思冥想了许久,他开始了第三次尝试。 这一次,还是在控制力上有所欠缺,根本无法达到平衡,依旧是被迫退了出来。 第四次,还是同样的理由,失败。 天色渐晚,夜幕降临。 顾判没有继续进行第五次的尝试,而是在吃了点干粮之后,开始在精细化控制上面下功夫。 道路是曲折的,过程是痛苦的,但前途应该是光明的。 当第一缕阳光从树冠缝隙间落下,他慢慢起身,再一次将脚踏进了圈内。 轰! 体内烈焰掌真气疯狂涌动起来,但在他的控制下,终于稳稳地站在了那里。 接下来,他下意识地把另外一只脚也迈了进去。 嘭! “这特么的......” 许久后,顾判从湿漉漉的枯叶丛中爬起,擦去脸上的泥水,幽幽叹了口气。 一口一口吃饭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一步到胃? 又是沉思苦练很长时间,他再次来到分界线前,保持着一脚在内,一脚在外的姿势,直到夜幕降临。 当月上梢头的那一刻,顾判忽然动了。 他轻轻抬脚,又轻轻放下,终于是在分界线一步内稳稳地站住了。 这一刻,他差点儿心神失守,仰天大笑。 第一步站稳之后,没过多长时间,顾判便已经在分界线内再次向前踏出了十多步,并且可以圆转无碍地在一定范围内来回走动,甚至是做出各种动作。 倏忽间已经是三天过去,顾判从圈内退了出来,一边在休息中思考关于乾坤借法与烈焰掌双修时产生爆炸的问题,一边等待着山庄仆役给他送来这一天的饮食酒水。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临近正午,他才突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有些诧异为什么现在都还没有人送饭过来。 他可是刚刚把尤家二公子从死亡线上给拉了回来,无论如何也尤家也不会过河拆桥到这种程度才对。 耐住性子又等了一会儿,顾判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听到了林子里传来的脚步声。 哦? 听起来送饭的人还挺多。 这是准备在这种地方给他摆上一大桌席面吗? 尤家人还真是讲究啊,知道他用脑用力过度,所以想着拍一下他的马屁,再给他好好地补充一下营养吗? 他倒是有些错怪尤庄主了。 顾判带着微笑,迎了上去。 片刻后,他猛地停住脚步,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光头,正迎面向他走来。 第133章 阴比 顾判踩在湿漉漉的枯叶层上,看着那个白皙如玉的光头越走越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古怪起来。 有意思了,迎面而来的那人不仅仅是光头,他甚至连胡须眉毛都没有,再加上白到不正常的脸色,整个脑袋看上去活脱脱就是一枚煮熟的剥皮鸡蛋。 尤家还有这么个性的下人? 顾判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几眼,现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食盒呢? 用来盛饭装菜的食盒呢? 还有酒坛呢,他特意要求的雀羽酿呢? 就让这么一颗大号煮鸡蛋空着手来了? 下一刻,呼啦啦三四十人从密林深处现出身形,持刀带剑迅占领各处有利位置,隐隐形成半圆形包围圈,将他围在了里面。 突然出现的这群人,一下子让顾判心中的疑惑增加到了极点。 里面至少一半的人,可都是他的同僚啊。 黑底红衬金边劲装,腰间佩戴着统一制式的长刀,再加上黑金颜色的武冠,分明就是朝廷缇骑、亦或是挂在缇骑名下的异闻司标配。 除了他们外,剩下的人也穿着样式统一的蓝色劲装,脸色也都是涂了粉一样的惨白,除此之外,这些人身上还每时每刻都在向外散着一股奇怪的气息。 仔细感觉一下,和那个最弱的“金牌小野”倒是有着六七分相似之处。 哗啦啦...... 一个矮个中年人从最后面过来,拨开挡路的枝条,来到了阵型中央。 他的手上,还拎着一个浑身是血,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年轻人。 站定之后,他有些疑惑地轻轻吸了口有些灼热的空气,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顾判的身上。 顾判将手负到身后,缓缓握紧成拳。 那中年男人手上拎着的,是刚被他救治过来的尤二公子,没想到这才过了没几天时间,欢喜团圆的尤府就突然又生了这样的事情。 尤家,大概率已经没有了。 “我是施酝的叔叔,施蠡。” 须皆无的男子上前几步,目光阴冷看着顾判,“你身上有碧虫的气息,这么说,就是你杀了我那侄女?” 矮个中年人一手拎着尤祈,另一只手上转动着一对铁胆,语气冰冷得犹如万年玄冰,“你也是参加了百花阁入幕大会的人,所以就和这姓尤的一样,须得押回去接受问询。” 施蠡低沉冷笑,惨白面孔上闪过一道道青黑色的痕迹,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变得越来越阴鸷冰寒。 “我倒要看看,你那被姓尤的推崇备至的,所谓的风水堪舆之说,到底凭什么能击杀掉有魂虫护体的酝儿和银杉!” 顾判面无表情,视线从两人身上一一掠过,而后投向他们身后的远方。 那里,本应该是尤家山庄所在的位置,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鲜血遍地? 他收回目光,低头凝视着身前三步外那棵倔强生长的小草,重重吐出一口灼热气息。 “怎么就一直窝里斗起来了?不过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都留下来吧!” 轰! 下一刻,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施蠡猛地眯起眼睛,惨白面皮都被突然而至的呼啸劲风吹得乍然皱起,然后他便从狂乱翻滚升腾的枯枝败叶间看到了一只拳头。 一只从上到下暴烈盖压下来的拳头。 “开!” 施蠡爆喝一声,不退不让,不闪不避,而是重重一踏地面,挥掌从正面迎了上去。 当! 微云山后山仿佛突然间响起震耳欲聋的钟声。 拳掌相撞的前一刻,顾判盖压下来的拳头忽然改为虚握,毫无征兆多出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利斧,更快更猛地劈落下来。 然而在另一侧,基本上同一时间,施蠡向上托起的手掌陡然间被一只人头大小的冰球所包裹,球体表面还弹出来十多根至少半尺长的冰刺,在斑驳阳光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 本是一掌对一拳,临了却陡然变成了冰锤狼牙棒遇上单刃大战斧,狂暴无比的硬撼对刚。 当...当...当...当... 巨大的响声迅扩散传播出去,在山林中激起重重叠叠的回声。 一道人影猛然倒飞出去,砸断了一棵树木,落地后一个踉跄,才最终倚靠住身后的山石稳住身形。 施蠡所站立的位置出现了几近两米深的大坑,一个人跪坐在坑底,身体不住地微微颤抖。 顾判抹去头脸上覆盖着的一层冰花,将巡守利斧再次隐入虚空不见,重重呼出了一口带着白雾的寒气。 “甘霖凉,这老阴比,可真他娘的阴啊......” 同一时间,施蠡从坑内缓缓起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难看到了极点,“这小兔崽子,心思恁的狠毒,若不是我无论面对什么敌人都未曾大意,刚才那一下,就要被他给活活阴死!” 在一边旁观了这次对拼的蔺荼面色也凝重起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顾判,沉默片刻后从牙缝中挤出一个好字。 “很好!” “没想到在江湖中竟然还隐藏着此等高手,如此看来,荔阳殿下的失踪,大致和他脱不了干系!” 蔺荼将手上的尤祈往地上一丢,两枚铁胆被他啪地捏成烂泥,整个人已经如一颗炮弹般呼啸而至,来到了顾判的身前。 一根碗口粗细的熟铜短棍猛然砸落。 他不会给对方任何一点喘息恢复的机会,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轰! 又是一记沉闷巨大的响声。 蔺荼一个翻滚回落到施蠡身侧,抹去唇边溢出的一缕鲜血,毫不犹豫再次飞身而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经过了刹那调息恢复的施蠡也冲了上来,人未至,便已经有密密麻麻的冰粒被当成暗器,朝着前方激射过去。 轰隆! 微云山后山陡然炸响一道滚雷。 拳风浩荡,寒气勃,但紧接着却又有一道黑白金三色混杂的烈焰腾空而起,将周围的一切尽数引爆。 “咳,咳咳......” 蔺荼从地上缓缓起身,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警惕地搜索环视四周,想要找到顾判的踪迹。 在他左侧数丈外,施蠡半跪在地,身上的白袍已经大半破碎,露出下面一半惨白,一半焦黑的恐怖躯体。 “蔺先生,那人受了我们联手一击,已然遭到重创,须得用最快度找到他的踪迹,趁其伤势得不到恢复的机会将他拿下!” “我知道。”蔺荼脸上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冷笑,“莫要忘了,他只是孤身一人,而我们,可是还有着数十位持刀属下随侍在侧!” 忽然间,一声凄厉惨叫从远处响起,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传来,也让两人面色同时一变,瞬间增添了几分大功即将告成的喜色。 很好,不怕他出来杀人,就怕他趁着刚才对拼之后的刹那空挡时间直接逃跑。 那样的话,在这样的山林地形之中,想要再形成包围之势却也并不容易。 没想到这蠢货竟然不跑。 而是选择了这样一种最为愚蠢的应对手段来和他们硬拼对刚。 他还是太过年轻气盛,见不得自己受到一点儿憋屈啊。 第134章 切蛋 听到自家属下临死前的惨叫,蔺荼与施蠡非但没有着急,反而同时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 在这种让他们都感觉热到不舒服的环境下,那个名叫风云的家伙受了伤还不在第一时间逃走,或是恢复调息,反而要拖着疲惫之躯来杀他们带来的人,当真是不留活路自掘坟墓。 他们这些属下,在眼下无非就是一个个可以随意消耗的炮灰,任他去打杀,就算是把他们全部杀光,那也无济于事。 相反还会因为接连动手,而进一步加重他的伤势,让其最后在面对两人联手的攻击时,以更快的度落败身亡。 惨叫声不绝于耳,蔺荼和施蠡完全没有赶过去援手的念头,相反还趁着这难得的时机以最快度运气疗伤,要将自己的状态在最后的决战来临前重新返回到巅峰。 无非就是可以随意消耗的下属而已,他们一点儿都不心疼,完全耗得起,也等得起。 可惜那人却因为毫不必要的杀心,从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就算他现在当即收手逃命,也已经不可能从他们手下走掉。 “这就是年轻人啊,太过气盛,忍受不得半点儿的挫折,时时刻刻都想要找回场子面子,却是并不知道,在真正的生死面前,区区一点脸面,又能值几个铜板?” “面子,有时候连一个铜板都不值!” 施蠡暗暗叹息着,感觉自己心中的血在一点点变凉。 这是个好兆头,说明他的身体正在从刚才那三色火焰的灼烧侵袭下恢复,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又可以回到完好无损的状态。 远处又是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响起。 施蠡微微皱眉,那家伙杀人的度,好像比刚才更快了一些。 而且观其实力,也算得上是他所见过的年轻人之中,当之无愧的最强者之一...... 不,就算是不加年轻人这个限制,此人或许也已经站在了天下武者中相当靠前的位置。 即便是他,修习了魂虫炼尸的法门,有着冰虫的襄助,若是与此人一对一的话,甚至会有很大可能被其诡异暴烈的三色火焰压制在下风,几有落败的危险。 还好,他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有实力深不可测的蔺荼联手,再加上那么多的属下拿命去拖延时间,消耗实力,最终的胜利,绝对会属于他们。 两人一边调整恢复,一边穿过重重树木的阻隔,不久后终于来到了那片满是血腥味道的杀戮场之中。 顾判正缓缓将斧头从一个面色惨白的蓝衣男子身上拔出,又闪电般一斧劈死刚刚飞出的虫虿,满足地呼出一口热气,转头看向了两人。 “两位不要着急,排队叫号度很快,前面就剩几个了,一会儿就能轮到你们。” 蔺荼与施蠡眼中瞳孔陡然缩小,脸上同时升起惊讶神色,死死盯住不远处已经瞄准了下一个目标的顾判。 他现在的状态,怎么会如此之好!? 明明在之前的对拼中,三人全部负伤,结果他一直在不知疲惫地出手,怎么可能比他们两个恢复得更快!? 他们那些属下,也并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拼死反击之下竟然没有给他带来一点困扰,相反还让他越战越勇了? 眼前看到的情况已经出了蔺荼与施蠡所能理解的范围,但这却又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自感知,容不得半点儿虚假存在。 咔嚓! 又是一斧闪电般斩落,顾判一个大步,让过不顾性命试图以死换伤的短剑,将满脸狰狞的蓝衣人斩成两片。 一只黑色小虫刚刚从蓝衣人体内飞起,便被再次落下的斧头砸成粉末,消失在天地之间。 顾判收回战斧,背到身后,看着不远处如临大敌的两人,咧开嘴巴笑了起来:“两位在赶时间?也罢,我今天就破例一次,先送你们归西!” “也好让你们这些属下,到了下面也能找到组织,共聚前缘!” 轰! 说话间,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挟裹着呼啸而来的狂风,一柄斧头在三色火焰的包围下,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然砸落。 不可力敌! 退! 刹那间,蔺荼与施蠡心中同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两人根本没有任何交流,便不约而同朝着相反的方向闪开,想要避开这无坚不摧的锋芒。 咔嚓! 巡守利斧劈到一半,于半空中陡然转向,舍了蔺荼,追星赶月般朝着另一侧的施蠡追去。 此时此刻,虽然避开了攻击,但蔺荼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轻松喜悦之情,相反却在刹那间涌起了一股懊悔的情绪。 他不应该在压力之下萌生退意的,而应该是再度和施蠡联手,全力顶住对方这一波的狂暴攻击。 现在这种情况,一旦施蠡在短时间内落败身亡,他就要单独面对那人,而且在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扭头就跑,又能跑得了多远出去? 嘭嘭嘭嘭嘭! 冰锤与斧刃激烈对撞,施蠡在大踏步后退,每一脚都深深陷入地面,每一步,脸色便比之前红润一分。 顾判背后,蔺荼再次杀了过来,试图减轻施蠡所面临的巨大压力,再与之联手,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身后的脚踏碎石声犹如重锤,砰砰砸在顾判心上,但他却对马上就要到来的攻击不管不顾,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又朝着正前方狠狠劈出一斧。 轰! 漫天冰屑飞散,施蠡全身上下爆出一团血雾,整个人被重重砸飞出去。 “这小崽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人尚在半空,施蠡身上猛地燃起一蓬三色交织的火焰,与寒雾冰屑交织纠缠,滋滋作声。 一斧砸飞施蠡,顾判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瞬间回头,只来得及将巡守利斧横于胸前,便感觉到一股巨力落在了上面。 “这小个子力量真大,甚至不在我之下!” 顾判也一下子倒飞出去,看样子似乎比先他一步起飞的施蠡都还要凄惨许多。 但他却并没有什么慌张的表情,甚至还隐隐有些想笑。 仅仅一个呼吸后,当施蠡凄惨到极点的叫声传入耳中,他就真的大笑了起来。 顾判口中不断有鲜血淌出,但他就是大笑不止,直到自己也如施蠡一样,轰地落入到那条分界线之内。 咔嚓! 蔺荼硬生生在那条分界线数步外停下脚步,面色凝重到了极点,目光凛然看着里面生的一切。 施蠡在青灰色的地面上翻滚着,哀嚎着,身上升腾起数尺高的火焰,灼烧着他惨白的皮肉,滋滋作响。 大量白雾从他的体内散出来,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刹那间就已经被翻滚蒸腾的热浪消耗殆尽。 顾判就半蹲在施蠡身侧,抬头对着蔺荼笑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手起斧落,将施蠡光秃秃犹如煮鸡蛋的脑袋剁了下来。 两只足有小孩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犹如冰晶的虫子,刚刚从施蠡脖颈断口处露头,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外界火热的温度,便被顾判闪电般劈死当场。 做完这一切,顾判深深吸气,又心满意足地缓缓呼出。 第135章 秘法 当顾判再次抬起头来,准备和蔺荼一起分享自己杀敌变强的喜悦时,却现对方已经转身,重重一脚将山石踏得粉碎,风驰电掣般窜了出去。 “想走?” “毫没来由地过来就对我喊打喊杀,这样的展开怎么可能有和平的收场!?” “今天来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走不掉!” 身后再次隐隐响起临死前的惨叫声,蔺荼连头都没有回,拼了命地力狂奔。 他现在只希望所剩不多的下属能多撑上一点时间,就算只有几个呼吸也好。 只要能让他逃到山下...... 那里还有五百府兵集结待命,他不敢奢求府兵能将那人击退,只要这五百人的军阵能再挡住那人一时三刻,他就有很大的机会逃到最近的郡县和军镇。 到时候不计伤亡、不计代价,拿人命堆上去,他不信还无法将对方挡住,只要能让他安全回到京城,只要白公公能顺利破关而出,甚至只要能将消息传递到大都尉府,就绝对要让那家伙死无葬身之地...... 只可惜带着焰火信号的亲兵早已经死掉,不然数信号上天,府兵们就会直接进山,又能让他将逃生的希望提升一成。 蔺荼拼命跑着,身上散出蒸腾的热气,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烧开了的大水壶。 一般意义上,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就是一条直线,现在的蔺荼就在沿着这条直线笔直前行。 所有拦在前方障碍,只要不是太过粗壮的大树,不是太过巨大的山石,全都被他硬生生撞开、穿透、碾碎。 对已经将度提升极致的蔺荼而言,一次紧急变向的难度和带给身体压力,还要远远大于蒙头闭眼不管不顾与它们正面相撞。 近了,更近了。 他已经穿过被杀戮一空的尤家山庄,毫不停留继续朝着山下跑去。 时值下坡,再加上脚下是铺好的方石阶梯,顿时又将他的度向上提升了一个层次。 还要再快一点,只要能让他来到那面军旗之下,逃出生天的几率就会瞬间拔高至七成以上! 蔺荼并不算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狂风,所过之处草木尽皆倒伏,下山时一个大步便跨过二十多级石阶,重重一脚踏碎方石,紧接着又是二十余级台阶落下。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半山腰的那道山涧,肩膀狠狠撞击在一侧崖壁上,给自己减变向,下一刻整个人便再次如同炮弹般飚飞出去。 快了,就快了。 马上就要到了! 只要再越过前面那道山梁,他就能看到府兵的军旗,就可以让他们用最快度冲上前来,掩护自己后退。 只要...... 轰! 蔺荼心中才刚刚闪过一丝喜意,便已经感觉到身后呼啸而至的狂暴劲风。 他猛地停下脚步,原本焦急万分的表情却在这一刻消失不见,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平静而又决绝的笑容。 下一刻,蔺荼拧腰转身,大弓箭步,双手间倏然多出一根碗口粗细的短棍,死死架在了身前。 轰隆! 一道身影被高高抛飞,随后重重摔在石阶上,又咕噜噜向下翻滚出一段距离。 顾判支起身体站了起来,抹去口鼻间淌下的血迹,面色显得有些阴郁。 微云后山一战后,已经让他对蔺荼的力量有了判断与警惕,但没想到,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对方竟然就在原有基础上再次有了极大提升! 这还是在他杀死施蠡加强生命值之后,身体强度和力量再次提升的情况下,如果是在之前,恐怕这一记对拼就能让他震荡负伤。 “这家伙,怎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厉害?” 顾判瞳孔猛然收缩到针尖大小,眼睁睁看着蔺荼的身体开始吹气般膨胀变大,猛地撕裂衣衫,从原来最多一米六的身高,转眼间已经长到了两米朝上,甚至还有进一步向两米五进的趋势。 不仅如此,蔺荼身上的肌肉已经粗壮到撕裂皮肤,老树盘根般虬结扭曲,看上去狰狞而又恐怖。 “可是为什么,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却不动用这种力量呢?” 一个念头自脑海闪过,顾判看到下方的巨人已经开始微微躬身,顿时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咔嚓! 坚硬的青石台阶炸开一个巨大的豁口,蔺荼此时却一反常态,朝着顾判追杀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逃一追,几乎完美复制了不久前的逃窜追击路线,只不过这一次,逃的人变成了顾判,追的人则变成了巨人般的蔺荼。 虽然体型拔高膨胀了近倍,但蔺荼的度与反应竟然并没有大幅降低,相反还有着一定的加强。 顾判感觉有些难受,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一头狂暴的巨兽没命追杀,光是不停避开身后激射袭来的各种碎石都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更不要说还有突然间就加冲到近前的致命威胁。 剧烈的碰撞一刻都没有停息,当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回到空无一人,唯有死尸的尤家山庄时,已经相互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 “原本认为这是不可持久的秘法,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竟然还可以保持着如最初时的状态。” “不能再逃了,按照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恐怕根本等不到再回到后山泉眼,我就会被此人直接重伤击杀。” “为今之计,走为上不可取,那么也只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嘭! 顾判在山庄内一处两层小楼前落地,不再继续力狂飙,而是猛然转身,与紧接着冲击过来的蔺荼撞在一处。 轰! 黑白金三色火焰骤然爆,巡守利斧与熟铜短棍之间对碰出灿烂的火花,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蔺荼蹬蹬蹬向后退出十几步,每一步都深陷进方石地面近两尺深,体表火焰升腾而上,瞬间就将其点燃成一根巨大的人形火炬。 但他却并不在意,阴冷的目光落在小楼被撞出的大洞之中,那里,一道身影正在挣扎着爬起,还有两个尸分离的死人,还静静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死得,还真惨啊。” 顾判左右各看一眼,尤父尤母扭曲的表情、兀自睁大的双眼顿时落入视线之中。 他没有穿过被自己撞出来的大洞,而是推开正门走了出来,与蔺荼相距数十步站定,很有些疑惑地道了一句,“我熬了这么久过去,你这全身都是海绵/体的秘法竟然还没有失效吗?” “还有,你可知道尤家祖上乃是跟随本朝太祖讨逆平乱、征伐天下的从龙功臣,你就这么杀人全家,合适吗?” 第136章 什么是真理 全身都是海绵/体? 蔺荼凶光闪烁的眼睛同样升起一丝疑惑,但他对第一个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想法,只是冷笑起来,声音沉闷厚重。 “就算是有着从龙之功,得享封赏这么多年,朝廷也算待他们不薄了,只不过,有些人总是不知惜福,更看不清形势,待到那一点福缘散尽,下场恐怕还不如那些山野村夫。” “呵......”顾判也跟着笑了起来,“有时候啊,这朝廷的官员就像是某些混账的泼妇,上下横竖两张嘴,怎么说都是自己有理。” 蔺荼缓缓摇头:“理?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拳头大就是理,是最大的理。” “你的意思我懂,非常懂,这就是真理的定义,飞得越远,爆得越狠的大炸逼,就越能代表真理与和平。” “哼。”蔺荼冷哼一声,没有再接话。 不是因为这个人说的话让他有些听不懂,而是因为,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最无用,却又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自无奈之下施展出这门秘法到现在,他的生命已经进入了不到一刻钟时间的倒计时,在目前的情势下,说实话要做能做的事情并不算多,也就那么两件而已。 把这个家伙杀掉,再给上面留下消息,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如此算下来,以往从未有过太多在意的时间,其实已经不是很多了。 但人活一生,只争朝夕,他记不起自己的朝是个什么模样,但这即将步入黑暗的夕,却还需要争分夺秒一下。 毕竟世间之事,不乏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想要把事情办成,最好是不拖不怠,在意外来临前就做完收工。 这个年轻人说话很有意思,身上或许还藏着不少的秘密,那么,就送其先走一步,等他再下去以后,应该会有大把的时间能互相聊个畅快。 噗! 蔺荼身上最后的一点火苗也熄灭了,他深吸口气,无休无止地吸气,身体似乎也变得愈狰狞胀大起来。 数十步外,顾判同样在深深吸气。 察觉到对面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惊天一击,他没有办法,只好把自家还未掌握纯熟的大炸逼拿出来,看一看真理到底能不能被称之为真理。 轰!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就同时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熟铜短棍被一柄斧头架开,爆起璀璨夺目的火星,随即双双各自离手,打着旋飞了出去。 蔺荼面无表情,空着的那只手紧握成拳,犹如一只硕大的攻城锤,狠狠朝着前方轰击过去。 迎接它的是一个小了数倍的拳头。 咔嚓! 骨头碎裂声遽然响起,蔺荼脸上泛起一丝狰狞笑容。 但所有的一切,刹那间全部被一道无法形容的巨响盖压下去。 微云山外,战马长嘶,惊恐不已。 数百府兵尽皆面露惊容,纷纷看向前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滚滚炸雷会在山林深处响起。 “大人!” 几个亲兵围住了统御他们的副将,很快又有一名校尉跑了过来,请示命令。 一身铁甲的副将安抚着胯下战马,默然思索许久后才平静道:“不要着急,蔺大人进山前就对我们说过,只需要我们在山外布防接应便可,有情况的话,他自然会给我们传递信号。” “如今不见信号焰火,我们就进山的话,恐怕会误了蔺大人的秘密差事,反落不得好去。” “属下明白了。” “咳咳......” 许久之后,一个人从残垣断壁之间站了起来,有些迷茫地四下里看了一眼,忽然低下满是血迹污渍的面孔嗬嗬笑了起来。 “果然,炸逼就是真理啊。” 凭借着近日来在微云后山不眠不休的深思苦练,他终于将心中盘旋许久,又推演许久,却从未真正实施的秘法给用了出来。 凭借着历练而成的强大控制力,他可以延缓一下烈焰掌热流疯狂想要吞噬乾坤借法液团的进程,然后,最重要的关节已然到来。 那就是将乾坤借法形成的“真液”当做攻击手段脱体而出,再在恰当的时机全力引动烈焰掌热流,让两者在体外去交织纠缠,轰然大爆。 虽然第一次的实验就是实战,而且过程也并不完美,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细节,但这个大炸逼的威力,却是实实在在惊讶到了他,同时也惊讶到了蔺荼。 休息了一阵,顾判寻找到蔺荼死不瞑目的尸体,他此时已经不再是那个狰狞恐怖的巨人模样,而是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而且,好巧不巧地正躺在尤家夫妇的旁边。 他杀了他们,现在又和他们死在了一起。 顾判幽幽叹了口气,努力许久才从掌心吐出一道火焰,将三人的尸体连同这座坍塌的小楼直接点燃。 眼看着火势越来越盛,他回到自己住的客房,收拾一下需要携带的物品,看到藏在墙角花架后的木盒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它取了出来放在身上。 做完这一切,顾判不再停留,朝着微云后山走去。 没办法,那里还有一道没有完全解开的难题在等着他,需要尽快过去继续他的探索实验。 ……………………………… “我父母,还有山庄里所有的人,他们,是不是都已经死了!?” 当顾判回到后山泉眼附近时,披头散、满面泪水的尤祈从树丛中钻了出来,跪倒在他的脚边,声音颤抖着一直追问。 顾判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尤兄弟节哀。” “嗬嗬嗬......”尤祈垂着头,双手十指深深刺进地面,近乎病态地低低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顾判看着他,轻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 顾判想了想,还是摇头道:“不知道。” 尤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连声,再开口时已经改了对顾判的称呼,“风云先生,酝儿有问题,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他们这些人过来,也是因为酝儿而来的对不对?” “风云先生,以前的时候我不懂事不知道,现在,我只想求先生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我想知道凶手的身份,另外,我想拜先生为师,恳请先生能把风水堪舆之术传下。” 顾判沉默许久,叹了口气道:“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比知道真相更好。” “风云先生,我只想为父母报仇。” “这件事,依靠风水堪舆之说办不到,只能苦修杀人之法,等什么时候你能修炼到宗师境界再说吧。” 尤祈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先生,不说我已经被废了武功,就算能修到宗师层次,对上那种高度的敌人,也无济于事......” “杀你父母的人,其实都已经死了。” “先生,他们不过是被人握在手里的刀而已。” 顾判这一次沉默了更长时间,当再次开口时语气显得有些缥缈不定,“尤祈,你真的想要变成和他们同一个层次?或者说的更加直白一些,你真的想要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 “是。” “但是,你必须知道,走这条路的成功率也许并不高,最大的可能还是会死,而且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凄惨死法。” “死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我现在已经成了废人,又有父母大仇在身,纵然活着,又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好。”顾判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两只颜色碧绿的虫子,还有一本几乎被磨没了棱角的旧书。 尤祈只对着封皮看了一眼,便觉得心中嘭嘭直跳,后背上也有些潮。 已经被废掉了武功的他,在这一刻已然止不住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涔涔流下,手脚都变得酸软无力。 封面上一片漆黑,而在正中央的位置,却用血红的颜色涂抹出了五个大字,让他一看就仿佛被夺了心神的大字。 魂虫炼尸法。 “先生对这部魂虫炼尸法有没有研究出......” 顾判摆摆手,没有让尤祈继续说下去。 “我没有研究它,甚至没有细细阅读上一遍,所以不知道这上面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你不用问我,也不用着急去做决定,时间,还很充足。” 尤祈屏住呼吸,颤抖着手将那部《魂虫炼尸法》拿了过来,翻开了第一页。 刹那间,一行冰冷的字迹映入他的眼帘。 “虫入灵台,必先自裁!” 必先自裁!? 尤祈控制住心绪,从正文第一行看了下去。 没错,竟然真的是自裁,自己把自己杀死那种自裁。 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样的武道秘籍,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下一刻,尤祈就听到顾判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 “这两个虫子你应该知道,施酝和你一人一个,或许还是一雌一雄;这本秘籍是从施酝的那个银衣女侍卫身上现的,应该是真品无疑。” “但是,如今这些养虫人已经尽数被我杀死,没了可以参考的对象,它们到底能不能配合起来修炼,我也不知道,如果能练,成功几率是多少,更是不知道。” “这是一条充满未知风险的崎路,最大的可能会直接死亡,仅有那么不到一两成的可能性,可以让你站到那些人曾经走过的路上,所以说最终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 第137章 恨 “先生,我已经决定了。” 尤祈深吸口气,毫不犹豫把木盒和卷册拿了过来。 顾判看着他,按住了他的手,缓缓摇头道,“不要急着做出决定,你需要时间去思考。” 尤祈死死咬住下唇,脸上泛起绝然的笑容,“先生,不用思考了,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了。” “不,你还没想明白,事关生死,又不是那种无法圆转腾挪的紧急关头,无论再怎么思考,都不嫌多。” 顾判按住卷册与木盒,思忖着缓缓说道:“天地之大,出你我想象,想要走上那些人已经走上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一种功法可选,你给我一些时间,容我去想想其他的办法。” 尤祈坐在地上怔仲许久,起身恭恭敬敬朝顾判磕了三个头,而后盘膝而坐,无比认真地翻开了《魂虫炼尸法》的第一页。 “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选择。” 顾判暗暗叹息一声,只好暂且推迟去泉眼参悟修行的计划,开始观察尤祈即将开启的变化。 他并没有将烈焰掌或者乾坤借法传给尤祈的想法,至少现在不行。 不仅仅是因为这两部功法乃是除了打野刀外,他最大的秘密与倚仗,不能轻易示之人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就算他有心想要传授这两套功法,但从上次逼虫疗伤就可以知道,尤祈在面对它们时,实在是太弱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弱到了不可能承受住任何一种功法的地步。 他当时只是动用了那么一丝丝烈焰掌热流,就差点儿将尤祈耗成人干,所以说要真的让他去修行这两部功法,恐怕连入门都不可得。 其实不只是尤祈,就算是他本人,如果不是有打野刀能够增强生命值,提供经验值,十有八/九也会是无法修行的弱质身体。 不管是心若死灰也好,急切想要报仇也罢,既然尤祈已经到了以死明志的地步,现在唯一适合他的,也就只有这部魂虫炼尸法了。 毕竟其中一只碧虫曾经在他体内养了那么长时间,也算是有了那么一点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的基础。 另一边,尤祈仿佛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将所有心神都沉浸到了对魂虫炼尸法的感悟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间,顾判眼神一动,正好看到尤祈分别将两只碧绿小虫送入双耳。 然后,尤祈闭上眼睛,运转功法调息许久,突然间狠狠一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咔嚓! 他用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乃至于整个头颅都向后仰出一个不小的角度。 顾判屏息凝神,目不转瞬盯着尤祈,同时竭尽所能感知着所有可能出现的变化。 尤祈的呼吸声愈来愈小,直到最后已经变得不可听闻。 虽然他还保持着盘膝端坐的姿势,但顾判能够感觉到,生命的迹象与气息正在渐渐从他的身上消失。 失败了吗?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失败了。 咔咔咔...... 十数个呼吸后,在顾判略显惊讶的眼神中,尤祈原本向后拗折的脖子正在一点点回正,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消退不见,变得和施酝施蠡一样,是那种细看之下诡异的白。 下一刻,他竟然睁开了眼睛。 在略显迷茫地四下里看了一圈之后,尤祈的目光逐渐聚焦在顾判身上。 “风云先生,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 顾判心中猛地一动,当即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这是成了? 刚刚还眼看着他一指几乎点碎了自己的眉心,整个人都失去了生命气息,然后过了才没多长时间,就又活过来了么? 不,不能算是活人。 但却又具备活人应有的反应。 尤祈现在的状态很奇怪,甚至用活死人来形容都不准确,如果硬要形容,也许只能说他现在正处在一个不死不活,非死非活的诡异状态之中。 这一瞬间,顾判一边更加仔细地观察感知尤祈的状态,一边拿起来那部功法再次看了起来。 没想到尤祈这么快就入门了魂虫炼尸法,将自己从眉心碎裂的必死情况下又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本应该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过程,现在看来,竟然比他自己要死要活通过经验值才入门烈焰掌轻松许多。 而且从他与施蠡交手的情况分析,这门功法修炼至深处后,绝对不弱,也有着种种衍生出来的奇妙之处。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特么的就是一件复活甲啊。 而且除了复活和增加双抗外,还能得到类似于寒冰攻击这样的诡异能力。 所以说这部功法还是需要他继续深入琢磨下去,同时再想办法弄上几条魂虫养着,万一真遇到了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也能多出来一条求生的路子。 尤祈双手交叠出一个姿势,缓缓按在了眉心正中,“呵,还是要谢谢风云先生能把这么珍贵的修炼功法赠我,时间,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那些该杀的人,我都要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下一刻,他缓缓闭上眼睛,似乎沉浸在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境地之中,“从我摒弃生死,一指点在自己眉心,然后直到现在,这段时间虽然并不算长,但却像是把整个人生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我独自一人,被浓重到无法化开的黑暗包裹着,眼前闪过一幅又一幅画面,只不过那些画面的变幻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模糊,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朝着混沌坠落。” “直到,直到家父家母被杀的场景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就仿佛一柄利剑,将我从沉睡的混沌中惊醒......” 顾判眯起眼睛,把尤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作为日后思考研究时可以参照的对象。 然后,他毫无防备地看到,一丝暗红的血色自尤祈眼角出现,下一刻便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尤祈还在缓缓说着,却不知道自己七窍中齐齐流淌出近乎黑色的血流,脸上的血肉也在刹那间干瘪下去,没过几个呼吸便已经皮包骨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活动的骷髅。 “它们,它们在吃我的......” “恨,我好恨呐......” 他双眼血红,形似厉鬼,艰难伸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刚刚伸出一半却又无力垂下,紧接着头一歪,真真正正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第138章 膜 从眼角第一缕暗红血液流下,短短数个呼吸时间,尤祈已然气绝身亡。 但这还没有完,即便是在他死后,身体还在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血肉迅干瘪,不多时便已经变成了一个皮包骨头的人干。 许久后,顾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从尤祈眼睛内钻出的碧绿飞虫用斧头碾死,起身站了起来。 那本名为《魂虫炼尸法》的卷册,也被他弃之如敝履,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东西,他还是不要去练了,像他这样资质普通的人,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有时间和精力,还不如把烈焰掌和乾坤借法弄得更深一些来的划算。 分界线内,顾判缓缓调整着自己的状态,慢慢朝着咕嘟嘟吐水的泉眼靠近过去。 然后,他在距离泉眼三步外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近距离站在一座炼钢的高炉旁。 虽然绝对温度并不算太过夸张,但从体内热流的反应来分析,他只要再靠近一步,可能就要面临极大的危机。 这种感觉让顾判心中有些麻,已经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潜意识中对于火焰的敬畏之心再次升腾起来。 就在他面前三步外,看似平静的泉眼,正在向外散着让他都感觉到难以置信的力量波动。 当真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呼…… 顾判屏息凝神,身上倏然燃起三色火焰,随后火焰渐渐收敛,犹如一件贴身衣物,将他的全身笼罩。 下一刻,顾判很慢很慢的,又前迈出了一步。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终于站在了泉眼的边缘。 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它向外咕嘟咕嘟冒着沸水,脸上的表情稍显凝重,心中在紧张地计算着什么。 以他如今的肉身强度,以及修行烈焰掌之后得到的“火抗”能力,就算是不运行起热流,也不惧火焰灼烧,更是可以在刚刚烧开的沸水中舒服泡澡。 如果再运行热流,在体表外覆盖上火焰,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可以将他灼伤的高温火焰存在。 许久后,他缓缓伸出右手,一点点将指尖探入到了水中。 然后马上又缩了回来。 热!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不小心将手伸进了刚烧开的沸水之中。 下意识地就要避开。 但是,以他如今全身都可以喷火的实力,怎么可能会在热水中有无法忍受烫的感觉? 体内热流似乎要暴动一般狂躁涌动着,又让他以九牛二虎之力强行控制在可以忍受的程度之内。 后退几步,他细细感知,又沉默思量许久,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解释得通的推测。 那就是在这汪看似普通的泉水源头,水中包含着某种他还无法理解,也无法更加清晰感应的能量,正是在这种能量的作用下,他的皮糙肉厚,他的高火抗,都挥不出应有的效果。 问题已经出现,解决的办法只有一种。 只能是一点点去适应,而且是用最笨的办法去适应。 想到此处,顾判再次来到泉眼边缘,手上倏然燃起比刚才更加明亮的三色火焰,将整只手完全包裹在内,然后一点点又伸了进去。 哧! 他面色一变,几乎是用尽全部意志才忍住了再次将手缩回的动作。 诡异的情况已经出现,手上的三色火焰在水中竟然没有任何熄灭的迹象,相反,它甚至还燃烧得更加旺盛起来了。 体内的热流也变得愈汹涌澎湃,而且不再满足于沿着原本的小周天运转,而是如同精力无处释放、好奇心又极强的熊孩子,卯足了劲要去从没有到过的地方疯跑疯玩。 壮大、消耗,再壮大、再消耗。 热流就在以这样一种方式不断变幻,消耗着顾判大量的精力。 数十个呼吸后,他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猛地将手从泉眼抽出,然后眼前黑,蹬蹬蹬蹬向后连退,直到撤到那道分界线的边缘才堪堪停下脚步。 “呼……” 顾判头痛欲裂,无法控制般吐出一口灼热气息。 恩!? 他忽然间愣住,然后不顾精神几乎耗尽下的痛苦,再次运起好不容易才被压制平息下来的热流,自指尖燃起一朵淡淡火苗。 有意思。 他死死盯着那朵似乎一吹就灭的火焰,面上露出一丝好奇的笑容。 原本泾渭分明的黑白金三色火焰竟然有了相互融合的趋势,交织的区域不再是上述三种任何一个颜色,而是变成了有些偏红的淡淡血色。 观察片刻后,他熄掉火苗,干脆就退出到分界线之外,一边休息恢复精神,一边思索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先,变化产生的原因是直接接触泉眼之水造成的。 然后,经过过十次的实验,他基本可以确定,变化之后的烈焰掌火焰威力有所提升。 这真的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好消息。 在他一路走来的修行历程中,还是第一次现,不需要投注进去大量经验值就[笔趣阁 .biqugew.co]能提升火焰威力的情况。 虽然烈焰掌层次并没有真正得到拔高,但这确实是一个向上向好展的局面。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顾判恢复完毕后,当即再次来到了泉眼旁边,将手又一次伸了进去。 这一次,他不再像刚才那般小心翼翼只没入了半个手掌进去,而是直接将整个包裹着火焰的小臂浸入水中。 轰! 三色火焰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猛地剧烈燃烧起来。 下一刻,顾判低低惨叫一声,闪电般将手臂抽了出来。 低头去看时他才现,右手除了拇指外,其余四根手指的前两个指节血肉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森森白骨。 他再次后退到分界线外,仔细回忆之前将整个小臂伸入泉眼的感觉。 随着伸入长度的增加,他最前端的指尖似乎突破了一层隐隐约约的薄膜,然后剧变就已经生。 平静涌动的泉眼内部,仿佛突然变成了一只布满尖刺的巨大磨盘,碾压着他的手指,缓缓转动了一下。 “不仅将包裹住身体的火焰瞬间磨灭,甚至还直接融化掉了血肉,若不是当机立断退得快,说不定就连骨头都无法保住。” 他心头升起一丝冷意,心中忽然想起那日在镇南大营驿所中,珞裳说过的那句话。 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 这哪里用得到高山大海、雷鸣闪电,就只是一汪泉水,就已经将他折磨到了如此的程度! 生命值增加后强大的身体恢复能力在此刻得到体现。 当灼热剧痛的感觉缓缓消失,钻心般的麻痒又占据了顾判的感觉,指节上的血肉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在扭动生长,不久后便不再是白骨森森的恐怖模样,而是变成了更加恶心的血肉模糊。 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所以还是要在边缘一点点试探,待到充分润滑适应后,才可行那继续深入之事。 他这一次休息等待的时间更久,还抽空到远处抓了几只鸟儿来果腹,之后才定下心神,再次站到了泉水边缘。 顾判的想法很简单,不是在泉水里面有一层很危险的膜吗,那就先不直接捅破它,而是耍赖般就在那层膜上蹭来蹭去,直到有七八分以上把握了,再尝试着一点点向内突进,直到能够顺其自然深入进去而不受创。 过程是曲折的,时间是漫长的,只是不知道前途,到底是不是光明的。 第139章 猩红 借助泉眼修行的过程是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就是凭着心里那股气,顾判一直坚持了下去,直到忽然便迎来了一个让他心生极大喜悦的变化。 烈焰掌热流,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磨砺融合后,竟然再次打通了一道新的航线。 这是自第一次喝到雀羽茶,然后吸收了计喉篝火、玉佩黑炎之后,直到现在再忍受过泉眼的灼烧折磨,终于“水到渠成”的变化。 大量经验值被瞬间灌注进去,将这种变化当即稳固下来。 他将手缩了回来,一步步离开泉眼,不由得出一声半是欣喜、半是疲惫的叹息。 随着修行的深入,烈焰掌的提升是越来越难了。 这种水到渠成,可是他冒着危险挖了不知道多少锹黄泉淤泥,才艰难建起的一道沟渠。 轰! 一道全新的火焰将顾判的身体包裹在内,除了固有的黑白金三色外,火焰中还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猩红颜色,顽强而又倔强地彰显着自身的存在,甚至将它周围的三色火焰都有盖压下去、吞噬消化的趋势。 又一次回到泉眼前,顾判就显得更加淡定了一些,一缕四色交织火焰将右手包裹,然后慢慢探入到了水中。 终于,触碰到了那层膜。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不要着急,他慢慢感觉着膜的温度,一点点在上面磨蹭着,直到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以慢到了极点的度一点点挤了进去。 轰!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热烫,仿佛所有的鲜血骨肉都在燃烧沸腾。 他低下头,果然看到自己皮肤已经变得一片鲜红,就像是下锅的螃蟹,还有丝丝缕缕清晰可见的蒸汽气不断从体表冒了出来。 很好,他的感觉没有错,身体真的在燃烧沸腾。 他闭上眼睛,一点点感知着体内热流的蜿蜒流转,同时,更是诡异地“看到”,淡淡猩红色火焰正在不知不觉地填充蔓延到热流所过之处的每一寸血肉之中,正在无所不在地静静燃烧,将身体都变得逐渐干枯。 然而他并没有感觉到被灼烧的痛觉。 反而还有种非常舒适的丝丝凉意。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之中被冻死的人,临死前却完全感受不到冷意,反而会觉得浑身热,甚至会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光。 顾判还在一点点将手臂向下伸去,直到将整个小臂都没入到那层看不到的膜之内,才停了下来。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将整个右臂都浸入泉眼,直至肩膀,四色火焰在体表升腾,与汩汩冒出的泉水形成了一个脆弱的平衡。 “呼……” 顾判蓦地呼出一口火焰,将手收了回来,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后怕的神色。 太恐怖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不知不觉间就将他消耗到了极限,而且这种很舒服的感觉一直在增长,若不是他从最开始就用心理暗示的方法给自己设置了一道不可触碰的警戒线,或许现在仍然不知后退,活生生将自己在舒爽中耗干耗死。 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寻找到了前进的道路,只需要按部就班继续下去就好。 顾判在微云后山废寝忘食地修炼,并不知道远处的尤家山庄已经被重兵占据,并且还有大队人马正在朝着后山一步步细致地扫荡搜索过来。 当日一战过后,山脚下的数百府兵左等右等,一直到四天之后,随身携带的粮草即将耗尽之时,府兵统领终于等不下去,下达了上山的命令。 不久后,尤家连同庄客百余人的尸体,以及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蔺荼被现,心中惊恐震怖的府兵统领不敢擅专,当即令府兵将整个山庄占领,并且第一时间将情况上报。 大魏的情报系统在这一刻挥出极其强大的效率,几天后,一封加急密信已经摆到了朝堂宫廷数位知晓内情大人物的案头。 接下来,以微云山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府兵、军镇开始了大调动,数千人马一拨拨进驻,开始了大规模的搜查围剿事宜。 顾判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泡温泉。 真真正正的泡温泉,经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接触、忍受与适应后,他终于不再满足于只将手伸进去的感觉,开始一点点扩大接触面积,直到将全部身体都浸泡了进去。 不过,虽然已经可以暂时性地将几乎全部身体都深入到那层膜内,但他还是不敢把头也弄进去,更不敢像喝雀羽酒那般,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泉水。 毕竟虽说是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他修炼烈焰掌到了如今的程度,也不能说已经将五脏六腑都已经练到了不惧泉水的程度。 钻进去泡一泡已经是可以忍受的极限,再喝上一口的话,绝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想好好活下去的节奏。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血色红炎在火焰中所占据的份额在稳步增加。 直到最后,当他激烈焰掌热流,外放火焰时,红炎已经在其中占据了将近五分之一的程度,并且还在以极其缓慢的度继续增加着。 顾判的心情的欢愉的,也是轻松的。 这还是自他开始踏上修行烈焰掌之路以来,第一次出现先找到下一步前行的正确道路,反而因为经验值不够而无法提升实力的情况。 和以前经验值犹有剩余,却死活找不到前行方向,不得不冒着危险以自身为试验品去研究探索有了质的区别。 仔细感知一下猩红火焰增加的度,再经过详细的计算,顾判闭目沉思许久,再睁开双眼时欢欣喜悦的情绪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虽然没有其他人的修行碑文拓本的进度作为比较,但单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在修行碑文功法上的天赋,还真的是一般啊。 如果排除掉打野刀提供经验值的助力,仅仅按照这个度持续下去,或许再经过两年到两年半时间,红炎在所有火焰中所占据的比例,才可以在现有基础上提升十个百分点左右。 也就是从现在的百分之二十,提升到百分之二十二而已。 所以说,就算他从现在开始不眠不休,不吃饭不喝水,全部时间都用来努力修行的话,等到他老得牙齿都要掉光,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那里时,也才堪堪能将四色火焰全部转化为淡淡猩红颜色而已。 这度简直慢到感人肺腑。 顾判在水下的手一翻,已经是握住了巡狩利斧。 为了尽快提升实力,他或许要考虑去捕猎异类了。 第140章 大军 捕猎异类这个念头开始在顾判脑海中盘旋不去,并且愈演愈烈。 但细想一下,他却有些踌躇,因为这似乎形成了一个难以解决的矛盾。 捕猎异类是为了提升实力,最终目的是能够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安全,但去捕猎异类这一行为本身,却又是极其危险的,与更好地保障自己的安全这一最终目的是背道而驰的。 毕竟,就算是他能够经常遇到这些东西,却也不能保证每一次遇到的异类都那么好杀。 就算十次里面有九次都是弱逼,只要有一次撞上了可以与他那“没过门媳妇”比肩的异类,那结果就只能凉凉。 说实话顾判并不喜欢冒险,他甚至不喜欢风尘仆仆的东跑西跑。 他设想的最理想条件,只是在一处风景秀美、美女环绕、又好吃好喝之地埋伏起来,去做一个猎手。 平常没事儿就享受生活,什么时候看见有异类出没经过,就冷不防跳出来抡给它一斧头,拿走收获后继续平摊到躺椅上面享受生活。 不过这世上哪儿有那种能让人舒舒服服躺着就把钱挣了的事儿呢? 就算是勾栏女子那也很辛苦,高级一点的必须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算是层次比较低的,那也要陪吃陪喝,还得学会各种服侍人的手段,单单往哪儿一躺就像舒舒服服挣钱,是不存在的。 顾判在水下的身体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想了下去。 人啊,还是不能太咸鱼,要更加努力一些。 毕竟有个说法是一个人一辈子流出来的水分是恒定的,如果付出的汗水不够,就会转化为泪水挥出来,还不行的话,也许就会通过流血来实现。 所以说,他还是要多喝水,多排尿,实在不行,也可以好好补一下肾,通过多排那什么来弥补流出水分的总量,争取做到不流泪,也不流血。 忽然间,从很远处传来的杂乱声音将他从修行与胡思乱想中惊醒。 顾判从泉眼内爬出来,刚刚穿好衣服,便居高临下看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正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这是大魏朝廷的军镇战卒!? 蔺荼才死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这么快定位到了微云山附近!? 而且还一路摸到了微云后山极深处的泉眼旁边!? 并不知晓当初在山下有府兵存在的他,在这一刻是十分惊讶的。 好在利用这段时间,他已经基本上借助泉水做到了能够做到的所有事情,将下一步前进的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地基,接下来没有泉水的辅助,也只是会在修行度上变得更慢一点而已,等到打野刀再次开张,这一问题也将不复存在。 不需要任何犹豫,当走则走。 面对靠近过来的军镇战卒,杀一人容易,杀十人百人也不算困难,但一看他们这架势,怕是至少有四位数以上的人马聚集微云山,把他们全数杀光并不现实。 更何况他和这些军镇士卒近日无怨,远日无仇,无端大开杀戒也不符合他做人处事的道理。 一念及此,顾判当即后撤,趁着那群士卒还未来到近前时便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什长,怎么越往前走,就越感觉到热呢?” “是啊,来到这里,仿佛就突然从寒冬转到了初夏,我这棉布衣服下面都已经要被汗水浸透了。” 带队的什长一抬手,所有人当即停下脚步,边擦汗边警惕地环视四周。 “是有些不正常。” 他感受着从远处袭来的缕缕热气,忽然想起作为先遣进入后山前,从京城紧急赶来的那位大人单独给他交代的一番话。 搜索山林一定要细致,有什么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更重要的是,如果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异象,不要冒进,一定要稳住阵脚,先把消息传递出来再说。 “射响箭,后退百丈,静待援军!” 他稍一犹豫,求稳的心思顿时占了上风,当即作出了后撤待援的决定。 不到半个时辰,京城的几位大人已经从山庄赶来,站到了微云后山泉眼的附近。 他们甚至和那道不算明显的分界线都还有一段距离,便纷纷站定不敢轻易上前,面色俱都变得凝重,同时运起内息抵抗着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热流。 “这种程度的热流,甚至还夹杂着可以侵蚀真气的火毒,绝不是一般的温泉能够做到。” “不错,还记得我数年前曾到过那座涌动岩浆,可销金融铁的山口,对比一下,就算是那里,也没有这般可专门针对内息真气的火毒。” 几人心中陡然一惊,对视一眼后,都从对方眼神中现了同样的震惊神色。 难道,这里是正在酝酿,抑或是已经开始生的异闻事件的大危险之地!? 恐怖到了极点的猜测一旦涌上心头,那便如海啸般瞬间将所有思绪尽皆淹没。 也让他们一下子陷入到极端紧张惊惧的情绪之中。 “先撤离此处,再向上禀报,等待新的指令。” 几人做出决定,再次对看一眼,口中全都是苦涩的味道。 如果这里真的爆了异闻事件,那么他们几个,可就麻烦大了。 作为选现异闻事件的亲历者,就算是上面再派遣其他人过来确认,那他们几个也绝对逃不过去要再来此走上这么一遭。 想想连蔺先生那么厉害的人物都丧生在了尤家山庄之中,这异闻事件如果是真的,他们能够存活下来的概率就小到了极点。 这种感觉,不光是嘴里苦,心里更苦啊。 ………………………………………. 顾判一路疾行,穿过魏廷设在微云后山外面的松散警戒线,终于来到了安全地带。 在一处隐蔽地点休整恢复之后,他忽然间有些迷茫了。 下一步,要去哪儿呢? 现在就去魏都吧,他可是蒙头闭眼一口气干掉了血候韦绝彦、荔阳公主许神女、以及蔺荼和施蠡等人,还把百花阁和依附于百花阁存在的那处勾栏给弄了近乎崩盘。 现在还离着大魏京城很远,就已经被他杀得双方仇怨深到几乎无法调和的地步,若是去魏都,再事有不谐露出马脚,那等待他的必定是瓮中捉鳖的感人场面。 所以现在不能去魏都,至少要再等一段时间才去。 实在不行就做事做绝,一条道走到黑,把这帮家伙的上线,直到魏朝皇帝也杀了算逑。 顾判恶狠狠地想着,随即却为自己突然间大脑失联般的愚蠢无知感到好笑。 就算他现在实力强了,就算是珞家姐妹闭上眼睛装傻不管,让他狠之下可以直闯内宫干掉魏皇,但那又能怎么样呢,还是避免不了被各路高手,被大军围剿的结局。 因为在一个运转有效、秩序尚好的封建帝国,皇帝在更多意义上是一个称号,是能够让各路势力认可服从的符号,而不是专指坐在那个座位上的人。 他就算能杀了一个魏皇,转眼间就会有另外一个魏皇登位,再杀一个,也会有更多的魏皇继承人站出来,甚至会争着去坐一下那个代表着九五之尊的宝座。 并且他们肯定会高举为先帝报仇的大义名分,对他展开永不妥协的追杀。 第141章 顾生 顾判排除掉了直入京城这个打算,至少是现在不行,要去也须得等那边的风浪稳定下来才行。 但如果不去京城,又该去哪儿呢? 要不要再把很久之前的那个远大志向再捡起来,隐姓埋名去做个地主老财富家翁,多娶几房小妾来开枝散叶? 可是,居安思危才能活的安稳。 现在他虽然暂时安全,但鬼知道什么时候红衣新娘就会恢复完毕。 到时候她要是忽然又想起他来,再来寻他探讨唯物主义客观存在,或是研究薛大侠家那只猫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又该如何自处? 上一次在碧水河畔的彻夜长谈,已经让他绞尽脑汁殚精竭虑,要是再来一次的话,他还能再忽悠些什么? 还有那位恐怖的生命物种集合体计喉,也是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次与他梦中相见,再开一场欢快热烈的篝火晚会。 除了这两位之外,更有正在不断生变化的天地,也越来越危机重重。 思来想去,顾判不由得慨然长叹,难啊。 又经过一番易容改扮后,他再次上路,寻了许久后才找到一拨剪径的土匪,将他们尽数杀光,除去搜刮到了大批银钱,还意外收获了一堆身份路引,都是这些匪徒杀人后随手丢弃的东西,反而是解了他隐藏身份进城的燃眉之急。 一天后,顾判自百多里外的山寨中重回官道大路,肩上还多了一副担子,堂而皇之地变成了独脚行商钱大余。 出了东林府继续向北,便来到了山炀府,这里已经没有了诸多山地丘陵,完全是一望无际的绿色大平原,和其他几府被并称为大魏中原地带,实实在在的大粮仓。 顾判在山炀府中南部的齐辕郡城外停下脚步,来到距离城门五里的草棚酒肆歇息。 刚刚打劫了一伙盗匪,他如今手头上又阔绰了起来,所以便毫不客气点了几个酒肆招牌硬菜,又叫了两坛最好的烧酒解馋。 此时天色尚早,还不到正午饭点,是以酒肆内只有他一个客人,自然被老板和小二当成大爷般伺候地舒舒服服。 待到店小二前来上酒的时候,顾判啪地拍出两枚大钱,精准飞入小二掌心。 然后便听他笑眯眯道:“小兄弟,我许久都没有再来山炀郡跑单行商,你可知道如今这城内,野参草药等货物,可还好卖么?” 店小二捏住这两枚铜钱,闻言却是有些纠结和犹豫,“这位客官,你想要知道的消息,恐怕只能去城里的医馆问问才有准信儿,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啊。” 顾判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也根本没指望能从店小二这里真得到答案,依旧笑眯眯问道:“小兄弟说的也是,那么,最近这城里可有什么稀奇古怪有意思的事儿么?” “我这个走南闯北,又走街串巷的人啊,就喜欢听人讲些有趣的故事。” 店小二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就挂上了笑容,原本还在指缝来回徘徊的铜钱也瞬间不见踪影。 “说起这稀奇古怪的事儿啊,小人还真就从其他客人那里听来不少,就是不知道客官喜欢听哪方面的东西了。” “哦?” 顾判笑了,又是两枚铜钱高高飞起,又精准地落在了小二手中。 “反正现在你也不忙,那就慢慢说,先捡最稀奇古怪,最有意思的说。” “比如说啊,什么书生和艳鬼的故事啦,小郎中宠幸母蛇的故事啊,还有那些神神怪怪的传言,我都喜欢听。” 店小二闻言顿时就乐了,“嗨,原来客官是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啊,说实话我这赏钱就拿的有些烫手了。” “没关系,你有故事我有酒,讲就是了。” “可是我讲的不好,根本就比不上城里茶馆儿的说书先生,客官真想听个过瘾,最好还是进城之后再听,他们现在啊,就专门在讲客官喜欢听的故事。” “噢?现在说评书的已经不讲那些演义评话故事了?” 顾判听了也是一愣,感觉小二说的和记忆中掌握的信息有些对不上号。 也许,这就是镇南府和山炀府说书界所存在的地区差异? 正所谓保暖思xx,这地方千里沃野,良田丰茂,人们吃得多了,所以想要追求的精神生活就会有所不同? 而且这里说书听书的直接就抛弃了才子佳人的步骤,一个大跨步便转进到人鬼情未了的情节之中,果然是人饱气性足,只要胆子大,贞子放产假吗? 顾判漫无边际地想着,然后他便听到店小二接着说道:“可不是吗,以前说书人讲的还都是那些演义话本故事,不过就在不久前,从别处来了一些说书先生,带来了全新的故事,大家都喜欢听,很是吃香呢。” 顾判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那到底是什么故事呢?” 店小二回忆着慢慢道:“我只去听过一小段,说的大概是啊,一个叫顾生的年轻人,与某个长得很漂亮的红衣奇女子,生的那个叫缠住什么车的情事儿。” 咔嚓! 顾判手上的竹筷断成两截,他张了张嘴,面无表情道:“小兄弟,那个词叫做缠绵悱恻。” “哎呦,对对,就是缠绵悱恻,还是客官见多识广,不是小人这等粗鄙之人可以相比。” “行了,这没你事儿了,下去吧。” 顾判拎起酒坛咕咚咕咚一饮而尽,又丢了筷子,直接拿手抓起骨头恶狠狠吃着,心中已经是积结了满满的郁气。 这特么的都是什么事儿,到底是哪个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家伙,有胆子来这么编排他和红衣新娘? 这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还是怕他死的不够快咋滴? 又啃了块卤肉下酒,他忽然叹了口气。 莫非是深山里的素贞没被红衣新娘打死,幻化人形跑出来准备复仇了? 在开启第二次人蛇大战前,先编排个故事恶心一下红衣新娘? 他再想一想,那也不对啊,当时他与白蛇的第二次正式见面,介绍自己时可是用的许仙的名字,白蛇并不知道他的真名才对。 不是素贞,难道是憨熊? 顾判又灌了一大口酒,觉得自己忽然间变得无可救药的蠢。 憨熊这货连数都数不清,又怎么可能编出来哀婉凄美的爱情故事? 不是素贞,又不是憨熊...... 他一口口喝酒吃菜,揪掉好几根头,最终得出来两个自认为还稍微有那么丁点儿可能的猜测。 第一个猜测,憨熊从断离山跑了出来,还非常好运地找到了珞裳,然后便对珞裳说了顾百户去结婚的消息。 自此之后,珞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或许是怀念,或许是感伤,也有可能是抱着对负心薄幸花心郎的愤恨,于是乎就编排出了这么一部评书来。 但顾判心里很清楚,以珞裳的性格,几乎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说,这也是一个非常不负责任,也非常不靠谱的猜测。 那么第二个猜测,如果不是其他人,而是红衣新娘自己编排了这样一部评书呢? 他忽然记起,当初在河边长谈时,红衣新娘可是说起过她喜欢读书,尤其是喜欢读故事书的。 所以是不是有可能,她读着读着就有了自己写的想法呢? 顾判认为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但问题就出来了,红衣新娘又不是个人,手头上也不缺钱花,她费劲吧啦地去弄评书,到底是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果然是有钱异类的生活,他完全无法体会吗? 第142章 拦路 一顿饭下来,顾判只吃了个不到半饱,烧酒倒是喝了不少,足足四坛有余。 待到临近正午时分,进出城的人们感到肚饿开始寻思吃饭时,他恰好吃完,让店家裹了些大饼卤肉,又灌了袋烧酒当干粮,便带着微醺的醉意回到了外面的官道上。 如今又开始面临那个选择了。 入城还是不入,这是个问题。 犹豫了大概两个呼吸时间,顾判已经转身,挑着担子,脚步飞快朝着与山炀郡城池相反的方向去了。 “我惹不起,躲得起......一路向北,歌声嘹亮,你挑着担,我牵着马,迎来新娘,褪去红纱,踏平幽谷,入小道,斗罢......” 咔嚓! 顾判猛地止住哼起的歌声,抬手捏住了一枚从不远处的小树林子里射来的暗器。 他侧头一看,原来捏住的是一小块碎石头,这种没棱没刃的玩意,射过来的度也不算太快,就算被正中要害,也打不死人。 紧接着,四个人地从林内走了出来,各持刀剑棍棒,全部对准了他。 “兄弟,哥几个如今走投无路,只求财不害命,求些银钱能让我们做盘缠离开,绝不会伤你一根汗毛。” 为的那人努力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将他内心的真实情况显露出来。 顾判微微一愣,顿时就笑了起来,“你们是第一次干这事儿吧,一看就是没经验的样子,来,你有故事我有酒,跟我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等地步的,说的越惨越好,也让我纾解一下郁结的心情。” 那人一横手上砍刀,恶狠狠道:“少废话,我们是剪径的劫匪,不是那卖艺的说书先生!” 嘭! 刚开口说话的这人歪着脑袋横飞出去,瘫在地上不住抽搐。 顾判叹了口气道:“别在我面前提说书先生这几个字,明白吗?” “明,明白了!” 最厉害的老大被一巴掌撂倒,剩下的三人顿时噤若寒蝉,当啷啷丢掉了各自的兵刃,哆哆嗦嗦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出来。 下一刻,他们便又听顾判接着问道:“诸位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又要往何处去啊?” “回老爷的话,小人们原是百五十里外的屏夏郡项举人家中仆役,被人冤枉犯了事,便被项举人从府邸之中给赶了出来,一时间再无法找到谋生的活计,没办法只能是出此下策,准备凑够盘缠就回西林府的老家。” 顾判忽然间就生出了几分兴趣,笑吟吟说道:“哦?你们犯了什么事儿被打出来的?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老爷,我们真的是被陷害冤枉的,大夫人和项举人那两房妾室的死,跟小人几个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项举人就听信谗言,非要认为是小人几个带来不详,把我们从府中赶了出来,就连该给我们结算的工钱都没给,只是他家在屏夏郡势大,我们兄弟几个也没有办法,更是不敢回头去要。” “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你们接着说。”顾判打开酒袋喝了一口,又摸出一把炒豆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既然老爷想听,那小人就把知道的全说出来,说起来这件事啊,据说还要从四夫人那夜突然间做的一个噩梦开始讲起………” 噗! 一口刚刚喝进嘴里的烧酒被顾判喷了出来,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又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们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就算再听到四更时分,噩梦降临也没关系,他都已经是参加过篝火晚会,载歌载舞放飞自我的人了,怎么还可能一听到噩梦俩字就莫名其妙有些紧张呢? 心理素质还是不行啊。 随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顾判很快就大致弄清楚了在项举人府中生的事情。 总的来说,匡正乾在微云山脚下说的话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事儿也应该和计喉没有半点儿关系。 大概率就是一夫多妻制度下的后宫争宠问题,最终越演越烈直至生翻车亡人事故。 还以为可以现一起能够对付的异闻事件,结果却让人有些失望。 顾判点点头,忽然间就问出一句毫无关联的话来:“你们,平常喜欢听说书吗?” “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由最开始回答那个人站出来,战战兢兢道,“回老爷,也,也曾听得。” “嗯,很好……那我问你们,最近在这屏夏郡城中,说得最多最热乎的是什么段子?还是以往那些演义平话吗?” “说得最多最热乎的段子?” 那人低头想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道:“现在城里百姓最喜欢听的段子,就是那秀才顾生与红衣姑娘比翅双飞的情爱故事!” 神特么的碧池双飞。 顾判黑了脸,冷冷道,“那叫比翼双飞,不懂就别乱说话。” “是是是,老爷教训的是。” 事情似乎越来越让人摸不清头脑了啊。 顾判看着面前几个低眉顺目的男子,心中一动,手上便多了几颗饱满的银锭,“你们啊,要知道打劫有风险,还是做事赚钱比较稳当,我这里正好有件很简单的事情,你们帮我去做一做,事成之后,某必有重赏。” “这些银子拿去,算是给你们预支的跑腿吃饭和办事花项。” 几人一头雾水接过银子,“不知老爷要让我等做什么事?” “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你们拿了钱,到前面的山炀郡城内,找到一个说书先生……” 顾判说到此处,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幽深看着他们道:“你们就问问那说书人,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顾生与红衣的话本,然后,不管是花钱也好,用其他手段也罢,总之要想办法把那故事集给我弄回来。” “事情办妥当了,一人再赏二十两白银!” 几人商量一下,顿时觉得此事可做,虽然他们也能拿了这块银子直接走掉,但一小块银锭又能做得了什么,真不如按这位老爷的吩咐行事,去搏一搏那每人二十两白银的赏钱。 这可是能供养一个普通三口人家至少两年生活花销的大钱! “这活计小人们接了,就是不知道办成之后该怎么寻找找老爷?” 顾判想了片刻,伸手指向数里外袅袅升起的道道炊烟,“看到没,我会在那个村子里暂时栖身,你们有了现之后就可以到那里去找我,拿消息和话本换取剩下的赏钱。” 几人连连躬身行礼,没口子地说着,“小人们晓得了,最多三五天时间,一定让老爷看到那评书话本。” 三日后,顾判丢出去一张大通钱庄百两银票,手上多出来一份挺厚的评书话本。 第143章 大度 “这也太惨了点儿吧。” 很快将所有话本内容看完,顾判把书合上,想要表一下意见,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憋出一个凄惨的评价来。 在他饱经上一个时空各种小说洗礼的眼中,一连几个评书故事,全都是为了悲剧而悲剧的尴尬煽情故事,里面作为男主的顾生,活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天地不容。 还好他还有一位知心爱人,也就是红衣姑娘对其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不然实在是不敢想象,这货究竟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但是,书里的红衣被描写得也太过于美好高尚了,一次次地被顾生误解,却依然保持着真善美,散着人性的光辉,简直和这一系列故事格格不入,硬生生营造出一个近乎完人的形象。 “我真有那么惨吗?” 顾判亮出巡守利斧,借着光亮如镜的斧面仔细观察自己那张脸,觉得还算能看啊。 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真的已经精分了? 就这样一系列让他看一眼就会冒汗的故事,竟然会大受欢迎,尤其是备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追捧,甚至做到了闺房私话,言必谈红衣顾生的地步。 当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无语凝噎。 想不明白就先不去想,在条件还不充分的情况下,坚决不做钻牛角尖的傻事。 他很快就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整理行装朝着前方的屏夏郡走去。 经过几天来的分析研判,顾判基本上可以认定,这里虽然流传着他和红衣新娘的故事,但她却并不在这里,甚至没有在此地出现过。 所以说,他也就不必太过紧张,钱大余这个身份还是可以用,想入城也可以入城,一切都还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按部就班便好。 半日后,挑着担子的顾判穿过城门,数十天来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他所喜欢的大型人群聚集地中。 找了一间客栈安顿好之后,顾判沿街转了一圈,先四处寻摸着打探了一下项府之事,将听来的各种说法印证对照一番后,又来到一间茶馆的二楼雅座,随便点了些茶点后便眯起眼睛听了起来。 楼下没有说书先生,而是一个老头带着孙女在那里弹唱,但所唱的曲子内容还是顾生与红衣的故事。 顾判坐下时,刚好开始说“落魄顾生秀才不中,家产良田尽皆被占”一段。 他撇撇嘴,可有可无地听了几句,忽然现这玩意出乎意料地有些好听,原本在他看来尬到无以复加的剧情,经由这小丫头的嘴弹唱出来后,竟然很快让他有了追下去的兴趣。 一段听完,他丢过去几枚铜钱,接着又听了一段,直到腹中空空饥饿难耐,才起身离开。 说来也怪,当他出了茶馆,又来到一家酒楼坐下后,忽然就觉得有些怅然若失,有些想再回茶馆去继续追更的念头。 这不正常。 一点儿都不正常。 边吃边想了片刻,顾判忽然透过包厢窗户,看到之前在茶馆卖艺的老头和少女正在沿街行走,而且就要路过酒楼的门前。 他心中动念,当即给了小二几枚铜钱,让他下去把人请到了二楼包厢之中。 “刚才我在茶馆听了一会儿,你们唱得不错,所以专门请两位过来,从顾生秀才不中,家产良田被占唱起,唱到我听过瘾为止。” 啪嗒! 一小碇碎银被顾判拍到桌上,“先付你们一半定金,唱到老爷我高兴,大大有赏。” 老头表情倒是显得平静,收了银钱后很快便弹唱起来。 顾判微微叹息,半闭着着眼睛听曲,一口酒一口菜慢慢吃着,看起来相当的惬意舒适。 但仅仅一刻钟之后,他便从那种沉浸的状态下脱离出来,给了些许银钱后,挥手让爷孙两人离开。 包厢内再次恢复了安静,他从头到尾仔细回忆老头和少女说拉弹唱的全过程,最终将关注点落在了两人所使用的各种乐器上面。 这些乐器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之前在茶馆中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察觉不到,现在近距离听了一会儿,他当即就有了重要现。 老头和少女手里的乐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从开始演奏便一直在向外散着常人难以察觉的气息波动,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就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魔性妖刀。 或者是,琵琶精? 刹那间,两个词组从顾判脑海闪过,并且越来越清晰,直至占据了他大半的思绪。 他认为自己的推测并没有错,即便是这些乐器并不像上述两样妖物那般厉害,但应该就是同类型的东西。 那么,它们到底是自然形成的,还是说经“人”之手被制造出来的? 想到此处,顾判顿时就没了继续吃喝的兴致,当即起身结账离开。 追上那对爷孙,把他们手中的乐器买过来,然后用打野刀劈碎! 这是可以验证他猜测的最直接手段。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掐灭,如果乐器真的是自然形成的就罢了,但根据现在掌握的情况分析,它们十有八/九和红衣新娘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话,劈碎乐器岂不是相当于自找麻烦? 顾判沿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又看到了一间供人休息玩乐的茶馆,里面噼里啪啦似乎很热闹的样子,便带着问题又走了进去。 茶馆一楼正中央的台上,正有个说书先生在说书,下面一帮人安安静静听着,已经完全沉浸到了那个娓娓道来的故事之中。 “话说大年二十八,穷困潦倒的顾生从当铺出来,浑身上下只剩了长衫一件,裤子半条,时值深冬,又遇债主老爷要账,心中那是叫一个悲苦难言,正应了此时此刻的天象,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当顾判进入茶馆,挤到最前排坐下的时候,正好听到顾生寒冬入铺典当,出门遭遇风雪这一段,不由得脚步一顿,脸色都差了几分。 他从跑堂小二盘子里端了一壶茶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说书先生本人身上。 说书先生的行头倒是非常简单,只有一把扇子、一块惊堂木,还外加一条用来擦汗抹手的大毛巾而已,讲到高氵朝处便啪地一拍惊堂木,讲到平缓处就摇着折扇细说慢述,节奏拿捏得相当到位。 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顾判不动声色丢下两个铜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茶馆。 他的分析推断果然没错。 现在看来,不只是卖唱爷孙的乐器有问题,就连这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和折扇,同样有很大的问题。 它们会不断向外散着常人几乎不可能察觉的波动,诡异地能达到惑人心神的效果。 从茶馆出来,顾判缓步走在街上,想了好一阵,还是决定行事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从心方能得自在,得安全。 还是那句老话,惹不起他躲得起,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被这些说书卖唱的给他编排得再惨一点儿,又能怎样,还能让他掉几斤肉下来? 男人嘛,有时候就要大度一些,面对不可理喻的女人时,稍稍退让几步让她高兴了,气氛也就和谐了。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和谐为贵,安全第一,就是这么个道理。 第144章 铜镜 回到客栈,顾判简单梳洗一下,便脱去外衣上床,开始一点点修炼转化烈焰掌热流。 打铁还需自身硬。 你弱,就活该你被肆意安排。 什么时候等他强大到了一定程度,不管是红衣新娘还是其他任何东西,再敢这样子让他心生不爽,那就必须要好好安排他们一下,让这帮家伙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夜已经很深了。 顾判从床上下来,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拿起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几口。 客栈里的茶味道很一般,他皱着眉放下茶壶,正准备继续去钻研烈焰掌,却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顾判屏住呼吸,抬眼四下里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屋里大红桌子上,准确来说,是固定在桌面上的的那面铜镜上。 直到此时,从来不需要梳妆打扮的他才注意到,这样一看就是高档次的梳妆台,和房间里的其他家具比起来,似乎有些不搭调啊。 根本就是后面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买来,配进客栈房间的家具。 更有意思的是,他人呢? 客栈房间里的其他家具呢? 在这铜镜里面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烛光从外面投射进来,映入铜镜内部,隐隐可以看到一条幽深的长廊,通向了不知道何处的黑暗远方。 顾判快步走到铜镜跟前,摩挲着巡守利斧温润的斧柄,忍了好几下,才忍住了一斧头将这面镜子劈碎的冲动。 他也不是那个刚出茅庐的初哥了,所以说,还是要再等一等,再看一看。 至少要等到正主出来再一斧头抡过去才行。 长廊内阴森幽暗,他便把烛台上所有的蜡烛点亮,还拿到了铜镜附近,很贴心地帮它把里面的路照得更加明亮一些。 忽然间,长廊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快地跑了过来,片刻后便来到近前,却只能让顾判看到一层黑乎乎的头皮,正在一跳一跳的,试图扒住铜镜的下沿跳上来。 顾判眯起眼睛,仔细朝镜内去看。 尽管换了个角度,他还是只能看到那个黑漆漆的锅盖头,正一下一下的跳着,仿佛要从里面蹦出来,跳进客栈的房间里面。 “看样子是够不着啊,我这儿有板凳,你需要吗?” 他将双手缩入袖中,开口问了一句。 铜镜里面没有任何回应,那个小小脑袋还是在跳啊跳的,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将头盖露在外面。 “告诉叔叔,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你家大人呢,叫出来我们一起玩啊。” 似乎是听到了顾判的声音,那个脑袋一下子就不跳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下子连那个黑乎乎的头顶锅盖也看不到了。 “真的不想出来玩吗,我这里有糖,还有好听的故事,比如说英俊潇洒的秀才顾生,你听过吗?”顾判朝旁边桌子上抓了一把,拿过来几颗花生。 铜镜内的黑锅盖头依旧一动不动,不出一丝声响。 他皱眉思索片刻,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了光滑的铜镜镜面。 在平摊开的掌心上,还有几颗炒熟的花生。 唰! 铜镜镜面诡异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微风拂过的湖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刹那间,铜镜内已经空无一人,黑黑的锅盖头不见踪影,就连那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幽暗长廊也消失不见,里面重新映照出客栈房间内的陈设。 以及他自己的那张脸。 咔嚓! 巡守利斧硬生生在最后一刻停下,斧刃距离镜面只剩下了不到一寸距离,乍然而起的劲风将烛火吹得向一边歪斜,也将顾判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差点儿丢人了啊。” 他收起斧头,面无表情看着铜镜内那张熟悉的脸,许久后才暗暗叹息了一声。 刚才盯着幽暗长廊和那黑漆漆的锅盖头看了那么长时间,他的心情都古井不波,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没想到乍一见到自己那张脸,却差点儿控制不住就是一斧头抡了上去。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当真是自己吓自己,才是最吓人吗? 顾判想起,在上一个时空中,也有人做过关于照镜子的实验。 在昏暗的房间内,几十个被测试者盯着镜子中的自己,通常不出一分钟时间,人们就会出现一种错觉,也被称之为陌生人脸错觉。 总的来说,在盯着镜子长时间看的时候,人们大概率会“看到”一张全新的人脸,或者是会感觉有一个陌生人从镜子里面观察着自己。 这也是各种恐怖故事和影视中经常以镜子作为道具的原因之一。 给自己的差点儿失手找出合适理由后,他又坐在铜镜前休息片刻,整了整衣服,又把自己改扮成一个长长须的黑脸汉子,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栈二楼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静静悄悄。 他沿着走廊下了楼梯,来到客栈大堂,毫不犹豫就将缩在柜台后面打盹的伙计叫了起来。 “客官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有什么事吗?” 守夜的伙计揉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看起来迷迷糊糊的,似乎一直都没从梦中醒来。 就算是顾判如今长覆面,胡子老长的样子,也没有让他抬头多看上一眼。 “你这客栈里面,可是有些不干净啊。”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柜台桌面,在寂静的夜里出笃笃的响声。 “啊?” 伙计还是一副昏昏欲睡的一种,很有些纳闷儿地摇了摇头,不太相信地道:“不会吧,在所有客官入住前,小人可是把每个房间从里到外都仔细打扫过一遍的啊!” “真的把所有地方都打扫过了?” 伙计重重点头,毫不迟疑地道:“真的都打扫过了,就连毛巾床单被褥,都是小人在早上新换上的。” “可是,我怎么觉得你还有一道长廊没有认真打扫呢?” 顾判转头看向了二楼的房间,整张脸顿时隐藏在烛火照不到的背面,看起来愈的阴森灰暗。 “长廊?房间里哪来的长廊?” 伙计这下子更晕乎了,片刻后终于吸着气站了起来,“客官说的是房间外面的走廊吗,晚间客人回来入住确实会留下脚印,我们一般都是在天亮后再清理打扫一遍。”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小心翼翼打量着顾判的背影,不由自主就感觉身上有些冷,忙不迭改口道:“客官要是觉得走廊太脏,那小人这就去再把它打扫一遍好了。” 伙计说着就准备去拿放在柜台后面的扫把和抹布。 就这么被人从熟睡中叫醒,他的心里是崩溃的。 有道是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位看起来很渗人的客人,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里睡觉,非要关心纠结外面走廊的卫生,真算是个神智不正常的奇人。 不过人花了钱就是大爷,看起来又这么凶,他一个客栈小伙计又能怎样,还不是得捏着鼻子把人伺候舒服了才算完事? “不是二楼走廊,也不用打扫走廊。” 伙计刚刚弯腰拿起扫把抹布,便听到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我说的长廊啊,是房间内梳妆台铜镜里面的长廊,看起来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多少天都没有打扫过了,脏得很呐......” 第145章 夜探 “客房铜镜里面的长廊,黑乎乎的?” 客栈伙计猛地愣住。 下一刻,只听得哐啷一声闷响。 伙计手里的扫把簸箕全掉在了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他蹲坐在那里呆愣许久,忽然想起来客栈里似乎并没有这样一位长黑脸的客人入住,陡然捂住眼睛就尖叫起来。 “来了!死了!项夫人来了!” 片刻后,住在里面的客人纷纷开灯出门,见到惊惶哭嚎的伙计,有些人开始议论纷纷,还有一部分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收拾东西就往外跑,整个客栈已经乱得如同一锅热粥。 顾判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客栈,来到了项举人府邸后墙根下。 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是府邸里面却是灯火通明,就连院子里都亮如白昼。 以他如今的身手,也在外面转悠等待了至少半刻钟时间,才寻到机会翻身入墙,潜进了项府之中。 项举人很有钱,项举人很怕黑。 这是项府给顾判留下的第一印象。 火把、灯笼、蜡烛、气死风灯,等等一应照明工具应有尽有,不要钱般全都拿了出来,还有佩刀持棍全副武装的家丁护院来回巡逻,几乎将一座普通府邸变成了处处警戒的深衙大狱。 顾判有针对性地探查了片刻,他现这里面连一面镜子都没有,不只是镜子,甚至就连容易照出人影的光滑物品都几乎不见,活脱脱一个无镜之府。 回想起被赶出家门的项府家丁说过的话,也让顾判原本的猜测又多出了几分把握。 这里大概率正在生异闻事件,而且是和镜子有关的异闻事件。 那么,事件的源头又在什么地方,是不是项举人四夫人购置,又被那几个家丁抬到屋里的铜镜妆台? 顾判一间间屋子摸过去,有几次甚至差点儿被巡逻的家丁护院现了行迹,就这样东躲西藏过了大半柱香时间,终于被他给摸到了项府的核心区域。 “参事大人,你说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我还需要过多久才是个头啊?” “到了现在这步田地,我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怕,但还住在这宅子里面,睹物思人,总是会让我想起我那三位亡妻,心中甚是悲痛难言啊。” “实不相瞒,我在乡下也有好几处宅院,这处府邸就让给诸位大人办公也不是不行。” 书房之中,项举人一脸悲伤憔悴的表情,不停打着哈欠,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疲惫交织的神色。 坐在项举人对面的是一个三十许的冷峻男子,身穿黑底红衬金边官衣,头戴黑红武冠,正端着一杯茶水面无表情小口喝着。 直到一杯茶喝完,他才将杯子一放,慢条斯理道:“项举人,不是烈某不通情面,确实是我们司衙铁律森严,我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 停顿一下,他低头注视着手指上那枚晶莹透亮的玉扳指,幽幽叹了口气道:“不过,举人府中出了这等事情,尤其是还未成年的孩子没了母亲,也着实让人忧心焦虑。” 迎着项举人灼灼望来的目光,烈参事叹了口气道:“实在不行的话,项举人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先离开府宅置于他处,由本人属下看护,这也是我在能力范围内,冒着风险所能做出的最大帮助了。” “但是,项举人你自己,还有这些牵连已深的丫鬟仆役,却是只能陪我在这里等待守候,出不得大门一步。” “当然,若是举人觉得陪我枯坐有些无聊的话,也可以自便,想做什么就去做点儿什么,可是,还是不能出这宅院一步。” 看着对面项举人的惨淡脸色,烈参事又是一声叹息。 “项先生是举人,又是和本地郡守有师出同门的关系,我也不想如此执拗,但以往类似事件的教训让我们明白,举人如今就算离开,恐怕也不会脱离危险,而且很有可能会让事件再次扩大范围,所以留在这里想办法破局保命,才是最合理的处置办法。” “能让我那两个孩儿离开,也算是给项家留后了。” 项举人怔仲许久,露出一丝苦笑,“现在这样子,我就算干什么都没了兴致,倒不如陪着参事大人在这里品茗聊天。” “我是无所谓,只要举人高兴就好。” 顾判藏身在内宅墙边一棵大树的树冠深处,看着下面不远处钉子般矗立的异闻司探子,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犹豫起来。 既然魏廷异闻司已经插手此事,那他还要不要再掺和进来? 直接退走的话,打杀异类后可以获得的生命值和经验值就要溜走,但如果去抢这个人头的话,和异闻司就大概率会产生交集接触。 他最近可是杀了异闻司不少人啊,就连指挥使级别的高层都被宰了两个,万一秘密已经被挖掘知晓,一旦露面就伴随着极大危险。 更何况,在这屏夏城内还有疑似红衣新娘的力量存留,也是个相当不确定的因素,或者说是不定时炸弹更加妥当。 顾判左思右想,觉得还是要再等一等,观察一下,不能为了一次狩猎就匆匆忙忙将自己置于险地。 于是他便趁着两队护院巡逻的间隙,准备从树冠上溜下来遁走。 他刚有所动作,便停了下来,屏息凝神看向了下面某个亮灯的房间。 吱呀一声轻响,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异闻司参事官服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下了台阶径直来到了院子中央。 “烈参事。” “大人……” 守候在院内的探子纷纷朝他行礼问好。 异闻司参事烈阎淡淡微笑着点头示意,片刻后一转脸,面上却是殊无笑意,有的只是压力极大的凝重疲惫表情。 他刚才关于破局保命的说辞,根本就是为了宽项举人的心,不让其慌张之下到处乱跑,与更多人接触。 天知道此次异闻事件,会不会因为项举人离开府邸而迅扩散。 烈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思绪从此次事件上移开,转向更深更广的地方。 自冬日惊雷之后,各地生的异闻事件是越来越多了,比起以前许久才能确定一起的频率,现在不论是从数量上还是时间间隔上都呈现出一种无法遏制的趋势。 就连司衙内以往很久都没有变化的异闻辑录,如今都开始了大规模的补充更新。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啊。 不说其他同僚镇守观察的其他地域,单说他现在暂管的屏夏两郡,忽然间就变得如此陌生。 除了项举人府邸之外,不知道还有什么恐怖诡异的东西隐藏在平和安乐的表象之下,只待一个破口之处便会尽数爆。 第146章 换姿势 烈阎抬头看着昏暗的夜空,努力放空自己愈纷乱复杂的心情。 除了项府等事外,更让他感到担忧与害怕的是,市面上悄然流转追捧起来的评书小调。 被司衙定名为红衣新娘事件附录,红衣评书事件。 在他上报红衣评书之后,京城异闻司总衙便以极其严肃郑重的态度,将其记录在了异闻辑录之内,列入红衣新娘事件之中。 并且还由此引出了一个全新的疑似异闻事件。 这个全新的疑似异闻,被异闻司总衙最终命名为:异闻司百户参事事件。 烈阎从头到尾回顾一下整个事件的展过程,初听起来是那么的好笑,但细细品味之后,他却是连一声都笑不出来,背后甚至会常常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一个专门探查缉办异闻事件的百户参事,干着干着竟然把自己给干成了异闻事件主角,这是多么令人不敢相信的恐怖展开。 姓名,顾判;年龄,21岁,男,大魏南黎郡生人。 其原为异闻司百户参事,镇南府内镖师出身,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先生,数月前在断离山脉围剿白虎一役中神秘失踪。 如今江湖上已经没有了他的存在,但关于他行走江湖的传说,却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诡异方式,开始在市井评书说唱之间广为流传。 红衣姑娘,秀才顾生…… 真的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一系列悲喜情爱故事。 更令烈阎感到可怕的是,他在最开始探查这一事件时,也曾经到茶馆酒肆之中听过唱曲评书,完全没料到以他自诩为冷硬无聊的性子,竟然毫无征兆一下子就沉迷了进去,从早上一直听到深夜,才意犹未尽地在散场后不得不离开。 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进过任何酒肆茶馆一步。 而将此事上报至总衙后,上面给出的指令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甚至是积郁了满满一肚子的憋闷之气。 司衙的指令写的内容不少,但真正总结起来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那就是只观察、勤报告,不插手,若真出现了危险情况,可视情处置。 什么叫视情处置? 视什么情,又怎么处置,根本就没有一个稍微明确一些的说法。 因此在他看来,这道指令分明就是一口大黑锅,随时都有可能当头罩下,让他百口莫辩,百死莫赎。 只能说明司衙高层对红衣新娘同样有大忌惮,不愿也不敢主动去招惹她,所以只要还没有惹出大是非,那就任由她去,彻彻底底的不见不闻也不管的蒙头闭眼心态。 还有那位顾百户,也当真是个旷世奇才,有可能活生生把自己从人变成了异闻,甚至还在异闻司总衙内引起了极其热烈的讨论与争吵。 一种说法是顾百户已经成为了红衣新娘手下大将,甚至气运逆天入幕为宾,做了红衣新娘的郎君。 另一种说法则是顾百户虽然成了异闻,却是红衣新娘的敌人,是她欲要千刀万剐却无法奈何的强大对手,两者之间数度交手,红衣都没能将其击败斩杀,是以只能用编排评书的方式来恶心他。 不然,为什么在所有评话小说里面,顾百户会活成那种惨绝人寰的样子呢? 烈阎沉思许久,毫无征兆就笑出声来,随后却又出一声幽幽叹息。 难啊,自从本朝太祖平定天下,又经过数十年的休养生息,才算是将这满目疮痍的天下给安稳了下来,可是这才过了多少年平静生活,就忽然间开始出现如此让人难以适应的变化。 当真是天意如刀,变幻莫测。 顾判躲在树上,一声不吭,一下不动,但看下面这个同僚参事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傻愣愣在寒冬户外站了半天,一会儿傻乐一会儿叹气的,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就是精神分裂失常。 不过从他接触过的几个异闻司中高层来看,秦公公是太监,司马就是个熊心豹胆二愣子,韦绝彦是男生女相一人妖,蔺荼则堪称变/态,大家都不是正常人。 所以说,下面这位不是正常人的概率也很大。 烈阎一直在院子正中默立不动,顾判也就只能躲在树上抬头看星星。 就这样直到后半夜时分,让他等得已经十分不耐烦之时,烈阎才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转身回到了屋内。 顾判当即从树上溜下来,沿着墙角一路出了项府。 最后翻墙而出前,他还专门等了片刻,几巴掌扇晕了一队巡逻的护院和异闻司探子,算是用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稍稍泄了一下胸中积郁了许久的郁气。 第二天天还没亮,烈阎便得到了一个令他倍感压抑的消息。 屏夏郡城内一间客栈内,出现了疑似异闻事件。 而且,就在不久前的后半夜,在项家府宅内巡逻的一队护院,连同两个异闻司探子,毫无征兆就昏倒在了墙根底下,醒来后也说不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烈阎感觉头皮有些麻,把那个客栈伙计叫过来仔细询问,却也没有得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在客栈伙计口中,就连半夜出现那人的长相,也只说貌似是个黑覆面的女子,只露出一对仿佛燃烧着幽冥鬼火的眼睛。 他甚至一口咬定那就是项举人已经死去的某个夫人! 更难办的是,当夜生了这件事后,原本住在客栈里的人几乎瞬间跑了个精光,就算他想把人找回来一一询问,这屏夏郡城池内至少数万人口,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把人找到? 顾判拎着两个食盒从一家小饭馆出来,绕了几圈来到一间普通到甚至有些寒酸的小院内。 这是他费了些许力气找到的一家民户,只有老头老太太两个人居住的普通民户。 在送给他们几两碎银后,他又换了个身份,如今化名方逻的顾判便成了两位老人的远房亲戚,这次趁着行走卖货的机会,来到屏夏城内看望长辈,顺便在这里小住几日。 这是很充分的理由,任谁都很难一眼瞧到破绽出来。 顾判这么做也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他也没想到自己昨夜在客栈和小伙计说了几句话,又到项举人府邸转了一圈,就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一大早就有屏夏郡官府的差役沿街行走,挨家挨户去寻找昨夜从客栈跑出来的人。 还好自他挑了那个落草的匪窝后,手上的身份路引尤其的多,昨夜在下楼找那伙计闲聊打探消息之前,又改扮成了一副黑覆面见不得人的面貌,这才省了许许多多的麻烦。 吃完早饭,顾判没有再出去乱逛,而是窝在了屋子里修行了整整一个白天,夜幕降临后只是和老夫妇吃了顿饭,便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深夜,顾判烧了一盆热水,脱掉上衣撸起袖子,刚准备把手浸泡进去,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没有铜镜,没想到竟然还有水镜的说法。 “小朋友,你又来了吗?” 他低头凝视着水面内悄无声息出现的那道幽暗长廊,悠悠叹了口气。 但这一次,那个顶着锅盖头的小小身影却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条条惨白的手臂,由远及近迅将整个长廊铺满,犹如在其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白色藤蔓。 “它这是......换姿势了啊。” 第147章 一个女人 顾判凝视着水盆中的那条幽暗长廊,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昨夜出现情况,最大的可能是因为客栈客房内那明显不搭调的梳妆台惹来的东西,但没想到他不在那里住了,竟然还被追踪着找了过来。 如此看来,这不知名的异类,还真的是善解人意啊。 他心中闪过数个念头,丹田内热流运转起来,而后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触碰在了水面上。 “小盆友,不要怕,叔叔真的是个温和良善之人。” 唰! 他陡然间感觉到天旋地转,下一刻,感官已经被失重和加坠落所占据。 他奶奶的!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来,在客栈房间里的那面铜镜是竖在桌面上,而现在,这盆水是平放在地面上的! 顾判爆出一句粗口,紧接着便看到缠绕在长廊四周的惨白手臂挥舞着,朝着他涌动缠绕过来。 “我草泥马!” 顾判心里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马上就要被摸到的感觉,实在是太恶心了。 其恶心程度比当初木蛉在他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眼睛都不遑多让! 这些惨白手臂单看倒还没什么,但数之不尽聚集在一起,就让他无端想起来夏天的那些旱厕,在那种不可描述物质里欢快游动的软白东西。 轰! 四色火焰猛然从顾判体内爆出来,以不可匹敌之势顷刻间充斥满上下数丈长廊,沿途一切惨白手臂尽皆化作飞灰散去。 他一直在坠落,一直在全力摧动烈焰掌热流,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忽然感觉到身体一沉,眼前再次出现天旋地转的感觉。 顾判现自己似乎躺在地上,周围一片黑暗寂静,奇怪的是这地面还软软的,暖暖的貌似挺舒服的样子。 “唔......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还有刚才的坠落,到底是肿么了?” “我现在......” 他揉着还有些昏的脑袋,低低自语了几句,忽然间毫无征兆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也把那一声已经到了喉咙的尖叫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我......” “我是一个男人。” “卧槽!” 就连这声卧槽,也是软软糯糯,还有些娇滴滴的感觉,听起来分明就是一个刚刚从熟睡中醒来,慵懒嗲的少妇! 顾判[笔趣阁 .biqugexx.xyz]猛地从应该是床的地方坐起,低头在胸口捏了一把,又揉了一把,又捏了一把,再揉了一把...... 然后,他又伸手到下面摸了一把,顿时就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说实话,他宁肯去和白虎聚啸山林,和计喉篝火晚会,或者是和红衣步入洞房,也不愿意接受这样让人无法忍受的展开。 突然间,又一个恐怖的念头闪现出来。 一会儿会不会有个男人推门进来,凑过来大喊娘子!? 就在这时,顾判真的听到了啪啪的轻响。 声音是从窗户的方向传过来的。 顾判猛地转身,一翻手腕,已经是握住了巡守利斧那有些热的斧柄。 还能召出打野刀! 这一现让他心中稍稍安定下来,但马上又有新的担忧涌上心头。 那就是打野刀召不召得出来,到底是和什么有关系的问题。 若是按照概率最大的推测,打野刀和他的灵魂相关,不管换了什么样的身体都无所谓的话。 顾判顿时就又是一声软糯妖娆的卧槽出口。 窗户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了。 也将顾判焦躁的思绪重新吸引回到当前的环境之中。 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外面叫着什么。 顾判掀开床边的帷幔,转头向窗户的方向看去,隐约看到两只白白的小手按在窗台上,露出来一个小男孩的脑袋。 他的头顶上是一个小孩子常有的锅盖头。 脸白到没有什么血色,眼睛很大,却没有眼珠,只是两个黑漆漆的大洞,还丝丝缕缕向外流淌着暗红色的血迹。 没有眼睛的小男孩开口说话了,声音稚嫩,甚至还带着一丝奶气。 “姨娘,别一个人在那里呆着了,快点过来陪我玩啊。” “陪你玩?” “我这就来陪你玩啊!” 顾判心底积郁许久的火气轰然爆,他猛地起身,一个大步从床上跳下,五指张开成爪,毫不犹豫就朝着小男孩的脑袋抓去。 咔嚓! 他一把捏碎了窗棱,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小男孩不见了,仿佛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他把窗户完全打开,向外面看去,院子里面空空荡荡,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你不是要跟我玩吗?姨娘在这里等你来啊,我们一起玩你最喜欢的游戏啊。” 顾判“温柔似水”地说着,他的心跳得很快,砰砰砰就像是在急打鼓。 他不是恐惧害怕,而是难受与焦躁,心脏马上就要炸裂般的烦躁不安。 尤其是现在顶着这个女人的身体,还要刻意用温柔可亲的语气喊那小王八蛋出来,早已经让他站到了即将崩溃深渊的边缘。 “你还不出来吗?我已经等急了哦。” 他捂住嘴,忽然有些神经质般笑了起来,“再不出来,我就会找到你,然后砍死你啊!”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从被帷幔遮挡着的床内传来。 顾判猛地回身,不再废话,也不再犹豫,闪电般就是一斧劈出。 轰隆! 整个木床被一斧两半,棉花木屑四处乱飞。 但是,这一斧他斩空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更加准确一些,床上一个人都没有。 啪嗒! “我刚刚打开的窗户,又被关上了……” 顾判猛地转头,脸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他眯起眼睛,看到关闭的窗户正在被十几只小手合力向上推开。 窗外还是那个一个种植着各种花卉的小院,清冷的月光铺洒下来,将所有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冷冷的银白颜色。 但是,和刚才推窗向外看时不一样的情况是,一排小男孩就在窗口外面站着,他们全部顶着锅盖头型,头下面的面孔也是一模一样。没有眼睛,只有两个流血的黑洞。 “姨娘,快过来啊,不要一个人站在那里了。” 他们用手扒住窗台,一下一下的跳着,看起来是想努力看清楚屋里的景象。 在他们身后,一个又一个同样的小男孩出现在院子里面,很快将所有空处完全填满。 他们都在一下一下跳着,型一样,长相一样,表情一样,就连跳跃的姿势,也一模一样。 “好啊,都来了吗,小盆友们都到齐了是吗?” “见到你们,我是真的,很开心啊!” 轰! 一道寒光闪过,四色火焰爆,整间屋子刹那间从正中央被分成两断。 一道身影闪电般冲入到密集的小男孩堆中,就如同一位农家少妇,正在熟练地挥舞镰刀,将一排排成熟的小麦迅切削收割。 “杀杀杀,全都砍死,一个不留!” “还不够,所有人都要去死!” 顾判片刻间就将满满一院子的小男孩全部打杀,然后毫不停歇就朝着院墙处的那道木门走去。 嘭! 他一头撞在了看似虚掩的门上,后退两步捂住额头又低低笑了起来。 “是不想让我出去,还是说,门外其实什么都没有,所以根本就无法走出去?” 轰! 被火焰包裹着的巡守利斧猛然砸下,狠狠落在木门正中。 咔嚓! 他仿佛听到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然后眼前就是一花,毫无征兆便再次陷入到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之中。 第148章 精抗太低 哗啦啦! 顾判感觉到自己正在用力将手向滚烫的水面下按去。 他收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掌将盆底压碎,顺便又将硬土地面按了一个大洞出来。 一盆子的热水顿时洒了满地。 他一对眸子深处燃起两朵幽幽火焰,凝视着旁边桌上的油灯灯芯不语。 刚才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他以为应该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其实在现实里只是过去了短短一瞬? 顾判伸手虚握住打野刀,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存在的某个问题。 可以称得上是非常大,也非常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在面对异类的精神攻击时,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似乎都很差啊。 从最开始的荒村,到后面的灰雾追杀,再之后是四更时分,噩梦降临...... 最后便是刚才生的事情。 这样算起来,虽然他的物抗法抗已经在不懈努力之下,被堆积到了一定高度,但是这精神攻击抗性,被他简称为精抗的能力,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精抗太低的后果就是,哪怕是像今天晚上这种应该不是很强的异类弱逼,也能从他的短处着手,把他给安排一下。 若不是有打野刀会热,给他提供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加成,他也许在上述任何一次事件中,都很难保持住哪怕是有限度的认知能力。 现了问题,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一时想不出有任何办法,那就暂且搁置问题,留待日后解决。 顾判很快烘干地面,收拾一下破碎的木盆,脱衣上床准备继续去磨烈焰掌的热流。 在他即将进入到入定前,忽然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出了一声有些古怪的叹息。 “手感似乎不错,刚才貌似应该多摸上几把再动手砍人的,有点儿可惜了......” ………………………………. “大人,经过一整日的摸排探查,至少已经现了过五十户百姓家中出现了异状。” 装饰素雅的书房中,异闻司参事烈阎端坐桌后,属下最亲信的探子正在向他汇报情况。 “五十户吗?虽然我们已经在第一时间尽量封锁住了消息,但这项府里面人多口杂,还是不可避免地扩散出去了啊,唯一还可以接受的是,除了项府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死人的情况出现。” 烈阎思忖着缓缓说道:“这样,给上面禀报的内容暂且改一下,把命名为诡镜猫妖异闻事件的危险程度,再向上调整一级。” “明白!”探子应了一声,随即又抬起头来,“大人,司衙刚刚来了密信,还通过驿站加急送来了这么一捆子东西。” 烈阎先把那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袋子放到一旁,打开信封看了许久,面上表情变得越来越古怪起来。 “大人,这信上都写了些啥?” 探子现烈阎神情有异,不由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信上写的,应该是对红衣评书一事的反制手段。” 烈阎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把那封密信又看了一遍,才揉着太阳穴叹道:“我实在是想不到,到底是司衙内哪个神智不正常的王八蛋,能想出来这样的坑爹主意,简直要看瞎掉我的眼睛。” “大人,咱们要对那红衣新娘开战了!?” 探子惊讶低呼,没来由地就觉得双腿有些软,后背也有些凉。 “这他娘的算开战吗?”烈阎闭上眼睛,许久后才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就是开战吧。” “最起码,也算是一股意气不服输的嘴仗。” 探子吞了口口水,听的是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烈阎没有去管他,而是把那个用上好牛筋绑死的硬皮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布袋,再把布袋打开,里面又是一个牛皮袋...... 如是一连开了数层,才总算是露出来里面的一只锁死的铁盒。 打开铁盒,又看到了一只木盒。 再把木盒打开,才终于看到了真正要他看的东西。 那是厚厚的一叠线装书册。 挥手让心腹离开书房,烈阎深吸口气,以极其认真的态度翻看了第一部书册。 片刻后,他猛地合上书册,拭去了脑门上沁出的一层冷汗。 “司衙里那个王八蛋,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也别让我什么时候抓住你的痛脚!” “若有朝一日我能上位,一定要你知道,曾经欠下的账,连本带利都要给我还回来!” 烈阎深吸口气,仿佛看到了一口巨大的黑锅,正在从天而降,更远一些的地方,似乎还站着一位影影绰绰的红色身影,正冷冷朝他望了过来。 这几部书里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顾生与红衣的故事。 但与现在酒肆茶馆中所说的有些不同,在这些散着淡淡墨香的书里,秀才顾生的境遇,却是忽然间来了个让人惊讶的大转弯,他的人设,也几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虽然说司衙内想出这个点子的家伙也不敢太过分,没有将红衣新娘写得太惨,但是就怕货比货,她的情况和现在流行起来的评话比起来的话,那还真的有了极大的差别...... “已经在诸郡流行的评话曲目中,顾生就是那片风吹雨打凋落去的绿叶,来衬托红衣的一应美好,但现在这几本玩意,却是把红衣当做了绿叶,把顾生做成了被衬托的那朵鲜花......” “这是要反其道而行之,甚至试图挑起两者之间的矛盾吗?但是,我这么个软到不能再软的柿子,不偏不倚就横在了他们夫妻中间!”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真有事情生,我绝对会第一时间被挤成柿子酱。” “不行,虽说这事儿不做不行,但必须想办法把自己摘出来,不然的话,万一这评书小调真和那位有关系,万一做了这事儿真让她不高兴了,我这条命,也就没了。”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 烈阎揉着有些胀痛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脑汁都要爆出来了。 直接把这些书交给评书先生去说是不行的。 先,前面那些评书已经在许多人心中形成了固有的印象,如果不动用强制性手段的话,说书人不一定会去讲这些很容易就砸招牌的内容。 其次,硬要说书人去讲新内容不难,只是一旦事有不谐,被人顺着这条线找上门来也是不难。 难啊! 烈阎长叹一声,目光再次转回到那叠子恨不能马上烧掉的书上,忽然间就福至心灵地闪出来一个想法。 对啊,他可以先拖一拖,回信让司衙再运一批书过来,然后趁没人的时候丢到城里城外啊。 只要有人捡了去看,那不是也就收到了和说书一样的效果了吗? 第149章 起始 卖艺人说书唱曲的赚钱手段之一,就是让其他人记住他们所讲的内容,并且传播得越广越好,那么,如果单纯从记住内容并且传播内容的角度去考虑的话…… 其实不需要说书卖唱也可以达到这样的目的。 烈阎猛地一拍大腿,为自己的灵机一动颇为自得。 但不过数个呼吸时间,他的脸色却又跨了下来。 看这几本书是手写而不是印刷的情况,恐怕司衙内也没敢大张旗鼓去搞,手头上也没有多余的存货。 又低头思索了片刻,他再啪地一拍大腿,暗道那也不打紧,真要躲不过去,他完全可以自己偷偷印上一批书了事。 安全起见,在印书的时候他还可以做些文章,先把所有红衣和顾生的字样留白,再把每本书都分开,页数打乱,分送到其他郡城不同的地方去印,那样即便是印书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印些什么东西。 最后再让心腹把印好的杂乱无序纸张运回来,他自己辛苦一点,熬上几夜,用字模把那些缺失的名字补上,把书页顺序调好,找个夜深人静之时丢到那些茶馆酒肆和书生小姐家门口就是了。 想到就做,烈阎当即铺开纸笔,写了一封密信出来。 他刚准备去喊心腹过来把密信送走,一拍脑门却又憋了回去,直接把那封信撕碎丢进了火盆。 不着急,一定要慢慢来。 既然准备先用一用拖字诀,这信啊,也就不需要那么着急去送了。 还是等上面又问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顾判一夜未眠,早饭时候旁敲侧击问了一下老夫妇昨夜睡得如何,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 老夫妇一脸茫然地摇头,直说睡得很好,他们年纪大了耳背,什么都没有听到。 顾判点点头,不再多言,几口喝完了粥饭,放下一点银钱让老夫妇出去买菜,自己则换了身衣服来到街上。 有意无意地打探了一番消息后,他忽然就对项府之事生出了几分疑惑。 最初起始于项府的故事,现在已经开始在屏夏郡中蔓延,虽然度并不算太快,波及面也并不很广,但也造成了相当程度的议论。 问题就在此时出现了。 在他看来基本可以认定和镜子有关的异闻事件,从听来的各种消息里面,竟然几乎都没有提到镜子,而是和一只猫有关。 一只行走在黑暗小径之中的黑猫。 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在顾判的经验中,当某地出现诡异恐怖事件时,当地流转的传言一般都只会有两种情况。 一是流言满天飞,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真相也许就隐藏在这里面某个不起眼的说法里面。 二是传言统一性很强,都指向了某一种说法,按照他所掌握的异闻生展情况分析,这种指向性统一性很强的说法,大致上都是比较准确的。 就算是同为精神攻击的荒村事件,那些神智不清的士卒哪怕是什么都不记得,也都还对灰色迷雾念念不忘。 那么现在屏夏郡出现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镜子和猫妖,相互之间又是个什么关系? 他一脚踏进来后,为什么连一根猫毛都没见到一根? 这次异闻事件的主角,或许最为擅长的其实是掩饰与欺骗? 在街面上转了一圈,买了些日用杂货后,顾判回到老夫妇的院子,吃过午饭就又开始闭门不出,一点点打磨炼化着烈焰掌热流。 很快就又到了夜幕降临之时,他胡乱吃了些东西,开始在房间里面忙忙碌碌布置起来。 先是两面镜子,背靠背在桌上用绳子固定好,确保它们不会歪倒,也不会镜面相对,因而制造出无限反射的情况出来。 接下来,他就在两面镜子之间不停观察,等待着异闻事件的再次降临。 顾判一直在等待,整整一宿没睡。 结果却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生。 没有幽暗长廊,没有惨白手臂,更没有一个锅盖头男孩试图从镜子里面爬出来。 有的只是他自己那张看到快要厌烦的脸。 但是当第二天天亮之后,屏夏城内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声。 一夜之间,城中数十户人家披麻戴孝,死者甚众。 “这玩意,还有欺软怕硬的说法?” 回到房内,顾判久久沉思不语,但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如果这个异类真的处处躲着他走,以他现有的手段,还真就拿它没有一点儿办法。 或许今夜还是要再到项举人府中去查探一下了,那里作为此次异闻事件的源地,想必会有其他地方所不具备的更多线索。 顾判还是不想放弃此次获取生命值和经验值加强的机会,毕竟烈焰掌修行又已经来到了非常重要的一处关口,而且是已经打开了大门的关口,只需要经验值就能水到渠成的再次提升。 还有就是,这次出现的异闻也许诡异,但并不可怕,比红衣、计喉那种几乎无处不在的巨大压迫感还差了很远,这么软的柿子,不去捏一捏那就可惜了。 项举人府邸,烈阎带着一众异闻司探子,身后还跟着屏夏府的十几个六扇门差官,面色阴沉站在一樽棺木近前。 棺木四周点燃着白色的蜡烛,火盆里的纸钱烧得正旺,最中间的棺材里面,项举人穿着寿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虽然经过了悉心的打理装扮,但还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明显的扭曲表情。 项举人临死前的表情很奇怪,脸上不仅仅是惊恐,似乎还带着一点点的惊讶与释然,让人难以想象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 先是项举人的四夫人,紧接着是二夫人和大夫人,以及数个丫鬟家丁,都在短短几天内全部死于非命。 只剩下了一个已经被吓傻的三夫人,整日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项府已经完全乱了,如果不是靠着异闻司探子明面上缇骑的身份弹压监控,恐怕里面还活着的人早已经四散而逃了。 这让烈阎心中生出了浓浓的无力感,甚至都有当即抽身而走的想法。 不多时,屏夏郡郡守也从衙门赶来吊唁,面色沉凝在项举人棺木前停留了许久,然后没有直接离开,而是来到偏厅找到了烈阎。 “项举人也算是老朽的同门师弟,家中突然遭此大难,我这心里也是有些不是滋味啊。” 偏厅内,只有屏夏郡守与烈阎相对而坐,气氛无比沉闷。 许久后,屏夏郡守低头注视着茶盏,似是在自言自语,却又像是说给烈阎去听。 “不光是如此,仅仅是昨夜过后,这屏夏城中便有五十六户百姓家中有人亡故,而且都像是被生生吓死,这样的惨剧一出,老朽马上就要面临的朝廷考评是个什么结果暂且不提,就单单说这么多条人命,已经是让我白日坐立不安,入夜无法安眠。” “烈参事,你之前曾经在京城缇骑为官,见识自然比我这偏居于一隅的地方官大得多,又一直都在跟进追查此事,那么能不能跟我说一说,当下在城里生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真的就像是那市井传言所说,是有什么镜妖猫妖在作祟!?” 第150章 再临 面对屏夏郡守的质疑,烈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仿如入定老僧般不一言,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茶。 屏夏郡守又坐了片刻,盯着这位身在屏夏郡内,却又不受他节制管辖的烈参事看了许久,再次出一声长叹,起身缓缓离开。 就当他已经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疲惫沙哑的声音。 “老郡守,此事非是在下不想说,实在是暂时还不能说,而且说之无益。” “说之无益?” 屏夏郡守猛地回身,面颊上的皱纹都在颤抖。 他竭力控制着语语气,缓缓道:“烈参事,那些百姓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烈阎放下已经空空如也,却一直捂在手上的茶盏,平静道:“老郡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要比知道更好。” “那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知晓真正的真相呢?而不是一直任由这些妖魔鬼怪之说在百姓之间流传,惑乱民心,惑乱民心啊!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作为一郡之父母官,又该怎么向朝廷,向郡内的黎民百姓解释?” 烈阎闭上了眼睛,幽幽叹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但我希望,那个时候永远也不要到来。” 嘭! 偏厅的门被重重关上了,也将烈阎的下一句喃喃自语给关到了门内。 “现在这种时机还不成熟的情况,朝廷一旦掀开盖子,妖魔鬼怪可怕,但更可怕的却是人心啊,人心大乱之下,生的恶事怕是要十倍百倍于异闻啊……” “若是等到再也遮掩不住,不得不打开盖子的时候,如果还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反制手段,这天下,这大魏,还会是之前的那个样子吗?” “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低低笑了起来,“他们现在最苦也不过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嗬嗬……” “现在回想一下,珞妃娘娘的那些想法,似乎确实有几分道理。” “还有司马千户,可惜了啊。” “不过再这样展下去,揭盖子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太久了,司衙内传言朝廷正在秘密组建天机府,以及金节卫,再加上越来越壮大的异闻司,联合官府、军镇、乃至于江湖之力,以应对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局面,或许再过不了太久,我就又要回到京城了吧。” 烈阎珍而重之将藏在身上的一柄短匕拿出来摩挲许久,直接拎起茶壶,将早已经凉了的茶水饮尽,起身出了偏厅。 如今项府之事,还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还没有一个能够让人信服的定论,这让他心中一直憋闷着一蓬火焰,支撑着他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直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或者是直到自己死亡的到来。 夜深人静之时,顾判带了买来的那两面铜镜,再一次潜入到了项府之中。 这一次,他就现里面的防卫松弛了太多,几乎完全变成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不过项举人已死,这家人就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顶梁柱,失掉了所有的精神意气,仅仅是在异闻司探子的武力镇压下才没有直接崩溃大乱。 顾判怀里揣着铜镜,一路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到踏入项府内院之中才猛地停下脚步,找了一处地方迅藏了起来。 异闻司的那位参事,竟然还在这里。 他远远望着亮灯的书房,忽然记起那夜在院里默立半夜的异闻司参事。 而且,他现在一定又害怕又愁吧。 项举人平日里最喜欢呆的书房中,烈阎端坐在价值不菲的雕花书桌前,一手拿了本书慢慢翻看,另一只手上则缩入袖中,紧握着那柄寒光闪闪的短匕。 在他面前的桌上,立着一面尺半高的铜镜,在周围明亮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黄色光晕。 烈阎虽然在翻着书,但心思早已经不在那些文字上,胸腔中自早上便积郁的那股火焰一直燃烧到了现在,让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愤懑燥热的难过。 “昨夜也算是被你拉进那走廊中折腾过一次,今晚老子倒是要看一看,你到底能不能把我折腾死!” 他啪地合上书册,死死盯着铜镜内自己那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咬牙笑了起来:“我是怕死,更怕红衣,但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就能这般随意摆布消遣于我?” “来啊,我等着你,就看看到底是你可怕,还是司马大哥临别前赠予我的神兵更加厉害!” 唰! 书房内的烛光陡然跳动了一下。 内宅角落一间满是灰尘的杂物间内,顾判寻找好了位置和角度,将自带的铜镜固定在了一张方桌上。 接下来,他在周围布置了几处简易机关。 然后小心翼翼运转调动着烈焰掌的热流,使其处于即将爆却又尚未爆的那个奇妙平衡点上。 这样他即便是再次陷入到那种疑似幻境内,当身体突然遭到外敌攻击时也有抵抗之力。 只要不是直接被碾压的结果,他都会在外力压迫下瞬间将烈焰掌引爆,给自己以反应的时间与机会。 做完一切准备工作,顾判对着镜面凑了过去。 “想让它显灵的话,要不要先拜上一拜?” 一个新奇的念头在心中闪过,他随即无声笑了起来。 自己拜自己? 还是算了吧。 等待了片刻,铜镜还是毫无反应。 他便又凑近了些,声音压低贴在镜面上道:“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才是天底下最帅的男人?” 然后不等回应,他随即接着说道:“我觉得,应该是我。” 唰! 光滑平整的镜面倏然间波动了一下,犹如微风拂过的平静湖面,泛起了道道波纹。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刚刚想起这么一句话来,眼前便突然黑了。 天旋地转的感觉骤然降临。 “精抗还真的是急需提升啊。” 顾判摇晃着稍稍有些晕眩的脑袋,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捏过去,却忽然间愣住。 呵,这一次没胸了。 而且还有喉结,有胡须。 他现在是一个男人。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男人。 “小午,你还在这里傻愣着干什么,四夫人院里的大丫鬟已经催了好几次了,要我们用最快度把四夫人买来的梳妆台送到她的住处!” 忽然间,一道沙哑粗犷,听起来却似乎又很熟悉的声音传入顾判耳中。 他猛地转身,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不远处赶来,还在朝着他拼命招手。 顾判眯起眼睛,心中略显惊诧。 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眼熟,招手的这个不是拦路打劫那货吗,因为说了句说书先生就被他一巴掌扇晕到了灌木丛中,直到最后拿着银票离开时,脸上都还没有消肿。 第151章 四夫人 “不错,和昨夜比起来,这一次还变换了场景,添加了新的人物,更重要的是,他还会说话!” 顾判想了想,很快便打消了翻出斧头一路莽出去的念头,面上当即调整出相应的笑容,小跑着就迎了上去。 “老大,就来了就来了!” 那人根本就没有听到顾判的喊声一般,转过头去一脸不高兴的表情,自顾自没好气道:“嘿,你小子是不是昨夜输钱输傻了?四夫人刚到的梳妆台,让我们给抬到她房间里去,一早便与你说了,怎么就没记性呢!?” 顾判也不敢乱接话,紧走几步跟在大汉身后,转了个弯就看到了一张打造精美的妆台。 在台面上,还固定着一面光滑锃亮的铜镜,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个梳妆台,可是有些熟悉啊。 他盯着它看了片刻,不由自主就出一声悠悠叹息。 怪不得这玩意放在客栈房间里那么不搭调,原来根本就是项举人某位夫人的用物,后来才不知道怎么地辗转来到了客栈之中,又被放置到了其中一间客房之内。 很快,他和另外三个家丁便将梳妆台抬到了一间小院之中,也见到了名为四夫人的那个年轻少妇。 这间院子,这些花草,这个房间…… 还有这张床,以及这个女人。 真的是太熟悉了。 顾判忽然间就有些感慨,这就是故地重游后油然而生的怅然若失感觉。 他盯着四夫人的胸前偷偷看了几眼,忽然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事情。 这个女人,他曾经“扮演”过的女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 仔细观察,再认真思考一下,她似乎表现得有些尴尬啊。 虽然一路走来的所见所得,让他得到一个推测,那就是现在所经历的一幕幕场景,应该就是曾经在项府生过的事实。 基本上他路上见过的所有人,甚至是家养的动物,都是在按照既定的“程序”在运行下去,没有灵机应变的情况出现。 但这个女人就有些不一样了。 比起那些人,她似乎多出了那么一丝活气来。 就比如他刚才不礼貌的眼神,就让她变得愈有些尴尬起来。 有意思,很有意思。 难道,她其实是它? 是这次异闻事件的主角? 不过按照以往经验分析,异类不一定只有这一个,而且最早丢出来的牌面一般都不是大猫...... 顾判心中念头转动,忍住一斧头将四夫人砍死的想法,决定还是要再等一等,根据后续的事件的展再做定论。 如果她是造成一切的主角还好,但如果不是,他这一斧头劈下去,恐怕就会再次把自己从这里给劈出去,失去一次了解探寻到真相的机会。 而且从进入到现在也没过太长时间,他也不敢进行更多的动作去试探,如此就下结论也太仓促了些。 数个念头闪过,顾判收敛所有心思,将自己伪装得如同其他人一样,欢天喜地从四夫人大丫鬟那里领了赏钱,告谢退了出去。 嘭! 木门被紧紧关上,紧接着所有的窗户也被关闭。 烈阎端坐在装饰华丽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面那张漂亮的女子面孔,重重吐出来一口浊气。 前一次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他只记得自己一直都在那道阴森幽暗的长廊里打转,然后便又突然间脱离而出,之后便得到了项举人的死讯。 但现在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项举人的四夫人,那个先一步就已经死掉的女人!? 这里的一切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如果是虚幻的话,那为什么所有的东西摸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不虚? 甚至还有这些丫鬟下人,竟然一个个儿的都能说话,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古怪,但若是看刚才那个抬桌子的家丁,却又完全是一个没有尊卑观念到了极点的奇怪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烈阎又长叹一声,握紧了贴身藏着的那柄短匕,忽然间很害怕本应该已经死了的项举人忽然推门进来,抱住他高呼心肝宝贝。 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唯有顾判在四处瞎逛。 两次夜探项府都没能真正探索完的宅院,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用这样一种方式让他来来回回走了个遍。 可是,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那位看起来有些尬的四夫人外,其他所有人都看不出有任何的疑点。 没有锅盖头,也没有惨白手臂,根本就是一个富裕家庭普通而又平常的一日生活。 丫鬟家仆们,有的在真忙,有的在假忙,还有的在偷懒偷吃。 项举人的两个女儿都在读书、写字、画画、女红、玩耍。 大夫人一直都跪在自己房间的神龛前念叨祈福,,二夫人在和丫鬟在喝茶下棋,三夫人一个人在绣花,四夫人…… 呃,四夫人一直都缩在房间里睡觉。 而且有些奇怪的是,当他搬完梳妆台出来,等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她那里,直接推开门闯进去看的时候,她似乎都有些紧张? 还很可笑地将一把匕死死握在袖中,好像那玩意真能防身一样。 要不,还是再回去把她砍死算了? 不,不能冲动。 至少要等到天黑之后,再看看这座宅院里面会不会生什么事情。 既然很有可能是一部回溯事实的纪录片,那他至少也要等到异象出现,再根据情况处置才对。 而且,作为家主的项举人一直都没有出现在府邸之中,整个事件也缺少了相当关键的一环角色。 所以说,现在就动手,还是太早了些。 顾判此时正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很有些无聊地拨弄着斧头。 时间很快流逝,不多时就已经到了日头西斜,夜幕降临之前。 他一边欣赏着落日余晖,一边从忙碌准备晚饭的后厨出来,信步朝着后院走去。 吱呀。 四夫人独居小院的木门被推开了。 顾判就站在远处,看着项举人推门进入小院,自己也赶紧跟了上去。 他绝对不是去听墙角,而是要看一下他们之间会生什么事,又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刚刚靠近到门口,他便听到屋内陡然爆出愤怒的低吼声。 而且不是两人在争吵,却是项举人一个人在那里骂着他的四夫人。 四夫人的反应倒也很有意思。 她在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后,竟然一不辩解还嘴,二不呜呜哭泣,反而是安安静静听着,不时还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细节......” “这些事情,你以前竟然一直没有对我说全啊......” 第152章 一巴掌扇死你 顾判站在门外,竖起耳朵,一字不落听着项举人和四夫人的交谈,而且越听越觉得有意思。 本来是项举人拿着有力人证物证,怒气冲冲跑过来兴师问罪,质问责骂四夫人做下的一些事情,结果她竟然还能做出这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甚至还敢反过来质问项举人不提前告诉她所有一切。 这个异类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 嫌隔着一道墙听得太累,顾判干脆一把推开了房门,就那样正大光明地靠在门框上听了起来。 在项举人眼中,仿佛这位闯进来的下人根本就不存在,还是在那里痛斥说着。 倒是四夫人,却陡然色变,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应该是又握紧了她那玩具一样的匕。 你可是一只异类啊,怎么能一直是这么一副弱受的样子? 真给你们同类丢脸! 还是说你本来就有这方面的爱好,要坚持享受到最后,才会像老姜头那样一朝爆,取人性命? 但是,顾判已经有些忍不了了。 他觉得“四夫人”的演技实在是太差了,万一把这场举人训妻的戏给搞砸了,再也无法获取到有用的线索,甚至是直接让剧目散场完结,那就亏了啊。 “别吵吵!” “看什么看,就是说你呢,做错事就要挨骂,挨骂就要立定站好,再在那里罗里吧嗦的,小心我一巴掌扇死你!” 下一刻,顾判满意地笑了,在他强有力的威慑下,那傻女人果然不再说话了,开始老老实实聆听项举人的训斥。 一刻钟后,他目送依旧气呼呼的项举人离开,深深看了站在那里不动的“四夫人”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出去后,还很贴心地帮她轻轻掩上了房门。 “呼......” 直到顾判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烈阎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抹去额头上的些许冷汗。 “那个家丁,绝对就是异闻的主角!至少也是主角之一!” “它就只是那么冷冷看着我,口无遮拦地骂我,就有一种让人无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如果刚才真的动手,恐怕拿着这柄短匕神兵也不是它的对手。” “那么,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烈阎忽然现,此前他对整个事件的估计,已经出现了极其巨大的误差。 顾判跟着项举人往外走,同时还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内容,从杂乱无章的语言中精简提炼出有用的信息。 项举人正妻是那种强势的性格,娘家也有不小的势力,因此从两人成亲到现在,项举人都有些惧内,如果不是因为大夫人只生了个女儿就未再生养,他也不可能在再纳入三房妾室。 不过,除了府邸中的一妻三妾外,这家伙还偷偷在外面的一处宅子养了个外室,而且这个外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外室性格温婉如水,长得又是最能激男人保护欲的小家碧玉类型,因此很得项举人喜爱。 如今问题的焦点就出现在这个外室,和小男孩的身上。 小男孩死了。 那个外室也上吊自杀了。 而且两人是死得不明不白,就连项举人暗中请六扇门相熟的差官去查,也没有现什么线索,只给了个没有现反抗痕迹,疑似熟人作案的说法。 如此一来,愤怒到几乎狂的项举人表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早已经将怀疑的目光盯上了所有知晓内情的人。 于是乎,偶然间知道外室存在,甚至还见过小男孩并且和他玩耍过的四夫人,就顿时成了项举人的重点怀疑对象。 从一大堆话里将大致线索整理完毕后,顾判现项举人来到了自己的书房,并且冲着管家大了一通雷霆。 “事情有些不妙啊。” 顾判斜靠在书房的窗旁,从头到尾听完项举人的火,忽然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他现在这个身份的名字,好像叫做小午。 今天刚刚和其他三个下人一起,帮四夫人抬过梳妆台。 那么,按照项举人刚才对管家说的话,他明天一早似乎就要被赶出项府了。 也就是说,在这部回忆纪实片中,属于他的戏份,马上就要宣告结束了。 项举人和大管家相继离开了书房,只剩下顾判一个人留在那里,在黑暗中静坐不语。 他很想知道,如果明天早上真的被赶出项府,对他现在扮演的角色来说会生怎样的变化。 思来想去,他认为有两种可能性最大。 一个是制造了这场剧目的异类杀机毕露,就要对他下手。 另一个可能性则是,他被“导演”直接从剧情中一脚踢了出去,然后在现实的项府内宅的那个杂物间内突然醒来。 如果是它准备对他动粗倒还好一些,了不起大家摆开架势做上一场,不要再玩弄这些让他不喜的复杂玩意。 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就很大概率说明异类已经不准备招惹他了,摆出来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态度。 然而对于这种遮遮掩掩不露痕迹的东西,他还真就拿这种态度没有什么办法。 “到底该怎么办呢?” 眼瞅着外面的夜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顾判觉得自己不能这样干等下去,还是要行动起来,再到各个地方去探查一番,看能否寻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如果实在是什么都找不到,那就赶在天亮前去把那位“四夫人”用斧头砍死,再一路把这项府中所有人全部砍死算逑。 “芪娘和那孩子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大夫人端端正正在椅子上坐着,表情有些黯然,“说实话因为妾身无法生养儿子,因此自从老爷纳了第一房妾室开始,我就已经不太在这方面多说什么了。” “而到了三娘有喜,却毫无征兆突然因病失血小产后,我更是开始日日祈福,就为了我们项家有后,不至于就此断了香火......” “所以就算是芪娘,我后来知道后,也算是默许了她的存在,还时不时隐蔽地给她一些银钱......只是在悄悄去看过她几次后啊,我觉得她在绵软温柔的表面之下,却还有着些许没有磨平的尖锐棱角,也就想着再稍微等一等,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她好好谈一谈,再顺理成章让她入府,没想到却突然生了这样的事情。” 坐在一侧的项举人闷着头不说话,只是端起水来狠狠喝了一口。 大夫人又道:“真算起来,我也是有责任的,也知道你如今心里不好受,不过也不应该那样迁怒于四娘,毕竟在这件事上,和她本就没什么关系。” “就她往芪娘的住处去的次数最多,还经常和孩子玩耍,你怎么知道和她没关系!?”项举人忽然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低吼了一句。 第153章 眼睛 项举人暴躁地在屋里转着圈子,许久后才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等待着自己的原配夫人继续开口。 大夫人叹了口气,幽幽道:“四娘这几日啊,一直都在跟我打理家中的各项杂事,一直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就算是她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也没有机会去做。” “更何况,四娘平日里虽然显得活泼了一些,却并非是那种狠心绝情之人,如若不然,她当初便进不得这府邸的大门。” 项举人揪着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道:“芷娘,那你说,到底会是谁,要对他们娘俩下此狠手?” 大夫人起身把杯子里的水续上,问了一句,“相公不是找了严捕头吗?他是怎么说的?” “严捕头怀疑是熟人作案。” 项举人捏着眉心道:“而且洌儿浑身上下不见其他伤口,唯有两颗眼珠被人摘取,甚至都没有淌出一丝血迹!” “还有芪娘,王捕头说她虽是上吊而亡,但在临死前,同样被摘了眼睛......我恨,我恨呐!” 相对于项举人的焦躁不安,大夫人却显得很冷静,她闭目思忖片刻,忽然语气沉重道:“现在啊,妾身最担心惧怕的,却是有人想要对我们整个项家不利。” 对整个项家不利!? 项举人猛地抬起头来:“芷娘的意思是,这件事只是个开始!?” “相公,不要怪我说的话难听,你想一想,若没有深仇大恨,也不是那种心思歹毒之徒,又有谁会做出这等事情来呢?” 她凝视着屋内幽幽燃烧的烛火,面上的表情在这一刻显得阴郁沉凝,“不取财,只杀人,而且还是用这种让人心惊肉跳的狠辣手段取人性命,我们这一大家子都住在这屏夏城里,不得不防啊。” 项举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哗啦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郡守大人,当年在书院读书时,他是我的同门师兄,治下又生了这种命案,肯定会全力出手相助。” 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我走后,家里需要夫人费些心思,妥善安排护院家丁来回巡逻,护住府邸安全。” “你去吧,这里有我。” 顾判目送项举人快步离开,自己却留在了大夫人房中,看着她把内宅外院的管家一个个叫来安排诸事,又看着她简单吃了些粥菜,直到再次跪坐在神龛前喃喃自语很长时间后才转身离开。 他那座神龛很有兴趣,直接趴到大夫人嘴边听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这真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神龛,大魏地面上许许多多的百姓家中都有供奉,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而且大夫人念叨的话也只是简单的祈福祈愿之语,从头到尾明明白白,和诡异恐怖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夜色已深,项府内亮起了盏盏灯笼,将黑暗驱散少许,顾判穿行在房舍走廊之间,心中的疑惑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反而愈的浓重起来。 从白天到现在,他已经在这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子了,就连哪个家丁和丫鬟有私情都摸得门儿清,但却就是找不到异闻出现的源头,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这次生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烈阎紧握着那柄短匕,没有脱衣服躺在床上,努力睁大眼睛。 一整天顶着这个女人的身体,要小心不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破绽,还要时不时面对那个没有一点儿尊卑之分,突然就会闯进来的恐怖“异闻下人”,他已经很累了,从身体到心里早已经全部被疲惫所填满。 但他却不敢睡,甚至不敢稍稍闭目养神。 在这个也许遍地都是诡异,所有人都是异闻的地方,一丝一毫的松懈,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知不觉间,烈阎感觉自己越来越困,就连把嘴唇咬出血,把掌心刺出伤口来,也抵挡不住那一波波袭来的困意。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叫着。 听声音隐约是是个男孩,而且年纪很小,说话都带着些许的奶声奶气。 我不能睡! 坚决不能睡! 烈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眼,转头朝床外看去。 啪嗒! 透过窗前的帷幔,他似乎看到窗户动了一下,被不知道什么人掀开了一道缝隙。 咕咚! 他猛地屏住呼吸,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 从窗户被掀开的缝隙里,他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锅盖头,正在窗户外面一跳一跳的,似乎想要看清楚房间内的布置摆设。 呼!! 烈阎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刹那间困意全无。 他一个挺身从床上直起身体,如同刚刚从溺水中被救回来的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定了定神,他再次看向窗口,却陡然现窗户关得好好的,没有被打开一道缝隙,没有那个锅盖头,甚至什么也没有。 “我刚才是在做梦!?” “还是说,现在已经入夜,那个可怕的家丁终于要来了!?” 烈阎手心里全都是汗水,就算握着缠了布绳的短匕把手,也觉得冰冷滑腻,就像是在紧紧抓住一条死蛇的尾巴。 他的心怦怦直跳,脸色也苍白到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忽然间,又是一声轻响,就在屋内响起。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乍然出现,却又听不真切的咕咕两声。 “到底是谁!?”烈阎低声怒喝,感觉自己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咔嚓! 屋子里的烛光倏然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声音,那道响声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烈阎浑身寒毛直竖,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观察着屋子内的一切。 而那道咔嚓咔嚓的声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愈清晰明显起来。 直到突然出一声似乎是物体碰撞的脆响。 烈阎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已经乱了的心情,一点点转头朝那边望去。 他心中猛地一惊,几乎忍不住就要叫出声来。 那个梳妆台。 梳妆台上的镜子,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的面孔。 他顶着一个整整齐齐的锅盖头,看起来最多也就五六岁左右的年纪,面容还显得很是稚嫩。 但是,在他的眼睛位置,并没有眼睛,而是两个黑漆漆的大洞,在烛光的映照下看起来异常的阴森恐怖。 第154章 温和良善之人 烈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更让他忧心的是,在小男孩身后,隐隐约约还存在一个黑色的影子,无时无刻不在散出冰冷森寒的气息。 “这是项举人那个死掉的儿子!” “和我之前查看尸体时一模一样,就是这种被挖了眼睛的死法!” “但是,他为什么能从镜子里面显现出来!?” “那么他的娘呢!?同样被挖去了眼睛,却死于上吊的他娘呢!?” “还有,那女人在屋角的花架底面,用指甲刻下了疑似猫或者是狗的字迹,那么,到底有没有猫狗,还是说,这个小男孩的娘就是猫狗,她才是整个异闻事件的主角!?” 刹那间,一连串的问题自烈阎脑海中闪过,让他头痛欲裂,又惊恐万分。 “姨娘,来跟我玩啊,不要一个人呆在那里啊……” 忽然间,镜子里的小男孩笑了,原本应该是天真无邪的笑容,在失去了两只眼睛后,却骤然变得诡异而又恐怖。 他一跳一跳的,努力让自己的脑袋露出得更多一些,两只惨白的小手也扒住了镜面下沿,并且还在努力向外伸展着。 烈阎半跪在床上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将自己的头顶从镜子里面钻了出来,接下来是白皙光洁的额头,以及,那一双黑漆漆只剩下大洞的眼睛。 咔嚓,咔嚓…… 响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 “姨娘,快点过来啊,不要一个人呆在那里啦。” 随着一次次的努力,锅盖头小男孩扒着镜子下沿越跳越高。 他最初只能露出半张面孔,不久后就已经将整颗头颅钻出到了铜镜之外,一对没有血色的惨白手臂也不再满足于扒着镜子下沿,而是从里面伸了出来,啪嗒一声按在了梳妆台干净整洁的桌面上。 烈阎大口喘息着,想要暴起将手上的短匕狠狠捅过去,但房间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很冷,冰冷的寒气正在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让他一点点失去反抗的能力。 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也许根本不需要这个小男孩从镜子里面钻出来,他就会被越来越冷的寒意给冻到失去意识,甚至会直接毙命当场! 拼了! 他猛地咬牙,一手撕开帷幔,另一只手反握住短匕,就要朝着梳妆台的方向冲去。 但是,下一刻,让他亡魂大冒的事情生了。 梳妆台那面铜镜里面如今空空荡荡,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只在梳妆台的桌面上留下了两个湿淋淋的掌印,看上去似乎是鲜艳的血色。 他爬出来了!!! 那个东西……他已经从镜子里面爬出来了,就在屋子里面,就在自己身边不知道哪个位置! 烈阎脸上一下子血色尽失,心脏似乎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死死攥住,又狠狠握紧旋转,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热气。 他想要搏命,却忽然间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搏命的对象,只能被动承受即将到来的攻击。 “姨娘,你怎么还一个人站在那里啊,快点到我这里来啊!” 毫无征兆的,小男孩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就在她的身后响起。 烈阎猛地转身,同时手上的短匕倏然挥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寒光闪闪的轨迹。 但他却只看到微微晃动的床帘帷幔,其他什么都没有现。 “我太高看自己了,也许,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苦笑了一下,将那柄短匕横在了身前。 “姨娘,你快点……” 小男孩的声音又出现了,同样是在烈阎的身后,只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把一句话说完。 而是带着些许的惊慌,唰地就消失不见。 咔嚓! 烈阎心中猛地一跳,再次转头看向那面铜镜。 但这一次,他忽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到,铜镜内显现出了一道幽暗长廊,一道小小的身影嘭嘭跳着,带着身后的淡淡黑影,正在极快地沿着长廊朝远处跑去,连头都没有回上一下。 “它这是跑了吗……” “所以说,司马大哥赠予我的匕还是有效果的吗?” 他眉头紧皱,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匕,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忽然间就松弛了那么一丝。 哐啷! 就在烈阎还没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猛地将他的心神再一次绷紧了起来。 屋子的木门被推开了。 不,不是推开,而应该是非常暴力的被人用脚一下踹开。 然后,烈阎便听到了一个还算是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古怪的家丁的声音。 只是他说的话似乎有些奇怪,听起来不是很懂的感觉。 “草泥马,肿么这么冷,这是开空调了吗!?” 下一刻,顾判浑身散着热气,一脚踏进屋内,抬眼便看到呆呆站在那里的烈阎。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 烈阎被一巴掌扇得歪倒在了床上。 顾判甩了甩手腕,在屋子里左看右看转了一圈,又围着那梳妆台摸索了片刻,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床铺上躺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别装了,我下手很有分寸,知道你没晕。” 他凑近几步,站到床边,忽然低头恶狠狠冷笑道:“你这头猪,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在这里装梦游人吗?” “蠢货,我现在非常严肃认真地警告你,给老子认真一点,周星星大侠说过有关自我修养的问题,我看你还差得远呢!” 幽幽烛光下,烈阎看着那张满是凶相的脸,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 “想光凭着一张脸就包打天下?你必须知道,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了!再让我现你不务正业,真的会一巴掌扇死你。” 几句话说完,顾判转身就走,来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语气阴沉又强调了一句,“就算是我这样的温和良善之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再这样下去,真的会一巴掌扇死你的。” 烈阎呆呆躺在床上,看着顾判在院子里左转右转,最后似乎很是不甘心地咣当关上了院子的木门,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忽然间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和良善之人? 这家丁真的是在说它自己吗? 回忆起来,自从通过司马大哥引荐,进入大魏异闻司之后,还从未见过听过只是一踹门,就能把其他异闻角色吓得落荒而逃的温和良善之人! 第155章 风风火火 一个分明就是异类的生灵,竟然时刻标榜自己是温和良善之人,简直要让烈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还有它刚刚说的开空调,流量为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只有它们能掌握的,某种极为厉害的修炼法门? 应该是了,它刚刚进门时说冷,这才提到了开空调,也就意味着,开空调就是刚才那种能让人失去身体活气的寒意。 还有周星星大侠,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类似于红衣新娘这般,是异闻角色的给自己取的某个称呼? 思来想去,烈阎只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最终还是只能暂时推测,周星星大侠和空调、流量一样,都是异闻之中很厉害的家伙,这是只有它们才能相互听懂的说法。 “若是我能活着出去,一定把这些内容第一时间禀报司衙,还要把它们的危险等级定得高一些,以免日后有哪个不长眼的同僚不小心惹到了它们。” “还有,虽然今夜惊险万分,但收获却是不小,不仅仅从异闻口中听到了这样的秘密,而且还可以知道,在异闻角色之间,也是存在争斗的,甚至可以大胆去猜测,争斗,才是它们之间的非常重要的一环关系!” 烈阎在那里想着,忽然间,他现屋子里的寒意竟然悄然消失不见,甚至还有丝丝缕缕的暖意,将他的身体包裹,有种很安心很舒服的感觉。 “它还真是厉害啊,如果不是它,我恐怕早已经死在这开空调的房间里了吧。” “被一个异闻给救下了性命,这还真是……呵……” 烈阎叹了口气,困意再一次涌了上来。 他还是不敢睡,强自睁大眼睛盯着铜镜,不停地拿手在娇嫩的肌肤上掐出一条条血痕。 就当他几乎无法再忍受下去的时候,忽然间又是哐当一声巨响。 房间的门,再一次被踹开了。 顾判从外面进来,看都不看床上一眼,而是直奔那张固定着铜镜的梳妆台,一屁股就坐在了它前面。 “它也看出来这面镜子不对了吗?” 烈阎还是呆呆看着,忽然就有种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上一次自从顾判走后,他就有将这面铜镜毁掉,或者是搬出院外的念头,但却一直没有动作。 因为他不敢确定,当靠近甚至是触碰到镜子时,会不会再次引什么不可预知的事件,将自己又一次陷入到如同之前那种危险境地之中。 因此只能是强自忍受着,不间断地观察着铜镜会不会出现什么变化。 还好,这位“温和良善”的异类又回来了。 而且它一来就直奔铜镜,分明是要对镜子下手了。 就算这位可能也会把他给打杀了,但比起铜镜带给他的恐惧与压力,被这位一巴掌扇死,似乎也就变成了一种极其幸福的死法。 “看个屁啊,睡你的觉!” 忽然间,一道显得有些烦躁的声音响起,也让烈阎一个激灵,当即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许久,他又听到了桌子挪动的声音,然后脚步声响起,来到了床边。 它终于失去了耐心,要挥手杀人了吗? 烈阎刚刚握紧了短匕,就又听到让他感到惊讶的声音。 “别装睡了,你这头猪真的够了啊,现在把你那捅不死人的没用玩意收起来,过来帮我扶一下镜子,别在出门时让它被门框碰倒了。” 片刻后,烈阎站在门前,目送顾判扛着梳妆台远去,久久沉默不语。 它风风火火的来了,扛了张桌子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离开前,它甚至还对他说了一声谢谢,让他不要乱走,老老实实回去睡觉。 烈阎转身回到屋内,看着空了一大块地方的房间,一股奇怪的安全感倏然升起。 他还是不敢入睡,而是坐在床边,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想了下去。 或许,他之前的推断还不够深入,可以更大胆一些,想得再多一些。 在异闻之中,有可能真的存在对杀人不感兴趣,甚至是能够和人交流的存在!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当遇到类似这样的它们时,也许就有了可以腾挪圆转的余地! 更进一步去考虑,如果能了解到这类异闻的需求,那么,并不是没有可能和它们建立起某种形式上的同盟合作关系。 烈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双手握紧成拳,心中某个想法愈演愈烈,直至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绪。 不怕它们有需求,就怕它们不提出需求。 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的需求,就不信量大魏之人力物力,还无法结它们之欢心。 那么,有了利益关系的同盟一旦结成,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这些异闻就相当于和大魏绑在了一起,可以共同对抗其他异类,甚至可以利用它们那诡异难防的能力去开疆拓土,马上封侯! ……………………………… 顾判认为这座梳妆台和铜镜内还是隐藏着没有被现的线索。 但是,尽管他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却依然没有任何现。 距离有所现最近的一次,就是他不久前来到四夫人居所的时候,感觉到了那种很熟悉的低温。 只是,之后就连这种现象也消失不见了。 不管是他装作离开,还是又突然杀回来,都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想了很久之后,顾判本着一种树挪死,镜挪活的奇怪想法,准备把这座梳妆台和镜子分别搬到其他夫人那里,去看看它会不会有反应。 反正距离天亮还有不短的时间,如果还是没有任何现,那就只好再将它搬回来,顺便一斧头砍死那位四夫人,之后再另想办法。 哐当! 大夫人的房间被撞开了。 顾判有些吃力地将梳妆台运进去,摆到屋内,自己则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以他现在的力量,桌子的重量倒是不需要考虑,关键是这玩意体积太大,一个人搬起来不好下手,还要顾忌不能把它碰坏,所以一路走来也让他感觉到了少许的疲惫。 大夫人在床上熟睡,这样的动静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一丝一毫的影响,就连睡觉的姿势都没有换上一换。 顾判坐在那里等了许久,打野刀凭空在手上出现又消失,如是过了至少一刻钟时间,他缓缓起身,搬起桌子,离开了这间卧房。 接下来是二夫人。 二夫人早已经在卧房里熟睡,就算是扛着梳妆台进去,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同样没有现可疑之处。 然后是三夫人。 三夫人的房间比起其他几个女人来,显得简单朴素了许多,不仅没有什么贵重值钱的家具物事,甚至就连装饰风格,也趋近于极简,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百姓居室。 顾判将梳妆台丢在三夫人的床边,自己也坐在床沿,看看躺在那里熟睡的女人,再从铜镜中看看她的身影,就这样一直过了很长时间。 呵……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果然是傻人才会想出傻办法吗? 顾判又一次搬着桌子出门,抬头看看月色,现在已经临近四更时分,就算是冬天,距离天亮也就剩了不到三个时辰时间,那么,项举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想到此处,他当即扛起桌子就走,一路来到了宅子的门口。 第156章 咕咕 顾判扛着桌子来到项府大门旁边,不久后,一身酒气的项举人忽然就出现在了那里。 他不是从外面打开门走进来的,而是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了门内三步的位置,面色阴郁沉凝,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顾判扛着桌子紧随其后,一路穿过院落长廊,最终站在了四夫人的住所门前。 咕咕! 忽然间,顾判耳朵微动,猛地转头朝着四处看去。 周围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异象,也没有任何异物出现。 但他却是明白,自己刚才绝对不是幻听,而是真的听到了咕咕的叫声。 项举人站在四夫人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顾判顿时就眯起了眼睛,心中越积越多的那股邪火,似乎也随着项举人的敲门而减轻了许多。 项举人这是要夜宿四夫人房间吗? 这就很有意思了啊。 那么,现在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会做些什么呢? 虽然这只是个回忆纪录片,项举人也只是在重复那一天晚上所做过的事情,但是,这真的算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人与异类之间即将出现的,零距离甚至是负距离的接触。 刹那间,采臣与小倩,许仙与素贞,董永与仙女,等等一系列故事闪电般划过顾判的脑海,也让他对接下来的剧情分外期待起来。 下面就看这位假的四夫人会如何应对了。 人和异类之间,真的可以吗? 吱呀。 房门被项举人推开了。 他走到屋内,竟然看都不看紧张站在那里的烈阎,反而是直接脱了外衣,在床上躺了下去。 “白天的事情,是我太急躁了,不过你也要理解我,芪娘和洌儿无故暴亡,一直也查不出凶手到底是谁,我的心已经乱了啊。”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凶徒,会不会对整个项家不利,不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我是一刻也不得安眠啊。” “所以,我今夜去见了郡守,他表示一定要彻查此案,把那残忍无道的凶手给找出来。” “四娘,你知不知道,当时在郡守衙内的还有一个从京城来的参事大人,他听了之后好像对这件事很有兴趣。” “四夫人”的表情一僵,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这种占据着别人的身体,再听另外一个人这样谈论起原来的自己,感觉实在是有些微妙啊。 项举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做出来一个伸手去摸的动作,接着说道:“郡守大人说啊,那位大人乃是朝廷缇骑的参事,于探查侦破凶案方面非常厉害,经验非常丰富,让我放宽心不要害怕。” “京城来的烈阎烈参事也说了,他明日就会抽时间与六扇门差官一同过来,详细了解情况......希望凶手能被尽快抓到,明正典刑,以宽慰芪娘母子的在天之灵吧。” 咕咕! 又是一声短促的低叫在外面院子里面响起。 除了项举人似乎毫无所觉外,顾判和烈阎几乎同时朝着门外看去。 “你站在这儿看什么看,给老子滚回床上躺着去!” 顾判眯起眼睛,犹豫着是不是要把这蠢货一巴掌扇晕了算逑。 烈阎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却还是不得不爬上了床,缩在了项举人的身旁。 项举人仰躺在那里,根本就没在意自己身边是不是多了个人,停顿了片刻便接着说了起来。 “什么,你刚才说自己做了噩梦,听到了他在喊你去玩吗?” 项举人叹了口气,“这么一处大宅院,也就芷娘、三娘和你知道他们母子的存在,不过芷娘以前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的态度,直到后来才尝试着接触,而你,却从一开始就对他们表示出了善意。” “他喊你去玩,也许真的是有在天之灵,依稀还记得你这位姨娘吧。” “四娘,你要放宽心,虽然芪娘一直都想让我明媒正娶入项家府邸,有时候也似乎表现得急切了些,但是我那小儿,却从根子上就是个良善的性格,断断做不出害人之举。” “更何况,你还是他最喜欢的姨娘。” 项举人一边说着,一边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咕咕! 忽然间,又是这样奇怪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响起。 本来应该已经睡着的项举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长长叹了口气。 “我记得有一次去看他的时候,还听他跟我奶声奶气地讲,三娘也去他家了,和他娘亲拉着手说了很久的话,还给他带去了很多好吃好玩的。” “他跟我说啊,最喜欢那只笼子里面的小鸟,总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喂食什么都喜欢吃的鸟儿。” 项举人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就哽咽了。 “那只鸟儿没过多长时间就自己飞走了,洌儿还跟我哭诉了一番,我就安慰他,说一定要给他再买只更好看的鸟儿,可是啊,我后来却忘记了,等再想起来的时候,他却已经不在了......” 小鸟? 烈阎猛地瞪大眼睛,想起来他去探查芪娘母子被杀的房子时,那个被丢弃在花架后面的鸟笼。 鸟笼是扁的,而且中间位置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就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给硬生生破坏的一样。 他在看到那女人在花架上刻的字后,一直都以为鸟儿被可能是异闻的“猫狗”吃掉了,但现在听项举人的说辞,那只鸟却是早已经自己飞走了。 如果真的是“猫狗”,一只没有鸟的笼子,它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去破坏? 忽然间,已经有一会儿没说话的项举人毫无征兆就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朝着门外走去。 “我要去问一下三娘,她那次送给洌儿的究竟是什么鸟儿,明日就让人去买上几只,养在洌儿的坟前,陪他日夜玩耍。” 顾判眼瞅着项举人深一脚浅一脚离开,正在犹豫着到底是跟上去,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时,忽然间便又听到了那个感觉有些奇怪的声音。 咕咕! 毫无征兆又是一声低叫,在安静的夜幕中回荡。 “姨娘,你为什么还不过来,它就要来了啊......” 忽然间,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ps:今天到下周三都要出[567中567zw.top]差,手机码字,努力坚持三更。 看到这里的童鞋,给个订阅吧,太难了。 第157章 三夫人 “姨娘,你怎么还不过来,它就要来了啊。” 小男孩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顾判没有动手,甚至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收敛气息,沉默站在那里,犹如一截不会动弹的枯木树枝。 它就要来了。 它是什么? 又要来干什么? 悄无声息间,顾判眼角的余光瞥见,在他刚刚搬回来的铜镜内,一个小男孩的面孔再次悄然出现,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缓缓移动,似乎在寻找着四夫人的位置。 自从砍瓜切菜般干翻了一整个院子的小男孩后,他就再难抓到小男孩的踪迹,没想到这一次它竟然一反常态,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马上要来的,是谁啊?” “四夫人”忽然颤声开口,问出了顾判最想问的问题。 也让他不由得稍稍改变了对她的糟糕看法。 虽然这货演技时刻掉线,但在关键时刻的强大台词功底,也是一种本事。 “咕咕,是咕咕啊,姨娘难道忘了咕咕吗?” 刹那间,顾判和烈阎心中同时升起数个疑惑来。 他说的gugu,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姑姑,还是那个隐约听到的,咕咕的叫声? 小男孩和gugu有什么关系,他到底是想杀人,还是要救人? 假设小男孩是想要救这位四夫人,那就直接突破了烈阎对异闻角色的认知。 顾判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却是没有太多的意外,而是迅开始分析四夫人这里,有什么是让小男孩感兴趣的东西。 毕竟他曾经被红衣新娘从白蛇口中救过一次,以此为例推断出异类的某个行事“原则”,那就是它们也许比人类要直白很多,会很直接地去做对它们有利的选择。 又或者,一切其实都是假的,只不过是某个擅长精神攻击,精于编织“故事”惑乱人心的异类,在玩的一出戏罢了。 咕咕! 忽然间,顾判感觉到地面似乎抖了一下。 紧接着,整座房子都在剧烈抖动。 这是,地震了? 烈阎心中猛地一跳,但就在刹那间,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在现实之中,屏夏郡可是从来没有过关于地震的记载的,不管是现在,还是一直延续到几十年前。 一个念头刚刚转过,他就听到哗啦啦的巨响。 房子倒塌了,沉重的梁柱倾斜歪倒下来,将屋内一应家具物事都砸得扭曲,甚至是粉碎,其中也包括了那张被搬来搬去的梳妆台,以及上面的铜镜。 咕咕! 顾判有些讶然地抬起头,一眼便透过已经没了的房顶,看到了那对金黄眼白,漆黑眼珠的巨大眼睛。 这两只眼睛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夜空,居高临下,没有任何感情地俯瞰大地,也看着站在地上的他们。 唰…… 犹如一块橡皮从天地间抹过,整个项府突然间就不见了,所有的房舍都被擦除得干干净净,几乎所有的人都凭空消失在了原处,只留下了夜空中的那对巨大眼眸,以及还站在一片混沌之中的两个人。 轰! 顾判全身都被四色火焰包裹,他深深吸气,然后猛地喷出一道火龙,将昏暗无光的混沌照亮数丈方圆的一片区域。 哦? 他略微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苦苦支撑的“四夫人”,她手中的短匕正在向外散着淡淡血色光芒,虽然有些艰难,但还是将她的身体牢牢护住,没有受到混沌气息的侵袭。 原以为就是个玩具,没想到竟然还有些用处。 果然是物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吗? 视线从“四夫人”身上移开,他又看到了在一切物品都不存在之后,唯一留存下来的某个东西。 那是在混沌之中浮浮沉沉,却倔强维持着形态的铜镜。 在刚才墙倒屋塌中几乎被砸成两段的铜镜向外散出丝丝缕缕黑色雾气,抵挡住了混沌之光的包裹吞噬。 “还以为要继续这痛苦寻找线索的解谜过程,没想到突然间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啊。” “对我而言,这样就很友好,这样才很友好啊!” 顾判低低笑了起来,而后声音渐渐放大,迅化作疯狂狠厉的暴喝,“兀那姑姑,吃俺神雕大侠一拳!” 轰! 四色火焰冲天而起,与突然间从天而降的一只尖锐鸟喙对撞一处。 噗! 烈阎口中鲜血狂喷,将面前的书桌铺洒出一大片星星点点的鲜红印记。 他狠命握着手中的短匕,双眼无神盯着桌面上沾染着些许血迹的镜子,看着里面那个陌生的男人面孔,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这…… 这是他吗? 他竟然长的是这样模样? 怎么看起来是那样的丑陋与陌生!? 虽然只是在里面度过了一天一夜时间,但也让他生出了神魂颠倒、时空倒转的吐血错觉,怔怔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过神来,接受了镜子里面的人就是自己的事实。 哗啦啦! 下一刻,烈阎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不顾还晕眩到马上就要吐出来的难过感觉,用尽力气就朝着门外跑去。 刚一出门,他便吹响了腰侧的那只仅有手指大小的骨质鸣笛,以他麾下人马独有的手段紧急召唤下属赶来。 “大人!” “参事大人!” 才跑出十几步距离,便有一个接一个全副武装的异闻司探子汇聚到烈阎身边,低低问好后便沉默跟在他的身侧。 “去三夫人那里,把她抓了!” 烈阎剧烈咳嗽起来,不顾顺气便接着艰难道:“小心一点,如遇不谐,手段齐施,格杀勿论!” 此言一出,其中两个探子随即取下了背在身后的硕大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袋袋包裹严实的东西,硫磺火药气息清晰可闻。 在三夫人独居的小院外,十几个异闻司探子弯弓搭箭封锁位置,同时把木盒袋内的各种粉末熟练至极地按比例倒在一处,再重新封装准备完毕。 嘭! 小院的木门被一根粗木撞开了。 与此同时,十几根火把隔墙飞入,将黑暗静谧的院落被火光倏然照亮。 烈阎咬牙一挥手,身侧的两个心腹干将正准备突入,忽然听到吱呀一声轻响,院子里面的房门被打开了。 “停!” 烈阎喊住手下,眯眼看着从屋内走出来的那个女人。 三夫人一身缟素单衣,赤脚从屋内缓缓走出,就那样踩在了寒冬冷硬的砖石地面上,一直从房内走到了院门近前。 第158章 逍山老人 面对如临大敌的异闻司众人,项府三夫人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了更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似悲戚、似茫然,没有一丝血色。 “项郎,是我害了你啊!” 她忽然哭了,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顺着面颊落入唇角。 “鸟呢!?” “鸟在哪里!?” 烈阎完全没有把她当做是一个悲伤哭泣的弱女子,一手持刀,一手紧扣着那柄短匕,声音比呜呜吹过的寒风都更加冰冷。 “它,就在那里……” 她怔怔看了眼烈阎,忽然疯了一般又哭又笑起来,“那个人,那个人明明答应过我的,能让我给项郎生个儿子,他骗我,还害了项郎的性命!” 那个人? 是他,还是她?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和生在项府的异闻事件又有什么联系? 烈阎眉头一下子紧皱,忽然现事情似乎比他所想的还更要复杂,于是便不说不动,静静听了下去。 三夫人低下头,双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声声泣血,“我真的有喜了,就连诊脉的老郎中都说,这会是一个儿子。” “但是,但是没有想到,在我身上竟然会生如此恐怖离奇的事情来。” 她忽然抬起头,口鼻间不知何时渗出来大片的血迹,将原本还算清秀漂亮的脸蛋顿时沾染得阴森可怖。 凄厉而又疯狂的笑声响起,她死死盯着烈阎的眼睛,轻声道:“这位大人,你知道吗,我才怀胎三月,便已经生产了。” “我骗了他们,其实我不是因病小产,而是真的怀胎足月后生了......生下了一枚沾满了鲜血的黑色鸟蛋!” “这其实也不是正常的生产,反而就像是,它一直都在吸食我的血肉,然后自己破体而出一样。” “它还未孵出,就可以出咕咕的叫声,你能明白那种感觉吗,日日期待着孩子的到来,结果却来了这样一个东西……我想死,却在最后没有下得去手,只是偷偷找了个机会把那枚蛋给丢了出去。” 烈阎听她毫不在意地说着,每一句话就像是一把尖刀,将她刺得体无完肤,将所有隐藏在阴暗之中的东西都剖开,血淋淋地暴露在他们这些外人面前。 “它后面又回来了,是的,它是飞回来的,我恐惧万分,却又嫉妒万分,因为那时我刚刚才知道了芪娘,也知道了她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烈阎听到此处,已经对后续事件有了大致的推测,可以将断掉的线索接上连起。 他眼看着这个女人的生命气息正在迅衰落下去,心知不能再让她这样说下去了,便当即提高声音喝道:“那是一只什么鸟,还有那个人,到底是谁!?” “它吗,如果我没看错,它就是一只猫头鹰。” 女人的声音陡然间低了下去,她大口喘息着,努力道:“我也,我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他,他只是对我说,自己叫做逍山老人。” “逍遥的逍,高山的山......”她咬紧牙关,几乎是一字一顿说道:“这位大人,我死不足惜,只求你能,能找到他,杀了他,为......” 她没能继续再说下去了。 因为一道巨大的轰响自项府深处暴起,随之而来的还有冲天而起的混乱火焰,将夜空陡然照亮。 中间还依稀夹杂着咕咕的啼鸣声,以及听不真切的某个男子低吼。 “孽畜,受死!” 烈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瘫坐地上,垂头不动的女人,忽然间苦笑道:“三夫人,你应该可以瞑目了,那个,那个它,已经把事情都做完了。” 三夫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正当他以为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又抬起头来,气若游丝道:“不,没有,这只是,只是我那......” 烈阎心中猛地一跳,当即屏住呼吸,侧耳细听,最终也只能是听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字而已。 再看过去,她真的已经死了。 她最后没说完的那个字,应该是孩子的孩。 还有,所谓的逍山老人,或许应该叫做鸮山老人才对。 鸮叫的鸮,亦或是,夜枭的枭。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烈阎不由自主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他感觉有些冷,身体由内到外都在冷。 按照三夫人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现在可能死掉的这个,竟然只是个幼的,在它后面,还有那名为逍山老人的恐怖存在。 这该如何是好? 忽然间,又是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他便听到了那个“家丁”熟悉的声音。 “甘霖凉!还有更大只的一个!” 轰! 项府内宅的杂货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巨大的坑洞,里里外外还在燃烧着不同颜色的火焰。 顾判默默站在坑底,拭去口鼻间流淌出来的血迹,捂住胸口咳嗽了片刻,气息从虚弱开始一点点回升。 过了片刻,他一翻手,从土里拽出来一面几乎支离破碎的铜镜。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镜内散溢出来,给铜镜表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色。 它被顾判拿在手上,没有起攻击,甚至是没有任何后续动作。 “像你这么怂的异类,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得上次在泉边,那个比你弱了不知道多少的骚气女人,都是一副骄傲无敌的样子呢。” 顾判拿着铜镜,很快爬出坑外,翻出几道院墙,来到了项府后面空无一人的胡同里面。 看看手上依旧没有反应的铜镜,他又笑道:“不过,似乎你倒是挺香的,也挺滑溜不好逮,俩猫头鹰都对你很有兴趣,还一次次布下天罗地网来抓你,最后终于把你给困在了这里面。” “很遗憾,它们非要把我这个精抗低人的也给卷入了进来,对这俩鸟儿来说,肯定是不幸的,但对小朋友你呢,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还有,你不仅怂,而且还比较特别,对自己身为人时接触过的人们竟然还心怀善意,时刻想着要救他们性命,可是你却没有想到,这正是你被它们捉住的弱点。” “当然,这也是你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我一巴掌扇死的优点。” 第159章 共同研究 铜镜倏然抖动了一下。 然后便引来了顾判毫不掩饰的笑声。 “你个弱逼竟然还想反驳?放心,弱逼没有言权,我是不会给你反驳机会的,老老实实和我一起研究,人为什么可以变成异闻这个课题,你还可以继续活下去。” “噢,我知道了,真的不用担心自己见识少,我说的咱俩一起研究其实是在照顾你稚嫩的面子,你真正需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呆着,被我研究。” 又停了许久,直到顾判早已经离开那道黑漆漆的胡同,来到了居住的院子里面后,他才叹了口气,很认真地接着说了起来。 “你还小,以你的见识和智商,理解不了六道轮回和十八层黄泉地狱很正常,小家伙,天地很大,乎想象的大,相比起来,人和异闻很渺小,相当的渺小,明白吗?” “所以说,要想你爹,你娘,还有你那些姨娘们,在死后的生活不那么难过,甚至是可以从下界飞升上界,你就老老实实的,和我这个能沟通上下诸界的使者一起完成研究工作,这回明白了吧。” “不知道飞升是什么意思?行了,我很累,能解释的就这么多,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就给我憋着,我要休息了。” 啪! 铜镜被顾判一巴掌拍到了床尾的角落,然后又被丢了一床被子上去,顿时恢复了平静。 呼...... 他竖起一根手指,一点火苗自指尖升起,静静燃烧,将屋内的黑暗尽数驱散。 烈焰掌,终于再次提升了。 只可惜还是未尽全功,如今的红炎也只是堪堪占据到全部火焰的将近一半比例,距离最后的完全融合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从根本上讲,还是那只小猫头鹰可以提供的经验值不够多,不能支撑到他完成融合。 后来他全力爆***起斧头劈死了那个更大的,结果却现它只是个虚幻的影子,白费了一份力气,却没有任何的好处入账。 “你这头老鸟给我等着,总有机会让我逮到你,到了那时候,你就没这么好命了!” 噗! 一点火焰瞬间熄灭,也让整间屋子重新回归到了黑暗之中。 咔嚓...... 被子下面的铜镜出一声极细微的响声,然而还没等镜面内的那个锅顶盖露出头来,就有一只大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拍了上去,将所有可能的动静全部碾压了回去。 ……………………………………… 项府内院。 烈阎站在那个巨大的深坑边缘,脸色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巨大压力下的沉凝。 盘踞在项家府邸,甚至有向整个屏夏郡蔓延趋势的诡镜猫妖事件,应该已经被终结了。 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全新的,被他命名为神雕大侠周星星事件的全新异闻。 屏夏郡内一栋看起来普普通通宅院内,烈阎正在堂前缓缓踱步。 这里不仅仅可以用来住人,同时也是异闻司署理公务之地,近期与镇抚司甚至是总衙所有的情报密信,都是从这间宅子里向外出。 转了好几圈,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后,烈阎回到屋内,在桌面上铺好纸笔,非常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写了起来。 草泥马,开空调,流量为王,神雕大侠周星星,等等…… 不久后,一系列让烈阎都摸不清头脑的词语,同时出现在了向上汇报的密信之中。 放下纸笔,他揉着有些酸的手腕,又看一遍那篇折子,此刻除了叹气,也唯有叹气。 “金凜,这一趟的密信,我们多派几个自己人去送。” 烈阎小心将密信封好,递给了一旁守候的心腹,想了一下后又强调了一句:“一定要保证密信万无一失,真正送进司衙大门后才算是完成任务。” 金凜双手接过信封,沉声道:“大人放心,属下明白。” “再等一下。” 亲信出门前,烈阎又把人叫住,“我现在去找老郡守疏通一下关节,沿途护送的府兵,还是要再多一些为好。” 一日后,顾判挑着担子出城,离开了这个让他小有收获的地方。 思来想去,他还是准备朝着魏朝都城所在的方向进,并以此作为今后一段时间的主要行动目标。 毕竟碑影重现说的就是那里,妖刀缺月在那里,异闻司总衙门也在那里,同时还有修习了和烈焰掌同等级功法的武者在那里...... 所以说,目前的魏都,从某种意义上讲,就代表着天底下,至少是大魏朝范围内,最强悍力量的展方向。 因此,他必须要到这善之地去,感受一下那里的“人文”气息,想方设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想要入魏都,就必须抛开官身,也不能用江湖身份,那么唯一的选择只有做那市井中人,而且必须再提升一下易容改扮之术才行。 顾判背着行囊,边走边想,刚刚出城不过数里,便看到一大队骑兵从后面官道上纵马飞驰而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几个穿着黑底红衬官衣的异闻司探子。 “这是什么地方又生了异闻事件,所以他们才着急忙慌过去探查情况吗?” 一念及此,他顿时就有了兴趣,待到四下里没人的时候便当即力狂奔,沿着官道上新鲜的马蹄印记一路追赶了过去。 他自认为是一个恋旧的人,所以当以往的同僚可能遇到事关异闻的问题时,他必定义无反顾跟随过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可以帮助他们顺手解决的软柿子。 就这样追了几乎整整一个白天,以他的体力都感觉到累的时候,才现那些异闻司探子和骑兵终于停了下来,住进了紧邻官道的一座小城的驿所之中。 小城名为三铺城,所处的位置恰好是屏夏郡与七塬郡交界,据说最初在此地有两间酒肆茶棚,以及一间修车钉掌铺子,三铺之名便是因此而来。 后来随着天下一统、休养生息,人口剧增、经济复苏,来往于屏夏七塬两郡来往客商和贩夫走卒也多了起来,而且大多会选择在此地歇脚过夜。 因此,原本只是几间铺子的地方不断扩建,最终变成了如今开放式的大型聚居地模样,时至魏朝,甚至还在此设县,专门委派了一套县衙班子来行使管理之责。 当然,还有非常重要的税官督办,比县令只低了半级,再加上三十多名半吏半兵的的手下,也算是这三铺城中的大拿之一,和县令县丞一同构建起三铺城的权力结构。 第160章 七塬孙家 “客官,住店吗?有大通铺,也有上好的客房,包您满意。” 三铺城边缘的一间客栈内,店伙计看到背着行囊进来的客人,忙不迭地冲上前去打着招呼。 顾判随手将背后的行囊卸下,看了眼面前的店伙计,笑了起来,“我不要大通铺,就给我找一间安静整洁的客房,再弄些本地特色好吃的酒菜送到房内。” 嗖...... 他弹出几个大钱,精准地落在店伙计手中,“若是菜好吃,酒好喝,哄得我高兴了,赏钱不是问题。” “行嘞,客官请跟我来,等先选好了房间,酒菜小人马上就去准备,咱这里最有名的就是白切肉与碳烧鸡了,其他也还有不少的土法卤菜可以下酒,就是如今天寒,客官若是想吃多些清淡菜蔬,可能会有些贵价。” “白切肉先来五斤,碳烧鸡挑好的整上三只,烧酒两坛,再把那些好做的凉菜肉食先我给弄上个五六盘,剩下的热菜等你回来再点,我现在很饿了。” “客官放心,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辰,那些店家都还没开始上客,做东西快的很,小人去去就回。” 片刻后,顾判选了楼上一间临街的客房,打开窗户后正好可以隐约看到城中驿所,算是观察守候的最佳位置。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已经看出来这些探子并不是去调查异闻,仅仅是一般的公差杂务而已。 如此一来,他顿时就没了兴趣,只希望这地方的酒水菜品质量能好一些,也不枉费他背着个大包裹跑了一天的劳累。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就着店家送的花生瓜子,一壶茶水喝完,再续上一壶。 但直到他把所有水喝完,所有坚果吃完,又无聊地数了一会儿的行人,都没能等到客栈伙计带着酒菜回来。 炒菜做饭的香味顺着微风飘进屋内,顾判咕咚咽下一口口水,低低叹了口气。 这外卖送的也太慢了些,有这时间,他出去找地方吃的话,恐怕早已经一坛老酒都下肚了。 算了算了,饿得更狠才能吃得更香,再等上一会儿也无妨。 结果这一等就又是一刻钟时间过去,顾判披上外套,缓缓打开了房门。 他是个温和良善之人没错,但是,再温和、再良善的人,也是要恰饭的啊。 民以食为天,饱暖才能思yin欲,仓廪实才能知礼节,不让他吃饭,他又怎么能温和良善得起来? 说实话空着肚子忍到现在,已经算是相当的有耐心了。 顾判走下楼梯,直到来到一楼大厅都没有看到客栈伙计的身影,倒是让他闻到了浓郁的酒香,正在从一楼某个房间内飘来。 “这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闻着这酒香肉香,顾判顿时更不爽了,一转身就朝着门外走去。 “客官,客官恕罪,小人回来得晚了。” 客栈伙计满头大汗从出现在门外,拎着两只大食盒,身上还挂着两坛子酒水,一瘸一拐进了门内。 “算了算了,能回来就好。”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些许期待的笑容,“这碳烧鸡闻着就香味扑鼻,吃起来应该也很不错。” “只要三只可能有些少了,一会儿要吃得舒爽,那就再来上它三五只。” 他从伙计那里接下一只食盒,顺手丢了一枚银锭过去,“这钱够吗?” “够了够了,还多出不少呢。” “那就行,你跟我上去把酒菜摆一下,我也好估量一下还差多少才能饱腹。” 小伙计不由得瞪大眼睛,心里一阵无语的感觉。 这位客官老爷是在认真说话吗,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两个盒子里都装了多少吃食,不说别的,光是那五斤白切肉,就已经不是一般大肚汉能一顿吃完的东西。 今天也是点儿背,他为了给这位客官弄这些酒菜,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还好,总算是完成了任务,也赚到了跑路的银钱。 那两记耳光,也就算没有白挨。 顾判很快穿过客栈一楼大厅,来到楼梯旁边,食盒内飘散出来的香味,已经让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嘭! 忽然间,楼梯右侧的某间客房门被打开了,一个脸色通红的男子从门内探出半边身体。 啪嗒! 一块银子被他丢过来,正好落在顾判脚边。 “小二,这些酒菜也给老子送过来,另外还有点东西要你再去买。” “这货喝多了。”顾判懒得去理那人,抬脚跨上楼梯。 “客,客官,他们是孙家的人......要不还是把酒菜再给他们吧......小人,小人再去给客官买来。” 顾判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客栈伙计啰啰嗦嗦说了好几句,但他只听取了其中两个字。 再给...... 这意思是,已经给过一次了? 怪不得他被饿成了这样! 在灾荒年间,百姓食不果腹,那是会揭竿而起,杀头造反的! 喝得满脸通红的男子见自己说话似乎没人搭理,顿时就有些生气了,迈开大步就朝着楼梯口走来。 “哎呦,小兔崽子,爷爷和你说话呢,快点儿把酒菜先拿过来,又不会少了你的钱,爷爷们等着吃呢!” 顾判站在第四级台阶上,低头看着面色白的客栈伙计,忽然笑了起来,“听你话里的意思,这孙家还挺厉害的?” 伙计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 “有多厉害?怎地还做出要饭抢饭的事儿来?” 顾判笑着又问了一句,不待伙计回答,忽然一抬手,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嗖地飞出去,砸在已经怒气冲冲来到近前的男子脸上。 那人一声不吭就倒在地上,还撞翻了两只花盆。 “别担心,他死不了,挨我这一下,就算是抢我饭的惩罚好了。” “你过来跟我好好讲讲关于孙家的事情,让我看看这位应该是家仆的货色,到底有没有如此嚣张的本钱。” 顾判转身继续朝着楼上走去,闻着食盒里的香气,心情又开始一点点变好起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尤其是当饿到极点的时候,面前摆上满满一桌子好菜,再开上一坛老酒,那真是幸福满满的感觉。 客房内那张立在墙边的圆桌被打开摆好,伙计一边摆着酒菜,一边小声和顾判说着关于孙家的事情。 片刻后,顾判摆摆手,示意伙计不需要再说下去,自己则闷头大吃大喝起来。 第161章 安排 客栈二楼客房内,顾判慢慢喝酒吃肉,表现得很是淡定。 他不需要害怕,更不需要逃跑。 那个在七塬郡内还算是很有势力的孙家,一不是朝廷大员,二不是军中猛将,充其量不过是个地方豪强而已,而且还是个最近两年才突然间崛起的地主老财。 他们啊,也就是能在七塬郡周边威风一下了,只要出了势力范围,那就基本上抓瞎,就算是能通过关系将触角延伸到其他府郡之中,也须得付出极大代价,而且不能如臂指使。 说起来为什么他要小伙计稍带的酒菜会落入那几个孙府护院之口,原因倒是非常简单,就因为他跑了大半天饿的时间有点儿早,还没到饭点儿就要酒要菜。 当客栈伙计跑腿回来时,恰好碰到住宿在客栈中的孙府家丁护院准备出去找食吃,乍然闻到食盒酒菜的香味,一问又是个跑单帮的贩夫所点,当即就毫不客气给“笑纳”了。 不过这帮人虽然强势,倒也还讲一点最基本的道理,至少知道吃饭要付钱,在取了酒菜后算是丢了银钱让伙计再去重新买上一份回来。 他大口撕咬着炭火烧鸡,再咕咚咕咚灌上一碗烧酒,心情也慢慢平静舒适起来。 至于刚刚在楼梯口生的事情,口腹之欲得到满足后,心情不错的顾判并不准备继续追究,而是直接将其归结于那家伙喝多了,神智有些不太清醒的原因。 毕竟吃酒误事,酒后不能驾车。 狠狠吃了一阵后,空空如也的肚子终于有了些酒肉垫上,顾判也就斯文起来,洗净手拿起筷子,细嚼慢咽品着滋味儿。 哐啷! 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他放下酒碗,从桌上抬起头来,看到了怒气冲冲准备进来的几个大汉。 唰! 他陡然间消失在了桌后。 “我救了你们一命,明白么?” 下一刻,顾判将手上一直捏着的鸡腿连骨带肉塞进口中,低头看看东倒西歪瘫在走廊上的几人,进屋关上了房门。 他是真的心情不错,所以也是真的对他们很好。 当然,这也要归功于他反应迅,没有让他们进到屋内,不然这一桌上好的酒菜,有可能就要废掉了。 酒菜如果被废掉,他自己也不愿去细想,在盛怒之下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忽然间,顾判伸出的筷子僵在半空,低头从腰间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来。 他一直都在仿佛自言自语的说着什么,指尖轻轻敲打着巡狩利斧的斧柄,面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说在他们身上能感觉到别样的气息?” “有意思,连我都感知不到的东西,你竟然可以闻到?” “这么说,你心灵的窗户被关闭后,于是就把嗅觉那道门给多打开了一条缝隙?” “你叫项洌是吧,你爹给你取了表字没有……” “还没有啊,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小家伙,汝姓项,名洌,字雷达,如何?” “你日后随我游历天下,行走江湖,就连绰号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项控阵雷达如何,听听,姓项名洌字雷达,江湖人称项控阵,很高端大气是不是?” “雷是声动九天之雷,寓意名震天下;达乃达者为先,者又可以解释为人,联系起来的意思就是你的先人,明白了吧。” “还不明白?当你被我研究到名震天下之时,就可以到达你家先人身边,见到你爹娘了,就这么简单……” “听得懂就听,听不懂给我憋着,现在跟我出去看看,那几个蠢货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 走廊内躺着的几人双眼紧闭,呼吸均匀,乍一看仿佛是睡着了,只不过他们高高肿起的脸颊却已经说明,这个入睡的过程似乎并不十分舒适。 顾判蹲在他们身边,仔细观察研究了一段时间,才终于现,这几人确实不太正常。 在他们的眉心正中,隐隐有一道青气存在。 这道青气非常难以让人察觉,就算是他一直盯着这几人看,如果没有铜镜内小男孩的提示,恐怕也只会觉得他们的脸色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青而已。 他刚刚在楼梯口随手一下砸晕了他们的同伴,他们怒气冲冲上来找麻烦,脸色铁青倒是非常正常的表现。 而且人在异常气愤的时候,脸色应该还会比他们现在要青上很多。 孙家有古怪,大概率正在生异闻事件。 他的运气,相当的不错啊。 顾判站在门边想了片刻,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弯腰将几人拖进屋内,严格按照大小个的顺序,把他们在地板上排成一排摆放整齐。 然后就又在每个人的脖颈上砍了一记手刀。 他现在还比较饿,所以要让他们再多晕上一段时间,等酒足饭饱之后再进行处置。 一刻钟后,胡吞海塞完毕的顾判擦干净嘴,一手拍了拍腰侧衣服内的镜子,另一只手上抓着茶壶,而后施施然在几人旁边躺了下去。 现在他对于孙家的了解几乎为零,所以说,最好能找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法打探消息,实在不行,再用回他最为擅长的暴力破解之法。 ………………………………… 黑暗,死寂。 什么都没有了,前后左右都只剩下一条恐怖的幽暗长廊。 他现在就走在这条长廊之中,惶惶然不可终日,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要去往何方。 他不敢去看攀附在长廊表面的那些白色藤蔓,一眼都不敢多看。 那其实并不是藤蔓,而是一只只连接在一起的惨白手臂,密密麻麻贴在一起时,才给了他那是藤蔓的错觉。 虽然不敢看,但他同样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眼睛就会有无法预料的恐怖突然降临,将自己拖入到永世不得生的真正黑暗之中。 就这样,他拼命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的地面,迈着僵硬的双腿一步步向前,怀着那一丝丝仅存的生的希望,艰难向前挪动着。 “嘻嘻……” 忽然间,一道似男似女,却又像是童音的尖锐笑声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地捂住胸口,想要惊恐地大喊,喉咙里却如同被一团棉花紧紧堵住,用尽全力也不过是出了嘶嘶的抽气声。 啪! 毫无征兆地,又是一道奇怪的清脆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向。 他猛地一个激灵,抬手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然后就出了歇斯底里、声嘶力竭的惊恐呐喊。 和他一样的,还有另外三个人,一起在捂着自己的眼睛疯狂哭号。 第162章 大家都是兄弟 “你特么的……” 顾判拿开刚刚一巴掌拍在铜镜上的手,平躺着的身体悄无声息又朝着远离那几人的方向挪开了一段距离。 总算是远离了那片还在蔓延扩大的水渍。 腥臊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间客房,也让顾判的眼角嘴角都开始抽搐起来。 “你特么的,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 他非常气愤地又在腰侧隐蔽地拍了一下,趁着那几人尖叫声还未停止时咬牙低语道,“老子只不过是让你稍稍吓他们一下,然后我也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等会儿一起爬起来后才好跟他们拉近感情。” “但是,你特么的怎么就那么狠,直接把他们给吓尿了!?” “要不是我见机得早,你是不是要把他们的屎都给吓出来才算罢休!?” “甘霖凉,现在他们都尿了,那我呢,是不是最好也要尿上一下以示敬意,才算是和这几个无胆蠢货站在了同一条船上,有了共同的秘密?” “mLgB的,还在捂着眼睛尖叫,你们还是男人吗?” 顾判眼皮子狂跳,忽然间想到了自己手上还有一只茶壶,二话不说便悄悄将里面的茶水浇了下去。 “呵,得亏我身怀烈焰掌,不然这一下就要给烫废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猛地坐起身体,调整好面部表情,惊恐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间就被拉到了那种地方!?” “这到底是噩梦,还是真的存在!?” “咦!?几位兄台,你们为何突然出现在了小弟的房间里面!?”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中一个孙府家丁终于止住叫声,偷偷看了眼自己的裤子,脸色陡然涨得通红。 “我就是个跑单帮做买卖的,近日刚准备到七塬郡找生意,夜宿此处,不知怎地就忽然间跑进了一道幽黑长廊深处......” 顾判很有些扭捏地笑了笑,表情丰富,除了残留的惊恐,似乎还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 孙府的几人都坐了起来,盯着他看了许久,也让顾判的心不由自主提了上来。 哥几个,可别逼着人下狠手啊。 他一个不太妙的念头才刚刚升起,便看到几人的目光下移,转向了他的裤子。 那里,刚刚被一整壶茶水泼湿的地方还冒着蒸腾的热气。 只是一瞬间,顾判忽然就现,原本还是恐怖僵硬的气氛陡然间就缓和了下来。 那四个孙府家丁护院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有戏啊。 顾判当即起身,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碎银,叹了口气道:“何以解忧,唯有美酒,若是几位哥哥不嫌弃,就让小弟做东,咱们去寻一处酒楼好好喝上一顿,以烈酒之阳气,驱散这令人难过的寒意。” 为的那个孙府家丁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看起来大家都是一起受难的兄弟,这位兄弟所言极是,而且这客栈邪性,是不能再住下去了,本人正好与那驿所驿丞有旧,今夜吃完酒就去他那里寻两间房歇息,明日一早便返回家中!” 其他三人纷纷点头,“余浚大哥所言极是,不过还是需要先回房间收拾一下行礼,再换身衣服再去吃酒方可。” 哐啷,客房的木门被撞开了,客栈掌柜带着两个伙计手持刀棍,目瞪口呆看着里面那一副和谐交谈的场景。 然后他们便被大怒的孙府家丁给赶了回去。 不久后,极擅聊天,又刻意调动酒桌氛围的顾判便与那几人打成一片,喝到大家都有熏熏醉意时,已然是亲热至极地称兄道弟起来。 这其中就包括了那位被他在楼梯口砸晕的倒霉蛋,好在当时两人距离尚远,光线昏暗,那人并没有真正看清楚他的样貌,反倒是对做东请客的顾判好感颇多。 在酒楼吃了一阵,顾判结了账,随手又掏出几颗碎银,让酒家新做了些许酒菜打包,交给余浚,让他去送给驿所的驿丞。 看着如此上道,又很给自己脸面的“小兄弟”,余浚自然心中欢悦,就连恐惧都驱散了许多,二话不说就也要带着顾判前往驿所暂住。 真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顾判也就从善如流,跟着这几人来到了三铺城驿所之中。 自屏夏郡来的探子府兵占据了驿所绝大部分的房间,还好余浚所说的与驿丞有旧不是在吹牛,而是真的关系不错,在笑眯眯收了余浚拿来的酒菜后,驿丞还是偷偷开了两间偏僻的房间,让他们住了进来。 烈阎的亲信金凜自然也注意到了明显没有官身的几人,但七塬孙家的名头他也有所耳闻,自家也不是专门巡查各地驿所的差官,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接下来,当他被驿丞邀约过去吃酒时,虽然自己身怀密信不便前往,但还是派了个能说会道酒量好的兄弟过去,算是顾全了双方的面子。 结果没多长时间,那位兄弟却又回来了,而且脸色苍白,似是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惊吓。 “孙府的那几位,刚刚才从客栈里跑出来,而且全部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陷入到了幽暗长廊之中!?” “没错,幽暗长廊,惨白手臂,小弟听到此处便当即借口方便离席,找大哥来汇报此事......直到现在,我的腿都还有些软,几乎提不起力气。” 驿所房间内,两个异闻司探子大眼瞪小眼,只觉得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将整个房间都变成了能冻死人的大冰窖。 比起面前的小弟,金凜身为烈阎的心腹亲信,自然知道的隐秘还要更多,想的也更加深远。 而且经历过项府异闻事件后,他陡然间再次听闻幽暗长廊、惨白手臂这八个字,当真是被惊得心都要跳了出来。 烈大人的推测竟然是错误的! 盘桓在项府日久的诡镜猫妖事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结束,甚至还随着他们的离开,蔓延到了这百多里之外的三铺城之中! 那么,到底是那些东西专门缠住了他们这一队人,还是说当初所有在项府面对过此事件的众人,都已经被那些东西打上了印记,不死就终生无法解脱!? 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如果异闻是他们随他们而来,那为什么没有在这驿所之中爆,反而是突然降临到了数百米外的那间客栈之中? 一连串的疑虑与猜测让金凜心中麻,当即就有了马上离开的不要回头的想法。 但透过门窗缝隙,看到外面如墨漆黑的冬夜,他又不得不将自己这个念头硬生生掐灭。 这样的寒冬之夜,他若乱了方寸直接逃跑,那才是最危险的做法。 到时候有可能都等不到异闻杀人,他就会死在军心大乱的府兵刀剑之下。 第163章 混入 “如此,如此......” 面对如今形势,金凜如此了好几下,才下定决心道:“如此还是按照原定行程不变,明日一早再从此地出,不过今夜......” 啪! 他从下面摸出一封包好的银锭,拍在了桌上,“你去把屏夏府兵带队的阳校尉请来,如今只能让他们把今夜巡逻值守的人手再重新安排一下了。” “还有,告诉我们自己那帮崽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到最后稀里糊涂就死了,你这边也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其他人继续前行,至于你呢,须得快马加鞭赶回郡城,向烈大人回报今夜之事。” 不多时,阳校尉面无表情进了房间,片刻后出来时却是笑容满面,怀里鼓囊囊的,频频冲着金凜拱手告别。 紧接着,屏夏郡府兵打了鸡血般行动起来,一部分士卒重新披甲执锐,迅将驿所所有重要位置牢牢把控占据。 金凜凝视着屋外熊熊燃烧的两排火把,心中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要是真按照烈大人所描述的那样,只要诡镜猫妖事件在驿所内出现,他现在做出的这些布置,那就只能算是个笑话。 就算是巡逻警戒的人手再多十倍,燃烧的火把再多十倍,甚至把这驿所放火直接烧掉,恐怕都挡不住那种恐怖毫无征兆突然降临。 金凜站在窗前等了一会儿,推门出来,不久后便坐到了酒热正酣的那个桌上。 事已至此,他必须要得到第一手消息,那些人在客栈中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和项府之中生的诡镜猫妖事件有没有关联。 喝了几杯酒,聊了几句天,他再次一点点将话题引到了客栈之事上来。 尽管孙府的家丁护院不愿多谈此事,但看在对方黑底红衬金边缇骑官衣的面子上,还是将事情从头到尾又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金凜只觉得心惊肉跳,又耐住性子喝了几口酒,说了几句场面话,便从酒桌上撤出来,快步回到了自己房间。 果真是诡镜猫妖事件。 烈阎大人不在此地,以他的能力,在这等诡异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尽管知道用处不大,金凜还是将武器一样样准备妥当,又小心将内甲穿好,警惕地坐在椅子上,做好了一夜不眠的准备。 忽然间,他似乎听到了咔嚓一声轻响。 然后无边的困意骤然来袭,压迫得他毫无反应的能力。 眼前一黑,金凜就扑倒在桌面上一动不动。 人影一闪,顾判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房内。 他轻轻拍了拍腰侧的铜镜,快在金凜身上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摸出来一封密信,打开看了几眼,不由得就捏住自己的眉心,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古怪起来。 有意思,原来除了他之外,这个叫烈阎的异闻司参事也陷入到了项府回忆纪录片之中。 还好巧不巧地同样扮演了一次项府“四夫人”,并且还被他当成了演技太差的异闻角色,不留情面给好好“教育”了一番。 不过,这位烈参事倒是运气不错,避免了被猫头鹰啄死,或者是被他砍死的结局。 也就是最后那只猫头鹰牵扯住了他的所有精力,这位烈参事又突然消失在了混沌迷雾之中,不然绝对会被他狠狠来上一斧头。 神雕大侠周星星事件? 顾判盯着信里这些熟悉却又陌生的字迹看了许久,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算了算了,反正也没有泄露他身份的内容,这帮家伙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和他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从金凜房间里偷偷溜出来,顾判已经决定随他们去做什么,反正他是要换一个身份,到七塬郡的孙府去做一位看家护院了。 .................................... “你就是方逻?” 在余浚的运作下,顾判一来到孙家大院,便见到了孙府的二管家余高岸。 很巧,余二管家就是余浚的亲叔叔,所以基本上不费什么力气,已经被余浚因为知己的顾判便直接入职,换身衣服成为了孙府的一位护院。 接下来的日子很普通,如同白开水一般的平凡无味。 一天十二个时辰,十几个护院除了巡逻庄园外,基本就没有什么事干。 其他护院在不轮值时,要么聚集在一起喝完酒再赌上几把,要么就和余二管家告假出去耍上一番,能想着存下些银钱、没事了练几手功夫就已经是相当自律的人物。 顾判对这种生活说不上喜欢,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排斥,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脸上一直挂着谁都喜欢的笑容,混迹在护院队伍之中,却似乎又游离于这个圈子之外。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孙府建在七塬郡城外的庄园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基本上和所有人都混得相当熟络,就连余二管家,也喜欢在没事儿的时候找他喝酒聊天,经常性乐得哈哈大笑。 这地方,有些无趣啊。 真正孙家的人,都在二十多里外的七塬城内住着,平日里根本就不会到这个庄园里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竟然连一个姓孙的人都没有见到。 虽然包括余管家在内,有不少人脸上都隐藏着一丝青气,但光凭这丝青气根本就无法查出有用的东西,更不要说试图找出青气背后有没有异类存在的线索。 又一次和余管家喝完酒出来,顾判迈着方步回到自己住处,心中已经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下雪了。 这日午夜,阴沉了数日的天象终于有了变化,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从高处落下,很快就将地面铺上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随着这场大雪的降临,整个庄园陡然间忙碌起来。 余管家天还没亮就已经穿戴整齐,出现在了庄园的大门之外,在他身后,则是披着大氅的余浚和顾判两人。 “按照往常的习惯,府里两位公子和菱小姐都会在雪天来庄园小住一段时间,赏赏雪景、打打野味,这也是整个闲得慌的冬季最让我们忙碌的一段时间。” 余管家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回头笑道:“你们两个年纪还轻,自然要想着再往上爬一爬,不能就这么得过且过混日子,现在舒服了,等回头年纪大了,做不得劳力活了,又该怎么办?” “所以说,还是要趁着年轻多干一点,最好还能比别人想得更多一些,到时候至少也要混到我这个份儿上,才能勉强称得上是衣食有了着落。” “我当初跟着孙老太爷跑江湖经商,那是吃了很多苦头的,也因此苦劳才得了这么个养老休息的地方,手头上也积攒了些许的银钱,不须再为生计愁。” “你还笑,说的就是你。”他收了笑容,狠狠瞪了余浚一眼,“你爹娘让我照顾你,但你自己也要争气一些,别总是跟着他们胡混,没事了多跟小方学学,识字看书终归不是件坏事。” 第164章 脸真大 余管家正慷慨激昂训斥着自家侄儿,远处已经出现了一支马队,很快便来到近前。 “快铺地毯!” 余管家当即低声吩咐一句,脸上堆满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在他后面,顾判和余浚唰地将厚实防水的毯子一路向前展开,恰好在队伍在门外十步处停下时铺到尽头。 最前面的年轻人动作利落从马上跳下,抖了抖外面披风上的雪花,淡淡瞥了一眼余高岸,然后面无表情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大踏步就进了庄园大门。 在年轻人身后,十几个骑士纷纷下马跟在后面,同样对余管家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一直躬身问好的余管家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迅疾收敛表情,依旧堆出最初时的恭敬笑容。 又过了一会儿,最后到来的则是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车厢门帘被一个粗使仆妇挑开,然后她直接跪伏于地,任由一只小皮靴踩在背上。 下一刻,下车的年轻女子撑开手上的油纸花伞,扶住从车内伸出来的一只纤白素手。 “这孙老财的晚辈倒是装得一手好逼。” 顾判半低着头,目光落在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孙府小姐身上,片刻后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倒也算是个美女,但最多也就是百花阁那帮小姑娘的水准,比起青蓝两位司仪都有差距,更不要说只看上半身的荔阳公主,以及之前尊贵典雅的红衣新娘了。 不过若说外在表现出来的傲气,这位孙小姐却是要比那大魏朝的神女公主,异闻中的红衣霸主都要眼高于顶更多。 孙家小姐孙雲菱在撑伞大丫鬟的搀扶下,目不斜视从余高岸身边走过,将要进门时却忽然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清冷道:“余管家,你在这里呆了也有五年了吧。” 余高岸忙躬身行礼道:“回菱小姐的话,老奴今年在这庄园里正好是第五个年头。” 孙小姐边上的大丫鬟轻笑一声,淡淡道:“五年也不短了,该换人了。有些人啊,就是脸皮太厚,也没有自知之明,霸占着一个位置时间长了,还真以为它就是自己的了。” 还没直起腰来的余高岸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刹那间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那丫鬟说完后,又看向了站在那里的余浚,“还有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刚才竟敢拿你的狗眼盯着小姐去看,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顾判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远处一只在雪地里扑棱着翅膀的麻雀,忽然间就有些感慨。 老余啊,你这就有些尴尬了啊。 刚刚才向晚辈传授完人生经验,结果转脸就被打脸,这样不光是自己面子上须不好看,还会对年轻人产生三观崩塌的巨大影响。 更重要的是,孙家看起来似乎要卸磨杀驴了,老余管家很有可能会被直接清出孙府的大门去。 如此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作为老余收录进来的家丁护院,前途也相当的堪忧呐。 本想着用计混入孙府,稳妥一点去探查到底存不存在异闻事件,结果白费了这么多天时间,最终却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果然他还是不能去做这些稍微复杂的谋划吗? 也许最适合他的方法就是直接砸破孙家大门,蒙头闭眼闯进去,来他一个暴力破解之法。 顾判低着头,心神不由自主便飘向了远方。 “你又叫什么名字?” “你聋了吗!?还是哑巴!?小姐问你话呢!” 忽然间,撑伞大丫鬟愤怒的声音在顾判耳边响起,硬生生打断了他神游物外的遐思。 啪! 油纸花伞打着旋,飞进了庄园大门。 大丫鬟捂着脸,纤细窈窕的身体同样打着旋,飞进了门外的雪地之中。 顾判甩甩手腕,面带微笑朝她看了过去,“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麻烦重复一遍,谢谢。” 噗! 大丫鬟刚要开口,却猛地吐出两颗带着鲜血的白牙。 她怔怔看着陷进雪地里的牙齿,忽然间就哭了出来。 一旁的余管家和余浚早已经吓得呆了,就像是一动不会动弹的两个雪人。 “无趣。” 顾判上前两步,直接与孙小姐贴面站着,目光灼灼盯在了她的脸上。 “你倒还算是稍微有趣一些。”片刻后,他忽然退开两步,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呵......” 突然生这样的事情,孙小姐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什么慌张害怕的表现,也没有对自家丫鬟的被打表现出任何的愤怒,反而是淡淡笑了起来。 “你这个下人,胆子倒是大的很啊。” 顾判点点头,“我这个人,有个也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 “哦?我有些好奇,你到底有什么特点?”孙雲菱笑得更开心了。 “我的特点就是,见了美女就会走不动道,而且,还会色胆包天。” “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孙雲菱掩口娇笑,直笑得花枝乱颤,弯下腰去,“这就是你对自己胆子大的解释吗,果然有几分道理。” “那么,我在你眼中,一定很好看了?” 顾判忽然间愣住,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女人脸长得好不好看暂且不提,但有一点必须明确,那就是她的脸很大,非常大。 因为曾经也有一个白衣飘飘、长及腰的女子问过他,关于她自己好不好看的问题。 但是,即便以那位的实力和容貌,开口时也只是非常谦虚,非常客气,非常温柔地小声问了一句,“那么,我好看吗?” 哪儿像这货一般,张口就说自己一定很好看了? 她还真是脸大! 对这种女人,必须不能惯着她。 所以沉默片刻后,顾判缓缓摇了摇头,“不,你不好看。” “呵......” 她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就多出来几分冰冷的味道。 “那要你说,我要怎样才好看呢?” 顾判平静道:“你这身衣服太厚了,看不出身材,所以必须要脱了才能真正做出一个公平公正的评价。” 说完后,他转身就走,还拉了呆若木鸡的余家叔侄一把,把两人带到了门内,推着他们就朝住处走去。 “余叔走吧,还留在这儿干吗,等着更难听的话被说脸上吗?” 第165章 紫竹林 孙家小姐一直站在庄园大门处不动,安安静静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脸上慢慢泛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顾判一路带着余家叔侄走远,直至消失在庄园深处。 “人都撕破脸皮了,你俩还楞在那儿做什么呢,装雪人吗?” “去收拾收拾走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算不当管家护院,做点儿其他事情也是能赚钱的。” 余高岸忽然间就笑了,只是笑容显得有些苦涩。 他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说道:“大公子这次没有过来,我倒是明白了大致是个什么情况,不过大小姐却也忽然变得让人有些看不懂了......也罢,浚儿,你就随老叔回乡去吧。” 唰! 片刻后,余高岸猛地睁大眼睛,摩挲着悄无声息出现在手心里的两张纸片,脸上的苦笑也一下子凝固了。 顾判拍拍他的肩膀,“你们离开孙家回去也好,说实话我觉得走比留好,这人活得心情舒畅了啊,还能多活个几年,余叔,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呢?” 余高岸摩挲着手心里的纸片,一下子就嗫嚅了,“小方,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反正我来钱快,花钱更快,这几张纸你安心拿着就是,回去了做点儿小买卖,或者是买上些许田地都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你安度余生了。” 顾判微笑着,抖去身上的雪花,随手便又塞了几张银票过去,“一点心意,就算是感谢余叔对我这些日子的照顾了。” 余高岸怔仲片刻,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也罢,东西老叔就先收着,不过它还是小方你的东西,我家就在北边的南隶府高力郡青灵山余家堡,回去后我就用它们给你在那里置办买卖家产。” “老头子我虽然岁数不小了,但也还能再干上他十年八年的,就算是接着给小方你当管家,尽量能多给你赚下点家业,等回头我真的年岁大了,走不动了,小方能赏叔口饭吃,再给这混小子找个营生就行。” 顾判听了就又是一愣,“老余叔啊,你这也太执着了吧,合着换个地儿还是要当个管家就满足了吗?” 余高岸笑了起来,“以叔的命数,更重要的是以叔的德行啊,还真就配不上太过富贵的活法,既然小方看得起老头子,那老头子也当涌泉相报。” “行,地方我记住了,你回去后随便折腾,不要怕赔钱,高兴就行,就算是赔光了,我出去转一圈也就又有钱了。” 余高岸花白的眉毛一挑,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方少爷,你莫要看不起我几十年行商做管家的丰富经验,不说行商,单说做这大家府宅的管家,那也是需要很多学问的,余浚你个小兔崽子,整日里就知道吃喝玩乐,一点儿都不知道上进......” 这,这还真是敬业啊! 一个管家的自我修养吗? 顾判干脆就不说话了,笑眯眯看着旁边余浚突然间变[笔趣阁 .biquga.vip]成霜打茄子的那张脸,心情陡然间就舒畅了起来。 他刚刚穿越过来时,就有过当地主老财,娶几房小妾的远大理想,现在这理想竟然不知不觉就要实现了,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不多时,把没用东西都丢掉,只背了行囊的余家叔侄便从孙家庄园离开,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顾判站在庄园大门内,目送两人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之后,才回头看向了孙雲菱,以及畏畏缩缩站在她身旁,缺了一颗大门牙的大丫鬟。 “小姐一直都站在门口赏雪吗?还真是不怕冷啊。” 顾判轻咳一声,脸上非常直白地显出不耐烦的表情,“方才我准备走,你又把我叫住,是有什么事儿吗?” 孙雲菱玩弄着耳鬓旁垂落下来的一缕秀,淡淡笑道:“没事就不能找你了么?” “没事儿找我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啊。”顾判摆摆手,根本不想继续交谈下去,“我很忙,就先这样吧,孙小姐再见。”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转身离开,一步跨入呼号的风雪之中。 他不是假忙,而是真的有事情着急去做。 既然已经从孙家公子小姐身上感觉到了异闻生命的气息,那便直接去七塬郡城内的孙家就行了,不需要在此处和这两个孙家晚辈纠缠。 做事情就要直指要害,直捣黄龙,抓住主要矛盾分析解决问题,而不是去做大量边边角角的无用功。 嘭! 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响起。 顾判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身前突然出现的那个粗使女仆。 “公子,小姐请你过去一同品茗赏雪。” 粗使仆妇身上全是雪泥,她躬身弯背,低头站在顾判面前,甚至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身材高大的粗使仆妇,许久后竟然点了点头,“行,不过麻烦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我不喝茶,要喝酒吃肉。” “请公子放心,奴婢必定把话带到。” 人影又是一闪,带起呼啸的风声,下一刻,那个仆妇便已经来到了庄园门下,跪伏在孙雲菱的身前。 “这个女人,度很快,力量也很强,就算是比韦绝彦有所不如,差距也肯定不算太大。” 他真的回转身体,又慢慢朝着庄园走去。 一个放到江湖上至少也能撑起中小门派场面的高手,竟然会屈身在这样的人家,去做任人驱使打骂的粗使仆妇,真的是一件值得让人深思的事情。 除了精神可能有问题的老姜头外,他还真就没有再见过一例类似的情况。 种种因素相加去考虑,这孙家似乎还真的有点儿东西,也值得他去为之好好周旋一番。 “走吧,先陪我去换身衣服,然后再找个好点儿的地方,我陪你观雪吃酒。” 孙雲菱看到顾判转身回来,丢下一句话,先一步朝着庄园里面走去。 整个庄园占地面积很大,界限分明分为前园和后苑两层结构。 前园被高大的围墙隔着,主要用来种植各种时令鲜蔬水果,也自养一些家畜禽类,用以供应孙府的日常用度,多出来的部分还能卖给七塬郡城内的酒楼,也算是小小的一笔进账。 后苑则完全就是景色优美的园林设计,专门供孙家人夏日消暑,以及冬日打猎赏雪居住所用,因此在房间内设的布置上,极尽舒适奢华之功用。 孙雲菱在前面走着,穿过一道道道路走廊,又越过一排排亭台楼阁,最后在一处被一片小竹林环绕的三层小楼前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我在庄园的居所,名叫紫竹林。” 她停顿了一下,踩着积雪踏上楼前的竹木台阶,抬头看着这座雪中楼阁。 三层小楼的正门打开了,两排丫鬟仆妇从中鱼贯而出,纷纷对着孙雲菱行礼问好。 第166章 生前 “我性喜洁净,你们把这里面再好好清理打扫一下,最好能做到让我满意,不然的话……” 孙雲菱微微一笑,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而是忽然转头朝顾判问道,“你觉得我起的紫竹林这个名字怎么样?” 顾判想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道:“这名号太大了,你承受不起它的重量。” “什么意思?”孙雲菱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很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我之前曾经听人说起过,有一位隐居避世的凡入圣之大人物,她所居住的地方,便唤作珞珈山紫竹林。” 孙雲菱的好奇神色更重,“那个大人物,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顾判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姓观,双名世音。” 她微微蹙眉,认真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我确实没听说过,不过既然真有可能是位凡入圣的人物,那还是应该有必要的尊敬。” “山娘,去把楼上的名牌摘了,赶明儿重新去做上一副,就叫小竹林好了。” “遵命。”粗手粗脚的壮大仆妇唰地跨过数丈距离,来到竹楼门前,随后腾空而起,轻轻巧巧就将那面硕大的牌匾给摘了下来。 顾判忽然间就很是羡慕,聚精会神看着名为山娘的仆妇拎着牌匾回到孙雲菱身边,忍不住就开口问道:“她练的是什么轻功?” 孙雲菱哼了一声,仰起头来:“你想学吗,我教你啊!” “如此就,多谢孙姑娘了。” 顾判没有任何犹豫,抱拳就是一礼,不管是表情还是动作,都非常认真,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 达者为先,能者为师。 师夷长技以制夷。 只要真能让他习得可以用的轻身功法,就算态度再谦和一些也没有什么。 “小姐,屋子已经打扫好了。” 一个丫鬟从楼内快步走来,恭恭敬敬跪在了孙雲菱身前。 “嗯,去弄一桌席面,各种野味卤肉为主,另外再把三楼的阁台收拾一下,我要与方公子在那里饮酒赏雪。” 她面无表情吩咐下去,转过头来却又露出一丝笑容,“既然方公子对那轻身功夫有兴趣,一会儿我们可以边喝边聊。” “好。” 顾判微微皱眉,总感觉这女人精神好像有点儿问题。 一开始在庄园门口,显示出来的是眼高于顶冷漠无情,后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点儿弱受的样子,就算把她贴身丫鬟脸都打肿了也不生气。 到了现在却又变成了勤学好问,从善如流的乖宝宝模样。 当真是让他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像这种人啊,魏廷异闻司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一群精神不正常的家伙聚在一起,才好摩擦出最靓的花火。 随她进了竹楼,顿时就像是一下子踏进了温暖干燥的春回大地之时,整个人都感觉暖洋洋的十分舒服。 这里面是开了暖气啊。 顾判任由两个小丫头过来帮自己脱去半湿的大氅,暗道果然就算是古代,富豪家里的生活也不会太过差劲。 “你先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去洗洗换身衣服。” 孙雲菱吩咐下人给顾判沏茶,自己则很快上了二楼。 顾判坐下喝了一杯热茶,现孙雲菱还没有任何出来的迹象,便起身随意在竹楼一楼转转看看。 小楼的装饰风格很合他的口味,淡雅中还隐含着些许大气,给人一种宁心静气的平和感觉,他慢慢沿着大厅走了一圈,最后站在了一条略显幽暗的走廊边缘。 顾判猛地停下脚步,目光幽幽,落在了走廊深处,一个红衣散的女子身上。 乍一看到那个一身鲜红的长女子身影,他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细看之后才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她。 不过这女人穿成这样,一句话不说,一动也不动站在这里,很容易就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啊。 他好奇之心顿起,就漫步走进了走廊之中。 走到近处才看到,红衣女子身后还有一只小床,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或许被是他的脚步声从睡梦中吵醒,小床内突然响起一阵哭声。 顾判微笑着停下脚步,那哭声便又止住了。 小婴儿总是会招人喜欢的,对来说他也是如此,于是他放轻脚步再靠近了一些,想看看那小家伙到底长什么模样。 结果,婴儿又哭了起来。 “我有那么可怕吗?”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看向了那位仍然不说话,也几乎不动的红衣女子。 他露出一丝笑容,随意找话道:“这孩子是你的吗?看起来可爱,很招人喜欢的样子。” 红衣女子这时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她叹了口气,低低笑着道:“你是这样认为吗,说实话,我生前也很喜欢他。” 顾判眼睛猛地眯起,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巡守利斧的斧柄上面。 那里温润如玉,不见丝毫热度。 有意思,他不想关心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只想知道,这婴儿是活着还是死了。 不过她好像对他并无恶意,也没有散出任何的力量波动。 还有,刚才至少有两个丫鬟从这走廊入口路过,却谁都没有现异常,这么说,又是只有他才能“看到”她的存在? 孙雲菱呢,知不知道自己的小楼里藏着这么一个异类? 不知道的话还好,要是知道的话,他现在把她砍死,会不会有些不给主人家面子? 正当顾判飞思考时,忽然又听到红衣女子又笑了,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无奈,似乎还有一点点宠溺。 “我在生他之前,一直都觉得他会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小家伙,没想到生下他之后,他却只会缠着我,旁人一靠近就会哇哇大哭,就连睡觉也不能见光见声,真的是烦死人了。” 神特么生前。 你多说两个字,说个生孩子前会累死还是咋的? 顾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顿时就没了多看她和那婴儿一眼的兴趣,转身就离开了走廊。 她还是不说话,也不动,只是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小床上熟睡的婴儿,目光专注而又宁静。 “方公子请再喝杯茶休息休息,山娘去换一壶新茶,其他你们都出去吧,没我的吩咐不用再进来。” 孙雲菱换了一身可以将身材完美展现出来的衣服,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走廊之外,挥手屏退了竹楼里所有的丫鬟仆妇。 她转头看向了走廊深处的那名红衣少妇,脸上溢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大嫂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第167章 吮血 走廊幽暗深处,红衣红裙的女子抬了一下头,同样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我啊,在下雪前就悄悄过来了,趁着夜黑直接进了内苑,别说你了,就连余管家都不知道。” 红衣女子没有抬头,声音柔柔地回了一句。 “嗯,我大哥的病还没好吗?” “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很难痊愈了,只能是一点点慢慢将养,他不愿我呆在那个压抑的氛围里,所以我就来了此处,没有提前跟妹妹说,倒是有些抱歉了。” 孙雲菱淡淡道:“大嫂跟我不需要见外,这小竹林,只要你想住,住多长时间都没关系。” 红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道:“不是紫竹林吗?” “以前是紫竹林,不过方公子说我福缘太浅,顶不起这个名字的重量,所以刚刚改成了小竹林。” “这样啊,说起来,我和你大哥的福缘,也并不深呢。”她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一个月前,余管家说在他们老家有个转运的法子,我刚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去问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子。” 孙雲菱依旧浅浅笑着,慢慢道:“大嫂,现在已经没有余管家了。” “哦?” 她愣了一下,“余管家怎么了?” “他走了,被我那缺了颗门牙的大丫鬟啊,给硬生生逼走的。” 孙雲菱说话间没有任何不高兴语气,“我知道这小蹄子的想法,是准备让她那好吃懒做的大哥过来接替老余,之前倒是也跟我提起过,不过还没等我表态,她就又去跟老祖宗说了一嘴。” “所以啊,我也就不需要纠结了,既然她在老祖宗那里有面儿,那就这样吧。” 红衣女子沉默片刻,展颜笑道:“这样也好,你大哥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劝一劝那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愚忠老头,但是老祖宗不话,他也不好多嘴说些什么,现在倒是没了这层关卡。” “早知道老余头要走,我应该提前给他赐下些赏钱的。” 孙雲菱的笑容沉寂下来,幽幽道:“大嫂你这就说错了,既然走,那最好就走得干干净净,不要再和我们孙家有一丝一毫的额外瓜葛才好。” “小妹思虑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顾判在不远处的厅内坐着,从头到尾听完了孙雲菱和红衣女子的聊天,忽然间就对孙府内关系之复杂诡异生出了许多感叹。 还有她们口中的老祖宗又是谁,为什么一提起来,每个人的语气都有些不自然的变化? 是不是说这个老家伙,才是引起孙家古怪的根源? 在他身侧,山娘真的就像是一座雌性肉山,默默站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给他续上茶水。 “既然小侄儿又睡着了,那我就不打扰大嫂了。”说起小侄儿的时候,孙雲菱垂下眼睛,表情在刹那间有了些许的变化。 “去吧,我看那位方公子已经等了不短时间了。” 她停顿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我以前似乎并没有在府中听人说起过方公子。” 孙雲菱笑眯眯道:“老祖宗还不知道他,我也不想让老祖宗知道。” “你……” “大嫂不用说了,我都明白。” 孙雲菱回头看了眼顾判,正好与他对望过来的视线相触,然后各自分开。 “我就是看着他很有意思,也合自己的眼缘。” “然后,我再把他偷偷送走,不就行了?” 顾判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抬头看了眼雕塑般的山娘,语气古怪道:“你家小姐,这么放得开的吗?她当着我的面如此说话,就不怕我害羞吗?” “小姐她,一直都是冰清玉洁的。” 顾判忽然就有些好笑,孙雲菱是不是处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可是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说话如此口无遮拦的风**人,竟然还敢说自己? 这屋子里现在除了他,就只剩下三个女人和一个婴儿,她们就这么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说这些东西都脸不红心不跳的吗? 这一家子太不正常了。 然后他就又听到孙雲菱的嫂子叹气道:“这也太仓促了一些,若是方公子不愿意呢?” “他不会不愿意吧,我这样长得还算不错的姑娘倒贴,也不需要他负任何责任,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孙雲菱转过头,远远看着顾判就问道:“你一定愿意,而且心里已经迫不及待偷着笑了,对吧?” 顾判放下杯子,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不愿意。” 说完后,他已经起身,朝着竹楼大门走去,不想在这里继续呆下去。 他专门跑过来一趟是准备探寻有关异闻的线索,而不是和一个精神病女人谈恋爱。 这几个女人从目前看来虽然并不是异闻,最多也只是可以和异闻牵扯上些许关系,但她们给他的感觉,却是要比异闻更加诡异难言,更加令他难以接受。 这就是三观不合带来的巨大鸿沟。 吱呀…… 竹楼的门被推开了,一道身影从里面踏出,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他走了,你追不追?” 小床上的婴儿又哭了起来,红衣女子弯腰将他抱起,缓缓来到大厅中坐了下来。 然后她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将滴滴答答淌血的地方送入到他的口中,脸上陡然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咕嘟,咕嘟! 小男孩用力吸吮,因为太过用力,胖乎乎的脸颊都凹进去深深的两个肉坑。 红衣女子的脸色很快变得苍白,却还是任由怀里的婴儿继续吸吮自己的鲜血,一动都没有动弹。 孙雲菱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笑了,“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也不过是在最后才耗尽勇气,想要在老祖宗的威势前不管不顾反抗几下,结果却只能是像大嫂一样,最后无奈认命吧。” “习惯了就好。” 吱呀…… 竹楼的门忽然间又被打开了。 两女倏然转头,一下子便看到了披风带雪从门外进来的顾判,以及跟在他身侧的一个年轻男子。 顾判站在门口,微笑道:“在下在外面忽然遇到了孙椁兄,一聊之下相当投缘,便受孙兄之邀过来,一同饮酒赏雪。” “二哥也来了吗,那就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孙雲菱起身,对着门口的年轻人露出微笑。 第168章 鸟人 孙椁缓缓步入一楼大厅,目光从孙雲菱身上移开,落在依旧坐在那里的红衣女子身上,看到咕嘟咕嘟吃得开心的男婴一眼,脸色陡然间变了一变。 “原来大嫂也在啊。”他很快恢复平静,躬身行了一礼。 “你们去吃吧,麟儿还没有吃饱,我就不过去了。” 红衣女子缓缓起身,一手放在男婴嘴边,另一只手托着他,慢慢朝着那条幽暗走廊走去。 孙雲菱在后面问道:“大嫂想要吃点儿什么呢,我让山娘给你准备。” “恩,那就麻烦妹妹去叫五个丫鬟过来吧,人太少的话,我怕她们的身体会吃不消。” “五个够吗?要不要多叫几个过来?” “够了够了,要不是这个小家伙,我也喝不了太多。” 顾判看着面色苍白的红衣女子离开,视线落在那个不断吸吮的男婴身上,忽然看到男婴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对着他笑了一笑,露出嘴里只有两颗的尖锐牙齿。 他同样露出一个温和良善的笑容,还对着男婴挥了挥手。 真没想到,原本已经被他轻轻放下的这对母子,竟然还有这样的展开。 这算什么,吸血鬼走错片场,中西合璧了吗? “方公子,你见到了我这侄儿,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淡淡幽香袭来,孙雲菱贴近到顾判身侧,吐气如兰问道。 不长不短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这个女人的性子倒是有了少许的了解,闻言直接回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想听假话。” “好,我对小家伙想法不多,对你家大嫂倒是想法不少。” 孙雲菱一愣,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样啊,你就只好到七塬郡的府中,去问一问我大哥了。” 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喝茶的孙椁忽然插话进来,表情还很认真,“我觉得,大哥是不会介意的。” 顾判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孙雲菱道:“二哥的话不无道理,可能方公子还不太理解,但是,在我们家里,也就是在孙家,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也并不算什么事情。” “我们家有趣的事情很多,你想听吗?” “不过,虽然憋了一肚子的话都快要疯了,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听……因为,只要你听了,哪怕只有一句话,就是一脚踏进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能进,不能出。” 她低声笑着,整个人似乎没有任何征兆地就陷入到一种疯狂的状态之中。 “小妹,你已经说得太多了。” 端坐不动的孙椁面无表情,抬头看了她一眼。 “没关系,我最喜欢听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越稀奇古怪就听得越开心,不管听完之后怎样,最起码先让耳朵眼子爽完了再说。” 顾判哈哈大笑,状似开心至极,“说吧,你有故事你有酒,我就边喝边听。” 一场雪夜酒宴,孙家兄妹喝得酩酊大醉,各自摇晃着去房间休息。 只剩下顾判还坐在竹楼三层的阁台上,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杯中美酒,看着外面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许久后,他才把酒杯往桌上一扣,看了看左右道:“出来吧,菜虽然凉了,却还是能再吃上几口。” “两位从我前一次准备离开时就隐于暗处陪伴着我,后来又一直躲在风雪之中看着我们喝酒聊天,挺让人不好意思的。” 唰......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桌子对面,缓缓坐了下来。 顾判点点头,忽然间问道:“不知道你们,是孙府老祖宗的人呢,还是那位逍山老人的属下?” 对面的两个黑影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顾判也不在意,给自己倒了杯茶,微笑着继续说道,“能在短短两年多时间里就把一大家子人都搞成精神病,我倒是对孙府这位老太太很是敬佩,还有那逍山老人,恐怕也是个有趣的人,让我很想见上一面。” “你还坐在这里喝酒,但是,姓余的两个人,却已经死了,尸体都被饿到眼睛红的野狗拖回去啃了个干干净净,你说,他们是不是会觉得很不公平?” 其中一个黑影终于开口说话了,不仅说的是毫无关联的内容,而且声音听起来很有些怪异,不似人声,却像是夜枭啼鸣。 “死了就死了吧,那是他们没那个福分拿着钱回到家乡……” 顾判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随即稳稳送到嘴边一饮而尽,呼出来一口热气道:“至于公平,天底下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所以人在遇到坏事时,最不该去想的也是这到底公平不公平,老余活得那么通透一个人,我觉得他不会在刀斧加身时还会去问一句,这不公平,他只会沉默拔刀,然后沉默面对死亡。” 他放下茶盏,又倒了三杯酒,一一洒在地上,“只是人命关天,而且我这些天和他们处的还算愉快,就是不知道此事一出,到底会如何了结,又会有多少性命,要与他们叔侄陪葬。” “是你害了他们。”另一个黑影阴测测笑了起来,“如果不是你要他们离开,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会出手杀人。” 顾判点点头,叹了口气道:“这一点确实是我的过错,是我现你们的存在有些晚了,更没想到除了你们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外,其他还有更多的东西隐藏在这茫茫风雪之中。” “不只是你不知道,就连少爷小姐,他们也不知道。不过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就老老实实随我们去见老祖宗,看她老人家如何落吧,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你的运气了。” 另一个黑影接过话来,“你是准备反抗逃走吗?这让我很期待啊。” “我为什么要逃走?” 顾判很奇怪地看着他们,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水,咕咚咕咚一口气饮尽,呼出一口热气道,“我肯定跟你们去见孙家老祖啊,到时候也好问一问她,把自己这一大家子都折腾到神智不正常,是一种怎样的心路历程。” “还有那位逍山老人,我也听闻已久,却缘悭一面,这次终于要得偿所愿,所以说,傻子才会跑。” 第169章 太弱 “你真正相见的竟然是老祖宗和逍山老人?” 两道黑影一时间都愣住了,隔了片刻才由其中一人回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抱着对大少奶奶和小姐的想法,或者是存了要豁出去性命给余家叔侄报仇的念头,才要随我们去面见老祖。” 顾判挑了挑眉毛,“报仇?我根本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它不需要想,至于大少奶奶和孙小姐,竟然真的可以吗?” “这个,就要看老祖宗的意思了,若是老祖点头,你想怎样都可以。”另一人草草回了一句,忽然疑惑起来,“你,竟然知道逍山老人的名号?” “在一张纸上看到过,逍遥的逍,高山的山对不对,不过你们可能不知道,那个逍字其实是个错别字。” 两个黑影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唰! 两对翅膀从他们背后倏然展开,一为羽翼,一位肉膜,微微一扇便有呼啸劲风扑面而来。 哗啦啦! 数个黑点自风雪深处快飞来,临到近处才能看清楚是一个个背生双翅的男女,他们围绕着竹楼阁台旋转飞舞,卷入大片的雪花。 “打断他的手脚,带他去见老祖宗。” 轰! 整座竹楼蓦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青气与火焰同时爆,三楼的阁台倾斜倒塌,将哀鸣着的鸟人尽皆砸入地面。 顾判缓缓从大蓬灰尘雪雾中走出,手上拎着一只人头,那头颅表情狰狞,嘴巴还在不断开合,看起来是想要去咬近在咫尺的手臂。 他低下头,盯着那颗陷入疯狂,却已经不再淌血的脑袋看了几眼,另一只手闪电般挥出一道寒光,将它劈成了两半。 呼...... 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呼啸而过,也吹散了顾判手上一团灰烬。 “他们除了会飞,普通兵器很难杀死,恢复力强,身体里含有大量剧毒外,其他就没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本事。” “普通兵器难杀,恢复力强,在斧头这里不存在,身怀剧毒,在烈焰掌火焰面前也不够看。” “也就是会飞这一项比较烦,但他们太自大了,收了翅膀冲到平台上要抓捕我,反倒是把自身唯一的长处给硬生生扼杀。” “不过,他们这是对上了我,若是换做其他人过来,恐怕就会换一种不同的结果。” “生命值和经验值加成很少,对不起它们背上展开的那对翅膀。” 他默默想着,忽然从原地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数丈外的一根梁柱旁边,伸手将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家伙给掐着脖子拽了出来。 他背后的双翅已然不见,只剩下两道深深的伤口,还在不断喷涌着暗红色的液体。 伤口周围的血肉拼命蠕动着,想要聚集愈合在一起,但每每却在那片焦黑的地方败下阵来,出滋滋的炭烤生肉声音。 “你......你竟然......” 她艰难说着,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哦? 顾判眨眨眼睛,这时才现自己留下的活口竟然是个女人,而且是个长得还不错的女人。 “我竟然什么?算了你别说了,我也没兴趣听你夸我。” 他手上稍稍用力,丝丝缕缕的四色火焰从指缝间溢出,也把她后续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做完这一切,他露出些许笑容,转身看向了刚刚从竹楼内跑出来的几人。 “你......你竟然......” 孙雲菱一脸震惊,死死盯着顾判手中半死不活的年轻女子,被一口凉气噎住,说不出话来。 “你在惊讶,我竟然能把他们打败吗?” 顾判目光平静,从孙雲菱、孙椁,以及抱着孩子的红衣女子身上一一看过去,沉默片刻后有些感慨地道:“因为,就像是你们一样,他们都很弱啊!” 轰! 一团积雪炸开,顾判突然间消失在原地,原本所站立的地方只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 砰砰砰! 他一只手拎着昏迷不醒的女人,空着的那只手带起道道残影,瞬间就将所有人击倒在地。 “哇!” 尖锐的啼哭声响起。 顾判低头,看着那个小小男婴瞬间膨胀变化,从白皙娇嫩的小人儿陡然化作双翅四臂,浑身被黑色筋膜覆盖的“妖物”,闪电般扑到他的手臂上,露出尖锐的獠牙就咬了下去。 咔嚓! 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被塞到了它的口中。 铜镜被一口咬穿,黑色雾气旋即勃,中间还夹杂着凄厉愤怒的嚎叫。 顾判随手拎起已经看不出人样的男婴,将它和铜镜一起丢到雪地之中,静静看着它们之间爆出的一次又一次的生死搏斗。 两个异类的战斗持续了盏茶时间,最终还是以变异男婴的失败而告终。 黑色雾气化作一道道绳索,将它死死勒住,然后又一点点拖进了那道幽暗长廊之中。 随后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涌了上来,很快就在长廊深处形成了一座恶心至极的白色小山。 虽然它还活着,也许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被那些惨白手臂真正撕碎吞噬,但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出现,已经是失去了可以翻盘的可能。 顾判依旧冷冷看着这一切,忽然间伸出手,将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前的小小身影一巴掌扇飞出去。 “我没有现它们,但是你为什么也没有现它们?” “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以及造成结果的缘由。你只需要让我知道,能,还是不能,不能的原因又是什么,其他的,我一概不会关心。” “要知道,你已经不是那个有人宠爱的小孩子了,你甚至已经不是个人,自然也就别想再让我用对待人的方法,去对待你。” 孙雲菱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尤其是脑后,更是刀砍斧凿般的剧痛,那里似乎还有些黏黏的,将满头青丝都粘连凝固到了一起。 她大口喘息着,过了许久才慢慢适应了眼前的黑暗。 恩!? 蜷缩在她左边的,似乎是她的二哥孙椁,右边则是个披头散的年轻女人,应该就是她的大嫂上官萤。 嘎吱嘎吱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歇,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熟悉的震动感觉。 孙雲菱努力思考了一下,终于想明白了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之前到底又生了什么事情。 她现在就是在自己的马车里面,而且车子还在雪地里行走。 所以说,驾车的人应该就是他。 那个以一己之力将老祖宗精心培养起来的怪物打败击杀的男人。 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是被他劫持了吧。 他又要带着他们去什么地方? 一想到被绑票劫持这个可能,孙雲菱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奇怪的狂喜表情,如果不是身体实在不允许,她恐怕就要当即从车厢板上跳起,手舞足蹈来欢呼庆祝自己被绑票这一事实。 第170章 混乱关系 “头好痛,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过了片刻,孙椁显得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响起,“晚上喝多了还真的是难受啊,这种头晕目眩的难过,躺在床上都感觉仿佛是躺在马车上。” “二哥,你说的没错,我们是真的躺在马车上。” 忽然间,自己妹妹的声音幽幽在孙椁的耳边响起 “什么!?” 他陡然一个激灵,猛地就想要坐起,却不知道牵扯到了身上哪个地方,又被绳子给捆住了手脚,哎呦一声便又躺了下去。 “我的儿子,他不见了。” 上官萤此时也已经醒了过来,她喃喃自语着,瘫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样,只剩下了一个肉体的空壳。 “他应该已经死了。” 孙雲菱却在这时笑了出来,声音说不出的诡异阴森,“那个杂种啊,本就不应该存在于世上,就像是大嫂你一样,没了人的鲜血可以吸食,连饭都吃不下去的你,又能活过多长时间?” “呵......我是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你就比我能好到哪里去了?” 上官萤惨笑道:“你这样一个身体里遍布那些恶心东西的女人,一个总想着找男人,却总是在最后一刻把他们折磨死的女人,你就是这样不敢去真正反抗,却将扭曲自己心理神智当做是反抗的女人,呵,表面上是孙家的大小姐,可是暗地里,却干着那样令人恶心的勾当......” “就算看上去是个冰清玉洁的黄花大姑娘,但要是不把你仔细剖开来,谁又能现隐藏在这张美丽皮囊下面的,又会是怎样恐怖的东西?” “还有你,孙椁,别以为我不知道,外表上看你倒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但实际上呢,每天午夜之后你都在做些什么,恐怕是连自己都不敢去回忆吧!” “在这一点上,你们两个就不如你们大哥了,他虽然病的快要死了,但还是在抗争坚持,如果像你们这样早早就认命放弃,他绝对活得比你们更好!” 孙椁顿时冷笑起来,“贱女人,你还有脸说我那愚蠢的哥哥?如果不是老祖宗对他苍白无力的反抗有点儿兴趣,稍稍抬了一下手,你以为就凭他,又能扛得了多久?恐怕早已经比我们两个还不如了!” 顾判双手揣在袖中,斜靠在马车车厢前端,转头看了眼沉默不语,专心赶车的山娘一眼,莫名感慨道:“听听,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的公子小姐少奶奶吗,说实话,连评话小说都不敢这么去写,简直颠覆了大家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果然是扒开那层鲜亮的外衣,里面尽都是些肮脏恶臭的东西?” 山娘稳稳握着缰绳,语气平和道:“小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但她现在就是这样,反正我也没有见过她以前是啥样,就像是你一样,我现在只看到了胖,你就不能硬让我想象你杨柳依依的模样。” 她愣了一下,忽然间开口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模样,不过小姐曾经说过一次,我之前,确实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被结结实实绑在车辕上的黑衣女子身子一颤,然而还没等她睁开眼睛,便有一脚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她的脸上,将她再次踹晕过去。 “得亏留下了她这么一个活口,不然恐怕还真找不到你家老祖宗和逍山老人的位置。” “我最开始一直以为他们就住在七塬郡孙家老宅里面,后来问了问这鸟人才忽然明白过来,像他们这样的异类,林子里才应该是他们的家。” 他左顾右盼,一边侧耳倾听后面车厢里似乎愈演愈烈的骂战,一边又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山娘说着话。 “我在主楼酒宴上听了一些,又从这鸟人那里已经知道了些许关于他们的事情,不过画入百人眼,所见各不同,在山娘你眼中,那位老祖宗又是个什么形象?” “老祖宗。” 山娘很平静地道,“我与老祖宗也只是近距离接触了一次,只知道,她说话很温柔,而且,她很美……” 噗! 顾判一个没稳住,直接将刚刚喝进口中的烧酒喷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就听到山娘似是喃喃自语般接着说道:“美到让人几乎无法直视。” 又是天山童姥吗? 他调匀气息,笑了起来,“山娘啊,口说无凭,须有实据。” 她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语气依旧平静,“若你能有幸见到老祖宗真容,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那么,那位逍山老人呢,是不是也是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翩翩佳公子?” “我并未见过这位逍山老人,自然不敢妄加评论。” 嘭嘭嘭! 顾判重重拍了拍车厢,里面尖锐的争吵咒骂声陡然间停了下来。 “你们几个,好像之前从来都没有与我提起过,你们老祖宗到底身材样貌如何,那么,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孙雲菱和上官萤都没有说话。 又等了片刻后,唯有孙椁嗬嗬惨笑道:“老祖宗貌若天仙,我只看了一眼,便神魂颠倒,无法自拔。直到第二日早上,都还失魂落魄,心神被夺。” 顾判张了张嘴,任由寒风夹杂着雪花窜入自己口中,许久都没有言语。 第二日早上? 信息量有些大啊。 虽然已经在主楼酒宴上听来了很多关于孙府老祖宗的信息,但这五个字,信息量真的是太大了。 听了直让他头皮麻,身上也尽起一层鸡皮疙瘩。 那么,两个没有说话的女人,恐怕并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敢去说。 “你们,又都见过那位逍山老人吗?” 这一次,还是孙椁,而且是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厉声笑道:“怎么没见过,一见之下,我同样失魂落魄,直到第二日早上,都如坠云里雾里,想不出到底该如何来形容他。” 纵然已经将烈焰掌这门功法修行到了“当世无双”的程度,顾判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缕火苗从鼻孔中倏然露头,旋即被他又吸了回去。 就在此时,他又听到上官萤咬牙道:“我也见过他,而且还见过不止一次,因为啊,逍山老人,就是我那麟儿的亲生父亲啊!” 呼…… 顾判深吸口气,将那个马上就要打出来的喷嚏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孙雲菱在里面毫无形象地大笑着:“你们两个,是真的不想活了吗!?” 孙椁竟然也在跟着她一同大笑:“活成这样,倒还不如死了痛快……方先生,看在我们曾经一同饮酒赏雪的份儿上,快点儿给我来上一刀,也好让兄弟尽早解脱。” 上官萤也跟着道:“妾身也是一样。” 顾判点点头,垂下了眼睛,“孙小姐,你呢?” 孙雲菱沉默许久,“既然我的二哥和大嫂心意已决,那方先生满足了他们便是,不过一定要记得把他们杀死后,再挫骨扬灰,不然,凭着老祖宗的本事,他们就算是被一刀捅死,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得到解脱。” “至于我啊……”她笑着道:“方先生应该是去准备找老祖宗的麻烦吧,所以我现在还不想死,我想看着她先死,再下去找她。” “山娘,如果方先生不小心败在了老祖宗的手下,你就第一时间把我剁成碎肉,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明白了么?” 山娘低着头,声音不见一丝颤抖,“明白了。” 顾判面无表情,眺望着远处依稀可见的一抹淡淡黑影,平静道:“可以供你们思考反悔的时间不多了,孙夫人,孙二公子,你们呢,要不要改变一下主意?” “不需要了,兄弟去意已决,多等多想也是无益。” “妾身也是如此,免得一会儿想起我那相公之后,再悲悲戚戚、哭哭啼啼,徒徒惹人厌烦。” “好。” 顾判长身而起,一个跨步踏入到车厢之中。 第171章 杀戮 咕咕! 寒光一闪,利斧落下。 就在这一刻,顾判似乎听到了某种鸟类的叫声,就从极远处的地方传来。 雪大路滑,天寒地冻。 道道粘稠的血液从车厢地板与车门的缝隙中流淌下来,很快却又被极寒的天气冻结,在车厢下沿形成一道道尖锐的红色冰凌。 “方先生,大嫂和二哥说过,要请你把他们挫骨扬灰的。” 孙雲菱的声音从后面幽幽响起,听起来很有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 顾判拎起袋子灌了口酒,眯着眼睛道:“不着急,你们说在面对那两位时,就算是死都可能不得解脱,我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一个不得解脱之法。” 顿了一顿,他又温和地宽慰了她一句,“不过你放心,如果真的连死了都还不得解脱,把他们再挫骨扬灰,也就是摆摆手的事情。” “那就,多谢方先生了。” “呵,别以为你能打败我们,就可以在两位老祖宗手底下讨得了好去,两位老祖宗的可怕,你根本就......” 嘭! 被死死绑在车辕上的女人出一声惨叫,头一低再次昏迷不醒。 “弱逼,就要有弱逼的觉悟,不让你说话的时候,最好闭嘴。” “吁......” 山娘勒住缰绳,控制着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可供马车通行的道路,只能是步行通过。 顾判默默从马车上跳下,目光从仰望高空中垂落下来,幽幽注视着前面已经可以大致看清楚轮廓的密林。 他开始整理身上的衣服,缓缓调动起丹田内的热流,让它们从匀运转开始加提。 与此同时,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前几段段口诀也在心间不断回忆流淌,为的就是当必须使出那一招时,一切都必须如呼吸般纯熟,不能有任何的滞涩存在。 唰! 一点幽幽绿光在远处的林间亮起,紧接着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刹那间林间同时亮起数十上百只惨绿色的光点。 轰! 停在那里的马车骤然碎裂成数十片。 孙雲菱满身是血,用尽全身力气抬头看着顾判,嘴唇翕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真正的战斗前,一切不稳定因素都要被清扫干净,结束之后,我会把他们烧给你的,所以,你就安心的去吧。” 他低头看着生命气息迅衰落下去的孙雲菱,看着她的脸上鼓起一个又一个猩红的毒包,一斧斩断了她的头颅。 顾判深吸口气,侧头看向了沉默站在雪地上的山娘,“你有什么想法?” 噗通! 她毫无征兆就跪坐在了冰冷的雪中,身体微微颤抖,但表情依然平静,“在你对小姐出手前,我的想法就是拦住你,现在小姐死了,我也就没有了任何想法。” “我很奇怪。”顾判将战斧隐于身后,面无表情说道。 “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小姐说过,她暂时还不想死,要等着你去杀了老祖宗,或者是你失败,我再去把她切成肉片,但是我拦不住你,所以小姐死了。” “不,我不是在说这些。”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看着就像是一座肉山的山娘,思忖着缓缓说道,“所有人里面,只有你从头到尾看起来是正常的,但这件事本身,却很不正常。” “当一个人生活在一群疯子中间很长时间后,即便是意志再坚定,思想也必然会受到影响,而你,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那是因为,我早已经没有了你所谓的思想,也早已经没有了其他多余的情绪。” 顾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哦?这是怎么做到的?” “小姐对我提起过,应该是老祖宗和逍山老人做到的,但是我自己并不清楚。” 山娘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开口时就连语气都不见一丝抖动,“我自从昏迷中醒来,便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甚至没有任何关于昏迷以前的记忆,我只知道,要跟着小姐,听小姐的吩咐。” “小姐说,我以前并不是这个模样的,只不过失败之后,才变成了这样,其他的小姐没有说,我也没有去好奇,去询问的想法,只知道跟着小姐,听她的吩咐就好。” “后来,小姐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又对我说,她自己也成了个老祖宗手里失败的东西,比我强不到哪里去。我看着她哭,看着她又笑,只知道,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跟着她,听她的吩咐就好。” 顾判叹了口气:“现在孙雲菱已经没有了。” “是的,小姐已经没有了。” 她平静道:“我能感觉到,自己失去了所有一切,就快要死了。”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应该是没有想法。”她的气息毫无征兆就衰落下去,原本就无神的眼睛此刻仿佛又被蒙上了一层灰尘。 顾判静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的死亡。 山娘胖大的身体软软躺倒在了雪地中,她很平和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顾判准备离开的前一刹那,她忽然颤抖了一下,吐出最后一口气的同时,也喃喃自语说出一句话来。 “我想知道,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模样。” “我也很想知道。” 顾判看着她断气,身体很快变得冷硬,随手解开大氅丢到她的身上,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一步步朝着树林靠近过去。 孙府老祖,逍山老人。 两个名字代表的形象一直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一个是千娇百媚的女人,另一个则是一头体型巨大的猫头鹰。 他慢慢走着,一遍遍思考推演着不久后战斗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体内的热流也随之汹涌澎湃起来。 对于这一战,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如果对面只有一个逍山老人,那么通过项举人府邸的那次对拼,他自忖会有七成以上的胜算。 问题是现在又加上了一个还没有真正摸清楚底细的孙家老祖,前方顿时就多出来许许多多的不确定性,以及危险。 但他现在就是想要去跟它们正对面碰撞一次,不去管输赢,也不想去考虑生死。 逃,也不是不可以逃,但在躲藏在云层中的那东西注视下,他也不知道能跑出多远多久,就会被追到,然后不得不去面对它们的围杀。 这种情况他已经经历了很多次,每一次,都带给他相当不好的感觉。 认真分析起来,当他在孙家庄园忽然现那些鸟人的那一刻起,抽身而走的那扇大门其实就已经缓缓关闭,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对镜子里的小男孩如此暴躁的真正原因。 所以这一次,他不准备逃了,而是要直接找上前来,一脚把它们的家门踹碎,再闯进去做上一场,把里面肮脏污秽的瓶瓶罐罐都给砸个粉碎。 第172章 纸画 当顾判真正走到近前时,才忽然现,密林已经不见踪影,如今矗立在自己面前的,却是一座金灿辉煌的宫殿。 大门洞开,两队身着宫装的少女从宫殿内鱼贯而出,手持宫灯将门前的黑暗尽数驱散。 下一刻,一个略微有些佝偻着身体的男子小步而出,嗓音尖细道:“原来是方先生到了,娘娘如今恰好便在宫中,奴婢这就带方先生过去。” 两列宫女齐齐行礼道:“请方先生入宫。” 这又是在欺负他精抗不高啊。 顾判满面笑容,频频颔示意,来到距离最近的宫女身边,毫不在意伸手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停顿片刻后,一道寒光闪过。 咔嚓! 斧刃入体的声音有些奇怪。 顾判眯起眼睛,眼看着那名宫女一声不吭,也没有鲜血喷涌,而是嘭地变成了一张几乎被拦腰截断的纸片人,瞬间被呼啸而过的北风席卷至高空消失不见。 生命值加成了吗? 经验值增加了吗? 变化幅度实在是太小了,已经小到让他几乎无法察觉的程度。 或许,量变之后就是质变? 唰唰唰唰唰唰! 刹那间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前寒光闪烁,一个又一个的纸片人被打回原形,随即被夹杂着雪花的大风吹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纵然身边生着这样的事情,那青衣青帽的太监还是一脸谄媚的笑容,弓着腰在门前一动不动。 嘭! 顾判闪电般已经将最后一个宫女砍回纸片,一个大步来到佝偻着身体的白面太监身边,二话不说就是一斧劈下。 咔嚓! 鲜血飞溅,一颗人头嗖地飞起老高,落地后竟然又骨碌碌滚了回来,就停在顾判脚边。 他低下头,看着那个面白无须的面孔,一时间有些愣住。 这不是一个纸片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 只可惜,他也许是刚才砍顺了手,也许这人身上的活人气息太过微弱,总之就是一斧头把他也砍死了。 “小萤呢,她人在哪里?” 只剩下了一颗人头,那人却还没有马上断气,反而嘴巴一张一合,问出一句话来。 “你是孙雲菱和孙椁的大哥?” 顾判脸色微微变化,想不到上官萤口中的生病,得的竟然是这种难言之疾。 人头继续说道:“是我,你身上有我夫人的味道,她人呢?” “死了。” “那么,孩子呢?” “也死了,不,还没死透,不过应该也快了。” “呵呵,死了,死得好,死得好啊!” 两行鲜红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流淌下来,同时更多的鲜血从脖颈断口处涌出,很快就将大片白雪染成淡淡的红色。 但他还是在笑,就像是躺在温暖如春的卧室床上,在看着一本最好笑的杂书。 很快的,笑声低沉下去,然后迅消失不见,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死得好啊,一片白茫茫的,真干净……” 轻盈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又是两列提着宫灯的少女从门内走出,站定后齐齐蹲身行礼,口中柔声道:“娘娘请方公子入宫一唔。” 唰! 刹那间寒光再起,又是十几张纸片飘落。 不过这一次,顾判就没有再任由它们被风雪卷走,而是将它们收集了起来,仔细观察把玩了一番后,顺手塞进袖中。 又在宫殿门口等了一会儿,第三队提灯宫女踮着脚尖出来,然后他手上就又多了一叠残缺不全的纸片。 这一次过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纸片人再从里面出来了。 顾判深吸口气,上前一步,一斧砸落。 层层火焰将斧刃包裹,重重劈砍在宫殿金色的墙壁上。 轰! 淡淡红色火焰骤然升腾,中间夹杂着界限分明的黑白金三种颜色,顺着被一斧劈砍出来的巨大裂缝,瞬间将整座宫殿引爆。 大火只持续了短短不到三个呼吸时间,便倏然间随着宫殿的不见而消失殆尽。 顾判持斧而立,眯起眼睛,静静看着眼前骤然转换的诡异场景。 密林还是那片密林。 然而在密林里面,出现了一片空地。 那里是空旷的,但在最中央的位置,却有一张古朴典雅的书桌。 书桌后面,坐着一个纤细柔弱的白衣女子,在桌上那盏灯火的照耀下,隐约可见一张白皙如玉,吹弹可破的动人面庞。 她正端坐在桌后的木椅上,面对着桌面上铺开的一张宣纸,素手持笔,非常专注地在画着什么。 顾判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 男子一袭黑色长袍,身材颀长,平静宁和,观之如玉,他低着头,目光须臾不离白衣女子左右,仿佛眼中唯有她的存在,对其他的一切,全部视而不见。 呼啸而过的风雪似乎也不忍将这一幕唯美画面打破,便从别处飞过,单单将那片林间空地让开,就连桌上的灯火,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 顾判心中忽然间闪过这样两句诗词。 不过,并不是特别应景,如果将那两人的位置调换一下,才更符合一般人心目中定义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红袖添香场景。 白衣女子一笔落下,长长的睫毛轻颤,脸上倏然绽开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这一笑,顿时犹如百花齐放,生生将风雪寒夜、阴森密林的氛围冲破,给一切都增添出几分亮丽的色彩。 “好。” 站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轻轻抚掌,口中赞出一个好字。 “好!”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声不分轩轾的好字同时响起。 顾判话音未落,人已经穿过风雪,来到了林间空地的那张书桌面前。 轰! 四色火焰冲天而起,掩盖住层层光芒下闪电般劈落的那柄斧头。 在这样的阴森环境中,在外面那一地残尸鲜血的映衬下,你们搞这样一出素手作画,情郎相陪的场景,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所以说,还是要跟大环境相匹配才说得过去! 顾判心中满是恶狠狠地想着,斧头已经重重砸了下去。 唰! 一只手突兀地出现在了书桌上方,五根手指弯曲犹如利爪,间不容与那道寒光撞在一处。 轰! 顾判一个旋身倒转回去,嘭地将雪地砸出一个大坑,地面都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将双腿从泥土中拔出,面无表情盯着前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的一桌、一椅、两人。 第173章 联手 咔嚓! 两截断指落下,掉在平铺在桌面的白纸上,还在微微曲张颤动。 白衣女子微微蹙眉,看着自己刚刚完成画卷上突然出现的两根手指,以及从指节断口处快渗出的黑色血液。 “这幅画已经画不下去了,不能再要了。” 她幽幽叹了口气,直到此刻才抬起头,认认真真看了顾判一眼。 站在她身后的男子收回手臂负于身后,温和道:“既然画坏了,那就再做一幅吧,我也很抱歉。” “嗯,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有你的血肉作为画卷填充,这次的画作当会与之前的有所不同。” 她的表情重新恢复平静,唰唰唰运笔如飞,而后伸手将平铺在桌面上的那张纸拿起,丢垃圾一般朝着桌前轻轻一抛。 “来得好!” 顾判低喝一声,从坑中跳出,瞳孔中映照出那张在自己视线中迅变大的红色纸张。 正在舒展膨胀的画卷内,一个又一个的人像开始慢慢活动起来,然后从纸面上跳了下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山娘、孙家三兄妹、上官萤、大丫鬟、余管家、余浚、还有庄园中的一个个护院、家丁、仆妇…… 他们活动着僵硬的身体,很快便看起来与正常人别无二致,甚至比正常人还像正常人。 一道道目光聚集在顾判身上,有的人在笑,有的人在哭,有的人面无表情,还有的人在皱眉叹息…… 所有人的表现都不相同,唯一相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的眼中除了顾判,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大哥二哥,你们也都追到这里了啊。” 孙雲菱第一个将目光从顾判身上移开,转向身旁的两个男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紧接着,她又看向了大哥身边的红衣女子,略显惊讶道:“大嫂,你应该在家里呆着,不应该和我们一起前来追击这凶徒的。” 余高岸和余浚已经深深行礼下去,“老奴见过大少爷、二少爷,见过小姐、少奶奶,不负少爷重托,老奴和侄儿不眠不休跟踪数日,终于是抓住了他留下来的尾巴。” 孙雲菱的大丫鬟高高昂着头,对余家叔侄一脸的不屑表情。 哗啦啦! 其他的几个护院却是已经抽出了兵刃,对准了顾判所在的位置。 “少爷,杀害老爷的凶手就是此人!” 孙雲菱再次看向顾判,眼神中剩下的唯有一片冰寒的杀机,“抓了他,押到我爹墓前千刀万剐,才能宽慰爹爹的在天之灵!” 咕咕! 咕咕,咕咕! 之前悄然消失不见的绿色光点再次出现,居于高处树冠之上,四面八方将顾判牢牢围拢。 顾判站在被自己砸出的大坑边缘,伸手托起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心迅融成水珠,再化作蒸汽消失不见。 他并没有直接冲上去将这些人砍杀,而是在想一个让他有些疑惑的问题。 那就是,不久前在孙家庄园,与他交谈的,与他喝酒的,与他交手的那些人,他们到底真的是人吗? 或者更进一步去想,他们就算不是人而是异类,那么,它们是怎样的异类呢,是不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异类!? 他一开始还为之惊讶感慨的那些混乱关系,肮脏故事,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现实,还是说,根本就是并不存在的东西,只不过是它们在自己面前按照设定好的剧本和人设,从头到尾“演”了一遍而已? 就像是现在,他就被安排了一个万恶的杀手形象……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更让他背后隐隐凉的事情就是,生活在七塬郡内的孙家,在整个七塬郡内都势力颇大的孙家,与郡内数以万计的百姓牵连至深的孙家诸人,难道都是这样的东西? 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这两个家伙,玩得很溜啊! 顾判深吸口气,握紧了微微热的斧柄。 思考捋清这些混乱复杂的东西不是他所擅长,所以说,还是先来他一个眼不见心不乱,把它们全部都砍死再说! “为家主报仇!” “杀!” 一群人开始冲锋,和迎面而来的一个人狠狠撞在了一处。 咕咕! 同一时间,盘踞于高高树梢的绿色眼睛也动了起来,一只只翎羽纯黑的猫头鹰从天而降,出凄厉的叫声,朝着下方冲去。 轰! 刹那间火焰升腾,斧影纷飞,同时还有道道惨绿色光芒相互纠缠,不停试图将火焰压制下去。 唰...... 方桌上又展开一张新的红纸,女子微微皱眉,安然思索了片刻,又提起了那支纤细的画笔,轻轻点在了纸面上。 在她身侧,男子低头观摩,两人对不远处正在生的激烈交手完全视而不见,仿佛那些抛飞的残肢断臂根本就不存在。 “逍山,他竟然是一个人,而不是和我们一样的同类。” 画了几笔后,女子抬头看了看血肉翻飞的激战场面,将纤细的毛笔悬停于桌面上方,似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逍山老人淡淡道:“我知道,而且见到他之后,我才现,自己和他还曾经有过接触。” “噢?” 她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毛,片刻后若有所思道:“你之前曾经说起过,一个后辈被杀了,就连你在其身上留下的力量都没能保得住它的性命。” “传墨你说的不错,就是他......不过还好,我那后辈总算是完成了任务,把最后姓相的后代也给杀了个干净。” 她微微一笑,“是啊,我苦寻许久,直到你们来之前都没有任何现,却没想到他早已经死掉,并且早早改名为项,还花费银钱将后人送入到了书院之中,真的是辛苦你了。” 逍山老人盯着顾判看了片刻,露出一丝笑容,“除了刚才与我对拼的一下外,现在的他根本就没有出全力,他绝大部分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你我的身上。” “而且,那个让我也有些兴趣的小东西,也被他拿到了手中。” 白衣女子目光如水,最终凝聚在顾判腰侧,“是那面镜子吗,怪不得从开始到现在,那个人都在控制着自己的火焰,刻意在那块地方留出了一点空间。” “原以为那里是他的命门,没想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惊喜出现。” 逍山老人深深吸了口气,身体开始一点点膨胀壮大起来,背后唰地展开一对黑色羽翼,上下缓缓扇动。 白衣女子收回目光,抬头看了一眼,“逍山,你决定亲自出手了?” 逍山老人微微点头,“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需要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以他表现出来的实力,你自己的话恐怕会稍有吃力,所以说,我们同时出手,将之镇压。” 第174章 碎镜 咔嚓一声脆响。 顾判一斧将余管家的头颅斩掉,看着他化作飞灰散去,又猛地向左侧闪开一步,避开了呼啸劈来的一柄直刀。 轰! 惨绿色丝线从刀身上遽然爆,牵连到顾判身上,在火焰的灼烧下出滋滋的响声。 然后这个护院也被状似狂的顾判一斧砍死。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将单刃战斧横于身前,沉默注视着前方的山娘等人,以及在他们身后,正在从书桌后方缓缓起身的女人。 一直打小怪升级,难度慢慢提升,最后等级升满,装备神装之后再面对姗姗来迟的boss,果然只能是游戏之中的套路吗? 为什么在他眼前的敌人,还没等他刷完仅有的一批小怪,直接就要两个boss联合,同时要朝他动手呢。 顾判深深吸气,体内忽然出阵阵滚雷般的闷响。 传墨小心将纤细修长的笔杆收好,毫无征兆就消失在了书桌之后。 比她更快的则是逍山老人,狂风呼啸之中,一头比人还要高大许多的怪鸟已经来到了近前,尖锐锋利的鸟喙喷吐着惨绿光芒,闪电般啄了下来。 轰! 顾判的身体在这一刻陡然膨胀,爆出一团血雾。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烈焰掌火焰顷刻间狂躁到了极点,将那团突兀出现在这里的液团轰然引爆! 轰! 一人多高的怪鸟出凄厉的啼鸣,大片翎羽脱离身体四散乱飞,一道又一道巨大的伤口在它的身体表面裂开,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骨骼。 顾判一斧头砸在鸟喙顶端,间不容又是一拳重重轰出,直接穿透它的右眼,旋即化拳为爪,将一只惨绿眼球生生捏爆。 鸟喙被斧头砸得向下掉落,却在半空中遽然转向,只一下,便将顾判的腰腹部啄出一个碗口粗细的大洞,鲜血喷涌而出。 哧! 顾判的身体又是一颤,拼命扭动移开半尺距离,堪堪避开背后那只纤纤玉手对要害的直刺,而是以左肋硬生生扛住了这一下攻击。 传墨手上被层层状似墨汁的黑色液体包裹,穿透层层火焰,以小腹挨了两脚为代价,捏碎顾判两根肋骨骨。 她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噗地喷出一口墨色液体,双手交叠按在了小腹上面,努力消减着熊熊燃烧的四色火焰。 数个呼吸后,顾判斜靠在一棵燃烧着的大树上站定,面无表情看着前面分列左右的两人。 传墨身上的火焰已经熄灭,但却已经将她的衣衫化为灰烬,还在小腹上留下一大片焦糊的痕迹。 逍山老人恢复人形,右眼只剩下个湿淋淋的血洞,嘴上也有一道斜劈的伤口,几乎将下半张脸都分成两片。 “第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人,这么看来,上一次在举人府邸的隔空交手,反而是给我带来了错误的信息。” 逍山老人依旧平静,只是说话时的语调,听起来很是古怪。 传墨低头注视着自己身上的创伤,淡淡笑道:“就算是以你的实力,同时面对我们,你还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豁嘴就别说了,你就不怕漏风吗?” 顾判嘶声笑了起来,目光转向了传墨,“没想到,你连血都是黑的。” 紧接着,他吸吸鼻子,嘴角抽动了一下,“恩?不对,这不是血,这是墨水。” 咔! 巡狩利斧闪电般向后挥出,将隐藏靠近过来的孙雲菱一斩两断。 紧接着,斧头自顾判的右手上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被他的左手紧紧握住,切断了另外一侧偷袭的家丁人头。 但是同时响起的还有咔嚓一声脆响。 那面一直被他好好保护在腰侧的铜镜裂开了,碎片散落一地。 “原来你的目的根本就是这面铜镜。” 顾判愣了一下,却是露出一个类似苦笑惨笑,却又不太像的古怪笑容。 做完这一切,他咬牙切齿,不敢再轻易动弹,以免再次牵扯到腹部和左肋的伤口。 但是,不远处的逍山老人与传墨的脸色却起了变化。 因为他们同时感觉到,顾判的在杀掉了孙雲菱和家丁之后,竟然诡异地减缓了气息变弱的趋势。 传墨眉头皱起,“这个人的身上,隐藏有许多秘密。” 逍山老人道:“对于有秘密的人,我的一贯做法就是直接杀掉,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感兴趣,都是在给他们成长的时间与空间。” “没错,死人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也就没有了探索的价值。” 传墨轻轻点头,唇角一滴墨色液体脱离娇嫩的肌肤,滴落下来。 就在这一刻,两人同时消失不见。 [笔趣岛 .biqudao.info]顾判瞳孔猛地缩小到针尖大小,面容扭曲,不得不用一声暴喝来缓解体内被他引爆的痛苦。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轰! 一刻钟后,一道身影挣扎着从焦黑的地上站了起来,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后,忽然放声狂笑起来。 他拖着凄惨到不能直视的身体,走出一段距离,在平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身旁停下脚步。 她从左胸一直到右胯,横贯着一道几乎将身体切成两半的巨大伤口,透过伤口,还可以看到体内蠕动的内脏,以及大团大团的黑色液体。 颜色淡红的火焰正在静静舔舐着她的身体,将黑色液体不断蒸,散出一种和血腥味差别极大的奇怪味道。 她看到了顾判,却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任由他将手覆盖在自己的身上,将那正在以其身体为养分燃烧的火焰变得更加旺盛。 “你以为你们是二打一,却下意识就忽略了,我其实也是有帮手的。” “虽然那只是个弱逼,但严格说起来,咱们,其实是二对二。”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一道寒光在眼中越来越大,直至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噗! 顾判一斧将她的头颅剁掉,又追上去补上了几下,直到将那具身体斩到七零八落,才算罢休。 接下来,他将那张书桌上几乎所有的一切东西,都用火焰与利斧充分灼烧与砍伐,只是将那叠感觉不是凡品的红纸给收了起来。 最后,他来到了一头已经开始凉的猫头鹰尸体旁边,同样用挥舞斧头将其大卸八块之后,才伸手钻进它右眼处的血洞,在里面摸寻了许久, 许久后,他带着满手的血迹和脑浆,手指间夹着一块小小的镜片从血洞中钻了出来。 “呵,真是一头天真的傻鸟,以为提前把镜子打碎,就能在最后决战前抹除掉不稳定因素了吗?” “你老师怕是从来没有教过你,在一面镜子被打碎之后,千万不要悲伤哭泣,因为你一下子就多出了好多面镜子。” 第175章 墨雨 “没有生活常识还真是可怕。” “所以说,最后一刻被镜子里怂逼的力量干扰,导致输掉战斗,你们其实输的并不冤枉。” 顾判慢慢说着,哈哈笑着,气息却仍然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下跌落。 “咦,这两个家伙很厉害了,怎么提供的加成却并不算多?” 一丝疑惑从心中升起,但很快的,顾判便被另外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占据了大部分心神。 他这次受的伤很重,如果想要最短时间内恢复的话,就必须要消耗掉巨量的能量。 而对于人这种杂食性碳基生物而言,补充能量的办法并不多,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吃。 所以说,顾判直勾勾盯着地上比他还高大很多很多的大鸟,陷入了沉默。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如果只看它现在被红烧之后的鸟样,那吃起来简直不要太爽,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纠结犹豫。 但一想到不久前这货风流倜傥、红袖添香的模样,他就忽然间生出了些许的膈应感觉。 顾判围着这头巨型猫头鹰转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它已经折断的一对翅膀上面,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对啊,就算它以前变成过人,但这长毛的翅膀却并不是人类所能拥有。” “我不吃它的身体,只吃这对烤翅不就行了?”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吃完之后,会不会和那次吃了豹肉一样,会出现难以预料的问题。” “只要吃慢一点,时间线拉长一点,那样即便是出了问题也能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想通了就不需要任何犹豫,顾判当即将那对可以当成大型滑翔翼的翅膀扯了下来,熟门熟路开始去毛剥皮,然后生火开始烧烤。 好在两对翅膀上的骨肉还算不少,吃完后虽然无法完全满足对于更多能量的渴求,但总算是让他的伤势得到了控制,生命值增强后强大的恢复能力开始加力,一点点将残破的躯体修补完善。 更重要的是,随着经验值的增加,烈焰掌又能够再次提升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看着指尖上方静静燃烧的那缕红色火焰,心情骤然间平和安宁下来。 又过了片刻,坐在那里休息的顾判睁开眼睛,从身上摸出了那块镜子碎片。 “咦,小家伙醒了啊,你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异类也存在重伤后昏迷这一说法。不过看起来你的运气不错,能从刚才的战斗中存活下来。” “想吃东西吗,那边是你的杀父杀母之仇人,饿的话可以去食其肉,喝其血。” “你说什么?还能闻到异……呵,闭嘴,你不要说了。” 顾判说着说着忽然就笑了起来,然后整个人毫无征兆腾空而起,斧头划出一道寒光,重重落在已经四分五裂的女人尸体上面。 轰! 淡红火焰升腾,将地上残破的身体尽数包裹在内,出烤肉所独有的滋滋响声。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又捏住了那块铜镜碎片,“雷达,你说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就在这个早已经死透的女人这里,但是,她马上就要被烧成骨灰了,你口中的敌人又在哪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地上的躯体完全化作灰烬,都没有任何异状出现。 顾判还是默默站在原地,想了一下后还是觉得镜子碎片里面的小东西说的有道理,或许他真的还没有将敌人赶尽杀绝。 因为就算是排除掉它那敏锐的感知,单纯从生命值和经验值加成数量上分析,历经艰难困苦才杀掉的这两个强大敌人,给他的加成实在是太小气了些。 真的对不起它们两位的实力。 那么,躲起来的那个异类,它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呼...... 淡红色火焰以顾判的身体为中心,迅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一段时间后,熊熊烈火已经在密林之中形成无法阻挡之势,再借助呼啸的北风,刹那间将火线推进的度提升十倍不止。 北风中夹杂着的雪花还未落下便已经化作蒸汽消散,再没有在火场范围内落下分毫。 不对,还是有些许雨滴掉到了地面。 顾判忽然伸手,掌心向上,接住了一滴从天而降的水滴。 他低头凝视着掌心正中那颗来回滚动的墨色水珠,脸色陡然间变得阴沉下来。 这不是大雪被炙烤后化成的雨水。 它应该是一滴墨汁。 下一刻,顾判将手上的黑色液珠烤干,抬头看向了不知何时变得如墨般漆黑的天空。 “下雨了。” 他暗暗叹息一声,周身火焰再涨。 哗...... 以第一颗黑色墨滴落入火中为起始,更多的墨滴开始从高空落下,直至形成大雨滂沱之势。 淡红火焰依旧在燃烧,却已经失去了最初时那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与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完全纠缠绞杀在一处。 墨色雨滴越来越密集,没用太长时间,密林间每一处空间,都是火与水交锋的战场,到处都是干涸的墨渍,到处都是升腾的雾气,以及树木燃烧殆尽后形成的碳灰。 “挡不住,就算是我能够一直补充红炎,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火焰终将随着树木的燃尽而熄灭,但这黑雨却似乎无穷无尽。” 顾判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地面上那几块早已经辨认不出是什么的焦炭。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半径为一丈的空间始终保持着平静宁和状态,不见一滴黑色水珠,但同样不见一点火苗,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和平常无异的空间环境。 但缩在铜镜碎片之中的它却并不这么想,虽然没有水与火的激烈交锋,但在它看来,这里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只要那个人稍稍动念,它便会在刹那间化作飞灰散去,没有任何反抗逃跑的余地。 “已经把新领悟出来的能力都用出来了,就连地下的冻土层,也用红炎细细耕耘了一遍,但却还是感觉不到那个异类的存在......” “它到底藏在了哪里?” 顾判随意在周围走动,心中已经生出了暂时退却的念头。 以他当前的状态,根本无法长时间维持如此程度的力量,既然方才的努力都无法将之逼出,那么大概率是不能找到它了。 所以说,他马上就要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既然要退避,那就一泻百里。 轰! 顾判力灌双腿,整个人犹如一脱膛而出的炮弹,穿透重重密林就朝着远处遁去。 但没过多久,他就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前方不远处那具缺了翅膀的猫头鹰尸体,很有些蛋疼地叹了口气。 精抗,还真的是亟待提升啊! 第176章 画笔 密林被笼罩在滴滴答答落下的墨雨之中。 顾判凝视着昏暗的夜空,再看看似乎在咧着嘴嘲笑他的鸟头,忽然感觉自己的肚子饿到了极点。。 现在问题已经出现,那就是他就算想走,却能不能真正走脱的问题。 虽然他看不到它,但是,他自己的一举一动却似乎尽在它的掌握之中,就算是一路冲出了这片密林,也有可能被一路跟随,如影随形,又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 “没办法了。” 顾判幽幽叹了口气,咕咚咽下了一大口口水。 “它其实也就只是一只鸟而已,纵然可以将自己幻化为人形,但归根结底,它就是一只鸟。” “吃了这只炭烤猫头鹰,就能补充更多的能量,至少可以将现在的状态继续持续下去,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刚刚吃了烤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反应,那么再慢慢吃掉一只烤腿,应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思虑至此,他当即调转方向,朝着那头巨鸟的位置走去。 刚刚迈出几步,顾判却猛地停了下来,视线从数丈外的地面延伸出去,一直看到连他也看不清楚的黑暗尽头。 在还未完全熄灭的火焰映照下,他现地面上的黑色雨水正在聚集成一道道水流,更奇怪的是,水流前后左右相交,似乎连成了一张无比巨大,又形成了无比复杂图案的画面。 他如果没猜错的话,好像自己现在正处在这张由黑水编织而成的画卷中央。 “出乎意料的展,刚才那名为传墨的女人以纸笔作画,便可以造就实力可堪不错的纸人,现在她这是要以一片天地为画卷了么?” “那么,接下来即将降临的会是怎样的攻击?” “已经将这个女人砍烧碎尸了,敌人还没死的话,又会躲在什么地方?” 哗啦啦! 地面上的黑色水流开始游动起来,沿着规划好的轨迹缓缓流淌,有些地方甚至违反了最基本的物理学定律,水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从低处向着高处游动。 如果从高空中俯瞰下来的话,还不知道这会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 以一片天地为画卷,这得是多粗的笔才能...... 顾判忽然间愣住。 对啊,笔呢? 传墨手里最开始那只纤细的毛笔呢? 刚才战斗结束后,他劈碎了桌子,砸碎了砚台,收起了那叠子一看就不是普通材质的红色纸张...... 但是,他竟然下意识地就把那根笔给忽略了过去。 现在,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是不是恰恰就拿起了笔,正在对他进行攻击? “可惜我不会飞,不然倒是可以升到空中,居高临下看看这些黑色水流,它们连起来到底是什么图案,再寻找一下,到底那个敌人隐藏在何处挥笔泼墨。” 顾判深吸口气,心中陡然冒出一个让他都有些惊讶害怕的想法。 不会飞,但是他可以跳。 等跳到高处后,如果他在身体下面引爆一大团“乾坤借法”,再借助剧烈的大爆炸冲击波之力向上抛飞的话...... 那么,他到底能跳多高? 最后从天上摔下来,又会摔得多惨? 咔嚓! 他一边默默想着,动作却是没有任何停顿,一把将烤焦的鸟腿拽了下来,又狠狠一口咬下。 很长时间后,当顾判终于将一整只烤鸡腿吃完,他已经是第六次见到了这头老鸟的尸体。 这就是精抗太低的恶果,已经让他完完全全品尝了个够。 无法走出这片密林,无法找到敌人在哪儿,无法真正抹除掉蜿蜒流动的黑色水流,就算是他从战斗起始时就引爆的火焰,这次却仿佛也失去了应有的部分**虚妄效果。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 他看了看两对翅膀和两条鸟腿全无的那只鸟儿,认为自己有可能会被饿死。 不知不觉间,地面上的黑色水流来说涌动起来,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达到了沸腾的程度。 顾判的脸色随之变得有些凝重,停在原地思索片刻后,他猛地踩踏地面,整个人如同被投石器抛起的石块,瞬间离地数丈。 紧接着,就在他达到最高点,滞空停留的那一刻,半空中陡然爆起一团巨大的光芒。 轰! 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传递出去,也将刻意调整好姿势的顾判朝着更高的空中抛飞。 自由飞翔的感觉很容易令人紧张,那是人在面对到生命危险时油然而生的心理反应。 但比起飞翔,更让他心中砰砰直跳的却是眼中看到的景象。 下方本该是密林的位置,只有一张狰狞可怖的巨大鬼面,还在燃烧的淡红火焰,给这张黑色的面孔涂抹上了一片血色,犹如道道伤痕,正在汩汩渗出鲜血。 视线向更远的地方延伸,终于让他看到了在大雪之中本应该存在的白色,茫茫的雪白,围绕着下方的巨大鬼面,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忽然间,一条条黑色水流从燃烧鬼面内向上激射,就像是一道道锁魂的链子,朝着他涌动缠绕过来。 “我被压制的感知恢复了少许,嗅到了它存在的痕迹。” 项洌稚嫩的声音在顾判心底响起。 然后顺着它指引的方向,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了在下方某个角落忙碌的影子。 那竟然是一支孤零零的毛笔! 没有握笔的手,也没有作画的人,根本就是一支毛笔,在独立完成一个巨幅画作的绘制。 刹那间,他就接受了这个本应该匪夷所思的事实。 有大魏京城的魔性妖刀珠玉在前,更有前一个时空听到过的诸多笔仙故事打底,如今真的多出来一个有灵智的笔精,也不是什么太难接受的事情。 因为他的精抗太低,所以之前最大的问题就是现不了敌人, 既然现在已经现了问题,那么就要去解决问题。 而解决的办法也只有一种,那就是不管不顾,先掉下去给它来上一斧头再说。 轰! 高空中,再次暴起一团光芒,将无数道缠绕过来的黑色水流尽数驱散。 寒光闪闪的单刃战斧卷起道道狂风,带着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闪电般出现在了鬼面眉心正中的位置,以山崩地裂之势朝着下面盖压下来。 第177章 鬼面 “如来神掌!” 随着顾判的一声大喝,汹涌澎湃的火焰追逐着一团无色无质的东西先一步落下,真的就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模样,重重印在了鬼面正中。 轰! 整个地面都震颤了一下。 鬼面眉心,连同小半个鼻子刹那间全部被猩红火焰所填满,远远望去犹如被人一拳砸塌了鼻梁,鲜血汩汩涌出。 下一刻,寒光闪闪的斧刃直接落在了鬼面上,没有太多阻碍便破开黑色屏障砸了进去。 还在勾勒下一道墨色丝线的毛笔猛地停顿,笔杆微微颤动上扬,似乎是在惊讶,这突如其来的攻击竟然直接对准了它的本体。 哗! 足有长枪大小的笔身倏然转向,泼洒出道道浓稠黑水,浇在猩红火焰上面,爆出连成一片的密集轰鸣。 轰! 从天而降的顾判一斧斩下,与从下方闪烁刺来的笔尖正面相撞。 下一刻,他脸色猛地一变,低头看时,只见一道淡淡的黑色水流顺着斧身逆流而上,刹那间就已经将右手染成黑色,并且还在迅朝着手臂蔓延。 咔嚓! 刚刚完成防御、反击的长笔却又是猛地一颤,毫无防备被毫无征兆从另一个方向劈砍过来的斧头正正砸在笔杆上面。 “这种被侵入腐蚀的感觉,真的是,痛彻心扉!” 伴着低沉而又痛苦的咆哮,顾判左手紧握的巡狩利斧骤然消失不见,而后毫无征兆又出现在了右手之中,从另一个角度再次重重劈落。 紧接着,顾判右手上的斧头同样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却诡异地跑到了脚边,被当做了一只皮球般拔足怒射,呼啸着劈砍在了同一处位置。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 那杆长枪般的毛笔剧烈颤抖着,笔杆被斧头接连劈中的部位陡然现出一道狭长的裂痕,大量黑色墨汁从里面流淌出来,滴滴答答掉落地面。 顾判默不作声,闪电般又是一斧头落下,同时还不管不顾,又一次引爆了烈焰掌热流与乾坤借法真元的战争。 这一次,那杆本是用来写字作画,如今却被迫化身长枪,和红炎利斧对拼硬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笔,从中间朝下的地方断开了。 轰隆! 一道闷雷在耳畔炸响,占据了不知道多少多少亩地面的鬼脸凄厉咆哮起来,刹那间就将顾判震得气血浮动,几乎站立不稳。 轰! 顾判一言不,又是一斧狠狠砸落。 那支笔在硬抗了这一记劈砍之后,忽然间一动不动,停顿在半空之中。 它剧烈颤抖着,从笔杆正中间裂开,丝丝缕缕的黑色墨汁从断口处渗出,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流淌下来,很快就勾勒出了一副近乎实景的画面。 天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亮了。 不对,不是天亮,而是从笔尖下方释放出的光芒。 顾判眼前一花,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座深宅大院。 一道纤纤玉立的身影正站在宅院深处的一间屋内,透过窗户仰望着外面明朗的星空。 顾判死死盯住那支几乎折断的笔,以及在它周勾勒刻画出的场景,不由得挑起了眉毛。 他这是在看电影吗? 这玩意竟然还有这种功效? 但是,电影他可以不看,还是要抓紧时间把那支该死的毛笔砸碎烧烂再说。 轰! 锋利的斧刃挟裹着层层红炎,闪电般从那支笔的裂口处划过。 紧接着没有任何犹豫,他又挥出了第二次斩击。 同样从笔杆上一划而过,没有任何接触到实体的感觉。 顾判没有继续下去,而是看着眼前越来越真实的场景,小心向后退出了一段距离。 本以为再来一斧子就能真正结束战斗,没想到那东西却以一种他暂时还无法理解的方式,变成了如同三维立体投影般的存在。 他的攻击竟然对它产生不了什么效果。 要不要再爆它一次? 顾判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便被他掐灭。 再以天地无极和烈焰掌联动,爆一次也不是不行,但却会让他如今的身体状况变得更加糟糕,在如今的情势下,倒是可以先选择更加稳妥一点的方法。 轰...... 一线红炎自顾判掌心喷出,刹那间越过数丈距离,在那支笔所在的位置静静燃烧着。 两者似乎互不打扰,一个在专心致志地泼墨作画,另一个则在画卷上面点了一团红火,将场景中的一切都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好像有点儿效果,红炎包围,配合上项洌的感知,他已经隐隐能触摸到它的存在痕迹。 但是还远远不够。 顾判心中一动,开始更加精细控制着烈焰掌火焰的释放,密切关注着所有的变化。 当然,他也就顺便耗费了那么少许的注意力,不时看向了笔与火下方已经开始播放的“实景电影”。 在窗前沉默站立许久后,少女忽然低低叹了口气。 “天下初定,休养生息,天佑父兄,终于平安从战场归来,虽然都落下了缠绵不去的伤病,也让我们孙家没有就此直接崩塌。” 她说着说着,忽然间就哭了起来,“只可怜我那刘郎,却最终还是埋骨裹尸于沙场之中,完全就忘了,还有我在家中一直苦苦等候。” 竟然还有声音? 顾判心中一动,但更让他感到些许意外的地方还在于,那个少女口中说的话。 天下初定!? 一直小心戒备的顾判皱起眉头,再仔细看那倚窗啜泣的少女,忽然间现她的面相似乎有些熟悉。 她就是刚才执笔作画的那个白衣女子! 只不过现在是甜美青涩的少女之时! 一念闪过,顾判对火焰的控制顿时变得更加精细,整个人也晋入到一种空明无念的状态之中。 唰! 陡然间画面再变。 这次出现在顾判眼中的还是那个女人,却是比之前要成熟美丽了许多,已经和伏案作画的白衣女子有了七八分的相似之处。 她面容显得有些哀婉,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里面是个咿咿呀呀还不会说话的婴儿。 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她转过身去,咬着下唇把孩子递了过去,就在那里看着他含笑逗弄。 又过了片刻,男子把孩子放到一旁的小床上,环抱住她,在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便相拥着进了帘内的大床。 咦,窗帘被放了下来,这是不让他继续看了。 顾判微微叹了口气,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终于成亲生娃了么? 只是她刚才看起来为什么一脸忧伤,难道是抱着如今相公的孩儿,却又想起来当初战死沙场的刘郎? 顾判正想着,忽然间场景变幻,男子已然在她的服侍下穿衣离开,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以及刚刚被她抱在怀里的婴儿。 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婴孩,开口一句话便让顾判惊讶至极。 “苍天无眼,为何要让我遭受如此劫难!?” 第178章 回溯 “这些该当千刀万剐的匪寇,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此毒手!?” “杀吾父兄,污我清白,还让我生下来这丑陋罪恶的孩子,只是大哥还有孩儿留下,我却不能像大嫂那样但求一死。” 她一边说着,一边宠溺地看着怀里的婴儿,过了片刻,又转头看向后面床上,孤零零躺在那里的一个幼儿,脸上顿时写满了厌恶郁结的表情。 呃...... 原来她抱着的是哥哥的孩子,后面床上躺着那个,才是她自己的孩子。 那么,刚才逗孩子的男人,应该就是杀了她家人的仇人? 顾判一下子愣住,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展开。 唰! 画面再次转换。 映入顾判眼帘内的,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男女,少年在前面飞快奔跑,后面则是提着裙子的少女喘着气跟随。 已经中年,看起来却更加成熟美艳的她悄无声息出现在不远处的阁楼上,低头注视着欢快玩耍的两人,一直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两个孩子长大了,就是不知道,到底哪个是她的亲生孩子,哪个又是她大哥的孩子。” “还有,那个曾经出现过的男人呢,跑哪里去了?” 顾判有些疑惑,但更让他疑惑的是,在这样一幕幕的场景中,那支可在纸上作画,又可当做长枪战斗的毛笔,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他现在是在观看对孙传墨一生的回顾,那么,笔又是在什么时间出现的? “小姐,有人已经找到了当年那帮匪徒中最后几人的踪迹。” 一个中年仆妇出现在她的身侧,取出几张写满字迹的签纸递了过去。 她拿在手中,认认真真看了好长时间,才露出一丝笑容道:“盖屋购地,置办家产,他们如今反倒是成了家有良田的乡绅善人了?” 中年仆妇低头沉默不语。 她又将那纸签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叠好收入袖中,又笑了起来,“你让管家去请一下唐通判,就说我们孙家的几支商队遭了贼,想让他帮忙疏通关节破案。” “是。” “然后你去吩咐后厨,弄一桌席面出来,菜品以清淡为主,酒水就用花雕,一定要炖上一锅鲜菌浓汤。” “是。” “都安排好了,你就跟我去西厢房,把那间卧房好好收拾一下,备好沐浴熏香一应物品,再放上一些雨前的掐尖绿茶。” “是。” “我和唐通判在西厢时,你就隐于暗处看守,等唐通判走了,过来帮我梳洗打扮,再送我前去城西和锭巷,见一见府兵陈校尉。” “是。” 孙传墨说完,似是感觉到有些疲倦,便伸了个懒腰,将身体曲线完美显露出来。 “荞姐,你去吧,骤然听闻杀兄杀父仇人之消息,我是一刻也不愿意多等了。” “小姐,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她捂住嘴,又低声笑了起来,“你让我家破人亡,我就让你们全家死光,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唰! 眼前又是一阵场景变幻。 这一次出现在顾判眼中的,却是一间黑暗封闭的密室。 已经是半老徐娘的她斜靠在躺椅上,侧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年青男子。 “你,让我杀的那个人,他并没有还手,而且他还说,我的父亲也是死在了你的手上。” 他狠命掐着自己的手心,鲜血滴滴答答流淌下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缓缓直起身体,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的,又都知道些什么??” 年青男子痛苦道:“他对我说,父亲年轻时是个多情种子,事后却薄情负了你,但他不知道你当时但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你竟然会锲而不舍一直追寻,还不分青红皂白置数十口人于死地!” “呵,他就对你说了这些吗?” 她又笑了起来,重新躺回到椅子上,还闭上了眼睛,“没想到这些年过去,当时那些个心狠手辣、凶残阴戾的人们会变成这个样子,满口胡言乱语,真的是让人想笑啊。” “你还没有说,你们当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不是你杀了我的父亲。” 她猛地站了起来,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你要记住,你是没有父亲的!” “但是,在我小时候......” “你小时候?”她咬牙冷笑起来,“你想说小时候那个抱你的男人吗?他不是你父亲,而是我们家的仇人!” “仇人......”青年男子同样冷笑起来,“他是阻挡了你和当时的七塬郡通判通奸的仇人吧!” “怪不得你从小就对我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反而对我那妹妹关心有加,说起来,是不是她就是你和通判生出来的野种呢?” 啪! 他脸上挨了一记耳光,踉跄两步靠在了墙上。 “墨小姐,小少爷他离家出走了,要不要我去......” “荞姐,不用管他,他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用管,这是那个人留下来的种,我孙家不留他。” “有这个时间和人手,还不如多派人再去找一找姓相的那个匪徒,看看他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 顾判默默看着这一切,如同在看一幕家庭伦理大剧。 刹那间场景再换,她此时已经不再年轻,满头青丝也开始有了变白的迹象。 她坐在书房里面,看着一封沾着鲜血的信件,脸上的表情愤怒而又悲伤。 “荞姐,找到那畜生的踪迹了吗?” “还没有,不过,他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七塬郡境内。” “找到他,杀了他。” “但是,他毕竟是小姐的骨肉。” “呵,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的,还有那个凶徒的血,如今又做下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不需要考虑,也不需要犹豫,找到他,杀了他。” 场景再次变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似乎功夫不错的荞姐死了。 她所豢养的武者在一次护送商队的时候突遭埋伏,顷刻之间折损大半,只剩下少部分人浑身带伤逃了回来。 再后来,她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破门而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阴鸷狠厉的汉子,将她软禁在了一个院子里面。 去而复返的男人正式执掌孙家,并且依靠她一直以来努力积攒起来的大量财富,开始了肆无忌惮地挥霍享受。 第179章 传檄 她一直待在那间小院里,过着艰难困苦的生活,但却还一直没有放弃生的希望。 因为,她哥哥的女儿还活着。 下一次变幻场景之后,她正坐在一间灵堂内,身前摆放着一尊上好的棺木,在棺木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子。 顾判很快认出来,棺材里的女子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也是她大哥留下的骨血。 结果,这小姑娘竟然也死了? 她的儿子从灵堂外闯了进来,一把揪住她的头,把她按在了棺材上面。 “那贱女人竟然敢不从我,也就是我说要杀了你,她才勉强入了我的房中,但整日里就像是个木头疙瘩,惹人厌烦,所以我就掐死了她。” 他浑不在意地说着,“看在小时候陪我玩耍的份儿上,我留了她一个全尸,母亲大人,你该怎么感谢我啊?” “你就在这里陪着我那妹妹吧,哈哈!” 他大笑着甩门而出,把她和她留了下来。 顾判一边观察着整个场景上方那支依旧虚幻的毛笔,一边再次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火焰输出,让那种脆弱的平衡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不知不觉间,场景再一次变幻。 还是那间灵堂。 灵堂内还是那一具棺木。 不同的是,坐在棺木前的女人已经变得更加苍老,而在棺木内,躺着的女人已经化作了一具森白骨架。 嘭! 门被踹开了。 她的儿子一身酒气闯了进来,直接一巴掌就把她扇倒在地。 “你上次说起过的,我亲生父亲做匪时藏下的宝藏呢?它们在哪里!?” 她抬起头,浑浊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终于把钱又都给败光了?” “贱女人,你说不说!” 他陡然暴怒起来,恶狠狠从袖筒中拔出来一柄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面。 “不说的话,我就一刀杀了你!” “我不是已经把所有地方都告诉你了吗?你想去取那最后一批财宝,就去吧。”她闭上眼睛,平静说道。 “哼,那几个地方挖出来的东西也叫藏宝?还不如把埋金银的宅院卖了值钱,最后这个地方我找不到,你带我一起去!” “我是不会去的。” “你不去?不去我就杀了你。” 唰! 场景陡然再变。 顾判看着她在十几个人的包围之下,走在一处昏暗的地道之中。 然后一扇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了,里面是一间密室,密室内摆放着成箱的黄金白银。 他们几乎瞬间陷入疯狂,几个人猛地就扑了过去,却陡然间掉落进了陷阱之中,浑身被尖锐的地刺扎了成了血葫芦。 他想拿刀逼着她上前,却忽然现那个苍老的女人竟然突然就从他的眼中消失不见,直直掉进了一个地洞之中。 他不愿进入地洞追赶,便指挥着剩下的几人,一点点试探着终于来到了金银之中。 他们把沉重的箱子一个个从密室内搬了出来,但是却惊恐地现,地道唯一的入口已经被刚刚生的塌陷堵死。 而她就站在那里,冷冷看着他们,而后消失在岔道之中。 顾判看到这里,总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那匪的藏宝之地,而是孙传墨在还执掌孙家时,提前做好的陷阱,以金银财宝为诱饵,准备将踏入陷阱的人一网打尽。 陷阱肯定是用来对付那些匪徒的,只是随着她手上掌握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最后也就没有用到这处布置。 不过现在,竟然被她用到了自己的逆子身上。 而且她毕竟年纪大了,自己也走不脱,干脆就一起埋了进去。 不过,她凭借着对这里的熟悉,加之他们之间的内讧,竟然一直活到了最后。 再后来两个场景,一个是孙传墨在从尸体上割肉吃,另一个则是,,她一点点把自己的儿子给切成了碎片。 终于,到了最后。 她也要被耗到灯枯油尽,马上就要死掉的时候。 顾判的心一点点绷紧了起来。 时间并不算长的电影将要迎来结局。 那支笔,应该就要出现了。 或许当场景中那支毛笔出现的时候,就是虚幻与现实的交点,也是它试图反击或者逃跑,他要对它进行镇压的的那一时刻。 顾判一边感知控制着自身散的火焰,一边默默关注着漆黑地下,即将被渴死饿死的孙传墨。 她死了。 场景在这一刻定格了。 一个人躺倒在一堆白骨之间,闭上了眼睛,气息全无。 很快连尸体都变得僵硬。 顾判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疑惑和凝重。 在最后的一幕场景里面,那支笔竟然还是没有出现。 它这是要干吗? 弄得这么麻烦,就是为了让他了解一下孙家传墨小姐的悲惨人生? 还有,既然这老婆婆已经在地下的密道中死掉,那么他刚才见到的那个安静作画的女人,又是什么情况? 那支笔勾勒描绘出的仿真画面就在此刻完全定格。 不仅如此,原本看起来真实无比的场景正在变得虚幻,就像是一张像素越来越低的画面,随时都有可能退化到马赛克的状态。 顾判缓缓调整着身体,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杆已经不再从断口处喷出墨汁的毛笔上面。 通过红炎的不间断释放试探,他对于毛笔的感知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它就将失去这种“虚幻”能力的加成,再次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笔下描绘出的立体画卷落幕的瞬间,就是它显露痕迹之时。 而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一击定胜负的时刻...... 顾判屏息凝神,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然后,他忽然间听到了很轻微的声响。 啪嗒、啪嗒…… 好像是人在放轻脚步走路时出的声音。 顾判循着声音传出的方向低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那幕已经花得看不太清楚的立体画面中时,不由自主猛地眯起了眼睛。 他看到了一双脚,穿着灰黑色的马靴,脚尖位置还有一个小幅度向上挑起的弧尖,看起来和一般的靴子有所区别。 这双鞋子的式样,尤其是那个上挑的弧度,像极了大魏军镇中精锐骑兵配备的制式马靴。 那双脚站在孙传墨的尸体旁,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后续的动作。 咕咕! 极为熟悉的叫声响起。 顾判猛地握紧了斧柄,在立体画面中又看到了一只手臂。 那只手上缠着暗红色不知道是绷带,还是布条的东西,手腕上面还绑着一只小小的铭牌,上面刻着几个看不太清楚的字,仔细辨认一下,前面那个字比较模糊,只能看到左半边似乎是“文”,后面两个字好像是“传檄”…… 是文,还是刘!? 顾判心中猛地一跳,视线上移,就看到在那个人的小臂,瞳孔顿时就又是一缩。 不仅仅是因为那只手臂上穿戴着疑似大魏骑兵的制式护臂,更是因为在臂弯处,还立着一只翎羽纯黑的猫头鹰。 它轻轻从那人的手臂上跳下,落在了孙传墨的尸体上面。 那只手很快缩了回去,但紧接着便再次出现,这一次,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细细的毛笔。 那只手把毛笔同样放在了孙传墨的尸体上。 然后,两只脚向后退开,倏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80章 模仿 咔嚓! 毛笔下方勾勒出的立体画面毫无征兆就碎裂了。 顾判在最后一刻,看到在立体画卷中,孙传墨的尸体似乎动了一下,伸手握住了自己身上的那支毛笔。 他没有来得及去思索,甚至是什么都没有去想,直接便是一斧劈出,重重斩在突然间荡起道道波纹的毛笔之上。 咔嚓! 细细的毛笔这一次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断成了两截。 巨量黑色墨汁从断口处喷涌出,就像是决口的河堤,肆意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顾判周身火焰升腾,给自己开辟出一方安全空间,没有任何犹豫地又是几斧子狠狠劈了过去。 直到生命值与经验值加成的快/感席卷全身,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浑身颤抖着上前两步,一把抓住正在从半空中向下跌落的那支断笔。 “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灵性,换句话说,如果之前这支笔是有生命的话,那么现在它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迹象。” “最后突然间出现的那双靴子,看样式似乎是制式的骑兵战靴,手上缠着的绷带上面有阴干的血迹,还有那只护臂,明显也是军中的装备......” 再和镇南府军镇的骑兵装备做一对比,这双马靴和护臂虽然有魏朝匠师的标记,但却又不是当今的制式装具,最大的可能还是以前某个时期的一批装备。 猫头鹰,应该就是逍山老人了,不过在那个时候,它好像还有些弱鸡的样子,跟现在比起来,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水平。 但那双马靴的主人到底是谁? 如今实力很强的逍山老人竟然也只是那家伙随手丢下的东西,看起来就像是毫不犹豫扔掉了一只宠物。 还有这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的毛笔,也是那家伙放到了孙传墨的尸体之上。 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这顿时就成了横亘在顾判心中的一个最大的疑问。 不过画面中生的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时间,至少要以多少年来记算。 所以顾判虽然对那双战靴的主人心生极大警惕,却还算是比较平静,思索一番无果后,随即便将重点放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顾判环视四周,纵横于地上的黑色水流失去了力量来源,瞬间便在红炎的灼烧下化作蒸汽挥,然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道道纷繁复杂的线条纹路。 他对这些纹路很有兴趣,对这些纹路成型后,制造出来的鬼面更有兴趣。 还有被他收走的那几张红纸,仔细观察之下才现,这种红色并不是任何一种染料造成,而应该是鲜血浸泡后形成的颜色。 并且经过他和项洌深入比对后,最终确定应该是那头老鸟的血。 这就非常值得思考和研究了。 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后,顾判定下决心,准备开始一项艰苦卓绝的工作。 纵然在上一个时空中学习过工程制图、机械制图,乃至于计算机制图等各种制图课程,但是,在当前缺乏精密工具的条件下,想要将这样一个庞大的工作完成,对他来说也是堪称恐怖的任务。 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开工,从自制各种计量标记物开始,一点点地测量、计算、记录、绘制,真的就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困了、累了,就到远处胡乱用雪抹把脸,渴了、饿了,就再到远处往嘴里塞一些雪。 烦了不想干了,就回忆一下立体画面最后出现的那双马靴,以此鞭策警醒自己。 在这个枯燥无味的过程中,他偶然间现铜镜中的项洌竟然真的不负雷达之名,通过它的诡异感知手段,在测算纹路距离长度,以及各种让他头大如斗的弧度变换时,竟然出乎意料地好用。 就这样,不知道几个白天黑夜过去,顾判终于描完了最后一道笔画,做好了最后一个数据的记录。 紧接着,他又开始反推,对着还未消失的纹路痕迹,测算了一遍自己掌握的数据是不是足够精确。 .............................. 顾判又回到了三铺城,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租了一间独户小院住了下来。 这里人群流动性大,每天都有许许多多的生面孔进出,算是个能够隐藏身份的好地方。 他每天过着半隐居的生活,除了每隔一段时间出门购置必须的食物外,便一直缩在屋子里面,不断地锻炼自己画图的熟练度。 转眼间十天时间便已经过去。 顾判在最后仅剩那张红纸上画完最后一道线条,看着纸上几乎是等比例缩小版的鬼面,他深深吸了口气,擦掉指尖上沾染的一抹红色,准备开启下一次的试验。 失败是成功之母。 但经过许多次失败之后,被异类鲜血浸泡过的纸张已经被用完了。 也就是说,如果这次还是失败,他就只能暂时丢掉自己那灵光乍现的奇思妙想,放弃制作此方天地间有可能是第一张的灵符。 不过如果成功的话,他的所作所为将是开创革新之举,顷刻间就能让他的战斗手段变得更加丰富,完成从近身战士到远近皆宜法师战士的华丽转身。 若是这支毛笔没有坏掉,他或许早就已经成功激活了鬼面的功效,但是,即便是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把它劈成两段,断无心软手滑的道理。 明亮的烛光下,顾判盯着红纸上那张鬼面,再次深深呼吸,缓缓伸手点在了鬼面之上。 呼! 一点猩红火星悄无声息亮起。 下一刻,火星化作一道细细的红色火线,沿着被被他勾勒出的复杂轨迹蜿蜒游动,刹那间便已经将大半线条纹路点亮燃烧。 一道炽热却又给人以阴森感觉的气息从鬼面上散出来。 而随着剩余纹路的依次亮起,这种气息迅变得更加沉凝恐怖。 这是要成功了吗!? 顾判按捺住心底升起的一缕喜悦,继续小心翼翼控制着指尖火焰输出的度与精度。 终于,那道炽热与阴森混合的气息,以近乎完美的姿态融合在了一起,稍稍影响了一下他的心神。 轰! 最后一张红纸瞬间被大火吞噬,照亮了顾判突然变得阴沉的面孔。 卧草泥马! 只差一个刹那就可以品尝到第一次的成就与快乐,却在最后一刻败给了他自己那一哆嗦。 这是何等的尴尬与失落。 第181章 实验 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实验最终却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更重要的是,拼了老命才搞回来的一叠红纸已经被消耗殆尽。 失去了实验材料,就算是心里再有想法也只能暂且将其束之高阁。 不要着急,不要骂娘,毕竟骂娘就是在骂他自己。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如是再三后,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扫过屋角堆放的两只火盆,强迫自己开始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复盘检讨。 左边火盆里满满都是燃尽的纸灰,这是他为了锻炼自己手指作画的能力,所耗费掉的白纸。 右边的火盆里面则是被用废掉的鸟血红纸,记录着他从第一次提出设想,到刚才最后一次尝试的所有思路。 断笔蘸墨汁,断笔蘸血,普通毛笔蘸墨汁,普通毛笔蘸血,咬破手指做笔,等等等等...... 中间失败的次数简直数不胜数。 直到最后确定下来以指尖释放烈焰掌热流,灼烧纸面留痕这一方案,算是最为接近成功的一次。 可最终结果还是搞成了成功的母亲。 啪! 顾判竖起一根手指,模拟出打火机的火苗,然后一口气将其吹灭,然后再点燃,再吹灭...... 指尖燃起的火苗越来越小,直至最后保持住一点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细小火星。 唰! 一张白纸被展开平铺到桌面上,他缓缓将那根手指点在上面,而后运指如飞,只用了不长时间便绘制出来一张惟妙惟肖的黑色鬼面。 “真特么的,这是让我自己都心疼的熟练度啊!” “只可惜大鸟已经被烤了吃了,急切间从哪里才能找到异类来放血?” 顾判长吁短叹,绕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忽然间从腰侧拿出来一面铜镜,放到自己眼前狠狠晃了几晃。 唰! 镜面犹如水面般一阵波动,里面顾判的面孔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幽暗长廊,以及从长廊尽头快跑来的小小身影。 他看着小男孩脸上黑漆漆的洞口,忽然间阴沉沉问道:“你真的流不出一点儿血来?” “别怕,让我在你身上划上一斧子,只会是有点儿疼,绝对弄不死你。” “............” “你说什么?可以把普通白纸交给你尝试一下,看是否让它变得和那些红纸一样能用!?” “哈哈哈哈,真是个小可爱,叔叔刚才拎斧头出来只是想帮你修剪一下头,绝对没有要砍你的意思。” “这张白纸给你,我希望能尽快看到结果。” “不然的话,你的锅盖头真的需要修剪一下了。” 原本已经打算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的顾判又留了下来,好好休息了两天之后,手上多出来几张颜色淡黄的纸张。 这几张纸的卖相看起来相当糟糕,不由自主就让人产生怀疑,那小王八蛋是不是憋了几天,最后在上面撒了一泡尿来糊弄于他。 但他还是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张,相当熟练地伸出手指一蹴而就,在上面刻画出了鬼面的纹路。 卖相不好没有关系,主要还是要看疗效。 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到了某个误区之中,刻画的每一张鬼面都只在线条纹路的精确程度上追求极致,却忽略了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地方。 那就是通过这些纹路,为什么能达到那些诡异的效果,让它们挥作用的关窍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要分毫不差地复刻就可以,他此时所缺少的,也许仅仅只是几台电子设备而已。 比如说高清分辨率的照相机,绘图电脑,以及激光刻印机...... 但是回想起密林中那支毛笔的操作,却似乎又并不是这么回事。 因此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痛苦的失败后,顾判终于把握到了比精准度更加重要的其他东西,那就是怎么去描绘,才能让“力量”更加圆转运行的关键诀窍。 正所谓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跳。 呼! 一点猩红火星再次亮起。 细细的红色火线,再次沿着纹路蜿蜒游动,将大半线条点亮燃烧。 炽热而阴森的气息很快从鬼面上散出来。 不过这一次,这种气息给他的感觉和用鸟血纸画符时有些不同,缺少了暴戾,却多出来些许凄惨与惑乱的感觉。 莫名其妙地就让人有些伤感。 又有些想哭。 这种感伤,让他忽然间就想起来自己被迫中断的研究员生活,还有那些好玩的游戏,漂亮热情又奔放的霓虹云妹子...... 轰! 已经到了最后一步的黄纸炸裂了,这是因为火焰输送燃烧过快造成的后果。 顾判一下子愣住,随即又从桌上拿起了第二张黄纸。 凝神静气,定心猿,栓意马,把一切杂念都拒之门外,再一次开启鬼面灵符的启动实验。 终于,细细的红线完成了在符纸上的游转,完美地将其全部覆盖。 下一刻,整张黄纸瞬间燃烧殆尽,却在虚空中留下了一张燃烧的恐怖面孔。 燃烧鬼面也仅仅持续存在了刹那,便悄无声息隐入虚空,消隐不见。 顾判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表情有些茫然,也有些疑惑。 问题是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那么,实验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沉思片刻后,他忽然一拍手,急匆匆又画了一张鬼面灵符出了房间。 想要知道实验到底有没有成功,他还需要有数据采集与分析,而这一切,都必须要有实验对象来提供。 不然的话,就相当于做了一个思想实验,结果只能在自己的脑海中进行猜测。 夜已经很深了,三铺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了酒肆勾栏还有人在吃喝作乐外,其他地方都静悄悄的,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早已经缩在被窝里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顾判在街面上转了一圈,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该在哪里进行下一步的验证。 随便找一户人家倒是简单,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对普通人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万一不小心把无辜百姓杀死吓死,纵然昭示着鬼面符的成功,却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不知不觉间,他现自己来到了威严气派的县衙门口。 有道是破家县令,灭门知府…… 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他自失地一笑,当即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三铺城乃是来往行商最喜欢打尖歇脚之地,所以也就少不了那些铤而走险,专做无本万利买卖的匪徒。 在这座县衙西侧临近,有一座大牢,里面关押的大都是被官军捉拿的盗匪响马,十成里至少有七八成手上沾染着鲜血,剩下的也都不是什么好鸟,只待上面朱批一下,便是秋后问斩的结局。 如此看来,他们就是上好的实验材料。 第182章 大狱 时值寒冬深夜,大牢内值守的府兵衙役早已经关好大门,又重重落锁,围坐在火炉旁扯淡闲聊,不时就着小菜抿一口温热的烧酒,说到高兴处哈哈大笑,倒是与牢狱深处那阴森寒冷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哐啷! 忽然间,一声脆响从牢房深处响起。 有人劫狱!? 所有衙役府兵顿时面色大变,拎起兵器便从几间屋内冲了出来。 探查一番之后,结果却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 大牢两道厚重铁门完好无损,里面各个牢笼内的犯人也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没有任何异常情况生。 一众差役收起兵刃以及传递信号用的响锣,骂骂咧咧朝着休息的地方走去。 他们看守的大牢四面围墙均为石墙,墙基入地五尺,墙身出地面高一丈四尺,厚一尺六寸,内外皆有衙役府兵看守,真真正正形成了天罗地网之势。 想要在这里劫狱,不但要砸开两道铁门,把他们这些驻守于内的差人杀光,还要面对听到信号即刻就会增援过来的大队人马围杀,难度之大,非一般乌合之众的匪徒所能完成。 所以说,刚才也许是有人幻听,大家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走在最前面的牢头骂了几句,呸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刚一抬头却忽然呆愣在原地。 在他身后,七八个府兵同时瞪大了眼睛。 一道身影沉默站立在他们前方,没有五官的面孔在火盆光芒下忽明忽暗,显得诡异而又恐怖。 咕咚! 牢头喉咙滚动,死死握住手上的兵刃,嘶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低下头,声音冷得犹如外面刮过的寒风。 “各位朋友,请看这里。” 所有人不由自主瞪大眼睛,目光全部被那人手中突然出现的一面铜镜吸引过去。 唰! 一个顶着锅盖头的稚嫩面孔倏然从镜面内钻出,眼睛位置是两个黑漆漆还在流淌鲜血的大洞,同样朝着他们望来。 “一二三,茄子。” 随着那人说出一种菜蔬的名字,锅盖头笑了,露出了自内心的喜悦笑容。 但这一幕落在他们眼中,却唯有无尽的惊惧与恐怖。 噗通! 随着第一个人瘫软在地上,刹那间仿佛推到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所有人都丢掉手中兵刃,软软倒在了地上。 “下次再收着点儿力量,大家无冤无仇的,又快过年了,别把人给吓傻了知道吗?” 顾判翻手收了铜镜,跨过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群,来到里面两排牢笼的走廊之中。 哐当! 距离他最近的监牢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猛地跳起,身体重重砸在粗硬的栅门上面,惊喜大叫道:“大哥终于派人来劫狱了吗,哈哈哈哈,老子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 “你犯了什么事儿?” 顾判与他面对面站着,开口问了一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杀了几个人,劫了趟财货而已,小兄弟你放心,等我出去了,一定把被抓前藏起来的金银挖出来,分你一半!”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你合格了。” 顾判露出一丝笑容,咔嚓拽断了门上挂着的大铁链,随手打开了牢门。 刚才还嚣张大笑不可一世的壮汉突然噤声,小心翼翼看了眼顾判的脸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兄,你对这里面关着的人都熟悉吗?”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了壮汉几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有的,有的还算熟悉。”壮汉继续打量着顾判的表情,片刻后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飞快答道。 “那就省事儿了。”顾判点点头,又站到了第二间牢房门口,“这里面关着的几个家伙,又都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呃……他们在道上被唤作东林三虎,在那边被六扇门高手追杀,窜到此地又作案时,被府兵围剿捕获。” “他们也杀过人?” “杀过,每一头老虎手上都至少沾着十条以上的人命。” “很好,他们也合格了。” 顾判一脚踹开牢门,低头看着缩在角落里不动的三个男子,“三位的好日子即将来临,跟我走吧。” “呵……想不到,绝处亦能逢生,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话音未落,瑟缩在角落的三人同时动了。 纵然脚上套着沉重的镣铐,肩膀上还留着被尖刺穿透的伤口,三人的动作却快如闪电,分成三个方向,同时朝着顾判扑杀过来。 站在后面的壮汉一个激灵,两腿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不敢相信,被关在大牢里折磨了这么久,东林三虎竟然还保留着如此的实力,更不敢想象,等下若是他们脱困,他这个活口又会被怎样处置。 正心慌意乱间,他只听到嘭嘭几声闷响,脸上便毫无征兆地被糊上了一层粘稠滑腻的东西。 他稀里糊涂抹了一把,满手都是鲜艳的红色,还散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味道。 顾判放下刚刚抬起的手臂,看着遍布牢房四处的残肢断臂,皱眉叹了口气:“让你们多活一会儿都不愿意,真是不知死活的蠢货。” 说完后,他转过头,对着呆若木鸡的壮汉笑了一笑,“好了,我们继续。” 半刻钟后,一群犯人被集中到了大牢最里面的房间里,方方正正排队站好,战战兢兢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唰! 一张淡黄色的纸张出现在他们眼中,然后是一条细细的红色火线,迅将黄纸上所有的纹路铺满。 下一刻,所有人的眼神凝固了,视线中什么都消失不见,只剩下那张悬浮在半空中的燃烧鬼面。 他们呆呆看着,表情迅变得扭曲,不论是之前是多么暴戾凶残的悍匪,在这一刻,竟然都变成了黑暗中无助恐惧的孩童。 噗通! 噗通噗通! 一个接一个的犯人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气息全无,转眼间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他们都被吓死了?” “莫非我烧掉这张鬼面符,瞬间就能化身为制造噩梦的异类?” 顾判微微皱眉,上前翻看着尸体,很快就让他现了一些值得研究思考的地方。 在这些死刑犯的脸上身上,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小小手印,而且在手印的位置,皮肤呈现出焦黑的颜色,就像是密密麻麻燃烧着的小手,同时按在了他们的身上。 而在这些手印之间,是一条条交错连接的黑色纹路,看起来就如同一道道锁魂黑链,将这些人牢牢绑缚,无法挣脱。 烈焰掌热流,鬼脸纹路,还有铜镜内那些惨白手臂…… 刹那间,两种本来毫无关联的东西映入他的脑海,也让他对燃烧鬼面的运转机制有了更深的理解的掌握。 第183章 准备 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思路之后,接下来,顾判又去查看隔壁牢房内犯人的情况,现里面的两人同样惨死,身上遍布黑纹与掌印。 然后是第三间牢房,被他绑在那里的独脚大盗也没了气息。 第四间牢房,两个男人瑟瑟抖缩在地上,口吐白沫双眼无神,口鼻间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多。 直到第五个牢房,燃烧鬼面所产生的效果才终于断崖式衰减下来,并没有对里面的人产生致命的影响,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已经眼神呆滞,失去了一个人应有的灵性。 顾判将第五间牢房的重犯全部捅死,来到了大牢最外面府兵差役休息的地方,拿起他们的酒壶,就着桌上的卤肉小菜慢慢吃着。 “燃烧鬼面对这些人的作用距离大概在五丈左右,一旦出这个距离,影响力就会大幅度减弱,再远一些,基本上就会趋近于无。” “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江洋大盗,过一半的人都有武功傍身,或许他们对燃烧鬼面的抵抗能力会比普通人更强一些,如果是普通百姓的话,杀伤距离在此基础上大概率还需要增加。” “第三,现在还有最后一步需要验证,看看它在真正的异类面前燃烧时,会产生怎样的效果,杀伤力如何,作用距离又是多少,都是需要进一步探索验证的事情。” 很快的,顾判将所有酒肉吃完,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起身飞快离开。 年关已经临近,过不了多少天,就要迎接新一年的到来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他在这个世界倒是没什么亲人,思来想去,身边也只有一个锅盖头陪伴而已,到了这个时候,莫名就感觉有些陌生和孤独。 回到租住的小院,顾判将所有东西处理干净,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卫生,便背了简单的行囊趁夜出门,顶着呼啸的寒风离开了呆了许多天的三铺城。 他准备先去七塬郡看一看,主要是去了解一下孙家最近的展变化,作为一个稍稍有些兴趣的研究课题去收集些许资料,同时也收集一些银钱,作为日后大手大脚的花销。 如果运气好被他现了非人的东西,正好可以作为燃烧鬼面符箓的实验对象,在它们身上烧上几张,送它们去该去的地方。 然后就一路北上,直奔大魏京城。 怎么着也要在人多热闹的地方过个年,感受一下大魏善之地的佳节氛围才对。 ……………………………………… 烈阎有些烦躁,不停地在三铺城县衙中转着圈子。 他刚刚才从大牢中出来,亲眼目睹了那些江洋大盗、落草匪寇诡异的死法,心情自然不是很好。 尤其是遍布在那些尸体身上的小小掌印,让他无端就想起来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幽暗长廊,惨白手臂,无眼男童,更是心中麻不已。 在项举人府中出没的诡镜并没有被消灭,而是出现在了这三铺城中。 烈阎皱眉沉思,截止到目前,它一共引起了两次异闻事件,一次几乎导致了七塬郡孙家势力的覆灭,这一次,则差不多杀光了深牢大狱中关押的囚犯。 那么,下一次,它会在哪里出现,出现后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有些头痛地捂住了眼睛,休息许久后才拿出纸笔,准备以八百里加急再向上面汇报此事。 “金凜。” “属下在。” “把这封信派人出去,然后随我去一趟七塬郡城。” 金凜从屋外进来,接过密信收好,小心问了一句,“大人去七塬郡,是因为孙家的事情吗?” “是啊,坐镇七塬的6致6参事求助,这事儿最初又是生在我们屏夏郡之中,我与6致参事又是关系不错的同僚,于情于理都应该过去看看。” “可是………”金凜欲言又止。 烈阎哈哈一笑,摆手把他的话接了过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差事落到了自家的管辖范围,总是要去处理一下才算安心。” “属下明白了。” 金凜躬身行了一礼,转身正要离开时,却又被烈阎叫住。 “从七塬郡出来后,你就随我在年前返京吧。” 烈阎捂着一杯热茶,凝视着从杯口飘散出来的蒸腾热气,思忖着缓缓说道:“我得到消息,因情势变化太过迅猛,京里已经决定要正式开始天机府的组建,除此之外,以前一直都有风声的金节卫恐怕也已经组建在即。” 金凜猛地屏住呼吸,不敢漏掉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异闻司,天机府,金节卫,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它们在朝廷中的权势地位必定会越来大,也越来越炙手可热......” 烈阎喝了口茶,闭上眼睛品味着那种略显苦涩的味道,露出一丝笑容道:“我给你争取到了这个机会,到时候,能不能入了京城那几位贵人的眼,就全看你自己的实力,还有造化了。” “那大人你呢?” “我啊,自然是去这它们其中的一个,继续跟在司马大哥手底下做事了,只要你能通过核验,我就可以把想办法你再调过来,你我一同听命于司马大人麾下。” “属下,多谢参事大人提携!”金凜深深拜了下去。 烈阎坦然受了他这一礼,又绕到桌前亲手将他扶起,再开口时表情和语气都显得有些凝重。 “小金啊,你也算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多多少少也知道这世道的变化,是[笔趣岛 .biqudao.vip]以有些话不用我多说,你只需要明白,想要在洪水来临之时能好好活下去,就必须提前爬到足够的高度,或者是,拥有在大水中存活的能力。” 金凜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全都是惊愕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般迟疑道:“大人,这天下,真的就能乱到那种程度?” 烈阎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也不希望如此,但京城里的贵人们掌握的情况更多,正所谓站得高望得远,他们既然如此急迫,想必有不得不急迫的道理。” “属下,明白了!” 第184章 纸人 随着人群排队进入七塬郡城门,顾判第一时间便感觉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古怪。 他随意漫步在街上,都不用去刻意找人询问,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了解到了相当多的信息。 果然和他来之前的推测基本相同,街头巷尾的消息灵通人士,谈论最多的便是孙府不久前突然生的变故。 总结归纳起来,变化分为两种。 一种是好端端的人突然就疯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做出种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怪异举动。 这种情况多生于孙家嫡亲血脉上面。 另外一种则基本上都生在孙府的家丁仆役身上。 他们的变化却是比疯了更加可怕,一个看起来非常正常的人,或许上一刻还在街上和人说笑交谈,下一刻竟然毫无征兆就变成了一张纸片人。 有的直接被风吹走,有的就那样保持着变化之前的表情,落在脚边,直勾勾盯着和他说话人的眼睛。 对于当时正在和孙府下人交谈的人而言,这是多么巨大的惊恐与意外。 尤其是当时给孙府送菜的伙计,眼睁睁看着大群人同时化为纸片,随风在自己周身环绕飞舞,当场就被吓到失禁,直到被异闻司探子带走都没有恢复正常。 顾判推算一下时间,孙府剧变之时,应该就是那支笔被他真正砸成两段的时间,失去了毛笔的力量支撑,原本还算是运转有序的孙家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更深一层去想,近年来突然崛起的孙家应该只剩下了一支血脉,就是孙传墨与那匪的儿子所留,包括孙雲菱兄妹都是他的后代。 这也就大致能够解释清楚,为什么他们会遭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这就是恨屋及乌的最直观表现。 顾判来到孙家府邸附近,如今这里冷冷清清,别说人,就连一只猫狗都没有出现。 他看了一会儿,正想着在孙府内到底有没有那种浸泡了鸟血的红纸,忽然便看到从长街另一端走来了一群人。 黑底红衬金边官衣,这是异闻司的人又出动了。 里面还有他曾经见过面,也吃过一顿酒的熟人,名为金凜的异闻司探子。 他的目光从金凜身上掠过,重点看了看居于正中位置的两人。 烈阎边走边听6致的讲述,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孙府门前,一个探子撕开封条,打开门把众人引了进去。 临进门前,烈阎忽然心有所感,猛地转身朝着外面看去,扫视一圈后却一无所获,便只有将疑惑暂且按下,心底却是暗暗提高了警惕。 “烈老弟刚才现了什么不妥之处吗?” 6致凑到烈阎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烈阎缓缓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就是感觉有个人在后面看我,而且似乎还是个熟人,可能是错觉吧。” 6致却是猛地停下脚步,“烈老弟,为兄一直信奉一句话,也是让我在上一次异闻事件中能够活下来的话。” “哦?6兄请讲。” 6致非常认真地说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这可能是无意间体察到了那冥冥中的一线生机,然后在自身心灵上的反应。” 烈阎想了一下,将手缩入袖中,摸到了那柄能够给予他勇气的短匕。 “6兄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就暂时不进孙府,先派人在周边查探一下再做打算。” “此言大善。” 顾判躲在远处,很有些无语地看着一帮人就堵在孙府门口,进也不进,退也不退,又等了片刻后惊讶地现他们竟然开始沿街搜索起来,并且还很快调来了大队府兵,将前后街都给围了起来。 他们这是要做啥!? 原本他还想等着这帮人入府后也悄悄跟着溜进去,看看以异闻司的手段,能不能从中现些什么东西,没想到反而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犹豫片刻,他迅离开,找了间客栈住下,直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才翻墙出来,绕到孙府后院角落再翻墙而入。 呼! 一张鬼面在黑暗中燃起,随即隐入虚空不见。 顾判半闭着眼睛,脸上泛起一丝微笑。 有意思,想不到他遍寻纸片人而不得,临走前一时起意丢出鬼面试探了一下,竟然还能有如此收获。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孙府似乎活过来了。 就像是在那片荒野密林中生的事情一样,道道黑色纹路在地面上显露痕迹,遵循着一定规律,仿佛还和亭台楼阁、水榭长廊相互呼应,瞬间便营造出来一种被极端压抑着的疯狂气息。 真的很有意思。 看到这些陌生而又美丽的纹路,顾判觉得自己的强迫症要犯了。 身为一个敬业的研究人员,而且是刚刚在鬼面燃烧课题上有了重大突破的研究人员,骤然看到另外一个与之类似的全新课题,自然是心痒难耐,迫切地想要一窥它的全貌。 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和马上即将开始的研究相比,那些纸片人已经再也引不起他半点儿兴趣。 但是,在真正全身心投入到这项工作量巨大的课题研究之前,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需要提前考虑,有必要的话还要尽可能地将它解决。 毕竟科学家在摒除一切杂念思考问题的时候,是会把怀表都当成鸡蛋放到锅里去煮的,所以特别不希望有人会打扰到自己。 顾判也是一样。 啪! 他拍了拍掖在腰里的铜镜,“走,跟我去做点事情。” 烈阎解开官衣领口的扣子,端起桌上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6参事实在是太过热情,一场接风晚宴直吃到午夜时分才算罢休,就算他酒量颇大,也架不住多人轮番来敬,到最后散场时已经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两个身材窈窕,容貌清秀的少女端了热水进来,服侍着他脱了鞋袜,又各自捧了一只脚放到水里轻轻揉着。 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推辞,但现在脑袋里还有些晕乎乎的,脚上又被捏得相当舒服,便借着醉意往椅背上一躺,装作不胜酒力熟睡了过去。 大家同样都是异闻司参事,对外按缇骑参事称呼,但这6致老兄的日子,可就要比他舒爽多了啊。 第185章 神君 烈阎眯着眼睛,一边享受着两个姑娘的服侍,一边在脑袋里面天马行空地想着,不多时便充满了犹豫和纠结。 这两个姑娘明显是6致遣来的,那么一会儿她们非要侍寝又该怎么办,义正言辞把她们轰走吧,会不会显得太不给6参事面子,但要是就这样把她们留下来呢,似乎也并不妥当。 毕竟他虽然和6致关系还算不错,但其实并没有好到那种份儿上。 更何况如今异闻司内情势很是复杂,又面临着天机府、金节卫组建的关键时期,每一步走出去,都需要慎之又慎才能避开不必要的麻烦。 他暗暗叹了口气,忽然间感觉那两双小手没了动作,然后还没等他睁开眼睛,耳朵里便先一步听到了人的身体软软倒地的声音。 “敌袭!” 烈阎心中犹如火药桶被点燃,轰的炸开一道热浪。 他猛地抽出那柄短匕,哗啦一声挺身而起,就那样赤着脚站在了地上。 在他身前,两个少女倒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但他并没有在屋子里现有任何其他的异常情况,一切都很正常。 烈阎小心用眼角余光四下里看了两遍,还好,因为他提前有过强调,这里面没有任何一面镜子,就连家具摆设,都没有镶嵌任何可以照出人影的金属装饰。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两个少女突然间同时倒地,昏迷不醒? 他一边小心戒备着,摸出了身上示警用的鸣笛,一边低头去看鞋子的位置。 唰! 就在低头的刹那,他猛地愣住,呆呆望着盆中的水面不语。 那里面,是一道幽深黑暗的长廊,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攀附在长廊四壁,似乎还在不停摇晃摆动。 完了!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一个动作,便感觉眼前一黑,向下坠落的恐怖感觉骤然降临。 “你来了啊,请坐。” 一道不含任何感情,听起来犹如金铁交鸣的声音将烈阎从黑暗中惊醒。 他猛地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朝着他微微抬了下手。 哗啦啦...... 大片惨白手臂涌动起来,很快就在他身后缠绕编织成一张宽大的靠背椅。 甚至还有几只手臂从椅背上延伸到前面,很贴心地给弄出了两根椅子扶手。 “坐吧。” 那人又说了一句。 烈阎本不想坐,可是扛不住从身后突然传来的巨大力量,不由自主便被椅背上伸出的几只手臂拽了下去。 他一屁股坐在由无数手臂编织而成的椅子上,接触面满是冰冷滑腻的感觉,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但他还是抬起头,努力挤出来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 “哦,原来是你啊。” 隐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再度开口,忽然就带上了少许惊讶的语气。 “什么叫原来是你,难我之前和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异类见过面!?” 烈阎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几乎连僵硬的笑容都保持不住。 然后他便听到金铁交鸣般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还是把你那玩具匕收起来吧,它对我没有什么用处。” 轰! 这句话就如同一道惊雷,在烈阎的耳边炸响,直震得他大脑几乎瞬间一片空白。 是它! 竟然是它! 能隔空把诡镜吓跑,还敢对着不知道有多恐怖的猫头鹰大喊孽畜受死的那个它。 烈阎不由自主便回想起他那夜在项府后院看到的巨大深坑,还有那句毫不在乎,尽显嚣张的话。 “还有更大只的一个!” 它就是项府的异闻家丁,竟然在和逍山老人的交手中存活了下来! 并且看眼前的情况,诡镜似乎也已经死在了它的手上,至少也已经被他击败收服。 这一刻,烈阎已经忘记了身后的椅子到底是什么材质构成,身体一软就完全瘫倒在了上面。 但下一刻,强烈的求生欲望又支撑着他坐直了身体,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知,不知......” 他此时只想扇自己的耳光,因为在这样要命的时刻,他竟然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去称呼这位异类生命。 纠结与挣扎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烈阎便硬是把自己的话给接了下去,“不知神君召唤小人,有何喻令示下?” 神君...... 神君这名头似乎有点儿太大了吧。 看来这位烈参事倒真不愧是异闻司的人,连异类的马屁都能拍上一拍。 顾判默默看着满头大汗的烈阎,许久后才再次开口,借助项洌的帮忙,出悠远浩大的声音。 “吾对于孙府有些兴趣,想要在此暂住一段时日。汝出去后记得告知他人,最好不要打扰到吾的清净。” 烈阎在椅子上再也坐不下去,当即起身就是深深一礼,“还请神君放心,小人必定谨遵神君喻令,对这城中百姓严加看管,绝不会打扰到神君一丝一毫。” “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烈阎便感觉眼前一花,定神再看时,现幽暗长廊已经不见踪影,他依旧身在客房之中。 两个少女低低呻/吟着,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当她们从迷迷糊糊中真正清醒过来时,顿时被吓得跪伏在地上,哭泣着向烈阎请罪。 烈阎此时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两人身上,就连醉意也已经随着刚才的惊吓消散殆尽,他耐住性子安抚了一下两个少女,挥手就将她们从房中请了出去。 然后他当即穿戴整齐推门而出,第一时间找到已经熟睡的6致,略显强硬地将其从床上拉起,然后没有任何耽搁便冲向了七塬郡守衙门。 深夜,城内几乎所有的衙役、捕头、府兵都被动员起来,开始挨家挨户敲门叫人。 当天色将亮未亮之际,以孙家老宅为中心,方圆数百米内的百姓全部被清空,有亲戚朋友的就让他们暂去借助,独门独户的则被安排到其他大户人家府中,就连城里的客栈,也都被尽数征用,来安排实在住不下的百姓。 七塬郡郡守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半宿没睡的他明显疲惫不堪,却还是强撑着站在真真正正空无一人的街头,凝视着远处的孙府,面色阴沉,久久沉默不语。 第186章 说法 孙家老宅附近完完全全被清空了个干净,就算是家养的各种动物,几乎都一个不留,要么全部带走,要么直接被府兵衙役就地捕杀。 许久后,两眼熬得通红的七塬郡守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眼旁边的6致,语气不善道:“6参事、烈参事,寒冬之夜你们如此折腾扰民,我看在6参事的叔叔,缇骑6指挥使的面上,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如今该配合缇骑的差事我也配合了,事到如今,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本官自是清楚孙府生的耸人听闻之事,明白你们有你们的苦衷,也知道若是不依着你们,恐怕还会生更加可怕的事情,但如今事已至此,难道还非要把我这一郡之给蒙在鼓里,让我半知其然,却完全不知其所以然?” 烈阎苦笑一下,还未开口就先是深深一礼,而后才苦笑道:“蒋大人,不是下官非要遮掩,我也是没有办法,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许多人都亲眼目睹,我就算是再说,也只能是把大人听过的一些消息,再重复一遍而已。” 6致跟着叹了口气道:“大人说的不错,如果不这样做,真的会生更加可怕的事情,我只能说,有的事情可以缓做,有些事情,却是根本连一刻也拖不得。” “因为我们不知道,它们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会做些什么,甚至是,我们还不知道它们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究竟又是些什么。” 此言一出,不仅蒋郡守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就连烈阎都猛地愣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6致。 6致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还抬手拍了拍烈阎的肩膀,“烈老弟,咱们司衙里那些规矩啊,已经到了必须要改,也不得不改的时候了,你想一下,如果一直按照现在的趋势展下去,那还遮掩个屁啊,总归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更何况以蒋大人的身份地位,迟早都会知道一切,在我看来,早知道啊,反而是比晚知道要好。” 蒋郡守思忖着慢慢道:“小6,你刚才说的他们,是人,不是人?” “它们,没有一个是人的。” 蒋郡守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道:“我大魏自太祖征逆讨寇,定边一统以来,又经过这么多年励精图治,当下已然是海晏河清、盛世来临之景象,怎么可能会有魑魅魍魉横行,惑乱天下?” 他缓缓摇着头,表情中露出一丝茫然,“就算是当年各方势力征战不休,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的时候,也并未有这样的情况生。就算是某处某地出现妖魔神怪之说,生恐怖血腥之事,也大多是逆匪为了挟裹百姓制造的恐怖杀局,而这一切都在太祖麾下王师的铁血手段之下,尽皆被证实为无稽之谈,镜花水月而已。” “大人所言甚是。” 烈阎垂下眼睛,盯着不远处一只在寒风中瑟瑟抖的鸟雀,笑了笑道:“自太祖起始,本朝便将这些东西定为无赦大罪之一,处置起来从未有过手软之时,也真的让这天下的民心趋于安定……只是谁又能真正想到,它们,竟然真的出现了。” “就如刚才6参事所言,或许过不了多久,郡守大人就能知道,如今到底正在生什么事情。” 七塬郡蒋郡守沉默许久,忽然揉了揉眼睛道:“一夜未眠,我有些累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尽可以再来找我。” “大人慢走。” ……………………………………… 顾判一直都呆在孙府之中,整整后半夜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也多亏了七塬郡的差官府兵一直都在压制,而且之前孙府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这一场寒夜迁徙,才没有闹出更大的动静出来。 他的本意其实只是不让其他人再进胡府,却没想到这位烈参事做事竟然如此迅果决,只用了不到一夜就将以胡府为中心的大片区域直接清空,硬是在人群密集的郡城内人为制造出来一个无人区。 不过这样也好。 随着对那些纹路研究的深入,顾判越认为这东西对人的影响很大。 而且虽然如今那支诡异毛笔已经失去了力量,但他也不敢保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会不会突然被引动激活。 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会真的在这七塬郡城中制造出一个凄惨的无人区出来。 届时还居住在附近的百姓就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还能边偷偷骂娘边去到别处暂住了,而是会在惊恐绝望中陷入疯狂,最终难逃一死。 所幸如今只有他一人在此,正好可以将覆盖着小半个孙府的黑纹搞到透彻明白,再将它们连同这宅院全部毁去,让其不再显露于人前。 接下来,顾判再次化身制图工,全身心投入到对孙府黑纹图案的研究刻画上面。 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眯上一会儿,饿了就翻墙出去,到附近空无一人的房子里找些食物,如此在有了一次成功经验的基础上,还是忙活了好几日才将这幅图案的缩小版复刻完成。 一张宽大的黄纸平铺在地上,顾判平静注视着上面鬼画符般杂乱的线条纹路,凝神静气将指尖点了上去。 现在终于来到了更加枯燥,却又更加重要的试运行阶段。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换来的是纸上线条纹路的不断调整修改,直到最后已经改成了和原版大相径庭的模样。 “这玩意到底能行吗?” 顾判再次将黄纸平铺在地面,看着同样杂乱复杂的线条,脸上是浓浓的怀疑表情。 一个之前并没有想到的问题,也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尽管已经成功过一次,制造出来了燃烧鬼面,但他现在却还是处在一种不能尽知其所以然的懵懂状态之中,不知道经过自己的修改后,到底还能不能像原版一样,挥出应有的效果。 毕竟他用以驱动的烈焰掌热流和毛笔的力量并不相同,两者之间有着不小的区别。 也许燃烧鬼面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还要归功于他在密林中与那杆毛笔的激战上面。 当时他释放出的红炎几乎将整个密林全部引燃,毛笔是在这样一个客观现实基础上描画出来的鬼面,从源头上便沾染了烈焰掌红炎的气息。 严格说起来,那支笔杆子当时很有可能已经将红炎给“考虑”了进去,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对刻画过程进行了“纠错”,最终达到了一个相互兼容的版本出来。 而现在这个东西在形成的过程中,可是没有红炎干扰的。 顾判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根断为两截的毛笔,摩挲许久后又将它收了起来,决定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进行下去。 不进行也没有办法,他都已经干了这么久,怎么也要等到实在改无可改、无计可施之后再说放弃。 研究探索的道路从来不是一片坦途,而是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各种迷雾陷阱,需要人耗时耗力去一一破解,直到找到最后成功的道路。 或者是一头撞上南墙,再次寻到成功他娘。 第187章 火狱 呼! 一团淡淡红色火焰在半空中燃起,沿着被他以指尖喷吐热流刻画出来的纹路蜿蜒游转,转瞬之间便已经将整个复杂图案点燃。 黄纸迅燃烧殆尽,化作飞灰散去。 但问题是什么都没有生。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过程,简单到只用一句话就可以描述。 他在屋子里烧了一张纸,纸化成了灰。 出现了问题,就想办法去解决问题,直到无法可想。 黄纸数量有限,容不得他去浪费,顾判便重新在白纸上一口气画了十张图案,排成一列摆放到面前,一张张去揣摩,思考。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关于奥卡姆剃刀的简单有效理论再一次闪过脑海,不过他这一次所想的却是与之完全相反的另外一种思路。 如果把那杆毛笔看作是画符方面的高精尖“科技装备”,他以手指作画的方式则为土法,那么,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的理论解决在他所面临的问题时,真的有必要去遵守吗? 就好比他的上一个时空,大洋西岸的那个国家,通过当时的大型计算机来计算原子弹的制造数据,但来到大洋东岸,除了唯一一台1o4号计算机外,还有许多数据是通过手摇计算器和打算盘来实现的。 顾判收敛思绪,重新回转到眼前的一幅幅复杂图案上,忽然就想到,如果现在再将原版图案拿出来,从头开始去试验烈焰掌火线的运转,但遇到阻碍时来一个反其道而行之,通过增加纹路的方式去尝试解决问题呢? 想到就做,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耽搁。 又废寝忘食忙碌了不短的时间,当最后完工的成品摆放到眼前时,他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不怕货不好,就怕货比货啊。 虽然原版的图案也是纷繁复杂的线条纹路,但看起来自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奥妙感觉蕴含其中。 而他现在做成的这个呢,除了复杂,就只剩下了丑陋。 让他看一眼就快要吐出来的丑陋。 唰! 一道火线悄无声息出现在半空之中,片刻后迅将所有纹路点亮。 顾判安安静静站在厅中,看着黄色的纸张飞快化为灰烬散去,脸上却倏然浮现出一缕狂喜的笑容。 纸被烧没了,但那张由火线形成的图案还留在的半空之中。 细细看去,原以为杂乱无章的线条在火焰的蜿蜒游动下,竟然展现出来一种别样的美观。 再然后,他蓦然现,这些纹路组合起来,竟然好似是一个又一个模样古怪的小字,交织缠绕,混在一处。 深深吸了口气,顾判趁着火线图案消失前死死盯着它一动不动,忽然间,在他猛然眯起的双眼中,密密麻麻、模样古怪的小字倏然间扭动着起了变化,每一笔每一画同时蜿蜒游动着,最终隐约组成了一个线条纷繁复杂的杀字。 轰! 火焰图案消失不见,整个厅内顿时变得幽暗许多。 顾判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甚至将手一翻,抽出了斧头,做出一个可攻可守的御敌姿态。 在他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一片燃烧的火狱,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挣扎着,从被灼烧的尸山血海中爬了出来…… 他们有的是人,有的并不是人,带着满身的污血,口中嗬嗬连声,凄厉地笑着,扭动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向着顾判慢慢靠近过来。 他一个个地辨认过去,最前面的几人竟然是孙家三兄妹,后面跟着的还有施蠡、施酝、蔺荼、罗姓老妪、簋婆婆、他拜过天地的两个小妾等等等等,都是曾经被他杀掉的人。 在队伍的最后面,竟然还有一大一小两只猫头鹰,一只豹子和一头野鹿,同样的鲜血淋漓,同样的阴森恐怖。 他们还保持着死前扭曲可怖的表情,周身红炎黑气环绕,迈着僵硬的步子朝他杀了过来…… “能杀掉你们一次自然便能再杀掉你们第二次,手下败将而已,以为这样就能再取我性命?荒谬至极!来啊,来啊!” 顾判狞笑着,举起了手上的战斧。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又将手放了下来,表情平静祥和,一对眸子深处悄无声息升起两团幽幽红炎,注视着看着他们走到自己身前,又一个接一个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次好像是成功了。 而且很有意思,他自己画出来的东西,用他自家的力量进行激,最后反而还能够影响到自身心神,最开始确实真切到让他都差点儿陷入了进去。 那么,如果刚才有别的人在这里,他们又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再往更远处去想一下,如果死于地下的孙传墨真的又爬了起来,那么她以这支笔在孙府老宅内作画,让生活在里面的人受到持续性的影响,真是既要杀人,还要诛心。 天杀机,移星倒宿,地杀机,龙蛇起6,人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德,万变定基…… 不由自主的,一段曾经有过深刻记忆的文字从顾判脑海闪过,刚才那种情况,似乎就是在激他心底潜藏的暴虐杀意,若是有所差池,便极有可能会坠入到无法预知的深渊。 还好这本就是他释放出来的东西,天然具备不低的抗性,倒是不必太过担心忧虑。 此外,还有一件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情,那就是燃烧黄纸符纹之后,面前最开始出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火狱,而他在仔细观察凝视火狱之后,热流涌至双眼附近,似乎引了相当奇妙的变化。 烈阎还没有睡觉,说实话这几天来他一直都在硬熬,除非是实在困得不行了,才找白日正午时分眯上一觉。 他放下刚刚看完的一部书册,揉了揉酸涩肿胀的眼睛,刚准备端起浓茶喝上一口,却猛地楞在那里。 房间内的烛火突然间跳动了一下。 一旁的椅子上,刚才还在把玩着烟壶的金凜已经闭上了眼睛,悄无声息便熟睡了过去。 烈阎眨眨眼睛,再次确定那个覆盖着金属面具的异类就站在窗前,背对着他负手而立,似乎在欣赏外面宁静的夜空。 但仔细看上去,“它”却又好像不在那里,一切仿佛都是他的眼睛在欺骗自己。 第188章 要求 “神君......” 烈阎不敢多想,当即起身,深施一礼。 “不用那么拘束,坐着说话就好。” 犹如金铁交鸣的声音响起,只一句话就让烈阎嘭嘭直跳的心瞬间平静许多。 “你做的很好,省去了吾许多麻烦。” 烈阎当然不敢坐,而是再次行礼道:“神君之喻令,小人自然不敢怠慢。” “孙府之事吾已经暂时处理完毕,不过后面还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完成。” 烈阎喉结涌动,刚刚稍微松弛的心弦再次紧绷起来。 他不知道对方会再提出什么要求,这要求又会不会太过分,会不会直接出了他所能接受的底线。 “它”毕竟是个不能以人之常情揣度的异类生命,真要提出来突破界限的要求,他又该如何自处? 一念及此,烈阎背后已经唰地沁出冷汗,但他还是稳住了表情和语气,恭恭敬敬道:“还请神君示下。” “你去查两件事,第一件事,孙府这些年有过几次动土修造,规模如何,最近的一次生在什么时间。” “第二件事,孙家有一个小姐,或许名为孙传墨,她当年是不是有一个姓刘的情郎,吾需要此人的一切信息,此外,吾在孙家老宅之中现了此人的香火神像,你最好也要调派人手去查一查,其他地方是不是还有这种东西。” 烈阎一字不落听完,忽然间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无措感觉。 这就是“它”最后提出的要求? 竟然只是让他去调查两件事? 不需要杀人,不需要祭祀,甚至不需要劳民伤财就可以办到。 简直突破了他对于异闻生命的认知。 “吾刚才所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烈阎一个激灵,匆忙回道,“神君的喻令,小人都记下了,只是不知道查到消息之后,又该怎样告知神君知晓?” “吾还会在孙府停留三天时间,三日后便会离开,你最好在此之前,将查到的消息详尽记录于纸上,并将其投入孙府之内。” “明白。” “还有一件小事,你随手可做。” “神君请吩咐。” “你是异闻司的参事,吾需要最新最全的异闻辑录,你将它拿来给我。” 烈阎心里猛地一跳,敬畏便又多了几分。 能知道他是异闻司参事,而且一口说出异闻录来,这位的消息来源恐怕非同一般。 所以说,以后再面对“它”时,还要再小心谨慎一些才好。 他很快从床下取出一只藤箱,打开后又掀开重重衣物,将一部封面为空白的书册递了过去。 看着书册被取走,烈阎心中生出来小小的纠结,但很快便在自我解释中化为无形。 总衙是有规定,不得将书中内容泄露于普通人知晓,但眼前这位它不是人啊,所以就给它阅上一阅又有何妨? 顾判捏捏书册的厚度,隐藏在光滑金属面具下的表情不由得微变。 比起从司马千户那里看到的那本异闻辑录,过去这么一段时间,这本书的内容似乎增加了不少。 也就意味着在大魏地面上,正在生着越来越多的奇诡之事。 他忽然有些好奇,居于京城的那些贵人们,到底还想把盖子给捂到什么时候,难道非要等到再也捂不住了,任由它自己嘭地炸开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所造成的影响将会难以估量。 反倒不如提前掀开盖子,让人有所准备。 至少也要让这些牧守一方的地方官员们有所准备才对。 想到此处,顾判便又开口问道:“吾想知道,如今天下变化在即,你们作为专门应对此事的机构,还有那些居于中轴的人们,对近来的情势变化又准备如何应对?” 烈阎的冷汗又流淌了下来,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目的。 但是他又不能不答,而且因为不知道对方到底掌握了哪些信息,甚至还不敢信口胡说。 因此在停顿片刻后,烈阎没有绕任何的圈子,直接开口答道:“回禀神使,朝廷准备在异闻司外,再设天机府与金节卫。” “异闻司职责基本变化不大,还是主要负责对大魏境内各种事件的探查、定级、处办,并根据情况与地方官员一起,利用缇骑身份安民,镇乱。” “天机府则设在京城,汇聚天下奇能异士为朝廷所用,研究各类奇诡之事出现并存续的原因,寻找有用的反制手段。” 说到此处,烈阎不由得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现这位“神君”并无任何反应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金节卫,乃天子亲率之军,将从军镇及各府良家子弟中选拔甄选,具体是个什么流程,小人也不甚清楚。” 魏廷这是真的要有大动作了。 顾判缓缓转身,金属面具散着幽冷光芒,心中刹那间已经转过了许多个念头。 金节卫,难道魏廷要组建一支能真正对抗异类的军镇? 里面从上到下都由掌握了非常力量的武者组成,战斗力定然会远普通军伍。 再深思一下的话,或许业罗的那块石碑真的已经重现世间,魏廷很有可能以此为突破口,将这些出现阶段人力界限的东西做为基础,再辅以其他手段,抓紧一切时间布局,来应对也许已经迫在眉睫的大变。 异闻司、天机府......还有金节卫,这些或许只是一个开始,而绝非结束。 看着恭敬行礼不敢抬头的烈阎,忽然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干练的手下办事真是幸福,只需要动动嘴,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比他自己去辛苦收集打探情报要轻松太多。 心情一舒畅,他也就不再吝啬,可以再多透露一点信息出来。 “三日后,吾自会离开,到时候便可以让那些人们回去居住。” “是。” “还有,你须记住,孙府之事只是暂告结束,日后还要小心那老猫头鹰的主人,或许将会现身世间。” 噗! 屋内的烛火在同一时间尽数熄灭,烈阎眼前一黑,已经不见了那个负手而立的身影,只剩下烈阎呆呆站在桌后,呆呆看着桌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那尊雕像,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第189章 后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烈阎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抹去了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扶住桌子坐了下去。 “神君呐神君,你最后这句话,可是要吓死个人啊......” 烈阎喃喃自语着,端起刚刚倒好却没喝的浓茶一饮而尽,从头开始梳理有些纷乱的思绪。 虽然只听到短短几句话,但内里所隐藏的巨量信息,却是让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初起始于屏夏郡项举人府内,最早被定名为诡镜猫妖的异闻事件,竟然会牵连如此之广,幕后又如此之深。 原以为逍山老人就已经是造成一切诡异的恐怖源头,结果挖开后才现,他竟然只是某个“人”的宠物,而那个“人”,似乎还和孙府有所联系。 烈阎回过头来再仔细思量那两件让他去调查的事情,想了很久后,最终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位“刘郎”的身上。 桌上的雕像差不多有两尺高,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模样,但让烈阎感到惊讶的地方在于,雕像竟然穿着一身大魏骑兵的专造铠甲,而且是和数十年前的式样一模一样,就连细节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他猛地推开椅子起身,连还在呼呼熟睡的金凜都不去管,一路飞奔着就朝6致的住处跑去。 这两件事必须马上就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与耽误。 不仅仅因为有着三天的期限,更因为通过查调查这两件事,还可以连带着去深挖孙家更多的信息,也好让他们去分析判断,里面是不是还隐藏着什么耸人听闻的秘密。 ……………………………………… 第二天入夜前,烈阎带着两个属下,来到孙府门前,先是对着大门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将一封封好的密信放到了门槛正中。 吱呀! 厚重的红木大门自动打开了一道缝隙,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股带着灼热气息的微风吹来,将烈阎三人尽数笼罩在内。 虽然风是热的,但烈阎却感觉自己很冷,自内心、自肺腑地一片冰凉。 眼角余光瞥到身旁的两个属下,烈阎才现这两人比他都还不如,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两股战战几乎已经到了站不稳当的地步。 “你们辛苦了。” 金铁交鸣的声音从门内响起,烈阎眼前一花,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就连被他从门缝塞进去的密信也不见了踪影。 嘭! 木门被重重关上了,整个孙府老宅再次恢复宁静,在渐渐变黑的天空下犹如一片死地。 然后三人飞快离开,从门内传来隐隐约约的灼热气息让他们不敢再此多停留哪怕一个呼吸时间。 片刻后,顾判在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上坐下,打开了刚刚入手的信件。 里面的内容非常详实,而且从头到尾都是平铺直叙的干货,没有添加任何多余的东西进来。 从头到尾细细阅读一遍之后,顾判算是肯定了自己的第一个判断。 深藏于孙府之中的纹路应该就是最近才被刻画下来的,信上写到,在三年前的初春,孙家老宅进行了一次规模很大的修造,许多地方都被推倒重建,而上一次类似于这样大规模的施工,还要前推至数十年前。 然后是关于孙传墨提到过的刘郎,名为刘传檄的男子。 由于时间实在太过久远,刘姓男子本身当初也不是什么太有名气的人物,因此留下来的信息非常之少,这还是烈阎将城里城外所有高龄老者全部询问过一遍之后,才搜集形成的结果。 很久以前,七塬郡城内的确有一个名叫刘传檄的读书人,家境普通,为人谦逊有礼,曾担任过当时孙家的西席教师,教导孙传墨和其哥哥读书画画,后天下大乱的战火席卷而至,便被当时的魏军挟裹进入行伍,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 后天下平定,孙家父子自军中返乡,也曾经提到过刘传檄的名字,只是说他早已经战死沙场,到后面也就再没有人提起了。 一个本应该死掉好几十年的人,却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见到他的本尊,但直觉告诉顾判,刘传檄此人应该还存在于世间,只是不知道变成了怎样的存在形式。 沉思许久,他将那封密信化为灰烬,伸手拍了拍衣服里的铜镜,对着里面的锅盖头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便再次沉浸在对各种线条纹路的苦思冥想之中。 烈阎正在与几位同僚吃酒,晚饭前去孙家老宅送信这一趟让他浑身冷,直到现在都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必须要借助烈酒来纾解由内而外散出来的寒意。 几杯酒下肚,又吃了几口热锅子煮沸的牛肉,他缓缓呼出一口酒气,终于觉得热气再次回到了身上。 “烈大人果然一身是胆,在那种情况下,竟然还能保持平静,属下万万不及也。” 金凜端起杯子敬酒,小小地拍着直属上司的马屁。 烈阎微微一笑,用杯底和伸过来的酒杯上沿轻轻碰了一下,就往嘴边送去。 恩!? 他抬手到一半,却猛地呆住,目光惊讶怅然,幽幽注视着大号瓷杯内毫无征兆出现的一顶黑黑锅盖头,差点儿将肚子里刚刚吃喝的存货都喷了出来。 唰! 他当即起身,一句话都不说,端着酒杯就走了出去。 只留下屋内的两个下属面面相觑,不知道生了什么。 直到来到外面无人之处,烈阎才停下脚步,低声问道:“原来是神使驾临,不知神君又有何谕令示下?” 清脆稚嫩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先生说了,让你想办法去找当时和刘传檄同一军阵的老卒,详细了解此人从军后的信息,以及他最后到底是战死了,还是失踪了,或者是其他什么结局。” 烈阎愣了一下,犹豫道:“回神使的话,刘传檄乃是太祖平定天下时入的行伍,年代已经久远,想找那时候的老卒,而且是他身边的老卒,困难很大。” “这是先生的意思,我不懂,也不想懂,只负责传话。” “好,好吧………” 烈阎呼出一口酒气,忽然间感觉自己竟然不害怕了。 对啊,锅盖头这家伙虽然是一个能将他折腾得很惨的异闻生灵,但今日不同往昔,他也不再是当初的他了啊。 在面对这些异闻生灵的时候,他也算是有“后台”的人了。 现在他们同为“神君”的属下,都是在给“神君”做事,这锅盖头就算再厉害再恐怖,也绝对不敢在此取他性命。 既然如此,那他还怕个鬼啊! 第190章 看见 虽然面对着锅盖头他是不怕了,但对于那位完全不知道深浅的“神君”,烈阎还是不敢有任何怠慢。 “我这么说也是没有办法,还请神使回去后禀明神君,属下只是朝廷缇骑的一个参事,并非是大都尉府的将军,想要去查这么久之前的行伍情报,真的需要大量的时间。” “我知道了。” “还有,如果想要更快查到准确消息,最好还是将此事向总衙汇报,借助京城那些大人们的能量和手段去彻查,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就有可能让神君的名号显露于那些人的耳中,属下,属下实在是有些纠结犹豫,不知道神君对此情况有何谕令示下。” “我不知道。” 烈阎想了想又道:“那么,可否劳烦神使大人请示一下神君的意思?” “你等一下。” 杯中的锅盖头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道浅浅的涟漪缓缓飘散。 孙府老宅,顾判从一堆白纸上抬起头来,看了眼竖在桌上的铜镜,淡淡问道:“他怎么说的?” 项洌将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就连语调语,都竭尽所能地模仿着烈阎,听起来莫名有些古怪的味道。 “行,就让他折腾去吧。”顾判笑着点点头,重新将自己埋到了那堆画满了繁复纹路的纸堆内,很快便沉浸到物我两忘的状态之中。 半刻钟后,直挺挺站在走廊深处的烈阎瞳孔一缩,看到锅盖头再次出现在酒杯之中。 “先生说,行,就让他折腾去吧。” 烈阎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脸上都露出来一丝轻松的笑容:“等我查到消息之后,又给怎样向神君大人汇报?” “先生说,他自会来找你。” 话音刚落,瓷杯中的锅盖头就已经不见踪影,里面还是散着浓郁香味的清亮酒水。 烈阎举起杯子看了又看,又抬起头四下里看了一圈,直接就将杯中酒水倒掉,连杯子也不要了,抚着胸口回到了房间。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着别人的洗澡盆喝酒的。 第三日清晨,正在用热水洗漱的烈阎抬起头,挂着满脸的水珠也不去擦,就那样看着盆中悄无声息出现的稚嫩面孔。 “先生要离开了,临行前命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别忘了你肩负的密令。” “请神君放心,属下绝不敢忘记。” “我知道了,再会。” 烈阎叹了口气,这次没有把盆里的热水倒掉,而是继续把脸埋了进去。 想不到啊想不到,天底下竟然还有如此通情达理、甚至是讲礼节的异闻生灵存在,而且它还那么厉害,当真是从未遇见过之怪谈。 胡乱擦了把脸,烈阎连饭都顾不上吃,直接进了房间,拿出纸笔就准备将这两日生的事情向上面详细汇报,但写下几行字后他却又将笔放下,将那张信笺撕碎了塞进口中,混着用来漱口的清水直接吞了下去。 这件事不能如此操作,必须由他亲自前往京城汇报,一来可以提前拜访几位大人,事先跟他们汇报通气,二来也是杜绝泄密,以免引不可控制的变故。 顾判此时已经在七塬郡数里之外,背着行囊沿官道向北而行,直奔大魏京城而去。 倏忽间整个白天都在赶路中度过,当夜幕降临之后,顾判选了一处僻静避风之地,准备开始他思索推演了许久,却一直都没敢正式尝试的东西。 他准备探索一下那夜在看到火狱之后,突然间便生出变化趋势的眼睛。 其实顾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他也没有相应的修行法门,因此所能做的只能是集中精神,再次点燃一张早就准备好的黄纸符纹,目光凝聚在悄无声息出现的火狱虚影上面。 轰! 热流再次向眼睛附近汇聚,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任何阻止,反而在一点点感知、引导着热流的走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当顾判感觉自己精神疲惫到难以支撑的时候,忽然间现自己似乎重新“现”了许多东西。 他缓缓抬起手臂,见到平整衣袖上原本并不可见的纹理变得清晰可见,不远处小树树皮上每一道细微痕迹都清晰可见,犹如观掌心手纹。 他再将视线向远处移动,清晰“看到”了还未掉落的枯叶在风中摇动、地皮下隐藏过冬虫虿在缩成一团,冰封的河面下,有鱼儿在游动捕食…… 更进一步,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呈现出难以用语言描述的色彩,还有那若隐若现,遍布于虚空之中的淡淡雾气,共同营造出异常瑰丽奇异的一副景象。 顾判陶醉于自己的新现之中,直到脑袋忽然间毫无征兆地昏昏沉沉有些晕,才从这种妙不可言的状态中被迫脱离了出来。 他捏住眉心,大口喘息,感觉自己现在就如同大脑缺氧,出现了头晕头痛,耳鸣眼花,甚至还有一点恶心想吐的症状。 休息了许久之后,顾判终于恢复正常,他当即想要再一次进入到那种状态之中,却没想到刚一集中精神,便是一阵烦闷欲呕的感觉袭来,脑袋也涨得厉害,像是要炸开一般。 第二天清晨,他没有当即出,而是又点燃了一张黄纸,希望再次尝试昨天晚上出现的那种奇妙感觉。 随着火狱虚影的出现,热流再次向眼睛聚集,他小心翼翼进行引导,片刻后惊喜地现,这一次似乎要比昨天晚上要轻松了一些,眼睛里面呈现出来的世界却变得更加丰富美丽。 从这种奇妙的状态下脱离而出后,顾判缓缓起身,忽然想到,他一直以来连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精抗,似乎随着昨夜开启的变化,在缓慢地提升。 由此前往大魏京城,还有很远的距离,不过顾判并不着急。 按照烈阎的说法,天机府与金节卫的组建现在也只是有了章程,距离真正成立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按图索骥,将新版异闻录上记录的那些危险等级不高,又不需要绕太多路的东西去扫荡一遍。 既可以为地方百姓除去祸患,还能顺道提升一下自身实力,以便将来可以更加顺利地造福黎民众生。 “这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黄昏已至,顾判站在一座镇子的边缘,出一声悠悠叹息。 第191章 关门闭户 顾判一边回忆着异闻录上的资料,一边缓步踏入小镇,准备找一些居民详细了解一下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毕竟异闻录上记载的时间是两个半月前,到现在又生了什么变化,他必须提前搞明白,不然就有失手的可能。 夜幕很快降临,小镇笼罩在黑暗之中,没有灯火没有炊烟,唯有那条主街上,才终于透出了淡淡的灯光。 而且镇子主街上一排排店铺都关着门,只有在道路尽头有几间屋子似乎还在营业,没有一丝人气的冷清。 顾判微微皱眉,一时间弄不清楚到底是异闻事件侵入小镇了,还是镇子里的居民受到惊吓,望风而逃了。 但是,在人口流动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封建社会,又没有生饥荒洪水,整个镇子的人都背井离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这里的人已经死绝了? 那几盏残留的灯光,其实只是它们吸引外来者的手段? 顾判当即停下脚步,原本还算是轻松惬意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先期情报不准确的话,可是会坑死人的。 在异闻录上,它被定名为深夜怪谈事件,而且并非生在这个小镇,当时只不过是有几个小镇居民远足归来,碰巧遇上了而已。 异闻司在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后,最终将生地点定位在了镇子西北方向的松林附近,离镇子还有很远的距离。 并且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他们对此事件的评级并不高,属于那种不要主动招惹它,让它安安静静独处,就不会有危险的类型。 所以说,这个被他挑选出来的小柿子,有可能是变异了么? 他取出一面铜镜,对着它整了整自己的头,又盯着自己那张脸看了几个呼吸时间,才开口问道,“闻到什么了吗?” 锅盖头在镜内显现出来,黑洞洞的眼睛看着顾判,飞快地摇了摇头。 “难道真的是举镇迁移了?” 顾判摩挲着下巴上刚刚露头的胡茬,一低头就又看到了那个黑漆漆的锅盖头,不由得有些郁郁地叹了口气,“以后除非我叫你,你就别总是露脸了,知道不?” “一照镜子看到你这顶锅盖头,时间长了搞得我都有些精神错乱,以为自己就是一个锅盖头,知道不?” 将镜子塞回衣服,他又沉默片刻,从腰间摸出来一叠卷好的黄纸,来到最近的一间院落前,伸手推了下大门。 门是从里面锁上的,门栓挺粗挺结实,而且还不止一根,让他劈了三斧子才算把门打开。 一声压抑得极低的叫声刚刚响起,便又沉寂了下去,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顾判耳朵一动,一个大步跨过整个院子,站在了东屋门外。 他伸手推了推门,现又是好几个锁头在里面,便改推为拍,嘭嘭的响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去很远。 “把门打开吧,不然又要被我砸坏了,挺可惜的。” “你是......”屋内忽然响起一个有些颤抖的声音。 顾判只让对方说了两个字,便直接开口打断道,“你放心,我是人。” 没想到屋子内却突然间乱做一团,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全部大放悲声,哭成一片。 这里面的,都是鬼吗? 而且还是能被人吓死的胆小鬼? 他不得不又掏出来那面铜镜,将它贴到了门上,“再给我闻闻,里面是什么东西?” “是......人,活着的人。” “活人?” 顾判若有所思点点头,收起铜镜后转身就走,翻过院墙来到了隔壁的人家。 看院子里的情况,并不是许久都没有人打理过的样子,所以说这家人应该也和上一家相同,都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面躲了起来。 现在天色才刚刚擦黑,他们的行为肯定是不符合常理的,那么现在需要搞清楚的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这次提前有了心理准备,顾判在靠近房屋的时候,很容易就听出来哪里隐藏着压抑的呼吸声,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轻轻敲了下门。 当当当...... 没有任何征兆的,里面的人直接哭了。 抽抽噎噎的哭声听起来无比凄惨,仿佛正有一个变态杀人狂就站在外面,马上就会冲进来将他们残虐致死。 咔嚓! 顾判不准备再去下一家了,直接一斧头将屋门劈开,然后一步踏了进去。 刹那间,屋内的哭声不再压抑,一下子就从抽抽噎噎变成了嚎啕大哭。 “哭什么哭,看清楚了,我是个人,是人,是人!” “好了好了,别哭了好么,跟我说说,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啊?” 他的话毫无作用,甚至在问了几个问题后,惹得哭泣声还更大了一些。 顾判有些烦躁,但看看缩在床上紧紧抱住两个幼儿的女人,他还真不好直接用暴力手段让他们闭嘴。 于是他闭嘴了,随便找了个缺了条腿的板凳坐下来,拿出干粮就着清水慢慢吃了起来。 渐渐的,哭声小了,两双亮晶晶的眼睛从床上偷偷看过来,似乎还响起了悄悄吞咽口水的声音。 “饿不饿,想吃吗?” 顾判抬了抬手上的面饼和肉干,然后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又咬了一大口,“想吃也没用,我不给你们吃。” 下一刻,本来一直低着头的女人也抬起头来,看了顾判一眼。 她怀里那两个孩子看起来还不到三岁,刚刚有些平静下来的他们一撇嘴,又哭起来了。 他们不是因为母亲恐惧的感染而哭泣,这次是真真正正恢复了孩童的本性,眼睁睁看着好吃的东西却吃不到,就试图以哭闹来解决问题。 “这是牛肉干啊,太好吃了。” “唔,这不是普通的面饼,里面竟然还有鸡蛋,啧啧,原来是鸡蛋灌饼。” 顾判开始很没有品味地吧唧嘴,吃一口就念叨一句,很快就将场面闹到了几乎无法收拾的程度。 终于,年轻少妇嗫嚅着开口了,声音混杂在响亮的哭声里面,显得是那样的无助。 “这位老爷,你,你能不能......” “不能!” 顾判一摆手,直接将女人的声音打断,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食物,“嘿,牛肉干马上就要没有了,再吃不到,以后就都吃不到了。” 下一刻,两个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如果不是被少妇紧紧捂住了嘴巴,哭声怕是能把屋顶都掀翻了去。 “算了算了,我这人心软,最见不得小孩子受委屈。” 顾判唉声叹气,撕下一条肉干递了过去,少妇迟疑许久,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放到了孩子的嘴边。 下一刻,哭声已然消失,只剩下狼吞虎咽,以及不停吸溜鼻涕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第192章 言灵君 见到两个小孩子吃得香甜,把鼻涕都一股脑吞下肚子,顾判便又干脆把整块肉递了过去,微微皱了皱眉,“不擦一下吗,他们在吃鼻涕。” 看起来相当憔悴的妇人终于挤出一丝笑容,虽然看起来很僵硬,也很难看,“不用擦了,小孩子不用那么干净。” “好吃吗,小朋友?”顾判点点头,看着呼呼猛吃的两个小男孩,从身后摸出来一个袋子,“你俩喝点儿酒不,肉干就酒,美味少有。” 女人一下子急了,连连摆手,“不行啊老爷,他们还小,不能喝酒的。” 不喝就不喝呗,反正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喝,但听这女人这样一直说“不行啊老爷”,被外人听到了还不知道会作何想法。 顾判轻咳一声,趁着如今气氛缓和,当即问道:“你家男人呢,老人呢,怎么就剩你们孤儿寡母了?” “还有,我行侠仗义路过此地,准备夜宿你们镇子,怎么家家户户都是这么一个情况?” “原来老爷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 女人眼睛里隐含泪花,叹了口气道,“妾身夫君与公婆都死在了那言灵君的手中。” “夫人节哀,我行走江湖久矣,却只曾听过信陵君的名号,关于这严陵君,却是从未听闻。” “镇子上所有人都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他与人交谈的第一句话都是说,吾乃言灵君,遗言的言,灵验的灵,君子一言的君。” 顾判回忆着异闻录中关于深夜怪谈的内容,从头到尾没有言灵君这三个字,不由得便陷入沉思。 片刻后,他又摸出两块面饼递了过去,安静看着女人狼吞虎咽吃完。 她摸索着喝了几口水,接着说道,“妾身也不知道这言灵君到底是何许人也,只知道他喜欢趁着黑夜潜入镇子,找一户人家进去与他们讲故事。” “之后过不了几天,那户人家就会开始死人,死法千奇百怪,最惨的直接灭门。” 顾判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失礼了,这么说,夫人的公婆和丈夫,也是因此身故?” “是的,那夜我们刚刚吃完饭,我先把两个孩子哄睡,然后去厨房洗碗收拾,等干完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从正屋里面出来,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头上戴着一顶很奇怪的高帽,慢慢从大门走了出去。” [八一中文zw-du.me]“他有没有跟你说话?” “没有,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自顾自地走了。” 妇人脸上闪过一丝不寒而栗的神色,颤声道,“第二天早上,家婆去井边打水,不知道怎地就一跤跌倒,还被井绳缠住了脖子,就那样活生生悬空吊死在了井口下方。” “家公最现,疯了一样大叫起来,然后便是我那夫君,在看到这一幕后,脸色唰地惨白,还喃喃自语念叨着,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真的这样......” “没过多久,他们都死了,家公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却诡异地被突然歪倒的柜子砸中,一根尖木条从他的左眼刺了进去。” “我那可怜的夫君这时候已经完全疯了,不管不顾就往外面跑,结果还没跑到大门,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平摔出去,等我过去拉他起来时,才现他已经被呛死了。” “淹死了?”顾判瞪大了眼睛,很有些不敢相信般反问道。 “是的,他正好摔在了一个盆子里,里面还有大半盆水......” 这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吃饱喝足,缩到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只剩下顾判和那夫人相对而坐,气氛突然变得冰冷沉闷。 片刻后,顾判打破沉默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生的事情,还有多少人家是一样的遭遇?” “夫君离世至今,已经有二十四天了,至于其他还有多少人家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有二十几户吧。” “官府过来探查过吗?” 妇人想了想道,“两个多月前,倒是有衙门的人过来,陪着几个身穿黑红相间官衣的大人到镇子里找了几个人,问了一些话就走了,此后倒是再没人过来。” “言灵君到来后,你们有没有再去报官?” “镇上的里长带人去了,不过,一直都没有回来,有的说他们已经跑了,也有的说他们一出镇子就死掉了。” 顾判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所以说,你们都不敢跑,甚至没有人再出去求救。” “也有跑的,但自从第一波逃出镇子的十几个人,在夜里只有一个人又逃了回来,他说,外面根本就没有路,唯一能走的路,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她抬起头,再次露出那张已经麻木的面孔,“后来,深夜敲门声还在继续,镇子上还在死人......再后来,大家现,只要把门堵死,不去理会外面的言灵君,不讲故事不听故事,很有可能就会安然度过这一夜。” 顾判小口抿着烧酒,从头到尾把得到的信息梳理了一遍。 先,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言灵君一个月前次出现在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敲开一户人家的门,听故事讲故事。 其次,和它说过话的人都死了,而且死法各不相同,联系到言灵君自我介绍时说过,言是遗言的言,灵是灵验的灵,君是君子一言的君,那它和人交谈的内容便可以有那么一个大致的猜测。 最后,关于小镇居民无法逃脱的问题,真的只能进,不能出,往外走唯有死路一条? 那么,他要不要现在就试着走出镇子,看看死路一条到底是怎么个死路一条法? “你们如今不敢出镇子,甚至就连走出自己屋门都是不敢,那么这么多天过去,又是怎么维持生活的?” 他指指外面,接着又道,“就算是家家都有存粮,你们生火做饭需要的木柴呢,难道全靠烧家具进行维持?” 女人慢慢答道,“这就多亏了黄善人,他在镇子上开着客栈酒肆米铺面铺等等,不时就会接济镇上百姓,而且,他老人家贩卖煤炭,在自家府中屯了一座煤山,每过几天就会让我们过去领来生火做饭。” 停顿一下,她接着说道,“还有,多亏了黄善人能和那言灵君搭得上话,才让它从一开始的胡乱取人性命,换成了如今隔几天才在夜间出现,并且只要紧闭房门不出,一般就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顾判微微皱眉,“那最近你们镇子里还在死人吗?” 女子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用一种认命的语气淡淡道:“怎么可能不死,我听他们说啊,言灵君有时候吃腻了牲畜,还是会抓人来吃的……” “只不过在这样的严寒冬季,就算是没有言灵君为祸作乱,镇子上都会因为冻饿生病死去一些人,如今这世道已经变成了这样,乡亲们大都也认命了,活过一天算是一天罢了。” 第193章 只杀人 顾判眸子里两团红炎淡淡燃烧,目光幽幽透过木门的破洞看向外面漆黑的夜幕,心中的疑惑不但没有随着问话减少,反而变得愈多了起来。 先不提那劳什子的言灵君,想想这妇人口中的黄善人,他很是奇怪,在这种人人自危的地方,竟然还有这般舍己为人的地主老财? 这个镇子虽然并不算大,可怎么也有几百户人家,就算光做饭不取暖,这每天消耗掉的煤炭也是个不小的数量,就算他家是贩煤的,这么些天无偿赠送下来,难道一点儿都不心疼? 顾判想了又想,觉得还是不能太过武断,毕竟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他至少要再多拜访几户人家,听听其他人又有什么说法再做打算。 他想着便站起身来,“我有事就要走了,哦,你这里有没有合适的材料和工具,我给你把门修一修锁好。” 妇人道:“在西屋里有些废旧家具,不知道能不能用。” 但紧接着,她便叫住了转身就要出门的顾判。 “大侠,门就不要修了,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不知道大侠能不能带走我的一个娃儿?” “哦?” 顾判在门口停下脚步,回身静静看着她,“夫人认为我这是要离开镇子了?” 她低头看着床上熟睡的两个孩子,幽幽叹道:“大侠难道不是准备当即离开吗?” “我暂时还没有走的打算。” 他停顿一下,忽然问道,“如果我真的要走,而且真答应带走你一个孩子,那你准备让我带走哪个?” 她喃喃道:“大娃秉性憨傻老实,二娃比较机灵活泛......如果真能走脱一个的话,那就让大娃离开吧。” 顾判挑挑眉毛,这个答案与他所想的却是截然相反。 然后便听她低声说了下去,“大娃的身体,要更壮实一些,成为孤儿的话,活下来的几率更大一些。” 这还真是让人无法辩驳的理由,他缓缓摇头,转身出了房门,“这里风景不错,我还准备多住几天,所以说......” 吱呀~ 他顿时闭口,面无表情朝着院门看了过去。 一个戴着黑白两色圆柱形高帽,全身包裹在黑色大氅中的瘦小身影推开门,缓步走了进来。 “吾乃言灵......” “言灵你妹啊!” 轰! 一抹淡淡红色骤然爆。 整座小院都狠狠震颤了一下。 下一刻,顾判从一人多深的大坑底部起身,抓着一顶高帽跳了上来。 他对着那顶黑白相间的帽子左看右看,脸上除了疑惑之外,还带着些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驴日的言灵君,怎地如此弱小? 与他的心理预期比起来,它已经弱到了跌破底线的程度。 站在坑边思索片刻后,顾判又低低笑了起来,“弱鸡没有说完开场白的资格。” 东屋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妇人目瞪口呆看着院子里刚刚生的事情,许久后才艰难地眨了眨眼睛。 嘭! 所有和木头有关的东西都被顾判搬了过来,哐当几下便被弄成大大小小的门板,一股脑全部用榫木固定在了东屋的木门上,看起来坚固丑陋到了极点。 “好了,大功告成。” 他拍了拍墙面上凸出来的木材结构,很是满意地微笑起来,“夫人放心,有人想破门而入,当真不如破墙而入划算。” “这样夜里安全倒是安全了,可是,明天我该怎么出去呢?” 女人的声音从里面响起,被层层阻隔后显得有些空洞。 “明天早上,我再过来开门。”说完后,顾判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又强硬地敲开门和几户人家友好交流一番后,顾判心中的疑惑有的得到了解答,有的却又再度加深,不过随着问话的增多,他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已经基本明确。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他一路不停,很快来到镇子主街尽头亮灯的房舍旁,朝着半开的门内看了一眼。 一个头花白的老人坐在柜台后面昏昏欲睡,直到顾判推门进来才抬起了眼皮。 “后生可是要住店吗?” “不住店的话,小老儿还是劝你离开这里,这镇子啊,不同往日了。” 老人打了个哈欠,颤巍巍挑了挑桌上的灯芯。 “掌柜的,我怎么听人说,进了这镇子,就已经出不去了呢?”顾判靠在柜台上,左右打量着虽然破旧,但还算是干净的客栈。 片刻后,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看向那老掌柜的眼神倏然多出几分莫名的意味。 客栈掌柜眯着昏花的老眼,抬头看了下顾判,“对他们那些人或许是如此,但对后生你啊,出不去的问题并不存在......你出了我这客栈,沿着长街一直向前,不用一刻钟时间就可以远离这个镇子,不信的话,现在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顾判点点头,忽然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老先生,这镇子里大部分人都紧锁房门不敢出声,唯有你们这几家竟敢开门迎客,就不怕那言灵君过来找你讲故事吗?” 老者呵呵笑了起来,“你说言灵君啊,信则有,不信则无,你莫要去听他信他,自然无碍。” 顾判默然不语,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间亮着灯的客栈。 “客官要吃酒么?” 片刻后,他来到了与客栈一墙之隔的酒肆,将刚才与客栈掌柜的交谈几乎完全复制了一遍。 再然后则是茶馆、赌场、还有一家专门做面的小饭馆。 一个镇子,两种存在状态,倒是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这几间店铺里面,味道都很特别啊。 到处都弥漫着一种腥臊的气息。 不仅项洌闻得到,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稍稍闭住了呼吸。 顾判面无表情,沿着客栈掌柜给他指出的方向,沿着长街一直走到了镇子外面,果然什么情况都没有生。 他看看漆黑夜幕下那条通向北方的小路,忽然摇了摇头又转身退了回去。 “客官又回来了?要住店吗?” 柜台后面的老头再次抬起脑袋,看了顾判一眼。 “我不住店,只杀人。” 顾判淡淡笑了笑,手中利斧已经毫无征兆轰然砸落。 第194章 众生平等 轰! 尖嘴猴腮的老人,连同客栈的柜台,刹那间被遽然爆的层层红炎所包裹。 下一刻,顾判暴退数丈,直接来到了外面的长街之上,表情痛苦扭曲,片刻后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将刚刚吃掉的肉干面饼全数喷出。 臭! 太臭了! 那老东西虽然被他一斧头砍死,但在最后关头却猛地喷出一团黄色烟雾,将几乎整个客栈大堂都笼罩在内。 他只是猝不及防吸了一口,便几乎被熏到所有感官全部失灵,生活无法自理的程度。 噗! 顾判几乎将胃里的酸水都吐了个干净,强忍着依旧难以忍受的头晕脑胀,转头看向了四周从其他店铺里围拢过来的几人。 “外来人,你为什么要侵入我们的领地?” 酒肆老板揪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眼神冰冷盯在顾判身上。 顾判缓缓站直了身体,忽然就笑了起来,“真他娘活久见,什么时候大魏朝廷治下的镇子,变成了一窝黄鼠狼的领地了?” “你们这群畜生,还真的是胆大包天啊!” “哼!” 酒肆老板冷笑起来,“外来人,你之前杀了小十三,我们本打算咽了这口气,等你自行离开便是,但你却非要得寸进尺,又跑过来杀了老七,这还真是给你活路你不走,非要一头闯进黄泉中!” “想杀我?” 顾判哈哈大笑,“就凭你们这几只弱鸡,还真差了点儿斤两!” 唰! 他手上的斧子忽然间消失不见,从腰间一抹,再亮出来时已经多出来一叠方方正正的黄纸,在客栈燃起的火光中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烧死你们这群黄皮怪!” 他狞笑着,十根手指同时燃起点点红光。 就在同一时间,尖厉的叫声齐齐响起,满含着怒意与杀意。 “熏死他!” “熏死他熏死他!” “熏死他个龟孙!” 顾判眼角一抽,六张黄纸刹那间燃尽,飞灰飘散中,六张燃烧鬼面悬浮虚空,环绕着顾判旋转飞舞。 轰! 浓重的腥黄烟雾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瞬间将这一段长街完全笼罩在内。 “我甘霖凉啊!” “乾坤借法,给我爆!” 下一刻,燃烧鬼面隐去,顾判充满愤怒的爆喝声穿透黄雾,直上云霄。 轰! 许久后,当一切都平息下来。 小镇边缘的各种店铺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还铺满了静静燃烧的猩红火焰。 一道身影半跪在火焰正中,双手深深刺进焦黑的泥土之中,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哇!” 顾判张大嘴巴,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他挣扎着从坑内爬了出来,略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周后,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 “就算是闭住了呼吸,也差点儿被活活熏死,这帮子畜生,简直就是一个个的人形自走毒气弹啊......” “姓黄名鼠狼的黄善人,黄府......” 他目光阴郁,表情更加阴郁地看向坐落在那里的一幢深宅大院,几乎真的就想扭头便走。 吱呀~ 忽然间,府宅的大门开了。 两盏灯笼从里面伸了出来,紧接着四个小丫鬟探出脚步,簇拥着一个同样尖嘴猴腮的老妇人从门内缓缓走出。 “年轻人,你越界了。” 老妇人看了看前方那个巨大的深坑,眼神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便恢复如初。 她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最开始是小十三他自己不长眼,惹到了你,所以你杀他,我们都无话可说,后面小七见了你,也只是给你指出了离开镇子的路,你直接走掉不再回头便是。” “但再后来,你却又硬闯进小七的家中,不由分说将他杀掉,这便是越界了。” “越界?” 顾判微微皱着眉头,叹了口气道,“我看啊,应该是你们先越界了才对。” “哦?” 老妇人垂下眼睛,目光落在旁边丫鬟提着的灯笼上,低低笑了起来,“老身大概能猜出来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我们作为畜生,就应该藏身野外,任由人们驱赶打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将人们聚集的镇子当做鸡圈,将这些人们当成肉鸡豢养,对不对?” 顾判沉默不语,等了片刻就又听到那老妇人继续说了下去。 “原本当老身和下面这些徒子徒孙没有生出灵智时,浑浑噩噩,不思不想,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老天开眼,让老身开了心窍,又有了从未有过的力量,一切,都变得不再相同。” 顾判微微皱眉,“所以说,当你变得和以前不同之后,就开始谋划布置了这一切?” “不,你说错了。” 老妇人摆摆手,低头回忆着慢慢说道,“在刚刚衍生灵智之时,老身一直都还呆在野外,过着那种和原来并无太大变化的生活。” “后来一天有一狐类路过,和老身手谈了一场,不分胜负,她便罢手,还和老身说了几句话,一起享用了她自制的美酒肉干。” 顾判将沸腾的杀意压制下去,随口问道,“我很好奇,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老妇人微笑起来,“那位狐姑娘啊,说自己不久前见过一位让她生不起丝毫反抗之心的红衣娘娘,她自忖必死,或许还会成为那位红衣娘娘的食粮,却没想到娘娘并未取她性命,反而在青山绿水之间摆下酒宴,饶有兴致地与她对坐交谈了一番。” 顾判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有些古怪。 老妇人感慨道,“狐姑娘说啊,娘娘的话,如醍醐灌顶,让她不由自主便陷入沉思,却不得甚解……想来也只有红衣娘娘那种高度的大贤能之士,才会去思考,也才敢去思考诸多涉及到天地变化至理的问题。” “惜乎狐姑娘并未与老身多说,仅仅在临别前告诉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等与人同为天地间的生灵,便该众生平等,又岂可被人为地分出个高低贵贱!?” 顾判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老妇人又笑了起来,“但是呢,老身一直都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所以在狐姑娘走后,我便又回到了和之前并无二致的生活之中,日子倒也安静平和,直到那天,一群人们闯入了吾之领地,不由分说便杀掉了我尚未衍生出灵智的许多后辈。” “老身看到了这一切,更看到了那些人们在杀吾族类时那种理所当然的表情,此时便忽然又想起狐姑娘所说的那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以啊,这些人们凭什么就觉得自己能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凭什么就能对其他的生灵予取予夺,判生判死?” “他们这些人们啊,谈笑间杀吾晚辈亲族,只为了去做几件让他们保暖的围巾而已,那么,杀生者生灵皆可杀之,我如今已经拥有了比他们更强的力量,为什么就不能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再归还到他们身上?” 老妇人止住笑容,目光幽幽看了顾判一眼,“这就是红衣娘娘说过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当真是至理名言。” 第195章 物竞天择 天地不仁,众生平等…… 从头到尾分析思考了一遍老妇人所说的话,顾判下意识地就想深深吸气,却又被自己身上的味道呛住,只能咳嗽了几声之后才道,“那些人去围猎你的族类,你杀也就杀了,可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镇子里面,无故再杀其他人?” 老妇人低着头,很认真地道,“为什么要再杀其他人呢?其实并不是因为杀吾族类的就是这镇子里的几个男人,也不是因为以前他们就经常会寻找到吾族的藏身洞穴,一言不便制造杀戮,非要究其原因的话,我认为根本就不需要原因,也没有原因。” “你想一想,这些镇子里的人们将鸡鸭猪羊关在圈里,有事没事便会捉出来杀上几只,取其毛皮,食其血肉,然而他们又对那些被杀的生灵解释原因了吗?” “老身如今所做的,和这些人们自古以来一直在做的,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依着你的意思,他们吃得,我们就吃不得,他们做得,我们就做不得?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这可真特么的…… 顾判楞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吧,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老妇的话,从头到尾串联下来,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思维链路,从人类的站位去考虑,自然是接受不得,但若要真正跳出去站在她的位置再看,也不能说没有一点道理。 可是,话虽这样说,但有些事情却又不能真正让她这样去做。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所有的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两个问题。 一个是屁/股的问题。 另外一个,则是关于真理的问题。 没办法,就算是同为人类,不同的族种就会有不同的屁/股,考虑问题的站位也就有很大的偏差,何况是人和异类生灵之间,某些鸿沟已经大到了无法填充的地步。 而更关键的问题是,真理一直都包含在大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即便是在他的上一个时空,科技继续高度展了,也不过是从大炮换成了精度更高,距离更远,威力更大的炸逼而已。 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一段时间后,老妇人收敛了情绪,平静道,“老身说的这些,公子有何看法?” 顾判想了一下,很是爽快地答道,“没有看法,只因为你我的屁/股不一样。” “哦?” 在她忽然间变得疑惑的表情中,顾判又接着说道,“不过我也有一个观点,想让老婆婆知晓。” “什么观点?” 顾判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噗地燃起一点淡红火焰。 他凝视着那朵在夜风中丝毫不动的红炎,微笑说道,“天地确实以万物为刍狗,不特别偏爱谁,也不会特别厌恶谁,但是,我们必须知道,在这天地之间呢,却还有另一项万物都在不由自主去遵守的规则。” “什么规则?” 红炎在静静燃烧,老妇人倏地眯起了眼睛。 呼! 顾判轻轻吹了口气,指尖红炎骤然暴涨,映红了他的面容,“很久以前,某位姓达的先生曾经说过,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说当猴子从树上下来,用前爪拿起工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后面不知道多少万年,人类对于其他生命的生杀予夺。” 他看着不远处老妇人越来越阴郁疑惑的表情,接着说道,“至如今天地生变,老的秩序规则尚未完全崩解,新的秩序规则亦未真正显现,正是一场乱局之起始。” “然而不同的生灵又都长着不同的屁/股,坐在各自不同的位置,那也就只好再让那句话延续下去。”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能者上,庸者下,无能者,死!” 轰! 淡淡红炎轰然爆,顾判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 香和臭若是混合起来,那将是怎样一种感人肺腑的味道? 而香到极致和臭到极致如果混合起来,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恐怖存在? 顾判如今就深陷这种极大恐怖的折磨之中。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仅仅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味道混在一处,就能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这种感觉,甚至比那种单纯的狂暴物理攻击更让他难以接受。 纵然红炎在熊熊燃烧,纵然他已经完全遮掩口鼻,闭住呼吸,却还是无法阻止这两种混合在一处的味道直冲脑门,让他难过到欲生欲死。 顾判用斧子艰难支撑住身体,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半坐在地上的两个女人,努力积蓄着下一次攻击的力量。 在他的身体周围,除了燃烧着淡红的火焰外,还混杂着黄色与粉色的雾气,连绵不绝,无处不在。 尤其是在经过烈焰掌红炎灼烧后,原本已经浓郁到极点的味道甚至变得更加浓郁,已经达到了闻不出什么味道的地步。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顾判心底蓦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心知肚明虽然现在自己闻不到什么味道,却反而意味着更加不好的情况已然出现,而他必须在一切都变得无法收拾之前,将正在向坏展的事态全部盖压下来,至少也要把主动权至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在宅院大门外,两个女人一左一右,一白苍苍,一青丝如瀑,一黄袍一粉衣,各自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似已经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但顾判却不敢有任何的大意,他甚至不敢贸然上前再次出手,以免再次生刚才已经生过的一幕。 战斗起始,他与老妇人的交手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在红炎利斧的狂暴攻击下将她撂倒在地,挣扎不起。 接下来,他本以为对方已经无力再战,引颈待宰,没想到却突然从宅院门内又跳出来一个粉衣粉裙的美女。 又是一场短暂而又激烈的交手,粉裙姑娘也被他干翻在地,瘫在那里一动不动,裙下露出来修长白皙的双腿,甚至能看到那毛茸茸的...... 两条尾巴。 当时他的心情是愉悦的,没想到还能遇到买一赠一,斧砍黄鼠狼却捎带出一位狐姑娘的好事。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突然间变得不那么美好。 可以说是相当的不美好。 顾判一贯的作风便是宜将乘胜追穷寇,绝不沽名学霸王,绝对不会在即将胜利时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不管怎样,一定先砍几斧头再说。 毕竟只有真正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然而当他拎着战斧杀过去的时候,意外就毫无征兆地生了。 黄衣老妪喷出了一道黄烟,粉裙女郎挥出了一方粉帕,刹那间就将他折磨到了欲仙欲死的程度。 那直奔要害的两斧,最终还是没有劈到地方,只是在地面上砸出来一个大坑而已。 呼! 顾判呼出一口浊气,视线已经变得有些花,心中还有一股邪火呼呼燃烧,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粉色的烟雾有很大问题,甚至比那黄色毒雾的问题更大。 因为它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慢慢化解,反而化作了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几乎无法扑灭。 还有,刚才摸那一下大腿的手感,还真的是不错啊...... 轰! 心中火焰暴涨,他似乎再也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息,而这样一来,顿时就又吸了更多的黄粉烟雾进去。 第196章 春香粉毒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如此厉害,这次若不是狐姑娘正好前来送那请柬,没有你出手帮忙的话,我恐怕早已经死在了他的火焰与利斧之下。” 老妇人颤巍巍站直身体,看着身旁同样刚刚起身的粉裙女子,长长叹了口气。 粉裙女子理了理耳畔散落的乱,看了眼不远处摇摇晃晃的顾判,心有余悸地道,“我也不知道他竟然这般厉害,如果不是他不熟悉我们最强的对敌手段,就算是你我联手,怕是也逃不脱一死的结局。” “狐姑娘,他马上就要撑不住了,一会儿,该怎么处置?” 老妇人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要不要我把他绑好之后送到你的房间,尝一尝这样厉害年轻人的味道?” 狐姑娘脸上露出一抹羞意,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但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对于这种厉害的人,我们还是稳妥一些,等他失去反抗能力之后,直接将他杀死最好。” “狐姑娘说的是,那我们就再加把力量,让他早些尘归尘,土归土。” “好,我们这就联手送他归西。” 狐姑娘点点头,一张口从嘴里吐出来一柄弯曲蛇形的短剑。 老妇人从袍袖中伸出一对颜色乌黑的枯瘦爪子,正待上前,却忽然间有些奇怪的看了狐姑娘一眼。 “狐姑娘,你裙子里面,怎么像是有火在烧?” “我裙子里?有火?” 狐姑娘紧握剑柄低头望去,面上先是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紧接着却陡然变得扭曲。 脸上表情变幻数次后,她陡然尖叫一声,无声无息便是一剑刺出。 当啷! 她这一剑被老妇人在最后关头拦了下来。 剑尖也只差不到一寸便会刺入老妇人的咽喉。 “狐姑娘,你......” 老妪惊叫出声,却不得不左支右挡,将狐姑娘接下来的的攻击给阻拦下来。 狐姑娘对黄衣老妇人的叫声充耳不闻,满脸都是狰狞扭曲的表情,眼神中除了森寒的杀意,还是森寒的杀意,再也容不下半点儿其他神色。 她手中蛇形短剑一下狠过一下,爆出道道粉色光芒,剑剑不离对方的要害。 激烈交手片刻之后,狐姑娘以左肩挨了重重一爪为代价,蛇形短剑狠狠刺入黄衣老妪的小腹,而后毫不犹豫地拔出,咬牙再次捅了进去。 哧! 腥臭血液从老妇的伤口喷溅出来,淋了狐姑娘一身。 她第三次拔出短剑,却并没有再刺下去,而是猛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咔嚓! 一柄闪着森寒光芒的斧头从她侧方掠过,只一下,就将几乎站立不稳的老妇人砍倒在地。 一颗花白的头颅骨碌碌滚出老远,待到停下来时,已经变成了一颗鲜血淋漓的黄鼠狼脑袋。 噗通! 无头尸体软软瘫倒在地,雍容华贵的衣物下方,包裹着一只仍在微微抽搐的兽类尸体。 “你,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狐姑娘俏脸唰地一片煞白,接连退出去十好几步,连左肩上的伤口都不去管,惊惧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个正在缓缓走来的身影上面。 顾判在离她一丈左右距离停下脚步,空着的左手一翻,又拎出来一张泛黄的纸张,展开后显露出一团纷繁复杂的丑陋线条。 “看到没有,就是它。” 狐姑娘咬牙道,“这是什么东西!?” “它叫抽象符,是我游历天下时从一深山古洞中偶得之宝物,如今也只剩下了手上的两张。” 他死死盯着狐姑娘窈窕有致的身躯,晃了晃手上软趴趴的黄纸,又将它塞进裤腰,忽然间莫名其妙咽了口口水,才接着说道,“刚才啊,我在你腿上拍了一张。” “本来拍你和拍这只黄鼠狼都是一样的效果,不过,谁让你看起来更年轻漂亮一些呢,真正摸上去,手感也更好。” “你......”狐姑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想说什么却一下子噎住,没有说出口来。 顾判慢慢收敛了笑容,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好了,现在说正事……你必须知道,我本是个温和良善之人,所以你现在就把解药拿出来的话,我就放你离开。” “什么解药?” 狐姑娘先是一愣,刹那间却又反应过来,唇角挑起一丝笑容道,“你说的是春香粉雾吗,它其实并没有解药,想要解毒……” 轰! 她猛地睁大眼睛,惊恐的眼神中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映照出来那把无比狂暴席卷而来的斧子。 咔嚓! 一颗美丽的头颅唰地飞起老高,又恰好落在顾判手中。 他揪住一把青丝,将她的眼睛抬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咬牙冷笑道,“既然没有解药,那你就去死吧!” 狐姑娘纵然只剩下了一颗脑袋,却并没有直接死亡,只是气息迅衰落下去。 她竟然在这个没命的时候又低声笑了出来,眸子里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光芒,“我刚才是说,没有解药,但想要解毒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可想,你只需要与我春宵一度,或者是让我驱使力量,吸出你体内的粉毒就可以……” 她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但却依然在笑,很开心的笑,“然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我活着,但是,呵呵……” “现在,被你吸入体内的那些东西,真正变成了无解之毒……” “就算你,再找到我的同类,也……也不可能解掉……” 她艰难说着,笑着,直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再后来,顾判看到自己手上捧着一颗毛茸茸的狐狸脑袋,它瞪大的眼睛里面似乎仍然残留着开心的笑意,微微上翘的嘴角,也是如此。 吱吱! 四个提灯笼的小丫鬟惊恐尖叫起来,四肢着地脱去人形,眼看着就要四散逃窜,却哪里又及得上顾判的腿与手,被他流星赶月般追上去咔嚓几下,斧下就又多了几缕幽魂。 一番砍杀后,顾判心中积郁的邪火似乎也消减了少许,不再像刚才那般完全是无处释放、无法泄的憋闷。 他再次拎起那颗毛茸茸的雪白头颅,与一对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狐媚眼睛无声对视,然后掌心猛然燃起淡淡猩红火焰,将她的头颅很快化为灰烬,一点点随风散去。 第197章 两张请柬 开口回答非常重要的问题时,第一时间就先把正确的答案给抛出来,难道会死吗? 很明显不会死,至少暂时会好好地活下来。 然而这位狐姑娘的所作所为,就是看不清楚形势,在不该卖关子的时候还硬要皮那么一下,结果就是她头没了,死得不能再死。 如果她能第一时间喊出有解药三个字,又怎么可能会被他在暴怒情绪爆下直接砍死? 肯定是会暂且留她一命,根据后续情况展再做处置。 就算是后面知道了解毒需要和她春宵一度,说实话那也...... 那也应该不算什么大问题。 她的确不是人,但模样还算周正漂亮,只要一直能保持人形,那他也不是真的无法接受。 她的确一直藏着两条毛茸茸的尾巴,但在他看来,这真的不是减分项,反而应该是加分项。 她本应该有活下去的机会,只可惜就因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更关键是在那个要命的关头说出了错误的话,终是只能是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 顾判幽幽叹了口气,倒提着兀自向下滴滴答答淌血的利斧,一步步跨入那扇红木大门内,只要见到活物,那便是一斧子轰然落下,干脆利落绝不废话。 如是从头杀到尾,再折返回来又杀一遍,直到铜镜里的项洌提示再也没有异类气息存在,他才收了斧子,在横七竖八躺满残破尸体的院内坐了下来,休息恢复体力。 这一通好杀,死在他手上的异兽至少有百五十只以上,虽然大部分都不能变化人形,但能变人或者是能部分变人的也有十七八只,算得上是不小的比例。 现在反过头再看,这个老妇人的确不简单,或者说,她这一整个族群都不简单。 他会做出这样的判断,不仅仅是因为它们后代拥有特殊力量的比例很高,能够变化人形的比例也不低,更是因为它们堪称恐怖的自制力。 如此多的黄鼠狼聚集在一起,竟然可以克制住与生俱来的兽性,不但没有瞬间将整个镇子的人吃光,甚至连鸡鸭等家禽,也都有很大部分被保留了下来。 它们在以这个小镇为基地,饲养包括人在内的各种生灵,封锁隔绝起来暗暗修行,还在拼命学习人记录在书本上的智慧结晶,等等等等。 如果就让它们一直展下去的话,假以时日,说不定真的会有一只恐怖的全新族类横空出世,在这乱局将起的舞台上占据一席之地。 但它们已经没有了将来,几乎整个族群都被他连根拔起,趁乱逃走的几只也被吓崩了心神,想要再恢复到今天晚上以前的盛况,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让它们落得如此下场的最根本原因,归根结底还在于其高端战力不足,不如他更会讲道理。 毕竟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顾判找了些清水洗了洗手上的鲜血,烘干后拿起一本刚刚入手的修炼秘法看了起来。 《言灵七情法》。 细细阅读了一遍之后,顾判掩卷沉思,许久后又把它翻开,找到想不通透明白之处,反复揣摩思索。 这部修炼法门应该是那老妇人亲手书写,用来教导族群中有修行资质的晚辈所用,其内容能以七情六欲中的七情着手,可谓是别出心杼,具有相当的思想与内涵。 喜、惧、哀、怒、爱、恶、欲。 如此看来,所谓的言灵君,所谓的言出法随,说了怎么死,后面就会怎么死,都是这一群黄鼠狼搞出来的事情。 它们为的就是将镇子里所有人的希望全部击碎,再慢慢以恐惧填满他们的情绪,最后以秘法行那收割之事。 也幸亏这黄皮老婆子入道不深,仅仅刚开始琢磨恐惧的层次,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杀伤能力,如果真让她一路攀升至七情俱全的境界,恐怕躺在地上的应该就是他了。 这部修行法门确实看起来很好,若能练成的话威力恐怕也小不了,但最大的问题是,它并不是针对人的修炼法门,而应该是老妇以它们这一族群为根本,所研究摸索出来的前进道路。 如果有人拿到之后,真就不管不顾蒙头就练,最大的可能并不是修成了绝世神功,而应该是根本就练不下去,或者是很快便会走火入魔,重伤身亡。 顾判想了一想后,还是把这本《言灵七情法》给收好放了起来,留待日后再好好琢磨,兴许还能从中找到更多可以借鉴使用的内容。 接下来,他又拿出两张看起来富贵大气的请柬,饶有兴致地打开看了起来。 这是一个名叫通幽魔君的人送出的请柬,老妇人和狐姑娘每人一张,主要内容就是邀请它们去到名为福启县郊,地下行宫的地方,等待使者接引,参加宴会云云。 而里面出现的同商大计,共襄盛举等内容,顿时就吸引了他全部的兴趣。 处理完痕迹之后,顾判小心将请柬收好,转身就要离开,临出门前却又折返回来,拿出狐姑娘的那柄蛇形短剑,唰唰唰在一整块山石做成的影壁墙上刻下几个大字。 黑山神君到此一游! 又休息了一阵之后,天就快要亮了,顾判再次回到最初进入镇子的位置,将那孤儿寡母家封死的房门打开一道缝隙后,他连面都没有露,只是丢下几块散碎银子,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五日后,顾判绕道数百里,将一头盘踞在水域沼泽之中的巨鳄斩杀。 七日后,他又向东北方向行出三百里,直接闯入一间四处游走不定的破庙之中,亮出自己的斧头和隐藏其中的异类好好讲了一番道理,然后一把火将那座破庙给烧了个干干净净。 十日后,他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那座名为福启县的小城附近,开始在这里寻找请柬主人的踪迹。 而就在这片区域,新版异闻辑录上还记录着一个时隐时现的异闻事件,它被异闻司名为吃人客栈事件。 那是一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悄然出现,然后又带着误入之人瞬间消失的神秘客栈。 第198章 手艺人 本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拗心态,顾判就在此地停留了下来,先是以福启县城为圆心,绕了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圈子,又来来回回在官路大道和荒野小路上走了不知道多少趟,却都没能遇见这间所谓的吃人客栈,也没能现所谓的通幽魔君使者的踪迹。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莫名感觉到有些烦躁,不仅仅是因为浪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却无所得,还因为春香粉毒的蔓延,心中那股憋闷了许久的邪火竟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就算是通过杀生的方式去释放心情,也很难再达到有效的泄效果。 按照如今他的情况,如果不加以控制,就算是吐出一口气,里面都能隐隐看到淡粉色的雾气存在。 那只小狐狸释放的春香粉毒,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行消散,反而以其心火身火为媒,在他的体内愈展壮大起来。 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现,顾判索性暂且放弃了寻找吃人客栈的念头,按捺住愈烦躁的心情,快步朝着远处的福启县城走去。 此时此刻,他急切需要找到一间酒肆,点上一桌好菜,先用酒精的力量麻醉一下自己,然后再找个柔软的大床好好睡上一觉,看能否减缓一下春香粉雾的影响。 福启县以福启大馅汤包闻名于世,包子馅以秘法香料调制,出锅后皮薄馅大,汁水香浓,不知道有多少厨子从这里走出去,散布到大魏其他地界以这门手艺讨生活。 但真正想要吃到最为美味正宗的福启大馅汤包,还是要到福启县城内来,去富家包子铺里面要上一屉,再佐以酱醋慢慢品尝。 顾判启用了一张新的身份路引,名为符四海,身份是个卖艺的说书人,随手给守门的士卒塞了十数枚大钱后,他们连他背着的包裹都没有去看,非常干脆就将他放进了城内。 刚刚进入城门,他便被里面的繁华景象给惊讶到了。 远远望去,长长街道两边的茶楼,酒馆,当铺,公廨、作坊等等建筑鳞次栉比,中间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游走的小商贩当街叫卖,喊声此起彼伏。 再加上摩肩擦踵的行人,拉牛车送货的伙计,坐轿出门的夫人小姐等等,硬生生将这个封建时代的城池弄出来上一个时空早晚高峰交通拥堵的奇异景象。 不过对顾判来说,这样才更有意思,也更有可玩可逛的空间。 顺着密集的人流走了一阵,他很快便听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可以确定接下来一站的目标,富家包子铺。 虽然现在正处在早饭与午饭之间的那个空白时间段,但走过去之后才现,这间包子铺竟然还是满满当当,座无虚席,甚至连带着隔壁的茶楼生意也水涨船高,赚了不少。 因为有许多吃饱了撑着的人,还有没吃上想等一会儿的人,大都就会选择到这茶楼里面,叫上一壶茶,边喝边聊边休息,也算是好过傻愣愣站在外面的街上。 顾判等到空位,先要了五屉包子,吃了几口后不由得眉开眼笑,于是便又要了十屉。 包子就酒,越吃越有。 在周围人惊恐的目光中,顾判一口包子一口酒,很快就将它们全部吃完,这才心满意足起身,顺势来到隔壁的茶楼内,点了一壶热茶慢慢消化。 这人啊,吃饱了自然心情会变好,若是能再来上一壶滚烫的茶水清喉润肠,心情更是会变得好上加好,就连心中积郁已久的火气,似乎都随着一杯杯茶汤的下肚被减轻了许多。 “咦,原来是符先生,你也刚刚慕名去吃了富家的包子吗?” 忽然间,一道有些熟悉,更多的却是陌生的男子声音从身后响起。 顾判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刚刚才在城门处见过的那名伍长,他应该是已经下了值,换了身便服来到茶楼里面消磨时间。 “小二,给这位兄台再来一壶上好的绿茶,再加盘干果。” 顾判微微一笑,随手就丢了一排铜钱出去,又往边上坐了坐,让那名伍长挪过来坐下。 “符先生是准备找个卖艺的地方吗?” 伍长小口抿着刚刚送上来的好茶,又拈起一粒花生吃了,舒舒服服叹了口气道:“相见即是有缘,既然符先生请为兄吃茶,那我也要投桃报李,报答符先生一下,才不算落了下乘。” 顾判摸了摸自己的腰包,很想说这里面全是银票,他不缺钱,更不想去卖艺,但眼看着伍长径直起身,一嗓子就将茶楼的掌柜吼了过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便不得不暂且咽了回去。 “葛掌柜,总是在你这儿说书的老先生不是不来了么,我正好给你推荐一位高人。” 伍长拍了拍顾判的肩膀,又回头对茶楼掌柜笑道:“怎么样,光看卖相都比那尖嘴猴腮的老家伙好了不少,正当给你招揽生意。” 葛掌柜搓着手,嘿嘿笑道:“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符先生擅长说些什么内容?” 顾判沉默片刻,忽然间也很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就要看你们喜欢听什么内容了,神鬼志怪、诸侯演义、才子佳人、凡人艳鬼,咳咳,有马的骑兵,无马的步兵,应有尽有……” “那就太好了!” 葛掌柜听了更高兴了,“只是现如今这些茶客不太喜欢那些骑兵步兵砍杀的故事,反而喜欢听什么才子佳人,就比如红衣顾生的故事,符先生可否讲得?” 骑兵步兵砍杀? 真没见识啊…… 那怎么是打仗,应该是贴身肉搏才是。 顾判哈哈大笑,“讲得讲得,不就是顾生与红衣的故事吗,又有何讲不得的?” “那先生现在就去试试?” “多大个事儿,试试就试试!” 不多时,顾判便到一旁换了一身长衫,左手拿着刚刚借来的折扇,右手握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当做惊堂木,施施然走到茶楼大厅正中央的台上坐了下来。 啪! 铜镜猛地一拍桌面,原本还吵吵嚷嚷的茶楼忽然间就安静下来。 顾判微微一笑,唰地展开折扇,眯起眼睛缓缓环视一周,随后迎着众人的目光缓缓说道:“下面就由本人为大家讲上一段红衣与顾生的故事,你们都给我好好听着,别多说话,要多喝茶,多吃干果,汝等知否?” 啪! 铜镜内的锅盖头猛地一抖,镜面再次与桌面狠狠地撞击在了一处。 一道普通人无法察觉的气息波动迅蔓延,很快就将整间茶楼笼罩在内。 此时此刻,整个茶楼内再无一丝杂音,只有大口吞咽茶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199章 纸鸾 这里的听众都很有素质啊…… 顾判满意地笑了笑,轻咳一声便准备按照之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内容开讲。 但一句“落魄顾生秀才不中,家产良田尽皆被占”刚到嘴边,却硬生生被他又咽了回去。 按照那些现成的话本内容说,似乎有些不太好,最主要是让他的心情很不舒畅。 现在可是他自己来讲,难道还要把顾生编排得那么惨吗? 大家都是两只胳膊两条腿,一个脖子顶着一个脑袋,凭什么就非要搞成一只白天鹅,一只癞蛤蟆的样子? 凭什么啊。 一念及此,顾判当即改口,语气低沉道:“话说那日顾生初试不中,从考场回到家中,便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红衣府宅的老管家,见到他便丢过来一张素签。” “顾生低头只是一看,便两耳轰鸣、双眼昏花,只见那纸上仅仅写了两个大字——退婚!” 随着顾判的讲述,随着铜镜啪啪摔打在桌面,茶楼里所有客人连送到嘴边的茶水都忘了去喝,全神贯注听了下去。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红家无情逼退婚,莫欺顾生少年穷!” 直到顾判最后又是猛地一拍铜镜,喝了口茶转身就走,将一众如痴如醉的茶客都丢在了厅内。 许久后,茶楼葛掌柜忽然回过神来,再看看台上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心中顿时焦急万分,四下里到处搜寻着那位“符先生”的踪迹。 顾判沿着长街一路前行,走出数百步后终于看到了一间客栈。 他进去看了看房间设置,当即交了钱,准备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洗完澡躺在床上,却许久都无法入睡,在这温暖如春的房间内,顾判的身体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有些燥热。 不行就去泡个冷水澡?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现在面临的并不是泡几个冷水澡就能解决的问题。 那些微小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粉红雾气,已经在他体内深深扎下根来,任由烈焰掌红炎灼烧,甚至是冒着极大风险搞出乾坤借法“真液”去祛除,也根本达不到应有的效果。 这么长时间过去,它们似乎完完全全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不断挑动着他的心火,并且可能是因为生命值加强后身体变得更加强大,这股火焰燃烧起来也变得更加剧烈。 “先生……” 忽然间响起的稚嫩童声将顾判从沉思中猛地惊醒过来。 他一个翻身便从床上跳下,右手已经虚握在了光滑冰凉的斧柄上面。 “你又现什么了?”但当他仔细感知周围的一切,却是毫无所获。 “没,没有敌人。” “没有敌人你叫什么叫,很容易让人心情紧张懂不懂?” 项洌从铜镜中冒出一个脑袋,嘴巴翕动着嗫嚅了很长时间,才在顾判愈不耐烦的眼神中小声开口说道:“先生刚才讲的退婚那段故事,我,我很想再听一听后面的内容。” 啪! 他刚刚冒出的锅盖头被顾判一巴掌扇了回去。 “听什么听,你一个毛都没开始长的小屁孩,怎么就对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感兴趣?我问你,给你留的作业都按时完成了没有!?” 唰…… 床边悄无声息多出来一叠黄色纸张,就在顾判手边。 “先生,作业我已经完成了。” 顾判眼睛一亮,一张张将所有黄纸收好,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一副温和的语气,“我大致检查了一遍,你这几张作业纸啊,还算能看,但那只是上一次的作业,新的作业是这些,你拿去吧。” 比刚才至少多了一倍的白纸出现在铜镜旁边,项洌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顾判随之而来的画饼给深深打动。 “你好好弄,把这些作业都完成之后,我就把后续的内容讲给你听,作业完成得越多,能听的故事也就越多,明白么?” “我明白了!”他飞快地说完,嗖地一下便连同所有白纸都消失在了铜镜之内。 “小孩子的快乐,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顾判摩挲着刚刚入手的符纸,心情忽然又变好了不少,他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半闭上眼睛看着正上方那鲜艳的锦缎,些许睡意不由自主便涌上了心头。 嘭!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度太快太猛,甚至还将脑袋重重磕在了床头上。 但他却毫无所觉,目光依旧平静,看着头顶上垂下来的道道锦缎丝带,仿佛在细数里面究竟有几种颜色。 哗啦…… 他伸出一只手,掀开颜色款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不同的床帘,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房间内的家具摆设果然也已经变得截然不同,处处都流露出一种雍容华贵的气息。 探头再向外看,视线被雕花紫檀木门阻挡,只能隐约从门缝中看到,外面似乎是一片雪白的景象。 这又是什么一个情况? 难道他随便在街上找了间客栈,便直接进入到了之前遍寻而不得的“吃人客栈”? 但是在顾判看来,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不大,如果真的是“吃人客栈”,那它也太贱了,费尽心思去追的时候高冷不露面,等到泄气了不想追了,它竟然自个儿颠颠儿地跑来了。 这不是贱,又是什么? 顾判默默想着,穿鞋下床,双眼深处倏然升起两朵幽幽红炎,缓缓推开了那扇紫檀雕花木门。 如果真的是“吃人客栈”,那么它的吃人原理又是什么? 自从领悟到关于眼睛的法门后,他的精抗已经不再趋近于零,为什么还是会被没有反应便拉了进去? 出乎他的预料,推开门后,眼前并不是之前所认为的一片雪白,而是普普通通的木质走廊,更让他感到有些惊讶的是,这根本就是他所住那间客栈的二楼走廊。 他猛地回头,现房间内雍容华贵的陈设正在变化褪色,刹那间就已经变回了客栈房间原本的模样。 “雷达,你有没有感知到不同的气息?” 顾判没有着急返回屋内,而是先拍了拍铜镜。 过来片刻,稚嫩的童音才迟疑着响了起来,“先生,确实有味道,不过我刚才正在忙着做作业,没有注意。” “记住,作业是作业,但感知异类气息的事情,有一件算一件,都是考试,考的成绩不好,那可是要受到惩罚的。” “先生,我知道了。”项洌飞快地回了一句,而后忽然道,“先生,我感觉到了,现在异类气息的源头,就在左前方五步的位置。” “左前方五步......” 顾判眯眼望去,视线落在窗前的圆桌上面。 在桌面上,正安安静静躺着一个纸鸢。 第200章 邀请 桌上的纸鸾通体雪白,表面又以淡墨线条勾勒出道道纹路,看起来很有一种水墨画的感觉。 锋锐斧刃在距离纸鸾不到三寸的距离乍然停住,顾判很有兴趣地又凑近了一点,仔细观察着那些墨色纹路。 忽然间,在他略显惊讶的眼神中,纸鸾双翅扇动,飞到了身前与小腹同高的位置,口吐人言道:“七日之后,魔君夜宴,广邀同道,共享极乐。” 这纸货虽然能说话,但似乎没什么情商啊,难道不知道与人交流时,最好看着对方的眼睛吗? 不,不对,这东西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 顾判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忽然猛地一拍腰侧铜镜。 锅盖头嗖地窜了半截,怔怔面对那纸鸾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说啥?” 纸鸾没有任何反应,继续以一成不变的语气语接着说道:“七日之后,魔君夜宴,广邀同道,共享极乐。” 顾判又是一拍,项洌当即说道:“我知道了。” 纸鸾似乎真的接收到了信号,说了一句“七日午夜,灵鹤来接”,双翅展开就朝着窗外飞去。 咔嚓! 一只大手以更快的度伸过去,直接将它给抓了回来。 顾判捏住它的两只翅膀,非常认真地看着它在那里挣扎扑腾,眸子深处红炎静静燃烧,将纸上纹路内的“气息”流动一一映入眼帘。 他很快就沉迷进去,不由自主就开始一点点临摹起来,只不过前些日子自制的各种度量工具坏掉了,还要重新再弄,不由得就有点烦躁。 整整大半个白天,顾判都缩在屋子里没有出门,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只纸鸾,光是白纸都用光了一大叠,不得已只能收拾好东西,披上外套出门去买。 出门走了不多远距离,他忽然现自己被包围了,一群人脑门冒汗,直勾勾盯着他,那感觉就像是欠了他们很多钱没还一样。 “符先生在这里!” “好啊!终于找到符先生了!” 下一刻,领头那两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陡然大叫起来,冲过来一左一右拽住了他的衣袖,生怕他脚底抹油再跑掉一样。 顾判想了片刻,终于记起来这两位到底在哪里见过,心里便不由得就是一跳。 果不其然,两个穿着打扮相当不错的书生拉住他之后,一个开始从怀里往外掏东西,另一个则痛心疾说了起来。 “符先生,作为一个说书人,您也要讲道理对不对,哪儿有说着说着自己就跑了,把听得如痴如醉的大家全部丢下不管的道理?” 顾判很想说他讲的东西就是个屁,你们如痴如醉全都是项雷达惑乱人心的功劳,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但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下,只能任由那书生在身边不停聒噪。 另一个书生此时已经从怀里摸出两张簇新的纸片,不由分说便塞进了他的手中,“符先生,这是给您润喉的茶水钱,您先收着,等会儿讲到让我们高兴了......”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道:“小生还有大把赏钱......不,不对,是小生还有大大的孝敬奉上,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我是那样见钱眼开的人吗? 顾判心里默默想着,捏了捏手中银票,却顺手便将它们塞进了袖筒里面。 算了算了,看在大家如此热情的份儿上,也不好浇了他们的面子,反正他研究了这么长时间的线条,早已经头晕脑胀两眼黑,就再去换换心情也好。 不多时,还是那间茶楼,顾判重新坐到了一楼大厅中央的台上。 手边上除了一折扇,一铜镜,一壶茶之外,还有堆得高高的十屉包子。 整个茶楼内座无虚席,甚至还多出来许多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没办法只能站在那里,一人手上都拎着一袋干果,眼巴巴等着“符先生”开讲。 终于,顾判心满意足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拿起那面铜镜,重重拍在了桌面上。 “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这一讲,便讲到了第二天早上。 顾判讲到高氵朝,最后一次拿铜镜重重拍了下去,直接将那张桌子拍到四分五裂,然后在众人依旧沉浸无法自拔的时候,背了一只包裹,悄无声息从后门溜了出去。 他甚至没敢再回客栈,而是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藏了一阵,再出来时便施施然又换了一个身份,变成了行走江湖、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到铺子里买了厚厚一叠白纸,也没有上街上开张的打算,而是找到了个消息灵通的包打听,花了些许银钱找了处房子住下,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画图生活。 当第七天到来的时候,顾判终于能将纸鸾上的线条纹路完整复刻下来,并根据运行情况做出了非常复杂的调整。 其中繁杂程度,也就是他这样在理工科思维上,领先了此方天地不知道多少年的人才能完成,若是换了他人,也许只有两个结果小出现。 也许绝大部分人根本就看不懂弄不通,最后一事无成。 但也不排除极个别的天才,天生拥有“修仙”思维天分,可以直接从源头本质上将问题化解。 在这方面,手书《烈焰掌》与《乾坤借法》,并且修炼有成的老姜头,以及那位修悟九张机,可以降服缺月妖刀的珞皇妃,也许已经触摸到了第二种可能的边缘。 顾判从来不会认为自己就能吊打当世,真正在修行天分方面,半路出家的他或许比大部分人都要更差。 他自认唯一能够真正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就是当年被狠狠折磨历练过的科学方法论思维方式,以及从中衍生出来的,剖析解决问题的方法步骤。 第七夜。 顾判悄悄来到那间客栈屋顶,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安静等待着午夜的到来。 他很想知道,那只纸鸾口中的灵鹤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更想知道那所谓的魔君,又是个什么东西。 它到底是软是硬,能不能被他捏上一捏。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顾判现黑夜之中突然多出一抹别样的白色时,他便知道,魔君的灵鹤已然来到了近前。 他缓缓从屋顶起身,看向了月光下那只翩翩飞舞的白鹤。 第201章 地宫 这并不是一头纸鹤,而是一头真的鹤,有血有肉,有皮有羽的白鹤。 福启城内并未宵禁,因此此时虽然已经午夜,街面上还是有数个行人经过,下面的客栈里也灯火通明,许多刚刚享受完夜生活的客人都还没有入睡。 但所有人都没有对空中飞临的白鹤投注上哪怕任何注意,即便是有个醉酒的书生刚刚还在对月吟诗,也对月光下的那只大鸟视而不见。 唰! 白鹤收拢翅膀,无声无息站在了屋顶之上,低头将目光落在了顾判挂在胸前的铜镜上面。 “吾名鹤藜,不知这位同道前辈如何称呼?” 这家伙,还真的是有趣啊! 光看下面,倒是个白衣白裙的窈窕女子,但若是再加上那根纤细修长到不像话的脖子,以及上面的那颗鸟头的话,无论怎么看,都别扭到了极点。 尤其是从那个尖细的鹤喙中出来的清脆女声,更是把这种别扭感觉扩大到了让人难以忍住的程度。 顾判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他深吸口气,故意用平板机械的腔调说道,“吾名黑山,汝可称吾为,黑山神君。” “神君,吉时已到,请随鹤藜前往赴宴。” 它伸出赛雪欺霜的一只手臂,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顾判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一直在安然等候。 等着这白鹤现出鸟身,再驮着他离开。 他毕竟还不会飞。 鸟头人身的白鹤却没有亮出双翅,而是依旧保持着人身,做出来一个让他有些惊讶的动作来。 它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探手朝着他的腰间摸了上来。 啪! 就在白鹤那纤细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顾判裤腰带的前一刻,被他一巴掌给拍开了。 顾判盯着白鹤,面无表情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还是用那种机械的腔调慢慢说道:“这是我费了很多时间精力才找来的傀儡寄生之体,你如此无礼,是想被我吃了么?” 被那双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这么一看,鹤藜顿时心中一颤,后退几步再次恭敬行礼道:“晚辈不敢。” “不敢就抓紧时间带我过去,若是因为你的原因误了筵席,让本神君心情不好,说不得就会直接将你烤了下酒。” “晚辈明白。” 鹤藜深深低头,将眸子里的一抹凶光深深藏起,转身便恢复成修长的鸟身,又趴伏在屋顶之上,任由顾判骑到自己背上。 唰! 洁白的双翅展开,一人一鹤腾空而起,迎着皎洁的月光,飞快朝城外飞去。 “这种迎风飞翔的感觉,真是相当不错,正如古人所云,乘风而去,驾鹤西游……” “不不不,古人没有说过这么不吉利的话,从来都没有说过。” 顾判半闭上眼睛,享受着冬夜寒风呼啸着从身边刮过的感觉,再抚摸着身下那柔软光滑的翎羽,心情忽然间就变得如同这月夜一般,无比开阔起来。 但被骑着的鹤藜却是有些不爽,可以说是非常不爽。 不只是因为刚才她被吓到了,也不完全因为那个粗俗的家伙此刻正骑在她的身上,更是因为那一对贱手,一直都在揉捏抚摸她后颈上最敏感的翎羽,让她的心一直都犹如万千蚂蚁在爬,却不得不紧绷身体死死忍耐。 她不由自主便加快了前进的度,只求能早一点将这个家伙送到位置,然后第一时间摆脱掉他的魔爪。 啪! 鹤藜的脑袋上毫无征兆就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然后便听到顾判拿腔捏调很是不爽地道:“你飞那么高那么快做什么,还让不让我观景了,而且,你不知道高处不胜寒,我会冷么?” “前辈教训的是,我这就低一些,慢一些。” 她再次气结,却还是不得不降低了高度,又降下了度,只为了他能更好地欣赏一下月光照耀大地的美丽景色。 只是在心中,她已经不知道将背上的那位千刀万剐了多少遍,更是暗暗打定主意,待到回了家,一定想方设法让他惹怒魔君,然后被狠狠镇压,永无翻身之日。 半个时辰后,鹤藜在一片荒野之中降落下来。 她快步来到一块孤零零矗立着的巨石旁,正反方向各转了三圈,然后伸出尖锐的鹤喙在上面点了一下。 两人多高的大石陡然散出淡淡的白色光芒,下一刻,一道通向地下的台阶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是鹤藜回来了,这位是君上邀请来的客人?” 一个持着长戟的披甲男子暗处显出身形,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鹤藜身旁的顾判。 “君上安置于小城内的纸鸾察觉到有同道气息出现,知晓是这位前辈从城中路过,便邀请前辈来参加夜宴。”鹤藜轻轻呼了口气,不停抬起翅膀挠着后颈上的翎羽。 “如此,那就请进吧。” 披甲男子移开长戟,让出了深入地下的台阶道路。 顾判刻意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和这个看起来很像是穿山甲变化而成的男子点头示意,跟在鹤藜身后缓步走进到台阶下面的黑暗之中。 呼…… 一团淡红火焰自顾判掌心燃起,刹那间将一片黑暗添加出几分淡淡血色光芒。 鹤藜没来由地颤抖一下,快走几步与顾判拉开了一些距离,心中那抹突然升起的惊悸才一点点减弱下去。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回荡在一直向下的石阶路上。 走了大概一刻钟时间,终于来到石阶尽头,视线豁然开朗。 展现在顾判眼中的,是宽敞明亮的巨大地下空间,地上是数排延伸出去的火盆,头顶的石壁上每隔丈许距离便镶嵌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耀得如同白昼。 沿着两列火盆中间的道路继续前行,不多时竟然让他看到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在火光与珠光中熠熠生辉,最后则是一座大气庄重的宫殿式建筑,数间偏殿环绕着正中央的大殿,递升而上的台阶两侧,还站着两排持戟默立的披甲士卒。 鹤藜就在大殿前的第一级台阶旁停下脚步,微微躬身道:“晚辈最多只能送到这里,吾家主人就在殿内等候,请神君自行前往。” 顾判点点头,漫步踏上第一级石阶。 “能在不知道多深的地下搞出这样的场面,还真是不小的手笔。” “看这两排侍卫身后的尾巴模样,他们似乎都是穿山甲幻化而成的人形?” “有意思,从逍山老人起始,到后面的黄皮婆婆,狐姑娘,再到如今的鹤姑娘、穿山甲护卫,这里面很有些东西,值得去研究[笔趣岛 .biqudao.info]和思索。” “那么,这位名号大到不得了的通幽魔君,到底又是什么东西显化而来?” 第202章 夜宴 顾判一路仔细观察着周围情况,不时对经过的披甲侍卫颔示意,如是走了不短时间才来到石阶顶端,站在了那扇打开的殿门之前。 居中主殿内的空间并不算很大,陈设也简单到了极点,仅仅摆着几张矮桌木椅,点燃几盏明灯而已。 正中央的主桌后端坐着一位身穿明黄袍服的中年男子,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冠,相貌儒雅,正在朝出现在门口的顾判露出淡淡笑容。 几张一模一样的矮桌分列左右,左侧第一张桌后坐着一位橙衣美少女,与她对面的则是一个黑面虬髯的大汉,再向下则是个干瘦的老头,手里拿着个茶壶滋溜滋溜地吸着。 第四张桌子后面貌似不是人,而是一道朦朦胧胧的虚影,全身都被灰色雾气所笼罩,就算是他眼中燃起红炎,也看不清楚对方的身材样貌。 再向后看,是四张空着的矮桌,后面并没有宾客就坐。 顾判仔细观察一下,忽然现整座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凝滞,不是那种筵席即将开始的轻松欢快氛围,相反,里面的几位仿佛都在相互警惕戒备。 这午夜宴会,不会是这帮家伙关起门来自相残杀吧,吃鸡者将享受败者的血肉灵魂。 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心底闪过,他缓缓踏进了大门。 “贵客上门,本君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主桌后面的中年男子大笑着起身,来到门口将顾判迎了进去。 不,准确来说,中年男子的目光一直都放得很低,从头到尾都落在了顾判腰间,开口说话时明显也是在对着那面被掖在裤腰里的铜镜所说。 “本座黑山神君,有个别号唤作水镜先生,见过诸位同道好友。” 顾判面无表情,抬手抱拳,从左到右缓缓转过半拳,最后对着黄袍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中年男子将顾判引至第五张矮桌后坐下,微微一笑道,“哈哈,水镜先生不必多礼,吾乃此地之主,名为通幽魔君,先生叫我通幽便可。” 橙衣女子起身,笑吟吟福了一福,“妾身狐伶儿,见过水镜先生。” 接下来是黑面虬髯的大汉瞟了顾判一眼,嗡嗡沉声道,“某家罴罡。” 干瘦老者放下茶壶,呼出一口白雾道,“老夫盗山子,一会儿定要与水镜先生多喝几杯。” 顾判一一点头示意,当看到最后那团灰色雾气时,无声无息等了片刻,才现那团灰雾表面倏然出现了一行字迹。 “雾氤,幸会。” 一时寒暄见礼完毕,主殿内当即恢复到沉默无言的状态之中,唯有名为盗山子的老者吸溜茶水的声音不时响起。 又过了片刻,通幽魔君轻咳一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而后低沉开口道:“本座自真正睁眼看这天地以来,历经数次争斗厮杀,总算是走到了如今的层次,这时候回头再思再想,吾等这些被天地变化眷顾的同类之间,为何非要见面就要做那相互厮杀吞噬之事?” 殿中没有一人做出回应,尽皆沉默不语。 又过了片刻,通幽魔君接着说道,“半年前,本座击杀青鳞于荒野,并一点点磨灭其生机将之吞食……它在灵智消散前曾经问过我一句话,你我远日近日尽皆无冤无仇,为什么非要寻我,杀我,吃我?” “我当时没有任何犹豫,还是将它一口吞下,但过后却思虑良久,为何自初生之日起,我就要如此嗜杀成性?最终可得答案有三,一为饱腹,二为变强,三为忧虑,忧的是我若不吃它,它会不会想吃我,虑的是它虽然当时不如我,对我并无杀机与威胁,但谁又能保证一段时日之后,我和它之间的强弱之势变化骤然反转……” 顾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非常认真地听了下去。 通幽魔君说到此处沉默良久,连喝了两杯茶水才慨然叹道:“杀死青鳞之后,这个问题虽然不时在我心中盘旋,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因为吾等自降生以来,所处的环境就注定了这样的结果,寻与被寻,杀与被杀,吃与被吃,都是自然而然,谁都不能怪得了谁去。” 罴罡哈哈大笑道:“魔君所言极是,打不过我,又跑不过我,不就只剩下被我吃掉这一条路可走?而我若想不被吞食,那就只好拼了命地去寻找吞噬更弱者,将自身变得更加皮坚肉厚,难以击杀。” 狐伶儿幽幽一笑,“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但过程却并不是那么愉快。” 干瘦的盗山子放下茶壶,尖声道,“于是乎,小老儿只能藏得更深,逃得更快。” 就连一直沉默的灰雾都在身体表面写出一行字来,“隐藏、搜寻、逃避、追杀。” 通幽魔君又是一声叹息,将目光落在了老僧入定般的顾判腰间,“水镜先生一路游历至此,见多识广,不知那外面更远的天地,是否也如吾等所言?” 顾判抬起头来,语气僵硬道:“天地不仁,众生平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此言一出,大厅内顿时又陷入一片死寂,就连那盗山子老头,抬起的茶壶也一下子僵在嘴边,许久都没有想起来去嘬上一口。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狐伶儿捏着眉心,楚楚可怜看了过来,“水镜先生此言太过深奥,小女子苦思冥想也只能得一皮毛,不知先生可否为小女子做一简单解读?” 不知道这女人和那位狐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能不能解了他体内一直缠绵不去的春香粉毒。 顾判一念闪过,看向她的眼神顿时就多了几分柔和。 他下意识地拿起桌上的茶盏,还未举到近前便嗅到一股浓烈的腥甜味道,于是便不再往嘴边去送,而是稍稍掀开裤带,毫不犹豫将满满一杯颜色鲜红的液体给倒了进去。 铜镜表面倏然泛起道道涟漪,将所有液体照单全收,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数对眼睛都看着他,等待着他的解释,对于往腰里泼茶这件事,在他们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无须解释。 第203章 目的 面对着几道望来的目光,顾判依旧板着脸,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其他的表情。 他随手将茶盏放回桌上,大致将自己说的几句话解释了一遍,而后语气僵硬冰冷道:“正有如羊吃草,虎吃羊,被吃会死,吃不到也会死,所以天地间的生灵自出生之前就开始比赛,输者无法存续生命,直至族群消亡,很简单的道理。” “水镜先生言之有理。” 通幽魔君抚掌赞叹道,“本座也曾苦思许久,但所得之答案都不如先生一言来得通透彻底,当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 顾判面不改色遥遥举杯,又朝着铜镜内倒了次水。 通幽魔君喝完后,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顿,长叹一声道:“原本我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好在老天开眼,自那夜冬雷阵阵之后,天地便再生变化,让吾等生灵可以直接从这天地之间吸取存续所需之食粮,一举一动也变得更加圆转如意,不再需要为了生存而进行生死激斗。” 说到此处,通幽魔君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沉凝道:“更是因为就在不久前,我偶然间遇到了一个人,不,他或许不是人,也可能是吾等的同类,这样一个我无法看透的角色……他说自己创建了一个名为神迹的组织,还想邀请我加入。” “当时我心存疑虑,自然没有答应,也做好了与之死战的准备,但那人却并没有动手,而是与吾畅谈一番后,直接转身离开。” “听完他的一番话,我深思许久,感慨万千,所以说,这就是我耗费心力找到诸位,再将诸位请来的真正目的。” “魔君可知道那人的名号?”盗泉子眼神闪动,语气凝重道,“那人是不是身披甲衣,腰间挎着一柄破旧长刀?” 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盯着通幽魔君,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通幽魔君缓缓点头,“盗山子也见过他吗,那人见到我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我叫刘传檄,道左相逢,幸甚至哉。” 顾判听完,虽面无表情,心底却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大浪。 刘传檄,想不到在这里竟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通过一群异类之口,将这个名字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通幽魔君沉默片刻,语气悠扬道:“本座认为,我们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一直都处在隐藏自身,相互敌对的状态之中,而是要真真正正地联合起来,将吾等的言行化作此方地域的敕令箴言,让生活在其间的生灵都要按照吾等的旨意行事,顺吾等者,生,逆吾等者,死!” 狐伶儿低头想了片刻,有些犹疑地道:“但是,在那些城池中还存在着无以计数的那些人们,以及高高在上管制他们的,名为大魏朝廷官府的东西……” 通幽魔君蓦地冷笑起来,缓缓抬起右手,又狠狠握住,“本座不管什么朝廷官府,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我已经可以确定,在吾等面前,他们根本就不是吾等的对手,所以就只好任由吾等奴役,世代为儿为孙,为奴为仆!” “哈哈哈哈哈!” 铁塔般的罴罡猛地站起,满是横肉的脸上全都是狰狞的笑容,“通幽老大说得极是,吃惯了林间野味,某家在有一天突然间现,那些浑身少毛的东西,一口咬下去才是满嘴留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无上美味!” 盗山子抚掌叹道:“魔君的话老夫也颇为赞同,只是不知道,对于那些人们组织起来的披甲大军,吾等能否战而胜之?” 他一手擎着茶壶,一手拈着下巴上的几缕胡须,回忆着慢慢说道,“小老儿偶然间曾经见识过那些披甲大军的出动,当真称得上是铁血肃杀,箭落如雨……我从那时起便一直在想,若是让我正面面对如此攻势,又会是何结果?” 深深嘬了口腥甜的茶汤,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与之十人交手,老夫当可凭借自身之力,轻而易举灭杀之,若与百人战阵交手,也可以凭着打洞钻洞的遁地能力,与他们周旋,尝试着一点点将其绞杀,但若是让他们聚起数百上千人马,再加上被那些人们称作内息武者的军士抱团坐镇,老夫就算是再厉害数倍,也不敢单独轻摄其锋芒。” 罴罡一瞪眼睛,“说起人之武者,数月前我曾经与一老头在荒野之中激斗,虽然最后成功将其击杀,但也被那老头刺了一剑,拍了几掌,就连我这样的皮肉,都痛了很久才渐渐缓解恢复。” 通幽魔君闭目沉思片刻,忽然看向了那团灰色雾气,“雾氤与我们几个有些不同,不知你对上那些军卒战阵,可否能轻易战而胜之?” 呼! 灰色雾气涌动起来,片刻后显露出一行字迹。 “百人之下,可迷而杀之,数百人之上集合一处,吾虽不惧,却力有未逮。” 狐伶儿喝了几口茶,叹了口气道,“我曾偶然间听闻,这魏朝官府衙门除了军伍战阵外,还设有一个叫做异闻司的东西,专门用来探查吾等之存在。” 大殿之中刚刚热烈起来的气氛忽然间便又沉寂了下去。 顾判心中一动,缓缓转头多看了那狐伶儿几眼,闭上了眼睛陷入思索。 这家伙有点儿意思啊,竟然知道魏朝专设的异闻司,而且还知道异闻司的基本职责,看来她在人类社会中混迹的时间绝不算短。 还有那团灰色雾气,也是个有意思的,不会说话,只用写字来言,看着倒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它到底是真的高深莫测,还是单纯的就是在这里装逼。 他双手都放在桌下,悄无声息摩挲了一下斧柄,旋即离开,将心中本就不是很强烈的杀意一点点驱散。 杀意不强,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对这帮异类动手,而是它们的数量不少,实力又不分明,贸然踏出那一步的话,很有可能一脚踩空,落得个败亡的结果。 对于他这样知晓兵法的人来说,以少打多,从来都不是最优的那个选项。 所以,还是要再等一等,看一看。 又过了片刻,通幽魔君盯着最后空着的两张桌子看了许久,叹了口气道:“黄婆婆和狐粉衣答应了一定准时前来,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看来应该是有意外出现,不然以黄婆婆和狐粉衣的能力,当为吾等之一大助力。” “伶儿姑娘,你应该与粉衣比较熟悉,知不知道她最近的去向?” 狐伶儿道:“小女子也是许久没有和粉衣妹妹见面了,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处。” 顾判一直保持着铁板一块的表情,直到通幽魔君又朝他看了过来。 “水镜先生思虑深远,不知道对吾等如今之情势有何看法?” 顾判沉吟片刻,淡淡道:“既然优势并不明显,那就再遵从内心的天人感应,先不与那些人们接触便是了。” 通幽思索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但如果一直这样的话,吾等的可自由活动区域,会被一直局限在狭小的荒芜之地,不得自由。” “这样的话......”顾判屈指敲了敲桌子,接着说道,“我之前在游历时却是去过那些人们无法涉足的广袤之地,那里群山耸立、物产丰富,完全可以自由舒展,无拘无束。” “那是什么地方?” “那处地方名为断离山脉,距离此地不算近,但也绝对没有远在天边。” 第204章 能吃饱么 “断离山脉......” 通幽低声重复一遍,又思虑良久,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就算是吾等有到那边去的想法,但此行路途遥远,还有可能闯入其他同道的领地,吾等联手之下虽然不惧战斗,却也不想引不必要的麻烦。” 一旁的狐伶儿插话道,“我们可以沿着那些人们建起的笔直大路前行,这样闯入其他同类领地的可能性就会变得更小一些。” 稍稍停了一下,她便又微笑着道,“我之前曾经混入到那些人们的城池之中,还在他们中间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说实话,那些人们的感知能力很差,完全无法察觉到我与他们有着根本的不同。” “狐伶儿说的很有道理。” 盗山子眨动着小眼睛,从怀里摸出来一只通体碧绿的玉质雕塑,随手丢到桌上供众人欣赏。 “老夫也去过那些人群密集城池,最开始也是不敢现身,但隐藏起来观察过一段时间后才现,嘿嘿,在有人的地方,只要有金银,就可以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几乎可以说,没有金银办不到的事情。” 羆罡猛地瞪大眼睛,抹了一把马上就要淌下来的口水,“有了金银,就能吃肉吃到饱么?” 顾判顿时间暗暗叹了口气,这货看起来皮糙肉厚,实力不差的样子,结果竟然连温饱问题都还没有解决么? “吃肉吃到饱?” 盗山子有些想笑,但却又硬生生忍住,一本正经说道,“羆罡兄弟,可以说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在那些人们的酒楼里,你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一家吃光了那就再换一家,还有各种酒水,当真是美味得很呐。” “你在那里吃过?” “老夫不仅在酒楼里吃过饭,在茶馆里喝过茶,还到名为青楼的地方让一群女人陪着喝过酒,只要随手摸点金银珠宝撒出去,什么事情又是做不得的?” 羆罡伸手再抹去口水,“有了金银珠宝,吃人也能吃到饱么?” 盗山子一下子愣住,皱眉思索许久后很有些尴尬地道,“呃......这个恐怕是不行。” 羆罡闻言很有些遗憾地晃了晃脑袋,“不能痛快食人,那就,那就可惜了啊。” 通幽任由下面这帮家伙越说越远,却一点儿都没有再将话题拉回去的意思,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听着,甚至还会在即将冷场时插嘴说上几句,把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在他看来,这样就很好,比起最开始时互相警惕戒备,全靠他强行压制才形成的和平局面,现在的气氛已经舒缓了太多太多,到时候再稍稍加以引导,以他为主的联合局面或许真的就能成为定局。 交谈之中,顾判忽然间提出来一个问题,“魔君,吾自灵智自生以来,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的同道生灵,有个情况一直都很奇怪,不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 通幽魔君微笑道:“不知水镜先生说的是哪方面的奇怪事情?” 顾判适时流露出些许疑惑表情,但还是用不变的语气语说道,“我的疑惑就是,吾等这些秉承天地而生的生灵啊,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差别?” “水镜先生所指的差别是?” “一为存在方式不同,就比如在这大殿内,吾与雾氤的相似之处倒是稍多一些,而魔君与羆罡、狐姑娘、盗山子三位有着更多的共同之处。” 通幽魔君闭目思索片刻,有些不太确定地道,“这个问题,本座也曾思量日久,但终究是没有得出一个准确的答案,只是暂时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顾判当即打蛇棍随上,“哦?愿闻其详。” “吾等虽同为秉承天地变化而生,但在这衍生方式上,却还有根本上的区别,在我看来,大致可分为花草植木、飞禽走兽、以及精玄之气等等数种。” “我们自然是飞禽走兽而来,水镜兄和雾氤老弟,应当是那精玄之气凝聚变化而成。” “魔君果然学究天人,吾远远不及多矣。” 顾判随口一记小小的马屁奉上,然后趁着通幽抚须微笑的时候,紧接着又问道,“小弟还有一事不解,为何吾等生出灵智,可修自身之后,却大多喜欢幻化成为人形?” “变化成为人形并非吾等本意,但这却是修持自身时效果最佳的一种形态,就算比之本体修行都不落下风,但是有时候,吾等显露本体却又会有些许不便之处。” 通幽魔君说到此处,注视着顾判的腰间,叹了口气道,“本座明白你为何会有此问,水镜先生如今是还无法显化人身吗,这个倒是不必太过放在心上,有的同道或许会在这里卡住或长或短的时间,原因无非只有两点......一个是因为太弱,另一个却是因为太强。” “我这么说,水镜先生可是明白了?” 顾判微微点头,真心实意抬手抱拳,“多谢魔君解开心中疑惑。” 通幽魔君微笑颔,沉默片刻后却又叹了口气道,“如今虽然天地再变,使得吾等有了更进一步的际遇,但其中蕴含的隐秘,我思索参悟许久,却也无法想个通透。” “这就好比灵智初开时的体验,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只知道吃某种东西,做某些事情就会让我们变得更强,感觉更舒服一样的感觉。” “而对于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吾等舒服,让吾等变得更强这样的关键问题,却一直没有明确的答案,这就是那些人们常说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所以这次将诸位集合起来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想集合大家之经验智慧,来探索寻找使吾等能变得更强的最好方法。” 顾判安静听着,心中对于这位通幽魔君的评价不得不再次提高一个档次,能说出这些话,那就代表着它已经不满足于当前的现状,开始转向方法论的研究探索上来。 如果真能鼓捣出一些东西,绝对是开宗立派的高度。 又聊了一段时间后,声音真正渐渐低沉下去,通幽才起身拍了拍手。 “既然黄婆婆与狐粉衣姑娘无法前来,那我们便不再等了,开席!” 第205章 鱼和熊掌 “尊上有命,即刻开宴!” “尊上有命,即刻开宴……” 一声声尖利的叫声远远传递出去,没过多长时间,顾判便隐隐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不由得便食指大动,口中也变得顺滑起来。 呆会儿会吃什么呢,白鹤还是穿山甲? 应该都很不错的样子。 他坐在那里想着,不由得悄悄咽了一口口水。 吱呀…… 随着一声轻响,大殿西侧的小门被推开了,一排鹤头人身的侍从由门内走出,每个白鹤的手上都托着一只只餐盒,行云流水般飞快在各个方桌上摆起菜来。 顾判瞥了眼盘子罐子里装着的东西,顿时胃口全无,甚至隐隐有些想吐,几乎绷不住自己已经崩了很久的扑克脸。 最中间的盘子里是一个清秀漂亮的少女头颅,双眼圆睁,面上还带着惊恐无助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其他盘子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已经不需要他再去推测了。 咔嚓! 顾判面无表情转头,就看到羆罡咧开血盆大口,迫不及待拎起餐盘,一口就将其面前的少女头颅塞进裂开的嘴里。 他狠狠一口咬下去,刹那间便汁液飞溅,鲜血淋漓,将整张桌子都弄得乱做一团。 盗山子也在用手慢慢在盘里盆里捞着吃着,不时还会再嘬一口刚刚送上来的酒水。 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却是谁都没有动筷,包括坐在主桌前的通幽亦是如此。 “这是蒸美人头、红烧素手、清炖……” 通幽慢慢品着茶,介绍着端上来的菜式,刚说了两句便停下来,面带疑惑看向狐伶儿和雾氤,“两位是不喜这几道菜吗?” 狐伶儿笑了笑,“有鸡吗,我想吃鸡。” “有,给伶儿姑娘杀鸡做菜。” 他转头看了看同样未动一下的雾氤,又问道,“雾氤先生想吃什么?” 唰...... 灰雾表面再次显露字迹,“吾不喜血食,只取花果鲜露即可。” “鲜露须得等到明日早晨,至于鲜花水果,虽天寒地冻,但本座这里还是可以拿出一点待客,撤菜,给雾氤先生上鲜果。” 安排下去之后,通幽又看向了顾判,“水镜先生又想吃什么?” 顾判缓缓转头,眼神僵直回望过去,刚准备开口说话,却陡然从一侧传来一声低吼。 紧接着,一只断手啪地掉落在他的桌上。 罴罡口中大嚼,滴滴血水顺着嘴角淌下,他哈哈大笑着,又拎起小半只手臂丢到了顾判的桌上,“一个个的都在这里装什么斯文,连做好的人都不吃,你们是不想给通幽魔君面子还是怎地?” 顾判一把将身前的方桌推开,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吾馋鱼和熊掌久矣。” 嘭! 通幽微微皱眉,另一侧的羆罡却是一巴掌按碎了面前的几只盘盏,咧开满是尖牙与鲜血的大嘴,嗡声笑了出来,“你确定想在我羆罡面前吃那熊掌?” 顾判直勾勾盯着他,面无表情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哈哈哈哈!” 羆罡猛地坐直身体,上半身几乎探出到桌外,凶光闪烁的眼睛死死盯住顾判腰侧,低低狞笑道,“一个躲在镜子里不敢露头的家伙而已,还敢这样与我说话!?” “我这就吃了你那傀儡,再将这破镜子打烂砸碎,看看你还怎么去吃熊掌!” 咔嚓! 罴罡一掌拍碎方桌,顿时肉汤菜汁溅了满地。 下一刻,血肉碎骨飞射之中,他那庞大而又狰狞的身体已经一个跨步来到顾判桌前,狠狠一拳从上到下盖压下来。 通幽眯起眼睛,身上黄袍无风自动,却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目光平静看着罴罡暴起,看着他飞身向前,又看着他一拳砸落。 狐伶儿此时已经悄然退出丈许,脸上显现出好奇的笑容,似乎很想知道罴罡这一拳落下,到底会不会有血喷溅到她的身上。 对面,盗山子停下吃喝,雾氤的灰雾加涌动,各自都在思量琢磨着什么。 轰! 罴罡一拳落下,眼中却不见了顾判的身影,只是将那张桌子砸了个粉碎,又余势不衰锤到地面,炸开一个数尺方圆的深坑。 “想全部躲掉我罴罡的攻击?这就是在做梦!” 他狂吼一声,震动四壁,体表开始显露出钢刺般的黑毛,整个身体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大幅度膨胀拔高。 “吼!” 罴罡重重踩踏地面,刚要再度暴起,眼睛忽然落在自己身前三尺的虚空。 那里,正有一团纷繁复杂的线条在静静燃烧,刹那间便将大片空间浸染成淡淡的猩红颜色。 几乎毫无停顿的,又是三团线条纹路燃起红色火焰,飘飞在大殿之中。 羆罡死死盯住那片猩红,一对眼睛也悄无声息化作了猩红的颜色。 “这是……” 通幽比罴罡还要更早现那三团燃烧纹路,心中顿时一跳,结果还未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一股突如其来的暴虐杀意便倏然自心底涌起,瞬间便几乎席卷了他的大半意识。 在他眼前,毫无征兆便出现了一座看不到边际的无尽火狱,不知道多少恐怖扭曲的生灵正在从火焰深处爬出,朝着他围拢过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顿时让通幽大吃一惊,当即凝神静气,抱守元一,竭尽所能平复着心中大浪般一波高似一波的杀意。 “呼……” 只用了弹指时间,他便稳住自己的心神,不再受到火狱鬼影的影响,但一口浊气还未呼出,便猛然间又是一个不好的念头自心底升起。 “不好!” “我能摆脱影响,那蠢货熊罴却恐怕不能!” 通幽猛地眯起眼睛,正好与数丈外那双怒目圆睁的猩红双眼对上,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境差点儿再次陷入混乱。 轰! 罴罡此时已经犹如一座小山,呼啸着来到了他的头顶。 “黑山水镜!” 通幽怒吼出声,猛地起身,双臂高举架在半空,正面迎上了小山般砸落的罴罡。 轰! 巨大的冲击波以罴罡与通幽拳掌交接处为原点,向着四面八方狂暴无比地飞散。 整座大殿猛然间剧烈晃动了一下。 第206章 乱斗 “通幽不安好心,此地不可久留!” 盗山子想都不想,在通幽与罴罡毫无花哨的对撞来临前便已经悄然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地面上一个直径不足一尺的幽深洞穴。 下一刻,一只干瘦手爪由地底伸出,自下而上刺破桌面,紧紧握住了那尊碧玉雕成的塑像。 它一击得手,便不再停留,闪电般朝着洞内缩去。 但还有一只手已经先一刻等在了那里。 哧! 猩红火焰升腾而起,伴随着不远处爆的轰鸣巨响,将一只大黑老鼠点燃成熊熊燃烧的火炬。 随后一道寒光闪过,尖尖的鼠头与身体分开,骨碌碌滚出老远,恰好停在了通幽与罴罡刚刚制造出来的大坑中间。 “呼......” 顾判心满意足地呼出一口火浪,伸手抓住那尊碧玉雕像,有些遗憾地看着它身上刚刚出现的一道裂痕。 “玉一碎,就不值钱了啊......” 他瞟了一眼还在激战的通幽与羆罡,忽然一个大跨步越过数丈距离,一斧便朝着立柱后面的黑暗斩去。 嘭! 斧头撞上了一对类似于鸳鸯钺的奇形兵刃,爆出大团火星,紧接着一声低哼响起,汹涌澎湃的灰雾散而复聚,包裹着一道身影闪电般朝着大殿侧门飞去。 顾判并没有第一时间追击,而是有些惊讶地站在原处,甚至将已经抬起来的脚又给收了回去。 万万没想到,那团看起来神秘无比的雾气竟然能出声音。 那么,之前的一言不保持沉默,以及利用雾气写字等等各种举动,应该就是它隐藏自身信息的手段。 如此一想,顾判顿时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 它既然能出声音,却又要装出不会说话的样子,又是因为什么? 通幽魔君竟然从头到尾也没有对此表示出疑惑,也就是说,有可能是通幽并不知道这一情况,或者是他知道,却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并没有对其他同类言明。 如果按照第一种情况分析的话,这团灰雾也许也和他一样,是被通幽魔君临时邀请而来,那么,它混进这夜宴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有什么目的? 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都涌现出来,但其实顾判一点儿都不关心,也没那个时间和心情去搞个清楚明白。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牢牢抓住这个难得的展机遇期,先让自家的斧头饱饮异类的鲜血才是正途。 吱呀…… 已经被冲击波弄到扭曲残破的正殿大门被推开了。 顾判拎着淌血的战斧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他背后,通幽与罴罡的交手仍在继续,激荡的力量已经让整个建筑摇摇欲坠,不时有大块碎石木料从上方落下,砸在地面噼啪作响。 狐伶儿不知道躲到了什么地方,但其身上散出来的淡淡香味并未远去,因此最大的可能还是依旧躲在附近。 既然如此,他也就懒得去费心费力先去揪她出来,而是先把目光落在了外面那些披甲持戟的侍卫身上。 里面的通幽魔君已经完全被处于狂暴状态的巨熊所压制,不过看他们之间的战斗,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 而对他来说,也坚决不能做那不知趣的恶人,在此时去打扰两位酣畅淋漓的大战。 所以说,这是一段难得的战略机遇期,正合适韬光养晦,闷声大财。 一见到拎着带血斧头的顾判从门内走出,外面已经围拢在大殿之外的披甲侍卫尽皆失色,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杀过来,而是全部动作僵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顾判有些惊讶地向前一步,便更加惊讶地现他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他再向前一步,他们便再后退一步。 他大踏步向前,那些披甲侍卫便大踏步后退。 最后直到他耐心耗尽,闪电般冲到最前面的侍卫高高挥舞起斧头时,意外突然间已然降临。 哐当! 顾判的斧头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反转斧刃在最前面的甲士脸上碰了碰,就更加惊讶地看到,一群人咚咚地在向他磕着响头。 他们这是投降了? 而且还是不战而降!? 忠诚呢,节操呢? 他静静看着脚下一帮不住叩头的家伙,一共十八个披甲战士,额头每一次与地面接触都整齐划一,看起来相当的养眼舒适。 “你们,是在诈降,时刻准备着对我进行刺杀。” 沉默片刻后,顾判开口说话了,“我慧眼如炬,早已经看穿了你们的阴谋诡计,所以才能将危险扼杀于萌芽未起之时。” “神君错怪吾等了!” 忽然间,位于人群中间的一个披甲战士膝行数步,来到顾判脚边,额头抵住冰冷的石阶表面,泣声道:“通幽魔君占吾等领地,杀吾族类,不顺从者尽皆惨死,为了维护族群存续,吾等才不得不屈服在其淫威之下。” “神君仁义无双,将吾亲族解救于腥风血雨之中,吾等可披甲执锐者,当为神君爪牙,纵然身死魂消亦无悔!” 顾判张了张嘴巴,忽然笑了出来:“你们搞错了,通幽魔君还没有死,在里面和那头灰熊正打得热闹呢。” 那位披甲战士身体一颤,随即便重重磕起头来,几下就将坚硬的方石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顾判叹了口气道,“就算汝等真心归降于我,但你们身为通幽的手下,嘴上沾着那些人们的血肉,让我很是不喜。” “神君又错怪吾等了,吾等一族为穿山甲,平日里仅以蝼蚁虫虿为食,从未沾过一丝一毫的血食。通幽吃的那些人们,都是他手下亲信的鹤群从外面捕捉而来。” 原来是穿山甲吗,这样的话在地底挖出来这样大的空间也就解释得通了。 顾判点点头,回望一下即将倾倒的大殿,又问道:“通幽都有什么本领?” 披甲战士想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答道:“回禀神君,通幽击败吾族战士所用的,仅有度与声音两项能力,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本领……” 他忽然间闭口不言,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刹那间已经保持不住人形,化作一只将近两米长短的穿山甲,瘫倒在石阶上不住哀嚎。 在他身后,还有十七只几乎一模一样的穿山甲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嘶嚎不止。 但顾判却根本听不到它们在叫些什么。 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就像是当头挨了重重一锤,他在这一刻只感觉头涨耳鸣,心跳飙升,烦闷欲呕,难受到了极点。 纵然已经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但还是有两道血线从指缝间汩汩流淌而出,瞬间练成一片。 噗! 顾判喷出一口鲜血,不顾从口鼻眼耳内欢快涌出的鲜血,回头看向了正在轰然倒塌的大殿。 一头体型庞大的灰熊瘫倒在残垣断壁之间,一动不动,生死未知。 第207章 作业 通幽魔君脸色铁青站在巨大灰熊旁边,身上的明黄长袍也已经多处破损,露出下面伤痕累累的皮肤。 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四散飘飞的灰尘,与满脸是血的顾判沉默对视,毫不掩饰自己眼神中愈狂暴的杀意。 通幽魔君愤怒狂,似乎在并指朝着他大声说着什么。 顾判稳住身体,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无声表演,在这一刻甚至有些想笑。 耳聋听不到的好处在此时此刻就完美地显现了出来,正所谓任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随便他通幽魔君歇斯底里,如癫似狂,能把骂人的话排列组合出一朵花来,他这边听不到也是白搭。 轰! 通幽体型猛然涨大几倍,刹那间化作一只通体金黄的巨大仙鹤,双翅一展便刮起一道狂风,席卷起无数断木碎石,朝着顾判一股脑轰击过来。 “来得好!” 顾判暴喝一声,却还是什么都无法听到。 他整个人不退反进,犹如一道拖曳着猩红轨迹的流星,正面撞入了滚滚烟尘之中。 又是一声尖锐嘹亮到几乎无法形容的啼鸣响起。 通幽锋利尖锐如长枪的鹤喙闪电般向前刺出,与已经来到近前的斧刃猛然碰撞。 鹤喙顶端炸开大蓬火星,咔嚓现出一道裂纹,在尖利的啼叫声中,通幽翻滚着在地面滑出深深的痕迹,撞断了大堂门口的一根石柱飞出殿外。 顾判自一根石柱下挣扎跳起,一边捂住腰侧那道巨大的伤口不住咳血,一边举起战斧,只一下便将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灰熊头颅生生斩落,随后转身紧紧盯着殿门外的通幽魔君。 他现在的感觉很矛盾,也很难受。 一斧头砍杀了重伤的罴罡后,他的身体便开始了又一次的加强,而且幅度还不算小,但头晕耳鸣的情况却非但没有减轻,反而一直存在,听觉上的问题并没有被当即解决。 再加上身体变得更加强悍后那古怪的春香粉雾似乎也水涨船高,看什么都是火一样的存在,视力上面似乎也出现了不小的问题。 人有五感,如今两感都有问题,顾判顿时觉得自己感知中的世界变得有些失真。 通幽唰地再次变回人状,面色阴沉到几乎能滴下水来,看都不看不远处已经被它啄成烂泥的铜镜,咬牙冷冷道:“你竟然是一个活人!” “黑山神君,又号水镜先生,本座直到现在才明白,竟然真的是两个存在!” 顾判掏了掏耳朵,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煞比,你在那儿念念叨叨说什么呢?” 通幽缓缓摇头道:“人素来奸诈,心计颇多,吾已经上过一次当,绝不会再上第二次。” 顾判同样摇着头道:“二逼,我耳朵有点儿背,你大声点儿会死吗?” 通幽冷冷一笑,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 好快的度! 就算比当初断离山脉的那头豹子都不遑多让。 顾判干脆闭上了眼睛,只凭着感觉便是一斧劈出。 嘭! 战斧落空,砸碎了身侧的一根梁柱。 一柄长剑自烟尘之中鬼魅般出现,距离顾判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距离。 毫无征兆的,以顾判的身体为中心,巨大的爆炸轰鸣声遽然响起。 “乾坤借法!爆!” 通幽身形再次消失不见,片刻后挣扎着从十数丈外的地上爬起,目光阴沉看着顾判,握紧了手上与鹤喙一模一样的长剑。 在突如其来的爆炸冲击下,他刚才那一剑刺偏了,只是在对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通透的伤口,不仅没有达到一击毙命的效果,还让自己猝不及防在震荡下受到了不轻的伤势,总的算起来,其实还是有些亏了。 “事有不谐,先走为上,待到养好伤势,再徐徐图之……” 通幽眼神闪烁,已经有了退走的念头。 就算是在此地将那“水镜先生”杀掉,他至少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甚至会伤及根本,没有几年时间都无法恢复过来。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结果。 不论是当初灵智未开时,还是后来拥有智慧之后,生存经验一直都让他谨记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将自己置身于真正的险境之中,在生命的存续面前,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值一提。 通幽缓缓咽下一口郁气,最后深深看了顾判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印刻在记忆最深处,然后唰地再次化作鹤形,展开了双翅。 嗯!? 腾空而起的前一刻,他忽然现眼睛看到的景象一阵虚幻,然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残垣断壁、宫殿石阶全部消失不见,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道幽深黑暗的长廊,四面墙壁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而在长廊深处,似乎还站着一个低矮的影子,低着头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在哭泣。 下一刻,他真的听到了突然响起的稚嫩哭声。 “我的作业都被你毁掉了,你个坏蛋!” 哭声重重叠叠,凄惨无比,与一层层游动过来的惨白手臂交相呼应,让通幽也不由自主陷入到短暂的失神之中。 “这是幻境?难道我又被骗到了,这个小孩子才是真正的水镜先生!?” 身体莫名其妙感觉有些热,他悚然而惊,开始竭尽全力,要从这不知道是幻境还是其他诡异的地方挣脱出去。 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已经到了灼痛无法忍受的地步,通幽一咬牙,双手十指交叉置于嘴边,陡然爆出一道尖锐的啼鸣。 以通幽为中心,一种说不出感觉的波纹一圈圈散开去,已经杀到他身前的惨白手臂在一瞬间便化为了齑粉, 这道波动继续向外延伸,刹那间就将整个幽暗长廊击碎,也让他再次回到了地底宫殿的残垣断壁之间。 更远一些的地方,顾判跟在两只穿山甲后面,拼命向更深的地下钻去,用这种方法来避开这大范围无差别的攻击。 通幽的一口气仿佛用之不尽,张口无声嘶嚎,波动过处,不论是什么东西,都被震得嗡嗡颤动,直至碎裂成更加细小的碎片。 许久后,他终于大口喘息着停了下来,再次展开双翅,刚准备离地而起时却面色阴沉地看向了正前方碎裂的地面。 第208章 俘虏 轰! 地上陡然破开一个大洞,汹涌澎湃的猩红火焰自洞中喷薄而出,瞬间就将他的整个身体完全笼罩在内。 依稀间,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又看到了一道寒光当头罩下,然后所有的一切,都在被灼烧的痛苦之中慢慢消失不见。 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前,通幽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踏出一步,却还未来得及真正实施的那个伟大计划。 如果,没有那个计划的话,他现在或许还活着,藏身于旷野荒原之间,带着族群慢慢展壮大…… 但这天地之间,并没有更多如果存在的空间。 他走出了那一步,然后踏空了,就只能去品尝失败的苦果。 只是可惜了他那深思熟虑的计划,才刚刚启动便已经不得不面临夭折。 咔嚓! 又是一道寒光闪电般落下,将通幽一切未完的思绪尽数打断,只留下一声长长叹息,在地底盘旋不去。 顾判站在比他还高出一截的巨大鸟尸前,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猩红火焰犹如最为乖巧的萌宠,依偎环绕着他,轻轻舔舐着他的身体。 此时此刻,火焰中所有的杂色都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抹鲜艳的红色,在地底昏暗灯火的照耀下看起来是那样的阴森诡异。 许久后,顾判终于睁开眼睛,张嘴轻轻一吸,顿时将所有猩红火焰全部纳入口中。 他缓缓转身,来到倾塌的大殿最深处,看向了隐藏在一根石柱下面的漆黑洞口。 “出来吧。” 他蹲下身体,朝着里面淡淡说了一句。 几个呼吸时间过去,洞内没有任何反应。 “是我说话声音太小了么,还是说自己不想出来?那也挺好的。” 顾判站直身体,手腕一翻,擎出了刚刚饱饮鲜血的战斧。 “这块地方风水不错,而且安静隐秘,不用担心盗墓贼出没,倒是个死后长眠的绝佳场所。”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 狐伶儿惊恐到几乎变了腔调的声音从下面响起,不多时,一身是土的她便从洞内爬了出来,浑身颤抖跪在了顾判脚下。 “你大声点儿,我听不清楚到底在叨叨些什么。” “神君饶命,饶命啊!” 顾判掏着耳朵,过了片刻才笑道,“一会儿再说你的事情,现在跟我走,先陪我把那些杀人吃人的小鸟都找出来杀掉。” 顾判丢下一句话便朝着远处走去,狐伶儿恐惧万分,却又不敢说出一个不字,只能是心如死灰跟了上去,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咔嚓! 森寒的光芒划过,又是一只白鹤的头颅落地。 不多时,地面上已经横七竖八躺倒了数十只大鸟。 因为有着穿山甲士卒的帮助,顾判从头到尾没费什么力气,变将深深藏起来的白鹤一一逮住,然后驱赶到一起送它们归西。 只可惜这些实力低下,智慧也不高的鸟类能够提供的生命值与经验值加成太低,甚至比不上通幽魔君的一个零头,杀到最后也没有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顾判颇有些恋恋不舍地甩了甩斧头上的血珠,转头更加恋恋不舍地看了狐伶儿一眼。 她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神君饶命,神君饶命!” 顾判很慈祥地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我本是个温和良善之人,饶你一命倒也未尝不可。” 狐伶儿心中蓦地一松,浑身都有些软,只是一下紧过一下地依旧磕头求饶。 然后她便又听到顾判接着说道,“只是你在我这里寸功未立,我若是平白无故就绕了你的性命,让这些披甲执锐的战士们又该怎么想?” “难道光凭长得好看一点就能获得优待?这样就会凉了他们的心啊。” 不远处警戒待命的十八护卫只听得后背紧,不知道这位黑山神君为什么会突然间把火引到他们身上,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生出难以预料的祸端。 狐伶儿吓得几乎要哭了出来,心中百转千回,却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能立下什么功劳,最后只能是颤抖着用最大的声音回道:“奴婢可为神君铺床叠被,洗衣做饭,还能制造香料……” 顾判忽然开口,打断她道:“你说能制造香料,那到底是什么香料,名为春香粉毒吗?” 狐伶儿又是浑身一颤,喃喃低语道:“那是,那是粉衣弄出来的东西,奴婢,奴婢制造的香料叫做紫罗青烟。” “我现在耳背,你再这样小声叨叨,就一斧子砍死你!” 她一个激灵,当即用最大声音道:“回禀神君知晓,春香粉毒是粉衣的东西,奴婢制造出来的叫做紫罗青烟。” “唔,那春香粉毒和你这紫罗青烟是一样的效果吗?” “效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奴婢和粉衣体质不同,所以制造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着一些差别。” 顾判听了,很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俩玩意名字起得倒是好听,但说穿了都是魅惑人心的春/毒而已,真不如直接叫我爱一条柴来得干脆爽利。 当然,奇淫合欢散这个名字也不错。 “狐粉衣的春香粉毒,你能解么?” 顾判收敛心思,又问了一句,等待着她的回答。 狐伶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头飞快看了眼顾判的脸色,又猛地俯下身去,“能解。” 他刚刚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却又听到她接着出了下一句话。 “却也不能解。” “呵,你这狐媚子是在欺负我见识少吗?” 他蹲下来,捏住狐伶儿尖尖的下巴将她的脸向上扳起,看着她的眼睛冷笑道,“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区区一点毒雾,你也敢给老子上升到量子的不确定性原理上来?” “说,到底能解还是不能解!” “能解!” 狐伶儿斩钉截铁点头,表情严肃认真,语气坚定有力。 顾判微笑起来,松开被他掐出两道血痕的面颊,缓缓站起身来。 “不错,既然能解,那你就把它解掉,本君到时候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 “起来吧,跟我走,先去搜刮一下通幽的财产宝物,然后我们就离开这充满血腥味道的地方。” “像吾这般正直善良之人,最是不喜打打杀杀,也最不愿看到死亡血腥之场景。” 第209章 姜琰 不管顾判说什么,狐伶儿都诺诺连声,迈着小碎步跟在了他的身后,浑然不觉自己内里的小衣早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虽然她真的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去解狐粉衣的毒雾,但看刚才那样的情势,怕是只要她再多说一个不字,就会是血溅当场的结局。 她还不想死,所以只能先暂且应下。 至于日后真要是解不了那春香粉毒又该如何,却是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唯一还好的就是根据她的认知,她们的毒雾最大的功效还只是迷惑人心,激情/欲,并不具备太强的杀伤力,这样的话,应该可以再拖上很长时间。 不久后,顾判接过满满一大包可以换钱的夜明珠,以及两叠写满了杂乱小字的羊皮卷。 他随手将那包夜明珠丢给狐伶儿拿着,自己则边往外走,边仔细阅读着羊皮卷上记录的内容。 这是通幽魔君从开始修行至今,所记载下来一点一滴的感悟,以及各种想法,从某种意义上讲,堪称一部完整的异类生命成长史。 但顾判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将其收起,并且熄了当即深入研究的念头。 毕竟对于他这样一个在修行上没有太大天赋的人来说,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而就算是真正的天才,也必须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人一生只能把有限的几件事做好,所以必须找准了方向和目标,集中全部精力去做,然后通过长时间的积累,最终才有可能站在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所以,这些看起来很有意思的东西,还是只能先放一放再说。 不久后,顾判来到黑夜下的荒野之中,身后是被他命名为燕云十八骑的披甲士卒,还有一位千娇百媚的侍女。 回头看一下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属下,他忽然间就笑了起来,这就是当领导的感觉,确实有些不错。 不过片刻后他便收敛笑容,摸了摸身上那块半截铜镜碎片,叹了口气道,“伤的不轻啊,这样吧,等你好了,我就给你举办专场评书会,让你听到吐为止。” 唰! 一只锅盖头从镜片内钻出来,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望了过来,“先生,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行,你是病号,合该受到照顾。” 顾判点点头,话锋一转道,“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记住那个被灰雾包裹家伙的味道了吧,帮我找到他。” “好的先生。” ………………………………………… 姜琰在黑暗中行走,鲜血不住顺着嘴角淌出,又沿着尖尖的下巴滴落下去。 每过一会儿,她就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在剧烈的咳嗽中调匀气息,然后才能继续上路。 她已经竭尽全力,却还是走得很慢,而且不时就会转头看向后面,仿佛那墨一般的黑暗中潜藏着无比恐怖的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扑出来将她折磨至死。 一段距离后,她又一次剧烈咳嗽起来,就算是吃了家里特制的疗伤圣药都没有任何作用,就连稍稍缓解难以忍受的痛苦都无法做到。 父亲从很早以前就告诉她,江湖险恶,小心为上。 她最开始听到的时候是将信将疑,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从未独自踏出过家门半步,对于江湖之事,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 但是,刚刚从家里溜出来的那段时间,江湖险恶这个词在她心中就完全变了味道。 只因为在她眼中,江湖无非就是那个江湖,但险恶,却可以用来形容别人对她的看法。 凭借着那个秘密带来的诡异能力,一般的年轻武者根本就已经入不了她的眼睛,就算是在中原武林名头叫得很响的所谓天才俊秀,也只能被她轻轻松松戏弄于股掌之间。 她还曾经与一个名列黑帖的高手遭遇交手,开打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结果仅仅数个照面过去,对方就已经大败亏输,落荒而逃。 这一切,都让她的自信心膨胀到了极点,认为江湖险恶就是对其他人说的,而对于她这般拥有着天大秘密的人,她本身就是险恶的一种表现形式。 伤痛疲惫的姜琰在一棵树下慢慢坐了下来,再次运气调息,心中止不住的懊悔与自责。 如今她必须承认,父亲说的话是极端正确的,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江湖的另一面竟然险恶至此,和她曾经接触过的那个江湖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模样。 在这个夜幕下的江湖面前,她曾经行走过的江湖,就如同小孩过家家一样好笑。 她真的不应该偷偷一个人从家里面溜出来,更不应该托大去参加通幽魔君设下的筵席,而这一切恶果,都源于她的无知与自大。 原以为在现那个秘密后,她已经能够无视江湖上除了大宗师之下的绝大部分高手,站到了可受万人敬仰的高度,没想到才刚刚建立起没有多久的信心,就嘭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些东西实在是太恐怖了。 每每想到在那幽深地底宫殿内的所见所闻,她曾经所有的自矜,所有的自傲,都被那些恐怖的家伙狠狠摔了个粉碎,剩下的只有无法排除的恐惧。 再回想起在大殿中通幽魔君与那羆罡的对战,纵然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她还是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心直冲头顶,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 尤其是后面那道无所不在的尖厉啼鸣,更是让她感到无力与绝望,幸亏她一开始便已经远离了战场中心,不然就算是实力再强上一倍,也绝无幸免之理。 姜琰现在终于相信,自己的爷爷是死在了这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荒野之中,而不是像她之前所想的那样,老人家只不过是玩心又起,游戏江湖。 如今她身负重伤,尚且不知道能不能从那些恐怖的怪物手中逃掉,更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连累家族,引出更为严重的后果。 一想到此处,姜琰心中就有如火烧,强迫自己再次挣扎着起身,强忍着剧烈的痛苦,踉踉跄跄朝着远处走去。 第210章 追踪 “从今日起,你们便可称之为燕云十八骑。” 顾判此时正坐在一只穿山甲宽厚的背上,身后则是同样骑乘着穿山甲的十八名披甲战士,在夜幕下飞前行。 狐伶儿小心翼翼缩在顾判身后,双手不停在他的肩膀上按摩揉捏,按她的说法,这是通过活血舒脉的方式,在一点点缓解春香粉毒对身体的影响。 他对此不置可否,甚至觉得这活血舒脉的方法很不靠谱,非但没有缓解粉毒的影响,甚至还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燥热起来。 只不过是看在她按得还算舒服的份儿上,他才没有直接回头直接甩给她两记耳光,让她记住干不好本职工作的悲惨下场。 “回头去做一副甲鞍,给这头畜生装上,记得弄得宽大舒适一些,明白吗?” 顾判在光滑的鳞片上挪动换了个姿势,转头对着狐伶儿吩咐了一句。 她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问道,“还请神君示下,甲鞍到底是为何物?” “这都不知道?” [笔趣阁 .biqugexx.info]顾判没好气道:“马有马鞍,穿山甲当然得有甲鞍,不然坐在这里还得时刻小心不要滑下去,累不累啊。” “哦哦,奴婢明白了。” 狐伶儿连声应道,片刻后忽然间吸了吸小巧的鼻子,转头看向了左侧的黑暗夜幕。 “神君,奴婢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哦?是新鲜的血迹吗?” 顾判挑了挑眉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却什么都没有现。 狐伶儿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片刻后又缓缓吐出,“回禀神君,很新鲜,这些血迹甚至还没有完全干涸。” “很好,下面你来指示方向,我们加去追!” ……………………………………… 沉闷的像是马蹄踏地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也让疲惫万分的姜琰精神陡然一震,心思瞬间变得活泛起来。 她刚想从藏身休息的地方出来,心思再转却又猛地停下,甚至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惊出一身冷汗。 江湖险恶,小心为上。 这才刚刚从自省自责中过去多长时间,就浑然不觉又把这句话抛到脑后了吗? 在这样的后半夜时分,这样的严寒荒野深处,忽然间响起连串的马蹄声,本来就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如果那是军镇的官军,甚至是一队喜欢在深夜活动的马贼就好了,可就怕他们不是。 姜琰暗暗叹了口气,决定按兵不动,隐于暗处观察经过的到底是什么人,再寻机而动。 声音越来越近,而且好像是径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奔来。 这一现不由得让姜琰心中慌,但现在就算是马上起身逃跑,以她受伤后变慢的度,也不可能跑得过飞奔的骏马。 他们也许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专程为寻找她而来。 姜琰自己安慰着自己,直到马蹄声一直靠近,最终在数十步外停下,脸上强装出来的淡淡笑容便再也维持不住。 外面的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直接停在她藏身的树洞附近? 他们难道已经现了她? “就在这里了?” 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响起,顿时让姜琰心中尚存的所有侥幸心理瞬间消失。 “回禀神君,奴婢的嗅觉告诉我,它就在这里,准确点说应该是就在我们前面的树丛里面。” 紧接着另外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传来,使得她刹那间失去了一切想法,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出来吧。” “现在老老实实出来,大家还能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不然的话,我可要飙了啊。” 顾判从穿山甲背上跳下,在十八侍卫的保护下慢慢朝着那片树林走去。 狐伶儿紧紧跟上,抓紧一切机会在顾判面前刷自己的存在感与有用感,“雾氤先生,你要知道,作为一个有着拥有智慧的生命,最可怕的不是实力低下,而是看不清当前的形势,认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才是阻止自己活下去的最大障碍。” “我投降。” 一道怯怯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从树丛里面走出来一个少女,她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咬着红润的下唇又强调了一次,“我投降了。” 顾判面无表情,转头看了身边一脸错愕的狐伶儿一眼,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嗅觉?” 狐伶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判嘴角微微抽搐,“我们追踪的是通幽夜宴上的雾氤先生,结果你忙活了半天,就是为了给我找一个暖床丫鬟?” 狐伶儿艰难咽下一口唾液,嗫嚅着说道:“回禀神君,她,她应该就是那个雾氤先生。”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 顾判笑了起来,“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见过装死装傻装逼的,也见过男人装女人,女人装男人的,但一个活生生的人,非要去装成异类,到目前为止却还真的是少见。” “小姑娘,你跟我说说,做出如此奇葩举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 姜琰抬起头,飞快看了那位水镜先生一眼,忍住害怕小声说道:“我,我出来游历江湖,然后……” “没大没小的东西,在神君面前怎么说话的,我我我的,我什么我,要保持对神君的恭敬,要自称奴婢!”狐伶儿忽然踏前一步,厉声训斥了几声,随后小心看了看顾判的脸色,又低眉顺眼退了回去。 姜琰小脸一白,委委屈屈道:“回禀神君……奴婢,奴婢从家里出来游历江湖,顺便寻找爷爷,那日在山野间碰巧见到了一头仙鹤,收到了一张请柬,所以,所以就好奇心起,想要去见识一下谁是通幽魔君,他又想做些什么?” “大声点儿,我耳朵有些背。” 又听了一遍之后,顾判点点头,颇有些感慨地道:“理解,好奇心是人们保持进步的巨大推动力,虽然有时候经常会造成比较不好的结果,但对于这一美好的品质,我们还是不应该去太过苛责。” “那么,你能够迷惑住我们的那些灰雾呢,亮出来让我欣赏一下,也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第211章 古井 姜琰不住地摇头,“自从被通幽魔君将护体灰雾震碎后,我……不,奴婢就受了重伤,一时间再也无法将其凝聚成型了。” 顾判沉默片刻,转头看向了自家的燕云十八骑,随口问道:“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这位雾氤小姐?” 十八位穿山甲骑士一动不动站着,就如同十八根深深钉进地下的钢钉,目不转睛盯着各个方向,只有为的甲士猛地单膝跪地,大声回道:“回禀神君,小的们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只知道护卫神君的安全,为神君拼死战斗至生命最后一刻。” 顾判很有些受用地眯起了眼睛,又转头看向狐伶儿,“小狐狸,你说,该怎么处置她?” 这帮混蛋,看起来傻傻愣愣的,怎地拍起马屁来就如此厉害,你们又不用担心被这杀神随时取掉性命,为什么非要跟她一个狐狸去争宠!? 她拍马屁是为了活命,这帮混蛋肯定知道,但就是不想让她活下去! 狐伶儿满心悲苦,再瞅瞅姜琰那我见犹怜的身材样貌,毫不犹豫便开口道:“一刀杀了………的话,自然是不划算的,奴婢认为,最好还是先将她留下来,仔细询问清楚再说。” 顾判微微点头,“那就按你说的办吧,你们共乘一甲,先离开这里再说。” “是。” 狐伶儿转眼便换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亲亲热热地拉住姜琰的手道,“雾氤小姐,就先辛苦你和姐姐共乘一甲了。” 待到天色大亮之际,顾判已经来到了官道大路上面,身边也没了燕云十八骑的护卫,只剩下了甲士头领甲丁,以及狐伶儿与姜琰两个女子。 他左思右想,如今想要再装什么卖货郎说书人已经装不下去,就只能做一个游手好闲的大家公子,带着一个家丁,两个小丫鬟游走天下。 经过一个小镇,顾判直接甩出去大把银钱,买了一辆上好的马车,未作停留便再次上路,一路迤逦向北而行。 甲丁当仁不让接过了车夫的角色,挥舞着鞭子在前面赶车,后面还算宽敞的车厢里,顾判斜靠在软垫上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同时有一句没一句地从姜琰嘴里套话。 狐伶儿除了帮忙打水烧水续茶外,则在一旁给顾判打下手敲边鼓,一会儿恐吓一会儿安抚,配合着顾神君硬生生将小姑娘揉搓得不知道东南西北。 被剥去了那层灰雾,又从身体和心理上遭受了巨大打击之后,姜琰便深深陷入到自我否定的精神状态之中,加之自身性命被不间断的威胁,一时间不由得神思恍惚,怎么可能是两个老油条的对手? 因此,从小镇出来没过多长时间,她严防死守的那条防线便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随后便是一泻千里,将许许多多的信息都给透露了出去。 顿时就让顾判对中栗府的姜氏一族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原本对去姜琰的老家没什么兴趣,但现在因为一口会移动的古井的缘故,却是准备过去看上一看。 按照姜琰的说法,她在一口古井旁被灰色雾气侵蚀昏迷,醒来后就具有了种种奇异的能力,然而当她想要再次寻找这口古井时,却现它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她如何寻找都再也无法找到。 直到半个月后,她在庄园内散步时,毫无征兆又在另外一处地方现了那口古井的踪迹,并且眼睁睁地看着它出现在地上,很快又抹平痕迹消失不见。 只不过这一次,当姜琰醒来后,现自己身边多出来一尊两尺高的仕女雕像,可以跟她说话交流的玉质雕像。 她按照雕像的指引,将灰色雾气形成的能力越练越深,直到这一次离家远行,因为不好携带就将雕像藏到了屋内,等回去后再接受它的指导。 因为姜琰本身就稀里糊涂,说不清楚那口古井到底有什么规律,更讲不明白那尊仕女雕像的来历,所以顾判也只能根据所掌握的信息,先到了姜家庄园,再从头开始去一点点开始搜寻。 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行走,外面是呼啸而过的寒风,里面虽然温暖如春,但在姜琰心中,却如坠冰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冷。 顾判靠在那里似乎已经熟睡了过去,狐伶儿就坐在她的对面,一直面带诡异的笑容看着她,直让她心里毛,害怕不已。 还有那面从小镇上专门买来的铜镜,里面时不时就会现出一条阴森黑暗的长廊,有个小小身影在长廊深处若隐若现,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偶然间也会突然跑到镜面边缘,露出一个锅盖头,让她将牙龈都咬出血来才艰难忍住没有惊叫出声。 虽然并不愿意承认,但在失去了那层保护之后,她还是不得不说,自己根本就是个弱女子,完全不是自认为的坚强侠女。 坐得时间长了,虽然已经很小心地没有怎么喝水,但一阵紧似一阵的坠涨感觉还是从小腹传来,姜琰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能是拼命绞紧双腿,希望以此能缓解越来越强的便意。 此时此刻,她愈认定这马车内外只有自己一个活人,其他的根本就不是人。 狐伶儿最大可能是一头狐狸,铜镜里面的应该就是水镜先生,还有外面驾车的甲丁,也能从他偶然露出脖子下面的地方看到鳞片…… 就算是最像人的那位黑山神君,他从上了马车就一直在喝茶饮酒,到了现在至少喝了半缸水下去,竟然连一趟厕所都不去上,这还是人吗!? 姜琰想到此处,不由得再次绞紧了双腿,真这样细思起来,黑山神君,或许要叫做黑山水怪才更加贴切。 忽然间,顾判睁开了眼睛,有些不满地看了姜琰一眼,“你在那儿一直扭来扭去的做什么呢,是身上痒吗?” “所以说,女孩子一定要讲卫生,至少要勤换衣服勤洗澡。” 他打了个哈欠,对外面的甲丁大声道:“甲丁,一会儿看见有河水了停一下,让这位姜琰姑娘下去洗澡。” “不,我不是……”姜琰满脸通红,十根手指死死绞在一起。 “在主上面前,要自称奴婢!”狐伶儿恶狠狠插嘴道。 第212章 沧台 “我不是,我不是……” 姜琰嗫嚅着,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行了行了,你不是什么?快点儿给我说清楚!” 顾判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气不善。 他现在很忙,一直都很忙,看似在闭着眼睛睡觉,其实一直都在苦思修行上已经显露出来的问题,尤其是烈焰掌火焰在尽数变成红色之后,下一步前进道路等等问题。 哪里又有时间和精力去玩什么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姜琰咬着下唇,感觉自己几乎要死了一般,“奴婢,奴婢想要更衣。” 更衣,更你妹啊! 这点儿破事儿还要纠结半天,是怕换衣服的时候被他看了还是咋的? 这女人身为阶下囚,就连生死都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还要搞得跟个冬游的大小姐一样,真的是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算了算了,想到大家同为活人,她也没有真正惹到他,后面还想着去她家里看看,就忍了这一回好了。 顾判心中闪过数个念头,终究是缓和了脸色,向后一靠,完完全全闭上了眼睛,“就在这里更衣好了。” 姜琰嘴一瘪,差点儿直接哭了出来。 就连狐伶儿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她是想看着这女人出丑不假,但问题是她自己也在马车里面,真要弄得湿乎乎一片,最后还不是要她帮忙去收拾? 顾判等了少顷,觉那边还在扭扭捏捏,便皱了眉冷冷道:“狐伶儿,找一身合适的衣服出来,给她换上!” “奴婢,奴婢不是要换衣服,是,是想如厕!” 姜琰到了此时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就哭了起来。 女人实在是太麻烦了。 顾判再一次睁开眼睛,很有些无语地道:“想尿尿就直说啊,更衣更衣的,你是在欺负我没文化么?” “狐伶儿,带她下车去尿尿,别一会儿给弄我车上了,还得你帮忙清理。” “奴婢明白。” 狐伶儿一敲车厢,让甲丁将马车靠边停下,随后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看着姜琰,强忍着笑容,严肃认真道:“雾氤小姐,走吧,让姐姐带你去撒尿。” 姜琰很想一头撞死在车厢板上,但最终还是强烈到难以忍受的生理反应战胜了一切,低着头跟在狐伶儿身后走下了马车。 “打扰我推演功法,这女人就是欠收拾。” 顾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主上,后面有几匹马飞快赶了过来。” 忽然间,车夫甲丁沉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要不要属下过去将那些靠近过来的家伙给一一打杀了?” “打杀,打杀个屁啊!”顾判直接将手边的茶壶丢出去,砸在家丁的后脑门上,出嘭的一声闷响。 “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意出手伤人。” “属下明白了。” 希律律! 随着一声马嘶,几匹骏马停在了近前。 紧接着便是一道清朗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本人是中栗府沧台剑派弟子花尖峰,不知道马车里面的朋友可曾看到一个紫衣男子从附近经过?” “没有。” 顾判挑起门帘,看了那人一眼,随手就又将帘子放了下来。 端坐马上的花尖峰脸色微变,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看向了从远处走来的两人。 下一刻,狐伶儿和姜琰的身影映入眼帘,顿时就让他呆在了当场,连话都忘了说。 “姜琰妹妹,你看那个骑马的人,直勾勾盯着你看,莫不是看上你了?” 狐伶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仅仅只是举手投足的平常动作,便已经将花尖峰给迷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回已过万重山。 “这位姑娘,小生是中栗府沧台剑派弟子花尖峰,江湖人送绰号竹剑客,与梅剑客、兰剑客和菊剑客人并成为四君子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狐伶儿微微一愣,随即又微微笑道,“哎呀,弄错了呢,原来他看上的竟然是我,不是姜妹妹你呢。” “呵,既然他看上你了,你又笑得这么开心,那你就跟他走啊。” 姜琰一直没有抬头,只是刚才野外小解,被狐伶儿奚落取笑得狠了,便不由自主冷笑着反驳起来。 “四君子剑?猪剑客?一堆沽名钓誉之徒而已,真不知道狐姐姐到底是什么眼神,竟然能看上他这样一个无能之辈。” 狐伶儿一下子就急了,“你……你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你没看上他,那刚才为什么又笑得那么开心,还不是因为你不想随侍在主上身侧,想跟这个不入流的野男人私奔了呗,怎么了,你想干什么,难道还敢打我?” 姜琰经过了刚才那一出事情后,忽然间感觉在黑山神君这样的不可抗力面前,自己的矜持和脸面又算个什么东西,只能是不破不立,努力扭转自己在黑山神君眼中的形象,日后家族亲人或许才能得到真正保全。 至于这个小狐狸,她琢磨了许久也算看得明白了,无非就是神君的一个丫鬟而已,她要是放下身段去做,也不一定就会比小狐狸做得更差。 被姜琰一连串的抢白,狐伶儿气的俏脸白,但现在两人已经走到了马车近前,她不仅不敢对这死女人下狠手,就连小动作都不敢有,只能是想办法从口角上面占个上风。 但可惜的是,虽然她曾经在人间混迹过很长时间,真对上了从小就在大家族大宅院长大,见惯了勾心斗角的姜琰,还是顷刻间就被碾压到了下风。 姜琰还是没有抬头,活生生一副被欺负的小受模样,只是嘴上却一点儿都不饶人,压低声音,语飞快说道:“狐姐姐,你要是真看上了这草包呢,小妹倒也能帮你说和说和,只是主上那里到底同不同意,还需要姐姐自己去努力了。” 甲丁面无表情端坐车上,就像是一尊泥塑的雕像,对两女的争执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车厢内部同样安静到了极点,耳背的顾判忙着沉思,已经完完全全沉浸在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之中,更是不会去管外面到底在生些什么。 唯有花尖峰却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第213章 假故事 花尖峰自幼习武,感知环境的能力并不差,相反还很好,在听觉上面甚至能听声辩位夹苍蝇,是以将她们两个的低声争吵听了个明明白白,一点儿不落。 刚开始听到看上他,花尖峰还很有些高兴,心跳都在砰砰加快,但紧接着,沽名钓誉、无能之辈、不入流、野男人、草包………… 一个接一个的形容词钻入他的耳朵,直接让他怒火中烧,刹那间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 “那贱女人,你敢再说一句!?” 坐在马上的花尖峰紧紧握住剑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有些白。 “你这个沽名钓誉不入流的无能草包野男人,我就是说你了,怎么着吧!” 姜琰猛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花尖峰那对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的眼睛,露出来一丝淡淡的笑容,“要不是看在你家长辈的份儿上,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就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找死!” 花尖峰猛地抽出长剑,然后整个人便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两眼无神看着天空,想要爬起来却根本就提不起一丝劲来。 虽然身体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势,但这种软绵绵一点儿都不想动弹的感觉,却比之前受伤时更加令他心中恐惧。 后面几个同门师弟顿时都惊呆了,他们原本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想要看自家剑法高的师兄在这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面前露上一手,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结局。 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就没看清对方到底是怎么出的手,又伤到了花师兄什么地方。 狐伶儿面色不善盯着面带淡淡笑容的姜琰,心里的不爽已经到达了顶点。 但是,没有任何办法。 她刚才还是出手了,将那个叫做花尖峰的蠢货击落下马。 她不出手,就只能等傻愣愣的甲丁出手,或者是眼睁睁看着姜琰这个重伤未愈的贱人被打。 但甲丁出手弄出来的动静太大,任由小贱人被攻击也是不行,都有可能招致黑山神君的怒火,所以左右权衡之下,她还是不得不强忍住憋屈的怒火,出手打掉那个蠢货。 姜琰此时才后知后觉般捂住了胸口,做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哎呀,真的是多谢狐姐姐了,你这样做可是大义灭亲呢,妹妹真的是感动到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狐伶儿死死咬住银牙,不多说一句话,直接跳上了马车。 当她掀开门帘的那一刻,脸上已经全部都是温柔似水的盈盈笑意。 她忽然间想明白了,和姜琰这小贱人是争不出什么结果的,还会平白惹自己一肚子气,她后面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活得好,关键还是要落在黑山神君身上,至少是在有机会逃跑前必须要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说,把黑山神君给服侍舒服了,改变对她的态度才是关键,至于其他的,不过是过眼云烟,无需挂怀。 当姜琰也登上马车的时候,正看到狐伶儿正跪坐在顾判身后,殷勤小意地在给他按摩揉捏肩膀。 姜琰暗暗撇嘴,还是在自己那个角落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休息。 她虽然在表面上一副看不起狐狸的样子,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很羡慕她能从各个角度,用各种手段来讨好那个家伙。 她自己也想如此提升那家伙的好感度,但自幼便是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生活,只让她习惯了如何被人服侍,却是丝毫不懂该如何去服侍人。 这该怎么办呢?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也离她家族越来越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像那只骚狐狸一样,去讨好那黑山神君? 忽然间,姜琰的目光落在了车厢内的那面铜镜上,心中所有的担忧瞬间减少了许多。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呢,黑山神君,水镜先生,他们是两个啊。 讨好不了看起来就很难接触的黑山神君,难道她还讨好不了看起来就是个小孩子的水镜先生? 而且和黑山神君这样一个成年男人比起来,与小孩子交流应该更安全一些。 悄无声息的,姜琰一点点挪到了那张放着铜镜的桌前,双手支起下巴,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对着镜面眨个不停。 可惜的是,现在车厢里面很安静,她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搅扰了另外一位黑山神君的休息。 “你想找镜子里的家伙?” 顾判忽然睁开眼睛,有些奇怪地看了看姜琰。 “奴婢,奴婢......”姜琰张了张嘴,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有两个老爷,她想要讨好其中一个老爷时,却先被另外那个老爷现了,这种感觉真的是相当的尴尬。 当当当...... 顾判直接在镜面上敲了几下,直到锅盖头从里面钻出来才停了下来,“这个女人找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项洌转动着脑袋,最终将两只黑洞般的眼睛对准了姜琰,“你找我,做什么?” 姜琰深吸口气,豁出去一般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呃,是奴婢怕您无聊,所以,想......” “嗯,天天做不完的作业,就算受伤也不敢放松,我是挺无聊的。” 项洌直接打断了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那,你会讲故事吗,就是先生给我讲过一部分的,关于顾生和红衣的故事,我很喜欢听。” 原来是最近很流行的评书啊,还好她也曾听过,虽然有些地方记得不太清楚,但大体剧情还是没问题的。 再加上她的补充完善,应该可以比较顺畅地讲下去。 一旦能让水镜先生喜欢上她讲的故事,那回家之后的事情,就有了更多一点的腾挪余地。 想到此处,姜琰当即微笑着道,“红衣和顾生的故事啊,奴婢恰好也听过一些,现在就可以讲。” “那就抓紧时间开始吧!” 项洌顿时高兴起来,露出整个脑袋,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姜琰清清嗓子,开始从顾生秀才不中,家产良田被占讲了起来。 一开始,项洌还在认认真真听着,但没过多长时间,他便直接喊了一声停,有些疑惑地道,“你讲这个,是个假故事吧。” 姜琰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有些着急地道,“水镜先生,这就是红衣与顾生的故事啊!” “不可能,没有退婚,也没有斗之力三段,绝对是假故事。” 项洌抬起两只黑洞般的眼睛,非常郑重地说道,“你这个骗人的女人给我一边儿去,听你讲假故事,还不如我去多做一会儿作业,尽快完成任务听先生来讲。” 第214章 血手印信 什么退婚,什么斗之力? 姜琰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是诺诺而退,在狐伶儿满是嘲弄的眼神中再次缩回到了车厢角落之中。 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下一刻,甲丁浑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主上,前面有一条河,姜琰姑娘要洗澡的话,可以下车了。。” “她不洗了,继续出。” 等了片刻,马车还是一动不动。 甲丁的说话声音却又响了起来,“主上,河面上的桥断了,我们可能需要绕路才能过河。” “桥断了?” 顾判掀开门帘向外看去,现前面的石桥果然断成了两截,而且断掉的部分长度并不算短,他们这些人倒是跃过去,但马车却是个不小的麻烦,或许只能被留在这边。 “石桥似乎是被外力硬生生毁掉了桥柱被毁,究竟是谁会吃饱了撑得搞出这种事来?” 顾判下了马车,来到断口处仔细观察,心中着实有些疑惑。 他们走的可是官道,也就意味着这座石桥也是大魏官府所建,属于非常重要的交通枢纽,如今却被直接拦腰截断。 而且看断口处的痕迹,还比较新,这也说明断桥事故生的时间并不算长,甚至连消息都还没有传递到最近的郡城。 “不应该是拦路抢劫的匪寇,这可是被称之为大魏粮仓的中栗府,官府对于地方的掌控力不是边远区域可以相比,而且这里多为平原地形,没有大股匪寇藏身活动的空间。” 顾判的目光从桥面断口处移开,注视着下方奔流不息的河水,沉默片刻后忽然皱了皱眉头。 这河水,怎地流得如此欢畅? 现在可是寒冬,呼呼北风一直都没有间断,气温早就已经降到了零下十几度,按常理来说这条河面应该被冻结了才对,结果竟然连一块浮冰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被人破坏的话,那就有点儿意思了。” 顾判面上露出一丝笑容,视线一直都在河面上来回巡梭,想要寻找到那个有可能存在的,生于水,长于水的异类, 但什么都没有生,没有奔波霸,也没有霸波奔,河水还是在静静流淌,不时会有一两条小鱼冲到水面吐个泡泡,然后又迅沉入水底。 他从桥上下来,然后又来到河滩上,试探着触摸了一下河水。 河水并不是很凉,至少和现在的温度无法匹配。 “甲丁,绕路,去找能过河的渡口。” 思索片刻后,顾判还是决定绕个路算了,毕竟桥已经坏掉,就算是他能把河里面可能存在的异类找出来杀掉,还是无法将马车运过去。 这大冷的天,呼呼的风,能平摊在温暖的马车里赶路也是一种幸福。 甲丁迅拨转马头,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赶去,他记得在十里外有一条岔路口,想要绕路过河的话,能走马车的官道上面只有那一条路可以选择。 “吁………” 行出数里后,甲丁忽然勒住车马,停了下来。 “主上,前面死人了,死的还是沧台剑派的花尖峰,以及他的几个同门,只有几匹马儿活了下来。” 顾判一头雾水,“沧台剑派是哪个?花尖峰又是谁?老甲你身为一个打洞的异类,想不到交游倒挺广泛。” “呃……回禀主上,这几个人刚刚和我们有过些许交集,狐姑娘还出手将那花尖峰从马上打了下来。” 狐伶儿急忙将之前生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当然,是站在她的立场与角度上,做出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艺术加工而已。 姜琰紧紧咬住下唇,一句话都不说,因为此事确实是因为她想要停车小解而起,甚至还因此惹来了黑山神君的不快,这时候和那骚狐狸吵起来的话,她绝对讨不了好去。 也许,那小骚狐狸也正有此打算,就等着她忍不住,好钓鱼上钩。 “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顾判很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狐伶儿的讲述,“甲丁,把他们的马牵过来,套到我们车上,其他的不要管,继续出。” “属下明白。” 甲丁从马车上跳下,向前走了几步,毫无征兆突然停下,拧腰侧身,挥出了手上的两只短戟。 嘭!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甲丁蹬蹬蹬向后连退数步,面无表情看向从附近的灌木丛中起偷袭的那个家伙。 “就是你杀掉了我沧台剑派的弟子?” 一个头花白的老者双手横握重剑,冷冷问道。 “不是我杀的。”甲丁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他在等顾判的命令,才敢做出下一步的动作。 “哼,刚才我那花师侄还活着的时候,就跟我讲了有一辆古怪的马车路过,老夫不过是跟离开了片刻,他们就惨遭毒手,你自己说,你们有没有嫌疑?” 车厢内,顾判刚准备开口,却见姜琰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他的面前。 “神君,奴婢恳请神君高抬贵手,能不能放外面那人一条生路?” “这是你家亲戚?” “回禀神君,他叫林迹群,沧台剑派的长老,也是奴婢家父的至交好友。” “这样啊......”顾判思忖片刻,转头看了眼狐伶儿,“甲丁手太重,就只好辛苦你一下,把那老头绑来问话,小心一点,不要伤了他。” 姜琰咬着下唇,恭恭敬敬朝着狐伶儿行了一礼,“劳烦伶儿姐姐了,小妹感激不尽。” 狐伶儿听了这话,心里当即欢喜到快要溢了出来,当即一闪身从车厢内出去,不过两三个呼吸时间,便又回转过来,跪伏在了顾判脚边。 “主上,那老头儿被奴婢迷晕了,就丢在车板上面。” .................................... 一刻钟后,马车骤然提,从数里外的一座简易木桥顺利通过。 根据沧台剑派长老林迹群的说法,如今的姜家正面临着一场灭顶之灾。 一切的事情都要追溯到四个月前,隶属于姜家的某个镖局接待了一位非常奇怪的客人。 客人委托镖局运送十车草药出府到指定地域,距离说近不近,但也并不算远,赶紧一点的话一个月时间足够来回。 更重要的是那位客人给出的银钱相当丰厚,几乎相当于两倍其他镖货,于是镖局查验货物后便直接把这趟镖接了下来。 然后,由副总镖头带队,足足四十位镖师趟子手组成的队伍,在出后神秘失踪了,不管是人,还是车队,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找不到任何痕迹。 镖局一边追查,一边将此事上报给了东家,也就是姜家,姜琰的爷爷恰好结束一次闭关修炼,静极思动下便直接亲自出马,沿着镖队最有可能走的路线逐一探查。 然后,姜琰的爷爷一去也没有再回来。 再后来,姜家位于中栗府内外的所有商行、田庄、道馆,接连都收到了标记有血色手印的信封,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句话。 见信者,死! 一开始,并没有人将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所做的事情最多也就做到加强防备,追查信件来源的程度。 但第一封恐吓信出现后的第九天整,接到信的商行过一半人毫无征兆暴死,随后其他商行也接连开始死人,姜家才开始真正重视起来。 但死亡仍然在继续,死法都是左胸心脏部位多出一枚血淋淋的手印,其他并无任何伤痕,一时间整个姜家麾下势力都惶惶然不可终日,几乎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最后便是七天前,姜家直系亲族所在的山庄也出现了血手信件,让姜琰的父亲不得不竭尽一切所能,来维护山庄的安全。 沧台剑派林长老与姜父交情莫逆,因此便出山赶来助拳,没想到还未到达目的地,便折损了数位门下弟子,可谓损失颇重。 当沧台长老讲到这里的时候,顾判不由得很是无语地看了眼旁边一脸呆滞的姜琰。 看看,这就是典型性的有人岁月静好,有人负重前行。 第215章 神迹蟾岙 姜琰面色惨淡,表情惶急,几次都差点儿哭了出来。 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位沧台剑派的林迹群长老,姜家大小姐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家里竟然生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顾判倒是一直没什么表情,只是围绕着血手印,一口气提出了很多问题,直到把林迹群肚子里知道的所有东西全部掏干净才算罢休。 马车继续前行了十数里路之后,顾判毫无征兆就从车厢内钻了出去,紧接着从车上跳下,站在了土路旁边。 “甲丁,你带着他们先走,我在这里等一位朋友过来。” “明白。” 顾判站在路旁,目视马车远去,许久后转过身体,看向了来时的方向。 “出来吧,从断桥那里开始,我等了你很久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低头凝视着不远处的一丛枯黄的野草,表情沉静安宁。 “你,是怎么现我的?” 忽然间,那丛枯草动了,一只足有饭桌大小的蛤蟆从地下钻了出来,眨动着昏黄的双眼看向顾判。 顾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体型巨大的蛤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倒是挺能忍的,我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所以就给你一个抛头露面的机会。” 它丝毫不为顾判的言语所动,又问了一句,“你,是怎么现我的?” “在我的队伍里,有两个人的鼻子都特别灵光,而你,身上的味道却又稍微大了一点。” “原来如此。” “吾名蟾岙。”它身体一转,倏然化作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只有脸上密密麻麻的毒疙瘩,以及大而丑陋的眼泡,才让它和正常人看起来有了明显的区别。 “虽然你应该是非常鲜嫩可口的血食,但是,我本是善良温和的性格,并不想为了一口吃的无故杀伤性命。”。 它咧开嘴笑了一下,胖脸上的毒疙瘩都挤到了一起,“所以说,我在这里等到你,只不过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顾判同样露出一丝笑容,“你问吧,给别人答疑解惑,指点迷津,一向是本人的强项,也是像我这样的温和良善之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蟾岙道,“银鹤通幽失去了生命,灰熊羆罡也被杀死,这一切,我想知道其中缘由,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顾判掏着因为还在精细修复而有些痒的耳朵,打了个哈欠道,“这和我有个屁的关系。” 蟾岙的语气依旧平静,“吾等暗中观察通幽与羆罡许久,准备将它们吸收进入神迹,只是在那天晚上之后,通幽之地宫便不复存在,而被邀请到地宫之同类,只有你,还有那只小狐狸活着走了出来。” “通幽和羆罡为了争夺老大的位置,在吃饭敬酒的时候打起来了.......” 顾判随口一本正经说着,一边念头急转,思忖着蛤蟆口中的组织,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模式。 “通幽鹤唳,羆罡霸掌,倒是很不错的力量,有点儿可惜了。”蟾岙还是一成不变的平静表情,说完后就缓缓转身,看样子直接就要离开。 “蟾岙老弟,别急着走啊,你们组织的待遇如何,老大是谁,主要工作是什么,还招收新人吗?” 顾判在后面一叠声地说着,接连不断的问也让蟾岙又停下了脚步。 它转过身,上上下下看了顾判许久,摇了摇头,“你不行,因为你是人。” 顾判笑了,竖起一根手指,啪地燃起一朵猩红火焰,严肃而又认真地道,“不,我不是人。” “大家都称我为,黑山神君,或者是水镜先生。” 蟾岙有些迟疑地看着那团火焰,愣了片刻后才不确定道,“这件事,等我回去禀报一下领,再做定夺。” 顾判熄了火焰,笑吟吟问道,“咱们神迹的领有何名号啊,也让小弟提前知晓一些消息,免得将来面见领时太过慌张。” 蟾岙道,“领不起名号,当初与我第一次见面时,他说,我叫刘传檄,道左相逢,幸甚至哉。” 咔嚓! 顾判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犹如一道闪电划过,将某处记忆倏然照亮。 他沉默片刻,接着问道,“咱们神迹一共多少个成员啊?” 蟾岙又摇了摇头,“我不清楚,这个问题,日后你若有幸见到领,可以自己去问。” “嗯,还有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在这里等到我,是不是还要接着等别人啊?” 蟾岙这次没有再摇头了,“没错,前面正在生一些事情,我的任务就是,把该放过去的人放过去,再把该拦住的人拦住,不让他们去打扰姜氏族人如今才刚刚形成的和谐友爱的局面。” 难道是刘传檄麾下的势力制造了血手印信事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真的值得深思了。 顾判眨眨眼睛,有些意外地道,“哦?你要拦住我吗?” “不,因为你刚才说了,自己不是人,所以不需要阻拦,更何况像我这样的温柔善良性格,根本不会与其他生灵为难。” 顾判很满意地点点头,“多谢蟾兄答疑解惑,小弟还有要事,就先告辞了。” 蟾岙重新恢复成桌面大小的蛤蟆形态,缓缓朝着地下沉降进去,“好,慢走不送。” 顾判若有所思慢慢转身,数着自己的步子,走出十几步后毫无征兆停下,然后向后纵跃出丈余距离。 轰隆! 前方的地面突然间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一条鲜红的长舌以闪电般的度从地下弹出来,啪地拍在顾判刚刚所在的位置,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嘭! 顾判突然间又是一个闪身,避开了从脚底刺出的一根长舌,来到土路外面的碎石地面站稳身形。 蟾岙缓缓从地下升起,表情哀伤看向顾判,“你走,就好好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大家相安无事,保持和平,这样才是生灵之间应有的关系。” “吾本善良温柔,但是,但是为什么,你非要像其他那些人们一样,非要用自己的脚踩在我的头上......” 蟾岙眼睛里流露出难以释怀的愤怒情绪,“我本来好好在地下穿行,为什么,你们非要踩在我的头顶,将我那颗善良的心丢到地上践踏?” 它幽幽叹息着,看向顾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罪大恶极的刽子手。 “我的善良忍让,就这样被你们当成是懦弱与渺小,一次次不顾我的心情,一脚脚踩到我的头上。” “为什么,非要把我逼迫到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的地步......” 蟾岙唉声叹息,一滴泪水从鼓泡的眼角滑落,原本便凸出的肚皮吹气般开始膨胀起来。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它,忽然感觉和这位比起来,他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割肉喂鹰的佛陀,而且还是以理服人的公平正义之神。 第216章 地爆天星 “吾本善良,奈何很多人非要一直踩在我的头上。” “这是你们这些人们对于善意的践踏,对于生命的践踏!” 蟾岙又叹了口气,身体突然间消失不见。 轰! 顾判所在的地面再次塌陷。 他在最后一刻纵身跃开,落在数丈之外。 呱! 就在同一时间,伴着一声巨大的蛙鸣,方圆数十丈的冻土地面变得如同软胶泥沼,所有突出在地面之上的物体都瞬间向下沉降,没入到地面之下。 顾判完全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又因为刚刚才从空中落地,正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节点,所以顿时就被陷入了大半截身体。 下一刻,令人牙根酸痛的嘎吱声响起。 犹如软胶的土地由边缘向着中心开始挤压,其力量之大,刹那间就将陷入到其中的树木岩石碾成碎末,融入到汹涌滚动的软泥之中。 数十个呼吸之后,原本还算平整的冻土地上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而在深坑正中央,则是一只高出地面的浑圆大球,表面光滑如镜,如金似铁。 “唉,你们都要把我逼到如此境地才算罢休,这又是何苦呢?” 蟾岙站在巨大圆球的顶端,低头注视着下方的弧面,幽幽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不小心自己死在了这样的地方,我本慈悲为怀,所以说,为了不让你的尸身再遭受寒风侵袭之痛苦,我就只好让自己辛苦一下,把你挖出来吃掉了。” “还请你放心,我吃人是不吐骨头的,所以也能让你保留一个全尸。” “不用感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叹息完毕,蟾岙轻轻踩踏球面,顿时以其脚心为中心,无数道裂纹遍布在圆球表面,数个呼吸后,球体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块,铺洒在大坑之中。 嗯? 那个看起来就很美味的人呢? 蟾岙高高鼓起的眼泡四下里寻索,却始终都没有找到顾判的身影。 悄无声息间,几团猩红火焰从无到有,开始在蟾岙身体周围静静燃烧。 他很快便现了这些颜色猩红,似乎还构成了诡异复杂图案的火焰,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与好奇交织的神色,指尖聚起一点土黄色的光芒,轻轻触碰在了其中一团火焰正中。 哧...... 蟾岙的手指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火焰,没有现任何变化。 他微微皱眉,又一次将手指伸了过去。 唰...... 眼前的景象陡然间生了剧烈的变化。 蟾岙眯起眼睛,平静注视着身前突然出现的无尽火狱,表情变得更加沉凝了一些。 “这是......能够影响感觉感知的幻觉镜像?” 蟾岙并没有太多的慌张,因为虽然疑似被陷入到了幻觉之中,但以他轻松随意控制泥土的能力,以及天然强悍的身体强度,就算是在此期间受到外来攻击,也基本上不可能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但蟾岙的平静与淡定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 就当他有些疑惑地观察着从火狱深处爬出的一个个生灵,努力分辨着他们的身份时,一阵剧痛毫无征兆就从身后传来。 呱! 蟾岙再也维持不住人的形态,变为磨盘大小的蛤蟆,仰天就是一声怒吼。 大坑底部的圆球随之开始蠕动,软化,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软泥怪在活动身体。 蟾岙飞没入到“软泥怪”身体内部,下一刻,软化的泥石再次变得凝固,在恢复为坚硬圆球的同时,也将蟾岙牢牢保护在了里面。 顾判从不远处显露身形,手上的巡守利斧还在向下滴滴答答流淌着鲜血。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大泥丸,沉默片刻后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这算什么,佩恩天道的地爆天星?还是说一尾守鹤的绝对防御?” “这年头,想要干掉一只田鸡也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啊......” 体积巨大的泥丸确实很难对付,顾判小心戒备着来到它的边缘,尝试挥舞斧头将其敲碎,但狠狠几斧子下去,也仅仅是敲下来不过两三立方米总量的碎块而已。 这些碎块堆在地上并不算少,但比起那个巨型泥丸来说,却根本造不成太大的改变和影响。 顾判思索片刻,还是放弃了这种零敲牛皮糖的破坏方式,不是因为他没有耐心和精力,主要还是因为不清楚这只蛤蟆制造这样一颗泥丸的消耗。 如果以零敲牛皮糖的方式费劲吧啦把泥丸敲碎了,这货毫不犹豫再造了第二颗,那种场面就会变得相当尴尬。 顾判此时已经有了掉头就走的想法,但这么大体量的一只蛤蟆,能提供的加成必定不是个小数目,就这么放弃了着实有些可惜。 正当他还在权衡利弊,努力思索的时候,地面忽然间变得极端柔软,并且一道巨大的吸力正从下方传来,将他快向下吸入进去。 而就在正前方,那颗坚硬的泥丸开始自行崩解,重新化为没有任何力量加成的普通石土。 顾判忽然间笑了,这样也好,不需要再纠结犹豫了,因为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他想不想放蛤蟆一马的问题,而是蛤蟆不想放他走的问题。 蟾岙蜷缩在黑暗泥浆深处,鼓起的眼泡死死盯着远处的某个方向,身体不停冒出道道土黄色光晕。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光晕不管是从亮度还是厚度,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衰落下去。 “竟然让我狼狈虚弱到如此程度,吃了他,一定要吃了他,才能让我的心情稍微得到安宁与平静。” “既然如此......” 蟾岙的肚皮越鼓越大,直到肚皮膨胀到几乎变成半透明的薄薄一层。 下一刻,它猛地喷出一口黄色光芒,迅融入到不停翻滚的浓稠泥浆之中。 “吾要将你碾压成更好下口的肉泥!” 另一个方向,顾判重重吐出一口热浪,周围一直在不断涌动碾压的泥石忽然间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爆!” 轰! 昏暗的冬日天空下,北风呼号的平原荒野中,陡然升起一道高达数十丈,宽约七八丈的灰黄喷泉,远远看去接天连地,无比壮观。 第217章 不要回头 十几个呼吸后,一切都缓缓平息下来,蟾岙艰难地将身体从泥浆中爬出,一边努力平复着紊乱的气息,一边转动着高高鼓起的眼泡,四处搜索着已经被内定为“食物”的人的下落。 找了一圈又一圈,蟾岙心中本就存在的疑惑越来越大,直到化为难以摆脱的阴影。 从刚才毫无征兆出现的大爆,直至形成数十丈高的泥石喷泉。 到后面那种犹如跗骨之蛆的猩红火焰,光是祛除就耗费了它巨大的精神与精力。 再到最后毫无征兆袭来的一道寒芒,导致它的一条后腿几乎脱离身体,只剩下了一小条皮肉还在相连。 一切的一切,都让它遍体生寒,几乎想要转头用最快度逃离。 但还好,它最终坚持了下来,并且以伤换伤,相互伤害,在被不知道什么兵刃狠狠砍了一记的同时,也一头顶在了那人的胸口,清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它是受到了重伤,但坚信对面比它伤得更重。 更重要的是,它和人并不一样,具有更加强大恐怖的恢复能力,所以说,只要能找到他,就能吃掉他,以解自身心头之恨。 “你是在找我吗?不需要劳烦蛤蟆仙人大驾,善解人意的我自己来了。” 忽然间,一道听起来有些古怪的男子声音在蟾岙的耳畔响起。 它猛地转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男子背影,正拎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单刃战斧,正在侧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看起来是那样的萧索孤单。 蟾岙眉头紧皱,刚刚恢复人形的双腿一点点绷紧,脚趾死死扣住地面,已经是做好了随时逃离的准备。 那个人,竟然没有任何受伤虚弱的表现,而且,它竟然看不透他了。 蟾岙不得不眯起鼓泡的双眼,仔细更仔细地观察着那个既像是实体,却又显得异常虚幻的身影,一时间陷入到了进退维谷的极大犹豫之中。 忽然间,蟾岙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在其背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安静沉默的身影。 “竟然还有另外一个敌人,一直潜伏在侧,而且耐心等待到我和那个人两败俱伤后才显露行迹!” 蟾岙紧紧咬住牙关,额头上刹那间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火热的呼吸若缓缓吹拂在它的后颈,与冷汗一碰,不但没有将那些湿漉漉的汗珠烘干,反而又激起一层新的汗渍。 “你又是谁?”蟾岙的身体紧绷到极致,似乎连转头这个动作都不能,也不敢去完成。 “我劝你还是不要转头。”背后的那人语气听起来平静淡然,并不像刚才的男子声音那样虚无缥缈,甚至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尖锐童音。 但更让蟾岙心中寒的是,虽然两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所区别,但仔细辨认一下,竟然诡异地觉得他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出的声音。 “为什么不能回头,你是害怕我看到了你的相貌?”蟾岙不敢再继续深思下去,而是以嘶哑的声音开口问了一句。 “不是,我长得还算可以,自然不会拒绝那些欣赏的目光……其实我不让你回头的真正意思是,面朝前方,会让你死后的模样显得更加自然一些。” “你什么意思?” 哧! 蟾岙并没有等到答案,也可以说,回答它的是的前胸后背突然间的灼痛,以及那一道横贯前后的巨大空洞。 “你......你......” 顾判收回手上被猩红火焰包裹的利斧,又狠狠劈了下去,凑到蟾岙的耳边低声道,“嘘,别说话,好好感受一下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这是你最后一刻的光明。” 蟾岙竭尽全力大口呼吸,它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最后那次志在必得的攻击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但后面那人却不再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一斧斧劈砍在它的身上,直到将它的身体完全掏空。 噗通! 蟾岙的上半身从以腰腹为分界线变为两段,它的视线跌落下去,眼前的景象也迅变得模糊。 就在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它看到前方那个背对着它的身影转了过来,那竟然是一张稚嫩的小男孩面孔,原本是眼睛的位置,只有两个黑漆漆的大洞。 “原来那是个假的......” 蟾岙猛地瞪大双眼,随即一道寒光落下,将它的一切感知尽皆剥夺。 轰! 下一刻,猩红火焰冲天而起,将地上那只磨盘大小的蛤蟆尽情灼烧,很快便化为灰烬,随着呼啸的寒风四处飘散。 做完这一切,顾判捡起铜镜,从坑底跳出,沿着土路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停下脚步,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许久,微笑着开口道,“出来吧,躲在一旁偷窥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在顾判不带任何感情目光的注视下,一个黑衣蒙面的大汉从远处的灌木丛中站直身体,来到了他的对面。 顾判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一直落在另一个方向的树丛,温和笑道,“都出来吧,躲躲藏藏的没什么意思。” 哗啦啦,又有几人从里面钻出,与当先的黑衣大汉站到一处。 那是两男两女,每个人都黑巾蒙面,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身后黑色披风在北风中猎猎作响,手上持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鞘直刀,看上去肃杀冰冷的气势油然自生。 顾判却只是随便扫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移向别处,转了一圈后才漫不经心再次望向了他们。 “竟然是几个活人,你们躲在这里,在我出现后便开始紧张起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低下头,不停地摆弄着手上的单刃战斧,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散。 对面的五人同时握紧长刀,看向顾判的眼神流露出浓重的警惕与戒备。 经过降临后不间断的生命值加成,现在的顾判早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个瘦削模样,他的身高至少长高了一个头,强健的肌肉虽然并不像壮汉那般高高隆起,但只要认真看上几眼,就能直觉感受到里面蕴含的爆炸性力量。 “怎么,不方便说?” 顾判掏了掏耳朵,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道,“你们最好趁着我现在高兴,开诚布公把事情讲清楚,不然的话,后果自负。” 虽然挡住他去路的几个人无论怎么看都是“弱鸡”,但他还是努力使自己显得和颜悦色一些,没有上来就先砍一斧送他们归西。 整齐的拔刀声响起, 顾判略微有些惊讶地眨眨眼睛,抬头看了一眼,那五个武者已经全部长刀出鞘,随后变换位置,隐隐对他形成了包围之势。 “你们刚才一直躲起来偷窥我,现在又对我拔刀相向,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他很是温和地笑了起来,甚至还将单刃战斧隐于身后收了起来,空手面对着杀意越来越浓烈的五人。 第218章 月王 “你是接到了姜家的求援,准备前去姜祁镇庄园助拳吗?” 为的黑衣壮汉明显是一帮人的领,此刻他目光阴冷看着顾判道:“我劝你一句,最好不要去管闲事,尤其是去管月王大人已经决定的事情,我看你才是活的不耐烦了。” 顾判微微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刚才从那只蛤蟆口中,他知道了刘传檄似乎正在姜家附近搞事情,然而现在又听到了什么月王的名字,那么,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不是,月王和刘传檄又会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思忖着开口问道:“这么说你们是专门被派来拦截襄助姜家的武者的?” “那么,你刚才所说的月王,他是不是姓刘,名传檄?” 黑衣大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月王大人就是月王大人,我并未听说过什么刘传檄这个名字。” 顾判再次陷入思索,有些犹豫是不是还要将自己的狩猎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在刘传檄这个名字背后,存在着连他都无法真正看透的深深黑幕,不说别的,只从刘传檄与逍山老人,还有那支毛笔的关系分析,就能知道这位绝对是一条大鱼,是需要他花费十二分的精神去小心应对的大白鲨。 而现在又有一个叫月王的家伙出现在刘传檄可能出没的地方,这潭已经很浑的水,似乎忽然间变得更加浑浊不堪。 更重要的是,天很冷,风很凉,大雪将落,年关已近。 这个世界也有过大年的习俗,忙碌了整整一年的人们也会在此时和亲朋团聚,好好享受难得的温情放松时光。 莫道前路无知己,每逢佳节倍思亲。 他在这里虽然没有亲人,但朋友还是有那么两个的,而且他们现在似乎都身处大魏京城。 如此说来,也是时候前往那善之地去和朋友团聚了,虽然大家不一定非要见面,但能在同一座城池里住着,人挨得近了,心也就近了。 但是,还有姜家,姜琰所在的姜家那些族人,在姜祁镇生活着的不知道多少的人们…… 顾判根本就无视了面前如临大敌的几人,更加纠结地叹了口气。 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自己也没有见过所谓的心魔,就算是不管不顾扭头就走,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心劫难除、失败种子的说法。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感觉就这么走了会让自己有些不爽。 虽然说一要生存,二要展,在性命有可能受到威胁的时候去想其他东西,是极其傻逼的表现,但是,他不久前刚刚对着黄大仙和狐姑娘亮了自家的屁股,现在只凭着两个模糊的消息就着急忙慌缩回去的话,某个凸出来的地方可能会被卡住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顾判思虑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先去姜祁镇暗地里探查一下,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再做下一步分说。 软柿子就随手给它捏爆,硬柿子也可以尝试着捏一捏,若是硬到极点,又遍布毒刺的吃人柿子,那就只好先暂且退避,等到实力大增之后再回来为这些惨死的人们报仇。 想到此处,顾判便又接着问道:“那么,你们和刚才那头癞蛤蟆是一伙儿的吗,还有,你们口中的月王,到底叫个什么名字?” “月王大人自然是姓月,名王,至于你刚才说的是蛤蟆?什么蛤蟆?”黑衣大汉一愣,语气中满是错愕。 顾判眯起眼睛,伸手对着壮汉指指点点,“你内息自然外放,周身气息浑然流转,与这呼啸的北风隐隐融为一体,圆润无暇,按照当初从小珞那里听来的理论,你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宗师武者了?” 黑衣大汉一愣,随即傲然道,“你说的不错,某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踏入到这道门内。” 顾判回头看了看身后远处已经看不到的大坑,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和秦老公公一个段位的宗师武者?刚才我和那只蛤蟆搞出来那么大的动静,你竟然都没看到没听到?” “兄台,你就算是瞎了,难道还聋了?” “那可是地爆天星,地爆天星啊!” 壮汉皱了皱眉头,心中的一点疑惑此时已经化为了不安,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不安正在越来越大,甚至已经让他背后沁出了丝丝冷汗。 若不是有着月王殿下的命令,他或许早已经有多远就逃了多远出去。 在数十年的修行中,除了犹如天人般高高在上的月王殿下外,他还从未见到过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就能让他生不出反抗之心的武者。 还有他说的蛤蟆,他们是真的没有见到,也没有听到,他想不出来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从隐身处出来后,他还觉得以他们联手结阵的实力,应该没有什么困扰就能拿下此人。 但此时此刻,心底莫名的警兆一直在提醒他,对方很危险,非常危险,千万不能与之为敌。 再看看三丈外眯着眼睛似乎就要睡着的顾判,大汉额头上也开始渗出滴滴冷汗。 他能在江湖上一路混到今天,还踏入到宗师境界之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绝不冒进,安全第一,因为只有活得长久,才能在武道修炼的路上走得更远。 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可称天资绝艳的年轻人,因为年轻气盛不知收敛而黯然离场,甚至是早早就断送掉自己的性命。 黑衣大汉死死握住刀柄,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 “这样吧,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就在场间气氛已经凝滞到令人难以忍受时,顾判忽然又笑了起来。 “什么机会?”大汉一开口,才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下唇咬破,满嘴都是血腥的味道。 顾判想了一想后道,“非常大的机会,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们每人攻我一招,只要能让我受伤,那我就放你们离开,如何?” 看着几人戒备的眼神,顾判又道:“放心,我不闪不避,不招不架,硬生生扛你们一下。” 黑衣大汉沉默片刻,做出一个手势,“小茜,你去。” 话音刚落,大汉身侧的黑衣女子闪电般前冲数步,手中长刀呼啸着劈落,正中一动不动顾判的头顶。 咔嚓! 顾判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低头看看掉在地上的半截刀身,叹了口气道,“下一个。” “小勿,你去。” 两个呼吸后,地上又多出一截断刀。 黑衣大汉咕咚吞咽下一口唾液,自己站了出来。 他并没有像前两个手下一样直冲过去,反而走得很慢,每一步迈出,身上的气势就增加一分,当来到顾判身前三步时,已经攀升至此生以来的最高点。 下一刻,他丢掉了长刀,抬起右手一记二龙戏珠便朝着顾判的眼睛插去。 第219章 疯狂 咔嚓! 黑衣大汉闷哼一声,闪电般收回右手,目光惊惧看着折断的中指食指,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弹。 “算了,你们走吧。” 顾判抬起刚刚低垂少许的脑袋,看着他说道:“刚才我动了一下,你那一指点在了我的额头上,所以说,你们赢了。” 黑衣大汉嘴唇翕动着,挣扎了许久才道:“你不能过去,这是月王殿下给我们的命令。” “哦?” 顾判缓缓抬起了一根手指,对准三步外的黑衣人,“好心留你们一条性命,竟然还不知道珍惜。” 虽然只是被一根手指对准,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密密麻麻的床弩箭阵瞄准,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整个人如置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感觉。 “他甚至都还没有真正出手,竟然就能将我逼迫到如此程度!” 黑衣大汉浑身颤抖着,生死之间的压迫使得他努力想要后退,但双腿竟然不听使唤,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迈开一步,就连挪动一下身体都难以做到。 呼…… 一朵猩红火焰倏然绽放,犹如在寒冷的冬夜绽开一朵灿烂的红色鲜花。 黑衣大汉表情呆滞,任由自己被火焰包裹在内,片刻后甚至还露出些许解脱的笑容,直至化为灰烬散去。 嘭嘭嘭嘭! 其他几个黑衣武者同时咬破藏在口中的毒囊,软软倒在了地上,刹那间全部断气身亡。 顾判张开成爪状的左手微微一顿,四朵猩红火焰缓缓熄灭,他看着不远处已经一动不动的几具尸体,徐徐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有意思,就算是死,也不愿任务失败回去面对他们口中的月王。” ............................................. 数十里外,在一片林间空地内,一对年轻男女负手而立,低头看着地上数十具尸体。 男子一袭白衣,身材颀长,面容出奇的俊秀,加上出尘的气质,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女子则穿着一身淡青长裙,肌肤白皙细腻,身材窈窕有致,脸上覆着一层黑纱,只露出两只亮若星辰的眼睛。 沉默许久后,女子开口道:“这是姜家除了姜祁镇外,最大的一股附庸势力了吧。” 白衣男子嘴角微微抽搐,许久后才平静下来道:“应该是了,清除了这帮人,姜家就如同被拔了爪牙的虎豹,只能任由我们宰割。” “月王,下一步,我们是不是就准备直捣黄龙了呢?” “要知道,我们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寻找到你口中那个得到了上天眷顾的姜氏族人。”女子声音清脆空灵,听起来犹如山泉叮咚,沁人心扉。 白衣男子思忖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不着急,既然已经和他们结仇,那就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点儿不留。” 青萝微微皱眉,收敛笑容叹息道:“你真的确定那东西就在姜氏某个族人身上?姜家不是那种寻常的江湖客可比,在江湖和官府上都有不小的势力,我们如今闹出来太大的动静,你就不怕引起更加剧烈的反噬么?” “月王,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不能正面对抗朝廷,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制造杀戮了,而是要用最快的度找到你说的那个人,然后第一时间远遁千里之外。” “再说,我们这样杀下去根本就是无意义的杀戮,逼迫太深的话,姜家说不定会舍了家业分散逃走,那样会更不利于寻找……” 青萝看着地上的一堆尸体,又劝了几句,然后看到白衣男子通红的眼睛,忽然间就住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月王啊,他已经疯了,甚至无法拥有正常人的思维判断能力。 自从那日误入那个阴森恐怖的山洞之后,他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但是,他却是唯一救她于危难之中的那个人,若不是他,她恐怕早就已经被凌辱至死了吧。 所以说,就算明知道他已经变得不再正常,她还是要帮他继续走下去,至少,也把这件事情做完。 沉默片刻后,月王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眸子里的血色稍稍褪去,显得比之前平静了一些: “青萝你错了,杀戮并非没有意义,它其实和死亡一样,都是生命中最为沉重的东西,你知道吗,自绝望中盛开的最美丽花朵,唯有那凄美的杀戮死亡之花。” “也罢,杀了这些人之后,我心中沸腾的杀意已经得到了释放,那么接下来就依青萝你所言,我们赶往姜祁镇,找到那个人,夺回本应该属于我的东西!” ……………………………………… 青萝极力远眺,在视线尽头处,隐隐约约可见一抹明亮的橘黄颜色,给漆黑的夜幕增添了些许的暖意。 她明白,那就是此行的真正目的地,姜祁镇。 但她不明白的是,明明可以偷偷潜入进来,找到目标一击命中,再神不知鬼不觉离开,但月王却非要从最外围入手,剥洋葱一般将姜家的大小势力屠戮一空,一条条人命就此凋零,就像是冬日的树叶一般轻而易举沉入泥土。 然而直到现在,他们甚至都还没能真正开始对姜祁镇进行探查,这不得不让她疑惑,月王真正想要的,其实只是为自己的杀戮去寻找一个借口,而并不是他所说的秘宝。 青萝在暗处思索许久,最终也只能幽幽叹息一声,起身朝着亮光的地方走去。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一道半圆形几乎是无色的圆幕笼罩了整座树林,林中飞鸟惊起,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同类之间惨烈之极的扑咬搏杀,再也不记得片刻前它们还在相互为食,交颈而鸣。 在圆幕之外,则迅凝结出了大片的乌云,内中似有闪电无声划过。 青萝刚刚抬起的一只脚僵在那里,她慢慢[豆豆小说 .doudouxs]放下,然后缓缓转身,看向了左侧的某个位置。 这是…… 她猛地愣住,怔怔看着数丈外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男子,他的脸色很白,白到了几近透明的程度,都可以清晰看到皮肤里面惨绿色的血管。 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穿着打扮。 头戴铁盔,身着甲衣,脚踏马靴,分明就是大魏朝军镇里面的骑兵装束。 “你表现得要比月王好上一些。” 沉默片刻后,男子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却隐隐又伴随着道道雷声。 “也许是因为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不同,月王得到的那一份,他有些承受不起。” “你是谁?”青萝深吸口气,握紧了剑柄。 他笑了起来,抬起右手,上面有一枚已经磨得亮的铭牌。 “我叫刘传檄,林间相逢,你我有缘。” 第220章 刘传檄 刘传檄?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而且她也从未认识过大魏行伍中人。 青萝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道,“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足够了。” 他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上面倏然凝聚出一团淡淡的灰色光芒,“你看,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 青萝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你也得到了那个石洞中的东西?” “不,你错了。” 他很温和地说道,“这些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们得到它们,只不过是我要你们得到而已。” “你......”青萝心头惊骇万分,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现自己不会动了,就连张嘴说话都是不能。 下一刻,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自称是刘传檄的男子走上前来,掀开她的衣服,将一根手指点在了她左胸最娇嫩的肌肤上面。 “以你的资质,或许可以走得更远一些,能够帮助我更多,所以,请接收我赐予你的力量,努力一些,让自己继续走下去。” 轰! 青萝猛地瞪大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灰暗,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左冲右突,最后全部汇聚到双眼的位置,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将所有意识尽数淹没。 当她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现那个穿着骑兵铠甲的男子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恭恭敬敬站在她的面前。 “你们......又是什么人?” 青萝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总感觉在那里面好像有无数的牛毛细针在游走穿刺,似乎随时都会穿透眼球飞出。 “从现在开始,小的三人,听从青萝小姐的吩咐。” 三人做了很简单的自我介绍,他们是三兄弟,最左边的是老大,名字就叫做赵阿大,中间的是赵阿二,最右边的则是赵阿三,非常简单易记的名字。 “你们,都是刘传檄的属下?” 沉默片刻后,青萝终于恢复了平静,问出早就想问的一个问题。 此时她的眼睛虽然还有些酸胀,但比起之前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已经算是好了太多太多。 “回青萝小姐的话,我们兄弟三人确实是领培养起来的。” 三人中,还是由最左侧的赵阿大回答,赵阿二和赵阿三则一直都保持沉默。 青萝又沉默许久,左思右想都不明白那个叫刘传檄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和月王一样,都成为了刘传檄手中的一颗棋子,早在当初进入那个阴森山洞之时,就已经被放到了棋盘上面,从此之后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 刹那间,她生出了转头就走的想法。 但感受着体内被注入的汹涌澎湃的力量,再想起还一无所知的月王,这一点点逃避的想法便如同骄阳下的露珠,顷刻间便烟消云散。 “就算是棋子,也有着重要与不重要的区别,既然已经无法脱离棋子的身份,那就只好让自己的分量变得更重一些,至少不会被轻易放弃。” 青萝收敛飘飞的思绪,幽幽叹了口气道:“看到那边的灯光了吗,你们三个,过去找到月王,暗中保护他,尽量不要被他现,明白吗?” “请青萝小姐放心,只要我们兄弟三个还有一口气在,月王先生就绝对不会受到任何损伤。” ……………………………………… 姜觅是姜家的旁系血亲,也算是家族年轻一代中家传武功修炼最好的几人之一。 他一直都是个不爱说话的沉闷性格,因此便没有像其他诸多族人那般在外负责一方,而是就留在姜祁镇内,每日里除了练武便是一个人回家呆着,就连最基本的应酬都不愿去做。 夜已经很深了,但姜觅却并没有回屋里休息,而是一个人来到镇子角上的瞭望塔上,沉默注视着外面漆黑的夜幕,心情难过复杂到了极点。 姜家出事了。 虽然真正知晓内情的族中长辈这么多天以来对家族的情况总是避而不谈,但从一些细节上面,他早已经现出许多不好的苗头。 他不希望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被打破,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敢对整个姜家下手,但在内心深处,却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底盘旋不去。 而当下午得知在外负责一处商行的父母死讯后,不祥的预感终于演化为绝望,迅填满他所有的思绪。 直到此时,总是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姜觅才现,以往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淡定微笑的叔老不知何时已经笑容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凝重悲伤的表情。 除了叔老之外,族中其他人也大都是一副惊惶失措的模样,和以往那种鲜衣怒马、趾高气昂的表现截然不同。 忽然间,他似乎看到在远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 下一刻,响箭射出,数道身影飞快从不同隐蔽位置闪出,朝着影子出现的地方包抄过去。 “原来家族早已经提高戒备到了这种程度,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还真的是个废物啊。” “找到他们,不管是谁,都要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 姜觅紧咬下唇,悄无声息从塔上下来,带着满心的怒火与悲哀,加入到了对黑影的探查包围队伍之中。 深入漆黑夜色数百步后,姜觅停下奔跑的步伐,心中有些疑惑为什么忽然间听不到同伴的声音。 他转头向左右望去,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淡淡的灰色光芒穿过了的身体。 姜觅一阵恍惚,然后眼中就看到了让他睚眦俱裂的一幕。 天空还是那片天空,田野还是那片田野,就连手边的那棵小树,也和之前他触摸时并无二致。 但身侧不远处突然闪身出现的那两个一身黑色长袍,头戴恶鬼面具的男子又是谁,他们手中提着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还在滴滴答答往地上不停滴着颜色暗红的液体? 姜觅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再睁开,终于忍不住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那是,那是他的父母被人割下的头颅。 他们双眼圆睁,姜觅透过充满血丝的眼眸可以清晰地看到父母眼中流露出来的无边痛苦。 在黑袍鬼面男子的脚边,还倒着刚才一起起誓同生共死的同伴的尸体,他们残缺不全的双手在伸向他,是在最后一刻想要提醒跑在最前面的自己吗。 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姜觅出声声嘶声裂肺的长嚎,纵身向不远处的敌人扑杀过去。 对面黑袍鬼面的男子同样满是狰狞恐怖的面容,在几乎是绝望的惨笑声中向着姜觅直冲而上。 一个照面,血花飞溅,姜觅断一臂,鬼面男子一伤一死,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两人交换位置后一个旋身,紧接着又是一次惨烈的对撞。 姜觅仅存的一臂深深插入鬼面人的左胸,手中一团稀烂的血肉还在试图微微跳动。 低头看看几乎被分为两半的腰身,姜觅不顾自己的内脏正缓慢但不可抑制地向外滑落,低低地笑了起来。 “我还不算是个无用的人,父母双亲,还有族人们,虽然只是两个小小的喽啰,但我最终还是为你们报仇了。” 说完,姜觅带着一丝解脱满足的笑容,开始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的最后瞬间,透过只剩下一道缝隙的眼帘,姜觅最后看了一眼被他杀死敌人的面孔。 竟然会是这样!我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同伴直接杀死! 姜觅即将合上的双眼骤然圆睁到最大,口中嘶嘶连声,两道血泪从他的眼角不停淌下。 这……这就是我最后的归宿…… 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掉自己的性命…… 带着无法释怀的绝望与自责,姜觅再也无法抵抗生命的流逝,沉入到无尽黑暗的沉眠之中。 一辆马车在距离姜祁镇十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赶车的甲丁死死盯着前面路上安静站立的那个男人,目光落在他那身显得有些破旧的老式骑兵铠甲上面,身体不由自主绷紧到了极点。 第221章 青玉仕女 甲丁现自己不能动了,就算是拼命想要调动体内的力量,原本随心而动的力量却犹如一潭死水,根本无法运转分毫。 下一刻,甲丁惊恐地看到,那个身着老式骑兵铠甲的男子慢慢走上前来,绕过他和沧台剑派长老的身体,打开了车厢木门。 完了! 就算是能从这恐怖的敌人手上活下来,若是让主上的两个侍妾受到了伤害,他也是没有办法交代! 但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事态向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展。 甲丁心如死灰,已经陷入到绝望的情绪之中。 不过他的绝望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仅仅两三个呼吸之后,他便感觉到一股睡意骤然降临,没有任何反抗地便闭上了眼睛。 “哦?这是姜家的那个小姑娘啊……你似乎受伤了,就连那层攻防皆宜的黑雾都被人打破了吗?” “两个异类,两个活人,竟然如此和谐地生活在一起,当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 “也罢,道左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和你能再次相见,我就再帮你一次,如何?” 他微笑看着车厢内呆滞不动的两女,指尖悄无声息弹出一团灰色雾气,将姜琰的身体全部笼罩在内。 下一刻,他从车厢内退出,甚至很有礼貌地轻轻关上了车门,回到地上抚摸着拉车头马的鬃毛,忽然又低低笑了起来,“你们是要去前面那个镇子吗?” “拐个弯吧,今天晚上暂时不要过去,现在里面正在生一些事情,你们不明不白闯进去的话,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甲丁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坐在他旁边的沧台剑派长老更是早就变得如同泥胎塑像。 他们直愣愣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样任由拉车的马儿迈步离开,转了个弯朝着一侧的方向远去。 “你就这么放她走了?她可是源自上古的这一支姜氏族众中,血脉最为纯净的后代之一。” 他目送马车渐渐远去,忽然间,一道听起来显得有些阴冷的女子声音从他的身侧响起,打破了夜幕下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一尊两尺高的青玉仕女雕像缓缓显现,悬于半空之中。 他沉默片刻,语气平静道:“你也算与那小丫头朝夕相处过一段时日,她对你从头到尾毕恭毕敬,没有任何怠慢之心,你如今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她的死活?” 青玉仕女雕像微微颤动,再次出阴冷的女子声音,“因为,我没有心啊……正等着你再次进入到那扇门内,帮我把失去的心给找回来啊……若是再加上那个小丫头的血肉,成功的可能就会更大上那么一些吧。” 雕像说着说着,忽然间又幽幽笑了起来,“不过,你这样生于绝戾之境的人啊,竟然会关心一个小丫头的死活吗?” “血肉已经足够,她活着,要比死了更有价值。”他眼看着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缓缓转身朝着姜祁镇的方向而去。 ………………………………………… 青萝脚尖点在一根轻轻摇动的树枝上面,修长的双腿随着摇动的树枝左右摇摆。 她面无表情看向忽然开始大乱的镇子,身下还躺着姜家刚刚自相残杀死去的族人。 仿佛不远处刚刚生的惨烈搏杀根本不存在一般,片刻后又有几人持刀过来,毫无征兆便又开始自相残杀起来,短短数个呼吸之后,惨烈的战斗便已经结束,地上便又多出来几具残破的尸体。 “在山洞中得到的惑乱心神能力,至少提升了三倍以上。” “所以说,那个人说的内容极有可能是真的,我们的确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青萝长长叹了口气,忽然就笑了出来,而后莲步轻移,从树梢上缓步而下,朝着火光冲天的姜祁镇走去。 轰! 大团火光爆起,月王厉声长啸,间不容避开从暗处射来的箭簇,长剑在虚空中划出点点寒芒,刺进冲上来的武者咽喉。 他的眸子内密布网状血线,身形忽隐忽现,每一次出现都会溅起一团血花,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很快的,他已经穿过了整条长街,身后完全是一条尸体铺就的修罗路。 “这美丽的杀戮之花,即将在今夜盛开。” 月王捂住嘴,低低笑了起来,在一片死寂的夜幕下显得病态而又疯狂。 在他身后,数十个黑衣覆面的身影在挨家挨户破门搜索,只要见到活人便是刀剑齐施,给这冰冷的夜再添上一缕幽魂。 更远一些的地方,赵阿大面无表情看着越来越血腥的杀戮场面,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大哥,这个疯子当真是把血腥与杀戮渗透进了自己的骨头里面” 赵阿二咕咚咽下一口唾液,眯着眼睛道,“本以为我们兄弟三个已经足够心狠手辣,没想到在这位月王面前,咱们以前做的那些恶事根本就不值一提,反倒成了温润如玉的君子做派。” 赵阿三同样是一副惊讶疑惑的表情,“听说这处地方是姜家的老巢,那家伙还真是敢干啊,连六扇门赶来的差官都一个不留杀了个精光。” 赵阿大沉思良久,语气平和道:“这个疯子应该是修行了主上传下的秘法,早已经被混乱杀意迷惑了心神,变成了六亲不认、只知杀戮的野兽。” “不过既然主上在这个时候引了他过来,必定是有更为深远的想法,我们不需要多想,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还继续跟着他吗?” “再等一等,毕竟这是领给我们的命令是暂且听从那个女人的安排,既然她让我们保护这疯子,那就只能无条件服从照做。” “明白了。” 嗤嗤嗤嗤嗤! 忽然间,自黑暗中飞出密密麻麻的箭雨,将包括月王在内的所有黑衣人都笼罩进去。 第一波次的箭雨让黑衣武者猝不及防,在长街上留下二十多具尸体,剩下的人反应过来后迅躲入民居之内,算是避开了接踵而至的后续箭雨攻击。 只有月王一个人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他面带笑容拔去左肩上的一支羽箭,整个人突然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月王鬼魅般出现在长街尽头严阵以待的府兵战阵之前。 第222章 钥匙 “弩箭齐射!” “枪阵围杀!” “刀手寻隙!” 骤然看到一袭染血白衣的月王,府兵指挥校尉的反应堪称迅,没有任何犹豫便是三道命令出。 嗖嗖嗖! 伴着弩箭的破风声,两队长枪手疾前冲,抬起手中丈二长矛,直接封死了白衣月王前后左右的所有角度。 数名刀手精锐从地面翻滚来到近前,在一名伍长的带领下,挥刀就朝着敌人的双腿双脚斩去。 月王在弩箭临身前的最后一刻动了,他低头嗬嗬笑着,整个人忽然间拉出道道残影,闪电般撞入到枪阵刀阵之中。 持刀伍长猛地一颤,喉咙上突然出现一道细细的红线,红线瞬间扩大,鲜血欢快地喷涌而出,在地面上画出一幅诡异的图案。 他弃刀后退,双手捂喉,惊恐地望着站在阴影下的那人,他想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只是出蛇一样的嘶嘶声。 倒地前,府兵伍长的心中泛起最后一个念头,眼前的白衣男子绝对是个妖魔,地上的那些血线,还有他自己喉咙处的伤口,是不是像极了他眼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猩红丝线? 府兵校尉睚眦欲裂,猛地抽出战刀,从喉咙深处吼出几个字来。 “结阵,围杀!” 轰! 下一刻,怒吼声、脚步声、碰撞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刺破了寂静的夜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府兵校尉蓦然回神,现自己四周已经没了一个人影,只有满地的尸体和汇聚成溪的血流昭示着之前生过什么。 他半张着嘴,目光呆滞望着缓步走来的男子,咬牙挥刀冲了上去。 轻轻将那具无头尸体推倒在地,月王深深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道的空气,眼中红丝得到满足般缓缓收拢于瞳孔中心,随即没事人一样趟着没脚的血水,继续向前走去。 赵阿大从头到尾看完了这场战斗,忽然感觉自己还是小看了月王的杀意与疯狂。 虽然刚才就知道这人是个疯子,没想到他竟然疯狂到了这种地步,杀性大到了这种程度,就算是面对官府军阵都毫不犹豫,简直出了他的想象。 “大哥,这镇子已经没什么活口了。” 赵阿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一呼一吸间带来的全部都是热烘烘的血腥味道。 赵阿大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平静道:“不要靠近,远远吊着,免得被他看到我们之后,不得不跟这个已经杀红了眼的疯子做上一场。” 忽然间,他住了嘴,转头看向身后的黑暗。 那里悄无声息多出来一个腰身微微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 “蛮山?”赵阿大放松了骤然紧绷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是我。” 赵阿大疑惑道,“你不是在闭关苦修打熬身体吗?怎么也跑过来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之前所有的修行,都是为了今日姜家古井一事,主上觉得差不多了,也就不想再等下去了。” “原来如此。” ………………………………………… 顾判远远看着远处燃起的熊熊大火,不由得停下了飞奔的脚步。 如此看来,他就算是紧赶慢赶,好像还是晚了一步。 看前面的情况,再嗅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腥甜味道,顾判认为姜祁镇大概率已经被血手月王攻陷。 里面如今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形势,就连先他一步过来的甲丁等手下,也不知道身在何方,是不是已经丢掉了性命。 顾判沉默片刻,决定还是先到姜家庄园去看一下,就算找不到甲丁他们,也可以按照从姜琰口中得到的情报,按图索骥去寻找那口隐藏着秘密的古井,下去一探究竟。 想到此处,他当即调整方向,从一侧绕过姜祁镇,直奔姜家庄园而去。 不久后,他在一片树林前停下脚步,鼻尖微微抽动,再次嗅到了新鲜浓郁的血腥味道。 咕咕! 忽然间,一声鸟叫穿透重重树林的阻隔,在他的耳边响起。 顾判心中犹如火药桶炸开,整个人刹那间由极静转为极动,带着呼啸的狂风冲入树林深处。 三个呼吸后,他拎着一只被分为两段的猫头鹰尸体,再次低头陷入沉思。 没有任何加成,打野刀也没有任何反应,或许这真的就只是一头栖息在此地的普通猫头鹰而已。 顾判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先去找一找到那几位先赶过来的属下,如果找不到,那就自己单干,去搜寻研究姜琰房中的仕女雕像,以及那口会移动位置的诡异古井。 姜家庄园深处,一间漆黑无光的房间内,身披制式骑兵铠甲的男子忽然睁开双眼,放下了手上那尊两尺高的玉质雕像,来到墙边推开了窗户。 “蛮山。”他向着外面看了许久,低声说道。 “属下在。”佝偻着身体的中年男子跪伏在窗外,以头触地一动不动。 他深深吸了口气,悠悠叹叹息道,“我感觉到了非常强盛的生命气息,那是比你还要强盛许多的生命气息,在这血腥的夜色下犹如一团剧烈燃烧的火焰,充满了令人迷醉的味道。” 蛮山将身体趴得更低,“主上的意思是?” 他关上窗户,声音低沉道,“我对那个正在赶来的人很有兴趣,你现在去假扮成姜氏族人隐于暗处,看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路数,然后等待我下一步的命令......。” 蛮山思索片刻,开口问道,“主上,若是那个人与月王他们遇上……” “无妨,若是他们两人相遇,杀机沸腾之下,无论谁死谁生,都是完美的结局。” “属下明白。”蛮山从地上起身,迅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选的那把名为月王的钥匙杀性十足,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经基本打磨完好,只差最后一步可以使用了啊。” 仕女雕像“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忽然间再次出了声音。 他思索少顷,缓缓摇了摇头,“不着急,还可以再多积累一些。” “还要积累吗?可是你要知道,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若是让他杀生过多,杀意累积到顶点之后,便可能会一泄千里,尽数释放。” 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不会,吾亡于沙场,生于绝境,对此道的把控掌握不会出错。” “如此甚好……对于突然出现的那个人,你又准备如何处置?” “依你看,该如何处置为好?” “这般精神气血旺盛之人,即便是我也并不多见,最好的处置办法,自然是送其入井,以其血肉神魂为献祭,帮助你我去趟那条对吾等非常针对的死生之路。” 他关上了窗户,回到屋子正中坐了下来,“将他投入井中献祭吗……在我对他的兴趣消失之前,先看他能不能活下来再说吧。” 青玉雕像忽然间剧烈颤动起来,“你伤势未愈,为何还要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生出了亲自出手的想法?” “没有为什么……而且,你的话有些多了,这让我甚为不喜。”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将那双充满了死气的眸子隐于黑暗深处。 第223章 试卷 咔嚓! 一株细枝被斩成两段,手持长剑的劲装少女大口喘息着,靠在花园的假山上警惕环视四周。 但是,除了地上那几具已经变硬的尸体,她什么都没有现, 那是她的母亲,还有年纪尚幼的弟弟妹妹,如今都已经死在了这里。 而她却是连给他们收尸都无法做到,更是不知道还能再坚持多长时间就会和他们一样,失去生命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 唰! 几个呼吸后,她直接倒转长剑,在自己本就伤痕累累的左臂上又添加了一道伤口。 鲜血滴滴答答掉落,她紧紧咬住下唇,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睁大眼睛,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倔强的小丫头,是以自残的方法维持自身的清醒吗?” 幽幽叹息响起,青萝从黑暗中缓步走出,来到劲装少女身前,轻轻巧巧避开无力的一剑,伸手点在了她的手腕上。 当啷! 长剑掉在地上,劲装少女面色一片煞白,想要挥掌再上,奈何浑身上下软绵绵地提不起一丝力气,竭尽全力也只是让自己没有瘫倒在地而已。 青萝凝视着她愤怒的眼睛,淡淡笑了起来,“眼睁睁看着亲友们自相残杀的感觉如何?他们一个个惨死在了你的面前,但你除了远远逃开,却什么都做不了,是不是感觉自己很无能,很失败?” 劲装少女死死盯着面前的青萝,屏住呼吸一字一顿说道:“为什么?”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无视劲装少女几欲择人而噬的冷厉目光,青萝抬手理了理稍显散乱的鬓,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还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劲装少女咬牙道:“你该死!” 青萝愣了一下,随即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你说的不错,我确实该死,而且除了你之外,其他还有许多人都说过我该死,但实际情况却是,他们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中,而只有我,还在好好地活着,一直活着。” 说话间,青萝的双眸变得无比幽深,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自她的周身浮现,又没入到对面不住颤抖的身体之内,如同一只灰色的大茧。 劲装少女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仿佛都要陷入进去,一直环绕在周身的灰色雾气越来越浓,视线中其他一切都在飞快消散,最后只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灰黑。 青萝看着面色不断变化,最后几乎已经失去一切神采的少女,又是淡淡一笑。 她抬起手臂,青葱般的食指中指微微弯曲,慢慢朝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挖去。 这对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明亮有神,希望在挖下来之后也能保持住原本的样子。 青萝的手指距离劲装少女的面庞越来越近,然后缓缓刺进到两只黏滑而又温暖的地方。 她看都没看更远处那群已经被吓呆的家伙,只是满足地叹息着,一点点小心活动着指尖,尝试着将那对眼球分毫不损地给挖出来。 这是一个需要很多耐心的精细工作,任何的急躁与失当,都有可能对眼睛这个娇嫩的身体器官造成或大或小的损伤。 这对于她来说,是无法容忍的差错。 忽然间,指尖的触感似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毫无征兆就从湿暖滑腻变成了冰冷空洞。 这种强烈到了极点的落差让青萝心中一跳,随即睁开了眼睛。 嗯!? 这是什么!? 她惊讶地看到,自己伸出的双手正没入到两只只剩下黑洞的眼眶内,一张阴森扭曲的小男孩面孔还在冲着她露出笑容。 青萝猛地缩回手,唰唰唰向后退出数丈,直接来到这座小花园的墙边,然后再定睛看去,却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不仅没了小男孩,没了姜家的那个少女,甚至就连更远处的尸体都消失不见。 她缓缓呼出一口白雾,心中忽然间有些凉。 原本是她一直在运用致幻惑神的力量在玩弄敌人,但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却顷刻间将一切全部颠覆。 她已经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也许她自以为亲身经历的这场战斗,根本就是一场幻觉,是有人在操纵她的感知与思想,让她得出了如是的判断。 “先生对我说,你是考试的试卷,要用来测试我的学习进度。” “但是,你长得好像我的姨娘啊,可以在考试开始前先过来陪我玩吗?” 青萝猛地回身,拔出了一直没有动用的奇形短刀。 刀柄的顶端,缓缓睁开了一只独眼,惨绿色的眼球滴溜溜乱转,最终聚焦在小男孩的脸上。 那里,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却只有两只还在流淌着鲜血的漆黑大洞。 ……………………………………… 姜家庄园,一个身影负手而立,原本的白衣已经全部被鲜血浸染成暗红的颜色。 在他身前不远处,聚集着数十个持刀握剑的男女。 从场面上看,虽然这边只有一个人,却很诡异地对那群男女形成了包围压制的效果。 他们沉默着,畏缩着,看起来正深陷那种打又不敢打,逃也不敢逃的两难处境。 人群中一个气息虚弱的老者质问道,“我们姜家自问并没有惹到阁下,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呵,这就是号称黑白通吃,横行无忌的姜家?这就是号称传承自上古,血脉至今都未断绝的古族?” 月王低头注视着地上很快冻结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笑容,“你们太弱了,德不配位,必遭天谴,明不明白?” 人群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难道你就不怕朝廷的围剿吗?” “围剿?” 月王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真有意思,姜祁镇那百人府兵战阵是你们请来的吧,我都已经把他们全杀了,还怕围剿?” “说实话我倒是很想他们来围剿我,那样,就可以尽情去浇灌那盛开的杀戮之花。” 说着说着,月王眼中血色再次弥漫扩散,表情狰狞扭曲到了极点,他尖声笑着,缓缓拔出了腰侧的长剑。 “杀,杀了你们,一个都不能放过,唯有你们之鲜血,才能一浇吾胸中块垒!” 第224章 会面 姜家庄园内,祖屋老房前。 面对着状似癫狂的月王,姜家一众嫡系族人几乎在瞬间就已经崩盘,惊叫着朝四面八方逃去。 他们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热血,以及所有的抵抗之心,都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被砸得粉碎,如今只剩下了无助与恐惧而已。 咔嚓! 一个姜家高手的头颅高高飞起,月王大口吞咽着溅起的鲜血,突然间又出现在数丈外的墙角,一剑刺穿了正准备翻墙而出的男子咽喉。 下一刻,他闪电般穿过大半个长廊,将一对紧紧抱着瑟瑟抖的姐妹穿了糖葫芦。 他轻轻抬起手臂,温柔地拭去那对年轻姐妹眼睛滑落的泪水,紧接着拂过她们娇嫩白皙的面颊,拗断了她们修长的脖颈。 “美丽而又脆弱的生命,唯有在生死交织的那一刻,才能盛开出最娇艳的花朵。” 月王幽幽叹息着,看着园中其他东奔西走,却又被他那些黑衣属下拦截驱赶的姜家族人,心中的杀意在此刻浓烈到了极点。 他抬脚朝着眼中那群待宰的羔羊走去,但刚刚走出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不远处一侧围墙的方向。 “哦?墙外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可笑又可悲的亲情羁绊啊,明明知道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却还是义无反顾过来送死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了你......” 月王一个纵跃跳出围墙,落地的位置很是精准,恰好站在两个相对沉默站立的身影中间。 他左右各看一眼,心中被鲜血与杀戮所激起的火焰都悄无声息消退许多。 那两个人看起来很有些奇怪,一个穿着老款的大魏骑兵甲衣,另外一个,则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裤,手上还拎着一柄黑色的单刃战斧。 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对他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也没有谁多看他一眼,仿佛他的存在和路边的花草木石没有任何区别。 月王愣了一愣,再看看那两人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心中那股火焰骤然升腾。 “有趣,没想到我从姜祁镇一直杀到这庄园深处,直到现在才现你们两个有意思的人......” 他捂住眼睛,又开始低低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见了我竟然不怕,也不跑,比那些见了我就只会惊恐大叫逃跑的家伙有趣多了,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不知死活,所以,我决定......” 月王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左右的两个人的无视让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心中杀机再也无法压制下去。 他决定直接取走他们的性命,用他们的鲜血来浇灭自己心中越烧越旺的火焰。 但就在下一刻,月王现自己不能动了,无法抵抗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别说出剑杀人,就连像刚才那样开口说话都是不能。 “这就是你的同伙?看起来有点儿傻。” “你拦住我,就是为了给这样一个蠢货创造机会?” 顾判面无表情,目光越过呆立不动的月王,落在对面身着骑兵铠甲的男子的脸上。 男子笑了起来,“不能算是同伙,他不过是我用来打开某处关口的钥匙,如今打磨许久,总算是有了几分能用的样子,刚才拦住阁下,只是因为钥匙的打磨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最好不要受到打扰。” 他停顿一下,收敛笑容郑重道:“本人刘传檄,还未请教阁下名号。” 顾判眉头皱起,深吸口气道,“本座黑山神君,又号水镜先生,擅长用拳,江湖上其实也有本座的名号,被敬称为军道杀拳黑山君。” 刘传檄点点头,“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此行无法达到之前预定的目标,我也算是不虚此行。” “你还记得孙家小姐,孙传墨吗?” 顾判将手缩入袖中,捏住了一叠早已经准备好的符纸,面带笑容又接着说道,“还有那只自称逍山老人的鸟儿,你还记得它吗?” 刘传檄脸上浮现出一丝缅怀的神色,许久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逍山老人?那就是黑羽啊,算是我比较成功的一次试验,还有传墨,后来才知道她一直都在等我,而我却是让她空耗半生,直到最后都没能在她生前再见一面。” 他语气淡淡说着,却丝毫不见任何悲伤与愁绪,有的只是旁观者的淡漠与疏离。 顾判道:“我杀了他们。” “我知道。” 他又微笑起来,“你不光是杀了他们,而且从刚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感知到了我的那支笔,它好像也被你给弄坏了。” “黑山君,你不要因为杀了他们而太过紧张,每一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数,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所做的仅仅是送他们一场造化而已,之后他们的路该怎么走,又能走到哪里,我并不关心,只是会记录下来,慢慢品味。” “是这样啊……其实我对于刘先生的际遇也非常好奇。” 顾判眯起眼睛,思忖着缓缓说道,“刘先生在大魏开国之前便神秘失踪,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战死沙场,却谁都没有想到你一直活到了现在,而且这么多年过去,还一直保持着当年的身材样貌,没有任何变化。” 刘传檄又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着难以描述的光芒,沉默片刻后才道:“我自血战沙场之上身亡,又由绝望死气之中而生,期间种种艰难痛苦,委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当年那日,雷暴丛生,大雨滂沱,我自尸堆中钻出,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直到数年之后,才明天理,灭人欲,一步步走上了如今的道路,你可知那是一条怎样的道路?” 顾判缓缓摇头,“不知。” 刘传檄又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 顾判还是摇头,“不想。” “真的不想吗,你要知道,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顾判微微皱眉,“听你的意思,现在是在招揽我?” 刘传檄忽然笑了起来,许久后才止住笑声,认真道:“你一定还不知道,唯有对于真正认可看重的生灵,我才会如此慎重,才会去说这么许多东西,才会如此珍而重之地提出邀请。” “哦?那对于并未让你看重认可的人呢?” “你是说他吗?” 刘传檄看了眼呆呆站在那里的月王,面无表情道:“在我眼中,他只不过是一枚钥匙,用来验证某个推测的工具而已,算不上是可以让我多看一眼的人。” 顾判沉默片刻,忽然又说道,“我曾经见过通幽魔君,他不久前似乎也受到过你的邀请,但是他拒绝了。” “通幽魔君?” 刘传檄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恍然道,“你说的是那只小白鸟吗?不,你和它是不一样的......论欣赏与重视的程度,也就是挺久之前在古战场上偶遇的一位凤冠霞帔的红衣姑娘,才能和你相提并论。” 第225章 巨人之握 “你邀请了她,但是她拒绝了你?” 刘传檄眸子里闪过一丝缅怀的神色,“是啊,不过当时我刚刚自黑暗之中获得新生没有太长时间,实力不足,交手无果后也就只好任由她离开。” “你跟我说这些,就是不想让我拒绝了?”顾判双手负于身后,右手虚握住巡守利斧的斧柄,左手指间悄无声息多出来一叠淡黄颜色的纸张,身体也开始一点点绷紧。 “不,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我现在也不再是那个动辄取人性命的杀神,所以只要你想走,我绝不拦你。” 顾判眨眨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看这话说的,配合上满地的鲜血残尸,怎么就没有一点儿说服力呢? 他沉默片刻,冲着对面抬手抱拳,“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刘先生办事了。” “请便,慢走,不送......”刘传檄依旧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判点点头,缓缓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一步,两步,三步...... 就在他踏出第三步时,数团猩红火焰组成的鬼面纹路悄无声息燃起,恰好将呆立不动的白衣月王包裹其中。 下一刻,他拧腰转身,狠狠一斧劈出,和当头落下的一只利爪轰然撞在一处。 嘭!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顾判面上闪过一丝红晕,蹬蹬蹬连退数步,然后一刻不停加前冲,朝着燃烧鬼面包围中的月王杀去。 敌人是有两个,所以他要先断其一臂,把明显弱上不止一筹的那个家伙做掉,再集中精神面对深不可测的刘传檄。 咔嚓! 顾判一斧将月王的头颅砍掉,当即飞身远离,落在数丈之外,面色沉凝看向远处负手而立的刘传檄。 刚才他其实已经做好了面对两人夹击的准备,但出乎预料的是,不管是月王还是刘传檄,竟然都没有任何反应,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属下被杀,另外一个,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脑袋被一斧劈飞。 这很不正常。 就算是月王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动弹,但刘传檄绝对有时间也有能力将他拦住,至少也能趁着他击杀月王的刹那,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进行反击。 但事实情况却是什么都没有生,他只用一下就杀掉了实力应该不错的月王,就像是吃饭喝上一样简单容易。 下一刻,顾判面无表情看着刘传檄一步步来到无头月王的身旁,轻轻一抓便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捧在手中,面带笑容仔细观察。 唰...... 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自月王七窍之内爬出,然后迅向下游动蔓延。 在鲜血浇灌下,黑色纹路变得愈狂暴,刹那间便将月王整个头颅完全笼罩。 下一刻,黑色纹路活过来一般自月王的身体脱离,飞汇聚到了刘传檄的指尖,凝聚成一团沸腾燃烧的黑色液团。 “黑山君,我刚才就对你说过,他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作为开门钥匙的模具,你杀了他,当真是杀的好啊。”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刚才那燃烧的鬼面,还是你一斧挥出时心中爆的杀机,都让我陶醉不已,也为这把钥匙的成型提供了最好的养料,省去了我不少的力气......” “在这方面,我必须要真心实意地对你道上一声,谢谢。” 刘传檄低声说着,缓缓解开了手上仿佛被鲜血染红的布条,露出下面一双不似人类的漆黑利爪。 然后,他慢慢拔出了腰侧的马刀,脸上浮现出阴森诡异的笑容,“你想要和那位红衣新娘一样,拒绝我的邀请吗,但是你要知道,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我。” 顾判根本就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脸上挂着古怪到癫狂的笑容,就像是触电了一般在那里颤抖着,哆嗦着。 下一刻,他屏息凝神,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点在了面前的虚空之中。 片刻后,他低下头,凝视着手上那柄从单刃悄无声息变成双刃,上面还印刻着诡秘纹路的战斧,再看看已然恢复完好的身体,伸手轻轻抚过皮肤表面那层看不见的透明薄膜,不由得昂向天,放声狂笑。 三级打野刀,巨人之握! 增加12o物理防御,增加12o法术防御! 体表原本因为增加生命值而形成的那层薄膜,此时此刻在双抗加成之下,顿时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完成了一次质的飞跃。 力量,仿佛火山爆、大浪滔天般的力量,充斥着他的身体,仅仅是随意轰出一拳,便隐现风雷之声,打出了以往用尽全力挥舞战斧才能达到的效果。 顾判爱不释手地抚弄着那柄拥有着玄奥纹路的双刃大斧,如同在抚摸最心爱姑娘的肌肤。 他越看越是高兴,几乎欢喜地快要情不自禁哭了出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久到他都快要忘记了二级打野刀还有升级成为三级的说法,直到现在惊喜突然降临,顿时就让人感慨万千,无语凝噎。 还有那一百二十的双抗加成,也让顾判有些心痒难耐。 “嗯!?” 刘传檄惊讶于顾判忽然间疯了一样的表现,他的目光落在那柄双刃战斧上,面上笑容消失不见,换做一副略显凝重,又带着些好奇的表情。 紧接着,他很是疑惑地道,“你的斧子,似乎变得和刚才不一样了?” 顾判深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抹去嘴角淌下的一丝口水,异常满足地道,“没见识了吧,听说过*解吗,这就是*解啊!” 他放声狂笑,从袖中伸出左手,摊开两叠淡黄纸张,指尖同时燃起星星点点的淡红火焰。 “我也一样要感谢你,而且我更想知道,在杀了那白衣装逼犯再次获得加成之后,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站在两人中间的无头尸体一颤,忽然间活过来一般开始抖动起来。 下一刻,狂风骤然而起,中间还夹杂着能够震破耳膜的尖锐呼啸之声。 轰! 两道身影对撞在了一起,位于碰撞中心的月王刹那间消失不见,鲜血肉糜骨屑四散飞溅,铺满了方圆数丈的地面。 第226章 来不及 远处的小花园内,青萝眼前蓦地一花,忽然现自己又回到了亭台假山旁,旁边的地上躺着几具已经僵硬冰冷的尸体,其他不论是那道幽暗长廊,还是忽隐忽现的小男孩,都已经不见踪影。 她不敢放松警惕,小心戒备着对方再次出现,直到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巨响震慑了所有心神。 滚滚雷声炸向,她遽然抬头,才现天上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更可怕的是,乌云竟然勾勒出来一张阴森恐怖的鬼面形象,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轰! 又是一道巨大的爆鸣声响起,青萝不由自主捂住耳朵,出尖利的叫声。 当她从晕眩中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现天空中组成鬼面的乌云正在剧烈翻腾着,大片猩红火焰附着其上,熊熊燃烧。 在红色光芒照耀下,她依稀能够看到两道身影不时碰撞在一处,每一次,都能引起鬼面红炎的爆,伴随着炸雷般的巨响。 “这里已经危险到了极点,不能再呆下去了,必须马上离开!” “月王呢,他人在哪里?” “我必须马上找到他,然后不管其他,一定要让他即可离开此地!” 青萝在狂风中艰难稳住身形,一个纵跃跳上假山顶部,焦急地四下搜索着那个一袭白衣的身影。 嘭! 又是一声巨响过后,青萝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一道拖着长长火焰的流星正朝她所在的方向飞来,刹那间已经来到了小花园之中。 “这是……刚才那两个交手的人之一!” 青萝的心中犹如火药桶炸开,想都不想便从假山上跳下,噗通一声落入到下面冰冷彻骨的池水之中。 她手脚并用,刚刚缩到池塘底部的一块大石之后,地动山摇的感觉便猛然来袭,巨大的冲击力量不断挤压着她的身体,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对她进行着毫无留情的蹂躏与搓弄。 与之相伴的,还有诡异的灼烧感觉,让她如置火狱,不由得嘶声惨嚎。 哇…… 在剧烈的挤压之下,青萝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然而她惊恐地看到,自己吐出来的并不是各种食物,而是一道充满了肉香的火焰。 下一刻,似乎无穷无尽的猩红火焰已经填充了她视线内的所有全部,直到一切都归于黑暗。 水在燃烧,白雾升腾。 顾判缓缓从池塘底部的大坑中起身,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被刚刚烧成焦炭的女子尸体,踏前一步撞破假山,挥舞战斧与迎面而来的那柄斩马刀撞在了一处。 轰! 半空中仿佛被再次引爆了一枚炸弹。 顾判砸破一间屋子的房顶,又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当他从坑底爬出来的时候,有些惊讶地现屋里竟然还藏着好几个人。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很快便到了近处。 下一刻,刘传檄那沙哑而又空洞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你很不错,算是我所见过的最能抗打的人。” “而且你的攻击也很有特点,刹那间爆出来的力量甚至可以对我造成些许的困扰。” 顾判拭去唇角溢出的一缕血迹,开口说道,“作为一个合格的上单英雄,能得到这样能抗能打的评价,实在是对我最大的褒奖,要不,我们继续?” “不需要继续下去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想在这里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捕捉你这样并不是太容易捕捉的猎物。” 顾判沉默了,虽然并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不得不说,如果继续交手战斗下去,他也许会是先显露败迹的那一方。 修炼至今,他的最强对敌手段主要有三种,鬼面符和抽象符,烈焰掌和乾坤借法,还有最后的近身战斧劈砍。 但是,只有真正面对刘传檄时,才能体会到他那种一举一动都牵引环境变化的恐怖力量,纵然用烈焰掌和乾坤借法的爆短暂破开对方的防御,也无法及时跟进,御使打野刀补上后续的致命一击。 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还会被刘传檄戾气冲天,妖风呼啸的攻击迷乱心神。 周身销金蚀骨阴风环绕,入目处一片阴森鬼蜮,耳中尽是鬼哭狼嚎之声,纵然有着生命值和双抗的加成,也已经到了他能够忍受的极限。 在全力出手时,刘传檄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上中野辅四线联动,集合物、法、控、爆能力于一体,而且每次都是大范围aoe攻击,真的是厉害到了极点。 也就是他这样的怪胎才能在这般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屹立不倒,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类武者过来,绝对会在瞬间被碾压至渣,断无活命之理。 刘传檄转身,刚刚走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吱呀一声轻响。 屋子的门打开了,顾判倚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刚才说过,还有一个凤冠霞帔的红衣女子与你交手,你觉得我们两个比起来,谁更厉害一些?” 刘传檄想了一下,淡淡笑道,“当然是我更厉害。” 听听,看他这个逼装的,还真的是清新脱俗,角度奇特。 顾判一愣,似笑非笑说道,“我问的是我和那个女人,你这样厉害的人物,自然是不能排列进去的。” 刘传檄这次想的时间比较长,许久后才有些不确定地道,“你们两个的本质不同,我也无法给出准确答案,你要真想知道,最好去找她做上一场,谁能活下来,谁就更厉害。” “那还是算了,在没有达到最后的关头前,王不见后还是必须遵守的一条铁律。” “真的不去找她?”刘传檄转身,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看黑山君似乎对她很有兴趣的样子,恰好我这里也知道一些关于红衣的情况,你现在抓紧时间过去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现在抓紧时间去,应该还来得及!? 那要不去找她,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这岂不是说,如果现在不着急忙慌去找她,日后大家很有可能就再也无缘相见了? 顾判一下子楞在那里,再细细品味一下刘传檄话里可能隐含的意思,几乎当即就想要找个被窝,把头蒙起来,偷偷躲在暗处好好地笑上一阵。 第227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听了刘传檄的话,顾判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终于是稳住了心神,平静问道:“咳咳,按照刘先生所言,如果我现在不马上去找她,是不是以后就很难再见到她了?” “红衣她,莫非是出现了什么问题,因而命不久矣?” 刘传檄摇了摇头,“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如果黑山君真的对她有意思,最好不要浪费时间,毕竟再拖下去的话,红衣很可能就会嫁作他人妇了。” 哦?红衣要嫁人了? 她当了这么久的新娘,终于要换下红纱,改做妇人装了吗? 就是不知道,她所看中的男子,究竟是谁? 顾判忽然间愣住,有些怔怔出神地想着什么,直到耳边再次响起刘传檄的声音。 “黑山君不相信我说的话?想要验证我说的是真是假其实很简单,随便去找一座城池,然后到里面找一间茶楼坐上一坐,你就会知道我所言非虚。” 顾判顿时就回过神来,两眼直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传檄微笑着道,“顾生与红衣的故事,不仅在那些人们之间广为流传,甚至在我们这些游离于人群之外的生灵之中,也已经知者甚众,黑山君难道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虽然事涉红衣,她本身却从未出面澄清过,这并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风格,所以说,顾生与她,似乎确实有某些不可言说的故事可讲。” 我不仅听说过,甚至还亲自到茶楼里说讲过。 顾判捏住眉心,忽然觉得自己就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就这个问题深究下去。 刘传檄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片刻后便又笑道,“你我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黑山君能凭着自己的实力从我手下走过百招,那我也就不吝啬再多透露一些消息给你。” “据我所知,红衣前段时间收取了一位手下,是个非常有趣的老者,他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圈了一块地,又圈了一些人,在做许多连我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你要是想知道红衣的下落,去找他问一问,应该会有答案。” 顾判心中转过数个念头,状似无意般问道,“我很好奇他究竟在做些什么,更好奇刘兄你在做些什么。” 刘传檄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低声感叹道,“在我还未曾新生,身为那穷书生时,恰逢乱世,人命如草,见惯了世态炎凉,我便现啊,天下有两种人,一种人自娘胎里出来,便有了高贵的身份,要什么有什么,做任何事情大抵都可以心想事成,而另一种人呢,要什么没什么,光是活下去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我本对此司空见惯,直到见到红衣的那位属下啊,才惊觉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离经叛世之人,他似乎在追求一种名为共产大同的境界,其想法惊世骇俗,听之如闻惊雷,但细细思索起来却似乎又有几分道理,所以我那日路过其领地,一来不想与红衣再次结怨,二来也想看他究竟能走到什么程度,所以便放了他一条生路,并严令手下一众生灵,不要去对他有所干扰......” “至于我,既然已经不再为人,便不求安邦济世,只求脱而出,于是创立了名为神迹的组织,意在研究天地异变之神迹,尝试堪破天地变化过程中蕴含的道理。” “虽然于天地乾坤而言,吾等皆渺若微尘,可对我自己来说,自黑暗中再次苏醒之初,吾之存续本身就是全部的意义,这是所有生出灵智的生命无法回避的问题,只不过有的比较直白,有的还要稍加遮掩而已。” “黑山君实力高深,绝非那种灵智低下的生灵可比,如果改变想法,有意加入神迹,可为吾之左膀右臂,与我一同探究天地演化之道,共谋万世不陨之基。” 顾判做出一副很认真去思索的样子,许久后才回应道,“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然后才能给你最终的答复。” “然,我等你的好消息。” 刘传檄微笑着转身,走出几步后忽然又停下,从怀中取出一部两指厚的卷册,隔空抛给了顾判。 “我观黑山君走的是不断磨炼加强肉身的道路,那么,这部修炼法门或许对你有所帮助,至少可做他山之石,用以攻玉,而且我也很想知道,人之肉身,究竟能凝练到何种程度,又会有怎样的效果。” 顾判一抬斧头,接住飞来的卷册,扫了一眼封面,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 《引元焠体法》。 封面正中是五个粗体大字,再向下看,还有四个小字,写的是蛮王手书。 他抬起头,眼中波光闪动,看着刘传檄马上就要走出院门的背影道,“刘先生,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光阴冲刷万物,磨灭灵性印记,想要万世不陨脱而出,何其难也。” 刘传檄身形一顿,片刻后加重语气道,“道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前方无路,吾可为万千生灵之先驱。” 顾判笑了一下,又低低叹道,“刘先生要做那披荆斩棘之开创者,当真是心怀旷世之志。” “黑山君,吾亦知晓生死轮转乃天地运行之理,妄图长存不陨实则是不自量力,逆天地造化而行。” 停顿一下,刘传檄接着说道,“但是,世间之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并为之寻找证据,纵然黑白颠倒,纵然毫无道理。这就是世间绝大多数人们不由自主所遵守的规则,吾如今虽已不再为人,但在这方面的习惯,却依旧与人无异……所以说,我愿意相信天地生灵有长存脱之路,也愿意为此付诸行动与努力。” 顾判目视左右,忽然间收束声线,犹如在刘传檄耳边私语道,“刘先生可曾听说过计喉?” “未曾听闻。” 顾判轻咳一声,继续传音道,“计喉乃是上古结寨部落时期横行天下之生灵,距今至少有数千年之久,但就在几个月前,竟然还显露行迹于世间,勾魂夺魄,威势不减,先生追寻与世长存之道,不妨去那幽榭,西纶两镇一探。” “计喉就在那里?” “我只能说,它曾经在那里出现过。” 刘传檄沉默片刻,低低叹道,“有一前辈可做参照,总好过吾一人在黑暗中独自摸索,如此甚好,甚好......” “此间庄园内有一古井,颇具奇异之处,黑山君若有兴趣,不妨下井一观。”刘传檄悠悠说了一句,整个人忽然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余音在顾判耳边回荡。 顾判心中犹豫片刻,并不算很纠结便打消了追杀过去的念头,毕竟以刘传檄表现出来的实力,当真称得上深不见底一说,他真要再与之生死相搏,还是赢面居少,输面居多。 第228章 顾判倚靠着姜家祖屋的门框缓缓坐了下来,阴郁的目光从满地的尸体上面划过,最终也只能是闭上眼睛,幽幽一声叹息。 姜家做错了什么吗,或许有,或许没有,他并不清楚。 但是,他很清楚,这次让他们一整个家族几乎将血流干的变局,和他们是好人坏人没有半点儿关系。 甚至可以说,在已经不再是人的刘传檄眼中,姜家是否灭族,和他们一大家子到底是不是人都没有关系。 他们弱,所以他们任人宰割。 而他所需要的,只不过是打磨一把钥匙而已。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到令人指的事实。 顾判坐在那里思索片刻,将刚刚拿到[八一中文zw-du.me]的这部秘籍平铺到地上,调转斧刃轻轻掀开了第一页。 他很想知道,刘传檄随手丢给他这个东西,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想要达到一个怎样的目的。 毕竟有月王牌钥匙珠玉在前,他没有办法不心生极大警惕。 “余天生神力,八岁生撕虎豹,十岁独斗熊罴,一十三岁开始习武,不修内息,专练外功,后得遇恩师指点,凝练气血筋骨,日月打熬肉身,及至而立之年,已臻至刀枪不入之境界……” 有点儿意思。 顾判低声自语一句,接着看了下去。 后面一大段全都是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击杀某某,或者是某月某日,与某某激战不敌,负伤遁走,基本上详细记录下了这位武者的战斗经历。 顾判飞快看完,又翻过一页,还是各种战斗经历,不过这一次,获胜的比例就已经大幅度提升,最后几乎到了再无败绩的程度。 看到第二页结尾,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不由得感慨这名叫蛮王的老兄真的是个战斗狂人,从三十岁一直猛干到了七十岁,最后竟然已经可以和两位宗师级武者正面硬钢而不落下风,当真是老当益壮,愈战愈勇。 期间更是为了战斗不惜加入行伍,直接进入到阵亡率最高的破阵队中,冲杀在短兵相接的最前线战场,竟然一路凭借着战功坐到了一路先锋官的位置。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位加入的并不是当朝开国太祖的队伍,而是站到了大魏的对立面,从头杀到最后,直到败局实在无法挽回时才隐姓埋名躲了起来。 顾判露出一丝笑容,一边在记忆中调动寻找着关于蛮王信息,一边饶有兴致地接着看了下去。 “待到年过古稀,余深感人力有穷,不得不放马归隐于深山密林,一为躲避昔日仇敌之追杀,二为探寻延缓身体衰竭之秘法,然则时光如水,逝者如斯,一晃数年过去,却毫无道路可循,只能枯坐深山,闭目等死……” 虽然看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字有关修炼方法,但顾判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慢慢将第二页读完后,又很快翻到了第三页。 这一页,他只是大致扫了一下,眼睛就是一亮,当即沉浸下去,字斟句酌地细细品读了起来。 “天地生变,万物有灵,想不到吾在油尽灯枯之前,竟然能遇到此等大机缘,哈哈哈哈哈!果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余外察天地之灵变,内悟生机之流转,历经三年又八个月,草创引元焠体之法,尝试汲天地之灵气,炼无敌刚强之肉身……” 这老头儿可以啊…… 顾判暗暗感叹一句,忽然很想知道,创出修行了这部《引元焠体法》之后,究竟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效果,这人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哗啦啦,他只瞟了一眼引元焠体法的正文,便开始拿斧刃小心翼翼向后面一直翻页,希望能看完前言之后,第一时间看到结尾的后记。 咔嚓!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闭目沉思的顾判猛地一抬斧头,磕飞了从暗处飞来的一支飞镖。 嗖! 又是一支短箭从暗处射来,直取平铺在地上的秘籍。 顾判伸手一抓,将那枚短箭捏在手中。 他微微皱眉,低头看着手上半尺长的短箭,箭杆上面竟然还有密密麻麻的尖锐倒刺,一片蓝汪汪的颜色,明显是涂了剧毒。 紧接着,他现自己被人包围了。 咔嚓! 顾判手上微微用力,直接捏断了那支喂满了剧毒的短箭。 “引元焠体法,五转之后,向死而生,仰天大笑后却唯留无尽悲哀,惜乎哀哉,余之精神肉身已无法支撑后续之修行,唯有闭死关以求突破,成则傲笑天地,败则十死无生......” 他飞快看完了最后一段尚未写完的结语,小心将秘籍收好,这才缓缓站直了身体,很是有些无语地看着围拢过来的几人。 这几个人一看就是姜家的族人,而且明显是怀着极大的恶意和敌意包围过来,准备出手将他镇压。 然而这也是让顾判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所在。 姜家的这几个人,是没长眼睛,还是没有脑子? 他们就算是看不到他和刘传檄的火爆对战,也看不到他砸破房顶又砸穿地板,爬起来却毫无损的事实。 但是在这种时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老神在在坐在那里看书的人,哪怕是用脚趾头去分析判断,也不应该把他当成是普通人才对。 可是姜家的人还真就这么做了,而且一上来就使用毒镖毒箭,摆明了痛下杀手、不留活口的强硬态度。 “把你手里的斧子放下,马上双手背到身后趴到地上,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点点靠近过来的男子表情冷厉,手中兵刃时刻不离顾判上身要害。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只喵喵乱叫的猫咪。 算了算了,看在姜琰的一丁点儿面子上,更看在他们伤亡惨重后心智大乱的份上,还是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抓紧时间把事情办完,再接着去看蛮王自传才是正理。 想到此处,顾判收敛了心中刚刚升起的一团火焰,温和了语气问道:“你们的族长死了吗?没死的话最好叫他过来,我有一点问题想要请他解答一下。” “你找死……!” 嘭! 持刀的男子一句话才刚刚开了个头,便捂脸打着旋飞出老远,砸倒了一大片院中花草。 “没错,我是要找你们的族长,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嘭嘭嘭嘭嘭! 一连串的拳头与身体接触碰撞的声音响起。 十几个呼吸后,顾判站在一地的伤者中间,若有所思看着他们扭曲的面孔,以及变得诡异猩红的眼眸,沉默许久后低头又问了一句,“算了,先不找你们族长了,我问第二个问题,你们谁知道姜琰的住处在什么位置?” 如果说之前顾判还对探查姜家庄园的那口古井很有兴趣,但自从刘传檄提及此事后,他忽然就没了前去探寻的念头,如今只想着从姜琰的房内找到那尊仕女雕像,便当即离开此地。 第229章 攻破 随着时间的流逝,姜家族人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顾判也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 “都不知道吗?最好能有人回答我的问题,不然我就会因为浪费了时间而心情不好,然后把火气都撒到诸位的头上。” “我最后再问一遍,有没有人知道姜琰住在哪里,请举手作答。” 顾判环视一周,终于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人颤抖着举起了手臂。 在那个姜家族人的带领下,仅仅半刻钟后,两人就来到了一座典雅肃静的庭院门外。 顾判一步步走到院子正中,很快便将目光落在了数丈外半开的堂屋门内。 那里,很是突兀地多出来一个三尺高的圆台。 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畏畏缩缩的中年男子,忽然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那口枯井,我们的运气还真的是不错啊。” “走吧,你陪我过去看看。” 中年人应了一声,抬脚就朝着不远处的堂屋走去。 就在这时,他刚刚抬起的左脚还未落下,却脸色一变,整个人向上拔高了半尺。 在他的侧后方向,顾判右手五指张开成爪,掐着了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井里面到底有什么,能先告诉我一下吗?” “还有,刚才姜家那些人对我的包围,他们的状态似乎变得有些不合常理,应该也是你在暗中动的手脚吧。” 纵然被拿住要害,那位姜氏子弟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惊慌,就连刚才的畏缩与害怕的神色都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平静与淡然。 “竟然被你现了,你是怎么现的?” 伴着咔嚓咔嚓的瘆人脆响,他的脑袋缓缓转动了一百八十度,面朝向顾判问了一句。 “你伪装得不错,直到现在我才敢确定,你的味道不对,温度不对,心跳也不对,。”顾判低低说着,右臂突然变粗膨胀,道道肌肉遒结,五根手指陡然间变得犹如烧得通红的铁柱,毫不犹豫便力捏了下去。 嘎吱! 顾判的瞳孔猛地一缩,现自己凝聚全部力量的一握竟然捏不下去,。 那人并不粗壮的脖颈就像是一根坚固到了极点的合金钢柱,任凭他如何力都岿然不动,甚至无法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指印。 顾判微微皱眉,空着的左手忽然间多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战斧,呼啸着劈砍在他的身上。 当! 巨大的碰撞声响起,听起来就像是一斧重重砸在了坚硬的钢锭上面,还溅起了大蓬的火星。 中年男子眨了眨眼睛,注视着顾判道:“黑山君,你太心急了,只要再稍等片刻,一切就都是你的。” 虽然那人在厚重的外衣内贴身穿了一件鳞甲,但即便如此,这样程度的肉身防御力,也足以让顾判惊讶。 “哦?此话何解?”顾判深吸口气,毫不犹豫又是狠狠一斧砸落。 又是一声巨响,溅起大蓬火星。 纵然被斧刃一下下劈砍在身上,那人却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受伤,就那样任由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落在自己身上,仿佛那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身体。 中年男子平静道:“你的攻击对我并没有太大用处,还是放手吧,我也不想与你为敌,毕竟主上给我的命令是协助你探查古井,而不是与你交手。” 停顿一下,他接着说道:“以你的肉身强度,主上能找到你,确实要比我好上很多。” 顾判深深看了他一眼,眸子深处倏然燃起两朵幽幽红炎。 咔嚓! 中年男子的嘴巴被撬开了,他猛地瞪大眼睛,看到一只手闪电般伸过来,将他的嘴巴紧紧捂住。 一个呼吸后,他的肚皮毫无征兆鼓胀起来,然后便是嘭地一声巨响,在这座废弃小院中犹如炸响了一道闷雷。 想要攻破世间最坚固的堡垒,最好是从它的内部寻找破绽。 所以顾判毫不犹豫就在那家伙体内放了一记大炮仗。 唰! 一斧闪电般斜斜斩落,中年男子的肚皮被切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黄的白的哗啦啦流淌一地。 他依旧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顾判,直到脖颈上又挨了一斧,脑袋咕噜噜滚出好远,恰好在废弃庭院的门内停了下来。 吱呀…… 刚刚被关上的院门打开了。 三道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其中一个人没收住腿,一脚就将那颗孤零零的头颅踢飞了出去,打着转又回到了顾判的身边。 顾判一脚将那颗头颅踩碎,扫了刚刚进来的三人一眼,根本就没有理会他们,而是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舒服得浑身都在颤抖。 “你们三个,是什么人?” “这个头掉了的家伙又是谁,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一点点转身,看向了将他包围起来的三人,脸上露出一丝好奇的表情。 “赵阿大。” “赵阿二。” “赵阿三。” 最先开口的赵阿大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刚刚杀了蛮山……主上又因事不得不提前离开,走之前给我们的命令是协助你探查姜家庄园内的古井,但你的杀性太重,非但不听蛮山的解释,反而执意取走了他的性命。” 顾判低头摩挲着寒光闪烁的斧刃,缓缓问道:“你们的主上,都是刘传檄?” “没错。” “蛮山和蛮王又是什么关系?” “蛮山是蛮王的弟子,蛮王寿元耗尽而亡,临死前将衣钵传给了蛮山。” 顾判微微皱眉,一时间弄不清刘传檄到底想干什么,此人给他的感觉忽然间仿佛变成了一个精神病患者,行事风格无法捉摸,毫无逻辑可言。 莫名其妙和他打了一场,又莫名其妙丢给他一部修行法门转身就走,最后竟然还留下几个属下,说要协助他探查姜家的古井,怎么想都不合常理,让人头大。 如果说刘传檄也对古井有兴趣,那么凭借他的实力,直接从庄园正门闯进来寻找古井的位置就行了,干吗要费劲巴拉地搞东搞西,甚至还把整个姜家杀了个血流成河? 还有他所说的打磨“钥匙”一事,难道和进入古井也有所联系? 如果这样推测下去,思维进一步散,是不是可以认为,被赠予了凝练肉身法门的他,是不是也成为了刘传檄想要打造的另外一把钥匙? 想了许久,顾判还是想不明白,干脆开口问道,“我不明白,如果你们主子对古井有兴趣,为什么不亲自过来探查,反而要饶这么一个大圈子出去,平白无故折腾到这么多人都丢了性命。” “有句古话说得好,精神病人思路广,二逼青年欢乐多,贵主上行事风格如此飘渺,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第230章 被迫强化 面对顾判满是疑惑的询问,赵阿大认真道:“主上之所思所想,一向深谋远虑,不是我等下属能够暗自揣度。” “确实如此,我比较笨,其实也不擅长玩这种猜谜游戏,所以失陪了。” 顾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直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更何况姜府的事情还牵扯到了刘传檄这样的人物。 虽然之前两人握手言和后相谈甚欢,还互赠了临别礼物,但鬼才知道他们各自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有哪些阴招诡计隐于暗处没有放出。 回过头来再仔细想一下,顾判顿时觉得自己那祸水东引的计策还是太过柔和拖延,根本就起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更无法对刘传檄的当下造成任何困扰。 反而是刘传檄留下的两记云山雾罩的后手,还未真正显露痕迹就已经让他心中没底,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好。 因此当看到那口违反常理出现在房间内的古井的第一眼,他就已经有了转身就走的想法,就连姜琰口中的仕女玉质雕塑都不想再去寻找。 正所谓三十六计走为上,坚决不打无把握之仗。 顾判脚步不停,一路出了庭院的正门,再回头看时,赵氏三兄弟竟然还直挺挺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手阻拦他的迹象。 他一言不继续离开,刚刚走出几步,忽然间听到身后响起人体倒地的声音。 回头看时才现,赵阿大正在剧烈挣扎着,最终还是一刀捅进了自己的胸口,而在他左右,赵阿二和赵阿三满身鲜血,已经躺倒在地没了呼吸。 “这特么的,他们一个个的都是神经病吗!?” “这么冷的天,大老远的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说几句话然后自杀!?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恩!?” 忽然间,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三具尸体正中,汩汩流淌的鲜血迅汇聚成一团,然后仿佛生出了灵性,延伸出一道长蛇般的血线,朝着堂屋的方向游去。 血线飞快穿过庭院,爬上石阶,越过数寸高的门槛,最后径直没入到堂屋正中的那口古井附近。 以古井为中心,倏然亮起一圈圈蝌蚪文般的黑红纹路,并且迅朝着四处扩散开来。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鼻子里嗅到了一股浓郁到极点的血腥味道。 他倏地转身,便看到无数道与刚才一模一样的血线正在从远处游来,全部朝着屋子内的那口古井汇聚而去。 不知何时,天空中再度聚起浓密的乌云,云层翻滚涌动,再次变幻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额头正中的那只独眼透射出血色的光芒,穿透夜色直直照在了地上。 顾判抬起头,与那只巨大的独眼对视,以他所站立的位置为圆心,地面上出现了一只鲜艳红色的圆形,正在和屋内古井出的血色光芒将相辉映。 “思虑不周,心存侥幸,还是一不注意就掉进了别人给挖好的坑内。” “现在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必须第一时间离开这里!” 顾判心思电转,当即转身就走。 但一步踏出,他才现自己的脚步竟然变得如此沉重,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完成抬脚又落下这个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动作。 再向前踏出一步,顾判的身体猛地向下沉降几分,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有一道比刚才更加巨大的力量陡然降临,从四面八方盖压在了他的身上。 咔嚓嚓一连串的爆鸣声从他的体内响起。 顾判浑身的骨骼都在这股压力下咔咔作响,双腿承受不住的力道,一下子弯曲了几分,直接深深陷入到了坚实的青石路面内。 他深吸口气,努力将左脚从地下拔出,又向前迈出一步。 第三步踏出,他现自己仿佛一下子进入到浓稠的血海之中,又仿佛是被困在胶水之内的小虫,想要活动一下身体都困难重重。 而且除了从天而降的巨大压力之外,还有一股极强的吸力不停地将他向后拉扯,让他不得不耗费巨大的精力来稳住自己的身体。 顾判强忍住身体被压迫吸引拉扯的不适与痛苦,艰难提起右脚,又向前迈出了第四步。 然后是第五步,第六步...... 每向前踏出一步,所受到的压力与吸力也就越强,当他迈出第十步之后,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不得不停了下来,艰难保持住直立的姿势。 不知不觉间,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粘稠的血海作用下正在变得有些古怪,肌肉、骨骼、乃至于气血,都在各种牵扯吸压的力量下开始“颤动”、“变化”,仿佛脱离了大脑主导器官的控制,沿着自己强化自己的道路开始加前行。 “这是一种不受我控制的凝练肉身法门,准确来说,这分明就是引元焠体法!” “呵,不是自己的东西,坚决不能要!” 轰! 猩红火焰冲天而起,顾判周身红炎缭绕,与似乎无处不在的血色光芒交织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下一刻,在顾判身后陡然爆出一声巨响,剧烈爆炸所形成的冲击波推着他向前飞去,越过数丈距离后才在吸引拉扯的力量作用下堪堪停下。 没有任何犹豫的,顾判再次将乾坤借法与烈焰掌混于一处引爆,又向前飞出一段距离。 数百丈外,刘传檄立于高处,注视着庄园内血色最盛处,面上表情由轻松写意一点点变得疑惑,乃至于阴沉和凝重。 在失败过两次之后,为了能够再次打开那扇通向未知的门,他前前后后推演筹划许久,甚至不惜将一众可用之属下当做弃子放弃,最后更是将姜祁镇乃至于整个庄园屠戮一空,以过两千人的鲜血为引,才刻画出这道鬼面大阵。 然后再以月王为引凝聚而成的钥匙打开鬼面大阵,待其完全启动之后,作为入口的古井亦将被激活,这时候他所需要做的便是看起来简单,但却并不容易做到的最后一步。 那就是在通过井内的那条充满危机的死路之后,又该如何打开那扇通向未知的青铜大门。 刘传檄收回目光,看向了身边的那座青玉雕塑,“最后再确定一次,你确定只要将他置入井内,就能将打开那扇青铜大门的难度降低许多?” “你必须知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更何况那个年轻人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修行道路,完全可以用来做镜,比照借鉴归于己身,最后却因为你的一句话让我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若最后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他说到这里低低笑了起来,就连温度似乎都瞬间低了许多。 虽然只是一尊玉雕,但在盯着她看时,那种眼波流转,眉目如画的感觉还是跃然而生。 尤其是当清冷的女声淡淡响起,更是将这种感觉推向到了极致。 “我的心还在那扇门内,所以根本不可能在这件事上骗你......计划到了最后一步,必须要一个人以纯粹的肉身强度,扛过进入井口那一刹那的诡异攻击,然后再以其气血骨肉为引,将那扇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青铜大门推开一道缝隙。” “这件事情,并不能靠人多就可以达到目的,之前你也曾尝试过数次,赔上了那么多属下的性命,就连自己都到了重伤难愈的地步,难道还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此人是自我苏醒以来,所见到的气血神魂最为纯粹旺盛之人,层次上比前两次你找来的那些生灵高了不知道多少,就算是比当初那些人们都相差不远,如果就连他都不行的话,你暂时还是不要再打那扇门的主意了啊。” “只可惜他竟然能硬生生以这种狂暴的方法,来切断你对其身体再度强化的布置,不然的话,成功的可能性还可以再加上至少两层。” 第231章 井中 “我知道了,不过事情做到这个程度,已经算是比较符合我的预期。” 刘传檄缓缓点了点头,听起来似乎有些遗憾地道:“只是可惜了他那一身旺盛到了极点的气血神魂,若是能加以引导,再度提升,参照借鉴之下,说不定真的能被我找到**自身屏障的有效办法......” 青玉雕像自己转动一下,又出了清淡疏离的女声,“舍得舍得,自然是有舍方能有得,放弃掉一只猎物,换取进入到那扇门内的机会,无论如何都是稳赚不亏的选择。”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之前对某些生灵太过心软,如果能将他们全部吞噬......” “你不用说了。” 刘传檄直接打断她的话,目光幽幽望向夜空。 “自重生以来,我虽然一路攀登不辍,站到了如今的高度,再向前看却总觉迷雾重重,无法窥破更上一层的正确道路......” “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对真正有心开辟道路的修行者心怀善念,甚至不惜耗费精力助他们一臂之力,为的就是希望能从他们的一次次尝试中,借鉴寻找到真正与我自身契合的道......” “你应该庆幸,遇到的是现在的我,而并不是当初那个只知杀戮与吞噬的妖魔。” 刘传檄幽幽叹息着,拿起青玉仕女,一步从阁楼顶层跨出,稳稳落在了地面。 他一步步朝着血色光芒最盛处走去,身体一点点开始散出同样的颜色,就连被端在掌心的那尊青玉仕女雕像,也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红颜色。 “那扇门内,到底有什么?”他此时已经来到了那座庭院内,站在了堂屋古井旁。 “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我还是只能说,那里面只有绝望,除了绝望,并不存在任何其他东西......我这么说,你还一定要进去吗?” 刘传檄低头注视着井口内荡漾的黑色波纹,面上露出些许笑容,“你不懂,我喜欢在绝望之中死去的感觉,更喜欢在绝望中享受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无尽煎熬。” 青玉仕女道,“虽然吾是从门内出来,但还从未见过你这样扭曲的生灵,也不明白你到底想要些什么。” 刘传檄笑而不语,气氛很快便安静沉凝下来。 他们都不明白,也没必要让他们明白,绝望与痛苦,杀戮与戾气,才是他真正的力量源泉。 刘传檄微笑着推开门,看着顾判正在加远离的身影,抬手刺破了自己的眉心。 轰! 覆盖着整座姜府庄园的鬼面乌云陡然间爆出凄厉的哀嚎。 刘传檄面无表情,掌心倏然凝聚起道道黑色纹路,看起来和月王七窍中流淌而出的形状并无二致。 下一刻,黑色纹路自他的手心剥离,凝聚成一团墨色液体,飞快地在虚空中刻画出纷繁复杂的图案,而后缓缓朝着高空中咆哮的乌云飘去。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别走了好么?” “跟我一起去享受绝望的感觉吧!” 轰! 高空中的鬼面毫无征兆破碎了。 “娘希匹!” 顾判只来得及爆出一句粗口,便在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中被抛飞出去,朝着身后的那座庭院激射而来。 人在半空,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和刘传檄那双猩红的眼眸正面对视,看到了他眼中浮现出的疯狂而又扭曲的笑容。 轰! 利斧猛然砸落,刘传檄竟然没有躲闪,而是任由斧刃落在自己肩上,以半边身体被划出一道巨大的伤口为代价,一把抓住了顾判来不及收回的手臂,将他重重朝着井口甩去。 顾判心中犹如火药桶遽然炸裂,在即将落入到井口的刹那,竭尽全力调转身体,巡狩利斧自右手消失,又在左手出现,毫不犹豫便朝着那荡漾着黑色涟漪的位置劈落。 他这一斧并没有真正落下。 一道青绿色光芒自侧方袭来,照在他的身上,恰好将他的动作凝固了一个刹那。 就只是这一刹那的失控,顾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头扎进了那道黑色涟漪之中。 在视线陷入一片黑暗的前一刻,他猛地转头,便看到了一尊两尺高的青色仕女雕像,正朝着他露出诡异莫名的笑容。 轰! 一头撞入井中,顾判只觉得眼前一黑,不仅目不能视,就连其他感知能力都被压迫到了极点,仿佛自己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坠落的过程实在是太过突兀,度也实在是太快,快到顾判根本没有时间去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直到便已经深陷重重黑雾的包围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身处在这种没有光线,没有声音,也方向的虚空中,他甚至产生了迷失的错觉,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向下坠落,还是正在黑暗中,一飞冲天,直入苍穹。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黑雾越显得厚重,到后来已经有如实质一般粘稠。顾判伸手从眼前轻轻拂过,感觉就像是在抚摸不带一丝杂色的天鹅绒毛毯,顺滑而又细腻。 隐隐约约之间,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低声哭泣,在这种死一般寂静的环境之中异常明显。 毫无征兆地,哭泣声被放大了十倍百倍,各种不同的哭声混杂在一处,呜呜咽咽、声声泣血,一股脑地全部朝他的耳朵钻去,在幽黑不见一丝光亮声息的空间内更显得无比瘆人。 “哭哭哭,哭你m啊!” 顾判张口怒喝,却现根本就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所有的听觉似乎都已经被各种各样的凄惨哭声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 井口边缘,立于刘传檄掌心的青玉仕女平静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下去了,前面那人气血足够旺盛,有他吸引承受死路上的杀机,你这次的进入会变得安全许多。” “进入之前不要忘记将这座庭院封闭,死生之路对于你的力量太过针对与克制,若有太多其他杂乱不堪的灵魂落入井中,极有可能引动死生之路不可预知的变化,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再想尝试第二次。” “最后,记住答应我的事情,进入那扇大门后,把我的心带回来,它就遗失在青铜大门旁边。” “你放心,我会把它带回来的。”刘传檄缓缓点头,将青玉仕女雕像放到一旁,掌心悄无声息亮起一道血色光芒。 第232章 守门人 “你……你想对我动手?” “是啊……”刘传檄一只手抓着仕女雕像,另一只手在身体上被斧子砍出的巨大伤口上拂过,表情一点点变得阴沉与冰冷。 那里的血肉正在剧烈蠕动,想要粘连愈合,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阻隔,越靠近伤口中心,愈合的度也就愈缓慢,近乎停滞。 他细细感知着这一切,眼神变得更加阴冷,口中却温和微笑道:“我刚刚才说过,对于那些真正有心开辟道路的修行者心怀善念,是因为他们对我正在尝试的道路有借鉴作用,可是你呢,你现在已经对我没有用了。” “不,我说错了,应该向你道歉,你对我还是有用的,你的身体,正好可以作为我疗伤的灵药。” 青玉仕女被一片鲜红所笼罩,开口时的语气却依然平静淡漠,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你是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的,放手吧……你必须要知道,帮我找回遗失的心,继续获得我的帮助,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但她的平静却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时间,便被惊恐的叫声所打破,“你快住手,不能如此对待能帮你进入门内的我!” 刘传檄低下头,将手伸进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血色之中,轻轻抚弄着青玉仕女凹凸有致的身体,甚至还将一根手指从玉质裙摆之下狠狠刺了进去。 “愚蠢而又天真的你啊,真的以为我会拿你没办法吗?” “痛苦吗,绝望吗,你要知道,只要你还有情感,还留存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就会被我寻找到致命的弱点。” “我于血腥杀戮之中死亡,又在痛苦绝望之中重生,这种美妙的感觉,就是我存续强大下去的力量源泉。” “感谢你为我提供了这扇封存绝望之门的进入方法,为了报答,我会让你在痛苦绝望之中死去,这才是生命的真正意义所在。” 在血色光芒笼罩下,青玉雕像就如同火焰下的蜡烛一样融化了,被刘传檄轻轻揉搓成一团碧绿色的圆球,一点点吞入到了腹中。 下一刻,五个形态各异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屋内,垂手肃立等待着领的吩咐。 刘传檄沉默片刻,向前踏出一步,直直没入到井内那团散着墨色光芒的涟漪之中。 五道身影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跳了进去。 呼! 井内黑色涟漪一阵颤抖,缓缓浮现出一张模糊不清的面孔,许久后才再次消隐不见。 ……………………………………… 一片漆黑之中,几道暗影突然显现,擦着顾判的身体游过,给他的感觉就如同刀锋在体表划过,冰冷而又锋利。 混杂成一片的哭声越来越大,阴风阵阵,鬼语连连,不知有多少道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影子在顾判的身旁飞舞盘旋,越聚越多。 没过多长时间,他仿佛被套上了一层黑色的大茧,无数细长的影子附着在身体表面,如同一根根锋利的钢锯,同时切割着他的身体。 轰! 猩红火焰升腾,转瞬间却被黑色阴影扑灭,甚至没有兴起半点儿波澜。 它所唯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让他几近沉沦的神智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顾判惊恐地现,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那层膜竟然已经千疮百孔,内里的身体更是刚刚经历了千刀万剐之刑,到处都裸露着皮肉包裹下的森森白骨,没有一处地方称得上完好无损。 惊怒之下,他只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祭出巡狩利斧,毫无章法地开始没命乱舞。 轰! 斧刃锋芒过处,顿时哭声大作,不知道多少细长阴影尖叫着化作飞灰散去。 下一刻,包裹着顾判身体厚厚黑茧猛然间炸开了,无数道细长阴影开始拼命从顾判周身逃离,但即便如此,还是被狂怒状态下的他追赶着砍砸抹去大半才算罢休。 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在无光无声的黑暗中待的时间长了,顾判感觉就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变得若隐若现,慢慢虚无起来。 他此时只能拼命思考,一字一句开始默背不久前刚刚看过的《引元焠体法》,然后拼命回忆上一个时空学习过的各种公式定理,以我思故我在的方式,艰难维系着自身存在的意义。 井中无岁月,时间在此时仿佛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顾判早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与自身的变化,他只知道,当他将红衣与顾生的故事在脑海中演绎到给孩子换尿布,还有数十个美女挺着大肚子在一旁协助时,毫无征兆就有了双脚踩实的感觉。 这是终于到底了么? 还是说他这白日梦做得太过夸张,已经到了不得不醒来的时候吗? 他眯起眼睛,一边适应着周围毫无征兆亮起的淡淡毫光,一边将目光落在了前方悄然显现的那扇青铜大门上面。 越是靠近,他就越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小的蚂蚁,爬到了人类所建宫殿的门前,感受到了厚重与压迫的冲击。 “以汝之血肉为祭祀,死生之门将会打开。” 沉闷浩大的声音响起,震得顾判头皮麻,他充满警惕地目光环视四周,许久后终于现了一个端坐在门前的高大身影。 “开始以为这门成精了,后面才现是你在说话。”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一步步走到距离那人数丈外站定,深深吸了口气道:“你是奥丁吗?那位被选中者联盟的老大,四属性全能的特长者?” “献出汝之血肉,死生之门将会打开。” 顾判沉默片刻,又接着道:“只会这一句话吗,看来你们之前就存在的问题并没有被真正修复。” “来此之人,必将以血肉献祭死生之门。” 第三句话说完,端坐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直到此时顾判才忽然现,那人至少有四米多高,只是被其身后摩天大楼般的青铜大门对比之下,才让人下意识地忽略掉了他本身的高大与强壮。 他穿着一身狰狞的黑色战甲,背后是一条黑色披风,左手抱着犹如龙的战盔,右手缓缓抽出了一柄大如门板的巨刀。 轰! 虽然对守门人的体型产生了些许的惊讶,但顾判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疑,在对方第三句话还没说完时便已经大步向前,用尽全身力气一斧砸落。 第233章 一只绣花鞋 顾判一言不,毫不犹豫一斧头就莽了下去。 君子动手不动口,在情况不明、危机暗藏的时候,不管怎样先把对方砍翻绝对是比较稳妥的处理方法。 毕竟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咔嚓! 包裹在层层火焰中的大斧劈出一道寒光,然后划过还未完全起身的巨人脖颈,最后重重落在那尊黄金宝座上面,溅起一团灿烂的火花。 顾判揉搓着被震到麻的手腕,飞快向后退出一段距离,表情凝重地看着那个直到现在都还未站直起身的无头尸体。 噗通! 在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中,顾判眼中的凝重化为了疑惑,微微张开的嘴巴许久都没有合上。 那家伙死了。 一斧子就给砍死了。 没有想象之中必定生的艰苦战斗,甚至都没有放出一句狠话,那家伙就死了。 不需要有任何的疑问,也不需要再等待确认,甚至连再上去补刀都不用去做。 因为那具四米高的尸体正在化作飞灰散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半点儿痕迹。 顾判享受着身体加强的美妙感觉,轻轻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心中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这位看起来很强的家伙如此弱鸡,他应该多和人聊上一会儿再下杀手,至少也要问上一句门内到底有什么才对。 不过仅仅过了刹那,顾判心中那一点悔意便被突如其来的狂喜所冲散,舒服得浑身上下都在微微颤抖。 若不是还不清楚门内到底存在怎样的未知危险,他绝对会忍不住直接冲杀进去,看看自己到底肉到了何等程度,称不称得上能抗能打的野区霸主名号。 四米高的大汉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多出来一副漆黑如墨的铠甲。 顾判小心靠近几步,仔细观察了片刻,一斧子便抡了上去。 咔嚓! 斧刃狠狠切在胸甲上面,震得他手腕麻,低头再看时却只在上面留下了一条微不可察的擦痕。 这套战甲绝对是个好东西,但问题是它太大了,再加上来历不明,不知道是否有未知的危险,所以顾判只能将它暂且拖到一旁,凑到近前去观察那尊金黄色的宝座。 对那已经化作灰灰散去的巨人来说,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金台靠背座椅,但在顾判眼中,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张富丽堂皇的黄金大床,而且是两个人睡上去都不显拥挤的双人大炕。 不过他的目光只在这张床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便被宝座后面的一个小东西给全部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红色的小东西。 顾判的脸色唰地沉凝下来,绕过宽大的黄金宝座,来到其背面的阴影之中,蹲下身体用斧头把那个小东西轻轻挑了起来。 这是一只红色的绣花鞋。 它宽窄不足盈盈一握,鞋尖弯弯如青笋,缎面彩丝纹凤,闻之又觉淡香扑鼻。 太熟悉了,这鞋子的样式真的是太熟悉了。 顾判呆呆站在那里,愣了许久后,真的低下头去闻了一下。 这种淡淡的香味,也勾起了他许许多多的回忆。 钗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红衣罗裙带,尘衢锦绣鞋。 倏忽间,他的心底飘过两句和当前情势毫无关联的诗词,而后悚然而惊,猛地起身看向了各个方向。 这里的黑暗静悄悄,除了一门一椅、一铠甲一披风外,他并没有现任何其他的东西。 顾判一手握紧双刃战斧,另一只手捏住那只红色绣花鞋,心中刹那间转过了不知多少念头。 先可以确定的是,这的确是红衣的鞋子,然而她现在并不在这里。 但他不能确定的是,她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并且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丢了一只鞋子在这里。 顾判不经意间又看到了那套墨色战甲,心中陡然灵光一闪,想起来某个很有可能的推测。 不久前,她到过这里,并且和守门小巨人一度交手,之后她也许是直接离开,也有可能是进入到了这扇青铜大门之内。 他继续深思下去,忽然想到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存在,那就是红衣与守门人一战身殒,只留下了这只鞋子作为她曾经存在的痕迹。 但不论怎么散,他这一系列的推测都建立在红衣曾经出现在此处,并且与黑甲守门人生大战的基础之上。 也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她的鞋子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看起来威武强悍的守门人竟然如此虚弱,能被他一斧头直接撂倒,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顾判眉头紧锁,将自己的思绪从散向回收拢,很快梳理出当前所面临的三大难题。 一是红衣新娘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死了,她是怎么死的,而活着的话,她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刘传檄不久前才刚刚说过,想找红衣要抓紧,不然就来不及了。 虽然后面刘传檄又给出了顾生的解释,但仔细思索一下,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他身为顾生的创作原型,对这一说法绝对是嗤之以鼻的。 那么,如果可能会来不及的结论是真的,原因却是假的呢? 顾判心中猛地一动,再看向青铜大门的眼神顿时就多出了几分凝重与疑惑。 第二个问题,这扇巨大无比的青铜大门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能引动红衣、刘传檄这些就算是在异类中都堪称强者的存在纷纷前来探查。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该如何从这里出去? 他回头再看看那扇打开了一丝缝隙的大门,真心对进到门内“探秘寻宝”没有任何兴趣,也真的希望出去的路和这扇青铜大门没有任何关系。 啪嗒! 忽然间,细微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也打断了顾判的思考。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用最快度掀开金丝编成的座套,将那套黑色战甲给拖到了椅子下方的暗处,自己也缩了起来,只透过存在的一道狭小缝隙观察着前方的一切。 不久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顾判的眼中,而这个人的的到来也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根本没有像刚才的红色绣花鞋一样,在他的心中引起了相当程度的波动。 第234章 背刺 一个人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顾判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不久前刚刚把他阴下古井的那个男人。 唯一让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刘传檄的气息似乎相当虚弱,身上穿着的骑兵铠甲也多处破损,就像是与强敌刚刚大战完三百回合,身负重伤尚未恢复的情况。 在刘传檄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浑身都包裹在黑色长跑中的蒙面人,他们的气息同样虚弱,感觉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顾判略一思忖,便给自己的疑问找出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 是了,这些家伙既然能来到这里,也一定是经历了那段对任何人都很不友好的旅程,尤其是黑暗笼罩下的阴影侵袭,没有特别的应对手段根本就不可能从它们的攻击之下逃离。 刘传檄停下脚步,沉默注视着面前的黄金宝座,以及它后面那扇打开了一道缝隙的青铜大门,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他的心中有两点疑惑还未解开,一是刚才通过死路时,并没有像仕女雕像所说的那般,有了气血旺盛的黑山君吸引注意,他们所面临的攻击就会减少,反而变得更加凶险了许多。 那些对他这类生灵威胁极大的黑色丝线虽然数量有所减少,但却变得更加凶狠难缠,就像是对他们怀着不共戴天之仇恨,从头到尾都在不计代价地疯狂进击,直接导致了三个属下的陨灭。 二是那个强悍的守门人诡异地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尊空空荡荡的黄金宝座,而需要向守门人进行血肉灵魂献祭后才会开启的青铜大门,竟然已经被推开了一道可容单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更让刘传檄感觉奇怪的是,在青铜大门入口处,他看到了一只靴子。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错乱的话,这只靴子和黑山君脚上穿的完全是同一样式。 “那个身高三丈的披甲守门武士呢,怎么看不到了?” “还有那黑山君呢?怎么也不见踪影?” 难道那个黑山君已经进去了? 是黑山君杀掉了守门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当初黑山君在他面前绝对隐藏了很大一部分的实力,并且成功骗过了他的眼睛。 换一个角度去考虑,也许黑山君并没有杀掉守门人,而是闯过了披甲武士的阻拦,直接进入到了门内。 这样去想的话,刘传檄忽然觉得眼前所见的情况忽然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黑山君突破了阻拦闯进门内,守门武士也跟着追了进去,一追一跑之间太过急切,所以搞得他连靴子都跑掉了一只。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刘传檄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伴着阴森低沉的笑声,两个黑袍人缓缓贴近了他的身体,一左一右将他紧紧拥到了怀里。 黄金宝座下方,顾判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看着越抱越紧的三人,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古怪的地方,竟然还能欣赏到马上就要上演的一幕“活春/宫” 下一刻,两个黑袍人的面巾从脸上滑落,露出里面两张死气沉沉的男人面孔。 他们抱得更紧了,三具身体之间已经不存在一丝缝隙。 顾判目瞪口呆,差点儿再也无法隐匿自己的气息。 太可怕了,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们看着体态窈窕,瘦瘦弱弱的,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大老爷们的模样。 真的是太可怕了。 顾判一点点抬起手臂,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不小心就会吐了出来,将自己暴露在物我两忘,激情相拥的三个男人眼中。 噗...... 伴着一声轻响,顾判脸上的表情再次生变化,他不由自主眯起眼睛,看着两个黑袍男子如同蜡油般一点点融化,渗入到刘传檄的身体之中。 仅仅过了几个呼吸时间,两个黑袍男子便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的刘传檄,还一动不动站在那里。 开始以为他带了两个保镖,后来以为他带的是两个小骚,最后却没想到他们真正的身份,却是两只血包。 刘传檄有些疑惑地低声自语,此时他的气息已经不再像刚才那般虚弱,但仍旧能从中感觉到些许的疲惫与无力。 他一步步来到黄金宝座前,停留了片刻时间,却并没有太过仔细去探查,而是很快将目光投注到了那扇青铜大门上面。 顾判竭尽全力收敛气息,死死盯着刘传檄的背影,看着他研究了许久门上的花纹,然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抬起一只脚踏进了散着灰蒙蒙混沌气息的门内。 半边身体被灰色雾气所笼罩,刘传檄身体一颤,深深吸气又一点点吐出,脸上露出痛苦与舒畅混合的诡异表情。 轰! 他刚刚将后面的那只脚抬起,还未等真正进入到门内,一阵呼啸而起的狂风毫无征兆从身后袭来。 刘传檄猛地回头,眼睛里什么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柄被重重猩红火焰包裹的森寒大斧,正劈头盖脸朝着他斩落下来。 “黑山君!” 轰! 顾判一斧斩落,直接将刘传檄仓促抬起的手臂斩断,然后斧头去势不减,又狠狠劈开了刘传檄的肩甲,几乎一斧将其从左肩到右肋分成两片。 “黑山老妖!” 刘传檄嘶声咆哮,全力一爪朝着顾判持斧的右臂抓去。 但他却惊讶无比地现,自己势在必得的一爪竟然落空了。 那黑山妖人竟然毫不心疼地舍弃了那柄神兵利斧,任由它朝着地面掉落,妖人自己则无斧一身轻,闪电般向后退开了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也避开了他的反击。 刘传檄纵然重重挨了一斧,反手一爪也落了空,却丝毫不见慌乱,探出的利爪闪电般下沉,又朝着那柄正在向下跌落的斧头抓去。 若能拿捏住这样的神兵,就算负伤也是赚到! 咔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已经即将触碰到神兵斧柄,力一握之下,却是五指轰然交击,碰撞出一蓬灿烂的火星。 而那柄本已经要落入他手的战斧,诡异地在最后一刻消失不见,他甚至完全感知不到它的去向。 轰! 毫无征兆的,战斧突然又出现在了顾判的手中,然后又是一道包裹在熊熊火焰中的寒光当头砸下,映红了门内汹涌澎湃的灰色雾气,也映红了刘传檄陡然变得狰狞恐怖的面容。 第235章 大爆 “来得好!”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再次暴击,刘传檄低喝一声,死死盯着毫无征兆又出现在顾判手中的战斧,拧腰弓步,不闪不避,双拳齐齐向上轰出。 这一刻,一股狂暴无比的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开,硬生生将红炎与灰雾全部迫开一段距离。 “乾坤借法,红炎大爆!” 顾判同样低吼出声,毫无保留将所有力量在这一刻倾巢而出。 这王八蛋阴了他一次,所以他必须要以更加暴躁的手段给阴回去。 正所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轰! 刘传檄出拳的动作猛地僵住,一同僵硬的还有他的表情。 然而就在他的对面,顾判同样是一脸惊愕僵硬的表情,挥出的斧头也顿在了半空,再也无法斩落下去。 “黑山老妖!” “我甘霖凉啊!” 伴随着两声变形的呼喊,让两人全部难以置信,也更加难以接受的剧烈爆炸就这样生了。 顾判万万没有想到,乾坤借法,红炎大爆一旦与门内汹涌澎湃的灰雾相纠缠,陡然间就将爆炸的规模与当量向上跃升了一个层级。 这次爆炸的厉害程度完全出了顾判的想象,就算是他不计代价、不计消耗地全力引爆乾坤借法,也远远达不到刚才那一瞬间的威力。 轰隆隆...... 青铜大门在剧烈爆炸力量的作用下,再次被推开一段距离,更多的灰色混沌雾气从门内涌出,接触到尚未熄灭的猩红火焰,由此再度引起了一连串的小型爆炸。 顾判狂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黄金宝座的椅背上,巨大撞击力道配合着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竟然将那尊黄金宝座给推开了丈许的位移,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下一刻,他翻了几个滚,摔倒在被藏在黄金宝座下的黑色铠甲上,又大口呕出几口鲜血。 顾判大口喘息着,先大致查看了一下自己所受的伤势,然后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一遍遍回溯着刚才他从背后偷袭的全过程。 许久后,他终于暗暗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开始调理自己的身体。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刘传檄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甚至不清楚那最后一斧头到底有没有劈砍到他的身上。 还有那一斧斩落所引的大爆炸,也不知道对刘传檄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他只知道,刘传檄那家伙最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怨毒的光芒。 然后刘传檄就被炸飞了,而且飞得很快。 就像是一颗刚刚蹿出炮膛的炮弹,旋转着便飞进了门内深处,度快到根本来不及让他去观察感知自己所造成的战果。 又过了很长时间,确定刘传檄是真的进入门内不再出来之后,顾判才缓缓从铠甲上爬了起来,继续思索寻找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进门他是不会进的,里面已经进去了一个刘传檄,再加上可能早就破门而入的红衣,他再进去的话,是要找这两位斗地主吗? 更重要的是,青铜大门内的雾气与他的杀招一旦相遇,就有如干柴遇上烈火,顷刻间便是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根本不给人任何准备防范的余地。 刚才只不过是在门口蹭蹭,就已经让他和刘传檄两个人猝不及防,损失惨重,如果真要进得深了,再点一把火的话,会出现什么情况根本不敢去想。 所以,虽然说里面可能会有机缘,但对顾判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更不存在拿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想法,毕竟人一旦有了太大的侥幸心理,事情的展就必定向着不好的方向一路狂奔。 在他看来,柿子专找软的捏,利用打野刀一直给自己提供加成,这才是如今效费比最高的升级方式,只要给予他足够的时间,十里坡剑神的传说必将成为现实。 兜兜转转好几圈,顾判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和出去有关的线索,这里就像是一处被完全封闭起来的空间,除了那扇大门之外,似乎真的不存在其他的出口。 他再次回到黄金宝座旁边,抬头仰望着那扇青铜大门,最终还是一点点靠近了过去。 隔着十步距离,顾判透过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向门内,里面依旧是一片虚无的混沌,根本看不到任何景象,同样也感知不到有任何的气息存在。 仿佛那里面就是一片真正的死地。 难道想要出去,必须要先进去才行? 但是,一旦进入门内,他就不能御使最强的杀招对敌,无形中就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厚重的枷锁,十成实力至少要减掉四五成出去,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 更可怕的是,只要在门内遇到危险,他下意识地就会喷火引爆乾坤借法,这已经是深深印刻在生命之中的本能,想要硬生生忍住又何其难也。 他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止住了进入门内的想法。 与此同时,他就连寻找出路的念头都诡异地变淡了许多,而是不由自主就将兴趣与注意力放到了那些朦胧雾气上面。 顾判自认为是个非常恋旧的人,因此纵然已经身处在正在生异化的古代世界,但他从来都不曾忘记,自己是一个曾经的科研人员,拥有着探索未知知识的科研精神。 在他眼中,比如说之前关于燃烧鬼面和抽象线符的重大研究突破,就是这种科研精神在推动的结果。 现在,一次偶然的偷袭,忽然间又让他现了可以深入探索研究的课题。 若是攻关成功后,会大幅度提升乾坤借法与烈焰掌混合爆炸威力,极大增强战斗与自保能力。 ……………………………………… 顾判屏息凝神,左手食指指尖倏然燃起一点仅有黄豆大小的火焰,一边提高警戒状态,一边伸手缓缓朝着灰色雾气的边缘探去。 轰! 他闪电般缩回指尖,低头凝视着那一小片焦黑,沉默思索了很长时间。 接下来,他再次将手伸进雾气之中,不过这一次并没有驱动烈焰掌释放红炎,而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来触摸感知那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 又过了许久,顾判若有所思收回手臂,慢慢在青铜大门打开的缝隙处盘膝坐了下来,任由灰色雾气将自己完全笼罩。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顾判忽然睁开眼睛,回头朝着那尊黄金宝座看了过去。 在他显得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原本至少有两米高的黄金大炕竟然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真正符合正常人类身型的黄金座椅,安安静静立在原处。 仔细观察一番后,顾判便又现,除了大小不一样之外,现在缩小的黄金宝座无论是在材质上,还是外观上,都和原版的没有任何区别。 第236章 黑铠 不过是一张椅子而已,难道这玩意还有缩水的说法? 顾判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心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记起刘传檄进门前曾经自言自语说的一句话来。 “那个身高三丈的披甲守门武士呢,怎么看不到了?” 但是,他在进来时所看到的守门人,却是最多只有一丈多的高度。 他原本以为是刘传檄口误,如今看来,似乎真这尊黄金宝座连同坐在上面的守门人,真的会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变小。 纯黄金打造的椅子啊,一看就是灰常值钱的东西,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而且,他不管是从法理学、伦理学,还是从战争学上分析,这东西就应该是他的私人物品,至少也应该是属于他的战利品。 漂亮的东西不一定实用,很贵的商品用起来也不一定舒服,所以说顾判很有些好奇,这尊摆明了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家伙,坐上去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但好奇归好奇,他却没有真正要坐上去的想法,毕竟是在这种诡异陌生的环境之下,也不清楚它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因此正确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视它,继续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顾判很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正准备回身继续去研究那些灰雾时,忽然间猛地顿住,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之前黑色铠甲所在的位置。 他刚才似乎思考得太过深入,以至于忽略掉了关于那具铠甲的问题。 现在问题就出现了,明明白白摆在了他的面前。 黑色铠甲不见了。 带着满满的疑惑,顾判屏息凝神,仔细搜索感知着周围可能存在的一切变化。 一段时间后,他眉头紧皱,面色古怪,不由自主出了一声莫名的叹息。 “我这是不知道啥时候日了狗啊......” “怎么就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只小bra呢,而且一直都没有被老子感觉到。” “难道是被刘传檄那货给下了降头?” 心中毫无征兆想到刘传檄与两个黑袍男子合/体的过程,顾判就难过万分,手上捏下去的力道一下子就又大了几分。 下一刻,他的指尖上倏然燃起一团猩红火焰,轻轻按在了那东西上面。 入手处一片冰凉,还能感觉到细腻的纹路存在,再前前后后移动一下,某种奇怪的感觉正在变得愈强烈。 呵……那东西还在。 而且比刚才更加靠近了一些,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可以说深深嵌进了他的肉里。 这一现让顾判很难接受,心情也顿时变得愈焦躁起来,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由内而外熊熊灼烧着他的身体。 怎么可能被这样一个异物毫无防备地进入身体!? 更诡异的是,烈焰掌红炎竟然对这片异物没有任何作用,它甚至在火焰的灼烧下变得更加黑亮了很多。 轰! 更加暴烈的猩红火焰遽然燃烧,狠狠刺在了那片黑色的物体上面。 咔嚓! 他感觉头上猛地一沉,回过神来才现,自己脑袋上多出来一顶沉重无比的战盔。 接下来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动作,身上便又是咔嚓咔嚓连声脆响,那片嵌入到体内的异物飞扩张、覆盖,刹那间就将他全身上下都牢牢包裹在了里面。 顾判嘴角眼角都在微微抽搐,尝试着走了几步,又活动了一下双臂,不由得出一声慨然长叹。 这可真特么的…… 这玩意可真特么的重啊。 而且,它好像在拿尖刺捅他。 虽然这一次体表的那层膜并没有被捅破,但这种痛感仿佛直接作用在了他的灵魂上面,又像是他把射雕里面的神装软猬甲反过来套在了自己的身上,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万针攅刺之痛苦。 顾判咬牙,尝试着去脱掉这不请自来的黑色战甲,没想到刚刚用力一掀,就如同是在硬生生撕扯自己的皮肉,剧烈的痛感瞬间就将他淹没。 “你给老子滚回去!” 毫不犹豫的,他已经翻出了寒光闪闪的双刃战斧,毫不犹豫便朝着自己的左肩劈落。 唰…… 斧刃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距离他光着的肩膀只有不到一寸距离。 黑色战甲就在刚才的那一刹那,以闪电般的度从他的身体上退去,全部涌入到胸前正中的位置,形成了一枚菱形的黑色印记。 顾判再次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着那片黑色印记,低头凝视着菱形印记正中央的那一点暗红,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偷袭刘传檄被轰飞之后,趴在那巨型黑色铠甲上大口呕血的一幕。 所以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滴血认主吗? 想到此处,顾判心念一动,指尖再次燃起淡淡红炎,狠狠刺在了那片菱形印记的中央。 咔嚓嚓! 狰狞的黑色战甲再次将他覆盖,而这一次,那种仿佛可以直入灵魂的痛苦却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奇妙的身体延伸感觉,以及似乎更加强大的力量。 有意思,真的是很有意思。 黑色面甲之下,顾判无声无息露出一丝笑容,他思索片刻,纵身一跃,便直接坐到了为他私人定制的黄金宝座上面。 出乎他的预料,这座位还铺着一只金色坐垫,双脚踩上去软软的,坐下来的触感也相当舒服。 接下来,他张开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向后一仰,背靠在冰凉的椅背上,悠悠叹了口气。 好嘘服啊...... 可惜还有关于灰雾的未解之谜没有得出答案,也没有找到从这里出去的道路,所以还是必须要收拾心情,将自己从这种舒服的状态下摆脱出来,投入到更加紧迫的研究工作中去。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或许真的就只剩下了进门这一条路可走了。。 虽然他自认为是个不太喜欢生改变,也不喜欢尝试新事物的恋旧之人,但真要面临不得不去改变适应的情况时,却也具备着极为坚韧的承受抗压能力。 这是继承自上一个时空的性格特点,数千年的苦难辉煌才凝聚印刻在灵魂深处的意志品质。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有任何犹豫,直接放手去做。 即便是遇到艰难险阻,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用手上的斧头给自己劈开一条去往光明的通路。 经过了片刻的思考后,顾判已经搬着那尊黄金宝座来到了门前,然后舒舒服服坐在上面,开始第二次接受灰雾的洗礼。 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他便猛地皱起眉头,同时坐直了身体,面色凝重看向了从门内狂涌而出的灰色雾气。 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竟然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大量的灰色雾气被引动而至,没入到他身上穿着的黑色铠甲里面。 第237章 你也掉井里了? “这真的是一种诡异而又奇妙的感觉......” 在青铜大门边缘,灰色混沌雾气不断从门内涌出,占据着门边数尺的空间,同时也笼罩着顾判的身体。 他能够清晰体会到身体正在生着某种奇怪而又痛苦的变化,就像是被稀释的硫酸涂抹在了皮肤表面,带来令人头皮麻的不适感觉。 嘭! 顾判连人带椅飞出数步距离,直接从黑色铠甲引动的灰雾漩涡之中脱出,然后再向前一跳,离开了灰色雾气笼罩的范[烟雨红尘小说 .yyhc.info]围。 但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虽然不适的感觉减轻了许多,却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还隐隐约约存在于身体之上。 他眯起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一番才现,一道仅有丝粗细的灰色雾气从门内伸出,连接在了他的身上。 准确来说,是连接在了他胸口正中菱形印记的所在位置。 顾判并没有直接祭出打野刀,切在灰雾细丝上面,将黑色铠甲与门内的联系瞬间截断。 他现在考虑的是,这东西到底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他又究竟能不能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来极大提升自己的实力? 但是,从穿上黑甲接触到灰雾的这段时间来看,似乎事情正在朝着他无法预知的方向展。 这是他拼着受伤引爆了一次乾坤借法之后,最终所得出的推断。 在莫名其妙吸收了灰色雾气后,顾判惊讶地现,在胸口正中的位置,也即是那块菱形印记下方的身体内,似乎多出来一小片隐约可以感知的空间,里面正在越来越多地涌动着被浸染成淡淡灰色的液团。 接下来,他更加惊讶地现,这些灰色液团竟然像极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所生出的真元。 而当他按照口诀再次修行“玄心正宗”心法时,灰色液团便开始了极其缓慢,却又异常坚定的增加。 如是摸索研究多次后,顾判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他莫名其妙竟然打开了“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修炼大门,可以作为战略资源进行培养。 而不再是像之前一样,只能将之作为一种对敌的战术手段,用完就扔,却不敢留存保有分毫。 这真的是一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 意味着他终于打破了烈焰掌独霸其身的局面,可以真正走上一条有序竞争、持续展的正确道路。 心情一好,想法就多,自然就需要做些什么来释放一下接近沸腾的情绪。 所以顾判当即远离青铜大门,御使“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再以烈焰掌红炎引爆,放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大炮仗来庆祝这令他欣喜不已的新现。 然后他就现了另外一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 那就是刚刚爆炸的威力至少比之前大了两成左右。 这还是他刚刚接触灰色雾气的缘故,如果能再多吸收一些,甚至是把透明的液团全部染成灰色的话,保守估计,爆炸燃烧的威力能够在现有基础上再提升五到十倍。 这是多么让人热血沸腾的一个增量! 唯一存在的问题便是身体的负担。 也就是他现在把打野刀升级到了三级,有了双抗各加一百二十的加成,再加上一直以来生命值加成所提升的肉身防御力,才能够在这样堪称自残自杀式的招式下支撑得住。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哪怕是横练肉身的武者,也绝对扛不住如此狂暴的伤害。 顾判半闭着眼睛,一遍又一遍探查着自己身体有无异状,最后终于可以得出一个令他可以暂时放下心来的结论。 那就是身上的黑色铠甲在吸收了灰雾之后,通过他还不了解的方式,一部分被铠甲本身所禁锢容纳,而另外一部分,则变成了玄心正宗、也就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养料,被其贪婪地吞噬消化。 对于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壮大,顾判是乐见其成的,因此他很快又搬起黄金座椅,回到了门外灰雾笼罩之处,咬牙忍受着“硫酸洗澡”的痛苦,让铠甲和自身能吸收更多的灰色雾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吞掉了多少灰雾,只知道黑甲的颜色变得越来越鲜亮,也越来越狰狞可怖,而位于胸口正中空间内的真元液团,也变得愈浑厚沉凝起来。 直到所有的变化慢慢趋于平缓,他才暂时停下了此次修行,凝神注视着门内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灰雾,一时间陷入到纠结和犹豫之中。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忽然间,从黑暗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顾判的沉思。 他眯起眼睛,转头看向了一侧的方向。 不久后,一个青衣年轻男子慢慢从黑暗中走出。 年轻人长得瘦瘦弱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人吹走的样子,但在其身后,却背着一柄看起来就像是门板的厚重大刀,走起路来也丝毫不见疲态,每一步都如同用尺子精确丈量过,精确而又坚定。 他一步步靠近过来,气势也随之持续攀升,哪怕是看到了那扇出常人想象的青铜大门,也没有让他的脚步有丝毫停滞。 仿佛就算横亘在前面的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他也要将山劈开,撞破,好让自己能够继续笔直前行。 顾判缓缓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一双眸子深处燃起幽幽红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有着倔强不服输表情的年轻人。 他能从年轻人的体内感知到那股隐藏得极深的力量,出普通内息武者很多的力量,但是却同时从年轻人身上“看到”了属于异类的特征,也就是说,对方并不是人,而是一个不知道怎样形成的异类生命。 但是顾判对此却并不在意,他真正关心的仅仅是对方是如何进入到这里的,又有没有可以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至于其他的,在他眼中都是浮云。 因为他有自信能够将其碾压至死,这就是他一直都还敢懒洋洋瘫在黄金宝座上的底气之所在。 年轻人高昂着头,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那扇巨大的青铜之门上,直到来到足够近处后,才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了那个在灰色雾气边缘坐着的身影。 顾判以手托颌,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看着对方一步步靠近,同时也在一点点提升释放着气势。 年轻人看起来似乎并不想停下自己坚定的步伐,但随着距离顾判和灰色雾气越近,他的前行的动作便显得愈犹豫和艰难,最终不得不在十步外完全站定,开口说出了进入后的第一句话。 “你又是个什么人?” “你丫也掉井里了?” 顾判向后边的靠背一躺,面无表情反问了一句。 第238章 九五二七 黄金宝座上,顾判的声音透过覆盖住整张面孔的黑甲传出,莫名就变得低沉了许多,还带上了一种沧桑沙哑的味道。 听到自己的说话声,他微微一愣,不由自主便沉浸在自己大变样的嗓音上,忽然间有些感慨地想起来一个人。 他现在说话的腔调,和当初在断离山脉之中表明身份后,睥睨一切的老姜头,竟然诡异地有了几分相似之处。 这种感觉,相当的微妙啊。 年轻人面色微变,反手握住了巨型直刀的刀柄,沙哑着嗓子又说出第二句话。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顾判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已经从对方的神色间知道了答案,而是以空洞的声音道,“这里是梦魇空间,你很不幸,也但同时却又很幸运,成为了梦魇空间的选中者,即将开启一段充满绝望,又隐含希望的旅程。” “我的那些伴侣,全部都死在了来此的路上,这一切,是不是你的手笔!?” 你那些伴侣? 这关我鸟事...... 顾判微微皱眉,还是以机械空洞的语气道,“吾只是梦魇空间之守门人,只负责接引来到门前的生灵,至于那些死在半路上的,并不在吾的管辖范围之内。” “所以说,九五二七,你做好了进入梦魇空间的准备了吗?” 年轻人缓缓解下背后绑缚的大刀,又将其横于身前,咧开嘴露出细密的尖牙利齿,“有意思,你刚才说的九五二七,是在叫我么?” 顾判微微点头,“你便是梦魇空间所选中的第九五二七号试炼者。” “如果我真的是第九千五百二十七号试炼者,这么说,在我前面已经有了9526名所谓的试炼者了?” “没错,9527......”顾判重新靠回椅背,淡淡道,“不过你与前面那些人有所不同,身为9527这个特殊数字称号的继承者,你可以享受吾的些许关爱,比如说,吾可以告诉你刚刚入门的9526号试炼者的名字。” 年轻人眯起眼睛,身体一点点绷紧,犹如即将弹开爆的机簧,“哦?伴侣死了其实无所谓,我完全可以再去抓上一批,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像你这样有意思的家伙啊,我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我的确也很想知道9526是谁,若是它也刚刚来到此处的话,说不定还曾经和我有所交集。” 顾判悠悠叹道,“真是个充满自信与好奇的年轻人啊......9526刚刚来到此地时,也曾像你这般,对梦魇空间充满了敌意,但在吾的关心爱护与悉心劝说下,他还是放弃了那些不合实际的念头,开开心心飞进了大门,高高兴兴去接受梦魇赐予的试炼。” “他的名字叫做,刘传檄......” 嘭嚓! 这是门板大刀砸在地面的巨响。 年轻人背后毫无征兆出现一条长长的尾巴,啪啪啪摔打在地上。他抬起被细密鳞片覆盖的面孔,一条分叉的细舌飞快吞吐,出嘶嘶的声音。 “你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是......刘传檄?” 噢?看这货的语气和表情,竟然还和刘传檄有仇? 那还真是个好消息。 顾判顿时心情大好,就连语气都变得平和了许多,“不错,刘是文刀刘,传是传檄的传,檄传檄的檄,他还有个好听的绰号,叫做神迹领......对于这个名字,看你的反应,你应该是听说过吧。” “这扇门后的......梦魇空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方式,类似于我这样的试炼者,又将面临怎样的挑战?” 顾判此时已经完全投入到了新角色之中,一边回想着某个故事之中的设定,一边以空洞无物的声音接着说道,“在绝望中播种希望,在绝境中逆境生长,直至达到掌控空间的大罗造化之境,这就是梦魇空间存在的最终目的。” 年轻人若有所思道,“按照你的说法,这扇大门后面的梦魇空间似乎是一件出理解的器具,在为自身培养挑选主人?” 顾判幽幽叹息,“梦魇空间不是一般的器具,而是天地间可遇而不可求之神器!当初盘神开天辟地之后,作为分宝崖上最为闪亮的那颗明星,梦魇空间曾惹得诸多圣人大能出手抢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天地间的生灵竟然已经完全忘记了它的名字。” “盘神又是哪位,我为什么从听说过它的名号?” 年轻人听得目瞪口呆,手中大刀下意识地在地上来回拖动,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顾判微微一笑,说话的声音充满了金属质感,听起来犹如金铁交击,慷锵有力,“盘神乃是天地间第一尊神祗,拥有开天辟地的大神通,天地万物都是牠之子民,身上流淌着盘神之血脉。” 那年轻人将信将疑,陷入沉思,片刻后便又听到顾判说道,“作为有着幸运数字之称的9527号,吾可再次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请讲。” 年轻人虽然做出一副不相信,不在意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中还是让顾判察觉到了些许的急切。 因此顾判当即回应道,“你要谨记,空间之内自成一方天地,正所谓天地不仁,众生平等,生死之争,强者生存......” “每一位进入梦魇空间的试炼者,都是其他试炼者的猎物,杀之可获得梦魇杀戮值,最终试炼结束之际,杀戮值最高者当为梦魇空间掌控者。” 年轻人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那么,最终试炼完结之时,杀戮值第二高的试炼者,又会得到何等奖励?” “最终试炼结束,只有掌控空间,称雄天地的第一名,剩下的,唯有死人。” 年轻人沉默不语,又开始拖动那柄巨大的长刀在地面滑动,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响声。 “我不想进去这扇看起来阴森诡异的大门,也不想去面对刘传檄那样恐怖的敌人......” 他停顿一下,忽然露出一丝狞笑,“说实话,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在骗我,因为我从来不会相信一个死人说的话。” 顾判丝毫不为所动,一直平静注视着他,“你确定要放弃9527这个幸运的称号?” 轰! 回答他的是猛然砸落的门板大刀。 轰! 又是一声巨响,带起大蓬火星,将灰蒙蒙的空间刹那间照亮。 顾判收回双刃战斧,甩了甩因为剧烈撞击稍显麻的手腕,慢慢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数丈外,被他叫做9527的年轻人抹去口鼻间溢出的惨绿血迹,看向顾判的眼神比之前更多出几分凝重与忌惮。 想他屃異自灵智初生以来,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还有与生俱来的肉身强度,竟然每一样都比不上那个家伙。 他占据着加力,居高临下的优势,全力一击却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抬手化解,更打击人的是,那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有从那张椅子上起身! 这种在自己最擅长领域被碾压的感觉,真的让他难以接受。 连这个梦魇空间的守门人都打不过,他又凭什么可以去寻找刘传檄,将他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种种屈辱尽数奉还!? “你的度和力量都还不错,可以称之为双属性特长者,但也仅此而已了。” 顾判缓缓转动身体,黑色铠甲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黑色面甲闪烁着幽幽光芒,落在不远处屃異的身上。 “修行一道,自古至今便是逆天而行,正所谓顺行为凡,逆行成仙,又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九五二七啊,你拘泥于当前境界不得寸进,却不知你的敌人,正在进行着怎样的努力......” 第239章 进入 “九五二七,你永远不知道你的对手正在进行着怎样拼命的努力。” 说到此处,顾判忽然停下,换了副稍稍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可知晓,当刘传檄在梦魇空间内取得更多杀戮值之后,又将向空间兑换怎样诡异厉害的能力,掌握后又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高度?” 屃異的呼吸猛然粗重了许多,他死死盯住顾判光滑如镜的面甲,一眼便看到上面映照出的那张混合着愤怒、不甘、惊惧等诸多表情的扭曲面孔。 这是他自己的那张面孔。 “我怎知你是不是在骗我?” 片刻后,屃異再次开口,嗓音沙哑干涩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顾判陡然出浩大沉闷之笑声,许久后才戛然而止,此时此刻,在他身前悄无声息浮现出两张正在熊熊燃烧的鬼面,与那张光滑如镜的面甲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与此同时,又有两团纷繁复杂到了极点的细细丝线显现,在鬼面两侧静静点燃,刹那间便吸引了屃異的所有目光。 屃異眯起眼睛,大口喘息,只觉得有一股疯狂暴虐的火焰也在自己心底燃起,左冲右突,似要将他整个人化为灰烬。 他忽然感觉自己想明白了许多以前一直都弄不明白的事情,什么才叫做快意恩仇,什么才叫做念头通达,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在现在才忽然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下一刻,顾判的声音又在他的耳畔响起,字字如槌,敲击在他的心上。 “信也罢,不信也罢,事实便是如此,梦魇空间自有其运转之规律,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也不以吾之意志为转移,这便是空间存在之现实客观规律,你信与不信,它就在那里。” 屃異咬牙道,“你刚才说,梦魇杀戮值可以兑换什么?” 顾判展开双臂,在虚空中画了个大大的圆圈,“这要看你想要什么,仙魔血脉、逆天功法、神兵利器、应有尽有......只要你获取的杀戮值够多,甚至还可以逆转生死,大变活人。” 屃異冷冷道,“我要杀了刘传檄!” “很好!” 顾判声如编钟,似是从九天之上悠悠传来,“梦魇空间存在的最终目的便是进化,试炼者在一次次的生死相交中突破极限,登上生命进化升华之天梯,直至达到开启五阶基因锁的至高境界......” “虽然九五二七是梦魇钦定的幸运数字,但是,吾不能继续说下去了,空间的秘密,不能再由吾口中泄露。” 看着在燃烧鬼面与抽象红线影响下,陷入深思的年轻人,顾判轻轻舒了口气,没有打扰对方,重新回到了黄金宝座上安静等待。 他认为自己有个不知道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那就是做事非常专心,这是上一个时空身为科研人员带来的习惯。 比如说,在上一个时空的实验室,他在等待试验结果时,专心致志开了一局游戏,心神全部沉浸在bp与战术打法的思考中,就连特么的实验仪器起火爆炸都毫不知晓。 又比如刚才,他专心太过,入戏太深,直接一时口滑抛出了五阶基因锁的设定,这要是解释起来,又得多费许多口舌,不符合他为自己定下的说最少的话,办最多的事的要求。 好在9527已经被他施法加忽悠弄得失了智,完完全全沉浸在了对于梦魇空间的思索之中,并未对他漏洞颇多的说辞产生更深的疑问。 又过了片刻,屃異睁开眼睛,表情看起来似乎平静淡然,但眸子深处却隐藏着深深的癫狂,“刘传檄就在梦魇空间之中?” “刘传檄,编号九五二六,半个时辰前进入梦魇空间,他似乎受了伤,急需梦魇杀戮值来兑换疗伤圣药修复身体。” 顾判心中有些烦躁,犹豫着是不是一斧头将他劈死算逑。 这个人难道是个聋子加傻子? 他刚才明明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还这样问来问去,真以为他对于异类就好脾气到电话客服的程度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渐渐升起的烦躁火焰强压下去,定了定神接着说道,“9527,你还有三个呼吸时间考虑,对于梦魇空间的邀请,到底是进,还是不进。” 屃異握紧大刀,忽然笑了起来,“说来说去,我还有的选择吗?” 他直接大步朝着青铜大门走去,就在进入那道缝隙之前,忽然又转身问了一句,“刘传檄是不是真的就在里面?” “他就在里面。” “那就够了……”屃異低低叹息着,一步跨过了那道混沌与黑暗的分界线。 顾判集中全部注意力,看着屃異进入门内,然后以一种他无法观察到的方式骤然消失不见,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愈浓重起来。 这门内,到底是什么地方?又有什么东西? 他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但还是没有进去的想法。 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痛苦研究,他算是对门内散溢出来的灰雾有了些许抵抗能力,甚至能够将之转化为自身的真元提升实力。 但每每靠近那道缝隙,就有一种莫名的警兆袭上心头,仿佛面对着可以吞噬生命的巨兽之口,只要再向前一步就会滑入无尽黑暗的深渊。 顾判依旧端坐在门外灰雾与黑暗的交界处,一边汲取研究雾气,一边等待着下一位客人的到访。 他完全是一种外松内紧的姿态,表面上看起来瘫坐在椅子上就要睡着了过去,但只要有人出现,不管是门内还是门外,迎接他们的必将是蓄势待的一击。 有些出乎顾判预料的是,竟然只过了很短的时间,便又有密集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到了门前。 顾判微微抬头,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因为他现这次进来的是人,纯正的活人。 而且是一大堆的活人。 ……………………………………… “毕师姐,曹师姐,这里有一扇大门,很大的门呢!” 一行四人走到近前,竟然都是白衣负剑的女子,而且看样貌也都很年轻,最多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花团锦簇,纵马江湖的意气风之时。 在见到那扇出想象的青铜大门之后,所有人都惊得呆了,纷纷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大门。 第240章 剑派弟子 几个背负长剑的白衣女子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顾判也不打扰她们,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任由几人聚在一起大感慨。 他唯一有些疑惑不解的地方在于,从姜家庄园那口古井下来,需要经过一条没有方向也没有光亮的黑暗旅程,期间更有连他和刘传檄都差点儿翻船的灰色丝线攻击,这几个年轻姑娘看起来实力普普通通,怎么就一路无惊无险地过来了呢? 她们身上甚至都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存在,就连那一身身胜雪的白衣,都没有沾染上太多污渍。 这不正常,一点儿都不正常。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几人中被称作毕师姐的女子才猛地捂住嘴,惊疑不定现在门下竟然还坐着一个人,身披狰狞黑色铠甲的人。 “请问,这里……” 终于现他这个大活人了吗? 这几位的警惕性还真的是差啊。 “欢迎来到梦魇空间!” 顾判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直接开口以宏大的声音将人打断,“这里充满绝望,又在绝望中隐藏希望,它能让你们哀嚎生命之脆弱无助,又能让你们在生死之间无限变强,突破人体之极限,抵达大自在之仙魔境界。” “你们,对平淡如水的生活感到厌倦了吗,你们,渴望生命层次的蜕变吗,欢迎来到梦魇空间!” 所有四位少女都被惊呆了,下意识地拔出长剑,却又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直到最后还是由哪位毕师姐站出来战战兢兢问道,“我们是白贡山雪山剑派的弟子,请问阁下是什么人?” 顾判淡淡一笑,“吾名黑山神君,乃是梦魇空间的使者,同时肩负接引被选中者入门之责。”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收敛笑容幽幽叹息道:“这一次被选中的人有些差啊,不仅实力低下,就连胆识器量都小到可怜,你们这个样子,又怎么可能在梦魇恶劣残酷的筛选淘汰中活下命来?” 此言一出,几个白衣少女更是冷汗淋漓,看向顾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头刚刚从地底深渊爬出的妖魔,胆子最小的那个姑娘甚至已经开始浑身抖,连站都站不稳当。 毕师姐死死握住剑柄,咬着下唇道:“这位,这位神君,我们只不过是在门派之中结对练剑,现派中一口枯井向外冒出黑烟,前去查探时不小心落入此地,并不是神君口中的被选中者……” 哦?在门派中结对练剑,竟然是女女一对吗? 所以她们修炼的,究竟是不是百合剑法...... 顾判微微摇了摇头,将某些不由自主涌上来的该死粉色念头赶到一边,转而思考真正值得他去注意的问题。 她们竟然不是从姜家庄园内来到的此地? 他眯起眼睛,忽然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之前所想的那样,就连刚才被他骗进门内的屃異,或许也并不是他所理所当然认为的那样,是追踪刘传檄来到了姜家,然后落入到了古井之中。 类似于姜家庄园内的古井,在其他地方,难道还有同样的存在? 顾判略一思索,当即问道:“你们的门派在什么地方?” 毕师姐恭敬答道,“回神君的话,晚辈所在的雪山剑派,在大魏西北地界,与漠北大草原交界之处。” 漠北草原,那是游牧谷黎族的势力范围,与地处大魏中原地带的姜家庄园相距何止数千里,怪不得听她们说话的口音有些奇怪,原来如此。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黄金座椅的扶手,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得到解答,反而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这几个人从数千里外的漠北草原跳井,结果竟然来到了大魏的中原地带,怎么想都不是一件科学可行的事情。 但它真的就这样生了。 不对! 顾判敲打扶手的动作猛地一停,又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存在的情况。 谁又能确定他们如今所在的地方就是在姜家庄园的地底!? 如果不是,那这里又会是什么地方? 一个依附于此方天地存在,却又完全不同的异空间? 顾判思来想去,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心中那股被压下去的烦躁火焰又有了升腾的迹象。 这几个女人,身材样貌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他受春香粉毒困扰已久,一直都没能根除这种丝丝缕缕的影响,如果…… 轰! 两团幽幽红炎自顾判眼底升起,肆无忌惮落在毕师姐和另外三个少女身上,四周的温度也开始迅向上抬升。 呼…… 他张口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大片几乎看不到的淡粉气息从面甲缝隙中涌出,悄无声息融入到周围的黑暗之中。 “嗯……” 毕师姐忽然绷紧身体,口中不由自主溢出一缕若有似无的低吟。 她觉得自己很热,从内到外的热,身体也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软绵绵的,连站都站不住,只想褪去衣衫躺倒在地上…… 她紧咬银牙,指甲狠狠刺破掌心,试图缓解越来越昏沉的脑袋,但却并没有什么用处,身体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很快就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毕师姐捂住嘴巴,将第二声低吟堵了回去,同时尝到自己掌心伤口流出的鲜血,淡淡的腥甜味道让她恢复了片刻的清明,猛地抬头想要对同门师妹们出声示警。 但当她转头看时,却惊恐地现自己的师妹们都在大口喘息着,像是木偶般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入门最晚,实力最弱的小师妹已经软软倒在了地上,还在那里不停扭动,手中的长剑早就已经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 猩红火焰熊熊燃烧,将顾判连同黄金座椅包裹在内,在他前方,是倒地不起的雪山剑派女弟子,在其身后,则是打开了一道缝隙,向外散着淡淡雾气的青铜大门。 猩红火焰与灰色雾气边缘之间,只有不到三尺距离,只要两者有任何一个再向前一步,便会再次大规模纠缠碰撞在一处,更有些许可能会引一场剧烈的爆炸。 顾判对此似乎毫无所觉,他还在屈指轻轻敲击着座椅的扶手,每一次敲打都带动着雪山派女弟子的心跳加,直到与敲击的频率完全相同。 刹那间,如泣如诉的低吟连成一片,引动着猩红火焰进一步舒展蔓延。 顾判起身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几个白衣少女便开始直直朝他走来,她们面颊潮红,双眼中同时映照出淡淡的红色火焰。 他安安静静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看着几位白衣少女来到自己身边,片刻后却又缓缓坐了下去,围绕着身体的猩红火焰倏然一收,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第241章 妾身珞羽 噗通! 噗通噗通…… 娇躯软倒在地的声音接连响起,顾判左右两腿边上各自倚靠着两个白衣少女,双眼紧紧闭着,仿佛早已经熟睡昏迷过去。 顾判却并没有对她们再投注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目光,而是目光幽幽看向远处的黑暗,眯起眼睛再次陷入到最为深沉的思考之中。 关于青铜大门内散出来的灰色混沌雾气,他刚才似乎有了一些新的现,极为重要的现,所以必须要抓住这灵光一现的最佳时机,去寻找突破口,将其转化为自身所能够把握掌控的研究成果。 至于脚下这几个已然昏睡,可以任由他放手施为的白衣姑娘,说实话他刚才是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馋她们的身子,但是,在即将突破的重要研究面前,神马都是浮云。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反正雪山剑派弟子女弟子还在伏地沉睡,软软乎乎的身体挨在他的腿上,触感相当美妙。 但顾判却忽然从深思中睁开眼睛,略显迷茫地抬头看向了青铜大门正对面的黑暗深处。 那里,又一次传来了轻细的脚步声,正慢慢朝着他靠近过来。 不知道这一次,又会是哪个地方的倒霉蛋掉进了井里呢? 他面上闪过一丝好奇的笑意,却并没有对即将到来的家伙投入太多的关注,而是继续低头思考关于灰色混沌雾气的研究使用问题。 毕竟这里已经算得上是他的主场,身为“梦魇空间”新上任的守门人,他必须有属于自己的矜持与高傲,这样才能将一个个不小心掉进来的倒霉蛋镇住,让他们老老实实按照他自己的意志行事。 直到不久后,又一个人从黑暗中显出身形。 这竟然同样是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白衣女子。 只是和雪山派几位女弟子比起来,新来的这个更加肤光胜雪、雍容华贵、身姿绝美,和那几个青涩的小丫头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美貌存在。 这是她们雪山剑派的长辈现不妥,也跟在后面追了过来? 话说这雪山剑派的女人还真的就像是古董一般,越老的就越有价值啊。 而且那什么雪山还真是个灵气汇聚之地,出来的都是美女,有意思的很啊。 等什么时候有空了,他一定要过去拜一下山门,登高望远,好好欣赏雪山之巅的美妙景色。 顾判终于从研究思索中回过神来,看着她来到近处,开始收敛思绪,琢磨着下一刻的开场白。 白衣女子腰侧随随便便挎着一柄长刀,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先是看到了那扇耸立的青铜大门,面色陡然一变,红润的双唇微微开合,似乎在喃喃自语说了些什么。 紧接着,她又恢复了平静,目光缓缓下移,凝视着十数步外端坐不动的那个狰狞身影。 白衣女子轻轻敲打着悬于腰侧的刀柄,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阁下安坐于此,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判听着白衣女子清泉落石般的清脆声音,沉默片刻后低沉说道:“本座黑山神君,在此静待有缘之人......汝为何人,从哪里而来,又要往何处而去啊?” 他已经缓缓坐直了身体,双腿也悄无声息从雪山剑派女弟子的环绕中脱离,暗暗摆出了最容易暴起力的一个姿势。 这个女人,很不简单。 在他眼中,虽然她和四个雪山派女弟子一样,都是一袭白衣,但如果真正比较起来,这四个少女就像是趴卧在人的脚边熟睡的雪白小猫咪,而她,却是那无意间摆出些许慵懒姿态的白虎。 而且是一旦由静转动,便会暴起伤人的真正母老虎。 面对顾判的问询,白衣女子理了理耳旁散落的秀,悠悠笑了起来。 “妾身姓珞名羽,大魏京城人士,今日饭后原本在家中后花园赏雪品茗,因见园中水井濯濯生辉,前去查看时只觉眼前一花,不小心便陷入到一片黑暗死寂之中,又于黑暗中辗转许久,便来到了此地。” “阁下可是此间主人?若能告知如何离开,小女子感激不尽。” 哦!? 她竟然不是雪山剑派的人! 姓珞名羽,腰悬长刀,大魏京城人士…… 这几个限定条件连在一起,想让人不猜出她的身份都难。 在后花园中赏雪品茗,她说的是大魏宫廷的后花园吧,那里距姜家庄园怎么着也还有千里距离,竟然同样出现了井中天地,而且将这位珞皇妃直接带到了青铜大门跟前。 那么,他就算是能从这里出去,也大概率不会再回到姜家府邸之中,甚至有可能直接出现在大魏皇宫之内,与那魏朝皇帝帮后宫嫔妃来个一面之缘。 顾判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在刹那间转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面对着对面珞羽射来的审视目光,他很快收敛思绪,缓缓说道:“原来又是一位不慎落井的可怜人,此处名为黑风山无底洞,自古以来便是进来容易出去难,更不要说是像姑娘这般坠落至此的境况。” “哦?” 她稍显惊讶地挑了挑一对黛眉,若有所思道:“按照黑山君所言,这里就是许进不许出了?” “若我硬要从这里出去呢?” 顾判缓缓抬头,凝视着对面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道:“只要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吾绝对不会拦你……” 说到此处,他幽幽叹息,将下一句的喃喃自语留在了喉咙深处。 “不仅不会拦你,还会厚着脸皮抱你大腿,跟你一起出去。” 珞羽点头称谢,负手缓步而行,纵然身陷黑暗未知之环境中,她却并没有显出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反而依旧是一副恬静淡然的模样,,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最终,她又将目光落在了顾判身后的那扇青铜大门上面。 “黑山君可知这门的来历?门后又是何处?” 顾判平静道:“此门名为梦魇之门,门后连通名为梦魇空间的独立天地。” 她还在凝视着青铜大门上繁复到极点的花纹,闻言面上闪过一丝异色,却又长长叹了口气道:“何为梦魇天地?” 这女人和她妹妹一样,话可真多。 顾判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了起来,“梦魇空间,那是绝望之地,亦是希望之地,众多生灵沉沦于此,试图在绝望之中寻找那一线希望,使自身能够脱而出,独立于天地之间。” 珞羽嘴角流露出一丝仿佛有些古怪的微笑,“那他们找到希望了吗,有人进去之后又出来吗?” 顾判闭上了眼睛,语气也在这一刻变得更加低沉,“吾身为被选中者,已经在这里枯坐等待了九百九十八个年头,还从未见过有谁能进了这扇梦魇之门后,再活着从里面出来。” 轰!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便听到背后陡然传来一声巨响。 然后便是嘎吱嘎吱令人牙根儿酸痛的摩擦声。 这是…… 这是有人在打他的脸吗!? 他的打野刀都已经三级了,竟然还有人敢这样当面打他的脸!? 顾判强忍住自己一斧子就要朝身后抡起的本能反应,从座位上面起身,侧头向后看了一眼。 娘希匹,真的是有人在打他的脸。 不远处那扇青铜大门,被一双手从里面又缓缓打开了一小段距离。 紧接着,一只纤细白嫩的赤脚从一片黑暗混沌之中迈了出来,轻轻踩在了大门的这一侧。 第242章 凤冠霞帔 顾判屏息凝神,全身紧绷到了极点,目不转瞬看着那扇开了一道缝隙的青铜大门,死死盯着从里面缓缓走出的那道模糊身影。 下一刻,淡淡的红色光芒亮起,包裹着其中一个凤冠霞帔的绝美女子,款款从门内走了出来。 她就站在门口,表情似乎还有些许的茫然,目光从顾判和珞羽身上一扫而过,旋即微微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珞羽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显得愈温柔起来,她伸手虚握住了腰侧长刀的刀柄,深深看了那位红衣女子一眼,却随即又转头看向了那位默坐不动的黑甲男子。 “妾身可是记得阁下刚刚才说过,九百九十八年以来,还从未有谁能从这扇门内走出……但是你看,这位美丽的红衣姑娘,她就当着你的面从那里面出来了。” 顾判悄无声息飞快伸腿,将脚边的雪山剑派弟子弄到远处,而后又暗中力,连人带椅硬生生向后移开一段距离,这才淡淡笑了起来。 “珞羽姑娘,天意如刀,变幻莫测,正有如命运因果,命为定数,运为变数,由因及果,倒果为因,玄之又玄,不可揣度……吾镇守此地近千年,却在今日突逢变化,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珞羽姑娘之到来,才引动了此梦魇之门的变化。” “阁下的意思是,因为我今天来了,所以这位红衣娘娘也从门内出来了?” 顾判铁甲覆面,缓缓颔,脸不改色心不跳道,“没错,珞羽姑娘来到此处,恰与红衣姑娘同性相吸,因缘际会百合盛放,引动命运之轮缓缓转动,理当开启梦魇之门,呈千年未有之现状。” 珞妃先是一愣,随即掩口而笑,她的笑声越来越大,直至最后花枝乱颤,几乎弯下腰去。 直到最后,她笑容倏然一收,“你还真是一本正经说出一派胡言,若不是我出身业罗,曾在秘境之内见到过关于幽冥之门上描绘的纹路,怕不是都要被你给骗到千里之外出去。” “梦魇空间,被选中者?阁下真当我不识字,没念过书吗?” 原来这玩意叫做幽冥之门...... 这么说,这位珞妃娘娘早就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却一直在耐着性子听他胡扯吗? 她能一路忍到现在才不得不出言拆穿,共情能力还真是不低啊。 顾判抬手扶了扶面甲,终于闭口不言。 不过他并未感觉到太多的尴尬,因为此时红衣已经从闭目沉思之中回过神来,款款走到了近处。 她先是淡淡看了珞羽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放在了顾判的身上,面上带着些许疑惑说道,“我记得你之前似是比现在要高大魁梧很多,难道被我打了一顿之后,竟然缩小到如今这样了吗?” “咦?好像不对......” 下一刻,红衣却微微皱起鼻尖,有些疑惑地道,“你不是之前的那个守门人......在你的身上,似乎有我非常熟悉的味道,你最好把事情给我解释清楚,不然的话,我那古宅之内还缺少一位真正的守门人......” 顾判愣了一下,慢慢从盔甲里面摸出了那只红色绣花鞋,叹了口气道,“你说的熟悉的味道,是这个吗?” 红衣眯起了眼睛,周围的温度似乎在迅降低。 稍远一些的地方,珞羽更是一下子捂住了嘴巴,将那声惊讶的低呼给硬生生又压了回去。 “这确实是我的鞋子,但是......” 红衣拢起了背后散着的长,拿出一支碧玉簪将它们慢慢扎了起来,眼神之中充满了疑惑与挣扎,“但是我闻到的熟悉味道却并非是它。” 珞羽又开始轻轻敲打着腰侧的刀柄,面上露出温柔似水的笑容。 有意思,真的非常有意思。 这个黑盔黑甲的男人,简直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说实话,不管是人还是异类,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妄为的家伙。 先,他的目光时不时就会重点落在她腰侧的那柄缺月妖刀上,显然能感知到刀鞘内隐藏的力量,就这样却还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试图给她制造陷阱去跳,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思。 其次,他更是做出来了让她都难以想象的事情,竟然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偷了红衣新娘一只绣花鞋,还能当着对方的面再从怀里取了出来显摆,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珞羽眯起眼睛,以柔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似乎和温柔没有半点儿关系。 “红衣妹妹,对这种卑鄙下流的男人,不需要有任何的怜悯,如果你不想出手的话,姐姐倒是可以帮你收拾了他。” 看这话说的,很让他心里不爽啊。 就算这位珞皇妃有什么目的,想和红衣拉近感情,甚至就在此地义结金兰,可是非要扯上他做什么? 真以为拿着把妖刀就能吃定他了吗? 顾判冷冷看了珞羽一眼,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虚握住了巨人之握的斧柄。 说实话如果没有红衣在侧,他倒还真想尝一尝,那闻名已久的妖刀缺月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她所修炼的九张机牵丝若断又是个什么滋味,能不能和再度提升的实力的他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比拼。 红衣却仿佛没有听到珞羽的话一般,只是死死盯着顾判,甚至于抬手捏住了自己的眉心,面现痛苦的表情,“你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但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 顾判等了片刻,便又将手里一直举着的绣花鞋放了回去,酝酿了些许情绪之后,长叹一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我虽初次见面,却自有一种熟悉之感,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眼缘,你看我熟悉,我看你亦是如此。” 红衣新娘捏住眉心,再次陷入思索。 顾判终于不敢再大马金刀在椅子上坐下去,悄然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一段距离,心中也是暗暗舒了口气。 看样子她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现在已经记不得他了。 不过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啊。 一旁的珞羽眼中波光闪动,忽然间又开口笑道,“红衣妹妹,我闲暇时也曾听闻红衣顾生的故事,心中自是无比好奇,这些读之感人肺腑、思之荡气回肠的故事,都是妹妹亲手书写吗?” “姐姐虽不才,却也粗通文章,真的希望妹妹能与我一起回去,共赴文华宴,同襄盛墨林呢。” “若是妹妹有其他的要求,也可以跟我一一诉说,看姐姐能不能帮得到你。” 这个时候在红衣面前提起顾生两字,珞羽这女人是疯了吗? 顾判心中一跳,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那个淡淡微笑的白衣女子,隐藏在面甲后面的嘴角都在微微抽搐。 “顾生?” 红衣捏住眉心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茫然,喃喃自语道,“顾生......顾生是谁?” 第243章 缺月 “顾生……顾生?” 红衣低头思索良久,猛然间再抬起头时,七窍中都在向外缓缓流淌出嫣红的鲜血,将原本绝美的面孔浸染出阴森诡异的感觉。 她默默看着顾判,眼神已经完全是一片空虚的迷茫。 许久后,她轻轻抬手,取下了头上的那支碧玉簪,任由如瀑青丝披散下来,遮住了自己那张满是鲜血的面孔。 “顾郎,我的头很痛,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毫无征兆的,红衣虽然并没有开口说话,但她的声音却如同清清泉水,在顾判心中缓缓流淌而过。 顾判同样默默看着她,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握紧,左手探入怀中,摸索片刻后已经悄然捏住了一叠淡黄色的纸张。 他很想说不知道为什么,但却又强迫自己换了换了一种思考方式,将想要表达的意思传递给了她“你不是头痛,而是心痛,就像当初被你误解的我一样。” “心痛......” 她低低笑着,气息猛地混乱起来,声音再次直接出现在他的心中,“顾郎,为什么我一想起你,就会心痛到无法自持,但是我有心吗?我本是没有心的啊......” 骤然看到红衣新娘出现的变故,珞羽面色陡然一变,腰侧长刀轰然自鸣。 她再看一眼被狰狞铠甲包裹的那个男人,忽然间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将其看透,在似乎突然间陷入癫狂的红衣新娘面前,他竟然还是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根本不为当前越来越沉凝冰冷的气氛所动。 而且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准备与红衣新娘正面对决,甚至还要将她都拉扯进来,来一场凶险万分的三方混战! 就在此时,红衣忽然又抬起头来,一对血红色的眸子盯在了珞羽的身上,暗中却又一次传音道,“顾郎,你最近都做什么去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还有,这个女人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咦,还有那边睡觉的四个女人,她们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顾郎,你告诉我,她们到底都是谁啊?” “在人们的那些书籍里面,总会有三妻四妾的说法,现在一段时间不见,你竟然已经和五个女人扯上了关系吗?再加上我的话,马上就已经到了七这个数字了啊!” 一片死寂的青铜大门前,红衣阴森诡异的低语声不断在顾判心底响起,犹如冰晶坠地,叮咚作响,不由得让他激灵灵连打了几个寒颤。 “她这是又疯了啊。” 顾判暗暗叹息,也感觉脑袋一个变成两个大,但事到如今,他必须先想方设法把她安抚下来再说,至于是不是会得罪另外一条原本想抱的大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深吸口气,义正言辞道。 “我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最多只能算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说心里话,我的眼里只有你,你就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天地,当我闭上眼睛,一切都会消失不见,唯有你的样子永存。” “是这样啊......”红衣幽幽笑了起来,“但是,为什么我一开始回忆和你有关的事情,就会陷入混乱,难受至极?” “顾郎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才会变得如此?” 顾判连连否认,没有任何犹豫,“我没有,不可能,别瞎说。” 停顿一下,他又极为郑重地暗暗对红衣道,“我现在对外的番号是黑山神君,你记得叫我这个名字,知道么?” “好,那我就直说了。” 她低头注视着刀鞘上纷繁复杂的纹路,淡淡笑,“我若入会,带来的是俗世之人财物力,红衣入会,又可带来俗世之外的从属资源,所以我很想知道,神君入会,又能为我们带来什么东西?” 顾判指了指自己,又摇了摇头,“珞羽姑娘慎言,你要知道,单边不成,双边不立,唯有三边,才能组成最为坚固的三角关系,所以,我带来的最大资源,就是我自己,不是东西。” 珞羽微笑着点头,“明白了,你不是东西。” “我怎么就不是东西了?” “哦,你是东西,那么,神君觉得自己是什么东西呢?” “我的本名,在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再叫,那样才有情调。” “顾郎又有新词了,番号是什么意思?” “番号就是绰号,是保密保命用的,还能增加行走江湖的神秘感,你要知道,我只有在你面前,才会显露出最真实的自我。” 红衣新娘将信将疑缓缓点了点头,决定暂且不再思考这些让她难过至极的问题,缓缓转身看向了珞羽。 “这位姑娘,你身上带着的那把刀似乎对我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我对它也很有兴趣,能让我看看吗?” 珞羽暗暗叹了口气,看来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和红衣建立联系,借助她的力量的想法已然搁浅,甚至还有急转直下的恶化趋势,说不定片刻后就会有一场战斗就此爆。 不过事已至此,倒是也不需要有过多的后悔,毕竟该来的总该会来,若是避不开,那就唯有迎难而上,正面应对。 “红衣妹妹想看我的刀吗?那就让你看一看好了。” 悄无声息间,一抹血色自刀鞘与刀柄的接口处迸,飞向着四面八方蔓延。 轰! 顾判体外烈焰升腾,将笼罩过来的血色光芒阻隔在外,形成了交融纠缠的姿态。 而在另外一个方向,血色光芒却是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将红衣淹没其中,映红了她原本就鲜血淋漓的面容。 “这就是那柄刀的力量吗?”红衣撩开遮挡着眼睛的长,抬起手上的碧玉簪,带着好奇的表情轻轻向前一点。 哧…… 玉簪尖细的前端只向前刺出了不过数寸距离,便凝滞在了那里,仿佛在虚空中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将它牢牢阻挡绑缚,使其不能再前进分毫。 顾判眸子里燃起幽幽红炎,凝聚起全部目力望去,只觉得眼睛一阵胀痛,却终于隐约看到了那一根根几近透明的极细丝线。 尖尖的碧玉簪恰好就点在一片丝线的连接点上,将那片网状结构顶出来一个圆锥体的形状。 第244章 天地会 红色光芒大盛,倏忽间透明丝线已经遍布大片空间,将三人完完全全给笼罩了进去。 顾判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那些几乎不可见,却莫名给人以极度危险感觉的丝线,忽然间,那封密信,还有人身蛇尾许神女曾经说过的话又浮现在他的心底,不由得让他生出许多莫名的感慨。 那封密信上说的是,牵丝若断,月眠西宫? 如今看来,给许神女写信的那位,在当时很有可能对形势产生了严重的误判啊。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珞皇妃确实身负重伤,但却又在这短短几十天时间里伤势尽复,甚至还将所修的九张机推升至一个更高的境界。 就算是他现在释放出来的红炎,都不能将那些透明丝线尽数燃烧融化,无法真正阻挡它们的渗透牵连。 若是他和她单对单做上一场,也只能在第一时间便手段尽出,尝试着以最为暴烈的手段在最短时间内将她打压下去。 若是一旦存了观察拖延的心思,等到那些透明丝线编织完成后,她应该就会开始收网,爆出一直隐藏的真正杀机。 在顾判的密切关注下,红衣新娘却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其他丝线将她笼罩。 她微微蹙眉,眯起眼睛,只是专注于眼前,轻轻挑动着碧玉簪,将数十条丝线旋转缠绕,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捏了过去。 唰! 毫无征兆的,所有血色光芒,连同所有透明丝线都消失不见,场间又恢复到一片黑暗寂静之中,唯有淡淡的混沌光芒从青铜大门内射出。 噗! 在周身丝线被瞬间抽离后,红衣猛地捂住嘴,吐出来一小口鲜血,气息迅变得虚弱起来。 与之相对的位置,珞羽握刀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在看到红衣负伤吐血后,面上表情非但没有轻松,相反却还沉凝到了极点。 顾判收起眸子深处静静燃烧的红炎,清楚看到在血色光芒与透明丝线消失的刹那,红衣蜷在掌心的纤细小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捻走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透明丝线。 这一下,他都搞不清楚在这场看似点到即止的交锋中,两个女人到底是谁占到了上风。 从表面看红衣负伤吐血,但她却极为隐蔽地截断了珞羽的一根牵丝,并且以他看不透的方法将其藏了起来。 以一口血换一根丝,不管是从现在看,还是从长远看,他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亏,哪个又是赚。 不远处,珞羽一点点眯起眼睛,低头注视着微微颤动的长刀,片刻后低声笑了起来,“看样子,这次真的是难以善了了。” “上穷碧落下黄泉,幽冥地狱死生路......能在这幽冥之门旁与红衣妹妹做一场生死,让我这颗沉寂许久的心,也开始渐渐热血沸腾起来了呢。” 红衣揉搓着纤细的小指,忽然款款行出几步,施施然在那尊黄金宝座上面坐了下来。 她以手托颌,目光濯濯看向顾判,这次没有再传音,而是咬住下唇轻声道,“黑山君,这个女人她不想与妾身善罢甘休,看起来还要拔刀砍我,你真的就那么狠心绝情,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打杀么?” “上一次我们见面做过一场,罢手言和的时候,你曾经说过要保护我啊,所以说,黑山君这就去把她打杀了好吗?” 顾判一下子愣住,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样。 他什么时候说过要保护她? 当时在河畔分别时,她分明说的是要保护他才对! 还有,她为什么要用这个态度跟他说话?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淡漠疏离的红衣新娘吗? 她俩打的好好的,为什么又非要把他给牵扯进来? 他深吸口气,然后毫无征兆便剧烈咳嗽起来,从面甲缝隙间涌出一团猩红的火焰。 因为就在此时,不远处珞皇妃那听起来有些委屈的清幽声音已然传来,落入他的耳中,字字虾仁,句句猪心,让他顿时就烦躁到了极点。 “黑山君啊,你我相识还在这红衣新娘之前,当初你曾经说过,此生绝不负我,但现在才没过多长时间,你就背着妾身又给自己找了外室吗?” “有句话你一定要知道,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毕竟野花无法过时光,你平日里在外面偷嘴吃我也就装没看见忍了,但现在她竟敢在你我面前如此做派,不请出家法收拾她,似乎都不行了呢。” 轰! 猩红火焰冲天而起,在黑暗中飞涌动变化,片刻间竟收拢凝聚为一张巨大的燃烧鬼面。 顾判隐于燃烧鬼面之中,身随心动,鬼面随即出沉闷浩大之声音。 “都给老子闭嘴!”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对外都可称之为娘娘,是要享受生灵叩拜的存在,咱就别在这儿瞎几把闹腾了好吧。” 场间终于安静了一个刹那,顾判叹了口气,挥手驱散了燃烧鬼面,又换了副谆谆善诱的语气。 “话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又一起汇聚到如此有格调的地方,正说明上天体察吾心,就是要让我们联起手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拿出一副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壮志豪情,去做出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 珞羽缓缓摩挲着长刀,似乎在做安抚之事,只是在听了顾判的一番话之后,面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就连轻轻拍打刀鞘的动作,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另一侧的红衣则微微侧头,原本哀怨的表情早已经消失不见,闭目沉思许久后忽然饶有兴致问道,“黑山君,你说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业,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是不是要把这魏朝推翻了去,让你来坐一坐开国之君的位置?” 珞羽道,“红衣妹妹,自上古部落一统,龙纹帝国建立起始,直到当下大魏立国,有着开国太祖名号的皇帝两只手都已经数不过来,这件事啊,先不说会不会后无来者,至少是称不上前无古人的。” 她微笑着看了顾判一眼,“我倒是也有些好奇,黑山君究竟能有什么奇思妙想之计。” 顾判淡淡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吾等要建设伟大工程,实现伟大梦想,还是要从基础做起,先定下一个小目标,坚定踏出第一步。” “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那就是要先成立一个组织......组织的名字我也已经想好了,就叫做天地大道变化研究探索理事会,简称天地会,我们三人可为席会长,正好对应天地人三才之位。” 第245章 有理走遍天下 “天地会这个名字听着倒是霸气惊人,但是,你我她三人,又该怎么对应天地三才之位?” 珞羽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很快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但这个疑问在顾判看来是相当的容易回答,甚至根本不需要经过什么严谨的推理与思考。 “天行乾,地势坤,男为乾,女为坤,所以说,谁对应天这个字还需要有疑问吗……接下来,你们两个里面,一个是人,一个不是人,那么谁对应人这个字也不需要有任何疑问,最后,三减去二等于一,天地人三才都已经完美归位。” 珞羽微微愣了片刻,忽然便悠然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些话,听起来竟然很有道理,让人很难找到反驳的方向……那么,这个名为天地会的组织成立之后,又要有什么样的目标去完成?” 顾判毫不犹豫便继续说道,“我们的目标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洞察、掌控......洞察天地变化之道,掌控变化蕴含之理,合起来就是道理两字,最终目标也即是将所有道理都掌握在我们手中,正所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至于我们天地会的章程和会规,我后续自然会一一制定,请两位会长过目审阅,如何?” 红衣似乎连想都没有去想一下,便当即含笑点头,“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呢,那就按照黑山君说的做好了。” 一旁的珞羽却是凝神静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黑山君,你刚刚说的这些,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我从来就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 珞羽微微蹙眉,语气严肃认真,“那好,既然如此,我很想知道,你想靠什么来完成这一目标,自天地生变起,我就开始研究其中蕴含之理,一有业罗秘境之典籍可以参阅,二来麾下汇聚人才众多,三可调集大量物力财力,但即便如此,也仅仅是在表面上触摸到了些许皮毛而已,更不敢放话洞察天地变化之至理。” “现如今你不过是区区一人,就算是天纵奇才,单打独斗之下,又怎敢妄言言说有理走遍天下?” 顾判道,“珞羽姑娘此言差矣,你想一想,待到我们天地会成立,你我三人就是牢不可破的铁三角,高踞于组织最顶端,可以将更多的力量紧紧联合在一起。” “以珞羽姑娘的实力,必定在人世间手拿掌控着相当程度的资源,红衣在异闻生灵之中交友广泛,从属众多,两相结合之下,必定能挥出巨大的力量。” 珞羽低下头,眸子里波光闪动,顾判刚才的话的确让她心动不已,而她也早就有此想法,也曾经付诸行动,但却一直没有大的突破与效果。 先不去管这神神叨叨的黑山神君到底有没有斤两,能不能成事,只说红衣新娘,若是真的能和红衣达成盟约,就算是有限度的合作关系,那么对她而言,也是利远大于弊的事情。 片刻后,珞羽抬起头,虽然心中已经基本认可了顾判的联盟之计,但关于里面的话语权等问题,似乎还有值得商榷的余地。 “黑山君所言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神君能如实告知。” “哦?珞羽姑娘尽管开口,本座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我就直说了。” 她低头注视着刀鞘上纷繁复杂的纹路,淡淡笑,“我若入会,带来的是俗世之人力财力物力,红衣入会,又可带来俗世之外的从属资源,所以我很想知道,神君入会,又能为我们带来什么东西?” 顾判指了指自己,又摇了摇头,“珞羽姑娘慎言,你要知道,单边不成,双边不立,唯有三边,才能组成最为坚固的三角关系,所以,我带来的最大资源,就是我自己,不是东西。” 珞羽微笑着点头,“明白了,在黑山君眼中,你自己就已经是最大的资源,换句话说,你除了自己之外,其实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拿得出手的资源。” “吾麾下有燕云十八骑,还有……”顾判深吸口气,将狐伶儿三个字艰难地咽了回去。 “燕云十八骑?真的是好大的排场啊。”珞羽掩口而笑,并未太多地掩饰自己的想法与表情。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心情也随之慢慢平静下来。 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冷静智慧的珞皇妃,怎么现在突然就智商掉线了? 直接这样不给面子硬怼着说话,似乎有些不像她一直以来表现出的风格。莫非是她那个亲戚来了,所以情绪波动变化比较大? 算了算了,跟一个钻牛角尖的女人置气做什么,只要大面上不出问题,这种口头上的便宜,让她占也就占了,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想到此处,顾判当即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疑义,那天地会这个组织,就正式宣告成立了,我们三人便是初代之会长,都要肩负起自己应负的责任,一是为组织的成长与展,二来也是为了自身的强大,下面,我准备简单说几句关于情报资源如何共享的思路与想法......” 他简单说了几句话便闭口不言,只因为看到红衣端坐黄金宝座之上,眼睛半开半阖,似乎已经熟睡过去。 而在另一个方向,珞羽则一直低头盯着青铜大门上面的花纹,仿佛那里面隐藏着什么不世出的珍贵宝物。 哗啦啦...... 忽然间,混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下一刻,便听到站在门前的珞羽淡淡道,“一入生死路,便是无魂人,又是一批误入进来的可怜人。” 顾判朝着远处看了一眼,“珞羽姑娘似乎知晓不少关于此地的内情?” 珞羽从青铜大门上收回目光,淡淡道,“之前我曾经看到过和这扇青铜大门相关的记载,只是颇多残缺不全,如今见到了实物,说实话我内心的惊讶并不算小。” “不过神君在此枯坐千年,对于门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应该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吾虽然守门千年,但因为种种限制,对于门内并未有过什么太过深入的探索。” 珞羽心知肚明这位还在胡吹,但却并没有揭穿他的想法,毕竟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给别人面子,就是给自家面子。 在这种无伤大雅的情况下,就让他满足一下虚荣心又有何妨? 她微笑着淡淡道,“是这样吗?那还真的是遗憾啊......关于门内的秘密,我确实知道那么一点,你想听吗?” 第246章 贵教 “关于门内的秘密,你想听吗?” 顾判转身,负手而立,凝望着那扇一直向外散着混沌雾气的青铜大门,语气沧桑道,“吾虽活久见多,但一直都还保持着犹如童真般的好奇心,尤其是对于还未探索之天地,更是如此,既然珞姑娘有心解惑,固所愿,不敢请耳。” 珞羽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刚才我听黑山君说了什么积累功勋值兑换这个想法,感觉很有意思,那么,神君你准备用多少功勋值来兑换这个情报呢?” 顾判一愣,暗道真的是多说多错,他左思右想才定出来一个可称公平公正,又应该对博学多才的自己有利的规则,结果才过了没多长时间,却先把自家给绕了进去。 珞羽微微转头,侧耳倾听越来越近,后面却忽然间消失不见的脚步声,面上再次浮现出了然的笑容,“黑山君,我丑话说在前面,在我这里可以讲条件,可以谈交易,唯独不讲感情。” 顾判道,“功勋值我先欠着可以吗?我可以打白条。” “可以。” 珞羽的爽快让顾判很是意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我曾经在业罗典籍中看到过的只言片语,人死为鬼,魂归黄泉,黄泉至重,弱水至轻,期间有幽都,为至暗至阴之所。” “而在上古部落时期,也就是如今的神仙传说体系形成之前,结寨部落先民祭祀的是天地、是祖先,崇拜的是日月星辰、上古母神、奇诡生灵。所谓碧落黄泉,幽都鬼蜮,便是这一时期流传下来的传说。” “但在我的记忆之中,业罗不知多少惊才绝艳之前辈,踏破千山万水,遍找神灵遗迹,苦寻碧落黄泉,却皆无存在之踪迹,而只能得之山海......” 顾判心中一动,闪过些许与上一个时空有所关联的想法,于是当即反问道,“何为山海?它是一部经书吗?” 珞羽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黑山君说话真是有趣,山为昆吾之块垒,海为元灵之心海,又何来古籍经书一说?” 顾判若有所思,却还是追着问道,“那么,在贵教典籍之中,黄泉幽都之内可有地藏阎罗之说?”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不迭,几乎想要就此堵住自家的嘴巴。 贵教贵教,贵你妹的教啊! 这特么的口滑嘴贱却是说错了一个字,自珞皇妃现身至今,她可是从头到尾没有提到业罗教一说,而仅以业罗称之,所以说,他刚才那句话岂不是在自露马脚? 就是不知道世间知晓业罗教这个称谓的人是多是少,若是知道的人多还好,但要是不多,那可就大大不妙,他隐藏了许久的身份,就会有直接暴露的风险。 顾判此时也顾不得失礼,死死盯住珞羽白皙如玉的面庞,想要确认她在听到那三个字后是不是会有表情眼神的变化。 珞羽心中倏然一跳,表面上却完全不动声色,也不见丝毫异色,就连语气声调都没有任何变化,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黑山君,教中典籍却是从未提起过地藏阎罗之词,你刚刚提及的这四个字是一个人,还是一处地方?” 顾判悠悠感叹道,“在吾漫长的生命岁月之中,曾经听闻过他们的名号,这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处地方,而是两把神兵......阎罗天子剑,虚空地藏刀,珞羽姑娘可曾听说过?” 妖刀缺月陡然出一声清鸣,她轻轻拍打刀鞘,让其再次安静下来,思索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不曾听闻,我只知如今冬日惊雷,天降黑雪,地涌黄泉,百鬼夜行......这天地啊,再不是以往那方天地了。” “按照你们人的说法,其实我也算是鬼物呢。”红衣似笑非笑看了珞羽一眼,缓缓从黄金宝座上站了起来,对着顾判招了招手,又开始传音道,“你过来。” 顾判轻咳一声,故作矜持地迈着方步过去,来到红衣身旁,俯下身体问道,“别怕,我就在这里。” 她微微侧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顾判,“组建天地会,你是认真的吗?” 顾判直到此时才现,她已经又将头扎了起来,脸上的血迹不知何时也已经消失不见,重新恢复到那种淡漠疏离的状态之中。 他略一思索,认真回道,“自然是认真[笔趣阁 .biquku.biz]的。” “我知道了。” 红衣微微点头,视线越过顾判,看向了更远处持刀而立的珞羽,“她手里拿着的,就是你曾经说过的那柄妖刀吧。” “没错。” 她又开始轻轻揉搓着纤细如玉的小指,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之前为了方便那些说书卖唱的人们,我根据从你那里得到的关于斧头和妖刀的灵感,也曾经尝试着制造了些许小东西,不过直到今日见到妖刀真身,才现天地之大,造化之妙,远吾之想象,你说,这件事情,是不是值得深思呢?” 顾判想都没想,便顺着她的话就接了下去。“非常值得深思,这也是一个可以深挖细抠精钻研的研究方向。” 他很明白,不管在任何时候,只要想和谁快拉近关系,只需要站在她的立场上,去设想她的态度就行了,不能去虚设什么其他的立场,那只会起到背道而驰的相反效果。 正所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但是,唱来唱去唱到最后,真正唱出来的还得是自己那歌。 “你之所言,甚得我心……所以说,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做最好,我可以给你提供方便。” 顾判只觉得眼前一花,低头再看时便现她刚刚抬起手指,将一小片几乎不可见的网状丝线弹到了他的面前。 他目光一凝,原以为她只是从珞羽手上抢了一根牵丝,没想到这悍妞竟然如此厉害,直接咔嚓了这么大一片丝线下来。 伸手将那片丝线拈住,他仔细感知,触之似实似虚,又非实非虚,无端给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那柄刀呢,似乎出鞘有着很大的限制,当然,也许是它一直都在被那柄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刀鞘所限制,那位珞羽姑娘应该就是靠着密布虚空的丝线来操控它。” “我现了这一点,所以刚才就和珞羽姑娘商量着要了这几根丝线过来,你可以拿去观察探究,看能否从中找到有意思的东西,如果丝线不够的话也没有关系,我可以再跟她商量,多要上一些。” 顾判感知着似乎介于虚实之间的丝线,听着红衣说出的话,忽然间就有些莫名的感慨。 看看人家这话术水平,占领道德制高点的能力,真是让人心悦诚服,什么叫商量着要了几根丝线过来,刚才那分明就是硬抢好不好? 第247章 叔叔 “如果能弄通那些丝线其中蕴含的奥秘,在吾眼中,这些丝线应该还要比那柄妖刀更加有用许多。” 红衣对顾判复杂的心理活动毫无所觉,依旧淡淡笑着,柔柔说着,丝毫不顾是不是会被站得并不算远的珞羽听到。 珞羽似笑非笑,同样看了过来,两人目光轻轻一触,随即分开。 顾判夹在中间,却是很自然地将那片网状丝线拿到眼前仔细观察,根本不管珞羽是否会有什么想法。 说实话在这样的一种情势下,他觉得珞羽有什么想法根本就不重要,甚至她有没有想法也不重要。 只要她敢有不好的想法,并且准备付诸实施,那么当即就会面对他和红衣的联手攻击,在这种地方,就算她是大魏皇妃,又手握妖刀缺月,也只能饮恨当场,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这个世界是公平的,因为它很讲道理,所以就算珞羽不愿意又如何,也只能这样看着罢了,她在他们面前讲不出“道理”,也就失去了更多选择的机会。 很显然,珞羽对这一切看得很清楚,所以她不会说什么,甚至还要微笑着面对他和红衣之间毫不避讳的小动作。 只可惜了刚刚组建的天地会,还未开始正式运转,领头的三位会长之间便已经出现了裂痕。 顾判一边想着,一边仔细观察着那片几近透明的丝线,然后毫无征兆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他忽然间感觉自己有些饿了…… 这种饥饿的感觉非常奇怪,不是说吃几个馒头喝几碗粥就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在于手上的那一小片网状丝线。 这一刻,顾判完全忽视了两个女人的目光,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就将那一小片丝线放到了自己胸口的位置,然后,他猛地颤抖一下,满足地叹了口气。 丝线不见了。 红衣眨眨眼睛,似乎对顾判如此熟门熟路吸收牵丝的动作有些惊讶。 珞羽面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不再挂着温和淡然的笑容,而是陡然间化作了一副若有所思的凝重疑惑神情。 当她将目光再度投注过来时,顾判隐约觉得在她的眼神里面似乎蕴含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但细细品味之后却又毫无所获。 “这么快就有效果了啊,果然不愧是我所看中的神君呢。” 红衣幽幽叹息着,款款起身,一步步朝着珞羽走去。 “珞羽会长,丝线还有吗?” “有。” “再拿一些来用?” “公平交易,你可以买。” “怎么卖?” “据说红衣会长有一栋古宅,可以拿它抵押啊。” “你那些丝线啊,不值这个价钱。” “但是只有我有这个东西,物以稀为贵。” 红衣在距离五步处停下脚步,双手拢于宽大的鲜红袍袖之中,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绣着的百鸟朝凤,微笑着道:“珞羽会长说得其实不错,想得到又不想付出,天地间从来没那么好的事,不管是你们人们,还是吾等异类,这都是必须遵从的道理,不管是付出银钱、宝物、功法,还是付出力量,都是付出。” 珞羽也回以温和的笑容,“所以说无欲则刚,没有需求,也就不用付出相应的代价……不过生灵一旦没有了欲望,那就是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了向上向前的可能。” “那么,你的答案是?” 珞羽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悠悠叹息道,“我自幼苦修九张机,凝练牵丝真元,直到如今也才敢说初窥门径……及至数月前重伤垂危,牵丝若断,而正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那次重伤却让我又看到了再进一层,突破屏障的可能。” 红衣微微眯起眼睛,凝视着虚空中再次出现的道道丝线,认真道,“你是想要借助吾等的力量,让自己完成突破?” “红衣妹妹果然冰雪聪明。” 珞羽深吸口气,缓缓说道,“自伤势痊愈后,我已然半只脚踏入到那扇门内,剩下的小小半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跨过,直到适才观两位抽丝之法,却忽然间灵光乍现,找到了或许可以一试的方法。” 顾判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就不怕出现差错,或是被我俩阴上一把,将自己的性命直接断送在这黑暗之中?” 珞羽平静道,“无妨,此事若成,于你我三人均有极大好处,实乃合则两利之事......尤其是红衣妹妹,乃纯阴纯元之体,若是能修出牵丝阴元,再借助黄泉弱水之力,又会生什么事情呢?” 红衣眼中波光一闪,沉默片刻后道,“为什么?你们有一句流传很广的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用在我身上啊,也很合适呢。” 珞羽垂下眼睛,“在我心中,异类生灵并不是完全无法交流的存在,而在我眼中,你和那些茹毛饮血的异类不一样……” “是这样啊……”红衣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但你们还有一种说法,叫做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你如此轻易就把珍贵无比的修行秘法泄露出去,这样真的好吗?” “天地大变在即,我们再像以前自称万物之灵,自矜自傲下去,就是在自掘坟墓,再固步自封、闭门造车,就是在断绝人之一族长兴永存之希望,我不想这样,所以就一直在尝试着做许多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所言。”红衣悠悠一笑,鲜红嫁衣无风自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珞羽同样回以淡淡笑容,缺月妖刀陡然出鞘一寸。 看不见摸不着的牵丝真元再次蔓延,开始一点点遍布于方圆数十丈的空间之中。 顾判眯起眼睛,还是有点儿不太相信如此突如其来、又诡异莫名的展开。 不过,这一次珞羽的牵丝真元的布置度,似乎比之前要慢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这并不是战斗,而是修炼的原因? 正当顾判有些疑惑时,忽然间,他听到了珞羽耳语一般的极低声音,就在他的心底直接流淌响起。 “姜叔叔,你在离教而出后一直不见踪影,没想到最终竟然隐藏在了此地。” 第248章 他太忙了 她口中的叔是什么叔? 姜叔又是几个意思? 顾判一下子愣住,细细品味着这莫名诡异古怪的几个字,一时间完全陷入到重重疑惑之中,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然后他便又听到了珞羽暗中传递而来的声音。 “原本听你开口说话,我虽略感熟悉困惑,却并没有什么怀疑,直到刚才,你施展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秘法牵引九张机真元,我才倏然明白过来……这里是中栗姜家,又是自上古便一直存续下来的结寨部落古族血脉,姜叔与之有旧,想来也当是自然而然之事。” “姜叔放心,我已经以牵丝织网,阻隔了红衣的感知,她是不会听到的。” 这女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难道精神病还会传染不成? 真的是姜叔叔? 哪个姜叔叔? 姜是中栗姜家的姜,叔是叔叔阿姨的叔...... 这样推测下去的话,莫非珞皇妃突然神经,把他这位堂堂落樱神斧顾神君,给当成了修习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老姜头? 虽然两人曾经在怀远镖局的同一个部门共过事,他还担任过老姜头的主管领导,但他们绝逼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啊! 要硬说有什么共通点,也就是他修习了乾坤借法,他也修成了乾坤借法而已。 一想到乾坤借法,再想起他刚刚吞噬吸纳牵丝真元时珞羽忽然变化的眼神,顾判便不由自主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庆幸自己如今面甲盖脸,没有让她看到自家那突然间变得非常精彩的表情。 然后他便听到珞羽接着说道,“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那傻妹妹是被姓顾的家伙给骗了啊,她说姜叔叔已然身故于断离山脉深处,何曾想会在幽冥之门前还能见到姜叔本人?” “姜叔叔,渡尽劫波情意在,相逢一笑泯恩仇……纵然你之前与教中左右双使有恩怨,又闯入禁地观摩石碑后斩杀右使等人离开,但在珞羽心中,却总是浮现出你那温和憨厚的笑容。” “说到底,当初那件事情,右使确实做得过分了,而我忙于修行,疏忽了对教中事务的了解,也有不小的责任。” 这是毫无征兆就凭空长了一辈? 还有,他骗珞裳什么了?这女人把话说得那般严肃,不知情的乍一听有可能觉得他脱了裤子再提上,然后就不认账了呢! 顾判脑筋急转动,片刻后他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那就是干脆顺着这位珞圣女的话角色扮演下去好了,接下来无非是两种结果。 如果她真的想与老姜头握手言和,共创未来,那么只要他演技高不露马脚,说不得就能从中得到莫大的好处。 最不济,也能想办法探取关于业罗,关于石碑的更多秘密,再次提升自己的实力,也好在即将来临的乱世大潮中,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更好地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而如果她是想请君入瓮,反手击杀那位叛教之人,也许他假扮老姜头就会面临相当程度的危险,这就是个两难的选择。 左思右想之下,对于业罗石碑的念想还是占据了上风,顾判最终决定去放手搏一搏,赌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看能否实现单车变摩托的美好想法。 顾判忽然现,他太忙了,就像是身居高位的那些大人物,身兼数职,一刻不得歇息。 江湖上有他落樱神斧顾镖师的缥缈传说,魏廷异闻司内有顾百户奋勇杀敌的英勇事迹,而在异类生灵的世界中,黑山神君的恐怖名号也已经在小范围地传播...... 除此之外,他还是评书小调的猪脚,是深闺少女闲谈议论的对象,而在这刚刚出现的黄泉幽都,也上杆子地非要聘用他做那守门之人...... 最后,就算是大魏皇帝的贵妃,也不惜委身屈膝,口口声声要叫他叔叔,直接让他变成了大魏顾皇叔,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顶了个皇亲国戚的名头。 就是不知道这名头到底有没有含金量,能不能有些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小小特权。 不过话说回来,看当初老姜头混的那个凄惨模样,所谓皇叔的含金量应该不会太高,或许在整个叶罗丽中,从天上掉下来一块砖头,随随便便砸到的便可称之为皇亲国戚。 然而头衔多,绝对是对他个人能力品德的认可,也是能者多劳的最直观体现,他啊,真的是太忙了。 顾判从遐思中回过神来,又开始为如何与珞羽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感到为难,想了又想后,他决定还是表现得疏离淡漠一些,免得太过热情而被现什么漏洞。 “圣女言重了。” 他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让自己束声传音时显得更加沧桑一些。 “老夫自业罗而出后,苦修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却不料此法非常人所能驾驭,更加之误入黄泉弱水,侵蚀吾之神魂,直至变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连记忆都混乱不堪,就像是在梦中生活一般。” “但是!” 顾判猛地加重语气,“吾不后悔当初的选择,虽然我已经忘记了当初所生的一切事情,但就算是时光可以倒流,老夫或许也会做出和之前一样的选择......” 他是在试探,在真正开始角色扮演前,还是必须要通过各种手段去了解获取情报,比如说他现在做出一副记忆缺失,但却并无悔改之意的态度,正好可以看看珞羽会作何反应,如果不谐,就必须及时脱身,不能冒险继续下去。 “时光如流水,往事不可追,当初在那件事情上,我在后面深思许久,不得不承认教门确实有做的过分的地方,也必须承认当初我与法王对隐藏于教中的异类魇魔认识不足,不能及时现并制止悲剧的生,因此也不怪姜叔叔一直无法释怀。” 珞羽的幽幽叹息声在他心底缓缓流淌,顾判透过面甲,全神贯注观察着对方眼神表情上最细微的变化,却只见缅怀与忧伤,并无其他别样的神色出现。 更让他有些感慨的是,珞羽在传音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了腰侧挂着的一只玉佩,上面天乾地坤,业罗两字清晰可见。 一只纤纤素手自玉佩旁拂过,隐蔽地做出了一个让顾判看了感觉十分懵逼的手势,然后他就又听到珞羽的声音自心底淡淡响起。 “毕竟自从天地生变,业罗入世以来,教里面的情况便不可避免变得日趋复杂,再加之外来力量的渗透掺搅,有时候就连我和法王,也感觉到压力深重,再无法掌控全局……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其实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绝非吾之本心本意。” 第249章 联手 珞羽的声音淡淡如流水,如微风,缓缓从顾判心底流淌而过。 “自从知晓姜叔叔离教而出后,我便将妍儿妹妹接到自己的住处,同吃同住,小心照看,却不料她后面留了一张字条,偷偷从教中溜了出去,我知晓后,便当即遣人寻找,直至寻到她之后,又隐暗处小心保护。” yan儿妹妹? 她口中的yan到底是哪个yan? 莫不是姜琰的琰!? 顾判安安静静听着,觉得不管是从哪方面去观察,都无法现珞羽有任何表情、动作、以及语气态度上的不协调之处,再加上刚刚她显露玉佩,提及老姜后人的细节,更是莫名给人一种忧伤悲痛的感受。 他不知道若是真正的老姜在这里,会作何想法,但是他知道,珞圣女的这一番话真的很容易打动人,尤其是话里话外不经意间透露出的细节,都是在熨帖宽慰人心。 但是很可惜,他并不是老姜头,也不清楚他们之前的恩恩怨怨,所以只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所思所想无非是利弊两字而已。 “泼出去的水,再难回收,破碎的镜面,亦难原样重圆,老夫此生落魄至此,早已经熄了再回业罗的打算,不过既然圣女以诚待我,我亦当以诚报之……圣女要老夫做什么,尽管吩咐,纵然不再是教中护法,但作为年长之辈,为晚辈出手做些什么,也是应有之意。” “有姜叔叔这句话,我心甚慰。” 珞羽停顿片刻,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红衣新娘乃天地自生之生灵,更是天生阴元之体,若是能将其加以束缚控制,便可以借助其力量步入幽都之门,寻找黄泉显现背后隐藏的秘密,更深一步探究天地变化之缘由,为吾等人族之存续多出一份强绝之助力。” “姜叔你知道,我们同为人身,无论如何都不敢踏入这门内半步,也只有类似于红衣这样的生灵,才能在期间通行无碍。” “你我若是联手,牵丝真元配合天地无极,当可压制红衣,为我等所用……想想当初祸乱业罗秘境之魇魔,再看如今天降黑雪,地涌黄泉之后,人世间已然呈现大乱之趋势,想必姜叔也会认同我的想法。” 两人联手,控制红衣? 原来她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顾判久久没有传音回应,不得不说珞羽不愧是实力高强,久居高位之人,直接就敢将目标指向红衣新娘,而且还不是打杀,而是要控而制之,将其收拢入麾下做事,难度比打杀绝对要高出许多。 但她就是敢想,而且以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了,但凭这一点,就非常人所及。 “好……” 他沉默许久,最终迸出来的,也唯有一个好字。 ……………………………………… 红衣闭着眼睛,任由那些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丝在自己身边环绕,编织成网,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缺月刀出鞘三寸之时,鲜艳的红色光芒已经将黑暗尽皆驱散,牢牢将三人笼罩在内。 红衣就在此时睁开了双眼,有些好奇地注视着正在散浓郁血色光芒的那一小截刀身,然后轻轻抬起手臂,在身前缓缓拂过。 唰…… 随着那只大红袍袖滑过,虚空中的血色顿时就消减了几分,与此相对的,则是她身上的大红嫁衣,似乎变得更加鲜艳了少许。 接连数次之后,她忽然双脚离地,缓缓浮上半空,双手十指从袍袖内伸出,如花蕾绽放盛开,同时口中淡淡道:“镇!” 刹那间,笼罩住一片空间的鲜艳红色顿时为之一清,全部被吸纳融入到了她的身上。 紧接着,一道灰色混沌雾气被她从门内引出,注入进虚空之中。 “黑山君,到你了。” 珞羽的声音淡淡响起,顾判深吸口气,开始御使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融入到遍布虚空的透明牵丝真元之中,然后按照之前三人一起商议好的方法,将灰色雾气与牵丝真元,以及红衣新娘的力量合而为一,然后再分别回送到他自己、红衣、与珞羽身上。 顾判被无法形容的感觉所包裹着,虽然一直都在提高警惕,但在不断输入到体内的力量的作用下,那种自灵魂深处的舒爽,还是让他不由自主一点点沉迷了进去,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身在何方,又将去向何处。 红衣新娘淡淡微笑着,她那件鲜红嫁衣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流光四溢,血色幢幢,只是看上一眼,仿佛就能将人的灵魂整个吸入,不得解脱。 还有珞羽,似乎也完全沉浸在了如今的情况之中,忘记了和“姜护法”约定好的计划。 时间一点点过去,三人之间奇妙地达到了一种平衡。 而且这种平衡状态还在影响着周围的一切,又过了片刻后,就连从青铜大门内溢出的灰色雾气,也已经被加入到了这种平衡的状态之中。 顾判猛然间从那种自灵魂深处的舒爽中惊醒过来。 他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劲,仿佛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被遗漏掉了一般。 虽然现在的气氛一副和谐有爱的样子,但是,珞羽这女人不是跟他约定好了要在中途难,将红衣镇压控制吗? 怎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儿要动的迹象? 虽然他深知红衣的厉害,对控制她也没有太大的念想,真正存的却是审时度势,伺机而动的想法,准备根据情势的变化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判断。 若是操作得好了,指不定就会弄出个两女俱伤,让他做成左擎苍右牵黄,锦帽貂裘,一骑卷平冈的美事。 可是,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难道说,珞羽自己也陶醉沉浸在了这难以自持的快/感之中,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和使命? 顾判从沉醉中回过神来,心中顿时转过不知道多少念头。 然后,他忽然现自己不能动了。 除了脑袋还能在那里胡思乱想,身体的其他所有部分都已经不再受到控制,仿佛变成了一只提线木偶,任由摆布搓弄。 而那些线,就是他一直吸纳地很是欢快的透明丝线。 下一刻,他便惊讶地现,珞羽缓缓收刀入鞘,红衣从半空中缓缓落地,然后,两个女人同时面带心满意足的笑容,朝他看了过来。 第250章 玄心正宗 青铜大门之外,无尽黑暗被血色光芒照亮。 顾判现自己变成了一动也无法动弹的雕塑,面对着两个微笑的女人。 珞羽深深吸气,原本高涨的气息倏然回落收敛,面上却如玉晶莹,比初见时多出许多圆润无暇之感觉。 她微笑着轻轻敲打刀鞘,“与红衣妹妹合道双修,果然收益良多......更重要的是,事情基本上已经成了,黑山君被你我联手控制,再无反抗之可能。” “还真的是辛苦你了。” “黑山君于我而言,乃是非常重要之人,容不得半点有失,只是他啊,心机太过诡秘灵动,实力也一次比一次变得更强,我想要不动干戈拴住他的人,还真的是不容易呢。” 红衣轻轻颔,大红嫁衣随着她的动作慢慢旋转,说不出的美丽动人。 但顾判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美丽,剩下的唯有冻人。 被阴了! 他心中猛地一跳。 这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珞羽和红衣竟然联起手来了吗!? 什么和他一起,联手控制红衣,没想到剧本竟然被完全反了过来。 不久前还姜叔姜叔叫的亲热,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一下子翻脸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还一直在等珞羽动的信号,没想到她刚才说了半天,竟然全部都是烟雾弹,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将他麻痹,伺机收割! 很多时候,女人的话,真的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去信。 “我很想知道,你和姜护法究竟是什么关系?” 无声无息间,珞羽的声音再度在顾判心中响起,此时却已经只剩下了冰冷肃杀,再无之前的缅怀忧伤。 “但是,姜起剑一生未曾婚娶,当然也就没有女儿,我刚才冒着风险试探你一下,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所收获。” “说实话,你若是在我刚刚说起姜护法时直接否认,还不会引起我更多的怀疑,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想要伸手,心怀欲念,就必定会露出马脚。” “业罗石碑中显露的玄心正宗法门,只被姜起剑偷偷记录带出秘境,你能够修成此法,必然与他有着交集。” “如今本宫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推测......我那傻妹妹啊,还是被你给骗了,枉费她当初还在那傻大个面前哭了一场,更是央求我出面协调,给那夯货运作了一个校尉的官身......” “那么,我应该叫你顾镖师,顾百户,还是顾神君!?” 这女人的联想能力,简直了。 顾判深深吸气,心中虽然不爽,却并未太过惊惶失措。 因为做事要预留后路,是一个小心谨慎的男人最大的特点,他自认为绝对具备这样的良好品质。 因此在所有一切开始前,他就已经探好了退路,做足了准备,所以才敢在她们面前摆出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 顾判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归根结底,她们还是没有真正读懂他这个人啊。 不知道他敢于在人和异类之间纵横捭阖的真正底气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在他身上还存在着名为经验值,这样一个出她们认知范围的东西存在。 这就是喜欢玩游戏的好处,这就是让人很容易一脚踩空的信息差,不点不透,就算点了,恐怕她们也听不懂。 试问世间谁人不迷知见障,她们两个女人,头且黑且长,终究是被梢迷了眼。 顾判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经验值到底有多少,反正对如今的他来说,这玩意在找不到正确前进方向的时候,真的就只是一组数字而已。 但是,借助黑色铠甲的帮忙,再加上珞羽牵丝真元的协助,他还好已经找了乾坤借法的下一步前进方向,已经来到那喜闻乐见的充值提升阶段。 真理越辩越明,炸逼越大越好,这就是他敢于直面她们的最强硬底牌。 轰! 巨量经验值被投注了进去,顾判现在的感觉很奇怪,隐隐有种肿胀膨大的错觉。 而这种感觉,正来源于他的胸前。 这让他顷刻间便陷入到巨大的惊讶与担忧之中。 和他现在还被牵丝控制无法动弹没有关系,也无关两个女人突然诡异地联手合作,纯粹只是因为这种疑似被灌注丰/胸的感觉。 “我甘霖凉啊!” “这还是我记忆中的玄心正宗吗,难不成它真正的隐藏名号应该叫做~~玄针丰/胸!?” “我有些好奇,红衣姑娘将这位黑山君捆绑束缚,是准备要带他去做什么?” 不远处,珞羽的目光从顾判身上移开,微笑着落在红衣面上。 红衣眼波流转,幽幽叹了口气,“他这个人啊,对我造成了太深太大的影响,让我直到现在都沉溺其中无法自拔,不得已只能自我封断以保清明,你说,我该如何处置他才好?” 红衣顾生,评书小调...... 还当真是草蛇灰线,事必有因。 那么她大费周章搞出这样的大场面,究竟所为何故? 莫非是...... 珞羽心中猛然一动,想到了一个让她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念头来。 莫非她这些举动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名字深深印刻在千万人的心中,流传千世万世,以期永世长存!? 这怎么可能!? 就算翻遍秘境古籍,她也从未听闻只要有人所思所想,便能一点真灵不灭的修行法门,这简直匪夷所思,堪称恐怖。 心中刹那间转过不知道多少念头,珞羽此时再面对红衣那略带探寻的目光,开口时便顿时小心谨慎了许多。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情啊,自然还是需要红衣妹妹自己拿定主意,乾纲独断才是。” 红衣点点头,笑意盈盈道,“他啊,与我早有婚约,所以说我这次把他带走,当然是回去完婚啊。” 轰! 珞羽刚想接着说些什么,便被一声炸雷般的巨响硬生生打断。 她倏然转身,猛地眯起眼睛,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从冲天火光中缓缓走出的身影。 “竟然能直接破开九张机牵丝真元的束缚!?果然不愧是名为玄心正宗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红衣妹妹,看来我们刚刚商议好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呢。” 珞羽悠悠叹了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 第251章 归去 “没关系,制不住他这一种情况,也在我的预料之内。” 红衣却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甚至还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毕竟他是我所看重的男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属正常。” “那依红衣妹妹看,现在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既然不容易压制,那就换一种方式去面对好了,在吾等的世界里,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珞羽微微一愣,“但是,这位是个人,必然会有人的思考方式。” 红衣又是微微一笑,“也没关系,他还能直接吃了我们不成?” 顾判浑身上下都被猩红火焰重重包裹,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模模糊糊的身形。 他现在很不爽,不只是心理上被摆了一道的不爽,占据绝大部分的却是身体上的不爽。 酸痛、麻痒、撕裂、肿胀...... 各种负面感觉混杂一处,几乎占据了他的所有情绪。 主要原因还要落在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提升之后,接踵而至的一系列反应上面。 他现在的经验值实在是太多了,灌注进入乾坤借法之后,顿时犹如江河决堤,大水漫灌,势头之凶猛让他猝不及防,刹那间就陷入到几近失控的局面之中。 总的来说,就是乾坤借法对于经验值的渴求犹如饿了几天的幼儿,一旦嗦住奶嘴,就拼命吸吮绝不放嘴。 因此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的身体强度竟然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提升,再加上烈焰掌热流从头到尾狂暴的掺入,惊悚地出现了即将崩盘的迹象。 简单点说,就是他这一步迈得太大,扯到了蛋。 没有办法,为了让自身能够适应这种剧烈的变故,顾判不得不一咬牙,再将步子再原有基础上再迈得更大一点,既然已经扯到了蛋,那就干脆在两个女人面前劈个叉吧。 咔嚓! 轰! 他一边竭尽全力把控压制着乾坤借法的变化,另一方面则不管不顾再次开辟了第二战场,将熊熊火焰引到了另外一个他很有兴趣,却心存顾忌一直没有触碰的方向。 引元焠体法...... 既然身体可能面临崩溃的危险,那就想方设法将它再弄牢固一些。 而在他手上,恰好有一部现成的,也是唯一的凝练肉身法门。 还剩余很多的经验值被轰然注入到炼体法门之中,顿时就引了无法预料的变化。 顾判现在有些烦躁,很想打人,尤其是想打漂亮的女人。 但是,对面一个是皇妃娘娘,业罗内的圣女,另一个则是红衣娘娘,异闻中的霸主,谁都不是好惹的主。 而若是两个女人在他的持续性压迫下再度联起手来,由刚才暗戳戳的隐战转变为激情四射的热战的话,吃亏的到底是谁,还真是难以预料。 所以说,顾判在将所有经验值消耗殆尽,终于能艰难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时,还是冲着对面的两个女人露出了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 “两位,我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也不短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出去吗?” 珞羽道,“借助缺月的力量,我倒是可以从原路返回,只不过仅限我一人。” 红衣微微皱眉,很是有些地道,“出去很难吗?想进来就进来,想出去就出去啊。” 她在此停顿一下,又有些不解地道,“门内虽是一片混沌,却也能现些许好东西,你就不想进去转一转吗?” 顾判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挪动到那张黄金宝座上缓缓坐下,双手搭在金色扶手上面,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去,我现在就想回家睡觉。” “正好有件事提醒两位一下,在之前,门内已经进去了两个人,一为刘传檄,神迹组织的领,另外一个名为屃異。” “你说的刘传檄,是不是穿着一身显得有些破旧的铠甲,手腕上还绑着一枚磨到亮铭牌的男人?”红衣倏然眯起眼睛,狭长的缝隙中投射出森寒的光芒。 顾判点点头,“没错,就是他,曾经在古战场上与你交手,不分胜负的那个家伙。” “他现在就在门内?” “就在门内,而且在进门之前,还与我对拼三次,受了重伤。” “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啊……”她低低自语两句,整个人的气势倏然一收,不再向外散逸一丝一毫,就如同一块沉入河底的玄冰。 顾判忽然觉得自己很困,刚刚因为疲惫而闭上的眼睛似乎已经很难再次睁开。 他强忍着一波接一波袭来的睡意,接着说道,“珞会长有没有听说过刘传檄的名号,此人自沙场绝望之中而亡,又从黑暗戾气之中而生,你以后若是遇到了他的话,可是要小心那突如其来的销金蚀骨的攻击。” “当然,一般来讲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我建议,将捕猎围杀刘传檄作为我们天地会成立之后的第一项大的任务,大家齐心协力将之完成。” 顾判的说话声越来越低,也越来越飘渺空虚,仿佛已经不在原地,正在通过千里传音在和她们交流。 红衣和珞羽同时心有所感,齐齐向顾判所在的位置看去,然后又同时面色一变。 唰! 顾判的身影已经变得虚幻不实,看上去如梦幻泡影,似乎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变化破碎消失在这黑暗的虚空之中。 “他马上就要脱离了。”珞羽深深吸了口气,又猛地呼出,“刚才似乎看走眼了,他身上所穿铠甲,还有这尊黄金宝座,其实并不是幽都之门和黄泉弱水孕育出来的宝器,反而应该是相互吸引却又相互钳制,有点儿类似于锁和钥匙的关系。” “既然黑山会长已然离开,红衣会长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消化吸收九张机,进门追杀刘传檄。”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赤着雪白的双足,再次款款来到了那道向外散着大量灰色雾气的门缝前,回头深深看了珞羽一眼,直接没入门内不见。 珞羽目送那道鲜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轻轻拍了拍腰侧的那柄古朴长刀,“今日幽泉一行,收获良多,缺月啊,我们也该回去了。” 第252章 紫月 顾判从一片混沌迷茫中睁开眼睛,强忍住还有些晕的脑袋,起身就准备抓紧时间离开这座姜家院落。 但是他才刚刚起身,却又一屁/股坐了下来,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了一圈。 这地方景色很不错啊。 他现在正坐在一间古朴典雅的凉亭内,外面则是在寒风中盛开绽放的朵朵梅花,更远一些的地方,还可以看到错落有致的小桥流水,玉宇琼楼。 这地方格调看起来相当高的样子…… 不说别的,单单从意境上看,其设计理念、审美层次便已经让人叹为观止,感慨万分。 更不要说那几位正沿着通幽小径款款行来的美女,更是将这座疑似花园的档次变得更加高大上了许多。 呃…… 为什么说美女就是赏心悦目呢,因为有她们的点缀,一切美好的事物顿时便要朝着更加美好的方向展。 咦!? 不对! 这里绝对不是他被阴落井的姜家庄园。 说句不客气的话,以姜家的底蕴和实力,还真就配不上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花园。 那么,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几个女人,又会是什么人? 随着几个女子越来越近,顾判终于真正看清楚了她们的穿着打扮。 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在这一刻,终于完全从头晕脑胀中清醒过来。 她们穿的是宫装。 大魏皇妃珞羽从内宫后花园中误入水井。 所以说,这里并不是他跳井前所在的姜家庄园。 而应该是大魏王朝善之地中的善之地,皇帝妃子赏景游玩的皇家园林! 这个玩笑似乎开得有些大了。 顾判一个闪身来到凉亭附近的假山后面,依靠着冰凉的山石,不由自主便悠悠叹了口气。 怎么就来到了皇宫之中呢,就算是从那里面出来会移形换位,让他到大雪山巅也行啊。 那里也有雪山剑派的女弟子,但是,却并不会像此地这般危险,也许处处充满杀机。 “你……你是谁?” 忽然间,一个怯怯的声音从一侧不远处的小山洞中响起,紧接着,从里面钻出来一只小小的脑袋。 顾判稍稍低头,看着那个穿着一袭红色宫装,最多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女,很快便微笑起来,“你说我啊,我当然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喽。” “你这个侍卫倒是好大的胆子,竟然,竟然敢戏弄于我。” 小姑娘红色衣裙上沾满了泥水,怀里还抱着一只不停挣扎的小兔几,看来刚才一直都在和这个小东西做着艰难卓绝的斗争。 她咬着下唇,虽然努力做出一副高傲自矜的表情,但不论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有些结巴的声音,都将她心中的恐惧害怕暴露无遗。 顾判摩挲着如镜面般光滑的面甲,又晃动一下狰狞可怖的黑色铠甲,嗓音低沉道:“红孩儿,我什么时候戏弄你了,我真的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啊……” “你……你骗人!”她小嘴一瘪,眼瞅着就要哭了出来。 啪! 顾判一巴掌捂住了她的嘴巴,凑过去声音压得极低道:“别哭,哭花掉妆容的话,就不好看了……别哭!只要你敢出声让人听到,我就一拳把你砸成两个小饼饼。” 小女孩眼神中充满恐惧,果然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哭声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顾判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红孩儿,那边走过来的几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唔,我不是红孩儿。” “红孩儿,你又不乖了是吗?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能变得更加融洽一些。” 小女孩在顾判的押解下悄悄伸出头朝着远处的小路看了一眼,缩回来后强忍住哭腔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女子是舒妃,其他的应该是她宫中的宫女。” 得,这下基本上是石锤了。 他真的一步从姜家庄园跳到了千里之外,来到了大魏京城之内,而且一步到位,端端正正落在了京城最中心的皇宫之中。 好像那个半人半蛇的许神女还曾经说过,在宫里还有个实力可与业罗圣女珞羽比肩的白公公,那么,他现在又在什么位置? 在一众太监和大内侍卫之中,是不是还有他不知道的高手,隐藏在皇宫各处,准备随时跳出来击杀擅闯宫廷的入侵者? 如今的情况,还真的是让人感觉到有些头大啊。 顾判驾着小女孩缩进假山山洞之中,等到舒妃和宫女走过去之后才缓缓呼出来一口浊气。 “红孩儿,你又是个什么身份?看你不用干活到处乱窜的模样,肯定不是普通的宫女,不知道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她撇着嘴,委委屈屈道,“我不是红孩儿,我是紫月公主。” 显而易见,顾判被这个本应该出现在动画片里的名字搞得有些吃惊,愣了一下才道,“你爹是当今皇上?” “父皇……” 顾判直接打断她的话,毫无诚意随口就道,“哦……这么说的确是我弄错了,我应该向你表达一下歉意。” “你确实不是红孩儿,而应该是小马宝莉……。” “呵,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他几乎忍不住自己的笑意,“又是小魔仙,又是独角兽,认真算起来的话,你们其实都应该是异闻事件,生在宫廷之中的异闻事件。” 他真的就低低笑了一阵,然后才又正色道,“不要害怕,我初来乍到,人地两生,难免会有些紧张,所以才会跟你开个小小的玩笑,下面我们开始说正事,你住在哪里?是一个人住吗?” “我,我住在栖凤轩,那里除了我,还有李嬷嬷她们。” 顾判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是你的贴身侍卫?” “你不是……” “我自封的,现在已经是了……再说我不是,小心我揍你。” 顾判扬了扬拳头,直到她点头后才又放了下来,“那你能出宫吗?” “不能。” “呵,你看看我这砂锅大的拳头,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她又要哭了出来,然后被硬生生压了回去,“我现在真的不能出去。” “那好,现在带着我去你的寝宫,路上机灵着点儿,别让人看出什么不谐不妥之处。” “小马宝莉,为了大家能够和谐相处,我必须提前很严肃地告诉你,真的要牢牢记住我说的话,不然的话,我一旦起狠来,那是连你爹的面子都不会给的,知道吗?” 第253章 总舵主 虽然这样板起脸来恐吓一个黄毛小丫头似乎有些失了身份,但如果不这样的话,顾判认为自己还真就没有更好“融入”当下环境的办法。 他于是便又冷冷重复了一遍,然后问道,“我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小姑娘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来,“我知道了。” “很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前往你的住处吧……你很不错,知进退,明事理,是个值得表扬的好孩子。” “嗯,最好你先让我弄明白这里的侍卫都穿什么衣服,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规矩两字,在别人的地盘上混,最好还是要遵从别人制定的规矩,所以说先要在制服穿戴上面达成统一。” 紫月公主仰起脸,“你是那些故事里面行走江湖的大侠吗?” “大侠?不不不,大侠已经不足以称呼我,你应该叫我巨侠。” 顾判微笑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天地会总舵主,姓陈名近南,为人行侠仗义,专做反清复明的大事,江湖上的朋友都说……都说那个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你个小丫头竟然没听过我的名号?” “我……我真的没有听说过。” “行,没听过就没听过吧,这很正常,我也不怪你,毕竟你是会魔法的小马宝莉,咱俩不在一个片场。” 顾判随口忽悠着,跟着紫月公主很快钻进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小房间,在里面搜寻了一番后便又忽然变了脸色,“我让你带我去找侍卫的住处,你把老子领到太监房里面做什么?” 她嗫嚅着道,“侍卫们的住处离这里很远,我怕,我怕走到半路你被人现了,就会一怒之下杀我。” “唔……这解释很合理。” 顾判很快摸出来一套太监所穿的衣服,收起黑甲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道,“得,太监就太监吧,大丈夫能屈能伸,想不到我堂堂天地会总舵主……” 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竟然真有机会做成了落樱神斧顾公公。” 片刻后,名为许明月的紫月公主怀里抱着那只雪白的小兔子,缓缓在前面走着,而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位缩手缩脚,低眉顺目的太监,在皇宫之中左拐右拐一路穿行。 路上不时能遇到其他的宫女太监,远远看到便跪地请安,许明月便也绷着脸,最多只是淡淡点一下头,算是回应。 “你们家可是够大的啊,话说你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小姑娘,这么冷的天的不在屋子里读书写字,刺绣女红,反而大老远的跑去去逮兔子,还有没有一点儿公主的高贵矜持了?” “跑出去玩也不知道带上宫女侍卫,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你听说过小金鱼的故事吗,也多亏了你碰到的是我,这样一位温和良善、为国为民的侠之巨者。” 待到前后左右没人的时候,顾判也就收了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又开始板起脸来训斥低眉顺目的小丫头。 许明月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是偷偷甩开贴身服侍的宫女从殿里跑出来了不错,但这可是大魏的皇宫,怎么想也想不到会在后花园里面遇到这么一位怪人啊。 还怕她遇到坏人,他可不就是最大的坏人吗? 不过听他说话倒是挺有意思的,他从头到尾也没有怎么伤害她,也许,他说的其实都是真的,真的是为国为民的巨侠? 她正在有些出神地想着,忽然间便看到前面拐角处转出来了一行人,不由得便当即变了脸色。 “舒妃,是舒妃娘娘又回来了。” 她语飞快说着,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顾判也皱了眉头,“躲是躲不过去了,你就正常跟她行礼问安,本座……” “唉,本座,本座也他娘的能屈能伸……” 许明月嘴唇翕动着,很有些畏缩地小声道,“那个,我是那个,我是嫡公主,是不用跟她一个侧妃问安的,就是陈巨侠你……” “你放心,陈巨侠能屈能伸,这是身为一个男人天生就具备的本能生理品质。” 一行人越走越近,舒妃脸上早早便露出来温柔似水的笑容,“哎呀,真的是好可爱的小白兔呢,这是公主自己养大的么?” 她快走几步来到近前,也不管许明月身上都已经结冰的泥水污渍,解下自己身上的皮裘大氅,就准备给许明月围上。 “这北风刮在脸上跟刀割的一般,公主要是觉得冷啊,不妨先披上我这大氅,暂且防风保暖。” 许明月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表情,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我倒没有感觉特别冷,更何况一见到舒妃娘娘的笑容啊,突然间就感觉身上很热乎呢。” “哎,公主如此一说,我还真的是心花怒放了呢,我这几日新学会了两种羹汤的熬法,赶明儿少不得要让公主给品评一下,也好一并改进。” 在舒妃身后,随行的宫女太监早已经跪了一地。 顾判缩在许明月身后,同样屈膝低了下去。 只不过他的膝盖距离地面还有着一寸的高度,全凭强悍的肉身与力量支撑住了全部的身体重量。 膝盖不着地,就不算跪下。 正有如窃书不是偷书,江湖人的事情,屈膝同样不叫下跪,完全不需要向这些深宫中没见识的女人解释。 只是这个“姓舒名妃”的女人,还真特么的能说啊,看样子,她作为一个名义上的长辈,竟然是想拍小丫头的马屁? 但话说回来,你大冬天的在外面拍,就不怕小马宝莉冷吗? 没看见这小丫头都开始打起哆嗦了? 好在舒妃还算是比较知趣,并没有说太长时间便和许明月告别,临离开前还多看了顾判一眼,以为这是许明月那里新进的太监,随口夸赞了两句后,还赏了一小锭金子给他。 “你在那儿哆嗦个什么劲儿呢?披着人送给你的大衣,手摸着也不凉啊。” 目送舒妃离开后,顾判摩挲把玩着手上的金锭,悠悠叹了口气道,“这姓舒的姑娘啊,也是个会做人的。” 许明月道,“我那不是冷,是紧张害怕。” “别怕……你就放宽心,只要我不暴露,不被围剿追杀,你的性命就能得到保障。” 顾判很是淡定地道,“而且以本座的自我修养,演真扮像是最基本的素质,一般人很难现破绽。” 他不说话还好,说完后却听到许明月带着哭腔道,“可是,可是我现在才现,陈巨侠你在扮演太监,但下巴上还长着胡子啊,虽然只是很短很短的胡茬,但那的确是胡子啊!” 第254章 陈公公 下巴上长着胡子的太监!? 顾判顿时就愣住,伸手从自己的下巴上抹过,一股焦糊的味道过后,脸上已经是光洁一片,再见不到一根胡须出现。 做完这一切,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一直低着头,但最后接那锭金子时却是抬了一下脸的,这么说,那位舒妃还是有可能看见了?” “我,我不知道。” “这女人嘴巴大吗?逼事儿多吗?” “我不知道,跟她接触不算很多。” 顾判思忖片刻,又板起脸,冷冷说道,“这样吧,为了你我的人身安全,你跟我说她住哪儿,干脆这就带我过去认个路,潜进去把她们都砍死算逑。” 许明月眼圈儿一红,终于忍不住直接就哭了出来,“你不是说自己是陈巨侠吗,怎么还会做出这种滥杀无辜的事情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都不懂?” 顾判原准备再吓她一吓,但眼瞅着惊吓值已经过量,便缓和了表情和语气道,“行了,看在你那稚嫩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先不追究她看到我脸的责任了,不过你要记住,如果因为她从中作梗,让本座游览皇宫的计划泡汤,她绝无幸免之可能。” “我知道了。” 许明月重重点头,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拼命吵架,一个在拼命叫她找机会逃走,再让父皇派人来捉拿这个陈巨侠,另外那个则拼命阻止,叫她千万别因为冲动而惹下大祸,造成无法挽回的惨痛后果。 最后的最后,还是那个名为从心的小人真正占据了上风,几乎完全控制了她的思想。 按照许明月的理解,既然他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到皇宫深处的后花园里,就说明整个宫中戒备森严的防御力量在他面前形同虚设,平日里看起来很厉害的大内侍卫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若是惹怒了这位,真像他说的那样一拳把人砸成两个小饼饼,说实话不用多,只要让他砸到几个关键人物,怕是整个朝廷都要大乱。 更深一层去想,如果让暴怒下的他摸到了父皇的身边,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说,为了大魏的安危,也为了父皇母后的安全,许明月暗暗咬牙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这位陈巨侠稳住,至少不能给他在禁宫之中大开杀戒的任何理由。 与舒妃分别后,许明月觉得自己的运气似乎突然间变好了很多,接下来直到回到自己的凤鸣殿,整个路上都没有再碰到任何一个有分量的人物。 至于那些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太监宫女,一见到她过来便早早地低头退让,跪伏在了路边,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自然也不会对顾判产生任何的怀疑。 “紫月殿下回来了!” “奴婢恭迎公主殿下。” “奴婢给公主请安。” 人还未至,栖凤轩的外门便轰然大开,两排宫女小跑着出来,忙不迭地请安问好,又把人给迎了进去。 顾判跟在后面左顾右盼,欣赏着栖凤轩内典雅别致的建筑风格与景色,然后跟着许明月直接就进了待客的正屋。 然后等她屏退其他人后,他随意就找了张椅子大马金刀坐了下来。 “你们这些人啊,整天在那里跪来跪去,说些循环往复的客套话,累不累啊。” 许明月眼瞅着也明显松了口气,却还是站在那里答道,“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是不能破的。” 顾判点点头,“规章制度嘛,理解……丫头,有酒没有,给叔弄一坛来解渴,顺便再让人做些大鱼大肉的菜品,我饿了。” “是。” 他说的理所当然,她应的竟然也理所当然。 自家的要求已经得到满足,顾判却是猛地一挑眉毛,“哦?你一个还未真正成年的小姑娘,竟然也能饮酒?你爹就不管管?” 许明月嗫嚅道,“父皇他,有时候也会让我陪着饮上几杯的。” “唔,去吧去吧。”顾判一摆手,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是真的饿了,也累了。 自从那日与蛤蟆蟾岙一战之后,接连又经历了与刘传檄交手,被阴落井,会面红衣珞羽等等一系列事件,不论是从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疲惫到了极点,急需一点酒精的麻醉才能够睡去。 而且自打野刀升至三级,又不讲道理动用储备已久的巨量经验值,将乾坤借法与引元焠体法提升到他也看不懂的境界之后,他的心态也随之生了一些转变。 毕竟是能够刘传檄激斗许久不败,也敢和两个娘娘掰腕子的人了,再面对以前会觉得恐惧担忧的情况问题时,自然而然便心宽了许多。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知识储备”更深了,和人讲道理的能力变得更强了,高度层次在那里摆着,所以说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低调,但在面对实力不足以碾压他的人时,绝无可能因为对方的意志想法,而被迫去一直伏低做小。 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但只要你够强,那不管到哪座山头,都可以去唱自己那歌,非常简单易懂的道理。 许明月很快叫来一个宫女,几句话吩咐下去,不多时便摆上来一桌极为丰盛的席面。 在有外人在的时候,顾判也就恢复了自己“公公”的身份,抱着从别处顺来的一柄拂尘,站在许明月身后看着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不过只过了不到半刻钟时间,她便直接撂下了筷子,对着旁边的宫女和小太监道,“我吃饱了,把这些菜都撤下去......你们几个把那间最大的屋子收拾收拾,给陈公公住,” 宫女太监刚刚准备上前收拾席面,却又被许明月直接拦下,“别撤了,这桌席面啊,赏给陈公公吧。” 顾判当即躬身施礼,尖着嗓子道,“谢公主赏赐。” 紧接着他便转身去搬椅子,把旁边侍立不动的小宫女和小太监看得是目瞪口呆,暗道这位莫非是陛下身边新得势的大太监么,在备受陛下皇后宠爱的紫月公主面前也挥洒自如,毫不拘束,实在是他们穷极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 许明月眼看着顾判已经将板凳拎了过来,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道,“给陈公公赐座!” 不管是顾判所在的上一个时空还是现在,有眼色,会拍马屁的人总是不可或缺,这是人之常情,也是阶级社会所不可避免的情况。 是以根本就用不着顾判自己动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机灵劲儿的小太监便将椅子抢了过来,小心翼翼放在了许明月对面的位置,还呼呼拉拉用袖子抹了一把椅面,才服侍着顾判缓缓坐下。 咔嚓! 当顾判一口咬碎第一块骨棒时,许明月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便捏紧了自己的衣服,向着左右各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我这身上的衣裙脏了,要去换身衣服……还有,你们都别在这儿杵着了,在门外候着便好,这么多人在这儿看着,陈公公他吃饭该得有多拘束啊。” 第261章 人在蒙古 刚下航母 顾判端坐在桌前,面无表情一口口将冰凉的酒水灌进腹中,心神已经飞到了极远的地方。 魏朝境内是地涌黄泉,百鬼夜行,北方草原则已经改天换地,狼族为尊,不说那些面对异闻时根本没有太多反抗能力的普通人,即便是他,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以前他总是觉得,他现在就像是在跑一场单人单程的马拉松,跑得慢不要紧,重要的是稳健,只要能一步步慢慢去叠打野刀被动,终归是能将自身给强化到不惧绝大部分危险的程度。 但现在这句话也许并不适用了,因为现在的情况似乎生了变化,正在进行一场关乎自身性命的赛跑,他必须要拼尽全力,不然很有可能分分钟就会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选手给挤出赛道。 更可怕的是,甚至没有人告诉他,这场关乎生存的比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宣告结束,也许有一天,当他跑到自认为的终点,才现早就有更加厉害的家伙正磨刀霍霍,系好了餐巾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顾判忽然想起上一个时空听过的那句话:想要预测未来,最好方式就是去创造未来。 没有办法,这一方天地已经没有所谓的稳定,更不会去在乎一个普通棋子的死活,但是却会给强者以最大程度的优待。 所以说,他如今正在面对的,是一个正在开启惨烈变化的时代,也是一个强者崛起的时代,它将会夺走平庸者的未来,并将之赠送给更加强大的生灵,不论是人,还是异类。 狼岐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安安静静等待着这位国师大人饮酒,思考,再饮酒,再思考,不敢制造出一星半点儿的声音。 狼岐自灵智初启便现,自己和那些同类有所不同,那就是他会怕痛,更是怕死。 这是一个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 最开始狼岐认为这是缺点,和族中那些骁勇善战,勇猛精进的同伴比起来,他就是个活生生的废物,经常性地被他们看不起,甚至是随意嘲笑。 但就在那个恐怖的血腥之夜,他忽然现,那些勇猛好战的同伴竟然死得差不多了,冲的越快,就死得越快。 虽然在狼王的亲自出手下,金帐王族的那些人类高手最终被击溃、虐杀,但那些已经死掉的同族,终究是不能再活过来,无法享受到胜利的果实,也无法再欣赏到草原乃至于更遥远地方的美景。 从那夜之后,他就变得更加怕死,也更加胆小,不想再继续征战厮杀,只想给自己弄一块牧场领地,过那种想吃牛吃牛,想吃羊吃羊的美好生活。 可惜他的这个愿望却注定无法实现。 因为与金帐王族一战,他虽然贪生怕死,却又在战场上极善伪装,竟然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背,竟然就入了某位老狼的法眼,被授予了潜入魏朝窃取情报的重任。 刚刚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狼岐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时间便让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接下来又用了足足一刻钟时间,对接下来看似危机重重,实际上想明白后觉得非常安全的任务进行了规划。 最终完成的行动计划完美切合了道家无为而治的思想理念,那就是以最不起眼的身份混入大魏国境之内,然后…… 还要什么然后,肯定没有然后了。 只要让他能隐藏起来,能过上那种小酒加肉的生活,什么狼王之令,什么圣/战南征,说实话都只能算是个屁,放了也就完了。 但是,让狼岐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渗透侦察行动竟然是一次大行动,受命需要潜入魏朝的并不是他一头狼,而是有几十头狼。 更加悲惨的是,他被分配在了狼牙领导下的小队,而且好巧不巧还要负责大魏京畿要地的勘察工作,真的是让狼难过不已。 更何况狼牙还是个狂热的黄金狼族独尊独大分子,南下见到魏朝境内的花花世界后,顿时就急红了眼睛,满心里想的都是占领、虐杀、掠夺…… 狼岐苦不堪言,却又不敢多言,就是想偷偷逃跑都没有机会,因此只能是一路被狼牙携裹着来到了大魏京城,并且又直接闯入到了皇宫大内,一头撞到了这位让他几乎生不出什么反抗之心的大魏国师手中。 “你们金狼王麾下,究竟有多少可化人形,可堪一战的狼族战士啊?” 狼岐正在出神地想着,耳边忽然响起顾判的问话声。 他一个激灵,当即恭声道,“回禀国师大人,此事小的也不清楚,不过在小的出前,据本族某位大将军所言,狼王麾下已经展到狼族披甲骑士共计二十万,各个都有战狼骑乘,可横扫天下一切胆敢反抗之敌。” 顾判猛地挑起眉毛,不由自主便叹了口气道,“二十万可以化为人形,甚至还配备狼骑的战士,你们咋还没有征服全世界呢……我特么的也是人在蒙古,刚下航母,圈内人士太多,匿了匿了……这么看起来就算是草原狼,也是会分享你们钢鞭的故事,吹牛逼不打草稿啊。” “士奇啊,你转转自己的狗脑子好好想想,你们所有族众加起来到底有二十万没有,还披甲执锐二十万,真当我这大魏国师是假的吗?” “这……”狼岐真的开始以顺时针为方向飞快转动脑袋,片刻后有些怀疑地道,“小的也不知道,不过这是一位金狼将大人所言,小的看许多族众对此也是深信不疑。” 顾判伸手拍了拍狼岐毛绒绒的大脸,很有些怀念地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装逼会上瘾,说谎也会上瘾……你成功的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个名为逼乎的组织,里面啊,据说也是人均985,个个年百万,有意思的很啊。” “在那个组织里啊,标注自己为本科秀才的人数啊,比那个国家自立国以来所有本科秀才加起来的数量,都要多出几乎一倍之多,你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呢?” “所以说啊,你最好还是不要把你们那个所谓大将军吹牛逼的话当成事实,不然我若是真信了,明日便会调集八百万剑仙,一路御剑北征,杀你们个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顾判悠悠叹息着,真的回想起当初无聊时所做的一个简单到极点的算数题,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忽然间也随之变好了许多。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说要杀谁个血流成河!?” 忽然间,一道冰冷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听起来充满满含着愤怒与杀机。 第315章 天地无极,红炎大爆 灰色混沌雾气还在弥漫,朝着四面八方扩张。 又观察了一段时间,顾判忽然现,这些灰雾的出现和他并无任何关系,纯粹是因为“小公子”爆展露力量后,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引动了门内异动,将灰雾也带到了人世之间。 这还不算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很快便又现了另外一个秘密,那就是不论是忽然呈现恐怖巨人观的“小公子”,还是在高空中飞翔盘旋的三头龙兽黑影,似乎都不是本体,而应该只是承接着其本体力量的某种载体。 在上一个时空的游戏或者小说里面,对这种行为还起了许多好听的名字,比如投影、分身、魔种、神子、化身、降临……等等等等。 他很想知道,这些东西能够将力量从门内传递出来的机制原理到底是什么,如果把这些暂时命名为分身投影的家伙做掉,到底能不能给他提供经验值和生命值的加成。 除此之外,他更想知道,这些家伙投影降临世间,直接出现在他的身边,到底是巧合,是它们故意为之,还是因为他幽都守门员的身份认证,所以没得选择直接就被锁定在了以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的一定区域之内。 如果是因为幽都守门人的身份,从而被迫成为了接客老鸨之类的角色,他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mmp不知当讲不当讲,要是忍不住了想讲,又该冲谁去讲。 轰隆! 数丈高的“小公子”终于冲破了混沌灰雾对它的束缚,抬起黏腻长裙下那双犹如被泡的惨白黏腻粗腿,狠狠朝着他所站立的位置踩了下来。 与此同时,高高盘旋于天空的三龙兽阴影厉声咆哮,双翅划破大片灰色雾气,轰炸机般俯冲盖压下来。 “来得好!” 顾判深吸一口灼热的灰色雾气,吐气扬声一声暴喝,双手倒拖双刃大斧,整个人化作一道璀璨耀眼的红色流星,不闪不避、正面硬刚,朝着自头顶上方碾压下来的阴影直冲过去。 自从在中栗府姜氏庄园与神迹刘传檄一战之后,自从落入井内借助幽都之门再次大幅度强化身体,增强实力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全力爆出自己所有的实力,更没有不计代价去压榨自身有拥有的潜力…… 此时此刻,面对着两大敌人居高临下的攻击,他莫名感觉自己胸中沉寂许久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体内不知道憋闷了多长时间的力量喷薄欲出,只需要一个节点便会尽数朝着天空爆。 “杀了你,就相当于毁掉了那把关门闭户的锁头!” “想杀我,就凭你们!?……天地无极,红炎大爆!” 漆黑夜幕下,沽陵城向西十五里,张家村再向西五里,是一片生长在乱坟岗上的密林。 北风呼啸,卷起大片松散雪花,自树上落下,又纷纷扬扬落在密密麻麻的坟头上面。 毫无征兆的,冰冷的空气似乎出现了道道扭曲波纹,随后波动越来越大,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在炽热阳光下不断膨胀变化的肥皂泡,不知何时就会啪的声碎裂开来。 忽然间,一缕猩红颜色出现在扭曲波纹的中心位置,随后迅扩展至整个乱坟岗上空。 下一刻,被染成红色的“肥皂泡”炸开了,剧烈的爆炸瞬间将整个密林笼罩在内,强的冲击波将大片树木连根拔起,猩红火焰深海巨浪般朝着四面八方涌去,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粗壮火柱。 许久后,天崩地裂般的响动才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静静燃烧的红炎,随着呼啸而过的北风忽高忽低,变幻出种种形态。 一道浑身被狰狞黑甲覆盖笼罩的身影自火焰深处缓步走出,一手倒提着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另一只手托着一尊濒临破碎的黑玉三头龙兽雕塑,一步步来到还未被红炎侵袭沾染的雪地上,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加朝着沽陵城的方向赶去。 ………………………………………… 朱昝从张家府邸后面出来,沿着雪地上清晰的脚印,一路向前追踪,不多时竟然现自己来到了沽陵城下。 脚印就在城门入口处消失不见,但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现,脚印的主人应该是顺着大路进入到了城内。 天色已经开始亮,朱昝缓缓来到紧闭的城门之下,凝神打量着这座夜幕下安静沉睡的城市,隐隐感觉到有一种隐藏得极深的恶意扑面而来。 仿佛他马上就要踏进的地方,并不是人类花费了数百上千年才开辟出来的安全聚居地,而是一座遍布危险与恐惧的血腥炼狱。 他顿时惊疑不定止住脚步,不敢再向前一步,站在距离城门数十步外小心观察着内里的动静。 忽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顿时紧张得几乎横刀暴起,直到听到自家百户大人那熟悉的声音才长长呼出一口白气,将一颗砰砰乱跳的心重新放回到胸腔之中。 天色已然大亮,顾判和朱昝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从远处官道上挑着各种货物的百姓聚集而来,等待着城门的开启。 随着时间的推移,城门外聚集的人们越来越多,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都在用不同的方言大声交谈,各自计算着能卖出多少货物,又可以买多少年货回家,不时夹杂着欢声笑语与唉声叹气的声音,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座城池似乎已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同,正在散着阴森死寂的气息。 城门被守卫士卒打开了,刚刚还聊得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飞快排好队伍,一个个快步从门洞中走过,很快便分流融入到沽陵城的各个街道之中。 “你就不要跟我进去了,留在外面注意观察,重点是看这座城内外有没有出现一种灰色雾气,如果有,记得千万离雾气笼罩的范围远一些,我有事情会给你信号……灵引,注意保护朱参事的安全,其他情况下,你就听他命令行事,明白了么?”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从朱昝手中拿回血书,悄无声息跟上了一对推着独轮车入城的中年夫妇,而在他身后,则是一对鲜衣怒马,劲装披风的江湖侠侣,听上去是要趁着年节回到门派,结束历时月余的江湖游历。 第319章 所见不同 杀猪般的惨嚎直上云霄,也不断冲击着顾判几乎要忍耐到极限的耳膜。 他是没有想到,一个人的肺活量竟然可以大到如此程度,而且这俩货不分男女,嗓音竟然可以保持如此长时间的尖利嘶喊而不见沙哑,简直到了让他这个旁观者都无法忍受的程度。 啪! 啪啪啪啪啪! 刹那间不知道多少记耳光甩下。 嗯…… 入手处光滑细腻,富有弹性。 这真的是充满生机与活力,充满胶原蛋白的年轻女人的身体。 只可惜如今的外在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让他无法生出任何旖旎动人的情绪。 好在将两张英俊美丽的面孔毫不留情打成猪头之后,他的耳朵终于清净了,可以和他们进行稍微正常一点的言语交流。 “我救了两位一命,你们就不想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说些什么吗?” 顾判稳稳站在一条缺皮少肉的大腿上面,居高临下望着两人,面上露出一丝看起来有些阴冷的笑容。 两人惊魂未定,那男子大口喘息了许久后,才结结巴巴道,“在下直隶府金刀谢家弟子谢篆,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赵纭芳,谢过大侠救命之恩。” “救你们一命对本座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不值一提。”顾判低下头,凝视着两人肿胀如面团的脸颊,淡淡说道,“但是啊,对你们自己来说,就是生与死的差别,你们说对还是不对啊?” “是是是,大侠对在下夫妇的大恩大德,谢篆永生难忘,若能从此处脱险,当结草衔环,誓报大侠救命之恩,至死不忘。” 顾判看了看在树下趴伏不动的人面巨蛛,叹了口气道,“行了,我倒不需要你们对我有多么感恩戴德,我只需要你们如实告诉我,自己入城之后的一应经历,包括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事无巨细全部都说清楚,明白吗?” “明白,明白!” 两人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那男子刚想开口说话,便被身边女人陡然出的一声凄厉尖叫弄得浑身颤抖,顿时就忘记了到底该从哪里开口。 “这是,这是……这是蛛网啊!” 赵纭芳拼命哭喊挣扎着,也不管自己身无寸缕,一个劲儿地朝着顾判所在的位置挤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哭号不止。 “闭嘴!”顾判抬起手臂,停顿片刻后却有些无奈地又放了下来,实在是因为这个女人已经被他扇成了猪头,再打下去的话,真的到了就连她妈妈都认不出来,让他都于心不忍的程度。 “我最怕蜘蛛了,最怕颜色鲜艳的蜘蛛,这根本就不是大树,就是蛛网结成的啊!” 哭号到快要岔气的女人将头抵在顾判的腿上,呜咽着喃喃自语着,也让顾判猛地眯起了眼睛。 “闭嘴,你说什么是蛛网!?”顾判又是一巴掌落下,直接让她差点儿一口气噎住,“你现在马上告诉我,到底什么是蛛网结成的!” “就在这里,就在我们脚下……”她浑身颤抖着,死死抱住顾判的一条腿,又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我现在才注意到,我们这棵大树,全部都是由一条条蛛丝缠绕形成,它根本就不是树,它就是由蜘蛛腿和蛛网结成的陷阱!” 她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低声泣道,“我从小就怕蜘蛛,也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棵由蜘蛛腿和蛛网组成的大树存在,这树干根本就是一根粗壮的蜘蛛腿,还有这些枝条,就是一条条蛛丝,它们在朝着我扑来,我害怕,我好害怕……” “什么蜘蛛!?”和她一起的年轻男子瞪大眼睛,指着身下的树干不可置信道,“我从来都没有看到哪怕一条蛛丝,这分明就是一个人头骨编织而成的京观大树!” “都别吵了!” 顾判终于按捺不住,又是狠狠两巴掌落下,真正让歇斯底里的两人平静下来,这才平静了语气问道,“在你眼中,这是数不尽的蛛丝,然而在你眼中,这是人头筑成的京观?” “大人,他说谎,这分明就是一棵蛛网大树陷阱,在树下,还有一条长着八只头颅的巨大蜘蛛盘卧在树下,等着将我们活吞入腹。” “不对,她才是在胡说八道!”男子低声叫道,“我根本就连一条蛛丝,一头蜘蛛都没有看到,这根本就是一个全部由人头骨垒成的树状京观,在树下面……在树下面还有一张巨大的鬼面,在抬头看着我们!” “是蜘蛛!” “是人头!” 啪啪! 顾判毫不犹豫又是两记耳光甩了下去,待到他们终于安静下来后,很是认真地道,“你们分了吧,别特娘的在老子跟前吵吵了,休书一写,娘家一回,比什么都强。” “呼……”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仔细观察着身下由新鲜血肉和残肢断臂组成的大树,以及树下那头半间客房大小的斑斓蜘蛛,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对男女,眼中所见景象截然不同…… 在男子眼中,所看到的是人头京观和伏地鬼面,而在女人眼中,所观所见则是一头巨型蜘蛛,以及由蛛丝结成的树状陷阱……… 顾判很难说他们两人到底哪个是对,哪个是错,因为在他本人眼中,看到的景象完全就是这对男女的结合体。 既有蜘蛛,又有人头,既有蛛网,又有鬼面,根本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你最怕蜘蛛?” 思忖片刻后,他揪住女人的头,在她耳畔问道。 在得到相当肯定的答复后,他一把将女人甩到身后,又用相同的方式问了男人一句。 果然,他又得到了和自己所猜测并无二致的一个答案。 如此看来,情况已经相当明了,不需要再存在任何的争议。 这对江湖侠侣所看到的,基本上就是他们自己心中最为恐惧的事物,女人怕蜘蛛,视线所及到处都是蜘蛛结网,男人不知道有过什么经历,怕的是尸体和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所以在他眼中遍地都是相关的东西。 而顾判再转回到自己的感受时,就觉得比较奇怪了,并没有在眼前呈现出他自己最为恐惧的一幕景象,而是将这两个感情濒临破碎的家伙的视角硬生生代入到了他的眼中,给他呈现出了一幅诡异的混合景象。 第320章 血色荒原 站在树冠之上,顾判心中着实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制造出他所恐惧的场景? 难道是因为他的实力层次太强,所以盘踞此地的异类无法窥破他的思维屏障? 还是说在他心底,因为身死魂穿的缘由,一直以来真正恐惧的东西层次太过高深,已经步入到了有无哲学层面,所以导致了异类无法实现场景的加载?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顾判已经有些烦了,便放弃了更深一步的思索,将注意力转回到当下的局面上来。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本老老实实一动不动的陋狗,然后将它翻开到第一页。 这玩意在他看来虽然没有太大的用处,不过在眼下这种思路枯竭的情况下,说不定确实能从这个话痨口中得到些许有用的信息,给他带来破局的启示。 男人和女人看到顾判的举动,简直要惊呆了,他们怎么都无法想到,这位高人竟然淡定至此,面对着从未见过的大危险大恐怖,非但没有抓紧时间寻找脱身之法,反而拿出一本看上去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书看了起来,真的是艺高人胆大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在经过了一系列的侦察探索后,顾千户终于触碰到了这座城池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恐怖景象,并且义无反顾闯了进去,还顺手从危险幻境中救下了两个没什么本事,只知道捂着眼睛哭号的蠢货。” “顾千户用巴掌和拳头好生将两个蠢货安抚下来,静心思考为什么会出现如此情况,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千户大人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想到了他最忠诚的仆人,最可靠的属下,最有力的助手……没错,说的就是本书,脚踩黑暗,心向光明的鲜血陋狗!” “陋狗一直紧紧跟随顾千户的脚步,唯千户大人马是瞻,以千户大人之命令为己任,思千户大人之所思,想千户大人之所想,急千户大人之所急,千户大人指向哪里,陋狗就毫不犹豫冲向哪里,千户大人不让做什么,陋狗哪怕是死,也绝不会逾越雷池半步,绝对的令行禁止、听令景从……” “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这里到底在生什么事情,而不是看你在这里拍那些没用的马屁。”顾判眼瞅着一行行血色字迹瀑布般在书页上流淌,眼中红炎无法抑制地向外爆射,将手里的破书烤的更加卷曲变形,鲜血又开始滴滴答答向外流淌下来。 唰!!! 书页上的字迹瞬间消失不见,整本书在这一刻爆出璀璨的血色光芒,许久后才渐渐敛去,同时在空白书页上面重新显露出一行行新的文字。 “顾千户登高望远,却现自己目光所及之处尽数被层层迷雾所笼罩,无法看清背后隐藏的种种真相,但是,丰富的经验和出常人的感知能力让千户大人现,在这座城池的中心位置,名为郡守衙门之所在,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顾判刚刚读完,便惊讶地现这段文字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篇密密麻麻的重复大字。 “千户大人,救命!!!” 救命……救命! “我知道了,你现在就回我怀里缩好,只要我不死,你就绝对没事。” 顾判深吸口气,顿时便明白了一开始血书陋狗顾左右而言他,猛拍马屁而不讲实情的真正原因,结论就是这货的确可以通过某种诡秘手段去收集到情报,但是,在遇到某些比较厉害的异类时,陋狗搜集情报的动作便会惊动到对方,从而大概率引起敌意和攻击。 更重要的是,陋狗这货纯粹只在忽悠上是一把好手,真正临阵对敌的话…… 他不用细想便知道这货有什么手段,无非是用鬼影火烛先制造幻境恐吓对方,然后甩开两条鲜血淋漓的大长腿托着书册本体就逃,实打实的没有半点儿正面对敌能力。 将瑟瑟抖的血书陋狗装进衣服里面,顾判深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伸手从背后拔出了那柄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 陋狗已经触动甚至是激怒了盘踞在沽陵城内的异类,针对他们的攻击怕是马上就要到来,只是不知道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起第一波进攻。 树下,巨型蜘蛛高高昂起脑袋,一对眼睛死死盯住居高临下朝它望来的顾判,身体飞快向后缩回一段距离,盘踞在客栈后墙,滋滋喷吐出大量的蛛丝,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面雪白的大网。 它似乎本能地察觉到顾判的威胁,因此一开始便放弃了咄咄逼人的姿态,反而采取了防御的态势。 但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顾判已经失去了更多的耐心,数十道肉眼无法看清的猩红丝线一闪即逝,紧接着一道森寒光芒划破虚空,从它的头顶没入,又自后退钻出。 蜘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那张客栈掌柜的面孔上顿时露出疑惑、惊讶、恐惧混合在一起的表情,最终却又尽数转化为愤怒。 啪! 巨型蜘蛛人面上的表情凝固了,身体刹那间化作星星点点的碎片,迅消散在血色月光之中。 咔嚓! 又是一道包裹在重重猩红烈焰中的寒光闪过,在一男一女惊声尖叫中,那棵大树被一分为二,轰然砸落地面,溅起大蓬灰尘。 顾判稳稳落在地上,一手一个将几乎被吓呆了两人平平放好,随后转头看向正在变得虚幻的客栈三层小楼,悠悠叹了口气道,“这样看来,事态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话音未落,整个世界突然间变得虚幻起来,客栈、后院,还有那棵结满了人头的鲜血大树开始迅变淡,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原本沽陵城的街道建筑,视线所到之处反而变成了一片被血色光芒所笼罩的的无尽荒原。 那对年轻人胆战心惊看着眼前的景象变幻,不由自主朝顾判的身体更加靠近了一些距离,尤其是那个年轻姑娘,几乎整个人都要靠在了他的身上。 顾判没有回应情侣心惊胆战的询问与求助,而是面色严肃看向了正南方向,血色荒原与黑暗夜空相交的地平线。 第333章 补完 顾判屏气凝神,侧耳静听,默默消化着刚刚得到的消息,有些暂时记不下来或是不太明白的地方便先让陋狗充当存储器,把所有内容尽皆写在了专门的空白书页上面。 这些都是宝贵至极的情报信息,就算是他自己将来用不着,等此间事毕,他回到大魏京城之后,想必珞皇妃会对这些东西很有兴趣,也算是他身为缇骑千户,所做的一点日常探查侦秘工作。 顾判一边听着,一边按照从她身上搜出来的秘法去暗暗尝试修行,结果片刻后惊讶地现,这玩意好像真的能够在他体内运作下来。 虽然他完全感知不到她话里不止一次提到的什么神力,但这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因为他体内有烈焰掌热流,还有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真气,用它们来替代那劳什子的神力,似乎也并无不妥。 如是运转了一个周天之后,烈焰掌热流按照新开路线一切顺利的游动结果,让他的心思更增添了些许的活络。 先他现在可以肯定,跪在脚下的这个女人是真的被迷惑了心神,将他当做了那所谓的“真神”来对待供奉,并不存在虚与委蛇请君入瓮的情况。 二来他也是有相当大的疑惑,自从他进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天一夜时间,单是动静不小的大战都搞了好几次,还破坏掉了一次阴兵过境,竟然仅仅是派了两个实力马马虎虎的女人过来送人头,一直都没有引起城中潜藏敌人的大规模围剿,这绝对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样情况的出现? 是因为制造出沽陵城异闻事件的组织人手不足? 还是说这两个女人已经是他们那里最强大的战力? 顾判想了片刻,又将那套秘法运行了一个周天,自觉掌握了七七八八之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秘法后续的内容功用上面。 他仔细研究了片刻,忽然间觉得当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怪不得这部修行秘法前面的引气导流部分如此简单,原来真正难的却是在后续的第二部分,关于天煞引灵大阵的刻画布置简直纷繁复杂到了极点。 打个比方,如果说前面第一部分的修行是让人拥有了引灵画线的能力,那么第二部分便是不分青红皂白就丢了一张残缺不全的清明上河图出来,让刚刚知道怎么画线的人将它完整地临摹出来。 最关键的问题是,特么的这幅“清明上河图”还是残缺不全的,有些地方明显缺失不见,也不知道到底是这个女人所在的组织将完整的秘法分成了多份,还是说原本就缺失不全,需要他们自己将其补完。 结合不久前刚刚从她口中得到的信息可以推测,古籍秘法原本就缺失不全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上许多。 身为一个曾经的研究人员,又在这个世界上对阵法符纹的探索趟出了新的路子,顾判忽然间就生出来一个别致的想法。 既然刻画阵法的部分内容缺失不全,那他何不尝试着去将它补全? 当然,真正将其补全绝对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工程,至少在当前,他是没有那个时间和能力,就算是有,也绝做不出这种帮敌人挖坑然后自己跳的蠢事。 他真正想要去做的,是给这女人隐藏在其他地方的同伙挖上一个坑,然后看看能不能让他们掉进去。 想到此处,他当即偷偷在书页上写下了一行字,“陋狗啊,这部修行秘法你也看过了吧,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傻狗驽钝,此书高深莫测,完全看不明白。” 顾判顿时愣住,明显从页面字里行间的语气可以看得出来,这破书是怕了,怕到了瑟瑟抖马上就会尿出来的程度,别说它大概率真的不明白,恐怕就算是明白,也不会露出半点儿风声。 不过看在它已经自称傻狗的份上,他还是决定不再过多纠缠,便平静心情接着写了下去,“算了,一看你也是那种没悟性没天赋的选手,不可能把这部秘法中缺失的部分补全……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将其补完的法子,想着借助你的力量将补完后的秘法再传给这个愚蠢的女人,再经由她的手,把它传给其他隐藏在大魏各地的所谓族人。” 唰!!! 刹那间大段大段潦草的字迹出现在页面之上,它似乎着急了,通篇都在以低三下四的语气来劝说顾判,想要让他打消这个也许会造成极度恐怖结果的念头。 不过顾判只用了一句话便将所有的规劝给堵了回去。 “我知道你个傻狗的顾虑是什么,我的确是有将秘法补完的法子,但并没有说补完后它就能顺利运转,而是……打个比方好了,就像是这个女人,她的两只手臂被我斩断了,我说能给她接好,然后却给她装了两只山羊蹄子上去,或者说她的脑子被我们打坏了,然后又给她装了一副猪脑花进去,那么,你觉得当一切就绪之后会出现怎么样的结果?”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会死人的排斥反应?” “所以说,只要你能做到,那就按我说的去做,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短暂的交流完毕,她还在那里慢慢说着,声音却一点点低了下去,面上同时露出挣扎迷茫的表情,片刻后毫无征兆突然间完全停了下来。 下一刻,一道恢弘浩大的声音在她的意识中直接响起,她身体猛地一颤,闭目静听,紧接着面上闪过一丝狂喜的表情,不由自主再次五体投地拜伏下去,口中不住低呼“真神在上、真神护佑”的话。 顾判很满意她的表现,同时也对自己的操作手段表示满意。 毕竟能够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将缺失的部分补完,除了精心钻研过鬼面和抽象两符画法的他之外,其他人还真就很难拥有这个本事。 而且从表面效果来看,补全之后的大阵看起来似乎还相当的和谐完整,完全给人一种高深莫测,该当如此的感觉。 因为不管是这女人提供的天煞引灵大阵,还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抽象符,最突出的特点便是将奥妙规律隐藏在了极度混乱繁杂之中,两者在这方面有着极强的相似性,最容易将人引入到歧路之中。 纵然在纷繁复杂程度上抽象符还要弱上一筹,但即便是在这方面的造诣很高,若是没有得到提前警示,却也很难找到其中的破绽。 更何况他还有着“真神”降临的身份加成,更是在女人心中打下了牢不可破的精神暗示印记,如此数项叠加下来,暂时性的战术欺骗效果已然达成,剩下的便是静待开花结果的时刻。 第334章 鬼喊捉鬼 悄无声息间,璀璨的金色光芒已然消失不见。 她怔怔跪在长街塌陷的深坑底部,脸上尽皆是狂热无比的表情。 纵然断臂的伤口只是被堪堪止住了流血,离完全愈合还有着非常非常远的距离,但这一切对她而言根本就只是微不足道,不足挂齿的小事。 她于死亡之后竟然亲眼见到了“真神降临”,这是多么巨大的荣耀,同样也说明了大祭司苦思修补之后的秘法真正有用,除了能够重现阴兵过境外,真的可以上达天听,沟通真神。 更重要的是,至高无上的真神竟然有神谕降下,赐下了大祭司耗尽心血都难以补全的完整秘法,这对于他们如今正在进行的计划而言,绝对是无法估量的巨大推动。 她甚至可以断言,在至高无上“真神”的亲自注视下,原本被困在最后一步的整个计划必将很快实现,到时候整个天下,都将会是古羏族的囊中之物! 女人挣扎着,从深坑中爬了上来,很快回到郡守衙门之内,消失在了一团浓郁的黑暗之中。 顾判隐于高处,看着她进了门,穿过大衙,很快消失在了后院正中央一间突兀立在那里的圆顶建筑之中。 他微微皱眉,眸中红炎凝聚,沿着她一路走过的区域再三观察感知,却仍然没有现任何有阵法刻画的蛛丝马迹。 难道,他们就像是打洞的老鼠一样,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隐藏在了地下? 他注视着那座形状像极了圆顶帐篷的房屋,愈觉得自己的猜测可能是对的,既然如此,继续在外围等待下去,并不会收集到更加有用的信息。 颇有些不舍地将最后几张鬼面符和抽象符取出,顾判一个闪身从高处跳下,轻轻落在了郡守大衙门内。 越过那道红墙,他顿时能感觉到笼罩整座城池的阴森压抑气息瞬间消散不见,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低语呢喃之声在耳畔回响,仔细倾听之下却又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是不由自主便觉得积攒的那些负面情绪正在被缓缓抽离,心情也一点点平静安宁下来。 越是朝着后院靠近,心情便越平静,脚步也变得更加轻盈,就连身上的伤痛似乎也在迅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晋入到一种空灵意境之中。 顾判穿过衙门大堂和二堂,在后宅院落门前停下脚步,伸手虚握住烙铁一般烫的斧柄,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不停给自己加强着大恐怖大危险的心理暗示。 一路行来,虽然他没有看到一个敌人,没有遭受过一次攻击,就连一直存在的阴森压抑气息都消失不见,但这种诡异莫名的吟唱般的呢喃,毫无征兆的心情放空宁静,却让更加昭示着在这里隐藏着更大的恐怖。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在整个沽陵城都陷入到恐怖气氛中时,就只有这里让人感觉到安静祥和,而且是以一种潜移默化的引诱手段使人不由自主便安静祥和起来,就算是用脚趾头去想,都知道不合常理,必有蹊跷。 吱呀……… 顾判轻轻推开了通向后宅的那扇木门,怔怔看着里面两排大红灯笼映照下,一群如花似玉的芳龄少女,个个儿穿着做工精细的漂亮衣服,花枝招展围在一个明显是大家闺秀的小姐身旁,在那里低吟浅唱,笑语不断。 看着眼前这样一幕养眼的美景,他顿时觉得心情变得更加放松愉悦起来,就连体内消停了许久的,本以为已经不会在起波澜的春香粉毒,都再一次蠢蠢欲动起来,给他轻松愉悦的心情更增添了些许热血沸腾的味道。 那位坐在绣凳上的小姐看到了门外的顾判,似乎是有些害羞地将一双盈盈可握的小脚缩入裙底,侧头含笑在其中一个漂亮丫鬟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随即低头含笑不语。 那丫鬟捏着一张香帕款款行来,站在门边抬头看着顾判,片刻后含羞带笑低下头去,“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过去呢。” 顾判只是嗅了一口从她身上散出来的淡淡香味,眸子深处红炎倏然暴涨,不得不当即闭上了呼吸,声音沉闷道了一句,“你家小姐,是个什么身份?” “公子这话问的真是有意思,这里既然是郡守府衙后宅,那我家小姐自然就是郡守大人的千金了。” 小丫鬟轻轻挥动一下香帕,捂着嘴又笑了起来。 连带着不远处那些围坐一团的丫鬟小姐都笑了起来,刹那间花枝乱颤,犹如银铃,声声入耳。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忽然间伸出手去,捉住了小丫鬟一只白嫩的小手,捏了又捏,挠了又挠,甚至还低头凑到她那娇嫩白皙的面颊旁深深嗅了几下,直到她脸红红地啐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放了下来。 “行吧,闻人嘴软,摸人手短……既然如此,我就遂了你的意,去会一会你家小姐好了。” 顾判悠悠叹息着,就这么被她领着,跨过那门槛儿,真正踏入进了那座古色古香,别致典雅的后院之中。 身侧众美环绕,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淡香扑鼻、沁人心扉…… 他安然端坐在被大红锦缎包裹的方凳上,与对面的大家闺秀四目相对,各自展颜。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此时此刻,顾判深以为然,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被一个女子的眼神真正电到的时候,这种浑身酥麻、心间微颤的感觉,真的让人回味无穷。 “公子是从何处而来,又要到何处而去啊?” 矮桌对面的小姐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杯子后一对美目与顾判对视一眼,旋即有些羞涩地移开,只低头注视着面前袅袅升起的水雾。 顾判端起丫鬟刚刚给他倒好的香茗,拿到面前嗅了一口后随即又放下,眯着眼睛答非所问道:“妞儿,你相信这个世上有鬼么?” “哎呀!这样月色明媚的好日子,公子怎么一开口就说些让人家害怕的话啊。”小姐羞笑着捂住耳朵,摆出一副不想去听,更不敢去听的模样。 “妞儿,你害怕了吗?”顾判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缓缓转动着桌上滚烫的瓷杯淡淡说道,“我怎么看着你这么兴奋呢?” “难道你是喜欢这种调调,越是惊悚恐怖就越容易调动自己的情绪,更容易达到兴奋的顶点?” “我不听,我不听,你干吗要吓人家嘛,人家的小心肝都砰砰直跳呢。” 顾判脸上笑容更盛,直接探身过去,越过桌子就抓住了小姐捂在脸上的白嫩小手,握在自己宽厚的掌心之中不住摩挲,片刻后长长舒了口气道,“某有些好奇,这种鬼喊捉鬼的情况下,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结局。” 第335章 诡异刺青 “鬼喊抓鬼?”盛装打扮的小姐又端起瓷杯轻轻抿了一口,而后拿着香帕点了点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水,向后缩了缩身体道,“我害怕了,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了。” “快走,快走!” “没听到我们小姐都说了让你走了吗?” “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刹那间所有的丫鬟都将顾判当成了仇人一般,将他围成一圈不停斥骂着,声音尖利刺耳。 顾判在这样的情况下却诡异地保持了沉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安稳如山,仿佛耳边一浪高过一浪的斥责声犹如清风拂面,毫不介怀。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慢慢低下头,凝视着桌上依旧冒着腾腾热气,在这种寒冬腊月丝毫没有冰冷下去的茶水,微微叹了口气。 呼…… 一阵阴风拂过,即便以他的体质也不由得打了个小小的寒颤,只觉得后背全是刺骨的冷意。 他没有抬头去看,心中却也知道,这些冰凉的感觉正是从那些站在身后的小丫鬟那里散出来,而不是其他。 “这里是真的有空调啊……” 顾判仿佛怕冷一般将桌上那依旧滚烫的茶水捂在了手中,又低低叹了口气道,“只是这空调没有制热功能,卖不上好价钱啊。” “滚出去,滚出去!” 嘈杂的斥骂声越来越大,最后已经犹如雷鸣般在轰隆作响。 他却还是坐在花团锦簇包裹的凳子上没有反应,安稳不动如山峦。 说实话如果被这么骂上几句,说让他滚出去就真能滚出去的话,他早就起身离开了,根本就不会好脾气忍到现在。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容易出去。 虽然在进入身后的那扇院门前就已经知道这里面有问题,而且问题不小,但他却是没有想到,进来后遇到的却并非是自己最开始所认为的问题。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当他站在门外时,所观察所推测的问题并没有太大错失,但就在踏入门内之后,却在他毫无知觉、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出现了难以预料的变故。 这种变化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他被困住了,而且在真正寻找到破局的方法之前,抡起斧头将这几千只鸭子干掉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蒙头闭眼杀人硬闯的话也许有用,但更大的可能是没有用,反而会将自己在这里陷得更深,更加难出去。 “从那个女人口中得到的情报是残缺不全的,至少没有关于这里的任何描述……” “最大的可能还是连她也不知道后院内会有这样的机关陷阱,只不过不会因她而开启罢了,还有进入衙门后听到的低语呢喃声,也是导致了这一切的原因之一……这就是轻敌大意所造成的恶劣后果,让自己不得不进入到最为厌恶的解谜环节。” 顾判收起毫无反应的血书,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视线一一从那些焦躁不安的丫鬟身上掠过,虽然每个人都还在尖声重复着简单的声音,但他已经从她们那里完全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就如同一具具在高温下开始腐烂的尸体,唯有阴冷**的气息从她们体内散出来。 在头顶大红灯笼的光芒笼罩之下,他仔细观察着了那一张又一张不再甜美,变得狰狞扭曲的面孔,思忖着这些小姑娘到底在死之前经历过怎样痛苦的折磨。 不知真假的郡守千金依旧瑟缩在凳子上一动不动,浑然不觉自己的丫鬟们已经变成了一具具复读机般的恶臭尸体,她只是在那里低声叫着鬼来了,鬼来了,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 顾判开始在院子内寻找线索,丫鬟们跟随着他的脚步在移动,一步一动,亦步亦趋。 她们身体僵硬,犹如一具具行走的提线木偶,不时会有腐烂的肉块噼里啪啦从那些鲜亮的衣裙内掉下,她们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不断重复着滚出去等字眼,他甚至都能感觉脖颈和后背上不断喷过来的凉气儿,还有那股子恶臭,正在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浓,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不多时,顾判已经在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转了一圈,现所有的房屋都仿佛是画在坚不可摧墙面上的壁画,看上去无比真实,但真正触碰之后才现,这些根本就不是真的,所有的门都推不动,所有的道路都走不通,他能够活动的范围也就是这个方圆不过数丈的空地而已。 他转完第一圈后,面无表情转身,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一个丫鬟,又开始逆方向开始了第二圈。 身后除了几千只鸭子同时叫唤一样的聒噪外,还夹杂着噼里啪啦下雨一样的声音,那是各种零散腐肉从身上掉落的声音。 随着走路距离的增长,那些丫鬟身上向下掉落的**碎肉也越来越多,一个个在光鲜华丽的衣裙里面,裹着的却是已经烂得无法入目的身体,甚至有两个走着走着腿上脚上只剩下森森白骨,一不小心又咔嚓一声折断半截,只能拼命爬着才跟上他的步伐。 很快第二圈也转完了。 顾判又回到了圆桌方凳前,低头看着这里唯一还算完整无缺的女人,沉默片刻后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着。 “这手感如此温热光滑,富有弹性,怎么摸着都应该是一个真正的青春少女本来的感觉。” “我很奇怪,你不管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都是个活人,但是,这里却绝对不应该是活人呆的地方,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他凝视着那双充满了惊恐的眼睛,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将那具散着淡淡馨香的软玉温香拉了起来,贴在了自己的身前。 “或者换句话说,你想出去吗?” “看起来你并不想出去,或者说你已经被禁锢在了这里,和这个该死的地方融为了一体。” 她开始挣扎起来,上衣松动,露出被裹在里面的大片娇嫩肌肤,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显露出几近透明的雪白颜色,以及在雪一样肌肤之间,乍隐乍现倏然映入眼帘的一抹阴暗色调。 但即便如此,她却还是没有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依旧低低念叨着鬼来了这三个字,似乎除了能说这句话,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所有的语言能力。 顾判的视线凝固了,死死盯着她露出的部位一动不动。 刺啦一声脆响,他撕破了她那件价值不菲的华美长裙,紧接着又毫不犹豫将里面的中衣扯破,最后更是将那件淡粉色的亵衣撕成两片。 然后他便完整看到了那幅占据了她几乎大半个身体的诡异刺青。 第336章 水墨山水 阴暗色调的刺青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对比。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对身后乱糟糟的声音充耳不闻,凑近过去仔细观察着那幅图案。 令他有些惊讶意外的是,色调阴暗的刺青并不是什么妖魔厉鬼,甚至和恐怖惊悚没有半点儿关系,真正看上去就是一张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风景图。 更准确一点来说,这就是一张水墨山水画。 而且是新完成不久的水墨画刺青,它出现在这个女人娇嫩的肌肤上面,应该不会过太长时间。 甚至他可以得出一个让自己有些惊悚的结论,那就是当他一步踏入这间院子之后,才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她的身上印刻下了这张诡异的图案。 黑云、高天、远山、长河、竹林、孤舟……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顾判心中莫名闪过这样一句诗词,有些失神地看着那条小船沿着长河顺流而下,度越来越快,船身也越变越大。 船在水中游,水在画中流。 这样诡异的景象出现在一副水墨画刺青中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太多的意外,甚至就算是从这条墨色的长河中浮起一艘核动力潜艇都实属正常,他只是有些失神,魂游物外般的失去了独立自主分析判断问题的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间从莫名其妙的失神中惊醒过来,瞳孔骤然收缩成一点,死死盯住了默立在那条孤舟上的墨色人影。 那人挑开了头顶的斗笠,和他对视了一眼。 轰! 他“看到”了那个人的一对眼睛。 两人的眼睛在这一刻纠缠在了一起。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团浓墨一般的黑暗,仿佛能够将一个人的灵魂整个吸入的黑暗。即便他眼中燃起道道红炎,也无法透过这团黑暗看清楚其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嘭! 顾判猛地捏住眉心,只感觉脑袋嗡嗡作响,刚刚与那人对视的一下,就如同被一柄大锤迎面砸中,瞬间陷入到晕眩之中。 眼前倏然一花,顾判视线中已经不见了那刚刚被他剥了个精光的少女,不见了那副水墨山水的刺青,更不见了大红灯笼高高挂之下的小院。 待到他再次恢复清明时,才现就在刚刚的一刹那已经斗转星移,现自己整个人突然置身于了墨色山水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条孤帆远影的小船一端。 一叶孤舟沿着漆黑一团的河水安静前行,而在另外一端,隔着黑漆漆的乌篷,站着一个腰挎弯刀的模糊身影,在轻轻摇动着船桨。 脚下是摇摇晃晃的小船,船下是汩汩流淌的河水,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异常昏暗,头顶上没有日月,有的只是低沉到仿佛一伸手便能够到的厚重黑云,以及从极远处倒映出来的微弱金色光芒,将一切都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 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所有的一切寂静的有些可怕,甚至是河水流淌的声音都隐匿不见,唯一能够清晰感受到的,便是从四面八方不断侵袭过来的阴冷气息。 “有意思,真的是很有意思。” “一时的不察与大意,结果我这是被连环套了吗?” “就像是俄罗斯套娃一样,不撬开到最后一层,就不知道最里面到底是怎样的风景?” 顾判沉默注视着小船另一端的模糊身影,本来有些暴躁的心情迅沉淀下来,然后转变成最为深沉的凝重与惊讶。 那个腰挎弯刀的模糊身影依旧在那里弯腰摇橹,它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条船上是不是多出来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生命,只是在沉默重复着自己的动作。 淡金色的光芒从头顶正上方照耀下来,将那个摇橹的身影涂抹成一层淡淡的金色,虽然看不清楚那人的相貌,但顾判却能想象得到,在这样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正在有危险逐步逼近,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种感觉………” “和当初初见计喉时别无二致,不,应该是比第一次面对计喉时还让人感到压抑和紧张。” 顾判眯起眼睛,瞳孔一点点缩成阵眼大小,淡淡红炎在眸子最深处同样缩成一点,并且还在不断向内填充压缩,身体同时在缓缓绷紧,一副墨色铠甲从无到有覆盖全身,双手虚握住滚滚烫的斧柄,竟然是直接便将自己置入到了最高等级的临战戒备状态。 仿佛无数人同时吟唱歌颂的呢喃声再次在耳畔悄然响起,瞬间打破了此处画卷内寂静无声的状态。 小船忽然间静止在了河水中央,淡金映照,波光粼粼。 但顾判却深深知道,这样一幕安静平和的美丽景象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致命的危险,往往被掩盖在这样貌似宁静安全之中,直到它突然对你露出尖锐的獠牙。 那个虚幻模糊的身影放下了船桨,转身面对着顾判,一点点拔出了腰[顶点小说 .xbooktxt.me]侧的弯刀。 下一刻,它手中的弯刀消失不见了。 顾判的心猛地绷紧到了极致,他猛地抬头,看向了上方散着淡淡金色光芒的天空。 在密布的乌云下方,他看到了密密麻麻,几乎数之不尽的墨色线条,全部对准了小船所在的位置。 他眉头紧皱,似乎听到了一声幽幽叹息。 唰! 头顶上方的无数墨色线条无声无息朝下方飞去,密密麻麻犹如大雨滂沱。 “这是飞剑吗,还是说应该叫它们为飞刀?” “想不到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识传说中的飞剑,竟然是以这样一种水墨画线条的形式出现在眼前……” “这里不是纯粹的幻觉,但也绝对不是完全真实的空间,我想我已经大致弄明白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是万万没想到,那东西竟然真的存在,更没有想到的是,牠竟然能直接针对我而布局出手……所以说才会出现前后不一无法堪破的情况,我才会一脚踏空而不自知,甚至在后面即便知道已经踩空,却依然迷雾重重无法看清。” “被这样一个东西亲自出手,老子现在该说什么,我草泥马甘霖凉的幸甚至哉吗!?” 第337章 一只手掌 就在顾判一愣神的功夫,最先落下的一波水墨线条已经刺到了他的身上。 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刹那间就将他整个人所在的位置涂抹笼罩成了和画中人一样的漆黑墨色。 轰! 汹涌澎湃的红炎冲天而起,与大雨般落下的墨色线条交织碰撞,向后抵消,相互吞噬。 一层层的红炎向四面八方扩张,然后仅仅离体不远便被大雨般落下的墨色线条阻隔,无法再向外扩张一步,只能维持住一个数丈直径的安全范围。 不过顾判却并没有太过惊慌失措,反而还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之前的疑惑和凝重主要是因为看不透自身的处境,摸不清隐藏不出的敌人的套路,只能也只敢被动去承受等待危险的降临。 而当一直隐于暗处的敌人露出致命獠牙的那一刻,所有的迷雾虽然还未全部消散,但总算是有了一定的可见度,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去防御,乃至于反击。 高空中大雨滂沱,墨色线条接天连地,低语呢喃声不绝于耳,所有的压力都落在了那一朵静静燃烧的红炎上面,誓要将之吞噬淹没。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判缓缓放松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沉凝起来,面沉似水仰头看向了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已经硬扛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天空中的墨色线条竟然没有任何减少的迹象,仿佛真的就像是台风过境时那滂沱的大雨,可以连续下上很久很久都无法停歇。 既然已经图穷匕见,这种被一直压迫的感觉让顾判暴躁愤怒到了极点,纵然面对的敌人或许是曾经被人供奉的存在,但这样就想让他屈服,那也是绝无可能之事! “甘霖凉,想戳我!?我先烧死你个傻逼!”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红炎大爆!” 轰! “老子再爆!三爆!四爆!” 轰轰轰! 整条大河被撕裂了,河水倒卷而上,冲天而起,但这并没有结束,剧烈的爆炸冲击已经破开了河流所在的范围,将动荡引入到了远方,那乌云高山所在的位置。 顾判于风暴之眼飞身而起,越过漆黑的乌篷,瞬间出现在已经濒临破碎的小船另外一端,朝着那个手握弯刀的虚幻黑影狠狠砸下了手中的双刃大斧。 咔嚓! 森寒的斧刃没入到黑影的体内,就如同斩进了韧性极强的橡胶之中,被硬生生卡在了半途。 顾判狞笑着,毫不犹豫松开斧柄,五指张开,顺着被大斧斩开的方向,狠狠刺入到黑影体内,同时聚集起全身力气,暴喝出声。 “天地无极,给老子爆!” 轰! 刹那间云散雨收,金色光芒从高空中投射下来。 停留在墨色水面上的小船在这一刻碎裂成了无数片段,顾判在最后一刻狠命挥出战斧,将虚幻黑影斩成两段,随后便在遽然爆开的轰鸣声中被高高抛飞,划出一道璀璨的猩红轨迹,朝着高空中投去。 纵然一斧头将人带船尽皆劈碎,但顾判心中却来不及有丝毫的轻松喜悦,就连大量生命值经验值加成的快/感都来不及享受,便面沉似水抬头看向了金光四射的天空。 在那里,有一点裂纹正在酝酿,仿佛有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即将破空而出。 咔嚓! 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碎裂了,顾判眼睛一花,定睛再看时现自己还站在那个小院之中,一手死死卡着那个娇嫩女子的脖颈,另一只手则五指张开按在了她前胸赛雪欺霜的肌肤上面。 赛雪欺霜!? 她身体上那幅水墨山水画的刺青竟然不见了。 顾判遽然抬头,将视线从光洁一片的躯体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与此同时,他闪电般收回按在她胸前的手臂,从怀中取出了一直毫无动静的血书。 她的目光中充满愤怒惊惧神色,脸上同时显露出极大恐怖的扭曲表情。 恩!? 顾判一对猩红眼眸猛地缩小成针眼大小,死死盯住她那扭曲面孔的眉心位置,那里,正有一块皮肤迅暗变黑,还在不停扭曲翻滚。 下一刻,位于她眉心上方,额头正中的那块晦暗皮肤,竟然在扭曲蠕动中幻化出来一副狰狞的人脸模样! 与此同时,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少女体内成型,顷刻之间竟然已经到了爆的边缘。 轰! 一道冰冷邪恶的力量气息骤然降临,犹如一座高不见顶的万仞大山,又有如深海中心飓风引起的滔天大浪,倒倾天地般盖压了下来。 手上倏然一轻,顾判有些惊讶地低头,便看到那本破书哗啦啦展开了前后封面,以其做翅闪电般飞起,自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降神……降神……降神!” 他眉头紧皱,思索着刚刚从血书前后扉页上面看到的字迹,结合自身刚刚被困于水墨山水画卷中的经历,瞬间便明白了它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原来,纵然击杀了那副画卷中唯一的渡船人,竟然还是没有破局吗? 顾判心中闪过一丝阴霾,下一刻,他忽然现自己的感官被蒙蔽了。 不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去观察感知周围环境,都能够并且只能“现”,高高在上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遍布裂纹,就像他之前在山水画卷中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仿佛有什么极度可怕的东西即将破空而出。 这种焦灼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十数个呼吸后,在顾判眼中,空间正在被撕裂。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墨色的镜面,从中间被敲出一道裂纹。 头顶正上方的夜幕正在破碎…… 很快的,裂纹迅扩大,密密麻麻占据了好大一片区域。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然大物正在一点点艰难探入。 它是一根天柱般形状的物体。 看起来就像是...... 一只手掌!? 一只仿佛接天连地、可称之为天柱的巨型手臂,缓缓将天空捅破出一个大洞,朝着他缓缓按压下来。 他努力想要将自己所思所感的这一幕定义为幻觉,但却抑制不住自己的本能,下意识地就要认为那只比整个沽陵城都还要巨大的手掌是真实存在的,真的正在从上方一点点碾压下来,要将整座城池都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当然也包括所有还生存在这一片区域的一切生灵。 第338章 大逆不道 面对着几乎无法抵抗的淡金巨掌,顾判深吸口气,以自身为中心,无数道炽热的猩红丝线刹那间填充满院内所有空间,小院内所有一切瞬间化作飞灰散去,包括那些已经只剩下森森白骨的丫鬟,以及还在他手下挣扎的那位小姐。 紧接着,他昂向天,低沉咆哮,猩红的目光死死盯住横亘在天地之间的那只正在缓缓下压的巨型手掌上面。 空间似乎有塌陷的错觉。 在那根手指周围,显现出无数梦幻泡影般生生灭灭的场景,又有电光雷霆环绕期间,显现出奇幻诡异的情况。 “就凭一只手就想要将我碾压至死?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顾判低沉咆哮,周身红炎猛然爆,带着呼啸罡风腾空而起。 在那只巨掌真正按压下来之前。 他毅然决然起了主动冲击。 轰! 手掌陡然加快了下压的度。 与自下而上冉冉升起的红色流星在百余丈的高空来了一次毫无花哨的正面相撞! 刹那间,虚空中炸起一道震动四方的惊雷。 磅礴的能量波动以顾判与掌心的接触点为中心,极扩散。 轰! 猩红火焰四散飞溅,寒光乍现乍收。 顾判狂喷鲜血,猛地向下坠落。 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伸出一只手掌拍掉了一只硬壳甲虫。 然后弹飞出去。 顾判的身体环绕着猩红火焰,流星般砸落地面,将整座小院直接夷为平地。 又打穿地面继续向下,钻出一条深不见底的燃烧通道。 气势磅礴不可阻挡的手指终于出现了一个停顿。 一缕鲜血从掌心正中的一道微小伤口渗出,飞快汇聚成团,晃悠悠从高空滴落。 ………………………………………… 沽陵城外。 朱昝一点点恢复了神智,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所坐的位置,不久后更是面色苍白看着外面夜幕下惨烈的厮杀战场。 无数白色纸人组成战阵向前冲杀,和对面同样几乎无穷无尽的黑色阴兵对撞纠缠,混在一处。 交战的双方都没有出任何喊杀声,而是在沉默中爆,又在沉默中灭亡。 忽然间,只剩下一颗头颅的中年文官面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城内中心的位置,脸上陡然浮现出狂喜的表情,纵然被层层叠叠的纸钱牢牢包裹在里面,他还是狂热地大吼起来,将声音传递了出去。 “真神降临,真神护佑!真神降临,真神护佑!” 轰! 随即无数纸钱便顺着他大张的嘴巴狂涌而入,将他的脑袋越撑越大,就如同一只不停往里吹气的气球。 “真神已然降临,你们,你们这些不服教化的逆端,终究都将会丢掉自己的性命,在真神的光芒下日夜哀嚎,直至永远!” 他拼尽全力说完最后一句话,仅剩的那颗脑袋嘭地一声炸裂开来,鲜血和脑浆四散飞溅,染红了大片飞舞的纸钱。 没了中年文官的支撑,黑色烟幕很快消弭于无形,连带着从中涌出的阴兵也变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刹那间便自行崩解消失,只剩下失去了作战目标的白色纸人大军呆呆立在原地,瞬间变成了不会动弹的木偶。。 只剩下小半边身体的灵引轻轻牵动手指,顿时所有的纸人士卒重新排列成行,一个个重新回到了灵棚之中,又飞身钻进了灵棚内悬挂的一张张画卷之上。 做完这一切,灵引轻飘飘落在地上,从朱昝的角度看过去,它除了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外,似乎还有些紧张害怕到颤抖的样子? 朱昝收回目光,注意力重新落在灵棚之内,片刻后恍然大悟般张大了嘴巴。 自灵棚顶部悬吊下来的画卷应该是一幅幅百兵列阵图,但现在已经有过三分之二已经变成了空白,只有不足三分之一的画卷上还有披甲执锐的士卒存在,不过也已经人数不全,且能看出来好多人都带伤挂彩,真的和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后的情况相同。 他艰难挪动着有些麻的双腿,从供桌后的椅子上下来,站到了破碎不堪的纸人灵引身旁,想做些什么吧,却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你,有什么需要我……” “闭嘴!” “呃……”他一下子噎住,然后便听到它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急切和凝重的味道。 “下面,你个没眼色的夯货抓紧给老娘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别说,别看,也别听!” 朱昝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纸扎的女人用如此穷凶极恶的态度说话,心中一凛当即照它说的老老实实闭眼捂耳,一点儿也不敢逾越。 灵引幽幽叹了口气,拖着残破的身躯一点点飞上了半空,最后在一团悄无声息亮起的火焰附近停了下来。 这是一团虚幻的篝火,无根无萍诡异悬浮于空中,静静燃烧的火焰上方缓缓凝聚出一团黑到几乎化不开的虚影,似乎在凝视着城内中心的方向。 “灵引见过计喉圣君……” 在那团黑色虚影出现的第一时间,纸人便恭恭敬敬拜伏下去,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与迟疑。 “你做的不错,不过此次令吾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家伙,当初还很弱小的家伙,如今竟然能做到了这种地步……” “难道这就是成为了幽都之门守灵人之后,他所提升的实力?” 沉闷厚重的声音直接在灵引心中响起,还带着些许的疑惑,“吾很想知道,那家伙到底做了些什么,竟然引动牠不计代价出手,要将其一举镇压。” 灵引有些惊讶地道,“来到此地之后,顾千户未让吾与那个朱昝参事入城,是以到底他在城内到底做了些什么,吾也不甚清楚。” “是吗……”篝火上方的虚影沉默下来,片刻后倏然扩张舒展躯体,刹那间竟然占据了数百丈方圆的虚空,“不过这对于吾而言,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数万年来,一旦想起当初那些信仰吾、供奉吾的结寨部落被古羏族不讲道理的劫掠导致灭亡,吾胸中便有熊熊怒火燃烧……” “不信牠,就要死!?要知道,即便是当初吾最为昌盛之时,都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第339章 关门打狗 灵引支离破碎的躯体在虚影压迫下不住后退,低垂的面孔上满是惊讶至极的神色,它同样从未想到,圣君计喉竟然突然间变得如此善谈,完全不符合这样一位大妖魔一贯以来表现出的风格。 黑山神君顾千户…… 灵引意识深处不断回荡着这几个字,忽然间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更改变化一下最初接近顾判的目的。 计喉展现出的庞大虚影在对空咆哮,“吾当初没有想到,估计牠也不会想到,还总是以为以吾等的层次与实力,纵然过去数万年,想要对付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必定会是手到擒来的结果……但是啊,吾和羏貊都不会知道,这个拥有着连吾也有些忌惮战斧的人啊,确实不像其他人那样会任由宰割……” “羏貊,牠在不合适的时机,面对了不好应对的对手,又不恰当地出手,便是给了吾反击的机会!” “想要降下旨意给那些信奉牠的愚蠢族众?那也要看吾给不给你这个机会!” 轰! 自庞大虚影内陡然伸出一只由无数黑气缭绕的利爪,闪电般朝着沽陵城上空抓去,高空中陡然响起隆隆巨响,这是冬日深夜本不应该出现的阵阵雷霆。 ………………………………………… 接天连地的手掌稍稍停顿了一下,它似乎在犹豫,到底是继续碾压下去,还是就此罢手。 但仅仅过了一个呼吸之后,它便打定了主意,誓要将已经被它轰入地底的那个小虫子捏死,不留给他任何可能翻盘的机会。 就在巨掌再次缓缓压下的时候,位于沽陵城中心位置的府衙之内,原本一片死寂的后院之中,陡然间喷出一道绚烂至极的赤色光芒。 下一刻,隐隐约约响起了炸裂破碎的脆响,一道飞火流星自地底席卷而起,犹如剧烈喷的火山,朝着墨色夜空扶摇直上。 “现在才现,在击破了你专门用来束缚我的空间之后,原来你也并非是那般巨大!” 顾判被重重火焰包裹着,双手紧握寒光闪闪的双刃战斧,暴烈地朝着高空中那一团不停涌动着的淡金颜色的旋涡冲去。 轰! 一头庞然大物的虚影自金色旋涡下方倏然显形,三只狰狞可怖的龙低垂,死死盯住自下而上飞射而来的猩红火焰流星,伸出一只遍布尖刺与黑鳞的利爪正面按压了下来。 “原来这头三龙兽的根脚还要落在这里,不过……”被重重烈焰包裹在内的顾判无声狞笑起来,“既然我能打破你的雕塑一次,当然还能再打碎这肾虚的影子第二次!” 赤色流星毫无花哨撞在了三龙兽虚影按压下来的巨爪正中,远远看去犹如一条细细的红线刺入到了五指张开的僵尸手掌之中。 红线瞬间消失不见,三龙兽的虚影不再低吼咆哮,而是陡然间僵在那里,变成冰雕一般一动不动。 数个呼吸后,三龙兽猛地挣扎起来,眉心正中悄无声息现出一枚微小到几乎不可见的红点,随即那道消失不见的红线刺破它的体表继续朝着更高处的金色旋涡飞去。 轰! 庞大的三龙兽虚影一点点崩解消散,最后消失的三颗兽剧烈挣扎咆哮着,极不甘心地凝望着那条穿透了自身的红线扶摇直上,刹那间已经来到了金色旋涡的下方。 顾判双手紧握双刃战斧,透过面甲凝视着那团金色旋涡中心若隐若现的面孔,随即倾尽全力一斧子抡了上去。 轰!!! 剧烈的碰撞过后,他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斜斜朝着地面砸落,无数火线四散飞舞,看上去就如同在夜空中点燃了一支大号的礼花。 金色旋涡不再涌动,在这一刻凝固下来,如同一只半张的淡金竖瞳,居高临下凝视着那个被层层猩红火焰包裹的身影落下的地方。 数个呼吸过后,当那只断了线的风筝终于落地,砸倒大片房舍,进而引熊熊大火之际,高高立于虚空的金色旋涡才再次转动起来,磅礴的压力一点点聚集于中心位置,酝酿着下一次的猛烈攻击。 就在此时,它忽然间失去了对顾判的位置感应。 一道身影踉踉跄跄出现在高耸入天的青铜大门之外,手扶黄金座椅艰难站直了身体,然而还未等他真正喘上一口粗气,面色陡然变得乌云密布,阴沉地几乎能滴下水来,看向了大门一侧的黑暗空间。 仿佛有大片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顾判眯起的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一点,映照出一只几乎占据了全部视线的金色巨掌,又一次朝着他压迫过来。 “我草泥马,这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竟然一路追我到这里来了。” “好好好!既然来都来了,我这个守门的半个主人不好好招待你一下,也有点儿说不过去,正好这里混合了这些灰色雾气后爆炸效果更佳,更能体现出我热情好客的品德……” “所以说,开门是迎客,关门……是打狗!” 咔嚓! 那只颜色金黄的巨掌似缓实疾盖压了过来。 顾判缓缓从黄金座椅上离开,一步步来到了青铜大门旁边,对着那宛若天柱的大手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天地无极,红炎灰雾,混合大爆!” 整个青铜大门倏然一颤。 随即所有一切都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冲天火光与剧烈狂乱的爆炸之中。 金黄色的巨掌上面出现了大面积的裂纹,丝丝缕缕的鲜血渗透出来,沾染上灰色混沌雾气后旋即变得晦暗无光,但这并没有阻挡住它继续向前的趋势,依旧坚定地朝着那个挺立在门侧的持斧身影压去。 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顾判深深吸了口气,高高扬起了双刃大斧,狠狠朝着并拢合围过来的手指砸了下去。 咔嚓! 一根孤峰般的手指齐根而断,只剩下一层油皮还和金色手掌连接,巨量鲜血洪水爆般喷涌出来,迅将门内门外变成了一片鲜红的大泽。 顾判艰难在鲜红水流的冲刷下屹立原地,整个人都被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还无法控制地咕咚咕咚灌进肚子不知道多少口鲜血,被撑得肚皮高高鼓起,就像是怀胎数月的孕妇。 第340章 三方角力 一击未果,而且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那只黄金巨掌却并没有继续将其他四根手指合拢下去,甚至开始向后退缩,迅又回到了青铜大门的另外一侧。。 与此同时,巨大的吸力从后退的金色巨掌掌心传来,顾判眼前一花,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现自己已经脱离了青铜大门外的黑暗空间,再次来到了沽陵城的地面。 他仰头沉默地注视着阴暗天空中依旧存在的那片金色旋涡,暗暗呼出了一口冰凉的气息。 “这傻逼付出了不知道怎样的代价,竟然真的将我从那里给拉了出来,导致作为最终逃命手段的乾坤大挪移也没有效果。” “既然走不脱,无非是死磕到底,决一死战而已。” 顾判一点点调动着体内几近枯竭的各种力量,做好了应对一切攻击和挑战的准备。 但是,他忽然现,情况似乎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变化来的是如此之快,如此之剧烈,不仅让他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似乎就连高悬于天的那轮金色旋涡,也陡然间剧烈涌动起来。 因为就在此时,一只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巨爪自沽陵城外闪电般袭来,伴着隆隆巨响的雷声,猛然刺破了高空中环绕在旋涡边缘的黑幕,重重抓在了黄金旋涡中心的黑洞之中。 然后,巨爪嘭地一声化作无数燃烧的篝火木柴,在金色旋涡之中四散飞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下来。 整个金色旋涡迅被一种诡异狂乱的力量所占据。 混乱、邪恶、污染、狰狞、疯狂...... 轰! 金色旋涡下方陡然浮现出的一张仿佛由无数各种生灵组合而成的面孔,它在放声狂笑,尽显嚣张霸道之意。 而由巨爪炸裂而成的篝火木柴还在不断射出,不停投注到被旋涡正中央的虚空风洞之内。 金色旋涡沸腾起来,就像是刚刚开锅的金汤,咕嘟嘟炸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气泡。 天空中又是一道惊雷炸响,由城外袭来的巨爪虚影蓦地崩散解体,化作一蓬熊熊燃烧的篝火,缓慢而又坚定地一点点没入到金色旋涡之中。 燃烧的篝火,沸腾的旋涡,两者顿时陷入到微妙的平衡和僵持之中。 直到自城内地下再次升起一道颜色猩红的飞火流星,包裹着一道沉默的身影,狠狠撞入到僵持不下的篝火旋涡中央。 “天地无极,红炎大爆!” 轰! 在这一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下来。 金色旋涡不再继续沸腾,燃烧篝火不再劈啪作响,就连一直持续不断的呜呜风声和道道雷声,也陡然消失不见踪影。 死一般的寂静一直持续了十数个呼吸时间,仿佛各方都在拼力积攒着自己的力量,为了在最后一刻的爆中成为最终的胜者。 最终,伴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寒光,当那柄斧头重重砸在旋涡与篝火之上时,大爆炸无法避免地生了。 一朵黑红黄相间颜色的蘑菇云缓缓自高空升起,剧烈的震荡带起道道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盖压过去,犹如在黑暗的夜空中释放了一颗小当量的核弹,将整个沽陵城照耀得如临白昼。 ………………………………………… 嘭嘭嘭嘭嘭! 就在夜幕高空中倏然出现金色旋涡的同一时间,在郡守府地下不知多深的宽阔密室内,正趴在地上忙碌的老者猛然抬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显露出惊讶、疑惑、不信等种种情绪混合的复杂表情。 但紧接着,所有的表情尽皆敛去,全数化作了狂热与狂喜的神情。 他缓缓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起身,小心整了整身上有些凌乱的四品文官服,转头看着不远处被安置在一方青台上的断臂女子,忽然间五体投地拜伏了下去,且膝行来到她的身前,不住亲吻着她脚下的土地。 “真神在上,奴……牳卟言见过圣姑!” 断臂女子幽幽叹息一声,因为无手,是以只能抬起一只脚,轻轻踩在老者的头顶,语气飘忽不定道,“牳祭祀,你如今可知,我之前对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被一只脚踩在头顶,老者却受到了极大的荣耀一般,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真神在上,圣姑万安,奴惭愧,奴惶恐!” “牳祭祀,既然真神曾经降临世间,所以说那些个混入进沽陵城内的外敌便不足为虑,纵然此外敌能够击破阴兵战阵之围杀,又战败黄娘与吾之出手,却必定在真神光辉照耀下消散无形。” 昏黄的吊灯照耀下,断臂女子脸上一片圣洁的表情,那是将全部身心都“奉献”给真神之后自然而然所表现出来的样子。 她又是一声低低叹息,抬头仰望着顶上那盏散着幽冷光芒的吊灯,沉默片刻后道,“真神亲临降下神谕,补全天煞引灵大阵之秘要,此乃壮大吾族实力,直至接引真神降临之至关重要大事,汝必当将所有力量投注至大阵刻画之上,切不可轻忽大意。” “奴牳卟言,谨遵圣姑喻示!” 老者咔嚓一声将身上穿着的魏廷四品文官服扯碎丢到一旁,露出下面色调灰黑,样式繁复的古装,而后端端正正取出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抬起双手从断臂女子腿上取回了那部变厚了许多的秘法古籍,恭恭敬敬将其搁置于自身额前。 “牳祭祀可以先看一下补完后的秘法,领悟后便可以开始对如今已经完成的部分进行补充,修改完善。” “奴牳卟言明白……” 老者向后膝行退出几步,依旧保持着跪拜的姿势,缓缓翻看了那部明显变厚了许多的秘法,很快便将目光集中在了数页后诡异多出来的不同一页上面。 “这是……” 那一页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不论是血色的页面,还是页面上那闪闪光的血色符纹线条,都让人看了之后不由自主心神为之摇曳,仿佛连灵魂都要沉浸其中。 而在第一次出现与众不同之血色页面后,后续还有许许多多的血色页面穿插其中,将这部原本破败不堪的羊皮古籍陡然间变得神秘贵重起来。 第341章 地下 “真神在上,奴牳卟言跪谢真神眷顾。” 那些连接前后血色页面上的符文线条和文字记录异常繁复玄奥,牳卟言只是粗粗看了几页,便头晕眼花,难以为继,不得不停下来暂且休息片刻。 于是遍布阵法符纹,几乎是整个郡守府的占地面积两倍以上的地下空间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唯有悬吊在顶上的灯盏在散着昏黄的光芒。 闭目休息片刻后,牳卟言再次凝聚精神,看向了那总是让他感到神魂颠倒的血色书页。 忽然间,他心有所感般猛地抬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断臂女子和其他身处地下的古羏族人也纷纷转头,看向了同样一个位置。 那里有一盏静静燃烧的铜质吊灯,但此时此刻,它的火焰变成了明亮的金黄色,并且和其他所有灯盏的昏黄当即区分开来。 紧接着,一道威严浩瀚之气息自金色火焰中散出来,刹那间便充满了整座地下空间的大厅。 “真神在上,神佑众生!”所有人全部跪伏下去,以头触地,口中狂热高呼,不住亲吻着冰冷潮湿的土地。 “汝等……” 一道浩大威严之声刚刚响起,却陡然间失声不语,化作了杂乱无章的刺耳摩擦声,听得地底一众古羏族人不住伏地哀嚎,实力稍差的甚至七窍流血,瘫倒不动。 下一刻,以金色火焰为中心,出现了密密麻麻墨色与猩红交织的丝线,迅朝着四面八方蔓延,短短十数个呼吸时间内便将大半个地下空间所填满。 停顿刹那后,金色火焰迅化作一团旋转的金色旋涡,朝着断臂女子移动了过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墨色与猩红丝线仿佛扑火的飞蛾,同时疯狂朝着痛苦挣扎的断臂女子身体涌去。 她嘶声尖叫着,肉身仿佛失去了控制,开始缓慢而又坚定地膨胀起来。 整个地下空间内顿时开始弥漫着诡异不祥的危险气息。 “圣姑!” 古羏族祭祀牳卟言眉头紧皱,目光穿过狂暴乱舞的丝线,凝聚在依旧在膨胀变大的女子身上。 “不对,我已经完全感应不到圣姑自身的生命气息。” “反而有种混乱狂暴的力量在她的体内渐渐汇集。” “真神在上,这是有外域邪神在阻挠真神降下神谕法旨。”大祭司深吸口气,收好那部散着淡淡血色光芒的秘法古籍,从身后抽出一柄半人高的权杖,就要朝着已经膨胀到如作巨人观的断臂女子冲去。 轰! 他刚刚踏前一步,脸色陡然大变,想都没想便向后暴退。 被金色旋涡入体,又掺杂吸收了不知道多少黑红丝线后,巨人观的断臂女子毫无征兆爆裂开来,狂乱无章的力量随着四散飞溅的血肉碎骨肆意破坏着遇到的一切。 远处的大祭司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突兀出现的变故。 那膨胀爆炸的鲜血碎肉,以及密密麻麻触须般乱舞的丝线,纵然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他浑身冰凉,心头麻。 “秘法,古籍,毁……”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最初那道由金色光芒内传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只是断断续续传出几个字便被咆哮嘶吼声所打断,再也无以为继。 “走!外域邪神欲要毁掉真神补全之秘法古籍,所幸真神显灵,在此镇压外域邪神,吾等奴仆须谨遵神谕,离开此地,将真神传承之秘法在他处再次扬光大,以避开外域邪神之觊觎!” 大祭司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而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着数十古羏族人,头也不回地朝着外面跑去。 轰! 又是一道狂暴的力量从身后传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剧毒味道。 大祭司缓缓呼出一口满是腥甜味道的气息,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正肆意爆着诡异到了极点的能量波动,只要一个照面就能让人遭受重创的毁灭性力量。 惨绿色的云团还在飞扩散,很短时间内就已经将周围的所有地下空间进去。 各种防御法阵在沾染性极强的诡异力量侵蚀下,连一刻都无法坚持,便纷纷宣告破裂,任由惨绿云团深入渗透。 大祭司面色惨白,架住双腿软几乎站立不稳的一个族众,闪电般朝着地底空间的密道飞去。 短短片刻时间,那名部众的气息竟然断崖般下跌,顷刻间就已经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 轰! 大祭司遽然回头,蓦地现身后的地下空间正在爆炸之中迅化为一片死地。 “快快快,再快一些!” 他心急如焚,对着后面度最慢的几个老年族人大声提醒。 可惜他的示警还是晚了一步。 只能眼睁睁看着落在最后的族众被爆炸余波吞噬,瞬间消失在浓雾之中,根本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大祭司再也不敢回头,只能竭尽全力向前奔逃,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顺着很久以前便挖掘好的密道一路奔到城外数里的隐蔽出口,才稍稍松了口气,缓下脚步来清点还跟在自己身后的残余族众。 片刻后,古羏族大祭司牳卟言幽幽叹了口气,看着身后只剩下不足四分之一,还各个带伤的族众,咬牙将一口鲜血吞进肚子,摸了摸被珍藏起来完好无损的秘法古籍,面色才变得稍稍平缓些许。 “走吧,你们跟我去寻找部族其他人的聚集之地,一定要将真神之荣光照耀整个大地。” ………………………………………… 顾判一斧头劈碎那扇通向地下的厚重铜门,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数十米深的地下空间之中。 看着一片狼藉的地底空间,他不由得出一声长长的感慨。 这帮所谓的古羏族家伙,一个个都是老鼠吗? 钻地打洞的能力如此出众,不让他们去当挖煤的矿工,当真是屈才了。 “咦,你这胆小如鼠的破书竟然又敢露头了啊。” 他随手将散着血色光芒的陋狗从怀中拿出来,无视了页面上一行行飞闪过的阿谀奉承之词,开口问道,“在我与那狗日的古羏族真神交手之时,是不是有另外的力量插入了进来?” 第342章 密信 “顾千户明察秋毫,见微知著,实乃……”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现在很想知道,那个藏头露尾暗中出手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计喉。” “………………”血书陋狗又开始瑟瑟抖起来,闪电般将书页上所有字迹全部抹去,摆明了要保持沉默,不一言。 “我明白了,其实有时候回答问题不仅仅是是和不是,也不只是赞成和反对,在很多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态度,相当明确的态度。” 顾判点点头,没用再去深究这个问题,将还能点亮的铜灯一一点燃,又费了不少力气将倾倒堆积的杂物清理到一旁,然后开始从头到尾仔细观察研究着地面上那幅面积大,又纷繁复杂的阵法符纹。 他很快便被吸引沉浸了进去,拿出了身为科学研究人员的好奇心与探索心,以点破面,从最开始寻找到的节点开始,抽丝剥茧研究起来。 许久后,他站直身体,揉着有些酸的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恢复着有些蒙的脑袋。 位于沽陵郡守衙门地下的大阵相当复杂繁琐,如果不是有实物对照,光是凭借从那部秘法古籍上获取到的信息,想要达到现在的研究探索程度必定会花费相当长的时间,而且还不一定能够做到这样地底空间的程度。 ………………………………………… 沽陵城外,天色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半空中的篝火仍然在静静燃烧,只不过不论是从火焰的亮度,还是从火焰的广度上看,都比当初有了至少一半以上的缩水。 不仅仅如此,就连篝火上方那曾经占据了数百丈方圆的庞大虚影,此时也变得只有当初不足十之二三的大小,尽显虚弱疲惫之态。 一道冰冷森寒的目光投射到灵引身上,让它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即便是支离破碎的白纸之躯体,竟然也抑制不住地瑟瑟抖起来。 “下面那个人……”沉闷浩大的声音在灵引的耳畔响起。 它稍稍迟疑一下,小心调整着语气回道,“启禀计喉圣君,那就是一个普通人,还是个没有什么眼色的怂货,但是,他是如今顾千户最为倚重的属下。” “你是在担心吾会杀掉他吗?吾的回答是不会,不管此人是不是他的属下,吾都没有取其性命的打算。” “那……计喉圣君的意思是?” “此人是当今朝廷的异闻司参事,他的身份对吾有大用……汝可将此密信给他,让他将之带到当今朝廷,后面的事情就看这些当权者的反应程度了,若是这些人们办事得力,便可以省却吾等许多力量。” “其实送信一事交给那个人更好,只是吾直到现在也没有感应到他的具体位置,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就在这座正在从羏貊的阴影下缓缓复苏的城中,并且似乎陷入到了某处阵法秘要之内,一时三刻或许并不能及时脱身……但送信给那朝廷一事却不得拖延,所以既然不好寻到那个人,就交由其属下来做亦是可行。” 灵引躬身应是,沉默片刻后却又带着些许疑惑问道,“圣君不再等待依旧身在城中的顾千户了吗?还有刚才与圣君为敌的那位,是否需要进行防范?” “等那黑山君作甚,吾与他不过是相互利用的敌对关系,至少从当前看尚无真正和解的可能……至于那羏貊,吾不久前刚刚说过,牠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在不恰当的地域,还做出了不恰当的事情,自当损失惨重,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可能再突破束缚将自身意志降临世间,所以汝大可放心,无须太过紧张。” “灵引跪谢圣君解惑。” 纸人深深拜伏下去,而后起身,小心翼翼从伸到眼前的黑色触手上取下一封封好的密信,刚刚将信收好,再抬头时却倏然现已经不见了那团静静燃烧的篝火,以及篝火上方那狰狞恐怖的黑色虚影。 一缕温暖的阳光悄无声息冲破云层的阻碍,斜斜投射到大地之上,随后金盘似的太阳自天边一跃而出,给所有的一切都涂抹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色。 灵引静静悬浮于百丈高空,默默注视着不远处忽然从沉闷死寂中苏醒过来的城池,莫名感觉到了一股鲜活的生命气息。 正准备下去的它不由自主又停了下来,眯起如画的眉目,仔细观察探知着城内的一切。 当第一个人迷茫无措地从房间内走出的时候,它才突然间恍然大悟,于是再没有在百丈的高空停留,直接降落回地面,来到了同样茫然无措闭眼捂耳的异闻司朱参事身旁。 “可以了,危险已经消除,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朱昝有些迟疑地睁开了双眼,顿时被已经明晃晃的阳光刺得流下泪来。 果然是个没眼色的夯货,还没怎么样呢就被吓得哭了。 灵引转过一个鄙视的念头,小心翼翼取出那封密信,递到他的手上后,随即毫不客气地冷冷道,“顾千户有命,让你将此密信以最快度送往……恩,送往当今朝廷的京都。” 朱昝手捧着那封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密信,想了一下后道,“这……千户大人有没有说起,要在下将这封信送给哪个部衙的哪位大人啊?” 灵引于是更加不耐烦了,“什么部衙什么大人,信是需要你去交给当今的朝廷当权者,你是不是个傻子,连人话都听不懂吗?” “让你去,你就马上去,再多说一句话,小心吾就会不客气了!” 朱昝目瞪口呆,忍了又忍后,还是忍不住接着问道,“那……灵引姑娘可曾听千户大人说起,这封密信到底大概是说的关于哪方面的事情?在下到了京城后也好对症下药,找到负责该项事物的大人……” “当真是个没眼色的夯货……老娘已经跟你说了是密信了,密信懂不懂,吾要是知道了信里的内容,它还叫密信吗!?” “这……可是这……” 朱昝没有时间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脚下毫无征兆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纸鸾,唰地展翅而起将他带上了高空,迎着初升的朝阳飞快盘旋起来。 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还有纸人灵引显得更加冰冷的话音,“现在,马上,给这只纸鸾指引方向,让它驮着你,带着密信飞往当今朝廷之京都,将信交给当权者。” “那灵引姑娘你……” “吾昨夜一战损耗巨大,必须要沉眠修养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吾会一直护持在你左近,不会让你这位信使出现任何问题。” “这……好,好吧,那么,我们现在应该调整方向,一路向北而行。” 第343章 叫爹也不行 在灯光昏暗的幽深地底,顾判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废寝忘食投入到新的研究工作之中。 一次次的新现虽然不大,更说不上是突破性的进展,却也让他欣喜不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别的不说,单单是研究过程对于鬼面符以及抽象符的改造与提升,都快要达到了量变引起质变的惊人程度。 再一次因为精神消耗过大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恢复的时候,他不由自主想到,这只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一部古籍秘法,竟然还能让他从里面找到如此多的未解“知识点”,由此可见当初在某个古老的年代,曾经出现过多少如今看来不可思议的东西,更有多少诡秘被埋藏在了滚滚流逝的时光长河之中。 忽然间,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引起了顾判的注意。 他当即抽出双刃大斧,一个跨步越过数丈距离,来到了那个支撑地下空间的梁柱侧方。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看着瑟缩在梁柱背后阴影中的那个青春年少的骑兵校尉,沉默片刻后高高举起了手中大斧,冷笑着道,“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子寻你许久都不见踪影,没想到你这盘小菜竟然还自己送到了我的嘴边。” “父亲……” 高高举起的斧头僵在了半空,顾判一脸呆滞的表情,掏了掏耳朵后强压怒火道,“你个龟孙……在说啥?” 身着大魏老式骑兵铠甲的“刘传檄”双膝跪地,恭恭敬敬道,“父亲大人。” “我日你个亲娘咧……”顾判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口水,幽幽叹息道,“在大魏京城内,风传的关于项雷达是我儿子的谣言还没有真正破除,这还没过几天时间,怎地就又多出来你这么个便宜子孙?” “行吧,来,你先跟爹说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个龟儿子都做什么去了,怎地一直不见你的踪影?” “我昨夜在父亲大人座下生出灵智,还未等开始观察四周情况,便被突兀降临的威压给惊吓到无法自持,不得不躲入暗处等待,后来那道威压越来越强,我……” 咔嚓! 一道寒光毫无征兆闪过,刚刚还在说着的骑兵校尉头颅高高飞起,却竟然一直都没有闭嘴,似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身分离,一斧两断。 “父亲大人,你……” 噗通一声闷响,那颗孤零零的脑袋在地上滚出老远,直到撞到一根梁柱上停下,才倏然现了自己现如今的情况。 “有意思,被三级打野刀斩掉了头颅,竟然都还没有立即死掉吗?” 顾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犹豫,一根大步来到梁柱旁边,闪电般又是一斧头重重砸了下去。 “蠢货,你露馅了!” 嘭! 寒光闪闪的大斧被那颗头颅喷出的一道金光挡住,仓促之间竟然落不下去。 “吾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现了吾之不妥……” 那颗头颅缓缓从地面升起,悬停在与顾判眼睛同高的位置,面上尽显惊讶疑惑之表情。 “你猜啊……” 顾判淡淡笑着,猛地伸手按在那颗脑袋上面,随即猩红火焰暴涨,将它一层层包裹得严严实实。 紧接着又是数道寒光闪过,将那颗被道道金光环绕包裹,坚硬到几乎不讲道理的头颅硬生生劈成了大小不一的数十碎片,铺洒污染了方圆丈许的地面。 “你个蠢货眼睛最深处那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还有身上沾染着那只巨掌鲜血的味道,你老子我不久前才刚刚灌了一肚子这种液体,想吐都没办法吐出来,你说我是怎么现你的不妥的?” 他轻轻呼出一口充满血腥味道的浊气,刚刚准备处理一下残局,却没料到哗啦啦从自己怀里飞出来以封面封底作为翅膀的血书,在那一地恶心的碎片上方不住地盘旋飞舞着。 “你对这些肮脏的玩意很有兴趣?” “什么?对你而言这是大补之物?我闻着这股味道都要吐了你知不知道?” 顾判眨眨眼睛,将视线从血书页面上挪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道,“行吧,既然你喜欢,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好了,只是你不要忘了,这可是那位所谓的真神遗留在沽陵城内的东西,你吃了它的话,emmmmm……” “回头若是被那傻逼循着找了过来,自己想好该怎么扛。” 咔嚓! 刚刚兴高采烈扑到那堆碎片上的血书刹那间僵在了那里,离地一尺高度在那里盘来盘去,看起来纠结犹豫到了极点。 顾判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算了算了,看见你这没卵子的怂样就惹人笑,你也不想想,那所谓的真神到底和谁的仇怨更大,你就算是忍住了不吃这些恶心东西,作为我的随从,恨屋及乌之下怕是在那家伙眼中也落不着好印象。” “但是呢,真要有事儿肯定也是我先顶上,只要我不死问题就不大,所以说想吃吧就吃吧,不管后面该当如何,最起码先满足口腹之欲,当下先爽过了再说。” 血书陋狗扑闪着那两张搞笑的纸质翅膀,毫不犹豫便扑到了那堆金色颅骨之上,也不见它有什么动作,就将一片片碎骨吸入到了页面之中,没有在地上留下半点儿残存痕迹。 ………………………………………… 寒风呼啸,尤其是在百丈高空之上,嗖嗖的北风就犹如刮骨钢刀,不留情面地绕过朱昝的羊皮大袄,在他的身体上来回肆虐。 他在尝试过各种有限的保温方法后,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只能是拼命运转内息来保持身体最低限度的活力,他现在只求这纸鸾的度能够更快一点,在他被真正冻成冰棍之前抵达京城,落到地面上好好暖和一下身子。 好在灵引及时现了他的窘境,二话不说便哗啦啦给他套上了一层又一层,足足十多层的白纸寿衣,将差点儿就要被冻得暴毙的朱参事终于缓缓回过来一口热气儿,免去了割肉刮骨的痛苦。 如是整整飞了一天半夜之后,终于在第二日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时辰时,备受折磨的朱参事眼睛一亮,看到了前方矗立在平原之上的那座宏伟城池。 第344章 一轮圆月 “灵引姑娘,我们马上就要……” “闭嘴!” 朱昝刚刚开口,还未将一简单的话说完,却又被粗暴地直接打断。 刚刚还在向前疾飞的纸鸾毫无征兆急停在了半空,巨大的惯性差点儿将他从背上甩了下去,多亏被几条纸袋拉住才避免了高空坠落的危险。 下一刻,他透过纸质寿衣的缝隙,目瞪口呆看着灵引那残破的身体悄无声息出现在纸鸾上方,如临大敌般从体内抽出了一柄洁白的纸扇。 扇面展开,其上栩栩如生刻画着九尊身披重甲、形象各异的大将,一个个流光四溢,威武非凡。 朱昝屏住了呼吸,心情莫名其妙也变得紧张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纸做的的女人拿出自己的兵器,之前就算是在和那不知道身份的中年文官交手时,也没有见到她如此紧张凝重的模样。 朱昝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他亲眼看到一道璀璨的银色光芒自前方城内冉冉升起,看着度并不十分快,却转眼间便已经来到了近前,划破长空朝着纸鸾所在的位置斩来。 纸人灵引不一言,沉默着将那柄白纸扇轻轻向前抛出,扇子离手后随风而长,瞬间变成小山般大小,横亘在那道璀璨银光与纸鸾中间。 随着第一个重甲战将踏出折扇,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活了过来,在漆黑的夜空中投射凝聚出一尊尊魔神般的身影,朝着那道倏忽而至的银色光芒挥出了手中的兵刃。 银色光芒碰撞在九柄同时斩落的兵刃上面,如同冰水泼到了烧的火红的木炭之上,砰然炸开一道巨响,白色与黑色相互吞噬,相互交织,相互抵消,仿佛连带着整个虚空都沸腾翻滚起来。 咔嚓! 白纸扇面上陡然裂开一道横贯左右的伤痕,九个重甲战将在这一刻同时陨灭飞散,瞬间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但那道银色光芒却依然存在,虽然看起来威力似乎大不如前,但度却没有丝毫降低,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灵引身前。 此时此刻,灵引却并没有将注意力投注在这道银色光芒上面,因为就在它后方,还有更加明亮璀璨的一道银光正在从城中冉冉升起,犹如高悬于天际之弯弯新月,散出清冷的月光已经照射到了她的身上。 一只通体雪白的纸鹤从她身上飞出,挡在临身的银色光芒之前,随即纸鹤碎裂成粉末,却也终于将那道银光消弭于无形之中。 但她却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放松,因为自城内升起的那弯新月已经轻轻飘出,转瞬及至。 灵引猛地咬牙,随后又一串十几座样式各异的纸扎殿堂自其身后飞出,排成一排挡在自己面前。 哧哧破裂声连响,仅仅一个照面,精致华美的十几座宫殿全部一分为二,无力掉落地面。 在纸质宫殿被斩断瞬间,她面无表情,伸手一指,头上所戴云冠顿时旋转着飞出,化作一氤氲白云直直顶住锋锐不减分毫的银色弯月。 轰然一声巨响过后,白色云团散去,云冠从上到下裂开一道几乎横贯的缺口,歪歪飞回灵引头顶。 接住几乎全毁的云冠,灵引再也无法停留在原处,向后飞跌出数十丈距离,随即便又被飘然而至的银色弯月牢牢锁定,避无可避。 灵引此时终于完全色变,头上裂开的云冠再次大放光芒,腾空而起,随后腰间佩戴的两枚元宝中的一块也脱离了身体,在空中倏然化作密密麻麻,几乎无穷无尽的纸钱,将那轮银色弯月牢牢罩在了里面。 云冠所化氤氲白雾无声消散,狂乱飞舞的纸钱熊熊燃烧,映红了近乎小半个夜空。 随后一缕丝般粗细的淡淡银光自冲天火光中射出,擦着她的面颊没入到身后的夜空之中,倏然不见踪迹。 咔嚓! 灵引的脑袋猛地向着一侧歪斜,幸得反应极快抬手将它托住,艰难地又重新按回到了脖颈上方。 她低头看着前方数里外那座仿佛巨兽般盘卧沉睡的城池,心有余悸地摩挲着脖颈上那条依然存在的细线。“就算是只剩下了那么细的一条银线,都几乎将吾头颅斩掉,大魏京都里面竟然隐藏着如此厉害的家伙……” “吾之前所受创伤还未完全恢复,此地不宜久留,必须马上远离,待到……” 她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忽然间猛地僵在了那里,如画的眉目凝成一团,死死盯着从城内冉冉升起的第三轮银色月亮。 和刚才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呈现在她眼中的是一面圆盘,不是第一次那样的一道银芒,也不是第二次的弯弯新月,而是一轮散着皎洁银光的清冷满月! 伴着冉冉升空的满月,依稀间似乎有一道女子幽幽叹息在灵引的耳畔响起。 此时灵引已经无暇顾及这到底是谁出来的声音,她现在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念头都只汇聚成一点,那便是当这轮圆月当空高照之时,即便是她并没有实力受损,恐怕也接不下来即将到来的恐怖攻击。 更重要的是,这样几乎无处不在的攻击方式,就算是想要避开也并不容易,除非是付出很大代价祭出最后的杀招,不然就连保命逃生都无法做到。 哧!!! 似乎是察觉到了危机即将到来,出乎灵引预料的情况生了。 一团团猩红火焰脱离了她的躯体,在虚空中汇聚凝结而成一张巨大的燃烧鬼面,辅以纷繁复杂的纹路线条,挡在了她的身前静静燃烧。 “咦!?” 又是一声清冷的女子叹息幽幽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却似乎多出了几分惊讶和不可置信的味道。 灵引酝酿准备杀招的动作停了下来,因为她忽然现,那轮已经升到半空的皎洁银月竟然无声无息自行消散在了夜幕之中,整个天地间再次恢复到了一切尚未生时的安静。 “唉……本宫也是被吓了一跳,可是自上次你我驿馆一别之后,不过短短数日不见,你怎地就给自己弄了这样一副纸扎的身体?” “呵……若不是看到了你那独一无二的燃烧丑脸,本宫都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 第345章 朝会 灵引如临大敌,警惕环顾四周,只听到那道清冷的女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啧啧啧,原来这具不止是纸扎的身体,你竟然还恬不知耻地将自己扎成了一副女人的身体模样。” “落樱神斧顾镖师,你该让我到底怎么说你才好呢?莫非是我那红衣妹子逼婚太过厉害,你无计可施,无法可想,又避无可避之下,才万般无奈搞出了这样一个自残退婚的法子!?” “只是你要知道,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这样子糟践自己的身体,对得起你的爹娘吗!?” “唉,顾千户啊顾千户,好歹你也算是将要镇守一方的异闻司镇抚使,本朝正经八百的缇骑千户,怎么就能如此的行事不计后果?本宫自你走后,费了不小心力才算是要为你正名,给你的回归做些铺垫,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桩异闻,这样子打本宫的脸,真的感觉很舒服吗?” 无声无息之间,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了纸人灵引的身侧,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具残破的纸扎身体,还慢慢伸出手去摸了一摸。 在那只白皙如玉的素手轻触到自己身体上的那一刻,灵引剧烈颤抖起来,有些茫然地呆呆看着身前那位白衣白裙的淡雅女子,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对方开口在说些什么。 “行了,玩笑话到此为止,本宫也懒得去想你到底又琢磨出了怎样的古怪秘法,还是抓紧时间现身出来,随我入城去吧,正好如今城内有件略显棘手的事情,需要有人来帮忙处置。” 身体在无法控制地颤抖,这是一种几乎无法形容的感受,就好比当初顾主人以手做笔,在她的身上写写画画时,那种仿若触及到一点真灵深处的战栗感觉,让她为之沉迷,为之大醉。 此时此刻,灵引忽然间有些懊悔,为什么没有将自身躯体恢复到完好无缺之后,再来见这个天仙下凡般的白衣女子,那样的话,或许就能让她对自己的关注会更多一些。 “密……密信。” 灵引努力声,艰难吐出来密信两字。 “密信?什么密信?” 珞羽有些惊讶地挑起双眉,很快便看到从地下暗处飞来一只纸鸾,上面还骑乘着一个穿着厚重寿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家伙。 她闲庭信步般[笔趣阁 .xbqg52oo.me]凌空虚度,来到那只纸鸾近前,然后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便有一封漆好的书信从一动也不敢动的朱昝身上飞出,缓缓落到了她的手上。 灵引默默立在原地,默默看着珞羽打开那封密信看了起来,忽然间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此时此刻,她现自己似乎根本就不再关心那封密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只希望那白衣白裙的“本宫”小姐可以再来伸手摸她一下,让她能多感受一些那种触及真灵深处的战栗感觉。 透明丝线轻轻巧巧将信封打开,珞羽从头到尾看完了密信,面色倏然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从头到尾把这封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闭目思索片刻后对朱昝道,“你又是谁,和顾判又是什么关系?” 朱昝忙不迭地恭敬答道,“回这位姑娘的话,在下是缇骑顾千户麾下参事朱昝,协助顾千户处置中栗府之突情况。” “呵……朝廷公文都还未下,就连他到底是死是活都还没有个真正的定论,此人就已经招摇过市,且自称为千户了吗?” 朱昝顿时愣住,心道这话说的,不管怎么听都感觉水相当深的样子,他是真的没法接,也不敢接啊。 不过那白衣白裙的女子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而是话锋一转,直接问出来一句让他更加难以招架的问题。 “朱参事是不是迫于那个家伙的淫威,所以不敢说呢?算了,本宫也不是那种喜欢为难人的性子,等日后亲自去问他好了……只是本宫现在真正感兴趣的是这些漫天飘飞的纸钱,还有这个摸起来油光水滑的纸人儿,都是朱参事你自家修持的秘法吗?” “这……” 朱昝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了眼前这位白衣白裙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心中顿时凛然,正绞尽脑汁小心组织着语言,却现这个问题已经被那纸人自己给抢先回答了出来。 “妾身灵引,见过这位姑娘。” “哦?”珞羽缓缓转身,面对灵引时已经是笑意盈盈,她上前几步,伸手挽住了纸人的手臂,“原来是灵引妹妹,我就说那愚蠢的男人不可能有这般细腻的招法与心思,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姐姐与你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一见投缘相见恨晚,如蒙不弃,灵引妹妹可跟我入城,让我备好醇酒香茗,你我姐妹坐而论道,岂不快哉?” 那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感觉再度袭来,灵引完全沉醉其中,只希望她能再多触摸自己几下,于是不由自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如此,便麻烦这位姐姐了。” 珞羽微微垂下眼睛,遮住眸子深处一闪而逝的两点寒芒,她一手挽着灵引,一手捏着那封密信,开口说话时声音听上去满含笑意,“你我姐妹,无须客气。” ………………………………………… 早朝之后,右相穆泉庵惯例最后一个离开大殿,同样不出任何意外的,比他先出殿的文官大臣们并没有走远,而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慢走闲谈,等到他出来后才极为默契地一波波朝着外面走去。 穆泉庵很适应这样的场景,虽然他的年纪有些大了,但每日的早朝却总是能精神焕提前到场,还有早朝后的这一段路,他最喜欢和某位尚书就某些政事交流一下看法,或者是闲谈扯淡聊几句天,不管怎样,都算是一天忙碌起始阶段难得的一次放松机会。 不过今日朝会之后,穆相爷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大殿,而是被一位公公给留了下来,引着他前去面见圣上。 穆泉庵跟在还算相熟的秦公公后面,心中着实有些奇怪的感觉,按照以往的惯例,若是陛下要提前找他议事,绝不会选在这样一个早朝刚刚结束的时机。 更重要的是,今日的早朝本该是大朝会,要在朝上明示的政务很多,但奇怪的是今天的朝会时间却很短,和以往比起来至少短了一半有余,好几件经他之手提前做过精心准备的事情提出来后都被轻飘飘地容后再议,完全不符合他那位皇帝学生的处事风格。 那么,缩短朝会时间,又在会后急匆匆叫他过去,到底是有什么大事情突然生了么? 第346章 体面 穆泉庵想要开口询问一下步履匆匆的秦公公,但一想到这老阉人是珞妃宫中出身,心里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烦闷欲呕,但身为久经宦海的老人,他还是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容低声问道,“秦公公,不知陛下此时召唤老臣,究竟所为何事啊,也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秦公公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继续向前走去,皮笑肉不笑道,“相爷恕罪,老奴也是刚刚领了陛下口谕,要请相爷过去议事,至于议事的内容,老奴实在是不太清楚。” 穆泉庵点点头,沉默不再言语,心中开始一件件梳理他自己认为可能被问道的事件,同时也在回忆琢磨着早朝时皇上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是不是能从中现什么蛛丝马迹。 这段路并不算很长,不过一刻钟时间,两人便已经来到了内苑一座偏殿院落门前。 穆泉庵眼神一凝,认出来这是姓珞那个女人日常所居的寝宫,面色便不由得微微一变。 此时秦公公已经向里面禀报完毕出来,对着站在外面守候的穆泉庵道,“陛下有旨,命右相穆泉庵进去说话。” “臣,领旨!” 当穆泉庵跟着一个小太监进入寝宫内的一间小房间时,一眼便看到魏皇许徵元正坐在那里用早膳,面对面坐着的正是珞妃,那个他从开始到现在都看不顺眼的女人。 一时见礼完毕,许徵元便不再开口,只是专心吃着早膳,没有多说一句话出来。 桌上摆着的东西很简单,四色小菜,两碗白粥而已,两人吃得很慢,也很仔细,直到将所有粥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才在旁边宫女的侍奉下净手擦嘴,各自面前换上了一杯散着袅袅清香的茗茶。 许徵元端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唇齿间的茶香,许久后才抬头看了垂手肃立在旁的穆泉庵一眼,淡淡说道,“给右相赐座。” “老臣拜谢陛下恩典。”穆泉庵躬身谢恩,缓缓在一张方凳上坐了下来,脑中刹那间转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要知道,在以前的时候,他往往是刚刚进门就会被赐座,甚至还偶尔还会给他添上一份菜肴,让他陪着一起喝上两杯,这是拉近君臣感情的一种方法手段,而且通常只有皇帝最为亲近倚重的大臣才能享受到的荣耀。 但是今天从他进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至少皇上和珞妃都用完了早膳,喝上了饭后清茶,直到此时才让他坐下,这说明了什么? 穆泉庵端端正正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宁静淡然的模样,实则心中已经有些焦急烦躁,后面终于等到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许徵元一口口慢慢喝完了杯中茶水,刚刚将杯子放下,便听到穆泉庵道,“不知陛下召见老臣前来……” 他眼神微微一动,侍立一旁的太监便心领神会,倒了一杯茶水给穆泉庵送了过去。 “右相不必着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许徵元低头看着桌上细密的木质纹理,很有些感慨地道,“再过些日子,右相就六十有七了吧。” “陛下日躬万机,还能记得这些琐碎小事,臣惶恐……” “人生七十古来稀,右相如今六十有七,也算是寿数绵长的有福之人了。”许徵元淡淡笑着,一直都没有抬头,仿佛那张红木桌子的纹理内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宝藏,“在朕看来,这人啊,一旦岁数大了,就会不由自主开始琢磨身后之事,一为生前身后名,二为身后子孙利,此乃人之常情,不必过多苛责。” 穆泉庵安安静静听着,苦思冥想这几句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在里面到底隐藏着皇帝陛下怎样的心思。 虽然他还没有真正弄清楚此次会面的内情,但却已经感觉到一股森寒的凉意,从脚底一点点升起,缓缓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内,彻头彻尾的一片冰凉。 “朕叫右相过来啊,也没有其他别的意思,只是想起当初朕还年幼时,跟右相读书于宫中,现在回忆起来,才蓦然现那时候虽然感觉很累,但却又是最为轻松的一段时日。” “那个时候,右相还是穆师,满腹经纶,激扬文字,却也务实谋事,不是那花花架子的书生意气,这样一晃就过去了三十载岁月,朕成年登基为帝,穆师变了右相,你我之间的关系啊,也一点点变得和之前不同起来。” 穆泉庵心中寒意大作,听到此处忙起身,躬身道,“陛下自登基之后,贵为天子,臣自然……” 许徵元一摆手,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却也没有让他坐下,就那样看着他保持着一个极其别扭的弯腰躬身姿势有些出神,许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哦,右相请坐吧。” “臣,叩谢陛下天恩。” “右相是中栗府人士吧,是不是也有些年头没有回去老家府宅好好看看了?” “老臣一人不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要能把各项差事办好,能给陛下分忧解难,便算是……”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朕有时候是真的心累,忽然间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了……右相年岁已高,身子骨也不如之前结实硬朗,所以就告老还乡,好生颐养天年去吧。” “陛下,老臣……”穆泉庵顿时如遭雷击,当即跪伏于地,泣不成声。 “去吧去吧,你我自东宫学堂相识,到如今君臣相交三十载,也算是全了你我君臣相知之义,不要多说些什么,去吧……” “臣……领旨谢恩!” 直到穆泉庵一步步出了殿门,许徵元都没有抬头看上他一眼,只是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水,低头看着刚刚从秦公公手里接过来的一封密信,以及数封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密折。 “中栗府巡抚,压情不报,该当问斩!” 啪的一声脆响,许徵元直接摔碎了手上的瓷杯,“朕可想而知,自中栗府往上,一直到刚刚离去的右相穆泉庵,这些人的官衣里面到底藏污纳垢了多少东西!!” “朕也听不得什么让他戴罪立功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会戴罪之身,朕心中有数,就不信其他人心中无数,这样一个又蠢又坏的无能之辈,既然一开始都无法把差事办好,如今事态局面持续变坏,他又怎么可能立下功劳?” “分明就是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直到无法收拾的地步,这就是蠹虫,这就是德不配位!” “朕给了他们体面,最后谁又来给朕留一个体面!?” 第347章 京城 珞羽微微侧目,便有一个宫女轻手轻脚过来,蹲在地上麻利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瓷杯碎片。 随后珞羽目视屏退左右,起身亲手取了一个新的瓷杯,给许徵元倒上茶水,又亲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无须太过忧虑,古羏族之患并不严重,不过是疥癣之疾耳。” “关于古羏族的记载臣妾也曾经看过,若是说在龙纹帝国未立之前,上古结寨部落时期,那时候的古羏族确实称得上是战力强大,穷凶极恶,只不过后续百族大战,一直持续到龙纹帝国初创,古羏族被大伤元气,又被龙纹祖皇专门针对,便一代不如一代,直至泯然隐匿消散于时光长河之中。” 许徵元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喝完,重重叹了口气道,“朕担心的倒不是这一件事情,而是诸多事情搅扰在一起后,所呈现出来的乱局。” “北地草原的金狼一族,南荒地域的共产之地,还有各地越来越多的荒诞异闻,朕对于朝廷的掌控,朝廷对于地方府郡的掌控,一直都在被慢慢削弱……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不需要长此以往,整个大魏或许即将陷入大乱,君将不君,国将不国。” 珞羽表情平静,帮他将茶水续满,思索着慢慢说道,“天地生变,乱局已至,此是无法避免之大势,然则并不是没有力挽狂澜、重新平定天下之机会……只是这一过程绝不会风平浪静,也并不能一蹴而就。” “陛下,乱世当用重典,持刀者方能止杀,这是当初组建金节卫和天机府之前臣妾便说过的话,如今到了现在,还是要将它再说上一遍,以正视听。” 许徵元端起瓷杯,放到嘴边却没有去喝,许久后却又将它缓缓放了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一场乱局,究竟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爱妃先去忙吧,我有些累,想要在这里安静休息一会儿。” “既如此,那臣妾就先告辞了。”珞羽低低应了一声,随手关上了房门。 四个腰悬长剑的雪山派女弟子从不同位置悄然跟上,护卫左右快步出了院门。 ………………………………………… 顾判又一次头晕眼花地直起身体,下意识地转头看去,便现了在地上不停扑棱的那部血书。 “你这是什么情况啊?” “千户大人救命!救命!” “这到底是怎么了,就又在这儿写了满满一本子救命啊。”顾判将它从地上拎起来,掂量一下明显变得沉了不少的重量,心有所感地叹了口气道,“你这不是病,纯粹是吃饱了撑的啊……” 忽然想起吃这个字,顾判顿时就觉得腹中火烧火燎,简直要造反起义了一般难以忍受。 自己饿得难受,他自然就对这吃饱了撑的陋狗没了什么好脸色,当即揪住一页封面冷冷道,“你要让我救你,那也得有可以使用的方法,不然就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结果。” 唰! 一行大字瞬间出现在血书页面之上,如果能长出一条尾巴,想必这名为陋狗的破书绝对会哗哗摇动,比最讨人喜欢的小狗都要摇得欢快。 “幽都之门外,饱饮敌鲜血,地下空间内,又食敌骨肉……饱食太过,页面过多,无法……无法消化……” 顾判上下掂着厚了许多,又沉了许多的血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胖了很多,那么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减一下肥?” 血书陋狗有些迟疑地晃动了一下身体,对此持谨慎的赞同态度。 但顾判却一下子就兴奋起来,直接从地上挑起,一手拎着还难受不已的血书,另外空着的那只手已经揪住了血书里侧的几张页面。 “减肥这种事情啊,对于某些女人来讲,简直是无法完成的目标,但对于你而言,却绝对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刺啦! 顾判稍一用力,已经是从血书内面撕掉了好几张书页。 然后毫不犹豫便又撕掉了更多的页面。 “狗子啊,减肥这种事情对你来说,就和野狗掉毛一样,简单到了极点!” 嚓嚓嚓嚓嚓! 顾判手上动作一刻不停,接连从血书内扯掉了十多页泛着血色光芒的纸张,而后扔垃圾一般将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舒服,反正是颤抖不已的陋狗丢到了自己怀里,兴致盎然地开始了在那些刚刚被他收集到的页面上写写画画的工作。 数个时辰后,他又重复了一次之前的动作,将自己已经枯竭的符纸补充到了堪称“富裕”的程度。 在顾判“无微不至”的“关怀”下,陋狗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甚至比最开始时还要“健康”许多,虽说书页比刚刚吃撑时少了一些,但看它现在那个油光水滑的模样,就知道此货的状态绝对比以往要好上很多。。 看着手上一叠品相绝佳的空白符纸,顾判心情大好,不由得就将缩在怀里似乎在呼呼大睡的血书又拎了出来,“狗子,你是不是还消化不良啊?” “千户大人明鉴,属下如今已经不再撑着,相反还有那么一点点饿,迫切需要有灵鲜血补充消耗。” “这样啊,那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你也不要伤心,等主人我的斧头再次开张之后,你所担心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明不明白?” “陋狗……多谢顾主人垂怜。” 顾判一边聚精会神研究着最后一点还没弄明白的符纹线条走向,一边毫无诚意地安慰着身心受到了极大“伤害”的陋狗,“真的不用担心自己吃不饱,跟着顾主人混,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我又不是那些万恶的资本家,整日里就会喊什么九九六,在我手下,只有零零七,没有九九六!” “陋狗……感动至极,唯恐辜负主人之大恩大德!” “没关系,你只要听话就好,正所谓有钱大家一起赚,有肉你吃,我只要喝点儿汤就好,明白了吗?” “明白!陋狗别无他求,唯望主人时时垂怜,时时保护便可……” ………………………………………… 五日后,顾判终于从地下空间内出来,先是惊讶至极地在再度充满活人气息的沽陵城内转了一圈,用“缴获”的大量金银好好吃了顿大酒,又在恢复营业的客栈中呼呼大睡了一觉,醒来后便直接告别了这座充满了隐晦伤痕的城池,一路朝着正北方向而去。 七日后,他终于站在了那座未曾窥得全貌的雄伟城池近前,迎着初升的朝阳远远眺望着数里外那座象征着整个大魏权力中心的高大建筑。 第348章 识破 顾判本想随着清晨城门打开的时候,顺着进入的人群混入城内,没曾想却差点儿被守门的城防士卒当做是奸细探子给直接抓了起来。 不想自相残杀、搞到血流成河的他被迫后撤数里,来到那柄妖刀的攻击范围之外后,才借助血书陋狗的幻境终于堪堪躲过了五城兵马司大队人马的围追堵截,有些牙疼地眺望着不远处那似乎可望而不可即的宏伟城池。 到底该如何入城呢? 出乎他预料的是,大魏京都如今的城防查验如此之严格,即便是他“借用”了其他某人的身份路引,没想到却遭遇到了简直“反人类”的诘难盘问,坚持了数十个呼吸时间才露馅的他已经称得上是造假人群中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而能够无伤从五城兵马司的围追堵截中逃出生天,更是让他直接站立到了想要蒙混入城失败后安然无恙的最顶峰位置。 “兄台乍看上去没什么实力,没想到却能追上我空空子的步法,幸运躲过了那些狗奴才的封堵围剿。” 忽然间一道尖细的声音在顾判耳旁响起,也让他本来就不是很爽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怒火与暴躁。 他微微侧头,寻找着声音出的地方,凝神静气淡淡说道,“哦?我只不过是运气比较好而已,就是不知道你这蠢货又是如何躲过了那些“城管”的追击?” “城管?”一道削瘦的身影自树后闪出,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你刚刚说的城管,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来看在你轻身功夫了得,差点儿连我也瞒过去的面子上,还准备给你一个能够打动我的机会,但就凭刚才你我之间的交流结果,说实话我很失望。”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面无表情注视着那个名为空空子的中年男子,垂下眼睛低沉说道,“你连城管这样一个频繁登上热搜的词语都没有听说过,看来并不具备和我平等交流的资格。” “所以说,你最好的归宿就是当成本座的投名状,拿来让吾顺利入城。” 轰! 自号空空子的男人眼前一花,已经不见了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的身影。 紧接着,呼啸而至的狂风将他脸上的肌肉都吹得翻起道道皱褶。 他面色大变,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脑袋上便挨了重重一击,两眼翻白直接昏迷沉睡了过去。 顾判微微皱眉,盯着地上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空空子”许久,最终却还是放弃了将他当做“入城票”的打算,转而思索其他更加安全稳妥的办法。 毕竟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已经深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天地万物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必须用展的眼光去看问题。就好像他上一个时空内,八/九十年代的万元户,如果有了十几万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用愁了,然而如果不懂得投资转变思维,用不了十年就被时代抛弃。 那么,在变化越来越快的当今世界,尤其是被称之为善之地的大魏京城,他想着像以前那般随便找个身份路引就混入城内的打算已经是行不通了,必须要与时俱进,寻找到更加稳妥的进城办法。 要不干脆表明身份,堂而皇之地以缇骑顾百户的身份入城?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闪了一闪,便被他毫不犹豫抛到了脑后。 他刚刚才和京都五城兵马司来了一次你追我赶的竞赛,现在汗都没有下去呢就扭头再找回去,纯粹是自找无趣,人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不要面子的吗,更重要的是,像他这样一向注重身份的人,也是做不出来这般出尔反尔让人难堪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也就只好尝试着走一下后门了。 顾判思来想去,却也找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于是乎只能将主意又打到了某个女人的身上。 大魏京都五里外,顾判随时将依然昏迷不醒的空空子丢在地上,估摸着大致的距离,缓缓放慢了脚步。 他取出了血书,“远处有一座城池,你是不是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千户大人饶命!” “哦?我还没说什么,更没做什么呢,你怎么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千户大人明察秋毫,必定早已看出前方城中有凶器蛰伏,如无必要,…………” “不,有必要,而且是很有必要,因为你刚刚也说了,城内有凶器蛰伏,我是十分特别想看一看,这胸器啊,它到底有多胸。” 顾判面无表情止住血色书页上显示的字迹,随即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道,“据我所知,只要有异类生灵于城池五里内展示力量,就会引动城中凶器暴起,将侵入的异类生灵斩杀当场。” “吾明白了,神圣威武之千户大人给吾的命令便是,在此处显露吾之力量,引动城中那柄大凶之器出击,然后再由神圣威武之千户大人出手,将其捉拿慑服。” “狗子啊,你是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你也说了,那是一柄大/胸之器,千户大人我也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一手将之捉拿住啊……所以说,你最主要的任务并不是将那凶器引出,而是要将凶器后面的那个女人给我引出来,明白了么?” “陋狗明白!” ………………………………………… 珞羽从宫内出来,径自上了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她看起来仿佛有些累,进入车厢后靠在软垫上便闭目睡了过去,长长睫毛下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还做了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梦。 赶车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子,刻意放缓了车,原本只用一刻钟便能到达目的地的路程,她这一次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一座坐落在各大部衙之外的景观园林内。 当马车缓缓在园林内挺稳时,珞羽恰到好处睁开了眼睛,揉着两侧太阳穴悠悠叹了口气道,“灵引妹妹在这里还住得惯吗?” 一张纸片悄无声息出现在珞羽对面,随即迅充气般膨胀变大,化作一个眉目如画的白裙少女。 “灵引多谢娘娘赐下秘法,让吾能够再一次得到真实的触感体验。” 第349章 亲身尝试 “灵引多谢娘娘赐下秘法,让吾能够再一次得到真实的触感体验。” 珞羽淡淡微笑,牵起越来越像真人的纸人的手,缓缓朝着园子深处走去,“这些都是姐姐能为你做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做了,不需要那么客气。” 两人一路穿过几处亭台楼阁,最后在园子深处的一座三层小楼前停下脚步。 “这里被人叫做西宫,以前的时候,我一直将这柄刀存放在此处,不过现在随着本宫实力突破,却是可以随时携带在身侧了。” “不过作为长期存放缺月的场所,日积月累之下这栋房子倒也凝聚了些许不一样的气息,你可以好好感受一下。” 顺着珞羽的指示,灵引踏前几步,站到了小楼的门边,片刻后面色有了微妙的变化,然而还未等她更加深入地去感受,便感觉到这种气息陡然间成十倍百倍地增长,压迫得她不由自主朝着一旁退去。 灵引猛地转身,才现刚刚还笑意盈盈的珞羽表情沉凝,右手已经搭在了腰侧那柄古朴长刀的刀柄上面,正在一点点将散着森寒光芒的刀锋缓缓拔出。 轰! 庞大的压力扑面而来,灵引虽然不需要呼吸,却也诡异地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觉,一直退出到数十步外才堪堪稳住身形,死死盯着那柄一点点从刀鞘中滑出的缺月妖刀。 一道明亮至极的耀眼光芒自刀锋处冉冉升起,瞬间将整座楼前空地映照得一片炽白。 “这种感觉,和昨夜面对从城内冉冉升起的明月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不是说明,如今正有其他生灵在接近城池,并且在肆无忌惮释放自己的力量,被这位居于人间皇宫的妃子逮了个正着。” “我正好可以借助这个机会仔细观察她的出手,看一下这柄妖刀到底是怎样的一个运作方式……” 无尽的惊悸陡然充满了灵引的全部意识,她现在这种近距离的情况下,自己面对着冉冉升起的那轮银色圆月几乎毫无抵抗之力,甚至在心神被压迫的情况下无法去正常思考,行动。 “太厉害了,不知道像皇妃这样的人在世间还有多少,如果数量很多的话,不管是古羏族的真神羏貊,还是计喉圣君,都不可能在人世间重新恢复昔日的荣光,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绝无这种可能。” ………………………………………… 一本颜色鲜红的书册在欢快地围着顾判上下飞舞,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听话的胖鸟儿,在主人身边蹭来蹭去的讨好撒娇。 脚下响起一声压抑的呻/吟声,顾判将目光从看似跳脱欢乐,实则惊恐害怕到了极点的血书陋狗上移开,看向了地下刚刚苏醒的空空子。 “醒了?” “你到底是……” “醒了就抓紧站起来吧,毕竟现在天寒地冻,地上很凉。” “阁下到底是……” “你逃命跑路的样子看上去很帅,我对你修习的轻身法门有点儿兴趣。” 两次开口都被无情打断,空空子差点儿一口气噎住提不上来,抚着胸口喘息着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究竟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嘭! 顾判一脚下去,耳朵终于清静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更要看得清楚当前的局势,最起码的趋利避害的能力不能缺少,这是那些茹毛饮血的野兽都具备的基本品质,偏偏却有很多人失去了对于危险的根本敬畏,经常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他并没有一脚踩死那个空空子,并非是因为仁慈,而是没有必要,杀了这货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大的收益,而且此人也没有真正惹到他,仅仅是一个偷窥的罪名倒也达不到直接置人于死地的程度。 顾判怀着相当大度的心情,在空空子的衣服内摸来摸去,寻找着比较有价值的战利品。 不摸不知道,一摸吓一跳,他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一副猥琐无能的样子,身上值钱的东西还真不少,光是大通钱庄的银票都有厚厚一叠,粗略数一数至少得有七八千两的数量,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器饰,加起来怕是至少要有一万多两白银的进账。 “财了,这次是真的财了……” 虽然没有从空空子身上搜到任何的修行功法,但顾判却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还从未拥有过如此巨量的存款,如此数目的珠宝饰,不说别的,光是这些银票都足够他晚上蒙上被子偷偷乐上很长时间。 他悠悠叹息着,小心翼翼将那些玉器饰用小包袱裹好,然后又拿起那叠厚厚的银票,刚想将它们塞进自己怀里,却心中倏然一跳,抬头仰望着万里如云,碧蓝如洗的天空。 两朵红炎在眼中倏然升起,映照出大魏京城的上空悄无声息升起的一弯新月,挥洒着淡淡的银色光辉。 唰!!!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现那弯在太阳光芒照射下几乎很难看到的新月上一刻还在京城上空,下一刻竟然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相距至多不过百丈左右。 唰!!! 血书一个猛子扎进顾判怀中,缩在一叠银票中间瑟瑟抖,再也不敢像刚才那般盘旋飞舞刹那。 “这就是珞羽御使缺月妖刀后,将异类斩杀于城外五里分界线的刀芒?” “这种压迫感,这种威势,已经有些出了我的预料。” “不过……给我开!” 双刃大斧咔嚓出现在他的手中,闪电般向前斩出一道森寒光芒,与迎面而来的那弯银色新月毫无花哨地正正撞在一处。 轰! 仿佛有一枚高爆炸弹落在了城外的这片荒野之中。 以顾判所站的位置为中心,地面上陡然凹下去一个方圆数丈的深坑,庞大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轰击,顷刻间便将高出地表的一切积雪和植物吹飞荡平。 烟尘还未完全散去,他刚刚从坑底直起身体,便再次抬头,面无表情看向了一轮银色圆月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大坑坠落下来。 第350章 任由你看 “果然是好凶器!” 顾判低吼一声,手中大斧由单握改为双持,周身红炎缭绕燃烧,炮弹般自坑底一跃而起,朝着那轮重重砸落的圆月挥出了一道匹练般的璀璨光芒。 轰! 银色圆月溃散,化为星星点点碎屑融入虚空。 一道被重重烈焰包裹的身影再次重重砸入地下,将那大坑的深度加深了一倍不止。 盏茶时间过后,一只通体洁白的纸鸾缓缓落在大坑边缘,从上面轻轻飘下一个纸衣纸裙的纸人儿,以及一位白衣白裙的清冷女子。 “姐姐确实感觉到了顾主人的气息?”灵引看着数步外那个巨大的深坑,有些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如果第一刀还没有认出来的话,第二刀斩落时给我的感觉绝对是他那独特的红色火焰,偷师自本教秘境业火红莲而成。” “呼……”灵引轻轻吐了口白气,有些疑惑地道,“我怎么没有感知到顾主人的气息?难道他被姐姐刚才接踵而至的两刀给劈死了?” 珞羽屈起两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缺月妖刀的刀柄,眸子深处波光一闪而逝,随后却悠悠叹息着回道,“本宫也没有感觉到有活人的气息留存,也许刚才出手太重,一不小心真的将顾千户的人头斩落于刀光之下。” 她看着灵引道,“不过顾千户到底是死是活现在还并不能完全确定,不若麻烦灵引妹妹将这坑底的浮土清理干净后,我们再下去探个究竟。” “如今之计,也只好如此了。”灵引轻轻挥手,便从身后显出几具披甲持刀的纸人,齐刷刷跳进了坑内。 珞羽隐蔽地拉了拉灵引的手臂,在她有些疑惑的眼神中带着她接连向后退出十数丈距离,才缓缓站定了脚步。 “我的刀告诉我,那大坑里面仿佛隐藏着一座即将爆的火山。” “灵引妹妹啊,也许你我应该再稍微退远一些,等那个粗鲁的家伙泄完了心中的无名怒火之后,再上前与他见面交谈。” “恩!?” 珞羽话音刚落,面色却倏然一变,转头仔细观察着身侧的虚空,然后伸出两根手指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 “现在走已经晚了呢。”她缓缓抬起手臂,似乎在轻轻扯着什么,表情再次恢复了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没想到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从我的九张机牵丝真元中领悟得这么深,甚至还另辟蹊径,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不错,很不错。” 唰…… 灵引直到此时才感知观察到,原来在自己周围,不知何时已经遍布极细的红色丝线,横竖相连构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将她们两个牢牢笼罩了进去。 “珞圣女,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顾判悄然出现在两人身后,手中拎着一只不大不小的包裹,脸上阴云密布,积攒的怒气几乎都要掩盖不住满溢出来。 “哗啦啦!” 那只包裹被他直接丢到了珞羽的脚下,系带散开,露出里面支离破碎的玉器饰,还有已经被烧得十不存一的大通银票。 “我这个人呢,从小就穷怕了,也从来都没有这么有钱过,结果辛辛苦苦大半年,一夜回到财前,你说说,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处理?” 珞羽缓缓摩挲着刀柄,似乎有些想笑,却又硬生生忍住,深吸口气慢慢道,“我也不是有意如此。” 顾判一挑眉毛,“但事实就是如此,你我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千万不要做出那种不认账的赖皮之举……不过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夯货,只要圣女殿下能够把我这一点小小的财货照价赔了,咱就当什么事都没有生过,如何?” “殿下身为业罗圣女,又是大魏皇妃,身份贵重至此,不会连这一点银钱都拿不出来吧。” 珞羽却真的点了点头,“好像被你说对了,本宫最近的确手紧,连这些银钱都拿不出来,更不要说什么珍贵珠宝,这该如何是好。” 顾判顿时愣住,没想到竟然能从这女人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更没有想到作为一个堂堂皇妃,这女人竟然敢说连一点银钱都拿不出来。 不过他本来的目的也不是在此,因而当即便改口说道,“殿下竟然也没钱吗,不过没钱也没关系,我本是个讲义气的大度之人,只要殿下能将之前答应我的条件再放宽松一些,便也算抵了这些金银珠宝的赔偿了。” “我看你是铁了心的要给自己找不自在。”珞羽淡淡一笑,刹那间犹如百花齐放,分外动人,“那就这样吧,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只要你能帮我做到,我就任你去看又如何?”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思忖着她说的条件到底是什么事情,那块业罗秘传的石碑是不是真的就可以任他去观看参悟。 但更为惊讶的却是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灵引,她悄悄看看顾判,再悄悄看看珞羽,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他们两个暗地里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我就任你去看又如何?” 在灵引那白纸一样单纯的心中,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极为简单,那就是顾主人想看珞皇妃的身子,珞皇妃说只要他能做到一个条件,就任他去看。 人世间的事情,果然太复杂了…… 顾判有些奇怪地看了双颊酡红的灵引一眼,随即将全部目光投注到珞羽的身上,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殿下可以说说到底是什么条件。” “顾千户可还记得当初在驿馆的那几个小家伙?” “记得,怎么了?” 珞羽便又笑道,“顾千户修为高深,又深谋远虑,想必对教导几个小孩子毫无困难,易如反掌,不知我说的是对,还是不对?” “如果你能把他们几个引入修行的康庄大道,就算是让你随便怎么看都无所谓,甚至只要你答应下来,我就可以先将支付一部分定金,千户大人觉得如何?” 顾判又是一愣,心中瞬间转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你妹的,这女人顺杆爬的本事当真了得! 不过对他来说,这倒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不就是教育孩子吗,在这个师道尊严的社会,不听话的打一顿应该也就听话了。 若打完之后还是自持身份地位,梗着脖子不听话,那就毫不犹豫再打一顿,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如果还是不行,他也正好顺势撂挑子不干。 反正这是珞皇妃的主意,想学狐狸玩聊斋?那就痛痛快快地玩啊,看谁先玩不起投子认输。 他作为一个越来越会讲道理的光脚之人,难道还会怕她那娇嫩白皙,包裹在绣花鞋里面的小脚!? 第351章 扰人清梦 在珞羽的操作下,顾判悄无声息入了京城,并没有去驿馆,而是来到了之前灵引所居的那座园子里面,随意在在角落找了个僻静的小院便住了下来。 按照珞羽的说法,他最好还是先不要露面,一切等她都准备操作完毕之后再出现在众人面前。 顾判对此并不在意,在与古羏族的“真神”做过一场之后,他也积攒了许多的东西需要去消化巩固和提升,索性正好利用这样一个安全的地点,抽出大块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当初在幽都之门外时,他迫不得已灌了一肚子的鲜血,连带着将血书也浸泡在内泡澡喝了个饱,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似乎开始生着一些变化,从最微小层面起始,进而影响全身的种种变化。 他不知道这种变化到底是好是坏,更不知道变化之后会将自己带向何方,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 但他想来想去才敢确定的一点是,不能让自己被这种被动的变化牵着鼻子走,而应该努力去将这种变化导入自身修行的节奏,纳入到自己的整个体系之中。 对他来说,变强只是一种手段,而不应该是目的,如果单纯的为了变得更强,那么或许什么都不需要去做,脱衣上床静待饱饮鲜血之环的变化完成即可,但是,真正完成了变化后,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就成了一个充满了危险与未知的陌生情况。 接下来的数日时间,顾判缩在屋内不眠不休,就连吃饭都是由灵引送到门口,胡乱对付几口便算完事,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和饮入体内的“真神之血”的斗争上来。 好在他从中栗府沽陵城异闻事件中获取了相当数量的经验值,生命值也得到了加强,有足够的本钱来支撑自身的强化,以及纠正因为浸泡痛饮“真神之血”而引的不正常变化。 更重要的是,他入城后便已经从珞羽手中得到了业火红莲修行法门的完整版本,虽然和自家几经魔改之后的烈焰掌已经变得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但细细阅读参悟之后却顿感受益良多,心中积攒的许多疑惑有豁然开朗之势。 可以预见的是,烈焰掌的下一次破境提升已经近在眼前,只需要再给他一些时日,将最后那几处还未验证完全的地方一一打通即可。 除了烈焰掌之外,进境最大的当属引元焠体法的修行,生命值不断加强、真神之血改造,还有历次汲取幽都之门灰雾后对身体的改变,已经不自觉地将他的身体强度再次向上攀升了一截,在此基础上利用经验值提升引元焠体法,顺利到几乎让他自己都大吃一惊的程度。 如是一番折腾下来,就连顾判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他的肉身到底被加强到了一个怎样的层次,体表那层愈看不见的薄膜,又坚韧结实到了怎样的程度。 还有很重要的一个现,这种变化不仅仅是对他自己有效,而且还赋予了他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特别的能力,那便是在他的出手下,似乎可以一点点去探索改变某个普通人的身体,使其成为能够适应修行出界限力量的“新人类”。 接连数日的深思苦修,他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不是身体上的乏累,而是精神耗空之后的心累,便让灵引送来了一坛烈酒,一口气喝完后直接脱衣上床,刹那间便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感觉自己才刚刚睡着,顾判便相当恼火地被一阵喧闹声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愣了片刻后,披上一件衣服来到了门前。 透过门缝,他一眼便现外面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纸人,以及那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白衣少年。 “哦?几天时间不见,这熊孩子的实力倒是肉眼可见的提升,不过还是一如既往的长着一副欠揍的样子啊。” “这小王八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撒野,想必又是珞羽那娘皮搞得事情,让这个要做我徒弟的,提前过来拜一下师门?” “灵引似乎不在,也罢,就让我见识一下,这熊孩子到底提升了多少实力。”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袭白衣的持剑少年不屑地冷笑着,转身看向了刚刚从门内走出的顾判。 “你就是珞妃娘娘所说的那个什么缇骑百户?” 顾判在距离他十步左右的地方站定,有些不爽地摇了摇头:“那你可能找错人了,老子不是百户,而是千户。” 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判一番后,白衣少年嗤的一下笑出声来,“呵……百户千户、千户百户,在小爷这里都不够看。”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了,小爷从来不用身份压人,今儿个我就让你这厮瞧瞧,到底什么才是无上绝学!” 顾判安安静静等他说完,点点头道:“说完了?你个小屁孩虽然没有礼貌,不过屁话倒是挺多的。” 唰…… 少年猛地瞪大眼睛,视线中已经不见了顾判的身影。 几乎在同一时间,扑面而来的巨大风压将他逼迫地几乎喘不过气来。 但是他却并没有太过慌张,因为他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与底牌。 这是从那个让他又恨又怕的珞妃那里得到的,让人难以想象的强秘法。 身着白衣的少年的手很快,带起一道残影,闪电般握向了腰侧的剑柄。 只要长剑出鞘,他便有信心将这个愚蠢自大的缇骑百户击败当场,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惨痛教训。 咔嚓! 少年面色陡然一变,双眸猛地一缩! 他还未伸到剑柄的手被另外一只粗壮的大手握住了,那只手如同铁钳,将他的一切希望都化作了泡影。 又是嘭的一声闷响。 刚刚还自信满满的少年如遭雷击,胸口重重挨了一记轰击,身体腾空而起,重重摔在了数丈外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我……我……”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神惊惧看着顾判一步步走来,揪住他头顶的簪将他轻轻巧巧拎了起来。 “就这样的实力也敢跑过来找我的麻烦?” 顾判用慈爱的眼神看着那张惨白的小脸,片刻后悠悠叹了口气道,“你太弱了,真的是太弱了,连我随手一巴掌都接不下来,真是弱到不讲道理。” “你……我,我……” 少年两眼翻白,几乎背过气去。 “别在这里你你我我的,弱就是弱,弱逼没有说话的权利。” 顾判嘭地将他丢到地上,居高临下漠然道,“既然已经知道了你我之间的差距,那就老老实实给老子在这里罚站,别再挑战我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耐心,知道吗?” “扰人清梦,也就是我性格脾气好,不然的话绝对会把你吊到树上,打烂你的屁股。” 第352章 动心忍性 居高临下、毫不留情将处处都在模仿学习珞羽的小屁孩训斥一顿之后,顾判百无聊赖地转身,朝着房门走去,准备将自己还未完成的美梦继续下去。 至于那死鸭子嘴硬的小家伙到底听不听得进去,顾判不在乎,也不想管,最好是能让对方哭着喊着不要在他这里学习,不单单能省下大量的时间精力,而且还不算是他食言违规,坏了和珞圣女入城前定下的协议。 他甚至盼望着这小小的白衣少年能自己撒泡尿照照,然后知难而退,给大家各自留下一点美好的个人空间。 只是刚刚走出几步,顾判却又转回身体,稍稍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年。 “哦?这是没被打爽的节奏?”他微微笑了起来,“你觉得自己是谁,五小强还是十二小强中的一个吗?” 少年眼神倔强,咬着牙冷冷道,“你不讲道理,刚才我只是被你偷袭,没有真正反应过来,只要让我真正施展出来自己所学秘法,你就死定了!” “是吗,说的跟真的一样。”顾判掏了掏耳朵,语重心长道,“看你也是个贵人之后,我现在好心告诉你,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去讲,更没有任何的后悔药可以让你去吃,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胜者活,败者死,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停顿片刻后,他却又叹了口气道,“算了,看在你个小屁孩年纪比较小的份儿上,叔就给你一次真正出手的机会,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可是你说的,你千万不要后悔!”少年低喝一声,没有犹豫,直接拔出了腰侧的长剑。 这一刻,他与手中长剑仿佛融为了一体,一股锋锐的气息开始散出来,并且迅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我现在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最为奥妙强大的………” 他死死盯着顾判的眼睛,剑刃随剑尖而动,如同伺机而的毒蛇,随时准备在敌人的身体上制造出致命的伤害。 但他的话才刚刚说到一半,便猛地停住。 身体仿佛在刹那间被压上了千钧重担,全身每一个地方仿佛都在疯狂颤抖,出最为恐惧的信号。 他心中顿时一片冰凉,连动都动不了,只能是沉默迎接即将到来的恐惧,抑或是死亡。 更可悲的是,他的视线中已经不见了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子,因此甚至都不知道致命的威胁到底来自何方。 咔嚓! 一只铁铸般的粗壮手臂在距离他额头不足半米处猛然停下,但即便如此,带起的罡风气流也直接切开了他头上垂下的一缕丝,飘飘悠悠随风散落。 咔嚓! 他两眼翻白,只感觉咽喉一紧,已经被掐住脖子高高举了起来。 下一刻,那只卡住他脖颈的大手微一用力,他便直接打着旋倒飞了出去,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关键是实力还那么的弱,简直令人指。” 顾判轻轻甩着手腕,在瘫倒在那里抽搐的少年旁边蹲下身体,很是无语地道,“刚才再给你一次机会完全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我很难想象,就凭你这样跑肚拉稀的实力,到底为什么能在这偌大的京城中混出来一个三少双姝的绰号。” “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躺着反思一下自己存在的问题吧。”他缓缓起身,朝着房间走去,“直到现在我才算知道,她为什么把这样一副担子丢到我的身上,难,实在是难啊……” “不过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多打几顿应该就好了。” 顾判打了个哈欠,嘭地关上房门,脱鞋上床,很快便又呼呼大睡过去。 他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在大魏京城,有着珞羽妖刀镇压,根本就不用担心会无端陷入到异闻事件之中,尤其这里还是珞羽经营许久的据点,更是让人心情安宁平静许多。 这也是不知道多少天以来,他第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将前期消耗的精神完完全全给弥补了回来。 睡得时间长了就会饿,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因此顾判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开门召唤灵引,准备让她给自己弄上一桌席面,好好地再补充一下腹中的亏空。 吱呀…… 他伸着懒腰,缓缓推开房门,有些愣地看着外面恭恭敬敬跪伏于地的五个人。 那位口气不小,本事不大的白衣少年也在其中,而且还是处于领头的中间位置。 “弟子许定边,穆炎锋,宫百武......拜见老师。” “弟子周霜雁、米苝......见过老师。” “唉,看这事儿弄的,都跪在这儿算什么样子……来来来,地上多凉啊,都进来吧,到屋里头坐着歇会儿,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顾判温和地笑着,将几人带到屋内,回身关紧房门后,在宽大柔软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他看了眼挺直身体站成一排的少年,却是一句话也没提喝茶的事儿,“珞妃娘娘让我教导一下你们,我刚才想了一下,既然应下了这份差事,那就要把它做好,你们现在把自己所学的功法从头到尾说给我听,也好让我给你们把把脉,对症才能下药不是?” “那个谁,就是你,从你这个弱到不讲道理的小家伙开始讲起,然后大家排好队,一个个来。” 顾判随手指了指不久前刚刚被自己揍了一顿,现在站在五人中央位置的少年,然后往靠背椅上一躺,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 许定边看了看左右,心中有些不忿和怒火,刚想爆却又想起被他畏之如虎的珞妃娘娘的吩咐,很快便开始说了起来。 顾判安安静静听着,不时打断他的讲述,或是闭目沉思,或是抓住某个问题反复询问,后来更是让他站到所坐的太师椅旁,伸手在那还未育完全的身子上上下揉捏起来。 许定边白净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但很快便全部变成痛苦的扭曲,杀猪般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也让另外几个候在一旁的小家伙满头冷汗,被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嘭! 顾判重重一脚踢在许定边的腿上,将他踹了一个趔趄,没等跌倒在地却又一把将他拽了过来,眯起眼睛冷冷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现在老子只不过是梳理推演一下修行功法,准备根据实际情况为你量身定制一套最适合的法门,还没有正式开始,你就在这里又哭又嚎怂成这个娘们熊样,你还有脸自称是天潢贵胄,未来的国之栋梁?” 许定边几乎咬穿下唇,抬手抹掉脸上的鼻涕和泪水,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娘们!” 第353章 皇子 几个十几岁的小家伙很有些同仇敌忾的模样,一个个咬牙瞪着顾判,却又迫于他的淫威而不敢正面对抗。 顾判隐藏在面甲后面的眸子里燃起两团猩红火焰,仔细感知片刻后,看准位置对着许定边又是一巴掌下去,“你竟敢看不起女人,回头老夫倒是要问一问珞羽,再和你爹娘聊上一聊,到底是怎么从小教育的你,长大后竟然变得如此愚蠢。” “我爹是当今皇上,我娘是苓贵妃,倒要看看你怎么找他们去聊......”许定边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刚要反驳怒斥,耳畔却陡然响起顾判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下面按照我的命令运转功法,除非是疼的受不了,其他敢多哔哔一个字,小心老夫一巴掌扇死你!” 许定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真的就死死闭上了嘴巴,按照顾判所指示的方法开始修行起来。 纵然感觉酸麻胀痛、难过无比,他也硬生生咬着牙挺了下来,直到这种痛苦的感觉越积越盛,最终实在无法忍受的情况下,第二次噗地喷出来一口鲜血,再次出杀猪般的嚎叫。 依稀间,他感觉到那一双灼热的手掌离开了他的后背,然后便听到了那句让他胸口闷的话来。 “刚才的推演试验的确还有点儿问题,需要进一步的改进......” 推演试验有点儿问题? 还需要进一步的改进!? 噗! 许定边吐出第三口鲜血,嗓音沙哑道,“你,你刚才是在拿我练手......” “小家伙,说话要有礼貌,什么你你你的,要叫老师。” 顾判抬手帮许定边抹去唇角残留的血迹,顺便在他衣服上擦了擦,思忖着缓缓道,“失败乃成功他娘,刚才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不过在本座前期以自身为试验品积累大量经验的基础上,推演的大方向还是正确的,剩下的都是细节方面的修改完善,容我再好好想想,拿出来一个更为完善的解决办法。” “看到我这砂锅大的拳头了吗?它还会喷火哟,你们就老老实实在这里等一下,别乱动,更别乱说话。” 许定边和其他四人咕咚咽下一大口唾液,果真就老老实实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说。 顾判再次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陷入深思。 身为一位曾经的重点实验室研究人员,又在新世界天地剧变过程中找到了新的研究方向,顾判自然而然便寻回了当初那种全身心投入后,现问题解决问题的满足感,那是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便深深陷入进去的极致快乐。 如今手头上忽然多出五个自带干粮的研究素材,不仅仅能够满足他探索未知的欲望,更是可以从不同样本中提取共同点,从而尝试寻找天地变化过程中修炼提升的一般规律。 这是一项极其浩大艰难的工程,他自研究鬼面符时开始有这个想法,直到现在所做到的,也不过是在黑暗中独自摸索捡到了几粒石子而已,甚至还称不上找到了明确的研究方向。 但在他看来,有困难不怕,暂时还找不到方向也不怕,毕竟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最怕的反而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充满雄心壮志,却除了雄心壮志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顾判认为自己如今所做的就是这样一种努力试错的工作,也许总有一次,能让他寻找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扇大门,跨过去之后便会豁然开朗。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数个时辰过去,太阳落下,夜幕降临,天地一点点被笼罩在冰冷的黑暗之中。 许定边等人又渴又饿,但还是只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仅仅是因为刚才顾判的恐吓,更是因为他们真的动不了了。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能真真切切感知到的庞大压力正在从顾判身上散出来,将他们包围笼罩,没有丝毫缝隙。 这种情况下,五人觉得自己就如同被蛛网紧紧缠绕的飞虫,逃不掉,动不了,叫不出,只能被动等待着那只恐怖的妖魔从沉思中醒来,再去决定他们的命运。 此时此刻,在顾判所居异闻司院落之外,一群人正堵在门口吵吵嚷嚷,几个家将管家模样的人物气势汹汹将值守参事围住,指着他的鼻子就是一顿大骂,有两个性子火爆冲动的甚至已经亮出了腰刀,做出一副要硬闯进去的样子。 当值的异闻司参事几乎要哭了出来,这些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和家族他是一个都惹不起,就算被打一顿让人闯进去,恐怕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而住在里面的那位他同样惹不起,虽然那位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只看其能和珞贵妃平起平坐在一间屋里品茗聊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 可是他却是不敢将珞贵妃悄然来此的事情讲出去,因为在这帮闹事的人之中,恰好就有皇子许定边母妃的娘家人在内。 许定边,当今魏皇苓妃纪芳彤之子,将来注定是要封王甚至有可能一窥那尊宝座的天潢贵胄。 其外祖父名为纪衢,世袭令国公,官拜禁军大统领,军中门生故吏不少,在朝内武官中的地位极高,仅在大督卫府督护、左右枢密使,以及缇骑都指挥使之下,即便是在勋戚之中也属于够得上第一梯队的那批人物,彪炳显赫一时无两。 更令这位参事为难的是,据说苓妃纪芳彤与珞妃珞羽之间的关系很不融洽。 苓妃之父在朝廷禁军之内深耕多年,底蕴深厚,而珞妃则更加直接,将自己的手伸进到大魏缇骑势力范围之中,传言两大势力之间暗地里多有龃龉,只不过在明面上还保持着和和气气的表象。 如今苓妃爱子被关在了异闻司新晋顾千户的房之内,若是再让纪家知道了此事与珞妃有关,怕不是会当场暴起难。 他们或许奈何不了珞皇妃,但还奈何不了他这么个小小的缇骑参事!? 他急得快要哭了出来,刚才他没有在大门之外将这些人拦住,就已经犯下大错, 吱呀…… 伴随着一声轻响,小院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门外的众人顿时乱糟糟围了过来,有几个火气大的甚至开始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第354章 镇压 唰! 围在门外的一群人拿眼睛看去,却只见到一道黑色影子在视线中一闪即逝,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的感觉与剧痛一起袭来,十几号人连吭都没吭一声,便噗噗通通几乎同时倒地,两眼翻白昏迷过去。 那道闪电般的黑色影子此时终于停了下来,斜斜倚靠在门框上面,低头看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人群,又转身对着呆立不动的异闻司参事道,“这帮人都是些什么来历?大晚上的不回家抱媳妇睡觉跑这儿来吵吵什么?” 异闻司参事面色惨白,结结巴巴说道,“回千户大人的话,这几位是,是令国公麾下家将,还有......” “算了,我现在很忙,没时间也没兴趣知道他们的来历。” 浑身上下都包裹在黑甲内的顾判一抬手,阻止了他刚刚开始的解释,“你现在找人把他们给我堵住嘴绑紧了扔一边去,不要再让这帮蠢货打扰到本座的闭关修行。” “还有,劳烦这位兄弟给我弄些大饼卤肉过来,辛苦了一整天,我着实是有些饿了。” “是。”值守[八一中文x81zw]参事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些什么,只能是点头应下,眼看着顾判毫不在意地关上院门,剩下自己一个人对着躺了一地的人在那里愁。 自从听到院外传来的喧哗声后,屋内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即将获救,开始反过来盘算接下来该如何折磨这个可恶又可怕的家伙,但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他们便惊恐而又绝望地看到,那人又回来了,而且是抱着一大盆煎饼和卤肉施施然走了进来。 这是要在这里打持久战过夜的节奏。 一想到此处,两个小姑娘直接就哭了出来,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滑落下来,给整间屋子蒙上了一层凄凄惨惨戚戚的阴郁气氛。 滴水未进的许定边几人又渴又饿,却只能一边拼命吞咽口水,一边眼睁睁看着顾判饼卷肉、肉卷饼在那里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以往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屑一顾的吃食,现在竟然感觉如此美味,仿佛就是天底下最为珍贵的佳馐。 “你们也饿了?” 一口气吃掉十几张脸盆大小面饼和多半盆卤肉后,顾判才长长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抬头看了几人一眼,一脚把小心翼翼靠近过来的许定边踹出老远,然后冷了脸道,“你个大男人和两位小姐抢什么吃的?还有没有点儿眼力见了?” 他将剩下的大饼卤肉递到两个小姑娘手上,“好了,两位小姐慢慢吃,那个地上躺着的赶紧给我过来,吃饱喝足之后正好开始下一阶段的修行。” 许定边心中恐惧无助到了极点,却还是老老实实爬了起来,站到了顾判身前。 数个呼吸后,杀猪般的惨叫声再一次充斥了整个房间,中间还夹杂着顾判毫不留情的喝骂声,也让一直不敢远离守在院外的异闻司值守参事头皮麻,从头到脚凉到了极点。 “完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急得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外来来回回转着圈子,数次想要闯进去制止里面正在生的暴行,却都在临门一脚前硬生生止住。 珞皇妃临走前的命令是不让他打扰到里面的贵客,但现在皇子许定边却又陷在了里面,左右为难之下当真是让他心急如焚,恨不能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地上算逑。 隐隐约约的叫声还在继续,但诡异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听起来就非常渗人的惨叫似乎有些变了味道。 确实还是许定边出的声音没错,只是后面再听起来却带上了某种羞耻的感觉。 异闻司值守参事呆呆站在那里楞了很久,脑海中才忽然闪过一道灵光,想起来怎么个情况下才能出这样的声音。 那还是数年以前,他在年少轻狂未成亲的时候,他有一次和同乡喝多了去逛青/楼,被两个会揉捏按摩的姑娘松筋骨时,浑身舒爽酸麻的情况下,下意识哼哼唧唧就是这样的声音。 难道...... 难道...... 难道皇子正在里面享受什么难以启齿的服务? 这位被珞皇妃尊为贵宾的客人,竟然还精通这种手艺? 异闻司值守参事忽然间又想到就在今天下午,珞皇妃悄无声息来到从未到过的这处偏僻衙门,关起门来和这位贵客呆了很长时间...... 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强迫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当头落下,将他这一百来斤给直接砸成肉酱。 或许是因为从昨夜到现在一直都没有睡觉的原因,所以他会出现幻觉,开始胡思乱想,现在就回去喝点酒睡上一觉,再醒过来时一切就会重新恢复了正常。 没有神秘贵宾,没有皇妃,更没有皇子,所有的一切其实都不存在。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假的,都是假的,我就是在做梦,都是假的......” 他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着,咔嚓一声将院门从外面死死锁上,堵住耳朵,闭上眼睛,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住处走去。 ……………………………………………… 许定边脸色涨得通红,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想抬头去看其他人是什么表情,只想着能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他不敢想象刚才那种羞耻到了极点的呻/吟声音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也不敢相信以往难以忍受痛苦的修炼过程,竟然会突然间变得如此舒服,舒服到了让人浑身颤抖,尖叫呻/吟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他真真切切感觉到了提升,而且是第一次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强,不再是之前一点点的打熬与积累。 啪! 他忽然被一脚重重踹在了屁股上,当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然后便听到那个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头上盖压了下来,也让他所有的迷茫与羞耻尽数化为了心中的恐惧。 “许定边,我让你按照确定下来的正确方式抓紧修炼,你到底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傻愣愣地站在那里找打吗!?” 第355章 内情 虽然重重挨了一脚,但许定边从地上站起来后,却是整肃了一下衣冠,真心实意地先对着顾判深施一礼,然后才默默走到一旁,开始按照修改后的路线御使运行所修功法。 “下一个,就是你了。”顾判喝了口水,又将“魔爪”伸向了第二个少年。 压抑的痛哭流涕声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只持续了不到盏茶时间,顾判便暂时松手放开了自己的实验对象,把沉迷于修行的许定边从入定中叫醒。 “外面又来人了,你去把他们劝走,不要影响了自家的修行。” 许定边低低应了声是,当即开门跑了出去。 不多时便从院外传来他正处在变声期的难听喝骂声,然后一切就都清净了下来。 整整大半夜过后,顾判一脚将触电般抖个不停的年轻人踢到旁边,转头看向了靠在墙上强忍睡意的最后一个男孩,冲着他微笑着勾了勾手指。 ……………………………………………… 三日后,当第一缕阳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的时候,许定边五人深深弯下腰去,冲着端坐的顾判深深行礼,然后在他显得有些不耐烦的催促中出了房间,快步消失在院外小路的尽头。 顾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胡乱用冷水抹了把脸,刚准备趁热打铁去将几日来的收获一一梳理,却忽然间楞在那里,低头看着盆内还在晃动的清水。 “我的儿啊,你是啥时候回来的呢?” 他默默看着面前的那盆清水,缓缓伸出手去,搅动着里面悄无声息出现的那顶锅盖头,面上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回先生的话,我是前些日子便到的京城,早上那个女人说先生在这里,然后我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项洌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家父是项举人,先生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叫我?” “难道先生是准备将我收为养子吗?” 顾判等了一会儿,微笑问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孩儿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忽然间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太过激动反而忘记了回应先生。” “都这会儿了,你还叫我先生吗?” 项洌小嘴一瘪,看样子似乎要哭了出来,“雷达拜见父亲大人。” “好好好。”顾判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沉默片刻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学儿之错,为父前面教给了你如何制作符纸的知识,你这么多天过去,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唰!!! 脸盆内陡然现出一道幽暗长廊,那个小小身影正在拼命朝着长廊深处跑去,连头都不敢回上一下。 “唉,这就是家长和熊孩子之间永恒的战争,真的是不让人省心啊!” 顾判自失地一笑,也不去管他,慢慢吃完了早餐,便开始从头到尾梳理总结这几天来的收获。 当当当……… 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听起来有些古怪的粗鲁男子声音。 “小奴狼岐,给国师……咳咳,给千户老爷请安。” 顾判有些讶然地抬起头来,看着老老实实跪在门外的虬髯大汉,忽然间就生出了几分感慨的情绪。 “老夫那日修行秘法破空离去,直到如今才从外域赶回,小狼岐啊,这些天你过得如何啊?” 狼岐叩头道,“回千户老爷的话,除了不能出门外加整日里担惊受怕外,小的这些时日过得还算安稳,有肉吃,有酒喝,也是多亏了珞皇妃的照应。”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似乎胖了一圈的汉子,顿时就笑了起来,“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就跟在老夫身边,自然能保住你的性命。” “恩,正好我这里研究某几项功法到了紧要关头,你倒是来得很是时候,快快进来,和我一起参悟研究。” 狼岐再拜后起身进入门内,观察着顾判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千户大人,小的天性驽钝,那个……那个很有可能提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见解。” “哦,你是在担心这个啊,没事儿,你就算是比现在再蠢一百倍,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顾判缓缓向前两步,以欣赏的眼光注视着那具充满了爆炸性肌肉的强壮身体,“我说的与我一起参悟研究啊,其实就是你作为我的实验对象,被我研究,这样的话只要你能听得懂人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当然,在研究过程中,你一样会学到很多东西,甚至还有很大可能提升实力。” 他伸手捏了捏狼岐那高大强壮的身体,又笑了起来,“你要知道,不管何时何地,学习掌握一门技术都是最佳的谋生求活手段,而积极进取的学习态度更是不可或缺的一项能力,纵然你身为被我研究的对象,也应该从中努力学习有用的东西。” 狼岐紧张的身体都在颤抖,他想要向后缩,却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动上一下,全部意识都被恐惧所占据。 现在还能直挺挺地站在这里,几乎都已经倾尽了他全部的力量。 时间一点点过去,随着思考研究的深入,以前一直都存在的某个猜测终于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苗头,也让他对天地变化之后,为什么会出现不同的人以及异类生灵,有了更深层次的猜测。 得益于眼睛的变化,让他能够观察到最为细微层面的东西,而在他看来,正是弥漫在天地之中,并且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浓度越来越高的这种东西,开启了生命变异的进程。 这种只能隐约感知现,目前却还无法真正有效利用的物质,被顾判命名为灵元,引起生灵变异的元素。 更进一步去思索,以珞羽为代表的一些人,肯定也知道一些关于此种变化的内情,不说别的,单是从业罗内流传下来的典籍便可以得知,这些情况是曾经生过,而且是有记载的。 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加上漫长时间的影响,保留下来的记录并不完整,甚至在绝大部分地方出现了断层。 顾判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低头看着在水面上下沉沉浮浮的茶叶,忽然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也只有他这样的穿越者才能想到的一种可能性。 第356章 推测 顾判一口将杯中茶水饮尽,顺着自己刚才灵光一现的念头继续想了下去。 那就是或许在这个世界上,这样大爆炸式的变化是周期性的,有可能类似于前世的地球,全球变暖与冰河期变冷交替出现,每一次都会引生命物种的兴起与灭绝。 按照这个思路去推测,他不久前才经历过的古井事件,也许便是上一次“全球变暖”的产物,后面随着灵元的消隐而沉寂下去,直到如今变化再起,便又一次浮出水面。 那么,已经能够被他隐约感知到的灵元到底是天地生变化的因,还是果? 后续还会出现怎样的变故? 伴随天地变化而生的这些鬼物灵体,比如说红衣,又比如项洌,又该用怎样的科学方法论去给它们做一个定义? 更重要的是,人类在这场变化中又该何去何从,又该如何去面对生存环境骤然变化而产生的威胁? 这一点,虽然在大魏境内还并未大规模爆,但在游牧民族为主的北地草原,人,已经被变异的草原狼族从统治地位上驱赶了下来,而这一过程,必定充满了杀戮与血腥,并且这种杀戮与血腥,还必将一直存续下去。 除了人与异类之间的关系外,他还认为,在人类内部,同样即将生剧烈的变化。 人与人之间,区别已经开始出现。 这种区别是基于灵元对人体的改造之上,有的人,似乎可以随天地之变而变,拥有了修行“凡之力”的根基,而剩下的数量更为庞大的人群,却还是保持了原本的模样,无法与天地的变化产生“共鸣”,也因此与“凡之力”基本绝缘。 虽然他现在还无法精确探知此种变化的根源与表现形式,但能够确定的是,这种变化切切实实存在。 就比如刚刚得到了他指点的五个小家伙,他们的身体,已经变得和普通人不同。 如果这种变化一直持续下去,新的阶级便会出现,并且不可避免地将要走上历史的舞台。 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人类社会可以拥有的各种资源分配,人与人之间组成的社会关系,都必将生一个全新的变化。 并且可以预料推测的是,这种只存在于人类社会内部的变化,或许并不会是一个和平演变的过程,期间所流的血,也许并不会少。 旧的秩序正在被瓦解,新的秩序还未完全成型。 可以预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每一个个体,每一个阶层,每一个族群,都会在这一剧变过程中寻找自身的位置,也试图去占据更好的位置...... 冲突已经不可避免,黑暗与混乱必将笼罩大地。 顾判缓缓喝完了最后一口茶,从座位上起身,有些意兴阑珊地将狼岐赶了出去,收敛思绪,回过头来继续自己才算是刚刚起步的实力强化研究与探索。 许定边几人的修行法门他已经基本上摸熟了,但最大的问题却在于无法将其融入到他自身的修炼体系之中,甚至就连作为自身修行的参考都没有太大价值。 主要原因有两个方面,一是成本方面,那几个家伙修炼的法门和他不是一个体系,他并不是不能修行修改之后版本,但无论是时间成本、精力成本,还是经验值成本,都很难承受。 第二个方面则是修炼至大成之后的效果,根据他的推测似乎并不算太强,至少和现如今他所拥有的法门比较,明显有一定层次上的差距。 这样一来就变成了非常简单的效费比计算问题,结论就是若要硬上这几个项目,是可以上的,但是收益和付出不成正比,至少达不到他所希望达到的要求。 鸡肋,甚至比鸡肋都还不如。 这就是顾判对近几天来所研究修炼功法的总体看法,所以他干脆就准备不再往这上面去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转而为即将到来的参悟石碑做出更加完善的准备工作。 ………………………………………… “听说你给定边临时找了个老师,是一个刚刚从西南郡府来到京城的异闻司百户参事?” 许徵元后背挺得很直,眼睛似乎在看对面的白衣珞羽,却又没有真正落在她的身上,视线一直投向了窗外的远方。 “没错,二皇子自修习石碑秘法以来,虽进境颇快,却也不可避免地心态不平,根基不稳……” 珞羽低头凝视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笑了笑道,“那人姓顾名判,之前曾与令妹有过一段交情,说起来倒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妾身在与那人一会后,便给定边皇子选了这样一位老师,一来对二皇子略做敲打,二来那顾百户也是个真有几分眼光见识的,二皇子可以充从他那里真正学到不少东西。” 许徵元微微点了点头,“珞妃在这方面的眼光一向很准,而且看定边的表现,似乎也对那位顾百户推崇备至,不吝赞美之词。” “朕还听说,珞妃准备提升他的官职,授予异闻司镇抚使的职位,享千户俸禄?”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对这样身怀绝技的高手,更是不能吝啬封赏与重用。” “而且臣妾必须提醒陛下一句,自入冬以来,天象的变化,再次加快了。” 许徵元沉默许久,低低叹了口气道,“那就依珞妃所言,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只要有利于天下社稷,朕也不吝对他们的包容。” “安排一个时间,朕想见他一见,如果真的能够大用,别说一个异闻司千户,就算是万户侯,朕也不吝封赏。” “既然陛下有心,那臣妾这便去寻那位顾百户传旨,让他随时等候召见。” “去吧……”许徵元向后倚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待到珞羽走到门边时忽然又问道,“对于这个人,你准备将他放到什么位置上去?” “臣妾也曾经与他说过当下形势,他也答应了臣妾,近日将启程前往北境,做一任异闻司镇抚使,兼任缇骑副镇抚使。” “北境?”许徵元微微一愣,“如果是他在知道现今形势的情况下,还主动要求去做靠近北地草原的异闻司镇抚使的话,那还真的是个忠君爱国的人啊。” 第357章 觐见 “你刚刚说,皇上想见我?” 顾判从一片杂乱的纸堆上抬起头来,目光稍显茫然地看了看刚从外面进来的珞羽,定了定神之后才道,“可是我现在很忙,非常忙,并不是很想见他,甚至根本就不想踏出这院子半步。” “如果真的非要出去的话……”他啪地将手上的那张画得乱糟糟的白纸燃成一团灰烬,想了一下后道,“我唯一想见的就是你家的那块石碑,对见人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现在并不是你想不想见他的问题,而是陛下想要见你的问题。”珞羽就站在门边没有进来,实在是因为里面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全部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让她这样生性喜洁的女子看了就要皱起眉头。 “关于业罗碑影,我早说过了不要着急,一旦有了迹象就会通知你的。你是不是觉得那就真的是一块石头立在地上,什么时候都能去看啊,上次石碑显形的时候,你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胡混,错过了时机,再等下一次的显形,至少也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 “这事儿我也是没有办法,那行吧……” 顾判很是无奈地挠了挠头,“先等我把手头上的事情忙完,至少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后再说那个,再说那个面圣的事儿” “……还有,娘娘闲来无事了最好还是先跟你家男人吹吹枕头风,像我这样放荡不羁的性子,最好还是放得远远的,比如北地草原边境地带,一来可以为咱大魏朝镇守边关,二来啊,也正好眼不见心不烦,免得将来弄出什么事儿来,大家都不高兴。” 珞羽眯了眯眼睛,“你这不是放荡不羁,而是完全不尊教化、目无君长。” “珞会长,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有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没必要一遍加一遍地去强调,说着没劲,听了更烦……至于我这样的性格,说句不好听的话,那是本座当初青春年少时,在红旗漫卷而下、人人皆可如龙的大熔炉中锻造而来,绝无弯折改造的可能。” 珞羽深吸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毫无征兆转身就走,“那好,我这就回去安排,你不要乱走,随时候命听宣。” “走好不送……” 珞羽离开后,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重新将头埋到了那堆画满了各种图案的白纸之中。 数日时间一晃而过,当他揉着有些昏的眼睛走到门口时,差点儿被明晃晃的阳光照得眼前黑一头栽倒在地。 这是用心用脑过度后的反应,想要治疗的话,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既然想睡觉,那就直接睡之……反正不管多冷的天,也冻不着。 安全方面一是有珞羽的缺月妖刀镇压京城,二来在他左右还有项洌血书狼岐等人在侧,真要有什么事情,当有足够的预警与反应时间。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睡吧。 顾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果然毫不犹豫噗通一声栽倒下去,砸断了半尺高的门槛,就那样平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不久之后,院门被打开了,老熟人秦公公在几个小太监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乍一看到眼前生的景象,心中一急差点儿跳了起来。 “顾百户……” “顾百户,顾百户?” 他隐蔽地朝着身后做了一个手势,一边小心呼喊着,一边慢慢靠近了过去。 身后的几个太监当即会意,迅分开抢占有利位置,锐利的目光巡梭扫视着周围一切有可能存在的异动。 秦公公高度警惕,一步步来到门前,低下头去仔细观察了一番,在蓦地长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有极大的疑惑生出。 顾百户原来竟然是睡着了。 但是,他为什么不到床上去睡觉,却反而趴到了门口呢? 秦公公并没有放松警惕,俯下身体继续低低呼唤起来。 “顾百户,顾百户?” 顾判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身旁一脸担心表情的秦公公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唔,原来是秦公公啊,我练功时不小心受了内伤,怕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了。” 秦公公狠狠地拍了一下巴掌,颇有些焦虑地道,“百户呐,今儿咱家过来可是奉了陛下和珞妃娘娘的旨意,传百户进宫觐见呢。” 顾判皱了皱眉,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转身又进了屋内。 “噢,既然是陛下召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见不得人,那就劳烦请秦公公稍候片刻,容我沐浴更衣,焚草熏香后便随公公前往。” “老奴等上一等倒是无妨,只是百户最好还是要动作快一点,莫要让陛下和珞妃娘娘久等才好。” “莫得问题,我洗澡很快,冲冲就行。” 半个时辰后,梳洗干净利索,身着崭新缇骑官衣的顾判从马车上下来,第一次站在了大魏权力中心的朱红正门前。 看着数丈外那扇紧闭的大门,他忽然间有些失神,不由自主便拿它和上一个时空的紫禁城做了一个比较,现不论是从厚重还是威严上,此时的魏宫都要比那座举世闻名的城楼差了一些,无法让他生出一种关于历史传承的沉甸感觉。 或许还是因为他并非是从小生活在此方天地土著的原因,身为一个外来者,又是那种一步步掌握了强大力量,逐渐成为将伟力归于己身的人,顾判忽然间觉得,他或许很难再真正将自己融入到当下的条条框框与各种规则之内。 尤其是身处在这样一个规矩最多的地方,还真的是让人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所以说还是要抓紧时间把该应付的事情应付完,把观摩石碑这样最重要的事情做完,然后拿着缇骑千户的俸禄,麻溜儿的滚到最需要他、他也最想去的一线守边之地,可以在北地草原上尽情奔跑玩耍,更能够和那帮金狼族的崽子好好交流一下事关生死的某些问题。 但是在那之前,他还必须先把当前朝廷最大的大头给应付过去。 那位居于深宫皇帝陛下啊…… 他老人家是不是刚刚扛着金锄头下地归来,准备去吃珞妃娘娘用整桶油烙的鲜肉大饼呢? 第358章 苓妃 进了宫门,穿过宽阔的殿前广场,便又转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径上。 顾判跟在秦公公身后心不在焉地走着,心神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多远的地方。 犹记得前一次他驾临魏宫的时候,突兀地就出现在后花园的一座假山旁,还相当凑巧地遇到了在外面捉兔子的紫月公主许明月,又见到了司马千户这个老熟人。 回忆一下当时假国师和假皇帝见面的场景,总有种事过境迁的沧桑感觉,可其实算算时间,也才过去了十天左右而已。 顾判思来想去,还是认为魏朝的皇帝应该并不具备任何的“凡之力”,这不仅仅是因为上一次见面时对方使用了替身,从他和珞羽的数次交谈中也可以得到些许蛛丝马迹。 一个不能身具凡之力、无法将伟力归于一身的皇帝,在现如今这种乎想象的变故之中,想要如之前那般江山一统,号令既出,天下景从,从上至下牢牢将帝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已经是一件越来越难的事情。 因为人是被欲望驱动的生物,而当一个人骤然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力量时,所思所想的必定是突破自身原有的各种束缚,去攥取更多的东西,获得更高的位置。 就好比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男人,当他突然间现自己拥有了出常人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很难被制衡的时候,他会做些什么? 而当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所拥有的力量越来越强时,一场原本不应该在此时出现的乱局将会不可避免地爆。 他们,或者是它们,将通过自己的力量,为自身谋求更多的好处,比如财富、权力、女人、甚至是子子孙孙千秋万代,这样就会不可避免地要与掌握着财富的既得利益群体生剧烈的碰撞,到了那个时候,整个魏朝又将要如何自处!? 是不是也会和北地草原一样,来一个血流成河,改天换地? ………………………………………… “老奴见过苓妃娘娘,给苓妃娘娘请安。” 忽然间,秦公公尖细中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将顾判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 他倏然抬头,便看到前面的秦公公和后面的小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了一地,只剩下他还直挺挺在那里站着,面对着不远处一个身披火红裘皮大氅,雍容美丽的那个女人。 唔……刚才老秦说了句什么来着? 好像是什么娘娘,但眼前这看起来马上就要生气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娘娘来着? 还有,其他人都已经伏低了身体,那么他是不是也要随一下大流,做个能屈能伸的好汉大丈夫? 顾判心中数个念头闪电般划过,不过就当他刚刚准备弯下膝盖时,便听到那女人变了脸色,淡漠疏离地道,“看你的穿戴,应该是朝廷缇骑参事,不知这位参事大人是在什么地方任职啊?” “回娘娘的话……” “秦公公,本宫并没有跟你说话,更没有问你任何的问题,本宫问的是他,让他自己跪下来回本宫的话……如果他还是不跪啊,本宫也有的是办法让他老老实实跪下。” 顾判听了这话,缓缓直起了并未弯下多少的双腿,眯起眼睛看了看那位俏脸含霜的女子,忽然间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娘娘,下官在何处任职,并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 “你……” 他根本没有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打断道,“我乃是朝廷地方官员,娘娘身为后宫嫔妃,却要一再问我到底是何方人士,岂不是犯了后宫不得干预政事,不得结交大臣的铁律!?” 一旁跪了一地的所有人都惊得呆了,完全没想到在宫内竟然会有人和苓贵妃这样说话,而且是直挺挺站在苓妃面前侃侃而谈,甚至毫不讲理将苓贵妃给怼到几乎没有说话的机会。 “你……” 苓妃眸子里闪过愤怒至极的光芒,她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下一刻却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并未怒,而是露出来些许意味不明的淡漠笑容,“本宫虽不敢说熟记本朝律法,但却也知道,本朝自太祖平定天下至今,从未听说过你刚刚说出的那两句话,更遑论什么朝廷铁律?” 哦? 还真是活久见,这样一个立国百年的大封建王朝竟然没有关于后宫不得干政的这两条规矩? 那他刚刚义正言辞、声色俱厉逼逼叨叨了一大段,倒是有些尴尬了。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自从他实力渐长之后,尤其是和古羏族那位真神的一只爪子正面对决之后,他的心态已经悄无声息间转变了许多,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当再面对世间的各种复杂关系时,莫名的就生出了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的感觉,不会再沉浸融入进去,也不愿再沉浸融入进去。 更何况他本也就没有打算在朝廷里面非要做到什么官职,混到如何风生水起,只要能观摩了石碑,到北地草原边境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镇守一方便可,到时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总好过在里面整日里与人撕逼。 如果真是因为一个女人而治他的罪,那他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和官家死磕,扭头便走就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到底有谁敢阻拦,又有谁能阻拦。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个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已经脱离了普通人范畴的人,还在这儿跟一个头长见识短的女人较劲,当真是没意思的很。 想到此处,顾判顿时没了和苓贵妃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低头对着秦公公直接道,“老秦啊,你刚才不一直催促着说皇上要见我吗,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这……” “刚被你催得紧,连饭都没有吃,某现在可是饿的头晕眼花,连这所谓的贵人都没能认出来呢。” 他眯起眼睛,瞟了一眼苓贵妃陡然间剧烈起伏的胸/脯,随即移开目光,越过面前众人,直接望向了远处碧蓝的天空。 “老秦啊,到底还去不去,你给我个准信,去就抓紧时间走,要真不着急啊,我就先回去了,正好过来的路上看着有几间酒家还不错的样子,能让我去吃个早餐。” 第359章 无法收拾 一边是备受皇帝宠爱,娘家权势滔天的苓贵妃,另一边则是突然间变得神秘莫测,就连陛下下令召见时都特意嘱咐的顾百户,他一个宫内老太监被夹在中间,感觉就像是在被架在火炉上刷酱烧烤一样。 秦公公心中有些苦,依旧没有起身,反而是更加压低了腰身低声说道,“百户大人,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秦你直说就是,不管对错,都没有关系。” “百户大人不若听老奴一劝,就在这里跟苓贵妃认个错,然后抓紧时间随老奴去觐见陛下才是正理。” 顾判思忖片刻,面含微笑点了点头,“恩,老秦言之有理,而且我也不是那种不听谏言的愚直之人,既然如此……” “呵……”苓贵妃紧绷着的双唇溢出一丝冷笑,“这位缇骑的百户大人身份高贵,我可当不起他的歉意,就这样吧,咱们走着瞧。” 顾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将秦公公直接从地上拉了起来,“行了老秦,苓贵妃大人有大量,既然她都说了让咱们走着瞧了,那我们这就走吧。” 秦公公暗暗叹息一声,避开道路让到一边,仍旧是弓着身体一动不动,显然是准备等苓贵妃一行人先过去之后再走。 苓贵妃高昂着头,缓缓从顾判身边走过,再也没有多看上他一眼。 然后便是随侍在苓贵妃身边的宫女太监,一个个低着头,沉默无声追了上去,直到那个面色惨白嘴唇鲜红,走起路来幽灵一样踮着脚尖的宫女走过他身边时,却一反常态转过脸来,深深看了他一眼。 刹那间,顾判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视线中尽皆都是血色,似有无数朦胧鬼影扭曲着,嘶嚎着,朝着他围拢了过来。 面对着这能将普通人吓到惊悸昏厥的恐怖场面,顾判内心却没有任何波动反应,他甚至有些想笑。 这些妖魔鬼怪的造型,在他眼中也实在是太没有诚意了一点,不说别的,光是在恐怖氛围的制造上,比曾经经历过的计喉差了不知道几个身位,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 顾判强自忍住了,但是当一只鲜血淋漓的无面女鬼贴上他的身体时,他终于忍不住,就真的低低笑出了声来。 唰!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苓贵妃猛地停下脚步,面色阴郁回头看了过来。 “噗!!!” 在她冰冷的眼神中,那个面色惨白的宫女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猛地摇晃,差点儿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然后被路旁的顾判上前一步,“好心好意”地将她搀扶了起来。 宫女就像是被猫爪碰到的小老鼠,剧烈颤抖着,想要从顾判的手中逃离出去,但此时此刻的她却根本使不出半点儿力气,全身上下软成了一滩泥一般,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任由眼前这位极似披着人皮的妖魔摆布。 “混账!” 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喊,苓贵妃身侧的老妪动了,以和其年龄绝不相称的敏捷动作,闪电般已经扑杀到了顾判的面前。 秦公公猛地眯起了眼睛。 然而正当他犹豫到底该怎么处置的一个刹那,却现那老宫女竟然不动了。 她就像一尊雕塑一般立在顾判身前,从上到下击出的一掌同样硬生生顿在了半空,距离他的眉心仅有不到半尺距离。 秦公公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隐晦的光芒,从他的角度看去便会现,并非是老妪不愿在宫中见血伤人而收了攻击,而是被某种不知名的恐怖原因硬生生钉在了那里。 而在她的眼神中,尽数被恐惧与惊悸所填满,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神色。 老妪微微颤抖着,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突然转换的景象。 她想要告诉自己,这里是大魏皇宫,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不可能出现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但无论是从风中飘来的血腥味道,还是那真实到极点的触感,都在一次次地提醒着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没有半点儿虚假存在。 “也许在刚刚出手的一刹那,我就被某种诡异的力量移出了皇宫,来到了这个地方!?”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仿佛为她心底的恐惧找到了可以突破的缺口,瞬间便汹涌爆,将她的全部思维尽数淹没。 在她面前,早已经没有了那个该死的缇骑百户,也不见了恢弘大气的皇宫,只有一片似乎被粘稠鲜血浸透的土地,和一棵阴森恐怖的大树。 大树的树干全部由挤压纠缠的破碎尸体组成,树枝则是森森白骨,上面长满了一个个人头,随风摇摆中齐齐露出阴森的笑容。 滴答...... 滴答滴答! 大滴涎水从人头嘴角掉落,它们齐齐转动眼珠,朝着她望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火热的欲望,就像是一个老饕在注视着面前的美食。 “妖……妖魔!” 老妪嘶声低吼着,用尽全部力量,朝着距离最近的那颗人头挥出了一道雄浑的掌力。 嘭! 掌力将人头的面颊击碎,又穿透脑盖骨飞出,溅起大片颜色灰白的脑浆。 但那棵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头却依旧在阴森森笑着,仅剩的独眼仍然死死钉在她的身上,眨都不眨一下。 这一掌击出后,仿佛捅了马蜂窝,树上所有人头都开始异动,地面隆起密密麻麻的土包,从中探出数之不尽的惨白骨臂,挥舞着抓来。 刹那间,以这株大树为中心,数不清的骷髅骨手从地下钻出,所有的地方都被这些白色骨臂所占据,就像是一大片生长在红色土地上的白色麦浪,将她笼罩,将她淹没。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老年女官口中传出,在所有人惊诧莫名的目光下,她浑身颤抖着,悲鸣着,一点点软倒,瘫在了地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碰到顾判一下。 当然,顾判从头到尾也没有碰她一下,就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她一下。。 整个过程在外人看来显得是那样的诡异,几乎已经出了他们所能够理解的范围。 所有人都只能看到,那位老年女官非常愤怒地从贵妃身侧冲了出去,刹那间便来到了那个缇骑百户的面前,如雕像一般僵硬在了那里,最终却又变成了一滩烂泥。 秦公公面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他当然知道自家早已经被打上了珞妃一系的标签,被苓贵妃所不喜倒也正常,而在这皇宫之中,他不过是一个太监,自然比不上身为主子的贵人,是以纵然有些许不快,忍一忍过去也就罢了。 但眼下的事情似乎已经要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了。 第360章 是不是人 “贵妃娘娘,你这两位女官的身子可能有些虚弱,加之天气严寒,北风呼啸,受凉时间一长啊,便容易突惊厥,虽然并不是什么大病,却也需要稍加注意,日后像这样的天气,最好还是不要让她们出来了。” 顾判双手抱拳,躬身一礼,态度诚恳,表情真挚,语气平和。 苓贵妃面无表情听他说完,待左右将两位贴身女官带回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迈着大步很快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的拐角处。 “百户刚才可是孟浪了……”秦公公注视着苓妃消失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出了一声慨然叹息。 他是真的有些愁。 这事儿到了现在,并不是一个结束,而应该是一个开始。 先是顾百户失礼在前,后有苓妃一方动手在后,双方各不退让,硬生生将本应该不大不小的一件事情弄到了几乎无法收拾的地步。 可以想象,一向心高气傲不会吃亏的苓妃在回去后定然咽不下这口恶气,肯定还会有更加厉害的后续反击手段,而作为这位二愣子缇骑百户的引荐人,珞妃到底会不会出手相帮,两股势力又会不会因此而出现剧烈的碰撞,便成了连他也不敢去深思的事情。 可怜秦公公还不知道在宫外那座园林生的事情,若是知道的话,想必更要愁上加愁,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老秦是不是有些担心?”顾判却是一副无所大谓的样子,“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儿,你就安稳把心放回肚子里面,该咋咋地,退一步讲,就算是真有事儿,那也是有我顶在前面,爱咋咋地。” “顾百户有所不知,这苓贵妃的娘家可是世袭令国公,官拜禁军大统领,军中门生故吏不少,在朝内武官中的地位极高,仅在大督卫府督护、左右枢密使,以及缇骑都指挥使之下,即便是在勋戚之中也属于够得上第一梯队的那批人物,百户如今惹到了她……” “我说怎么听着苓妃这两个字如此耳熟,原来她就是许定边他娘啊。” 顾判似乎有些惊讶,打断了秦公公准备展开的长篇大论,悠悠叹息着说了句让老太监倍感无语的话来。 “许定边这娃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没想到他娘看起来竟然还如此年轻,还真是……” “顾百户慎言,慎言!” 秦公公着急忙慌截断顾判的感慨,转移话题道,“百户竟然还见过二皇子殿下?” 顾判点点头,“何止是见过,那娃我还揍过,实话实说,我就从来没有见过在修行上那么没悟性的家伙,要不是你家珞妃娘娘再三嘱咐,我就根本不稀得当他们那几个小家伙的教导老师。” “说到了苓妃和二皇子,我忽然就有些好奇……”他忽然压低声音,在秦公公耳旁悄声道,“珞妃娘娘有孩子没有?是皇子啊还是公主?”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百户慎言……” “不想说就不说吧,不过老秦你真的放心,这档子乌七八糟的事儿啊,真的和你没关系……就算是和我有关系吧,我自己都不担心,更别说你一个传旨领路的公公了。” “可是……” “没有任何可是。”顾判想了一下,笑眯眯凑到秦公公耳边小声道,“老秦你也算是异闻司的老把式了,应该知道有几期异闻辑录上面啊,似乎记载着和我相关的内容。” 秦公公猛地一愣,很有些惊疑不定地道,“但是,娘娘她已经对此下了结论,并且在顾百户回京之前,就已经将异闻辑录上的相关内容全部删除了个干干净净。” “老秦啊,有时候尽信书不如无书,但还有一些时候呢,书上讲的自然是不会错的,就像是人一样,我们听到的看到的,甚至是亲身经历过的,谁又敢肯定都是真的?” 秦公公毫无征兆感觉双腿有些软,后背上唰地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连开口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百户大人的意思是……” 顾判微微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你放心,咱们也算是曾经一个大锅里舀过饭,一个行伍里杀过敌的老熟人关系,我老顾又是个讲义气还念旧的性子,真要有什么事儿赶过来啊,你就站到珞妃身后看戏就行。” “所以这么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那老秦你来总结一下,我到底是人,还是不是人呢?” 秦公公沉默许久,终于在转过一道弯,看到了不远处那座宫殿时叹了口气道,“百户大人的身份,老奴不敢妄言。” “老秦你能这么想啊,就对了……像你们这样身居宫中的人啊,自然要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才是自保之道,就算是对我这个以往的老熟人也应该如此。” 顾判一边随口说着,一边缓缓抬头,目光从勤政殿的匾额上下移,注视着高高台阶尽头那个白衣白裙的女子,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回头你就一五一十把刚才生的事情告诉珞皇妃,记得跟她说,那两个女官也是被我弄伤的,记住了吧?” ………………………………………… “顾百户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在宫闱之内打伤苓贵妃的女官,当真是没有一点儿敬畏之心,你自己想一想,一会儿面见陛下时该当如何认罪?” 珞羽立于高台之上,看着顾判一步步走到近前,面无表情淡淡道了一句。 “已经上热搜了吗?这事儿传的可真快。” 顾判说话间已经来到最上面一级台阶,站到了白衣飘飘,腰系长刀的珞羽面前。 “上热搜?什么热搜?” 珞羽微微一愣,便更加楞地看着面前的那个男人推金山倒玉柱,毫无征兆便俯下了身体,对着她拜了下去。 “异闻司西南三府镇抚司麾下百户参事顾判,拜见珞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眉头微皱,看着他离地至少一寸的膝盖,再看看他毫无诚意的表情,眼角唇角微微抽搐着道,“顾百户免礼平身,陛下就在殿内,你随本宫见驾去吧。” 第359章 妖魔 宫殿内显得有些昏暗,而且空旷。 顾判抬脚跨过那道半尺高的门槛,一眼便看到了立于高处的一桌一椅,以及在桌后一站一坐的两人。 站着的那个满头白,脸上遍布皱纹,是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太监。 顾判心中微动,顿时就认出来对方的身份,不久前曾经在假扮草原国师时见过他一面,应该就是一直随侍在魏皇左右的白公公,如今除却珞羽之外的宫内第一高手。 坐着的则是身着明黄便服的中年男子,相貌看起来倒是颇为英俊,而且自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只是从他的眼神中能感觉到深深的疲倦,就像是很久都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这应该就是真正的大魏皇帝了,不像是上次那般找了个替身出来表演。 不过看魏皇的情况,倒也验证了他之前胡思乱想的猜测,那就是大魏皇帝还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身怀凡脱俗的力量。 顾判很快收回目光,稍稍犹豫一下,还是整理了一下衣服拜伏了下去,口中呼道,“臣异闻司参事顾判,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爱卿平身,赐座。”许徵元上上下下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片刻后微微抬了一下眼神,当即便有一个轻手轻脚的小太监搬了一只方凳过来,放到了顾判的身侧。 白公公立于许徵元侧后方,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看着下方刚刚起身的顾判,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些许惊讶疑惑的神色。 因为他忽然现,这个年纪不算大的异闻司百户,实力层次竟然已经到了让他都大吃一惊的层次。 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位年轻百户的身上隐隐现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更重要的是,在使用秘法去查探时,他顿感眼前一片铁血火焰交织的光芒,再也容不下除了血红之外的其他任何颜色。 白公公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不太相信般又看了一眼。 他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因为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不论是之前的异闻司,还是后面新开始组建的天机府与金节卫,在他御使这门名为六韬望气术秘法观人时,除了珞妃娘娘在眼中就如同一轮照耀大地的明月,其他人从未再给他过如此震撼的感受。 白公公有些出神,不由自主想到了另外一个让他感到惊讶,同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人,正是那位夜闯皇宫,又无故从严密监视的驿馆中突然消失的北地草原国师。 和明月清辉的珞妃娘娘、铁血红炎的百户顾判完全不同,他想起自己在观那北地草原国师时,无论怎样都看不透彻,明明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但以望气术观之,却只能得出就是个身披黑甲的普通人的结论,这种相互矛盾的感觉也让人难过不已。 事后他也曾思虑许久,最终认定草原国师身上穿着的黑甲不是凡品,不仅能自行防御刀枪不入,同时还能隔绝任何其他力量的窥伺与袭击,绝对是一件无法估量的神兵。 眼前依旧是一片血色火海,白公公暗叹一声,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瞬间晋入到不为外物所动的入定之中。 顾判微不可查皱起眉头,忍了又忍才克制住了眼中红炎的绽放,平心静气缓缓在方凳上坐了下来。 这老太监倒是没有礼貌的很,刚才看他的那种阴森诡异、又让人浑身冷的眼神到底是什么个情况,什么个意思!? 更可气的是,这人看他一眼还不算完,竟然又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的第二眼! 真当他落樱神斧顾神君没有一点儿气性,是个任人揉搓的面团子吗? 也就因为这里是大魏皇宫,他也不愿做那小不忍乱大谋的蠢事,才一声不吭把这口气给忍了下去,真要是放在外面大街上,他绝壁当场就要让这老太监知道,什么叫做“你瞅啥,瞅你咋地”能引出一场怎样的血案。 顾判刚刚将自己加的心跳平复下来,一抬眼却又现不远处上座的魏皇面上似乎闪过些许不快,就连眉头也不知不觉皱了几分。 雾草? 这又是要闹哪样啊? 他一进门都给这家伙跪下了,让他坐下,他也二话不说老老实实坐了,从来都没有这么从善如流过。 那么,一来没有偷他许家的东西,二来也没有不给他面子,就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顾百户还不快快谢陛下赐座之恩?” 一袭白衣的珞羽悄无声息出现在殿中,款款朝着近前走来。 她先是嗓音清冷斥了顾判一句,随即却又温言笑道,“陛下,顾百户久居江湖,于数月前才因断离山脉异闻事件被特例擢升为异闻司百户参事,身上那些江湖习气还未散尽,这人啊,也就显得无礼粗鲁了一些。” “无妨。”许徵元面色忽然便松动下来,同样露出淡淡笑容,“朕也很喜欢顾爱卿这样的真性情,比起那些只剩下官场习气的老油子,还是顾爱卿更对朕的胃口,尤其是顾爱卿年少有为,将来还可以大有作为,你说是不是啊?” 顾判心中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忽然间对面那个男人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但既然风向已经变化,他当即便也换了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抱拳躬身道,“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唯有尽忠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许徵元喃喃自语重复着这几个字,怔仲许久后蓦然长叹一声,“朕初闻爱卿此言,感慨莫名,心绪激荡,若我大魏朝廷众位官员尽皆如此,何愁天下不平?” 珞羽也在一旁笑道,“臣妾以往只道顾百户是个粗人,没想到还能说出如此深明大义之言。”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珞妃娘娘有所不知,臣自断离山脉出来后,深感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因此无一日不苦读诗书,当是头悬梁、锥刺股,一心只读圣贤书。” 许徵元细细品味之后,抚掌大笑道,“顾爱卿所言,人深省,细细品味之下只觉妙趣无穷,不错,不错!” 第362章 恩典? 若是皇帝一笑,纵然他不管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顿时殿内的所有人都陪着笑了起来,一下子气氛变得更加亲和融洽起来,端得是吁咈都俞、君圣臣贤。 如是又闲谈些许时间,白公公从入定中睁开眼睛,趁着两人说话的间隙俯身道,“陛下,午膳的时辰到了……” 许徵元身体微微向后一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端起珞羽递上来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笑道,“这么一说朕还真有些饿了,那就传膳,朕今天就在这里用膳。” 他这是端茶送客了么? 顾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刚要准备起身,却听到许徵元又道,“顾爱卿也饿了吧,就留下来陪朕一起用膳,也好接着聊上一聊。” “臣,叩谢皇上恩典。” 许徵元身体微微向后一仰,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闭上眼睛缓缓道,“既然顾百户以前是江湖人士,朕忽然想起来在御书房中也收藏了几部修行功法,那还是前些日子朕与那些奇人异士见面时,他们献上来的东西,只不过朕在此方面似乎没有天赋,大概看了几眼都读不通畅,便想着这几部书放在朕这里也是落在架子上吃灰,反倒不如赠与有用之人,看能否让它们挥出真正的效力。” “小德子,你现在去把朕书房外间架上的那几本书拿过来,交与顾爱卿手中,让他回去后细细研读。” 顾判便不得不再次谢恩,紧接着又随便闲谈了几句之后,一连串的宫女太监抬着食盒进来,手脚麻利地开始在许徵元的桌前布菜,很快又有两个太监抬了一张方桌过来,连着将一条烫好的热毛巾一起放到了顾判的身前。 “顾爱卿不要拘束,今日我们就当是闲谈聊天,算不得朝堂议事,不要讲那么多的规矩,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吃饱吃好为止。” 许徵元洗干净手,示意顾判可以随意,自己也夹起一筷青菜,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那臣就在陛下面前失礼了。” 顾判深深嗅了一口扑鼻的香味,忽然间想起上一个时空曾经看到过的关于御膳味道好坏的讨论,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态,上来就直奔最大的那盆烧肉,捞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品尝起来。 咦!? 以前到底是谁信誓旦旦说所有的御膳都是样子货,难吃到死的? 这肉的味道相当不错嘛! 咕咚一声,他将口中烧肉咽下,又开始了对其他菜肴的扫荡与品尝。 这个不错,那个也不错。 吃了一圈之后,他得出的唯一结论便是,这一大桌子的菜,俱是色香味俱全的上品,吃起来满口留香,余韵无穷……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相对于他如今的食量而言,这一桌的菜量,似乎少了点儿,就连矜持点儿的三分饱都无法达到。 顾判据案大嚼,埋头吃了一阵才现,貌似上面的皇上和妃子都只是浅尝辄止,每样菜都只吃了一两筷便搁到一旁,只有他这边没有一点儿矜持,呼啦啦接连光盘,就连平常不是很喜欢吃的青菜都没有剩下。 咦…… 他微微一愣,暗道和上面那两位的阳春白雪比起来,自己是不是显得太没成色了一些,跟饿了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说起来好歹他也是两世为人,经历过上一个时空大物流时代各种美食熏陶的现代人,怎么能在这些古人面前如此粗俗掉份儿? 正自犹豫间,他便听到许徵元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淡淡响起,“顾爱卿还没有吃饱吧,小德子,传旨御膳房,再弄一桌更丰盛些的席面来与顾爱卿解饿。” 顾判又是一愣,想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吧,但似乎根本就没什么说服力,而且明明还很饿,却非要说自己吃撑了,这不是明摆着在骗人吗,身为一位诚实守信的江湖大侠,他还真做不来这种伪君子的事儿来。 更不要说在这样的封建王朝,对着皇帝说谎,那就是欺君之罪。 所以说为了推辞一桌好吃的席面而让他开口说谎,不值当,绝对不值当。 “臣拜谢陛下赏赐。” 顾判心中刹那间闪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最终却还是心安理得地端坐桌后,静候美食的到来。 不得不说,御膳房做菜的度堪称一流,在命令下达下去没过多长时间,第二轮的菜品便流水般端了上来,将顾判面前的方桌摆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两只纸盒内的东西无处安放,只能是先置于一旁,等着哪个盘子吃得差不多了再替换上去。 顾判眼看着上面那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当即加快了进食的度,风卷残云般将所有菜肴一扫而空,最后端起食盒内的汤盆,咕咚咕咚将满满两大盆鲜菌汤和燕窝粥喝了个干干净净,心满意足地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太监宫女很快将餐盘餐桌收拾干净,又给众人倒上了消食解渴的香茗,正在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太监从殿外进来,手中还捧着厚厚一摞书册。 许徵元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将这几本书给顾爱卿,让他回去之后细细观之,看有没有可用之处。” 待到顾判谢恩将书拿好后,许徵元便又叹了口气道,“今天与你一番闲谈,朕也比较欢喜,希望日后你也能如今日与朕所言的那样,为朕,也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鞠躬尽瘁……后面的死而后已就算了,朕并不希望总是听到这样的话,作为臣子,自然是活着才能更好地为国效力,青史留名……所以说,朕倒是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那样朕与你的君臣情意才能延绵悠长。”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似乎有些疲倦,靠在椅背上微微合上了眼睛,“前些时日,珞妃也曾与朕说过你的情况,她说你是想要前往本朝与北地草原交界的漠北府任职,听到此言,朕心虽慰,却也有些问题想要你一一说明。” 顾判拱手道,“陛下之问,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363章 形势 许徵元依旧半躺在宽大的靠背椅上,眼睛半开半合,仿佛下一刻就要熟睡过去。 他并没有睡着,至少现在还没有睡着,而是在一边思索,一边低低说着什么。 “顾百户,朕不知你为何想要到毗邻北地草原的漠北之地,也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在本朝北方草原,原本的金帐王族已然被屠戮殆尽,如今北地野兽狼族为尊,人命贱如草芥,顾爱卿你可知晓,若北地草原狼决意南下,当其冲的便是当今的漠北府,到时候北地狼族大军压境,披甲执锐叩门边关,那里便会成为一片焦土。” “更何况漠北府地形平缓,在我大魏国境线上棘凸而出,非是守边决战之理想之地,自数十年前本朝太宗兵北地,在此地与北地金帐连番交手,后几经血战,最终才形成均势……后双方罢战不打,此地便成为了通衢南北的经商之地,渐现繁华之态。” “不过你必须知道,纵然那处地方被叫做漠北府,它却并非真正置于我大魏的管辖之下,亦没有设置府衙军镇,而是一直都是各方势力相互交织纠缠,暗中摩擦不断……更何况如今草原易主,烽烟或要再起,你若是过去的话,朕心中忧虑,到底能不能在大变来临至极撑起局面,不是说能够在大军压境时拒敌于国门之外,而是究竟能不能顶住压力,获取准确情报,再想方设法拖延敌军以给朝廷以充足的反应调动时间……” 说到此处,许徵元猛地坐直身体,盯着顾判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臣吃朝廷俸禄,享荣华富贵,就要为君分忧解难,此去漠北之地,万一将来有变,朕能不能真正信任你,将隐藏于漠北之地的暗子交到你的手上,你又能否挑得起这副担子,才是最主要的事情。” “朕最不爱听的话就是臣无以为报,唯有以死报效朝廷,若是死了就有用的话,那朕什么事情都不用去做,只要每过一段时间就杀几个办差不利的臣下,岂不是便可以永葆我大魏江山社稷万年不朽!?” 顾判没有退让回望过去,与许徵元突然间变得锐利锋芒的眼神正面碰撞,片刻后才思忖着缓缓说道,“陛下,还未曾生的事情,谁都无法准确预知判断其形势走向,尤其是像如今这种乱象纷呈的情况下,更不知北地草原具体情况如何,想来不管是放哪个人到漠北去,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什么程度……” “现实情况就是如此,但是臣下想说的一点是,对于小股精锐刺探作战,如果我都不行的话,恐怕整个朝廷也没有几个人能行。” “哦?”许徵元收回目光,低下头细细品味着顾判话里的意思,许久后缓缓点了点头道,“朕大致明白了你的意思,如此……朕便命你为漠北府缇骑镇抚司副镇抚使,兼漠北府异闻司镇抚使,享三千户俸禄,主要负责漠北地域的异闻辑录,情报收集,你觉得如何?” 顾判微微一愣,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过了片刻才躬身施礼道,“臣叩谢皇上隆恩,定当殚精竭虑,不负重托。” “朕亦希望如此。”许徵元悠悠叹了口气,朝着下方摆了摆手,显得有些疲惫的样子,“你先下去吧,朕自早朝忙碌到现在,感觉有些疲倦,就不多说了。” 顾判闻言,当即起身,“那臣便告退了。” “去吧去吧。”许徵元说话间已经闭上了眼睛,声音也越来越低,“今日你冲撞苓妃的事情,也不要太过放在心上,在朕看来,这都是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没必要非要争他个明明白白,不过有些时候,你还是要收敛一下自己自幼养成的江湖习气,毕竟庙堂之上不比江湖之远,有许许多多的规矩和忌讳需要注意……” 顾判在勤政殿门口停下脚步,微微低头,听着从深处传来的似乎梦呓一般的低语,“还有,等你真的到了漠北边城,就要做好靠自己的准备,不要怪朝廷在很多事情上面不帮你,因为那个地方啊,直到现在都还属于各方势力纠缠争斗的局面,你们过去,都是孤独的暗行者,真正能帮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吱呀…… 高大厚重的殿门被轻轻关上了,顾判站在高高的台阶顶端,远远眺望着灿烂阳光下恢弘大气的皇宫,忽然间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感慨。 一直守在外面的秦公公轻手轻脚过来,躬身道,“百户大人,咱们走吧……” “有劳秦公公带路……”顾判将几部秘籍揣进怀里,只留下一本看名字自己最感兴趣的书册拿在手中边走边看边想,走出一段距离后看看左右无人,便放低了声音笑道,“老秦,今儿有没有时间啊,咱们也算是有些日子不见了,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正好叫上司马千户他们,找个好点儿的馆子聚上一聚。” “这……”秦公公有些为难地道,“咱家今儿个当值,况且夜里还出不得皇宫之外。” [笔趣阁 .biqugew.me]“行吧,那我也不难为你,等什么时候方便了你就出来寻我。”顾判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住的算是个什么地方,反正就是一个挺大的园子,里面整的倒是挺好,很有意境。” 他说的稀里糊涂不明所以,秦公公却是一下子便明白了到底是什么地方,脸上顿时就泛起更加亲切的笑容,“原来顾百户是住在业罗园中,那里可是珞妃娘娘之前最喜欢的潜修之地,一向少有外人入住。” “哦?”顾判也跟着笑道,“这么说来我倒算不得外人了。” 秦公公脚步不停,声音倏地低了下去,“顾百户与珞裳小姐相交莫逆,又深得珞妃娘娘青眼有加,自然算不得外人。” 顾判点点头,“说到珞裳,这么些日子不见,我倒是有些想念,老秦你可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我左右现在没什么事儿,可以去找她叙叙旧,顺便蹭一顿饭食。” “呃……”秦公公微微一愣,旋即呵呵笑道,“百户不是刚刚才和陛下共进午膳吗,这才过了不到一刻钟时间,怎么就又想着准备吃饭了?” “别提了,出乎我的预料,那御膳房做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但奈何数量太少不够吃,我又不好意思一直喊着要添饭添菜,你说怎么可能吃个肚皮溜圆?” 顾判拍了拍自己的肚皮,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在勤政殿内的那顿御膳,片刻后目光忽然一凝,看向了从远处迤逦行来的一群人。 第364章 有缘 在顾判现之后又过了片刻,走在前面的秦公公脚步一顿,紧接着低低叹了口气道,“顾百户,前面走过来的应该还是苓贵妃一行。” 顾判眯了眯眼睛,“老秦,一日两面,看来你与那苓贵妃有缘。” 秦公公脸上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顾百户说笑了,老奴可当不起如此玩笑。” 顾判便又很淡定地笑道,“老秦你不想见她是么,那咱们干脆绕路好了,正所谓惹不起躲得起,视而不见装陌路,眼不见来心不烦,也好过道左相逢,谁看谁都不顺眼。” “这……” “这什么这,就这个路口你不拐,那就只能和她们碰面了,我倒是无所谓,就看老秦你面子上挂得住挂不住了。” “顾百户,现在已经很近了,如此拐弯避而不见,总是有些不合礼数,依老奴的看法,还是上前见礼,然后……” “恩!?”秦公公话还没有说完,忽然感觉身后没有了顾判的脚步声,心中顿时就是一惊。 只是他如今已经越过了那道唯一可以拐弯的路口,自然不可能再返回头去寻找顾百户的踪迹,只能是硬着头皮靠边站好,待到苓贵妃一行人走到十数步外时,整理衣衫便跪伏了下去,“老奴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苓贵妃缓缓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路边的秦公公,语气淡淡道,“秦公公,本宫刚才似乎看到有人和你一起,怎地这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呢?” 不待秦公公回话,她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而且本宫看那人的穿着打扮,并不是宫内的太监侍卫,作为一个外人,却这样在宫廷内苑私自乱跑,你说该当何罪啊?还有你秦公公,竟然任由外人在宫内独自乱窜,又该当何罪呢?” 秦公公没有料到苓贵妃竟然丝毫不留任何情面步步紧逼,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圆这个场子。 苓贵妃不再开口说话,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秦公公的回答,却又像是在眺望远处的风景,心神不知道飘飞到了何处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秦公公简直度日如年,额头上早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连身上的小衣都被汗水浸湿,小风一吹嗖嗖凉。 他还在着急地想着该说些什么,忽然间感觉一股阴风袭来,耳畔倏然响起一道沙哑却又熟悉的声音。 “老奴见过苓贵妃。” “哎呀,原来是白公公啊,陛下今儿个可还忙嘛?” “回苓妃娘娘的话,陛下早朝之后便召见了缇骑顾百户,与其相谈甚欢,且留顾百户在勤政殿**进午膳,后又命老奴前往顾百户的住处,宣读圣旨。” 苓贵妃面色微变,却又很快恢复了笑容,“既然白公公有着急的差事要办,那就别在这儿耽误太长时间了,回头若是耽误了差事,本宫可是担待不起呢。” “娘娘无须担心,老奴不用去别处,就在这里等着便好,在这里等着的话,还快一些。”白公公浑浊的眸子从苓妃脸上扫过,旋即恢复到一副不动如山的状态之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像是一根枯木树桩,一动不动。 “哦?本宫倒是有些好奇,公公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苓妃刚刚开口,却猛地闭嘴,转头看向了那条岔路所在的方向。 那里正有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缓缓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穿着大魏缇骑制式官衣,头戴黑红官帽,自然是顾判,而另外一人则是白衣白裙,腰挎长刀,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此处的珞羽。 “见了苓妃娘娘好好说话,最好还能赔礼道歉,别再搞得大家都不高兴,知道吗?”珞羽缓步而行,伸手搭在缺月妖刀的刀柄上面,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同时也在轻声细语“敲打”着跟在自己侧后方的顾判。 “而且苓贵妃娘家势力在朝中很深,其父世袭令国公,现任禁军大统领,军中门生故吏不少,其兄又是……” 顾判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心神早已经飘到了刚刚在秘籍中看到的内容上,对于某个或许可以和引元焠体法想通的炼体法门亟不可待想要去一一验证。 所以耐着性子听了两句后,他便直接出言打断她的话说道,“你跟我说这些其实没什么意义,我一向的处事原则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更何况他们那些在朝廷中所谓的人脉势力啊,在我眼中根本就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事情。” “哦?”珞羽看了下二十步外路口的众人,直接停下了脚步,有些不解加好奇地道,“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顾判同样回以一个不解的眼神,“因为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和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什么时候见过,老虎需要去关注羊羔的想法,飞在天空的雄鹰,又何曾想过地上母鸡到底有什么家族势力?” 迎着珞羽微微变色的表情,他理所当然接着说道,“当然我并不是那种被自身本能所支配的动物,而是一个有智慧、能思考的人,自然也具备人所特有的道德底线与理性思维,不会轻易将其他同类当成是待宰的猪羊,但是,如果有一群不知好歹的“羊羔”非要跑过来找我的麻烦,你觉得会生怎么的事情?” “更何况,我从今天老秦身上就可以看出,这位苓妃娘娘似乎对你很看不顺眼啊,那珞妃娘娘又是个怎么的心态去面对这个女人?总而言之,我很想知道,你们宫斗吗?” “你要知道,苓妃是大魏的皇妃,令国公是朝廷的重臣,他们的生死荣辱,代表的并不只是他们自己,而是整个大魏的脸面。”珞羽悠悠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顾判的疑问,而是眯起眼睛,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人。 她手下的秦公公依旧跪伏于地,白公公不一言,仿佛已经在冬日的暖阳下熟睡过去。 而那位雍容美丽的苓妃,则毫不退让地瞪了回来,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看着竟然有种别样的美感。 第365章 不胜不败 看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苓妃,珞羽不由得有些出神,直到下一刻,顾判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畔响起。 “其实没娘娘说的那么严重,我之前就曾经说过,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人也是生灵,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因此不管是人和人之间,还是朝廷和个人之间,其实也都是如此,最重要的是,只要我足够强大,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我记得还有一句很有名的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啊,有时候做人还是要适当地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不然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会跑上来,想从你这里叼上一口,不胜其烦啊。” “呵……顾百户啊顾百户,我别的不佩服你,却唯独佩服你这张嘴。” “承让承让,彼此彼此。”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路口附近,还未等珞羽开口,对面的苓妃便一脸笑容迎上前来,挽住了她的手臂。 “珞妃妹妹好像有些日子没有出来了,这么多天不见,姐姐也很是想念呢。” 珞羽淡淡笑道,“前些日子妹妹身体有些不适,一直躲在房里休养,这不是等好了才敢出来,正好我闲着的时候做了些糕点,稍后便让人去给姐姐送上一些。”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姐妹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聊上一聊,说实话啊,姐姐一想起来妹妹亲手做的糕点,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呢。” 苓妃微笑说着,缓缓将目光落在了顾判的身上,笑容顿时便冷了下去,“哦,这位见了珞妃娘娘也不参拜的便是从镇南府来京的顾百户……” “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她一下子愣住,有些不太相信般动了动自己的耳朵,仿佛自己刚刚出现了幻听。 顾判丢下一句话,根本就不想再在这里耽误那怕一个呼吸的时间,胡乱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唰…… 他走出数步后又停了下来,看向了悄无声息挡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老太监。 “白公公有何指教?” 顾判眯起的眼睛内燃起两朵幽幽红炎,上上下下打量着白公公,感受着在对方体内隐隐约约存在的爆炸性力量,心中毫无征兆忽然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想要出手一战的念头。 “顾千户,陛下有旨。”白公公终于抬头,与顾判对视一眼。 风雷声轰然炸响,两人之间仿佛陡然间刮起十二级台风,巨大的风压荡起大蓬灰尘,轰然向四面八方笼罩过去。 片刻后,待到风尘散去,苓妃将遮住面颊的衣袖移开,却愕然现眼中已经不见了那可恶的缇骑千户的身影,只剩下已经到了远处的白公公佝偻着腰身,背负双手,缓缓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这个距离……” 她出身勋贵世家,自然知道在短短数个呼吸内能窜出至少百步距离该是何等恐怖的实力,也更进一步验证了她不止一次从不同渠道听来的对于白公公的各种传言。 但是,刚刚那个缇骑千户呢,他又跑到了哪里去,接了到底是什么密旨,结合他第一次见她那种完全无视的态度,难道说事情的根子还要落在陛下的心思上面!? 刹那间,苓妃心中转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又生出来多少想法。 ………………………………………… 顾判早已经出了宫门,行走在外面繁华热闹的街道上,心中不停回味着和白老公公那一刻的碰撞交手,甚至在更深一步模拟推演,接下来如果双方各不罢手的话,到底会是一个怎么样的结果。 在他看来,白公公似乎也有着出手试探的想法,所以说双方算得上是“一拍即合”,郎有情妾有意,没有任何试探,也不需要什么前戏,直接便当着两位皇妃的面来了一次毫不留情的正面碰撞。 结果自然是不上不下、不胜不败。 但如果真的不死不休继续交手下去,最终谁能站着活到最后,顾判也不敢直接就下结论。 因为他和老太监都各自有不知道多少的秘法杀招没有真正动用,那一下对撞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两人差不多处在一个水平线上,至于生死相搏时谁胜谁负,可以影响结果的因素实在是太多,甚至有时候只是一点阳光的照射,一股冷风吹拂的方向都能够影响最终的战局。 京城内的繁华热闹有些出乎顾判的预料,而且似乎这里的治安状况很好,不时有披甲执锐的士卒沿途巡逻,警惕地注意着所有面孔。 沿着热闹的长街走出很远,顾判眼睛一亮,看到了前面有间相当气派的高大酒楼,摸了摸没有任何起伏的肚皮,径直朝着它走了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方天地有没有各种菜系的说法,但看这栋酒楼大门上方悬挂着“绝品京味”的牌匾,还真的是让他这样初来乍到的外地人心向往之。 “中午一顿御膳,好是好吃,就是菜量太少,而且也没有喝酒,所以总感觉缺了点儿什么。”顾判一边默默想着,一边缓步进入了酒楼的大门。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酒楼最繁忙的饭点,里面除了零星的食客外,便只剩下了收视桌椅打扫卫生的伙计,看起来倒是有些冷清。 见到有客官进门,一看还是穿着黑底红衬金边的官爷,店伙计急忙满脸陪笑赶了过来,顺着顾判的意思找了一间僻静的包房坐下,刚准备唱报菜名却又被直接打断。 顾判随手丢给店小二一把碎银,打了个哈欠道,“看外面的门上挂着绝品京味的大字,你就把最招牌的京菜给我做好了端上来,这些钱够不够?” “够了够了,官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嘱咐后厨,包您吃得满意。” “唔,去吧去吧,只要味道好,老爷我重重有赏。” 顾判拍了拍腰间鼓囊囊的荷包,慢条斯理地品起了刚刚沏好的茶水。 不得不说,酒楼后厨的动作很快,仅仅盏茶时间后,各色菜肴便流水般端了上来,将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第366章 故人 顾判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浓郁的香味,酝酿片刻后直接拎起一根羊腿,咔嚓两下连骨带肉吞下肚去,忽然一拍桌子,“小二,我要的酒水呢,怎么还没上来?” “来了来了,劳烦官爷久等了。”店小二气喘吁吁从门外进来,一手拎着一坛烧酒,不多时去而复返,又拎了两坛进来。 顾判拿起一坛直接咕咚咕咚灌了一气,舒舒服服呼出一口酒气,又开始埋头对付起桌上的各种菜肴。 “小人不知百户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门外传来一道略显尖细的声音,明显不是刚刚一直在这里忙活的店小二。 顾判眉头一皱,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胖子手捧酒坛,低着头从门外进来,小心翼翼拍开泥封,顿时一股比刚才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酒香便充满了整间包厢。 “小的王火刀,是这间酒楼的掌柜,见过百户大人。” “哦?”顾判放下筷子,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坛是什么酒,怎么看起来比刚才小二推荐的烧酒闻起来要香醇数倍?” 王火刀恭恭敬敬将酒坛放到桌上,后退两步抱拳行礼道,“这是本店窖藏的沉香老酒,一般并不会向外售卖,今天有幸见到百户大人,方可取出招待贵客。” “窖藏沉香……”顾判深深嗅了口浓郁的酒香,倒了一碗慢慢喝下,闭上眼睛品味良久后赞叹道,“好酒,果然不愧窖藏沉香之名……” 他一边悠悠感慨着,一边将第二碗酒送入腹中,而后屈指轻轻敲打着瓷碗,出笃笃的清脆声音,再开口时声音倏然变得空虚飘渺,仿佛从九天之上散落下来的寒风。 “酒确实是好酒,人也的确是故人,而且与我分外有缘,想来某只不过是随便找了个地方吃饭喝酒,就能让我们再次相遇到一起……而若不是我当日恰好在你西纶镇的酒肆里吃过一顿饭,你的名字火刀又很有特点,恐怕到现在都不会认出来你到底是谁。” “王掌柜,相比这坛美酒,本官更想知道的是,当初西纶镇那么多的人,除了你王火刀掌柜之外,最后又从那家伙手中活了多少人下来,他们又是个什么状态,现在又各自位于什么地方。” 王火刀依旧是那副一成不变的笑容,就连身体姿势从进门后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小人受计喉圣君恩典,自西纶镇尘封后便恢复了自我,一路向北而行,直至入了京城之后,便又遵照圣君命令,略施手段便接手了几座酒楼,静观时局变化……所以说,百户大人只要是在城内找酒楼吃饭,碰到小人的可能就非常之大,因此并不能叫做分外有缘。” “至于其他还有哪位老乡与我一样,小人也不甚清楚,只知道王佢王秀才,似乎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能直呼计喉之名,看来说的应该有几分可信之处”顾判慢慢喝着酒,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哑然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计喉这货倒是有点儿意思,不去搞它那些图腾崇拜,竟然想着在这人世间开门营业做起生意来了。” 王火刀面无表情道:“计喉圣君之所思所虑,绝非小人可以妄自揣测。” “你和它之间,是通过什么方法联系的?” “行了,不说那些没用的,你要是在这里开酒楼呢,就老老实实地开,不乱搞什么事情的话我也懒得理你,至于那互拼乱凑的计喉圣君,你回头就按我说的原话转告它,让它近期别整出什么大事,也别在我附近出现晃荡,不然肯定会大斧子招呼,砍死它丫的没商量。” 顾判说了一通,感觉有些口渴,便有些嫌弃地将酒碗扔到一旁,直接拎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醉眼朦胧看了仿佛泥塑一般钉在那里不动的王火刀,“王掌柜你要还有什么事情就抓紧说,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王火刀缓缓站直了身体,面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自上一次在中栗府沽陵城外再见后,得百户大人出手为引,圣君方能将古神羏貊渗入之触手截断,算是小小地报了上古时被打压封镇之恶气。” “你的意思是,它是在对我表示感谢?” 顾判眸子里燃起两团红炎,映照在门口王火刀的身上,开口说话的语气也越来越冷,“感谢就不必了,我做的事情和它没有任何关系,也不稀罕它的感谢……说起来反正是最终要刀斧相向,一死一活的关系,前期拉不拉关系都没什么意思。” 王火刀额头上冷汗涔涔,刚刚一直没有什么感觉,直到被那双毫无征兆变得猩红的眸子一瞪,那股瞬间铺面而来的压力,顿时就让他再一次尝到了久违的惊恐感觉。 “没事是吗,你退下吧。”顾判摆摆手,决定结束对话,“哦,这酒味道不错,先给我送五坛过来。” 顾判这顿饭吃得是美滋滋,把在宫中没被满足的口腹之欲大大填补了一番,还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故人,感觉当真是不虚此行。 他很快便回到了临时居住的园子,打了盆热水稍事清洗一下后准备继续早上未满足的睡意,不过临上床前想了一下,却又回到了座位上,将刚刚喝完的瓷杯重新倒满,凝视着如镜面般平滑的水平面低低说道,“我知道你就在这里闲着没事,出来吧。” “唰……” 平静的碗内陡然现出一道幽暗长廊,随后一个锅盖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不知义父大人召唤孩儿出来,究竟所为何事?” 顾判伸手在项洌的头顶虚点一下,“今后几日,你没事儿了就在我今日午后吃饭的酒楼周边转转看看,看看这里面到底在玩弄什么名堂。” “孩儿知道了。” 顾判脱衣上床,伸了个懒腰,“因为牵扯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所以那处地方并不是普通酒楼,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我给你一些保命用的东西,一旦现不妥,千万不要犹豫,直接有多快逃多快,第一时间赶过来找我,明白吗?” “孩儿明白了。” “很好,一会儿你记得先去找到珞裳,就说,就说……” 他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又从床上爬了下来,“算了,以你的智商,怕是连传话都传不利索,这事儿我还是找灵引去办好了,你就专心去做那一件事,有情况及时回来跟我报告。” 唰的一声,整个房间仿佛瞬间被一层厚厚迷雾所笼罩。 项洌抬起脑袋,露出两只血窟窿眼睛,疑惑道,“父亲大人口中的灵引,值得信任吗?” 第367章 租户 “为父原本以为你会一直傻下去,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多想一层,问出灵引值不值得信任的问题,还在真正问出问题前想到施术遮掩一二,如此看来,吾儿项洌比之前聪慧多矣……” “它当然不值得你我信任。”顾判低低笑了起来,伸手在他的脑袋上狠狠揉搓了几下,“你说的那个纸人儿啊,说起来它之前还算是那个很家伙的属下,不过这通风报信的工作正好找它来做,也算是投石问路,观察各方面的反应。” “父亲大人,孩儿还有一事不解。” “说。” “孩儿很想知道,以父亲大人一以贯之的性格,在明确知道了敌人之所在后,为什么还没有抡起自家的斧头直接杀将过去,将它们直接一分两断?” 顾判沉默片刻,悠悠叹了口气道,“自然是因为两点,一是它很不好找,二是它并不好杀,搞不好了会把为父也给弄栽进去。”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然而为父现在还有许多问题没弄明白,不愿贸然开启战端……” 顾判慢慢说着便闭了口,陷入沉思之中,心中确实有许多疑惑,不说别的,单说今日与王火刀一番交谈,从中得到的情报是,自计喉黑暗篝火之中走出来的,除去王火刀外,还有西纶镇王佢王秀才。 但是,当初他和异闻司参事朱昝双排进入计喉营造的黑暗小径时,所见的那人便是西纶镇的王佢,而且从王佢嘴里亲口说出,“王佢已死,吾乃计喉”这样的话来。 如果说,计喉和王火刀都没有说谎的话,岂不是可以得出一个让他惊讶的结论出来!? 那就是,计喉这个互拼乱凑的家伙,很可能拥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耐住性子将所有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毕,顾判又深思苦想许久,最后终于有些烦躁地将所有问题丢到一旁,拉开被子直接熟睡过去。 他并没有直接将酒楼掌柜王火刀一斧头劈死的想法,从头到尾都没有,并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没有意义。 就如同王火刀自己所说,并不知道计喉圣君之所思所虑,其只不过算是个被计喉丢出来的触须而已,杀了他,对于计喉而言连根汗毛都算不上,不杀,倒是能尝试着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如此香甜地睡过了,顾判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直到被门外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惊醒。 “大人,里面那位千户大人还没有起床......”这是那个做着类似于看门工作的异闻司参事压得极低的声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下,紧接着便是尖利愤怒的声音响起:“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耽误了司马千户交办的事情,你担待得起吗?” “明明知道我马上就要过来传递珞妃娘娘的懿旨,他还敢一睡不起,真当娘娘就真的温婉善意,就没有一点儿脾气了?” “这……还请大人稍候片刻,且容在下前去通禀一二。”异闻司参事一个头顿时有两个大,只盼着能把这摊子稀泥活好,不要惹事上身。 毕竟两边主事的人似乎都比他官职大了不少,他是谁都惹不起。 “还通禀个屁,老子这就去把他从床上揪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这般无礼嚣张!” “可是,那位百户大人......”异闻司参事似乎还想强自争辩说些什么,刚一开口就被一脚踹到了一旁,化作了哎吆哎吆的呻/吟声。 嘭! 房间木门被硬生生踹开,一道身影大步进门,一眼看到刚刚揉着眼睛坐起的顾判,顿时怒火更盛,变了脸色冷冷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想不想活了,明知道司马千户有令,竟然还敢一直躺在床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直接伸手朝着床铺抓来。 “我草泥马,给老子滚!” 剧烈的罡风呼啸而起,硕大的房间内顷刻间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扫荡,家具器物乒乒乓乓同时碎裂一地。 那人一声没吭便倒飞出去,砸穿了厚重的实木大门后,重重摔倒在外面冰冷坚硬的土地上。 “你,你竟然敢……你知不知道我是……”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口鼻眼耳鲜血直流,将胸前的衣服都浸湿成一片污脏的颜色,刚一张嘴便又是大口鲜血喷出。 刚刚从地上爬起的异闻司参事目瞪口呆,面对着这种场面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顾判披上一件长衫,就那样赤着脚来到门外,眯起眼睛看着地上不停挣扎的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你的运气有些不太好,要知道一般人都会有起床气,不幸的是,我刚才的起床气似乎大了一点。” “行了,现在我也差不多完全醒了过来,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珞羽究竟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可以说了。” “你,你死定了,竟敢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天机府之客卿出手……我告诉你……” 嘭!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脑袋上便被一块碎木击中,脑袋一歪直接昏迷了过去。 顾判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了一旁呆若木鸡的异闻司参事,“他刚才说的什么,我好像听到了天机府三个字?” 异闻司参事结结巴巴道,“回,回大人的话,此人刚刚说,他是天机府之客卿……” “呵……就这种窝里横的东西,竟然还是天机府的客卿?要是真按他的说法,那老子绝对可以去坐一下天机府府主的位置。”顾判有些无语地打了个哈欠,很有些头痛地看了眼被砸破的木门,“兄弟,你会修门不?” “阁下下手有点儿狠了吧。”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从外面闯入一群黑色裘皮男子,分列两排站好。 随后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俊朗的年轻人,看了眼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男子,面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好看,“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就敢在这里随意将人打伤!?” 顾判将刚刚迈进屋内的一只脚又收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有意思,虽然只能算作一个租户,但这里现在就是我在住,你们就这样跑到别人家里狂吠,甚至还要肆无忌惮伤害住在这里的主人,被骂被打也是活该。” 第368章 脸面 “我其实也有些疑惑,你们是不是不知道这里到底是谁家的地方,就敢直接跑过来撒野,俗话说打狗还要……唔,这个比喻有些不妥,算了算了。” 顾判一边淡淡说着,一边缓缓走下台阶,来到那个年轻人的身前,“你现在来告诉我,什么才叫做下手狠了,要知道,以本官一贯的性子,没有直接将这个傻货劈成两半就已经算是他的幸运,结果你竟然还在这里跟我说,我下手狠了?” 从顾判开始靠近的第一刻,年轻人就将手伸向了剑柄。 但随着顾判第一步落下,他的心猛地一跳,身上仿佛背上了千钧重担,别说动下手指,就是连呼吸都感觉困难无比。 他艰难转动眼珠,这才惊恐地现自己的一帮手下竟然全部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本官都还没有真正力,你这就承受不住了?”顾判在距离年轻人数步外站定,皱了皱眉头,“说话的口气倒是大到充塞天地,至于真正的实力嘛,却稀松平常到了令人无语的程度。” 哗...... 悄无声息间,所有的压力顷刻间散去,年轻人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拼命大口喘息着,身上不停滴落的汗水很快就将衣服浸湿一大片。 “我刚刚听到,你们是来自天机府的人。”顾判一步步来到年轻人的身边,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张面孔,观察了片刻后有些好奇地道,“我很想知道,天机府内如今共有多少个成员,你们两个的实力,又在里面大致属于什么层次?” “我,我也不知道。”到了此时,年轻人哪里还不清楚自己是踢到了铁板,但对方实力太过高深莫测,又不知其性格到底如何,他也不敢随口乱说,免得后面给自己和师门惹来更加难以预测的麻烦。 “不知道?”顾判明显对这样的回答有些不太满意,“那你叫什么名字,自己的出身来历总该知道吧,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些东西也不知道。” “看你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也许根本就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要面临怎样的处境,劝你一句,此地是大魏京城,不是你们可以横行无忌的乡下江湖……所以不要对我的审问抱有任何隐瞒侥幸的心理……虽然我和这位兄弟穿的普普通通,但你可能并不知道,我们都是朝廷命官,而且是有着侦办查案之权的缇骑官校。” 顾判悠悠笑了起来,“你必须要知道,自己刚刚就是在袭击大魏缇骑千户,这究竟是多大的罪名,你如果还不清楚的话,可以去外面街上随便找个读书人问上一问。” “我,我叫齐邴,那是我的师弟庄栊,我们两个都是西北少阳派的弟子……不久前遵奉朝廷之命,随派主前来京城入驻天机府,开始研习秘录,追踪诡秘事件前后展……” 齐邴一边说着,心中忽然间涌起浓浓的悲凉感觉,也对自己一直以来敬若神明的大师兄升起了深沉的恨意,若不是因为大师兄的暗示,他和庄师弟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惹到这样一位厉害人物,甚至可能连生死都已经被握在了别人手中。 要知道,在临过来前,大师兄可是说的明明白白,让他去找的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辱及他们师门的江湖独行客,而根本没提什么缇骑千户。 他自忖一向对大师兄敬爱有加,唯其马是瞻,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但为什么还会被如此对待? 也许……大师兄也是被人给骗了,他也不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 齐邴心中刹那间不知道多少个念头划过,一时间不由得头大如斗,难过得几乎都快哭了出来。 “眼圈都红了,泪水在打转吗,真是可怜啊……”顾判眸子里燃起两朵幽幽红炎,凝视着下方齐邴茫然无措的眼睛,沉默片刻后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将齐邴从地上扶了起来,甚至还相当体贴地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浮土。 “好了,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儿上,我就大度一点,不再追究你的过错了。”顾判拍打着齐邴有些浮肿的面颊,语重心长道,“以后做人一定要低调,遇事一定要多想,你看我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就算是用脚趾头去思考,也应该明白什么叫做非富即贵,不对,光富可是不行,必须是贵,而且是手眼通天的大贵人,明白了么?” 看着齐邴明显有些不明所以的表情,顾判便又笑了起来,“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是不是觉得这几间房子看着破破烂烂的,所以就不把我当成贵人啊?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真正值钱的不是房子,而是建房子的那块地皮。” “行了,被你们折腾这么一趟,我也不想接着睡了,齐少侠,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齐邴晃晃依旧有些晕的脑袋,莫名感觉面前之人是那样的高大威严,他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就能在心中激起道道波澜,让人不由自主去相信,去深思。 他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回大人的话,是本门大师兄让我来找你,请大人过去一叙。” “大师兄?哪个大师兄?”顾判微微一愣,暗道自己从未听说过少阳派的名号,也从未与他们有过任何交集,他落樱神斧顾千户的绰号也从来没有在西北地界上打响过,怎么就会突然跳出来一个少阳派的大师兄,指名道姓的要找他过去一叙? 更重要的是,那少阳派大师兄一句话,他就要乖乖过去听宣吗?那货还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弟子,就说当今大魏天子,想要见请他吃顿午饭,不也是老老实实等了他好几天,让他忙完之后才派老熟人秦公公过来邀请,又让相熟的皇妃作陪的吗? 思及此处,顾判当即冷了脸道,“没空,不去!” “他若是想见本官,就自己滚过来参拜,别的没商量。” “刚才我说的话,齐少侠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回去把我的话一字不落传给你那大师兄,让他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第369章 珞裳 齐邴闷闷不乐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的心情不是很好,或者说从他拜入少阳派习武那一天起,一直到现在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自从被少阳派收录进入门墙后,他便被家中寄予重望,希望他能够练成一身本领,而后就能想办法在当地谋得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生计,更好一些甚至能修成内息武者,如此便可以在门派中占据一席之地,以此来反哺早已中落的家道。 但齐邴进入少阳派后却现,自己之前在同龄小伙伴中引以为傲的习武资质在这里根本不算什么,虽然不落在后面,但也与前几名无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一帮十几岁的孩子也是如此,在门派中他们这一批同时进入的孩子自地形成了几个圈子,每个圈子都以一个孩子为中心,虽然是一种自的行为,但这也是日后少阳派一个个权力势力范围的最初雏形。 齐邴纠结的地方就在这里,他虽然有些笨,但心气很高,渴望经过苦修后扬眉吐气的成功感觉,但现实狠狠地给了他一记闷棍,自入门后便一直处在不被认可、不受重视的状态,他想要通过更加刻苦的修行来达到目标,但造成的结果却是更加被各个小圈子排除在外,完全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差的恶性循环。 直到他遇到了大师兄,真正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关心爱护,受人重视,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渐渐现,在温暖如春的表象下面,似乎真的隐藏着很多不能去深思细想的东西。 回头再看一眼之前趾高气昂,如今却畏畏缩缩跟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位师弟,齐邴心中蓦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胸中积郁,不知该如何才能痛痛快快泄出来。 他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位缇骑大人,如果将来能像那位大人那般一动风云汇聚,一言万籁俱寂,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 “那人真的是这么说的?” 齐邴接过一杯热茶,却并没有喝,而是将它捂在手上,看着对面那位丰朗俊逸的男子轻声说道,“大师兄,那人确实是这么说的,一个字都没有差。” “好吧,我知道了。” 出乎齐邴预料的是,大师兄并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反而微笑着点了点头,“齐师弟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吧,养养精神。” 齐邴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要提醒大师兄一句,“师兄,那人并非是普通的江湖人士,他,他说自己乃是朝廷缇骑千户,我们……” “缇骑千户吗,我明白了,这事儿倒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齐师弟且放宽心,此事后续由我来处理便好。” 纵然听到这个消息,大师兄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丝毫不见任何紧张惊讶的神色,反而温言将他宽慰了一番。 若是搁在以往,齐邴定然会感慨师兄果然修身养性功夫高深,并且敢于维护他这位小跟班的面子,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再看看淡定喝茶的大师兄,仔细回想起他为其所做的所有一切,忽然间便感到有些烦闷厌恶,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再呆下去。 ………………………………………… “小姐,少阳派的潘纶求见。” 一名白衣少女轻轻敲响了房门,若是顾判在此的话,肯定一眼就能认得出来,这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幽冥之门前,杏眼含春趴在他脚上求关爱求照顾的雪山剑派女弟子之一。 等了好一会儿,雪山剑派女弟子才听到房内传出一声有些慵懒的声音,“行吧,我这就起床,让他等一会儿。” “奴婢明白。” 潘纶端端正正坐在会客厅中,丝毫没有久等之后的不耐,就连手边的茶水也没有喝上一口,看起来若是主人家一直不出来,他就可以一直安安静静在这里等待下去,完全不会有任何的不满与怨怼。 “一看见这位潘少侠,我就想起了那个家伙,咦,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家伙?” 会客厅外,不用倒茶,也不用伺候的两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也乐得清闲,倚靠在外面走廊的梁柱上,晒着暖暖的阳光,懒懒地在那里聊着天。 “哪个家伙啊?”另一位婢女眯着眼睛,舒舒服服叹了口气。 “就是咱们跟着小姐去镇南府时,见过的那个既粗鲁又不要脸的镖师,在等着小姐见面的时候,一口气喝了四大壶的茶水,我当时还生怕他会撑死在咱们屋里呢!”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眯着眼睛的小丫头一下子兴奋起来,挥舞着白嫩的小拳头道,“就是那个家伙啊,听说他还有个好听的绰号,叫什么落樱神斧的……” “嘘……小声一点,别弄得让其他人听到了,你还不知道吧,听小姐说,那个家伙现在已经来到京城了,还被封了个什么缇骑千户的官职,现在脸越的大了,竟然这么长时间都不来参见小姐。。。” “是吗,这还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要知道当初若不是小姐出言帮他说话,他连缇骑参事都当不上呢,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就敢这么放肆了吗!?” 两个婢女在屋外走廊交头接耳嘀咕着,虽然声音被压得很低,却依旧被屋内感知敏锐的潘纶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干二净。 他不由得暗中淡淡一笑,亏得自己还忧心焦虑,又小心谨慎到如此程度,不曾想那位缇骑百户竟然老早就在珞裳这里吃过挂落,那么这次她想着叫那人过来,是不是准备要再好好训斥一顿呢? 不过还是不能太过掉以轻心,珞裳毕竟不是普通女子,想要得到她的芳心从而一步登天,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一步步慢慢来,万万急躁不得。 如是耐着性子又等了差不多一刻钟时间,他眼前一亮,终于等到了亭亭玉立的珞裳。 “珞裳小姐。” “是潘少侠啊,别那么多礼,坐着就是。”珞裳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接过婢女递来的茶水随意喝了两口,又将杯子丢到了桌上,以手托颌看着潘纶。 “不知道潘少侠这次过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呢?” 第370章 好意 温暖的阳光从外面斜斜照射进来,铺洒在珞裳的身上,仿佛给她穿上了一件金色的霞衣。 潘纶暗暗咽下一口口水,努力将目光从明媚动人的珞裳身上移开,轻咳一声,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不知道珞裳小姐还记不记得在缇骑任职的百户顾判?” “哦?他怎么了!?” 珞裳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眸子里闪过一道波光,直直盯在潘纶的脸上。 “是这样的。”潘纶思忖着缓缓说道,“前两日司马千户从珞妃娘娘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有一位镇南府出身的缇骑顾百户已经来京述职,千户大人后来便给在下安排了一个任务,言道那位顾百户与珞裳姑娘算是旧识,让在下去一个地方将人请来,与珞裳姑娘叙旧,在下得了千户之命,便……” 珞裳屏息凝神听着,面上早已经绽开灿烂的笑容,不待潘纶说完便插话进来道,“那他人在哪儿呢!?” “这个……”潘纶见到珞裳的表现,心中莫名有些郁气,便更放缓了语,边想边道,“珞裳小姐有所不知,在下从司马千户那里得知那顾百户的住处后,当即便派了两位师弟前去请他,结果却是……” 他避开珞裳显得有些灼热的眼神,低低叹了口气道,“那顾百户听了,却是……却是直接说了一句没空,不去!” 珞裳一下子眯起了眼睛,喃喃自语道,“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潘纶心中一动,便叹了口气接着道,“珞裳姑娘,他还说,还说她想见我,就自己滚过来参拜,别的没商量……” 屋内顿时陷入到一片死寂。 潘纶终于在此时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面上虽然是一副略显沉重的表情,但心中却着实有些畅快。 “呵……我想见他,还必须自己滚过去参拜?”珞裳沉默片刻后,忽然咬牙咯咯笑了起来,“那家伙真的是这么说的?” 潘纶深吸口气,又轻轻呼出,“虽然听起来委实有些过分,但那人的原话确实如此,在下绝不敢欺瞒小姐一句半句。” 珞裳止住笑声,抿着嘴叹了口气道,“这个家伙,竟然敢这么说我,就真的不怕我生气吗?” 看着珞裳忽然变了脸色,潘纶心中暗喜,面上却陡然做出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凛然说道,“珞裳姑娘不必生气,对于这样粗鲁的人,竟然敢对珞裳姑娘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在下听了也是气愤不过,若不是大家同为朝廷效力,我这就赶过去将他一顿狠揍,然后五花大绑擒拿过来,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过去将他一顿狠揍?” 珞裳沉默片刻,忽然间便低低笑了起来,刹那间犹如百花齐放,看得潘纶不由得呆了一呆。 然而紧接着从她口中听到的话,却顿时让他变得更加呆滞,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才好。 “潘少侠的好意呢,珞裳只有心领了,不过按照我了解到的情况啊,你真要杀过去找那人的麻烦,恐怕很难将他一顿胖揍,兴许还会被他给一顿胖揍才对。” “这……”潘纶缩在袖中的双手猛地握拳,青筋暴起,努力深吸了口气才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珞裳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口口轻轻抿着,直到将整杯茶喝完后才幽幽叹了口气,说出来让潘纶更加郁结的一番话来。 “唉,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办法,只好真的是自己滚过去见他了。”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看了潘纶一眼,“若是潘少侠没什么要紧事的话,也可以随我去上一趟,见识一下那个家伙到底有多无赖,又有多么的粗鲁。” “在下……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潘纶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想了又想后却又加了一句话,“若是那人无礼,在下定然毫不犹豫出手,护住珞裳姑娘不受搅扰!” “行啊,到时候就看潘少侠你的了。” ………………………………………… “千户大人,刚才过来的那两个人……” 此时已经是异闻司总衙参事的朱昝将一扇崭新的房门装好,又将那扇破成两半的木门叠起放在一旁,临走前却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地看着顾判开口说道。 顾判正坐在院内的石桌前看书,闻言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怎么了朱参事,是不是那两个家伙在吵醒我之前,还对你摆脸色,打你骂你欺辱你了啊?” “要真是这样的话,你咋就不跟我说呢?”他索性将书册合上,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记住,既然你现在暂时属于我的手下,别人欺负你时就要第一时间跟我禀报,让我去把事情摆平,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句话虽然说得难听,但是很有道理,明白了么?” “千户大人,属下过来后,并没有被那两个人欺辱,也没有打骂。”朱昝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来道,“属下刚才真正想说的是,那两个并不是普通人,身份似乎并不一般。” “哦?”顾判顿时就生出了几分兴趣,当即开口问道,“我也很想知道,他们两个的身份,到底哪里不一般了?” 他是真的有些好奇,因为他知道那两个家伙就是天机府中招募奇人异士的弟子晚辈,用来研究探索异闻事件生的缘由,顺便看能否修习出凡脱俗的力量,为后续组建金节卫提供新鲜血液,而整个天机府算起来应该是处于珞羽的掌控之下,那么,就算是那两人身份特殊,还能特殊到什么地方去,能比他这个和珞羽平起平坐的天地会会长还大上几分吗? 更重要的是,那两个家伙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本事,虽然那个叫齐邴的给他的感觉有些诡异,就像是一人双魂,似乎有些展的潜力,但在他眼中也属实稀松平常的很,因此他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们在他面前到底有什么底气可以如此嚣张霸气。 “回千户大人的话,那两个人乃是天机府招募的异人,而且属下之前曾经听人说过他们在异闻司中炙手可热的司马千户麾下做事,似乎……似乎还颇得司马千户大人的赏识。” 顾判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再没有了刚才的兴致,“哦,原来是那个胆大包天二愣子的手下啊,这么说起来,他们刚刚如此作态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行了朱昝参事,这件事儿啊,你就不用管了,更不用有任何的担心,顺便也跟你那位同僚说上一声,谁都别管,真要是有人询问起来,你就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的头上便是,咱老顾别的不说,身体一向好得很,就算是再大的黑锅落在身上,那也能背得下来,明白了吗?” “还有,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住的这里是谁的地盘?” “属下不知。” 顾判叹了口气道,“你记住,在这个地方,除非是比珞贵妃更高贵更厉害的人物过来,其他不管是谁,你都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朱昝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真的明白了,还是假装明白了,暗叹一声背起破损的木门出了院子,留下顾判一人在里面优哉游哉地继续喝茶读书。 第371章 憨叔 嘭! 一声巨大的推门声遽然响起。 顾判刚刚将心神再次沉浸到秘籍之中,却被这一声巨响打断了思路,当即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去而复返的朱昝参事。 他刚要开口训斥几句,却又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目光越过满脸惶恐的朱昝,看向了跟在后面刚刚跨过院门的几人。 下一刻,他的目光凝固了,心中倏然百感交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咚! 整个地面毫无征兆猛地震动了一下,就连顾判面前石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嗡嗡作响。 这一下剧烈的震动,不仅吓了刚刚进门的珞裳等人一跳,就连端坐在那里不动的顾判,也遽然动容,唰地挑起了眉毛。 咚咚咚! 紧接着又是三声闷响。 顾判微微皱眉,悠悠叹了口气后却是张口就骂,“你个憨货,把老子院子里的地砖都给磕坏了,你有钱赔吗,你赔得起吗!?” 憨熊从一片稀烂的青砖地上抬起脑袋,依旧直挺挺跪在那里,一开口便憨声大作,直接哭号起来,“熊霸见过百户大人,当日自断离山脉一别,俺对百户大人是日思夜想,想大人想得睡不着觉啊!”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地上那座肉山,回忆一下这货比之前粗了不知道几圈的身子,真是不敢想象,如果憨熊再能夜夜安眠的话,究竟会粗壮胖大到何种地步。 又是咚的一声闷响。 憨熊抹了把混合着砖灰的眼泪,嚎着嗓子继续说道,“虽然俺不识字,看不得书,但是总听他们都说什么评书话本故事,书里面百户大人真的去和那位红衣娘子成亲做了夫妻,甚至还编成了书由人在天桥底下日夜说唱,俺这心里就百爪挠心一般的难受。”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叠不厚不薄的银票,“当初大人和俺说好的,一定会请俺吃喜酒,俺这边每次的俸禄也都留着,一半儿准备给百户大人当大喜的礼金,另一半呢,还要留着给大人的孩儿红包所用,谁知道百户大人一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停,给老子闭嘴!”顾判脸色陡然变得铁青,嘴角微微抽搐着,一副要赶过来打人的暴躁样子,“什么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瞅瞅你这蠢货,不会用成语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自己品品,这说的是还是人话吗!?” 顿了一顿,他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茶盏震起半尺多高,“我儿雷达呢,赶紧的给爹出来,你家憨叔要给你红包了!” “憨叔?” “父亲大人之前倒是从未跟孩儿提起过,还有这样一位憨叔叔的存在。” 悄无声息间,整个院子被一层厚厚的迷雾所笼罩,阴冷森寒的气息瞬间蔓延到每个人的身上,让人从内到外不由自主便泛起深深的凉意。 刚刚踏进小院之内的潘纶已经呆住了,不仅仅是因为在他眼中凶悍威猛的熊霸熊参将竟然会对那个人纳头便拜,更是因为这一层突然间便笼罩整个院子的,能够将阳光都遮住的阴寒雾气。 作为有机缘晋入天机府的人,他早已经知道了在这个世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奇诡恐怖之生灵,也曾听师父说起过关于门派内出现的异闻事件,自认为对于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 但是,像这种直面异闻生灵的情况,潘纶还是第一次遇见,而可怕的是,他忽然现,在这种几乎无法抵御的威胁下,他之前曾经引以为豪的,自矜自傲的那一点所修秘法,似乎根本就挥不出任何作用,也无法缓解他当前所面临的困境。 更可怕也更让他难以想象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能生出来异类生灵的孩子? 他也不愿意相信,但刚才好像明明听到,这个异类似乎是里面坐着那人的孩子!? 潘纶正处在焦急的怀疑,否定的情绪之后,毫无征兆忽然听到一阵如泣如诉的低低哭声,从耳旁犹如阴风般掠过,顿时让他头皮麻,激灵灵打了个大大的寒颤。 唰…… 让他更加不敢置信的是,当女子的低泣声刚刚响起,笼罩住整间院子的浓厚雾气竟然瞬间消失不见,似乎有一个小男孩的惨叫声隐隐约约响起,却是听得不太真切。 温暖的冬日阳光再次照射下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金色,潘纶深吸口气,眼看着那个一直坐在石凳上的男子起身,然后唰地一下便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下一刻,他有些惊恐地缩了缩脖子,听到那人的声音就在自己的侧后方缓缓响起。 “唉,怎么了这是,怎么一见面就哭起来了呢?” 顾判似乎想伸手去擦珞裳眼角的泪痕,抬到一半却又在她冰冷的目光下僵硬放下,讪讪笑道,“这还是那个运筹帷幄,法力无边的珞裳姑娘吗,怎么突然间就逆向生长,变成了一个爱哭鼻子的小丫头了呢?” “要你管!” 珞裳咬牙切齿道了一句,自己取出香帕擦了擦眼角,再抬头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顾百户……” “停!”顾判一摆手,毫不犹豫打断道,“我升官了,现在请叫我顾千户。” “你……”珞裳眼睛猛地眯起,片刻后却又舒展开来,悠悠叹了口气道,“行,我说顾千户啊,你丢在我那里的红颜侍妾什么时候才能带走呢?” “还有,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难道异闻辑录上写的竟然都是真的,你果然和那位红衣新娘成就了好事,还让她给你生了个儿子出来!?” “枉我在断离山脉一别之后,日夜为你担忧焦虑,却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过得如此潇洒自在,艳福不浅……” 顾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言不听着她在自己耳边的念叨,许久后才微笑着回了一句,“你说了这么久,一定渴了吧。” “那个还跪在地上的没眼色憨货,还不快些给珞裳小姐倒杯热茶过来润润嗓子,也暖暖身子?” “我不渴!” “不,你渴……” 珞裳猛地抬头,刚想再说些什么,但一接触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却一下子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呼出一口白气道,“你去给我倒。” “好,我倒就我倒,你说什么我照做,行不行?” 顾判从善如流,很快便将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了珞裳手中,趁着她小口抿茶的功夫语重心长道,“你现在也是个大姑娘了,所以有些话必须要告诉你知道了。” 她微微一愣,叹了口气道,“什么话,你说吧。” 第372章 胡说八道 珞裳抬头注视着顾判的双眼,等待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心中忽然间莫名有些紧张。 是啊,他刚刚用那般严肃的语气对她讲,有些话是必须要告诉她的时候了,所以,他马上要说的,一定是很重要的,而且是和她有关的内容吧。 那么,他到底会说些什么呢? 如果真的听到了她最不想听的内容,她又要怎么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至少不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表露在外出来分毫? 怀着有些纠结紧张的心态,她终于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自己的耳畔响起。 “你现在是个大人了,不管面对什么事情,一定要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切不可偏听偏信,尤其是你姐珞羽那张嘴,整日里就知道胡说八道,一会儿是红颜侍妾,一会儿又是异闻孩儿的,编排别人很开心是吗?” “呃……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俺老顾有个不知道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那就是做人太过诚实,从来不会说谎,那小家伙的确是我儿子,不过并非是我亲生,而是我认下的义子,当然,虽是义子,但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真正的孩儿,谁要敢对他不好,还要小心我那寒光闪闪的斧头。” 珞裳感觉自己有些恍惚,甚至忽略了他话里面对自己敬若天人的家姐的不敬,通篇下来只记得了胡说八道四个字。 这么说起来,她所以为的那些事情,就都是假的了? 没有红颜知己,没有人狐侍妾,甚至就连他亲口承认的儿子,也并不是他和别人生的孩子…… 她忽然感觉有些开心,自内心、自肺腑地想笑出声来。 但是,他刚刚在说她姐姐的坏话,这不能容忍,绝对不能容忍! 珞裳轻咳一声,努力板了脸道,“你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竟敢说家姐的坏话,简直是讨打!” 顾判低头看着她,忽然便叹了口气道,“你想说就说,想骂就骂,想表达自己的不满就直接表达,但是,别这么难过的憋着笑啊,我看你眼角嘴角都翘起来了,这样子憋笑对身体不好,真的。” “我不和你说了!” 珞裳一下子涨红了脸,猛地在地上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刚走出两步,她却又听到顾判追问道,“你过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啊,到底是准备请我吃饭呢,还是喝酒呢,连正事儿都不说,结果就要走了吗?” “让我请你吃饭喝酒?你想得美!”珞裳身子一滞,憋了片刻又丢下一句话来,“我来找你其实是……其实是想让你去天机府一趟,帮忙看看他们的修行,看能否提出一些建议出来。” 她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为自己急智现编出来的理由感到很是满意,说着说着便更加通顺起来,“虽然你这人的眼光只能算是一般,但总算是得到过家姐那么一丁点儿的认可,让你过去帮忙看一眼,也许真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会现存在的问题。” “是这样啊,不过皇帝不差饿兵,想让我干活可以,那最起码也要先将我喂饱了再说。” 顾判淡淡微笑起来,“既然珞裳你已经决定要先请我吃饭,那咱就走吧,等吃饱喝足之后,我也勉为其难,去天机府中转转看看。” ………………………………………… 两个时辰的修行已经到了尾声,齐邴暗暗叹了口气,从入定中睁开了眼睛。 他还是没有能更进一步加强体内隐隐约约存在的那种诡异气感,自从第一次感知到气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也经历了从狂喜到希望,再到失望,直至如今近乎绝望的心里路程。 齐邴有些不敢想象,一旦最终确定了他并没有继续修行秘法的天赋,之前对他寄予厚望的师父又会用一种怎样的态度去对他,到了那个时候,他所面临的压力与孤独或许便会比现在大上不止一倍,直至将他推向退无可退的深坑边缘。 因此对他来说,休息的时间同样是一种煎熬,他宁可继续修行下去,也不想去面对其他人那各种各样的探究眼光。 更可怕的是,那位一直隐藏在他体内的末離前辈已经很久都没有再出来过了,当初还是因为末離前辈的帮忙,他才能玄之又玄地踏过了那道门槛,没有被其他真正有天赋的家伙给狠狠甩到后面,可是现在只凭他自己的力量,又怎么可能一直追赶上别人的步伐? 就在一众年轻人各自起身准备散去的时候,一名身着黑底红衬官衣的中年男子飞一般从场外奔来,并且是直直冲着低着头刚要离开的齐邴而去。 “据说齐邴这头蠢猪在外面惹到了某个大人物,这是人过来寻他的麻烦了吧!” “是吗,祝兄消息一向灵通,到底是什么事情,快些说来听听。”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少阳派的潘纶,表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背地里总是不做个人事,这齐邴平日里就是他的一条跟班狗,说不定此事也和那潘纶有什么联系。” “在事情没有明了之前先不要乱说,不提潘纶的话,怎么说齐邴也算是我们同一批进入天机府修习的人,他这人也并不算真的太坏,手足同袍之情不能轻易断掉,日后说不定还有相见相助之时。”明显在一群人中占据主导地位的少年微笑着说道。 他的话当即受到大批人的附和,一部分人是真的有此想法,而还有一些人,则是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齐邴大受打击后故作镇定的样子,再话里有话去安慰一番,最重要的是能旁敲侧击贬损一下潘纶,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在众人明里暗里关注的眼神中,那位据说是行伍出身的王教习已经来到了齐邴的面前,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接受不能。 一向以严厉凶狠著称的王教习竟然冲着齐邴笑了。 王教习的笑容中竟然充斥着满满温和亲切的味道。 “齐邴啊,司马千户请你过去一下,你跟我走吧。”王教习脸上能笑出一朵花来,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亲切温[吾爱小说 .xss521]和。 场中传出整整齐齐的、努力压制下的抽气声,更有心思活络的人注意到了王教习话里的某个字眼,他们不禁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从指尖处传来的疼痛也证实了这并不是在做梦。 司马千户,请…… 司马千户让齐邴过去已经让他们愕然,但这还不算完,司马千户竟然是请齐邴过去,单单只是这一个请字,这里面隐藏的东西让他们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第373章 宴请 听到王教习的招呼,齐邴自己的惊讶比其他人一点儿都不少,甚至更多,在恍惚中听完王教习的话后,他甚至呆愣了片刻才机械地回答道:“好。” 而后齐邴迈着更加僵硬的步子随着王教习走出了训练场地。 搁在以往,肯定有大批人对齐邴这种怪异的行走姿势在心底暗暗笑,但现在,所有人心中只剩下一种名为羡慕嫉妒的情绪在酝酿酵,至于有没有恨意,则不得而知。 随着王教习走了一段路,直到齐邴来到自从进入天机府后从未涉足过的典雅小院门前,他都没有从巨大的疑惑与震惊中缓过神来。 王教习上前轻轻敲了敲院门,对着里面禀报齐邴已经来到了门口。 大门无声无息向两侧滑开,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的,比普通人高了至少三个头的壮硕男子从门内楞楞盯了两人一眼。 被憨熊看似凶狠,实则二楞的目光瞟了一眼,王教习不由得浑身一颤,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小白兔被饿到了极点的猛虎露出了獠牙,一瞬间便被冷汗浸湿了衣衫。 王教习已经如此,齐邴的表现更加不堪,在憨熊的气势压迫下,他甚至差点儿眼前一黑昏厥过去,脑中完全是一片惊悸的空白。 “见过熊参将。”王教习回过神来,忙躬身行了一礼。 憨熊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让王教习自行离去,然后带着齐邴穿过院子,来到正厅的屋门前,恭敬道:“大人,齐邴已经到了。” 跟在憨熊身后的齐邴再次艰难地吞咽下一口唾液。 憨熊带给他的感觉犹如高山大海般无可抗拒,就这样一个魔神般的人物竟然以这样一种恭敬的语气和门内的人说话,里面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齐邴明智地放弃了思考与猜测,反正对他来说很大很厉害就是了。 “让他进来吧。”屋内传出一个明显很年轻,也很熟悉的声音。 “原来是他......” “完了,这才隔了一天时间不到,就被他找上门来了吗?” “我就要死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现了我隐藏最深的秘密,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准备着将我擒拿逼问了!?” 一个又一个恐惧的念头在他心中回转,直到意识深处悄然响起一道有些飘忽不定的声音。 “那个人啊,应该并未现吾的存在......而且,根据吾对你们的了解,他若是想要杀你,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下手,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離仙前辈,您终于又醒过来了!”齐邴心中一动,差点儿直接哭了出来,“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吾昨日便已经醒来......”那道飘忽不定的声音再次在齐邴心底响起,“你应当进去,执礼甚躬,却也莫要太过忧心,有吾在此,当可保你安然无恙。” “多谢離仙前辈护持,我明白了。”齐邴虽然性格上有些与众不同,但面对着让他恐惧害怕的存在时表现得也和普通人并无二致,他竭力维持着身体的平稳,连头也不敢抬,小步进了房门后只看到一双脚便当即跪伏在地。 由于太过紧张,他竟然忘了开口向端坐于上的顾判问好,甚至都没有看一眼屋子里面到底有几个人在座。 沉默片刻后,最后还是由顾判先开口道:“你就是齐邴,起来吧,请坐。” 馥郁的酒香扑面而来,齐邴心中疑惑,便借着起身的时机快抬头瞟了一眼,这才现屋内除了曾经将他暴打一顿的顾判之外,还有一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以及一个表情阴沉的中年人在内。 三人围坐在了一张圆桌前,桌上还摆满了各色菜肴,在齐邴眼里,面前的东西已经是美得不能再美的美味。 顾判伸手指指桌对面的方凳,温言道:“坐吧。” 齐邴小心翼翼坐了下来,他谨记执礼甚躬这四个字,便不敢坐实,而是斜签着身子只坐了半边屁股,整个人也显得有些畏缩的样子。 当见到顾判拎起酒壶给他面前的酒杯倒酒时,齐邴被火烧着一般跳了起来,连忙接过酒壶先给顾判恭恭敬敬斟满,才将自己的酒杯倒满。 顾判没有开门见山说任何内容,只是端起酒杯道:“干了。” 齐邴一饮而尽,一股浓烈的酒香瞬间充斥满他的感官,而后变成一道热流从喉咙直冲而下,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原因,他感觉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就连刚刚修炼中有所损耗的精力体力都有了极大的回复。 “好酒!”齐邴忍不住感叹一句,随后他便蓦地住口,生怕自己的无知与多话惹得对面的大人物不高兴。 顾判丝毫不以为杵,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微笑道:“好酒就多喝一些,平日里看你们修行辛苦,这些用各种补料泡制的酒水用来补益身体最好不过。” 一边说着,他再次举起了酒杯,转念一想却又将杯子放下,随手从桌上拎了两个大碗过来。 “杯子太小不够尽兴,来,我们用碗吃酒。” 一口菜都没有吃,却接连干了四五碗酒水,齐邴已然是头晕眼花,脸热耳鸣,不单是说话开始打结,就连看东西都似乎出现了道道幻觉与重影。 他努力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燃烧,为何总是一片红彤彤的火焰在晃,却直到最后都未能如愿。 又稀里糊涂将满满一碗酒水灌进腹中后,他蓦地打了个大大的酒嗝,喃喃自语道了一声当真是好酒,便一头栽倒在桌上不再动弹。 “有你这么跟人喝酒的吗?连口菜都不让人吃,这不是欺负人,存心要把人家给灌醉吗?” 珞裳一直都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吃菜,并没有去干涉顾判的劝酒行为,直到齐邴醉倒之后才撇了撇嘴,丢过去一个不大不小的白眼。 第374章 老爷爷 “顾千户,你这是......”陪坐在侧的司马也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顾判微微一笑,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水喝完,缓缓呼出一口酒气道,“本想让你们看一场大变活人的戏法表演,不过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稳妥安全,就只好先让司马大哥带着珞裳先出去,暂且回避片刻,等我把一切都安定下来再说。” “哦?”司马千户眼中波光闪动,沉默片刻后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我大致明白了,小姐,我们最好还是先出去片刻。” 顾判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塞到了珞裳手中,“把它揣怀里带好,里面可是有我儿子。” 珞裳腾地红了脸,当场就想要作,最后到了嘴边却只低声道了一句你千万小心,便乖乖跟在司马千户身后出了房间。 吱呀…… 房门被关上了,隔断了大部分阳光,屋内顿时显得有些幽暗起来。 呼…… 悄无声息间,一张仕女图画自墙上飘下,缓缓落到了顾判旁边的座椅上。 下一刻,画上的仕女飞快变得充盈起来,三两个呼吸后就变得与常人无异,活脱脱一位从画上走下来的美女。 她左右看看,直接拎起了桌上的酒坛,倒出一条细长明亮的酒线送入口中,几口下去便红了双颊,晕了眉眼。 “我以前怎么就没有现你竟然喜欢喝酒呢?” 顾判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灵引将整整一坛美酒全部喝完,才按住她伸向第二坛酒的手臂,“先办正事,完了之后随你怎么喝。” “这可是顾主人答应我的。”灵引颇有些恋恋不舍地将已经空了的酒坛放下,很快便挥手招出数个披甲持刀的纸人,围拢在了已经醉倒的齐邴身旁。 “我叫你过来,不是要做饮宴吃酒这种事情的。”顾判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滩醉如泥躺倒在桌上的齐邴道,“看住他,我有事情要找另外一个家伙聊上一聊。” 灵引眯起如墨如画的眉眼,盯着齐邴看了许久,终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重重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奴家竟然差点儿坏了顾主人谋划的大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现在我要开始了。” 顾判又是有些无语地摆了摆手,轻轻拈起一根悬浮在自己眼前的猩红丝线,然后让它缓缓落在了齐邴的眉心位置。 “你空虚吗,寂寞吗,冷吗,作为隐藏在齐邴体内的老爷爷,或者是老奶奶,出来聊聊呗……”他面含微笑,充满关爱慈祥的目光落在齐邴的脸上,悠悠叹了口气道,“再不出来的话,你所寄居的身体,可就会被我一斧头砍死了啊,我也很好奇,若是没有了这具身体的凭依,到底会对你产生怎样的影响。” 哗…… 刚刚还醉倒瘫坐在座位上的齐邴缓缓坐直了身体,眼珠飞快转动着,片刻后终于聚焦凝神,不再像最开始那般双目无神,仿若提线木偶。 “阁下,竟然能看得到吾的存在?” “齐邴”直直盯着对面的男子,随即又将目光移到纸人灵引的身上,倏然间便多出来几分凝重的味道。“吾明白了,原来有这位的存在,所以阁下才能够这么快现吾的存在。” 顾判微微一愣,想了片刻才弄明白那家伙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却并没有纠正对方的想法,而是顺着这个话头接着说了下去,“是啊,你应该知道,像它这样既漂亮又厉害的生灵都真心臣服于我,为我竭诚效力,所以说我能现你的存在,也并非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齐邴”面无表情,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中却流露出些许傲然神色,“吾之真灵万载不灭,岂是汝等……” 嘭! 一只酒碗被重重摔碎在“齐邴”的面前,也将“他”的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想在老子面前装逼塞大头?你怕是找错了对象!”顾判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体探到“齐邴”面前,面无表情盯着他着道,“你说自己真灵传承万载?我却是有些不信。” “所以说,你应该认得姽婳了?那个白云氤氲的小家伙。” “姽婳……” “齐邴”面色猛地一僵,然而还未等“他”做出反应,便听到对面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接着说了下去。 “没听说过姽婳?这倒也没关系,你……知道计喉吗?那个东拼西凑,胡缝乱接看起来又黑又丑的蠢货……” “齐邴”心中波涛汹涌,呆呆坐在那里,耳边却又传来那似乎来自恐怖深渊的低语声。 “怎么,连计喉都没有听说过?是不是你的层次太高,所以根本就不屑于听闻它们两个无名小卒的事情?这倒是挺牛逼的嘛,……那么,你知道羏貊吗?就是那个总是将自己弄成一身金灿灿的傻逼……” “齐邴”呆呆看着面前低沉冷笑的顾判,身体已经止不住的开始微微颤抖。 “连羏貊也不被你放在眼中吗,看来本座倒是真的错怪了你,将你看低了一头。”顾判缓缓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双手交织叠在一处,拇指轻轻敲击着道,“那么,你总应该听说过那位跃出时光长河,历经无量量劫,过去未来,诸境唯一的无上至尊……他便是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 “至于本座。”顾判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随手将剩下的半盏残酒泼到了对面“齐邴”的脸上,然而将杯子都丢了过去,“你便听好罢,吾乃黑山神君在世间之化身行者,神隐于大魏朝廷之中,代主巡视天地之轮回,体悟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汝,可曾明白了?” 咕咚! “齐邴”终于回过神来,艰难吞咽下一口口水,嗓音嘶哑得犹如被利刃割裂成了无数碎片,“末離见过圣君,不知圣君当面,多有得罪,还望圣君恕罪!” “能够听说过黑山神君的尊名,说明你还真的有点儿岁数,心里也真的有点儿逼数。”顾判微笑起来,轻轻在“齐邴”的脸上拍了几下,“你的名字叫做茉莉?茉莉花的茉,茉莉花的莉,倒是个色香味俱全的好听名字。” 第375章 慑服 茉莉? 到底是哪个茉莉? 他好像说的是,茉莉花的茉莉? 末離下意识地反驳,“明,明白了,回圣君的话,吾名不是茉莉,而是末離……”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齐邴”双颊全部高高肿起,呆呆坐在椅子上,听着顾判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本座刚刚被你傻子一样的表现搞得完全失去了耐心,现在吾说你叫做茉莉,那就是茉莉,不想叫这个名字,那就去死!明白了吗!?” ““茉莉花啊,你必须知道,姽婳想跟吾挑事,被吾言出法随,给轰到了天地尽头……计喉欲要将吾纳入梦境,结果只能是献出重宝,乞求吾之宽恕……还有那所谓的下等神祗羏貊,被吾硬生生砍断了一只手掌,不也是灰头土脸缩回到了幽冥之门一侧,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下!?” “你不过是一朵传承自上古时期的茉莉花,就敢在吾的面前充大头装逼,当真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生死间有大恐怖!” 哐当一声闷响,“齐邴”已经离开了坐席,轰然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恭恭敬敬叩头泣道,“黑山神君在上,茉莉拜见顾圣君,还望圣君宽恕茉莉不知不敬之罪……” “行了,起来吧,不知者不罪。”顾判悠悠叹了口气,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拿起茶壶慢慢喝着,“本君欲要参悟探究天地变化至理,便成立了一个组织,就叫做天地大道变化研究探索理事会,简称天地会,如今已经吸收了诸多先天神祗入会,你可有意与吾一同参悟天地变化之大道?” “齐邴”再次推金山倒玉柱,恭恭敬敬跪伏于地,“属下茉莉,愿为黑山神君效死,唯圣君大人马是瞻,竭尽所能,探究天地变化之至理!” 顾判低头注视着跪伏于地的末離,语重心长谆谆教诲道,“这样不就好了吗,吾本是个温和良善之人,并不想和以前的老朋友的关系弄得那么僵硬,大家有事情坐下来好好说,多讲讲道理,一切就都能变得更加美好平和起来……” “行了,既然已经认了家门,那茉莉你就给本君详细讲讲当年的事情,以及这万载时光以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 ………………………………………… 一顿酒宴尽欢而散,齐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便喝大了,他只知道,自己在几位贵人面前似乎直接醉倒了。 在最后醉眼朦胧前,齐邴知道了面前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竟然是朝廷的缇骑千户,兼任漠北府镇抚司副镇抚使的要职,真真算得上是跺一跺脚便能让不知道多少城池乱颤的一方大员。 饶是已经被醉酒弄得头脑有些晕,顾判的身份地位也将齐邴震撼地满头大汗,激动不已。 本着欲则不达,太过急切可能引人怀疑的念头,齐邴在酒桌上并没有敢太过急切地表示出投靠的言语,不过在明里暗里,他早已经将自家的心思表露无遗,誓要做顾千户门下走狗,去搏一搏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顾判倒也绷住了面子,关键是他已经和寄生于齐邴体内的阿離谈妥了条件,至于齐邴自己的想法,根本就无足轻重而已。 所以他此次只是见了齐邴一面,请他吃了顿酒,做出了一副温和可亲的态度,并没有着急上火地开口收人,更没有给他布下任何的命令。 但齐邴心底却完全不这么想,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刚刚自江湖踏入朝廷官场的年轻人,心思虽然活络跳脱,可对某些大人之间的弯弯绕还是不甚清楚,也就根本无法理解顾判放缓脚步的用心。 此时在齐邴的想法中,能够被缇骑顾千户,一府之镇抚使这样高贵的大人物看得起,甚至放下架子请他吃酒,现在让他将命卖出去都心甘情愿,而且能够搭上这么一条线,火热美好的将来已经触手可及。 天机府中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现在和他比起来完全就是云泥之别,就算是各个自组成的圈子里的领头人又能如何,他们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在天机府内修行得当,最后被贵人看重,谋得一个还算可以的职位,拼命奋斗数年、十数年,甚至是几十年后可能会踏进朝廷真正的高层范围,但也仅仅是能够在这个范围的边缘溜达一下罢了,哪里能比得上他齐邴在一开始就扒上了缇骑千户乃至于珞贵妃一条线的展!? 对于顾判没有直接提出来让自己在他手下做事,齐邴是万分纠结,同时又万分懊恼,懊恼的是自己现在实力太低,没有任何用处,虽然顾千户折节下交,但自己却不能为千户分忧解难,这简直是一种耻辱,自己实力太低所造成的无能为力的耻辱。 齐邴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修行,努力提高实力,只要顾千户真的有什么需要,一声令下之后,他必定尽十二万分的力气将事情完美无缺地办好,这样才不负重托,同时能够给人留下更深的印象。 顾判在离去前随手送给齐邴一件他连见都没有见过,从珞裳房间里面顺来的开锋长剑,这一举动再一次激了齐邴为他效死的决心,如果顾判能够看穿齐邴现在的想法,他肯定会为这样封建王朝内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的古语而大生感慨。 ………………………………………… “我姐姐倒是对你挺好的,竟然连她在京城内的秘密修行地点业罗园都让你给住了进去。” 直到晕晕乎乎的齐邴离开后,珞裳才再次出现在了顾判身边,而且似乎对他住在业罗园显得很有些不爽利的模样。 顾判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道,“你这话倒是有意思的很,珞羽不光是让我住到了业罗园中,而且还不让你这个妹妹知道,你们俩最近是吵架了吗?” “你……”珞裳猛地愣住,狠狠瞪了他一眼,竟然不一言转身就走。 “哎,小珞,别着急走啊,我那几个从姜家庄园带出来的朋友住在哪儿呢,进京这么长时间了,都还没有见上一面……” 顾判在后面追了两步,没想到珞裳直接跑了起来,只有一句话冷冷丢了过来。 “想见你那些红颜知己?你想得美!” “看这话说的,我想得美,作为一个人当然要想得美了……”顾判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一旁默立不动的司马千户,“黎民百姓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永恒的奋斗目标,她这么大一个姑娘呢,怎么就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弄不明白呢?” 第376章 记忆缺失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表情的顾判,司马千户的嘴角抽搐几下,捏住了眉心无奈道,“顾千户此言差矣。” “哦?司马大哥不要藏着掖着,尽可以明言,我绝非是那种不听人劝的愚直之辈,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还是明白的。。”顾判目送珞裳的背影远去,很快消失在小路尽头,开始没话找话和司马千户闲聊。 司马千户又是一阵纠结,沉默许久后方道,“顾千户那句黎民百姓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永恒的奋斗目标,为兄思量许久,本意倒是不能说有错,但是,这句话若是放到顾兄弟身上,尤其是经由顾兄弟之口说给珞裳小姐去听,那就大大的有错了。” 顾判知道自己刚才不过是没话找话的胡诌,此时听到司马入套,认真思索后开始辩驳,心中自然没有任何不爽,相反还面带鼓励的微笑回望过去,等着对方将话说完。 “若是换了其他一个人过来和珞裳小姐说出这些话,或许能引起小姐深思,但现在是顾兄弟开口,嘿……” 司马停顿一下,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接着说道,“顾兄弟开口说这个话啊,怕是只能引起珞裳小姐极大的愤怒才是。” 顾判眨眨眼睛,心知肚明他说的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过表面上却一副茫然的表情,又笑了起来,“我怎么了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她就愤怒了,她愤怒什么啊?” 司马一下子愣住,沉默许久后才低低叹了口气道,“顾兄弟还没成亲吧……哦,为兄说的是顾兄弟还没有在人世间成过亲吧。” “呵……”顾判顿时有些不爽起来,“楞子哥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没在人世间成过亲!?” “你……算了算了,顾兄弟竟然说我是楞子,为兄看你在男女之情上才是个楞子啊,可能比熊霸那家伙更加楞上几分。” 司马很有些无语地拍了拍顾判的肩膀,“刚才我说的没有在人世间成过亲的意思,就是兄弟你和红衣新娘的那段情事要略去不算,咱们主要说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儿事情……” 顾判便又冷笑起来,“司马大哥或许并不知道,俺老顾也称得上是阅尽美女无数,心中自然无码的高人,怎么可能像你说的这般,丝毫不懂男女之事?” “你……”司马猛地愣住,许久后才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下午小姐那边好像也没什么事情,你不准备找她去赔礼道歉,然后顺便让她带着你去京城内逛上一逛,好好散散心吗?” “司马大哥言之有理,虽然我不日即将远赴漠北,为朝廷侦刺北地草原之动向,现在每日里都在为这件事情烦心,但左右想了很久,却也不能冷落了昔日好友。” 顾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然后一脸认真地伸出手来,“那你借我点儿钱,不用多,有个几千两银子就行……女人嘛,不管逛什么街都会想着买东西,欲买而不得便会心情阴郁,所以为了让她开心,司马大哥便不得不暂且破费一二了。” 司马张了张嘴吧,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稍显不自然地叹了口气道,“顾兄弟你自己的俸禄呢?” “呵……说起来这件事我就有些不太爽利。” 顾判眯起眼睛,伸出那只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搓动几下,“司马大哥,虽说吾等皆为朝廷官员,为君效命为国效力乃是应有之意,不过皇帝不差饿兵,总不能一直干活不拿钱,边在大街上要饭,边为君效命吧。” “更重要的是,在兄弟前两日被授予新职位之前,可是一直都挂靠在你司马大哥的麾下做事,那我这几个月的俸禄都到哪里去了?咱到底还是吃空饷了吗?” “关于顾兄弟这几个月的俸禄,为兄回去就和总衙请示,绝对少不了你的,至于你刚刚说的逛街买东西的事情……”司马抬头看了看晴朗的碧空,抚掌笑道,“今天晴空万里,太阳不错,我看正适合去城外活动,松一松筋骨,顾兄弟意下如何?” ………………………………………… 一刻钟后,顾判一袭青衫,骑着司马千户的高头大马出了门,在他身侧,珞裳换了一身劲装,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上面,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形轻盈灵动的侍女。 憨熊没有骑马,拎着两个大大的包裹紧紧跟在顾判马后,看他的样子,似乎比什么都没有带,走马观花的顾判还要轻松许多。 街面上的人并不少,不过凭着对自己身体的精确控制,顾判控马行出十余丈后便能够挥洒自如,也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觉。 几人一路出了城门,待来到城外行人稀少之处后,顾判便猛地一拍胯下骏马的脖子,深吸口气放声长啸道,“奔跑吧,兄弟!” 几人并没有特定的目的地,顾判是随心随性,跑哪儿算哪儿,珞裳则是紧紧跟在他的身边,明媚的一双大眼睛须臾不离左右,似乎在盯着他看,却似乎又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至于拎着熟铜大锤,大步跟在更后面的憨熊,则更加没有任何想法。 或者说,他终于等到了自家大人的归来,终于可以开始一点点放弃对他来说本就困难的思考过程,将一切都交给百户大人去决定,而他只需要做自己最喜欢也是最习惯的事情,听从大人的指令,叫干啥就干啥便好。 顾判一边纵马飞奔,享受着寒风扑面的爽利感觉,一边思索着从末離处得来的信息,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被完全解开,反而变得愈的大了。 因为末離竟然缺失了几乎绝大部分关于上古之前的记忆,所剩下的只有些许零星碎片,不但构不成一条完整的线索链路,甚至还很有可能会起到迷雾遮障、误导思路的问题。 再联想到他与之有过交流的那两个疑似从上古存活至今的家伙,不仅是计喉,还是姽婳,似乎也都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一是对于当初所生的事情讳莫如深,二来它们似乎也在怀疑,在小心求证,并不太敢相信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第377章 围观 那么,问题到底出现在了什么地方,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些问题? 顾判思来想去,却因为手中掌握的准确情报太少,根本无法做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结论。 “也许业罗的古籍里面可能会有相关的线索,不行,这就回去找珞羽问问……” “正好也可以将齐邴和那位離仙儿介绍给珞羽认识,想来她一定会很高兴有了新的研究对象。” 数个念头在心中闪过,顾判怀揣着心事,当即就失去了继续在城外纵马散心的心情,缓缓勒住缰绳,就准备掉头回去。 “千户大人,咱这是要回去准备晚饭了?”憨熊咚咚咚几下,很快刹住步子,喘了口粗气问道。 顾判信马由缰,在官道上缓缓而行,“熊啊,我现你变了。” 憨熊咧开嘴,嘿嘿笑了起来,“大人也觉得俺现在变得秀外慧中、冰雪聪明了吗?” 顾判嘴角抽搐几下,面色有些苦,“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没良心的话?” 憨熊摸着后脑勺道,“呃……回大人的话,虽然俺不识字,但这些话都是俺经常听,听那些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读书人夸奖珞裳小姐时说的,俺还专门问过,这就是说人聪明的意思。” “这就是不好好学习的坏处……”顾判悠悠叹了口气,很有些无奈地道,“熊啊,我告诉你,所谓的秀外慧中、冰雪聪明这些话,都是夸奖女人的,你要是用在自己身上呢,就说明你就是个女人,即便不是女人,那也是女装大佬一般的存在。” 说着说着,顾判有些不忍直视般闭上了眼睛,“像你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体型,女装大佬的话,就连如花姐姐都必须要甘拜下风,自认不能敌。” “如花姐姐……”憨熊敏锐地抓住了顾判话里面的重点,讨好地笑了许久才道,“大人,这如花姐姐也像俺这般高大粗壮吗?以前俺娘活着的时候经常对俺说,找媳妇一定要找好生养的,腰粗屁/股大的最好,俺现在也三十多了,这个,这个……”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捏住了自己的眉心,“我知道了,你的终身大事,我真的知道了,以后会帮你留意,咱现在就别说这个话题了,好么。” “大人真是俺憨熊的再生父母,不仅给俺升官财、光宗耀祖,还能帮俺找媳妇……” “行了行了,不要再说了。”顾判已经忍无可忍,刚想张口开骂,却忽然间住了口,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聚集在一起的人群。 “哦?前面好像有人在吵架啊,走,有热闹不看王八蛋,我们过去看看去。” 就在两人前面数十丈外,两拨人正剑拔弩张地对峙,一方人多,明显在场面与气势上占据上风,另一方则只有寥寥几个男子,守住斜放在路旁的一辆马车一动不动。 “那小子看起来跳得很凶啊……”顾判张目看去,第一眼便看到一个身着锦衣的年轻公子哥儿在人群中跳脚大骂,伸出的两根手指几乎都要点在了守住马车男子的脸上。 而守在马车旁的几个男子貌似在不停说着好话,不过看情况效果相当不明显,根本没能打消锦衣公子哥儿的火气。 “大人,要不要俺过去看看?” 憨熊以奔马的度跑了十多里路,依然脸不红气不喘,倒是让顾判有些惊讶,顿时就有了几分研究探讨的念头。 不过对于憨熊的身体变化研究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做,现在出来主要是放松,并不是深思这件事情的时候。 顾判打个哈欠,百无聊赖地道:“围观不怕事大,而且一看两方都是只敢大声嚷嚷不敢动手的货色,肯定打不起来,他们吵他们的,我们走我们的。” “好。”憨熊伸手拉住缰绳,牵着马缓步向前走去。 距离渐渐靠近,顾判也渐渐听清楚了锦衣年轻男子在叫骂些什么内容。 “你们做下那等破事,就想这样偷偷溜走算了?就你们几条狗在这里吗,正主儿呢,刚刚露了一面就缩回去不出来了?又不是丑到不敢露脸见人,且不说你那女儿,就算是张夫人你,大可以下车来让大家看看,到底什么才是名为三丰的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这货原来还是个熟女控,我要不要上去掀开帘子看看? 另外,这货口中的张姓女子,竟然名叫三丰? 简直是无法吐槽她的爹娘,为什么会起这样一个如雷贯耳的大名。 顾判心中数个念头转过,心底倒也对锦衣男子口中的半老徐娘到底长什么模样生出极大好奇。 锦衣公子身边明显是护卫打扮的十余个大汉一早便看到了靠近前来的顾判与憨熊,纷纷对他们投来警惕关注的目光,只有他们的主子对此毫不在意,依然站在对方马车旁喋喋不休。 “你们不是挺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的吗,怎么现在哑巴不说话了?” “不要以为我赵擘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不要以为我不敢动你们,一个就要被家族抛弃的分支还敢使坏害人......你们听清楚了,想要不出事儿,就要会来事儿,更要会平事儿,是好是坏,是生是死就在你们的一念之间,自己掂量着办!” 直到被身旁的大汉提醒,锦衣男子赵擘才转头注意到已经来到近前的顾判和憨熊两人。 不同于几个护卫的小心戒备,赵擘对一身平常装扮,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顾判根本不屑一顾,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顾判身边的珞裳身上,眼睛陡然一亮,却并未像一般意义上的登徒子那样死盯着看,而是很快便移开了眼神,只是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比自己高了至少三个头的憨熊。 赵擘眯起眼睛,,目光重点落在憨熊背后那柄看着就很渗人的熟铜大锤上面,盯着看了很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平缓了语气道:“几位,我父亲是朝廷海屏候,在下自己也在五城兵马司中就任校尉,并非是地痞流氓之辈。” “而且这件事严格算起来,其实是在下的家事,各位最好不要掺和太过。” 第378章 黑猫 赵擘身旁看起来像护卫领的男子伸手拉拉他的衣袖,附耳低声说道:“少爷,牵马的男子我看不透深浅,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赵擘看了看饶有兴致围观的顾判一眼,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位兄台,若是当下没有其他要紧事情的话,不妨留下来给在下做个见证,也让兄台能帮忙评评理,到底是谁错失更大。” 顾判微微一愣,转头对憨熊低声笑道:“熊啊,对这个场面,你怎么看?” 憨熊满是横肉的面孔陡然纠结起来,苦思冥想了片刻,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回大人的话,俺看他们这些瘦子的模样,需要差不多五个,五个呼吸,不过十个呼吸,就能将这帮子人用大锤砸死,还能把那几匹马也都砸死。” 珞裳很有些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朝着顾判叹了口气道:“呵,当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跟班。” 顾判丝毫不以为忤,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你这话说的倒是没有原则性的错误,我不是把自家最器重的属下送到你身边,护卫你的安全了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没有把他调教得聪明一点呢?” 他们说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或许他本来也就没有压低声音的想法,因此赵擘身边的护卫清清楚楚听到了全部的内容,他看着不远处好整以暇的顾判几人,再看看这家这边的力量,忽然间脑门子上面便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赵擘也听到了憨熊话里毫无掩饰的恶意,再看看这夯货肆无忌惮的目光,明显就有些惧意,也顾不上再冲着马车内的人怒吼,转过身来冷冷注视着悠然前来的顾判,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说话。 结果他被身旁的护卫紧紧攥住了衣服,在他耳旁低声提醒道:“公子,不要轻启事端,来人实力看上去极为强悍,而且他们身份不明,一旦动手说不定我们便会吃个大亏。” 赵擘皱起眉头,同时问道:“对上那个背锤大汉的话,连你也没有把握?” 护卫捏紧拳头又放开,最终颓然叹道:“虽然属下自持内息绵长,身法敏捷,但观此人刚才快若奔马的跑路度,以及在地上踩出来的脚印,便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即便他没有修成内息,在这种体型下的力量与度压迫下,属下十成的功力怕是连五六成都使不出来。” “看你把人家给吓的,给我在这儿呆着护好珞裳姑娘,我过去看看。”顾判轻轻一踢马腹,缓缓前行,片刻间已经来到了距离双方对峙地点的三丈之内。 他微微眯着眼睛,视线越过赵擘与一众护卫,落在了那辆孤零零停着的马车上面,面上渐渐浮现出越来越浓的古怪笑容。 见到顾判一副笑吟吟看好戏的模样,再回想起刚才憨熊那凶狠残暴的眼神,赵擘感觉自己就像是大马猴一样被人恣意羞辱戏弄,对于从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手心,宠爱至极的他来说,这简直不能忍。 但是,他深知小不忍则乱大谋,更何况这马车里面的两个女人太过可恶,他不得不忍,也不敢不忍。 赵擘面色接连变幻,盯着顾判不语,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对方不插手去管现在这档子事儿,什么都好说,但如果他们非要不分青红皂白横插一杠,让他不能将这两个女人留下,那就只能是…… 他想到此处,忽然间觉得胸中憋了一口闷气,无处释放,亦无处泄。 没有办法,完全没有办法,若是真要撕破脸皮,不仅仅可能是打不过,甚至还可能会逃不掉,平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顾判的眼睛须臾不离马车车厢,完全忽略了旁边如临大敌的赵擘等人。 他旁若无人地出神看了许久,这才陡然间回过神来一般收回了目光,冲着赵擘露出了一丝自认为相当和蔼可亲的笑容:“请这位公子让一让,诸位都让让,我胯下这匹马儿性子不好,也有些认生,万一被你们吓到了扬蹄乱踢可是不妙。” 赵擘面容扭曲,阴沉地几乎要滴下水来,他呼出胸中一口憋闷的浊气,闷声道:“都别柱子一样的杵在这里,抓紧时间给这位公子让一条路出来。” 顾判对着他微笑点头,骑着马来到马车车厢一侧,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车厢车帘却突然被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掀开,露出一张宜喜宜嗔、娇艳如花的面孔。 她眨动一下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顾判低声道,“奴家命苦,被这恶霸登徒子纠缠不休,想要远走他乡避开,却又在城外被他硬生生拦住了去路,还望公子侠义心肠,为奴家做主。” 顾判面无表情盯着她,片刻后忽然一扬马鞭,指了指数步外的赵擘道,“你命苦不命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命一定很苦。” 女子闻言,两行泪珠儿悄然自眼角滑落,开口时说不出的惹人垂怜,“公子何出此言?” 顾判眸子深处缓缓燃起两朵猩红火焰,映照出她那张楚楚动人的面孔,忽然间露出一丝笑容道,““邪魔外道,不外如是。”” 女子的眼神陡然一凝。 然后她便听到那个男子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淡淡响起。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躲过那个女人的监控,堂而皇之地入城出城的?” 女子仿佛没有看到顾判眸子里越来越盛的红炎,更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越来越停滞沉凝的气氛,而是幽幽叹了口气道,“公子所说的话,奴家一点儿都听不懂呢。” “你懂不懂没有关系,我懂就行了。” 顾判淡淡说着,直接伸手挑开了车厢的窗帘。“刚听说这里面还有一个半老的徐娘,某家更是好奇,她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露上一面,是不是丑到了真的不能见人的程度。” 哦? 他微微有些愣神,因为在车厢之内,并没有其他人,或者是长着人模样的异类存在,而是只有一只通体纯黑的猫,蹲坐在那里。 第379章 猫脸老太 他这是又走错片场了吗? 刚刚从大魏京城出来,便一下子来到了生机盎然的大森林,见到了那只鼎鼎大名的黑猫警长? 透过半开的窗帘,顾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与那只同样朝着他回望过来的黑猫视线交接一处。 这是一只黑色的猫,有着黄褐色的瞳仁,但这并不是让顾判最惊讶的地方,甚至这只猫堪比虎豹的体型也没有让他太过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在挑开窗帘之后,那只猫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度迅缩小,最后倏然高高跳起,一下子扑到了那个空谷幽莲般的女子脸上。 唰! 女子身体猛地一僵,身子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那张原本看起来赏心悦目又惹人怜爱的漂亮脸蛋却陡然变得苍老起来,而且长出来成片的黑色绒毛,刹那间半边脸变成猫脸的模样。 “这莫非是……” 顾判同样身体僵硬,呆滞当场,就连呼吸都为之一顿。 片刻后,他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声音有少许颤抖地开口说道,“老乡?” 悄无声息间,猫脸老太的眸子深处同样燃起两团惨绿火焰,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自顾判的心底缓缓流淌而过。 “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吾虽然温和良善,不喜吃人,但既然你非要自己赶上来找死,那也就别怪吾杀人诛心。” 他仿佛并没有听到那道声音在说什么,而是深深吸了口气,以满怀疑虑的语气又问了一句,“老妹儿,你是哪疙瘩的淫啊?是从哈市来的吗?” “还有,床前明月光……” “吾从未听过何为哈市,更不曾知晓床前明月光有何意义,吾只知道,你马上就会成为吾之食粮,与吾共存。” “果然不是啊……”顾判长长叹了口气,表情也一点点变得冰冷起来,“你刚刚让我的心跳加快了一倍不止,那是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所以……” “他们突然都不动了,你……” 忽然间,珞裳显得有些焦急的声音在顾判耳边响起。 但就在下一刻,听到了他的感慨,又真正看清楚了那张半人半猫的面孔之后,她陡然失了声,结结巴巴道,“你……她……砰然心动……顾判,我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了!我……” “保护大人!” 憨熊的暴喝声陡然响起,一柄大锤从天而降,重重朝着安安静静停放在那里的马车车厢砸落。 面对着珞裳惊骇欲绝的质疑,以及憨熊暴怒狂飙的锤击,顾判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根本就没有移开自己落在那张猫脸上的目光。 轰! 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 “大人!” 憨熊的怒吼声随之再次响起,却在下一刻戛然而止,没了半点儿声息。 “本以为我的精抗已经不低了,没想到竟然随随便便出来放个风,就能遇到这样的异类。” 他暗暗叹了口气,眸子里的红炎倏然暴涨,毫不退让地迎着那双燃烧着惨绿火焰的眼睛回望过去。 因为被他牵扯住了绝大部分的精力,是以珞裳和憨熊并没有受到真正有威胁的攻击,他们应该只是被蒙蔽了感知和心神,陷入到黑暗寂静之中,暂时并无性命之忧,这也是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拼命暴起的原因。 而打破僵局的钥匙,最终还要落在他和猫脸人之间的对决上面,胜者生,败者死,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一人一猫,视线相互纠缠,红炎碧火交织一处,连起一道双色混杂的细细火线,散出诡异阴寒的气息。 顾判忽然现自己不能动了,不仅仅是他,就连怀里面作为后手准备阴人的项洌和陋狗都毫无动静,仿佛齐刷刷在这一刻沉睡过去。 但是就在下一刻,他却是惊讶地现,这猫脸女的精抗能力要比他强很多,因为在所有人都不能动的情况下,那个猫脸女人竟然还能动弹! 虽然她的动作看起来异常吃力,就像是马上就要耗尽电量的机器人在艰难地挪动,但她毕竟还是动了起来,从车厢窗户伸出来一把寒气逼人的短剑,一点点朝着他的心脏刺去。 顾判眼睁睁看着短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但却仍然无法动弹,就连眨一下眼睛都不能做到。 终于,短剑刺破了衣服,顶到了他的皮肤表面。 顾判直勾勾盯着满脸狰狞表情的猫脸女人,能够感觉到她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所做的一切努力,对于这些他能够理解,也非常感同身受,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杀死对方,让自己能够笑到最后。 但是,理解归理解,他却无法告诉她,光是努力并不能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正所谓方向不对,努力白费,一切的艰苦运作,都将化为阳光下的泡影。 他平静地看着,看着那张猫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又平静地看着她的笑容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还艰难地流露出了些许惊讶和不可置信的表情。 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 只因为在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生命值加强后,又为了保命而刻苦修行,多次利用经验值提升了引元焠体法等炼体法门后,他的身体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指的程度。 就算这猫脸女人手上的短剑是可以削金断铁,吹毛短的神兵利刃,但就凭着她用出吃奶的劲头才能动上一动的度与力量,根本就捅不破他的那层膜,更不要说将那根东西再往里面展,刺进他的身体更深处了。 当啷! 一声脆响过后,那柄明显品相不凡的短剑被她丢到了一旁。 “无计可施了吗?现在就看谁更能耗得下去了。” 顾判一念及此,心中顿时大定,虽然他并不清楚猫脸女人的现状情况如何,但很显然的一点改变已经出现,那就是将两人牢牢束缚的那道双色火焰锁链正在逐渐变弱,或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他就能恢复一定的行动能力。 而只要让他恢复了行动能力,大斧子不由分说抡砍下去,就不信这位明显精神力专精体力较弱的猫女能够硬抗得住。 时间在缓慢流逝,事态的展却完全出乎了顾判的预料。 他并没有等来能够自主行动的那一刻,却反而眼前突然一黑,再回过神来时却被眼前突然变化的景象惊得顿起一身冷汗。 第381章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楼外的步行街上,顾判走了不久便停下脚步,他此时稍稍有些惊讶,不仅仅是因为他预想之中的致命攻击一直都没有降临,还因为随着时间的一点点前推,环绕在身边的这些人们,这些建筑,似乎变得愈真实起来。 片刻后,他站在十米外一个车流汇聚的十字路口东张西望,一边遥望着在视线中显得愈清晰宏伟的都市,以及越来越真实清楚的行人与车辆,一边思索着接下来到底该怎样去做,致命的威胁到底又会从什么地方袭来。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猛地愣住,面上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然后不由自主按住了自己两侧的太阳穴。 刹那间,他忽然现的精神已经到了临近崩溃的边缘。 头顶上呼啸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地抬头,然后便看到了一架闪烁着银色光芒客机从上空掠过,朝着不远处的机场降去。 那架波音客机,同样在一点点变得更加真实。 顾判被剧烈的头痛所折磨,浑然不觉在他能够看到的范围之内,所有的一切都在生着变化,从模糊虚幻变得真实清晰,但越是随着变化的持续,他便越加快着自己精神崩溃的度。 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很难正常思考的意识中倏然闪过这几个字,然后也陡然间想明白了这该死的杀机到底存在于什么地方! 他已经明白,猫脸女人有可能根本就不会现身于这该死的“空间”之中,从头到尾都不会! 他最开始的猜测应该就是正确的,就连计喉都无法突破血脑意识屏障触及到他最深层次的秘密,那么这个猫脸老太能做到的可能性便几乎趋近于零。 但是,它并不需要这样做,便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更进一步去想,她在尝试使用短剑刺杀的计划失败之后,紧接着就已经布下了后手的杀招,牵引着他,一步步将他诱导引入到这看似普通平常的幻境中,直到突然间爆出致命的杀机。 到底谁杀死了谁? 是他杀死了他。 “我自己,正在杀死我自己。” “就像是我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运行它承受范围内的程序并不会存在问题,但是,如果非要拿它去渲染一部魔幻的3d大制作场景,那么系统便会越来越卡,直至无法正常运转,陷入到崩溃死机之中。” 顾判大口喘息着,已经完全明晰了这一切。 他现在都是在用自己的精神去试图描述还原当初那个时空的景象,最开始还在宿舍时,东西少环境简单,所以负担并不严重,也没有让他产生警惕,而当他踏出宿舍楼的旋转玻璃门,一下子来到大街上时,问题的爆便已经不可避免,也瞬间将他置入到最为危险的杀机之中。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斗转星移,借力打力,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的厉害手段……” 他噗地突出一口鲜血,竭尽全力调动自己越来越昏沉的意识,寻找破局的方法。 但这里是他用自己的精神力量,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叫做灵魂之力所构建的场景,并不是他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实在不行还可以有强制结束程序,强制关机断电的手段能用,想要从这里突破脱离的话,急切间还真的难以想到更好的办法。 “不能再拖下去了……” “如果把这里当成是我正在做的一个梦,那么,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从梦中真正醒来?” 自从现不妥之后,他已经给自己进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心理暗示,一遍遍地强调这里只是他自己构建的场景,不是真实不虚的现实,但却毫无用处。 顾判心中的警兆与不安越来越强,一个又一个的办法在心中划过,但却又都不敢真正确定付诸实施,毕竟现在最大的难题就在于,他并不是被敌人的力量所束缚,而是自己将自己困在了这里,如果真的动用暴力手段破解的话,会不会直接摧毁掉自己的精神世界,将自己变成一个傻子!? [笔趣阁 .biqusa.info]而这样任由展下去也绝对不行。 在他穿越前已经知道,前一个时空的流传了百年的大脑开程度不足百分之十的理论大概率是谬误,实验室中计算机断层显像与磁共振成像扫描显示,无论醒着还是睡觉,人的整个大脑都没有什么休眠区域,也就是说大脑皮层并没有哪个区域处于未开状态或休眠状态。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身处在和上一个时空完全不同的天地之中,既然猫脸女子已经将此种方式作为后续制胜手段,那么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或许是消耗他尚不清楚的名为“真灵”、“神魂”等等的东西,因此如果放任不管准备硬扛的话,他大概率真的会被自己给累死,一种新的过劳死方式。 顾判头痛欲裂,烦闷欲呕,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心中闪过,非但没有找到有效的破解之道,却更加加深了自己的难过程度,飞朝着更加黑暗的深渊滑落。 忽然间,一道灵光乍然出现,照亮了他近乎沉沦的全部意识。 “思维定势害死人,所以说我为何需要对抗和硬扛?如果说这里真的是以我自己的精神力量构建的空间,那么,在里面我就是绝对的主宰,或许我可以做的并不是破坏,而是尝试着去掌控……然后便可以去繁就简,做减成空。” “还有一点,在陷入到此情此景之前,我似乎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渗入到了红炎之中,并且在眼前汇聚成团,那么,那些绿芒极有可能便是引子,我刚才就应该想到,黑铠加上面甲也许可以起到一定程度的隔绝作用。” ………………………………………… 官道一侧,顾判没有任何动作的呆立不动,但突然间几道血流同时从他的口鼻中飙射出来,大团的猩红火焰剧烈涌动起来,将包裹在面孔上的所有碧绿颜色全部一卷而光,顺着口鼻直钻入到了他的体内。 马车车厢内的猫脸女人面色微微一变,却并没有太过惊慌失措,而是迅伸出两只似人手,又像是兽爪的双手,慎而重之地在胸前变幻出数道印诀。 轰! 绿色火焰猛然暴涨,毫不退让与汹涌澎湃席卷过来的猩红火焰纠缠一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间,也许是千百年,一点光亮在黑暗的最深处开始绽放,顾判顾不得其他,心念一动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光亮处飞去。 轰隆一声巨响,墨色的黑如同打碎的瓷器般片片碎裂,顾判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一望无际的翠绿荒野之上。 一道黑影由淡转浓,长着人的身体,半人半猫的面孔,渐渐出现在顾判身前百丈外。 第382章 绿色草原 随着猫脸女人出现在荒野之上,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平复着自己依旧没有消除的头痛。 从那处让他难过到了极点的幻境内出来这一过程,其实并不简单,但是尝试摸清如何达到掌控的效果便已经耗费了他不知道多少的精力,更不要说后续还有更多的难题和细节需要去一一克服。 但很奇怪的是,本来以为应该是递进式变难的过程竟然突然间塌方式变得简单起来,最后几乎是瞬间让他完成了脱离的目标。 如今虽然不知道这里又是什么幻境,抑或是猫脸女人创造出来的另一处“精神空间”,但他几乎可以在瞬间判定,百丈外的黑影便是让自己差点儿永陷沉沦的罪魁祸,也是它的“真身”之显露。 更重要的是,他大致可以确定,对方也已经到了几乎山穷水尽的地步,不然就很难解释为什么会突然间变得如此容易脱离那方空间。 黑影抬起了它那张非人非猫的苍老面孔,嘶哑的声音从口中缓缓响起:“你竟然能破开吾的两道束缚,逼迫吾不得不将你纳入到此地……更罪无可赦的是,你打乱了吾的计划,罪该万死,不,一死了之倒是便宜了你,吾要将你的神魂自身体抽出,置于幽冥碧火之中,灼烧千年!” 话音刚落,黑影崩散,而后暴涨,直入云霄。 顾判不得不高高昂起头颅,注视着那仿佛擎天立地的巨大身影。 但即便他已经将头仰到了近乎与地面平行的角度,却依然无法看清楚整个黑影的全貌。 巨大的黑影瞬间拉远,已经出了顾判视线的尽头,紧接着,他忽然间现了数量至少上千的武者和凶兽,擎着各种兵刃,从黑影笼罩范围内向他杀来。 “这些东西的感觉很奇怪,纵然是燃起红炎,也完全看不出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实力层次,或许并不能单纯地将他们看作是普通意义上的敌人。”顾判心中动念,缓缓将视线从那些飞快冲杀过来的武者身上移开,再次看向了极远处那遮天蔽日的庞大黑影。 “还有这个猫脸的存在方式,同样不符合常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它以自身真灵或是神魂为核心,构建的另外一处精神空间。” “但是,它为什么并没有像我刚才那般直接陷入到精神耗尽,无法维系的地步?这里面一定有还不了解的秘密存在。” 大群武者度极快,瞬间便已经来到了顾判的身边,打断了他的沉思。 但顾判却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有些出神地愣在了那里,随后不太相信般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臂。 咔嚓! 一尊金黄色造型别致的铠甲出现在他的身上,将刚刚落下的第一波攻击尽数抵挡了下来。 “竟然真的出现了,虽然因为记忆偏差的问题导致许多地方有些失真,但它绝对就是我想象中的射手座黄金圣衣。” “有意思,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顾判半低着头,对不停落在自己身上的兵器不管不顾,更没有注意到天际尽头黑影猫脸上突然变得阴沉的表情,只是目不转瞬盯着自己的手臂,仔细观察着那件金灿灿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盔甲。 他现自己在这个地方似乎有了和黑影一样的思维映照能力。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那就是不怕做不到,只怕想不到。 后续还有似乎无穷无尽的强悍武者冲杀过来,原本隐于地平线尽头的庞然黑影也迈开了脚步,就像是一座会移动的万仞高山,朝着顾判所在的方向靠近了过来。 顾判微微抬头,聚精会神思索片刻,而后啪地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请你欣赏一下在这个天地中从未出现过的美丽烟花。”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点耀眼到极致的光芒升起,仿佛一轮太阳骤然出现在半空。 黑影庞大如山的身躯颤抖着,面对着它从未见到过的恐怖景象。 一朵比巨大无比的蘑菇云正在它的面前缓缓升起。 而后又是九**日当空而照,九朵蘑菇云冉冉升起。 巨大的冲击波将荒野上凸起的一切都夷为平地,大如山岳的黑影崩散、凝聚、再崩散、再凝聚,如是者三。 这乃是顾判将黑影本身的力量化为己用所放的大招,其威力波及自然避过了他所站的地方,他看着眼前末日降临般的景象,一时间几乎迷醉其中。 向着顾判冲来的无数武者和修道士已经化作飞灰散去,黑影在最后凝聚成形后也不复之前庞大的身躯,变得仅有不到一人高,而且还不时有丝丝缕缕的惨绿色雾气从它的身体上飞出,消散在天地之间。 “你为什么能够与吾一同掌控此方秘境之奥秘?” “还有,刚才你施放的法门,到底是什么名堂?”黑影再开口时已经不复之前虽然沙哑但却浩大的声音,显得虚弱无比。 “小小手段,不值一提,这只是开胃菜而已。”顾判还沉浸在对某些问题的思索之中,闻言便不假思索随口答道,“此法名为核融拳,又名阳光普照,传世真理,你可能读书比较少,没听过倒也算是正常。” 他说完后,当即便抛出了自己的疑惑,“这里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你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如此的现象?” “哼!想要知晓吾最强的秘密,等你死后我会告诉你的……况且你刚才施展的力量强则强矣,却又能耐我何?”猫脸黑影冷冷一笑,挥手间天地再变,它所处的半边荒野不复存在,化为阴森鬼蜮,数之不尽的虚幻鬼影张牙舞爪朝着顾判扑杀过来。 它已经有了一些后悔的情绪,认为自己就不应该试图让那个男人自行崩解,非但没有达到目标,反而却让对方吞噬掉了它御使力量的部分根基,也即是那些绿色的星点光芒。 在反被顾判吞噬吸收掉大量绿色星光后,它才艰难地割裂转换场景,却惊讶地现,原本属于是自身完全掌控的此方空间,却陡然间多出来一只可以搅乱棋盘的大手,而这只手便是它一直以为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那个男人。 第383章 落红神斧 一片碧绿的大地之上,铺天盖地的虚幻鬼影正在朝着顾判冲杀过来。 面对着下一刻就将到来的攻击,他却在这个时候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之中,那就是关于对这个世界真实性的思考。 他此时此刻很想再问自己一句,这个看似诡异世界是否是真实存在的,它到底是虚幻无物的幻觉,还是说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除此之外,甚至他还无法抑制地更深一层去想,如果暂且不考虑这个碧绿与黑暗交织的天地的话,那么最开始时,在大魏京城郊外的官道一侧,他骑在马上,和猫脸女人隔着一张窗帘对望的那个世界,又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它所遵循的底层基本规律又是什么? 那么现在顾判能够给出的唯一答案是:无法得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也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幻。 即便是在上一个时空中得益于成体系的教育,以及后面互联网信息大爆炸的熏陶,让他能够对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都通了一点皮毛,但却对于现在横亘在心中的问题没有一个稍微深入准确的解答。 毕竟经历了一系列的事件之后,他深知不论是唯物主义还是唯心主义,都是人用来认识世界的工具,但却并不能解答世界是否是实在的这个问题。 虽然按照他所接受的唯物主义世界观教育,认为物质世界是客观存在的,但是,他如今却并不敢因此就绝对肯定,这样的说法就是对的。 引起顾判如此思考的原因就在于不久前他刚刚经历过的那个陷阱,尤其是当他刚刚从自己宿舍的床上“醒来”时,所触摸和眼见到的床铺、桌椅,都给他以一种极度真实的感觉,那么,如果他没有面临精神崩溃的困扰,而一直在那里“生活”下去的话,就能说那个大概率是以他自身精神构建的玩意,就是真实的了吗? 他不得不先明白一点,不论是唯物还是唯心,他所能感受过在一切,都是被自身的感官和大脑诠释和润色过后的反映。 最简单的例子,比如这里一望无尽的碧绿颜色,以及从远处疯狂猪突过来的大片灰色,在他眼中全数被碧绿和灰黑的颜色所占据,但是,他知道其实根本没有颜色这个东西,只有不同波长和频率的电磁波,颜色就是大脑感知解释电磁波频率差异时制造的幻象。 再深一步去了解,即便是电磁波、波长、频率也都是大脑定义的概念,所以一切都离不开大脑的定义和转换,纵然自诩两世为人、见多识广的他,也无法跳过大脑了解世界的本质。 难道要直接跳进缸中之脑的思维圈套里面? 倏然间不知道想了多少,顾判深吸口气,纵然思索到头晕眼花也无法对眼前所见世界作出一个稍微靠谱点的解释,因此便干脆利索地将自己有些不符实际的念头抛到脑后,看向了已经近在咫尺的灰色鬼影。 当第一批灰黑色虚幻鬼影终于扑到身上时,他面无表情抬起了双手。 “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 “我说,要有光……” “我说,汝等惧怕光明。” 刹那间以顾判为中心,整个天地一片猩红。 无穷无尽的虚幻鬼物瞬间在无所不在红炎照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顾判却并没有太多欣喜的表情,微微皱眉踏前几步,却倏然穿过整个平原,站到了那个猫脸人身的黑影面前。 在他的身后,猩红火焰冲天而起,熊熊燃烧,将一应碧绿颜色尽皆笼罩,吞噬。 “我说……”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陡然从背后抽出来一柄双刃大斧,轰然迎向了从猫脸女人手中悄无声息刺来的短剑。 “自己的力量根基正在不断被他吞噬,此消彼长下吾已经实实在在落到了下风,如此下去将难免败亡的结局,但这一切还有翻转的机会,因为吾拥有真正能够在这方秘境中使用的外物神兵!” 那只猫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冷笑,却在一声砰然巨响后陡然凝固当场。 它目光惊骇,死死盯着顾判手中倒持的双刃大斧,不可置信般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它尖叫一声,闪电般再次出剑,与挥舞着大斧迎上的顾判战作一团。 他们之间的剧烈交手持续了至少盏茶时间,当最后一次斧剑重重撞击,各自向后退开一段距离后,场面诡异地恢复了平静。 猫脸老太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甚至变得不如之前那般凝实,看起来显得有些虚幻。 顾判却也没有趁此机会暴起反击,因为他也难过到了极点,感觉自己的脑袋一个有两个大,精神上的消耗与亏空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猫脸老太抬起头,阴郁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柄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上,“你的斧子为什么能挡住我这柄剑的攻击?不,它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秘境之中,这是为什么!?” 顾判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冷笑着开口说道,“它当然能挡住你那破剑的攻击,而且你弄错了,这柄斧子原本就存在于这方古怪的天地之中,而且论起古老程度,它还要远胜于你手中的短剑,准确点说,我刚刚得到的斧头和你的短剑之间,本就应该是父亲和儿子的关系。” “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这里的秘境不是你亲手制造出来的吧,而且你也没有真正去深入探索研究过它,只是摸了点儿皮毛而已,而没有掌握其运行之客官规律,算是不仅不知其所以然,甚至不知其然。” 顾判缓缓转动着手中的斧头,从各个角度展示给对面的猫脸黑影,一边思索着组织语言,一边接着说道,“此斧名为盘古开天斧,又名落红神斧,取的便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制造秘境,清者上浮为天,浊者沉降为地的意思,此后盘神灯枯油尽,便与此方天地融为一体,临闭眼前将手中开天斧至于天地中心,并为之贯以落红神斧之名,你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吗?” 猫脸呜呜低吼,状似狂怒,“你这些完全就是一派胡言,无稽之谈!” “不经调查实践就草率定下结论,这不仅仅是无知,更是傲慢和愚蠢。” 顾判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它,目光随即转到它手中的那柄短剑上面,“盘神盘出了此方天地,真灵磨灭、神陨前曾言,当无尽红炎落下,神斧自当重现,是以被称之为落红神斧,而你手中的这柄短剑,便是神斧未曾重现之前,此方天地自行孕育而成的,一柄从某种意义上讲,或许可以当成是钥匙的东西。” 第384章 破碎 猫脸女人听了顾判玄之又玄,却又似乎有些道理的说法,再联想到自己在秘境中的实际情况,猫脸顿时面色一变,虽然幅度极小,但它那猛地颤动的胡须还是让顾判准确把握到了这一点,也更加肯定了他自己之前的某些判断。 那就是这猫脸老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得到了被它称之为“秘境”的一方空间,连带着让它也掌握了些许精神显化攻击、诱导控制人之意识、真灵降临秘境空间等等一系列奇怪的力量,然后便开始御使这种力量去做它想要去做的事情,直到在京城郊外,官道之中和他正面碰撞到了一处。 顾判叹了口气,随手将双刃大斧插进了碧绿色的地面上,“如今后出生的短剑遇到了神斧,就像是儿子遇到了老爹,孙子碰到了爷爷,自然不敢有任何造次,我说的这么明白,汝可都一一听清楚了?” “在人的世界中,不,不仅仅是在人之间,可以说在所有的生灵之间,亲子关系都是最为牢固的一条既包括血脉,也包括感情的关系链路,奉献与牺牲便是这种关系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基本的组成部分……” “吾与汝既然是这样的关系,那便没有必要继续相互敌对下去,而应该携手并肩同行,共创美好未来,正所谓父爱无疆,孝悌忠信……” 顾判言语谆谆,语重心长地说着,一方面是想要去套这猫脸老太的话,另一方面则是在不停地观察研究着这片堪称诡异的空间,试图真正将其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是讲了片刻之后,他却不得不终止了当前的话题,眉头紧紧皱起,看向了面前似乎正在开始不可逆转的坍缩过程。 “你……这是肿么了,真的要缩小体型要做我的闺女了吗,实话实说,你还有一个哥哥,他的名字叫做相控阵雷达……” “你想要破坏吾等谋划已久的大计,吾是不可能让你得逞的,即便是舍了这具身躯,吾也要将你之神魂永远封镇于此,让吾等之谋划得以顺利实施……”张着一张猫脸的黑影急缩小,直至婴儿拳头大小,而后忽然间炸开,露出最深处的一颗颜色碧绿的小牙签。 不对,这不是牙签,而是刚才那柄短剑。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看着那枚绿色牙签不断变幻着形状,最后猛地向内一收,只剩下了一颗几乎不能感知的小点。 霎时间一道看不见的波纹闪过,他明显察觉到了那颗墨绿小点内部正有一股乎想象的庞大力量在汹涌翻滚,也许下一刻便会爆出来。 咔嚓! 虽然在猫脸女的话里似乎蕴含着值得深思的东西,但他已经来不及细想,刹那间已经用最大力量甩出了手中斧头,正中那颗依然在迅缩小的碧绿圆点中央。 轰! 爆还是不可避免地生了。 此方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消散于无形之中。 虚无,一切都是虚无,顾判现自己突兀出现在了一片虚空之中,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方向,就像是一个失去了视觉听觉和触觉的人,除了还能隐约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外什么都没有。 他以前总是认为闭上双眼其实就是盲人看到的世界,现在身临其境才现并不是,以往他所经历的黑暗是对没有光线的环境的视觉感受,其实也是一种看见的结果,真正失去了视觉的感觉就如同现在,连那一点仅存的黑白都看不到,全部都是空洞洞的,尽是虚无。 虚无的空间似乎在涌动,流淌的河水般向着一个方向流动过去,而就在河流的终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 一丝悸动的感觉袭遍全身,顾判已经从方才突状况中冷静下来,他本能地感觉到在虚无的远端,正在酝酿着对他产生威胁的东西。 一个呼吸过后,强绝无匹的吸力从远处传来,虚空流动的度更快,或许这只是他存在的一种错觉,虚空并没有在动,动的只是他的感觉。 “这傻逼到底想干什么?” 顾判心中刚刚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却陡然间呆住。 他感觉到了一个点,若隐若现,趋近于近乎没有的小点。 “那应该就是刚才墨绿色珠子缩小到极致后形成的一点?” 又一个古怪的念头在他的心底划过,然后爆炸便生了。 顾判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似乎也随着爆炸的降临而变得虚幻起来,他尝试着释放红炎,却完全没有以往猩红火焰离体灼烧的感觉。 爆炸好像依旧在持续,但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因为所有的冲击在他拎出自家的大斧拼命挥砍之后,似乎已经变得无足轻重。 于是他便又稍稍安定下来,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开始思索刚才生的所有一切到底是不是他想多了。 在一片虚无中出现了一个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小到了极致的点。 然后这个点爆炸了。 这特么的是多么熟悉的桥段。 一个生长此、长于此的异类生命,竟然还能编排出如此磅礴大气、富有科学探索精神的场景? 这简直要出乎了他的预料。 终于,一切又都重新平静了下来。 顾判眼前一花,现自己依旧站在京城郊外,官道左近。 他的身侧是安静停靠在那里的马车,车厢的侧帘半开着,露出里面一张惊骇欲绝的清秀女子面庞。 她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那只黑猫已然消失不见,只有一颗破碎的碧绿小剑,悬浮在她的眉心上方,滴溜溜旋转着,不停向外散着惨淡的绿色火焰。 下一刻,小剑裂开了,过三分之二的碧火迅在虚空中散去,余下的星星点点夹杂着少许短剑的粉末还未来得及消散于天地之间,便被回过神来的顾判猛吸一口,瞬间直接被红炎吞噬消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咔嚓! 咔嚓咔嚓! 顾判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摩挲着有些饱胀的肚子,有些惊讶地看着马车车厢内的那个清秀女子。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清秀女子的面庞上出现一道道瓷器破碎模样的裂痕,紧接着她的整个人哗啦啦真的如同瓷器一般碎裂掉落一地,鲜血骨肉整整齐齐平铺在马车车厢之中。 哗啦啦…… 一股股的猩红鲜血顺着车厢底板的缝隙流淌下来,迅在土地上形成一汪汪鲜艳的血泊,顾判深吸口气,感受着空气中骤然浓重的血腥味道,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随着这个女人的身死而消失不见,反而变得愈浓厚起来。 第385章 一个不留 官道远处,一支队伍正在向着京城的方向缓缓而行。 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御林军,至少是一个百人队的规模,而且从统领到士卒个个气息彪悍,一看便不是那种只会执金仪仗的那些花架子货。 在队伍中间,三辆马车缓缓而行,赶车的大汉同样一身戎装,举手投足间尽显宗师气度,一看便不是普通的车马轿夫。 第一辆马车之中,端坐着的竟然那位老态龙钟的老太监白公公,怀里揣着个大大的暖炉,有些佝偻的身体随着马车的前行晃来晃去,眼睛半开半合,仿佛已经陷入到了熟睡之中。 第二辆马车,许明月有些慵懒地缩在软垫上,捂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坐直身体,你现在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在许明月的身旁,一位体态优雅的美丽女子轻轻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身体,顿时惹来了一阵撒娇不依的低哼。 “好不容易才出宫游玩一次,母后您就别那样绷着脸要求女儿了,好不好?” “我们出来并不是游玩,而是……”女子说到此处倏然停住,沉默片刻后才幽幽笑道,“算了,你还小,跟你说也说不明白,但是你要记住,母后是你的娘亲,是这天底下对你最好,也是最不可能会加害你的人……我看你有些累了,还是闭上眼睛去睡一觉吧。” 许明月又捂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忽然间觉得自己真的有些累了,没几个呼吸就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地步,她不由得嘟哝着,强自压抑着越来越浓的困意,朝着自己早就已经铺好的小垫子和小枕头躺了下去。 就在此时,坐在第一辆马车中的白公公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个闪身来到车厢顶部,面色沉凝看向了前方远处。 “白公公,前面是有情况吗!?” 百人护卫的统领顿时严肃起来,右手已经握住了腰侧长刀的刀柄,同时左手向上一抬,刹那间所有士卒全部提高了戒备等级,做好了随时接敌的准备。 “现在还不确定,但是远处似乎有些奇怪。”白公公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沉默片刻后道,“韦侍卫……” “属下在,请公公下令!” 白公公伸手指了指前方已经可见的城池,沉吟道,“咱家觉得前面的路途或许有些不太平稳,安全起见传令先遣探马加前行,另外派出一队人马准备接应及报信,左右侧翼加强巡逻警戒,大队刀出鞘,弩上弦,随时准备迎敌。” “属下明白!” 韦侍卫额头上一下子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暗道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若是后面中间马车里的两位贵人出了什么岔子,哪怕只是被惊吓一番,那他也就到头了,甚至还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猛地一踹马腹,当即加前行到队伍前段,将白公公的命令传达下去,没过多长时间,整个队伍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已经是提前进入到了临战状态。 “白公公。”中间马车的帘子被一只纤纤素手挑开了,雍容华美的女子从中探出了半边面颊。 “皇后娘娘。”白公公枯叶般从第一辆马车上飘下,恭恭敬敬站在了第二辆马车侧方。 “前面是出现什么情况了吗?” “回皇后娘娘的话,老奴只是隐隐有些感觉不妥,已经派人前往查明。” 她微微皱眉,“是那些东西吗?” 白公公沉默少顷,声音沙哑道,“老奴也只是怀疑,但最终还需要真正进行确认。” 她轻轻抚摸着已经睡熟过去的许明月的长,面色不变接着问道,“这里距离京城还有多远?” “还有大概十五里距离。” “十五里……”她微微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我们至少要再前行十里,才算是踏入到了那柄刀的庇护范围之内?” “还请皇后娘娘放心,有老奴在此,定然护得娘娘和公主的安全。”白公公停顿一下,接着说道,“若真的有实力恐怖之异闻在京城外郊出现,还肆无忌惮释放力量的话,珞妃娘娘当会有所察觉,到时候老奴与珞妃娘娘遥相呼应,刀掌齐出,当可安然无恙。” “既如此,那本宫就放心了。” 车厢窗帘被缓缓放下,她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碧绿扳指,低头凝视着许明月熟睡中有些泛红的面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顾判面无表情注视着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车厢,一边暗中研究着刚刚被他吞噬吸收的绿色星茫,一边思索着刚刚猫脸女人口中所说的计划。 那些到底是什么计划,它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从她的话语中明显可以得知,参与这计划的绝非是一个异类,而是有分工、有纪律、有目的的一个组织。 原本他还以为这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体质特殊,运气特别,才能在随便选了个日子出城就能碰到这种情况,但现在明显现事实情况并非如此,按照猫脸老太的说法去分析,就算是他一直躲在业罗园中关进小楼成一统,恐怕最终也躲不过被卷入进去的结局。 现在要看的就是这所谓的异类组织到底是什么规模,计划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了,他也好能够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还没来得及深入感悟体会吸收的碧绿星点光芒到底有什么用处,顾判便被一连串的呻/吟声吸引了注意,他转头看去,便现其他所有人都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在有些迷茫地四下张望。 “大人,咦?那个马车里的两个女人呢?”憨熊凑了过来,先是将顾判挡在自己身后,而后弯腰低头凑到近前,猛地瞪大了眼睛,硕大的鼻孔深深吸了几口气。 “别闻了,就是血腥味儿,里面已经成浆糊了……珞裳你离远点儿,别看这些少儿不宜的东西。”顾判一把拉住同样想往前凑的珞裳,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注意那个叫赵擘的,刚才的事儿啊,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正说着,忽然间面色一沉,对着憨熊叹了口气道,“还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熊啊,把那个赵擘留下,其他人一个不留,动手!” 第386章 三丰夫人 既然自家大人已经令,憨熊蓦地狞笑一声,没有任何踌躇犹豫,也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抡起硕大的铜锤便朝着刚刚从迷失中清醒过来的一群人猛扑了过去。 “你们两个,护住她的安全。”顾判看都不看不远处陡然间掀起的腥风血雨,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和一部血书,不由分说便塞到了珞裳的怀中,“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拿着它们,让熊霸带着你先走,用最快度返回城中,找到你姐,告诉她所有的事情。” 珞裳刚想反驳,抬头一看到顾判那双猩红的双眼,顿时将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乖乖点了点头,转身骑马就走。 他又是一声令下,憨熊随手在一具尸体的衣衫上擦拭了下沾满鲜血碎肉的大锤,快步跟上了纵马离开的珞裳。 眼瞅着几人迅远去,顾判微微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浓郁的血腥味道,面无表情注视着自那些残破尸身内悄无声息燃起的碧绿火焰,反手拍了拍已经陷入呆滞的赵擘的面颊,“看到你的这些手下了吗,你觉得他们还是人吗?” “好了赵校尉,如今这里就剩下咱哥俩了,也没什么外人,现在你可以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我是五城兵马司领军校尉,你……” 啪的一声脆响,顾判面无表情甩了甩手腕,紧接着又是重重一记耳光落下。 “别整这些没用的,老子还是缇骑千户,官封一府镇抚使,都没有多说什么,你一个小小校尉,倒是好大的官威啊……其实本官与你同为朝廷命官,原本倒是想和你官官相护一下,但你看看我手上这把血淋淋的斧头,奈何它老人家不愿意啊。” “现在想明白了没有,想明白了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回大人的话,卑下已经想得明明白白。” 顾判眸子里燃起两团猩红火焰,凝视着自远处缓缓笼罩过来的氤氲雾气,平静问道,“你和这马车里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大人的话,原本卑职与她并无任何关系,只是她不知怎么地,就突然间变成了卑职父亲口中的一门远房亲戚,因家道中落,衣食无着,便前来京都投靠本家。。” “那为何她又要走,在你家吃的软饭,她吃着不香吗?” “卑职也是想不通这一点,不知道她为何要做下偷盗我家财物,甚至想要欺瞒我和家父,将家中积攒的地契等重财一股脑地据为己有。” 顾判蓦地笑出声来,“赵校尉,你仔细想一想,事情真的是这样吗?说实话我有点儿想不明白,像猫脸这样精擅控制心灵的异类,若想弄钱的话方法多得是,她就算是去搞传/销,那也是传/销界的一方霸主,何必冒着风险到京城谋图你家那点儿家当?” 顾判转头直视着赵擘的眼睛,眸子里幽幽红炎倏然暴涨,中间还夹杂着些许鬼火般的碧绿颜色,“世人皆迷知见障,只是我看赵校尉你啊,恐怕还沉浸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虚假记忆中而不自知。” 赵擘猛地僵在原地,呆呆望着那两团在自己眼前幽幽燃烧的红炎,尤其是红炎之中夹杂着的星星点点碧绿鬼火,眼睛里现出无比痛苦挣扎的神色,一直到十数个呼吸后,他才猛地吐出一口燃烧着惨绿火焰的鲜血,毫无征兆便萎顿瘫倒在地。 顾判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安安静静看着他瘫坐在地上低声哭号,声声泣血。 等他再从地上爬起来时,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呈现出一副憔悴至极的样子。 他怔怔看着顾判,片刻后又将目光移开,表情呆滞看着还在不停向下淌血的马车,幽幽叹了口气道,“原来我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虚假记忆之中啊。” 顾判点点头,“记忆有真有假,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直都能生活在真实之中,好了,现在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还是闲话少说,说正事要紧。” 赵擘捏住眉心,思索着缓缓说道,“那个女人,是父亲领回家里的,做他的第七房小妾。原本卑职对父亲为什么要找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做妾很是不解,但事已至此,木已成舟,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后面我对她倒也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自她住进家中后并没有见过几面,只是后面却一直在生很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怪事情,时间一长,就连家父都现了些许不妥。” “可是还未等家父将这些异象和卑职言明,他和其他几位姨娘便突然间一病不起,就连托关系请了宫中太医前来诊治都没能诊治查明病因……也怪卑职那些日子总是当值,少回家中,不然也许就不会生这样的事情。” 听到宫中太医这几个字,顾判眼中火焰猛地一跳,却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任由他接着说了下去。 赵擘说到此处,不由得又深深叹了口气,“后来我便告了几天假,回到家中专门照看父亲,那个女人当时表现得倒也正常,还经常和她的那个女儿一起帮我熬制药剂,随侍左右,这样一来二去……我,我就完全沉迷了进去,不由自主和她女儿有了那种男女之情的关系,甚至没过几天,就连七姨娘,也就是她的母亲三丰夫人也加入了进来……” 顾判听到此处,不得不打断他的话道,“她怎地起了个这么个很男人气的名字?” 赵擘犹豫片刻,接着道,“原本她叫做张三娘,那是,那是家父对她的昵称,丰腴、丰韵、丰润,是为三丰夫人。” “呵,城会玩……”顾判很有些无语地摆了摆手,“你接着说,注意说重点,说重点。” “那段时间,我就像是丢了魂一般,整日里都想着和她们颠鸾倒凤,就连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父亲都没有再日日悉心照料,如是又过了些许时日,我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现,她们母女二人竟然与卑职家中的管家甚至厨子有染,我愤怒欲狂,当即便找她去质问,结果刚刚见到她的人,便又迷失在了那种让人无法自拔的温柔乡中,不愿多思所想,只要能一直能和她长相厮守,便算是达成了心中夙愿……” 第387章 典药 顺着顾判关注的目光朝同一方向望去,赵擘很快也注意到了远处缓缓蔓延过来的白色雾气,他有些惊惧地咽了口口水,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深陷其中难以自拔,就算是再知道她和家中仆役家丁不知道多少人有染,但只要见了她的面,被她软语温香那么一说,就会熄了心中怒火,再次沉迷于她所织就的温柔肼中,就连迁怒于那些下人的念头都半点儿不存……” 顾判一摆手,直接将他的话硬生生打断,很有些不耐烦地道,“行了,我想从你这里知道的是线索情报,而不是要看你一把把在老子面前撒狗粮!这些男欢女爱的细节我现在没时间去听,你就直接告诉我,最后是个什么情况,她为什么要走,你又为什么要一路追到京城之外。” “是,回大人的话,卑职这样的日子一直存续到了那个早上,我一觉醒来,现枕边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又忽然想起久病未愈,却被我抛之脑后的家父,便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去到后院中查看家父的病情。” 赵擘说到此处,陡然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我根本没有想到,家父竟然已经好了,就连先后得病的姨娘等人,也都已然痊愈,身体看起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根本不存在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样缠缠绵绵需要长时间静养的情况,更让我惊讶的是,四姨娘竟然又有了身孕,而且看起来就快要到了临产的时候。” “卑职心中疑惑,但看到父亲痊愈还很是高兴,便留在后院与家父一同吃了顿饭,但是,但是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越长,我便愈觉得有些不对,因为整个后院里病而后愈的人,包括家父在内,都变得不再像人,而像是一只只披着人皮的鬼怪……” “更可怕的是,正在吃饭时,我亲眼看到四姨娘就那样好不避讳地撕开了衣衫,就坐在餐桌旁,在一片血水中诞下了一地的黑猫,它们喵喵叫着,甚至有一只还爬到了我的脚边,嗅闻我的味道,撕扯吮咬着我的裤腿……那是一种从心底慢慢向外散的寒意,一点点将我整个人浸泡进去,无一处地方不冰,无一处地方不凉。” “我一下子被惊得几乎要失了魂,跌跌撞撞从后院跑出来,到处寻找她的下落,结果非但没有找到她的人,却现整个府邸中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黑猫,而那些我见到的人,不管是家丁仆役还是丫鬟婆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都已经变成了和家父,和那些姨娘相同的诡异模样。” “我心惊肉跳,除了恐惧害怕之外,却还有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烧,于是便当即回到五城兵马司所属的兵营,找到了自己最为心腹的几名属下,直接回家准备将那个女人千刀万剐,以解我心头之恨。” 顾判转头看了看已经距离他们不足百步的氤氲大雾,思索片刻后语气平静道,“你回家后的确找到了她,却当即便又陷入到了她为你编织的虚幻记忆之中。” “大人说的不错,如今看来,岂止是卑职,就连卑职的这些兄弟,都没能逃过她的毒手!” “赵校尉,我觉得你说错了。”顾再深深看了一眼虽然咬牙切齿,眼神与表情中却流露出无法形容的缅怀与挣扎神色的赵擘,心中动念之下一斧头将马车车厢劈得粉碎,露出里面一片片大小相同、薄厚也近乎相同的碎肉。 下一刻,他指着那堆铺的整整齐齐的肉片说道,“你要说她心狠手辣,杀人无算,这我倒是很赞同,但你要说自己没能逃过这女人的毒手,那可就说错了。” “在我看来,她似乎对你青眼有加,除了更改掉你的记忆之外,其他可曾做过任何伤害你身体的事情?如果真要杀你,或是将你变成那种表面上披着人皮的东西,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我,这是她,这是……”赵擘眼神呆滞,死死盯着那一地的血肉,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整个下唇都咬掉了下来。 顾判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便骗他道,“她不是我杀的,本官身为缇骑千户,专管缉拿侦办之责,本想将她擒拿活捉,带回去好好审讯,结果却被暗中突然出现的神秘人物将她一下毙命,甚至直接变成了这幅样子。” 这一刻,两人一起看着那堆血肉,一个面色冰冷沉凝,另外一个则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顾判等待片刻后,面无表情淡淡道,“你必须明白,本官身为缇骑千户,一地镇抚使,在这件事情上我完全没必要去骗你一个小小的兵马司校尉,这里面的水似乎很深,这个女人,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说不定,她也是个被逼无奈的受害者,被真正幕后黑手害死的可怜人。” 赵擘身体猛地一颤,“千户大人……千户大人所说的,可都是真的吗?” “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顾判先是低低感慨了一声,接着语气一变道,“赵校尉,你刚刚似乎还隐去了些许的秘密没有对本官言明,若是真的想实证你那红颜母女到底是否清白,你最好将她们之前一段时间和什么人接触过,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事情言明,不然的话,最终的黑锅都还是要落在她们两个女人身上,将她们打入无间地狱,万年无法解脱。” 赵擘深深吸了口气,酝酿片刻后又猛地吐出,咬牙道,“回大人的话,除了卑职府上的那些人外,她……她有些日子很喜欢去找穆相爷的小妾洳氲,还和那个来给家父看病的太医的妻子成了朋友,似乎和某个贵人也拉上了些许关系,另外,她还经常到左邻右舍的家中走动拜访,除此之外,卑职倒是并没有见过听说过她还和什么人交情过密。” “呵,看来倒是个交际花的人物,不,更大的可能就是一辆公交车,而且是不需要买票的公交车……” 顾判低低叹息了一声,却并未就这个话题深究下去,而是忽然间盯住赵擘的眼睛,一字一顿问道,“你刚刚说的帮你父亲诊治的太医,和你家里是什么关系,他又在太医院担任何职?” 赵擘道:“不瞒千户大人,请太医托的是卑职的一房亲戚,他也是在太医馆中任职,只不过做的是太医馆的典药,并不负责诊疗看病,只是为宫中各位贵人抓药送药。” 第388章 白夜 “抓药送药……”顾判低声重复一句,紧接着又问道,“你家亲戚,他主要负责宫中哪一块区域?” “回大人的话,他身为典药,手下还有好几个人可以使唤,而他自己,当然是只要贵人招呼,就去哪处地方。” 正说话间,雾气已经蔓延到了两人身前,很快便将他们尽数笼罩进去,尽管相隔不到三步,却已经看不到彼此的存在,仿佛陡然间从冬日的午后来到了茫茫白夜之中,入眼处尽是氤氲白雾,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顾判一边思索着太医馆的问题,一边又问道,“那么,她们母女经常到外面的酒楼吃饭吗,有没有什么定点的地方?” “酒楼……”赵擘当即回道,“据卑职所知,她们母女倒也不是经常去酒楼吃饭,若是去外面吃的话,她比较喜欢去绝品京味,说那里的酒菜很有味道。” “绝品京味?”顾判伸手从面前的氤氲大雾中划过,倏然间陷入沉默,片刻后才叹了口气道,“本官和那里的王火刀掌柜乃是旧识,你们若是早些认识我的话,过去吃饭不仅可以打折,还能让火刀掌柜免费赠送他们那里的美酒,窖藏沉香。” 眼前尽数被一片白茫茫所笼罩,赵擘听到这句话似乎从天边传来,眼神不由得一阵恍惚,喃喃自语道,“她确实很喜欢那里的窖藏沉香。” “我也很喜欢。” 嘭! 毫无征兆的,顾判一记手刀落在赵擘脖颈之上,一下便让他两眼翻白昏厥过去。 “看来时间有点儿来不及了,如果你运气好没有挂掉,那就回去再接着我们的问答好了。”他随手将赵擘丢到地上,拎起马鞍上的水袋咕咚咕咚灌了一气,一步步踏入到了茫茫雾气更深处。 顾判步入大雾之中,一步踏出仿佛突然间改天换地,从大魏京城郊外官道一下子来到了绿树荫荫、青石筑起,碧水澹澹的山间小径。 就连刚才浓郁到将人的视线全部阻隔的大雾都变成了缭绕山林的淡淡轻纱,朦胧而又不失美感。 他默默看着数步外缓缓流淌的山泉,再转身看一眼上游不远处端坐在一方青石上不动的白衣女子,忽然间就莫名生出了惊艳了眼睛的感觉。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顾判从灵动清秀的白衣女子身上收回目光,向前几步来到了泉水旁边,掬起一捧泉水,很有些惊讶地看着真实的水流缓缓从指缝间流淌下去,然后他又掬起一捧清泉,哗哗洗了把脸,甚至还漱了漱口。 他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滴滴水珠,“这泉水竟然还是冰泉,水质柔和,甘冽清甜,你要不要来喝一口?” “你想喝多少都没问题,我就不喝了。”一道空灵清冷的女子声音淡淡响起,“在你和黑月交手的时候,我就在此处旁观,当时没什么事做啊,就在这泉水里洗了洗脚。” “唔,你的意思是说,我喝了你的洗脚水?” 顾判目光下移,落在女子那双小巧纤细的足踝上。 她并没有穿鞋子,精致的足尖如雪似玉,犹如两瓣最娇嫩的花瓣,悄然离地无声,刚刚从洁白的裙摆下方伸出来,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触碰着清冽的泉水。 看到这一幕景象,他便又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这么好看的脚丫,就算是喝一点洗脚水倒也无妨,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希望能将学一下燕公子丹,将这双堪称是艺术品的美足好好收起欣赏把玩。” “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的爱好。”她同样微笑起来,刹那间百花齐放,给雾气缭绕的山林增添了许多亮丽的色彩。 “喜欢漂亮女人的漂亮脚丫又不是什么说不出口的怪癖,说实话对于能勾起男人内心火热欲望的大美女,某家不仅喜欢她们的脚,同样喜欢她们的脸、胸、腰、臀、还有手和腿。”顾判说话间表情温和宁静,没有生出任何敌意和杀意。 “看你的手,雪白纤秀,如玉细腻,若是荆轲在此,说不得也会大感慨,如痴如醉。” 他轻叹一声,目光似乎也被她的笑声所吸引,慢慢上移,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你叫什么名字?”顾判深吸口气,又问了一次。 这一次语气听起来似乎更加温和,也更加平静。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如果深谙主人性格的血书陋狗在这里,绝对已经以最快的度逃离,或是用最谄媚的态度去示弱讨好。 因为它清楚知道,这是顾判即将毫无征兆狂暴出手的前兆。 “你竟然真的一点儿都不受幻法的影响,黑月最后落败在你的手中,倒也不算冤枉。”她深深看了顾判一眼,表情平静道,“本人白夜。” “白夜,黑月……”顾判咀嚼品味着这几个字,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道,“一黑一白,倒是相得益彰,更让吾想起了当初天尊大人曾经说过的那句很有名的话来。” 她眯起眼睛看了过来,“天尊是谁,他又说了什么话?” “天尊之名讳吾不敢妄言,但是他老人家那句话倒是可以说给你听。”顾判停顿一下,张开五指做出一个抓取的动作,“他说啊,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 “你这人说话太过跳脱,我听不太懂,不过也没太大关系,只要你能将黑月的诛神剑交还给我,就能换回吾等的友谊。”白夜收回目光,凝视着面前三寸处的虚空,仿佛在那里有什么让她流连忘返的美景。 “你这样美丽女孩子的请求,确实相当难以让人拒绝。”顾判神情肃穆,语气沉凝,“但是这件事我是真的做不到。” “哦?”白夜眯起眼睛,笑容一点点冷了下去,“有些东西,不是你的,拿了也就拿了,但还有一些东西,就最好不要强自要将其占为己有,那样会给自己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有的时候,还会连身家性命都会丢掉,你听明白了么?” 顾判斩钉截铁地道,“我从来都不是那种拿别人东西不还的坏人,尤其是拿了还死不认账,这绝不是我的作风,所以说做不到的原因就在于,那柄诛神剑根本就不在吾的手中。” 白夜眉宇间杀机一闪而逝,死死盯着顾判,咯咯笑道:“很好,看来此间事已无法善了。” “这位美丽姑娘先不要着急,我并不愿与你为敌,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关于诛神剑下落的线索。” “哦?虽然知道你大致是在拖延时间,我却倒是想花费些时间来听一听,从你嘴里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出来。” 第389章 暴起 “一为黑月之死,二为神剑下落,这其实是两个问题,我们左右无事,可以一一说个分明。” 顾判深吸口气,语气严肃道,“虽然无故被她在官道左近偷袭,但像我这样怜香惜玉,最见不得美女受苦受难的多情种子,却并没有辣手摧花的念头,只想着等黑月妹妹平静下来之后,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兴许还能做个红颜知己,软玉温香,红袖添香,岂不美哉?” 白夜低下头,叹了口气道,“说重点,说重点。” “哦,面对无法让人拒绝的要求,我向来都从善如流。” 顾判点点头,接着道,“正所谓情比金坚,爱比海深,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滴水石穿、绳锯木断,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她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微笑,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指道,“你就是在拖延时间吧,但是在吾面前,这并没有什么用处,也根本不会有人来救你。” “白姑娘此言差矣,我根本不是在拖延时间,而是珍惜与你在一起能够说话谈天的每一时每一刻,甚至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说到这里,不由得便让我想起了关于时间的相对论,白姑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对时间的感受往往十分主观?经过研究证实,这是因为人们对于时间的感知和注意力有很大关系。。” 她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他侃侃而谈,似乎还有点儿兴趣的样子。 顾判也不觉得尴尬,抹了把嘴又接着说了下去,“比如说,当人在经受痛苦时,就会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就好像是相爱的人一经分别,便会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受。又有如当人投入地做某件事情,比如和自己喜欢欣赏的姑娘说话,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甚至会完全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她一直等到他把长长的一段话说完,才接了过来道,“你说的确实挺有意思,但我现在最想知道的,还是那柄诛神剑的下落。” “还有,你也不必担心自己那几个同伴到底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回城,吾其实并未如何为难他们,只因为他们无足轻重,影响不了大局。” “哦,说重点,说重点。”他忽然间便又严肃起来,换了一副无比沉重的语气道,“白姑娘可曾听说过古羏族的羏貊?” “没有。” “这就难怪了。”顾判长叹一声,很是惋惜地道,“说实话我也没有听说过,更没有见过,只是刚才它毫无征兆出手,才让我觑见了它的一只手,那是一只竟然能够自虚空中骤然显形,通体金黄的大手,仅仅一下,便将令我魂牵梦绕的黑月姑娘打成碎片,更是一把抓走了那柄碧绿色的短剑。” “仅仅是从虚空中出现了一只手掌,你所说的羏貊……”她眯起眼睛,思索着刚刚听到那几句话里面蕴含的意思,片刻后却陡然间面色一变,猛地抬起头来。 狂风呼啸而起。 轰! 顾判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原地。 又毫无征兆出现在她的身旁,挟裹着重重火焰猛然砸落。 一道惊雷在白雾氤氲的泉边遽然炸起。 紧接着是连成一片的轰然巨响。 而在一连串的巨响之中,顾判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从中传了出来,“此地极美,风景独好,正合适做你这样钟灵神秀女子的埋骨之地。” 白夜紧咬下唇,刹那间便已经沿着泉水向后退出十丈距离,并且度还在飞快提升中。 轰! 一柄包裹在红炎中的大斧毫无征兆出现在白夜一侧,呼啸着朝她雪白修长的脖颈砍去。 咔嚓! 危急关头,白夜闪电般抬起左臂,一掌朝着双刃大斧的斧面切去。 与此同时,泉水遽然炸开,又有两道身影从水底飞出,一左一右分别朝着顾判袭来。 跟我比力量? 早就知道你们人多,但那又有何用!? 既然已经被我捕捉到了你们的踪迹,现在便是图穷匕见之时! 顾判露出一丝冷笑,陡然加快了斩落的度。 轰! 清澈泉边仿佛引爆了一只巨大的炸弹。 狂暴的气流将方圆数十丈内白雾尽皆驱散,余势未消的冲击波夹带着重重烈焰继续向外扩张,瞬间清理出一片巨大的空间。 数道身影从爆炸生的中心各自倒飞出去,砰然掉落在冰冷潮湿的地面,砸出一个硕大的深坑。 “咳咳……” “好大的力量。” “真难相信在那样白嫩纤细的身体下,竟然埋藏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猫科动物不都是以敏捷和卖萌为特点的吗,怎地就出了这样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异类?” “还有那两只看不出品种的鸟人,卖相倒是不错,乍一看还以为是西方世界过来的天使。” 顾判收起斧头,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着,将身体艰难从冰冷的泉水中浮起,面色古怪看向了上游远处。。 白夜同样刚刚从泉水中起身,她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因为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力量,竟然在刚刚的正面对抗中处在了下风。 不,不仅如此,集合了它们三人合力,竟然才能堪堪与那个家伙在力量比拼上打成平手。 那话多到简直无法忍受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只怪物! 白夜慢慢脱掉被泉水完全浸湿的衣裙,小心叠好放在脚边青石上,随后一步踏入冷泉,趟水再次冲了过来。 在她左右,两只鸟人扇动翅膀,唰地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水痕印青石之上。 雾气突然间又变得浓郁了起来,遮挡住了视线,只留下哗啦啦的水声。 顾判鼻孔翕动,喷出两道猩红火焰,同样一步跳进泉中,反向迎了过去。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顾判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很大压力,手中斧柄烫到犹如火烧,因此一出手便爆出全力。 轰! 顾判一斧轰出,硬生生被白夜抬起手臂拦截下来,泉水炸起两三丈多高,纷纷扬扬落下,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下一刻,白夜纤细白嫩的上半身吹气般膨胀起来,看起来有种不合比例的邪意。 她的双臂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柔软白色毛,层层白雾环绕,毫无花哨和顾判的斧头剧烈对撞。 潺潺流动的泉水在巨大外力作用下直接断流,炸起团团水雾,洒落在四周。 砰砰砰砰砰! 由上至下冲杀的白夜在巨力作用下不得不一步一步向后退,在溪底硬地留下一连串将近半尺深的脚印,双手也被震得麻,像是被万根钢针攒刺。 轰! 交手以来最激烈的一次碰撞过后,她斜签着身体从泉水中翻滚出去,重重摔到在岸边的石地上,擦出一道明显的人形痕迹。 咚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巨响。 白夜所在的位置陡然塌陷成一个巨大的深坑。 第390章 寒冰 虽然一斧斧将白夜那个女人压制到抬不起头来,但顾判却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直都分出大量的注意力感知观察着周边环境,防备着那两个似乎消隐不见的鸟人的偷袭。 但很奇怪,就算是他将白夜一口气将她砸到大坑底部,那两个家伙都没有露面,难道是被他狂暴的气势所震慑,弃同伴于不顾扭头逃跑了? 略一思考,他认为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遵从内心真实感受的异类他也不是没有见过,譬如说正在保护珞裳回城的血书陋狗,便是个中翘楚,保命好手。 他很快收敛思绪,将目光重新投注到了不远处还在冒着蒸腾热气的大坑上面。 吃饭要一口一口吃,杀人也要一个一个杀,既然已经大致摸清楚了对方的实力,那就没必要再拖延隐藏,挨个将它们砍死便好。 咔嚓! 顾判微微皱眉,低头看时才现,悄无声息间,两道冰路沿着泉边青石铺就过来,一路蔓延到他的脚底,而后迅向上,将他整个双腿全部包裹在一层厚厚的冰层之内。 冰层还在迅向上蔓延,趁着脖子和脑袋还没有被重重[八一中文x81zw.me]包裹,他朝着左右望去,便看到了那两个长着洁白羽翼翅膀的鸟人正一步步靠近过来,手上各自握着一柄晶莹剔透的冰晶长剑,面上挂着冰冷而又矜持的笑容, 它们伸出冰剑,对准了顾判的要害,几乎在同时开口,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吾等会精雕细琢,把你做成最美的冰雕,而后放在品库细心收藏……” 咔! 它们一句话还未真正说完,脸色同时一变,眼睁睁看着两只粗壮的手臂挣破冰层,先一步伸来,一左一右猛地抓住了冰晶长剑。 它们先是一惊,而后脸上同时露出不敢置信的奇怪表情,又同时收回它们的手臂,喃喃自语道,“从未见过如此愚蠢白痴之人……说实话吾等都有点儿舍不得杀掉你了。” 咔咔咔! 冰晶顺着顾判握住剑刃的双手蔓延上去,顷刻间就已经包裹住他的大半边身体,还在迅扩展加厚。 “你是第一个敢于正面触摸霜刃的人,吾等兄弟纵然见识过各色人等,也不得不对你说上一声佩服佩服。” 它们也不去管还在顾判手中的冰晶长剑,缓缓转身看向不远处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的大坑,悠悠叹了口气,异口同声说道,“白夜姐姐竟然真的受伤了吗,要知道以她的力量层次,能硬碰硬将她击伤,也并不是件特别容易的事情。” “这位愚蠢白痴的人,劳烦你先在这里独自凉快一会儿,吾等去把那边白夜姐姐救出来,再把你带回去好好雕琢。” “直接用手触碰霜刃,你最好不要试图反抗,因为反抗也没有用处,只会徒增痛苦与烦恼,乖乖等我回来雕琢你就好了。” 它们缓缓转身,刚刚抬起脚,却陡然凝在半空,没有迈出一步。 啪! 一只手重重落在肩膀上,巨大的力量让它们差点儿同时直接跪倒。 但这并不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真正让它们几欲狂的,是那只手掌带来的巨大热量。 就像是一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在不停烘烤它们的肩膀。 “找死!” 它们尖叫一声,体表陡然浮现出无数冰花,闪电般朝着身后笼罩过去。 轰! 更大的热浪从身后轰然袭来,入眼处一片猩红。 白色蒸气升腾,所有冰花瞬间融化消失,连一点儿湿痕都没有留下,。 轰! 一柄大斧狠狠砸落。 它们双手相交,做出一模一样的姿势,背后凭空出现一只冰盾,拦截在斧头前方。 气氛在这一刻突然诡异地凝滞了下来。 “天地无极,红炎大爆!” 下一刻,随着一声让它们胆战心惊的暴喝声,一排排更加令它们恐惧无助的灼热气浪从身后席卷而至,瞬间便将所有一切尽数淹没。 轰! 两只鸟人拼命扇动翅膀,终于在致命的攻击降临前摆脱了狂暴火焰热流的束缚,带着满身的伤痕向前跌跌撞撞飞出一段距离,嘭地落入到了那个大坑之中。 在四散呼啸的狂暴热浪之中,顾判一斧斩空,重重落在地上,随即站直身体,一动不动注视着不远处的大坑,也是自暴起出手以来第一次面露少许凝重惊讶的表情。 下一刻,顾判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住数十步外被砸出的大坑,嘴巴微微张开,悠悠呼出一口带着火焰的灼热气息。 啪! 一只湿淋淋、毛绒绒的粗壮兽爪从坑内伸出,重重拍在地上,然后是第二只…… 紧接着,一头身高近丈,冒着蒸腾白气的白毛大虫从坑内跳了出来。 “你,竟然将吾逼到了如此境地。”白毛大虫嘴边还残留着一只鸟人半边身体的残骸,它咔嚓咔嚓将它嚼碎咽了下去,而后口吐女声,低沉咆哮,一双眼睛凶光四射,笼罩住顾判周身。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不远处那体型夸张的“大猫”,甚至忘记了经验值被抢的愤怒,而是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感慨与缅怀,“你让我想起了一位老朋友,那还是当初我在镇南府内,孤苦伶仃还很弱小时,一种可以称之为精神支柱的寄托。” “还有,若是老姜在此,肯定会二话不说上去找你拼命的吧……而我作为他事实上的衣钵传人,纵然不知道你和断离山脉的那头白虎有没有亲戚关系,但既然碰上了,也就不介意遥遥为他祭奠一二。” 白夜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它却浑身紧绷不敢稍动,因为它有种致命的预感,对面不动则已,一动必然会爆出石破天惊的一击,挡不下来的话,有可能会死。 一人一虎之间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中。 哗啦………… 似乎有一阵山风拂过,搅动白雾出细碎的声音。 顾判突然消失在原处,一个大步跨过三丈距离,再出现时已经来到白夜虎身头顶。 红炎包裹中的大斧轰然落下。 强大的风压扑面而来,白夜低沉咆哮,双爪一左一右合拢上扬,硬碰硬去挡。 它却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骨肉碎屑四处飞溅,一只虎爪刹那间已经消失不见,不复存在。 大斧被高高弹起,紧接着便又以比刚才更加凶猛的姿态狠狠砸落下来。 “终于,还是逼着我走出了那一步,这是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白夜尖叫一声,不闪不避,竟然死死咬牙,昂向前,以额头正中那个如墨漆黑的王字迎了上去,“氤氲雾爆!” 密布于整个空间的白色雾气陡然间一凝,然后毫无征兆开启了一场大爆炸。 而在此期间,一道猩红火焰冲天而起,与狂乱爆炸的白色雾气混在一处,同样开始了无与伦比的大爆。 轰隆隆! 天空中陡然炸响一记闷雷。 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晶噼噼啪啪掉落下来。 第391章 从善如流 “头怎么如此之痛,感觉很冷……这是什么地方?” 她捂住太阳穴,颤抖着睁开眼睛,一下子陷入呆滞。 外面是哗哗的雨夹雪,掉落在地面上很快便凝结成一层冰冻,嗖嗖寒气跟着冷风灌注进来,将这个狭小的山洞打湿大半。 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洞口,沉默注视着外面的风雪。 “你,你是……”她忽然闭上嘴巴,不敢再继续多说一个字。 “现在终于会说人话了?” “反正现在时间很宽裕,不如我们聊聊?” 顾判调转身体,右臂软软吊在胸前,看起来已经无法吃力。 “你,究竟是什么人?”白夜紧紧咬住下唇,鲜血顺着牙印流淌下来,她的左手已经残缺不全,鲜血淋漓,看上去模样更加凄惨。 “你问我是什么人?我是大魏朝廷的缇骑千户啊,专职负责侦察缉办之事,有自行捉捕审讯之权,你没有听说过么。” 顾判说完后,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你刚刚问了我一个问题,公平起见,现在该我询问你问题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可能回答你任何问题的。”她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个人一眼。 “我很理解你,真的。”顾判丝毫没有愤怒,只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像你这样从小生活在荒野之中,一直过的那种弱肉强食的生活,一朝突然获得力量,衍生灵智,便会以更加复杂的眼光去看待了解眼前的世界,并且慢慢现,那些似乎占据了天地主角位置的人,竟然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但是,当你们太过沉迷于自己的力量时,便会失去对于危险的敬畏,更难透过现象看本质,去现隐藏在普通平凡外表之下的致命威胁,就如你这般,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不知不觉却已经将生死都都握于他人之手。” 白夜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顾判摇了摇头,自顾自接着说道,“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生灵,趋利避害都应该是最为本能的意识,之前你被自己很强这个虚幻的假象蒙蔽了双眼,丢掉了这一必须遵守的本能,如今我帮助你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体会到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现在我最后再给你一个机会,能让你继续活下去,也许还会活得比以前更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真正把握住了。” 她终于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近乎不着寸缕的身体,尤其盯着残缺的左手,还有腹部那处巨大的灼痛伤口,哑着嗓子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顿时微笑起来,“这样子才对嘛,两个智慧生命之间的交流,就是要一问一答,有来有回才算顺畅……好了,闲话不说,先我要知道,你们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领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在我目前任职的大魏京城内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事情。” 她怔仲片刻,忽然露出一个苦笑,“你的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 “哦?好好的活路走下去难道不好吗,非要将自己置于必死的绝路上去?” “不,不是我不想回答……我并不知道组织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领到底是谁,更不知道他们如今在谋划什么事情。” 顾判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他微微皱眉看着她,眸子里燃起两团幽幽红炎,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抑或是一只死猫。 白夜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艰难接着说道,“我……” 啪! 她刚刚说出一个我字,便挨了狠狠一巴掌,然后听到顾判冰冷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犹如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 “没有任何价值的你,至少也需要懂得谦卑,就连一只没有衍生出灵智的野狗,都知道什么时候需要仰面朝天,将自己的肚皮暴露出来以示臣服……” 顾判的话还未说完,便略显惊讶地看着她屈膝跪伏下去,以头触地,尽显恭敬臣服之姿态。 她这个样子,还真的是从善如流啊…… 白夜道,“回大人的话,奴婢不久前刚刚在黑月的引荐下加入组织,还未来得及见到除了黑月与冰鹳之外的任何其他成员,所以更不清楚组织的领到底是谁。” 停顿一下后,她便接着说道,“至于此次出现在京城的任务,奴婢也确实不清楚,只听黑月无意间提起过一句,不日将有值得关注之人出城,吾等的任务便是等待他们,找到他们,近距离观察感知,然后将结果记录下来。” “值得关注之人……难道说的是我吗?” 顾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随即失笑,暂且不提他此次出城只不过是喝多了之后的临时起意,就算真的他定时定点儿的出来进去,那也应该不会成为被某个异类组织特别瞄上需要观察的目标。 在排除掉了羏貊和计喉之后,简单点说,在其他异类眼中,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思索片刻后,他还是决定先留这只白猫一命,一来可以继续从它那里打探更多的情报,二来他对于白猫爆起来比他都不遑多让的力量很有兴趣,想要尝试着研究一二,看能否达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效果。 于是他便指着白夜的鼻子骂道,“看见你那丑陋的人模人样我就头晕,想活下来最好给老子变成小白猫的形态,若是能让我撸得舒爽了,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她颤抖着再次以头触地,不敢多言半句。 很快的,他脚边多了一只看起来瘸了一条腿的白色猫咪,跟在他的身后沿着泉水缓缓而行。 盏茶时间后,顾判面色阴沉下来,注视着似乎永无尽头的潺潺冰泉,将白猫揪到眼前道,“你说,为什么我一直都还不能走出这鬼地方?” “回大人的话,这是寒号兄弟利用霜刃,再加上组织赐予的宝物联手形成的势,如今寒号兄弟已死,霜刃被大人收走,据奴婢所知,就只能等待这里的势自行消散,或是毁掉霜刃才能出去。” “呵,原来那对鸟人就是寒号鸟,那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自行消散?” “这个……主人恕罪,主人饶命,奴婢属实不知。” ………………………………………… 护卫着三辆马车的军阵已经停止不前有一段时间。 原本加朝着京城方向前进的他们,在毫无征兆突然遭遇到一场茫茫大雾后便不得不放缓了度,后面随着雾气越来越浓,直到面对面都看不清楚人脸的时候,白公公和韦侍卫便不得不指挥着队伍停了下来,围成圆形御敌阵型,警惕着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起的攻击。 居中的马车车厢内,大魏皇后一直都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不动,挑不出什么瑕疵的美丽面容上却也没有紧张惧怕的表情,她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目光柔和凝望着身边还在呼呼大睡的小姑娘,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不能打动分毫。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时间,当哗啦啦的甲胄兵器碰撞声齐齐响起,她才伸出一只手轻轻掀开了那扇窗帘,看向了外面如临大敌的老太监。 第392章 两个女人 “白公公,现在外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皇后透过半开的窗帘扫视四周逐渐变淡的雾气,最终将视线落在了一直守护在马车侧方的白公公身上。 白公公身体罕见地挺得笔直,鹰隼一般的眸子时刻不离马车左右,闻言语气沉凝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自半个时辰前,所有道路均被笼罩在茫茫大雾之中,老奴担心雾中存在不可见不可察之危险,便下令车队停止前进,变换防御阵型固守待援,如今只要静待雾气消散后,或许很快就能整装出。” “是这样吗……”她露出一丝淡淡笑容,语气悠悠说道,“白公公啊,你怎么知道这雾气聚而复散,不是那些非人的东西诱骗我等的手段伎俩?” “回娘娘的话,此事老奴也不敢妄言。” 皇后看了看四周正在缓缓涌动的白雾,思索片刻后便又微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对这种行军打仗、组阵杀敌的事情并不在行,所以到底该如何处置,就拜托你和韦侍卫一应处置了。” “请皇后娘娘放心,老奴与众位将士同心协力,定然能护住娘娘与公主安全。” “有你们在,本宫很放心。”她点点头,将窗帘放下,低头看着已经坐起来的许明月,伸手理了理她有些散乱的鬓,温声道,“这就睡醒了么?怎么不多睡会儿啊?” 许明月揉了揉还有些涩的眼睛,奇怪道,“外面吵吵嚷嚷的,都把我吵醒了,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也没什么事情,要不你再睡一会儿,等再醒来应该就回到宫中了。” “不,我不睡了,我想看看那个东西。” “虽说它是经你之手采摘而来,按照珞妃的说法你触碰把玩的话是应有之意,但现在外面情况不明,那个东西啊,最好还是等回宫之后,让珞羽和白公公两人一起打开验视,然后再交由你来尽情玩耍,可好?” 许明月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小小地叹了口气道,“那好吧……可是我真的很想再看一眼那只美丽到了极点的……” “恩!?” 许明月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旁边桌上一只样式古朴的方盒放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芒,瞬间将整个车厢映照得如梦如幻。 另一侧,一直保持着安静恬淡表情的皇后终于微微变色,不再转动手上那枚翠绿欲滴的玉扳指,一把抓住还在呆的许明月,另一只手仅是轻轻一弹,便将车厢木门的销子崩断。 但是她还未真正起身,便感到眼前骤然一花,耳畔似乎听到了白公公暴起的低喝声,再回过神来时已经现自己不在马车之内,连同女儿许明月无声无息便诡异地来到了风雨雪交加,分外冰寒的山间泉旁。 “这里是……”她轻轻吸了一口夹杂着雨雪的沁凉空气,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凝望着眼前的青石竹林,清冷泉水,一时间似乎有些出神。 “母后,这里……”许明月手上还抓着那个已经不再光的方盒,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袖,小脸上满是紧张害怕的表情。 她低下头,先将那只方盒接过来,用绸带紧紧绑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微笑着凑到许明月耳边低语道,“在这里要叫我娘亲,知道吗?” “知道了,娘亲。” 许明月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紧了紧衣服,显然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意。 她微微皱眉,毫不犹豫便解下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裘皮大氅,罩在了许明月的身上,浑然不顾自己里面只穿着不厚不薄的几件单衣,很快便在雨雪的侵袭下变得濡湿,紧紧贴在了身上。 “先找个避雨的安稳之处,然后再想办法离开。” 她很快便做出决定,当即拉着许明月沿着泉边向下游走去。 ………………………………………… 顾判端坐在雨雪之中,手上有一把没一把地撸着某只雪白的猫咪,眼睛微微眯着仿佛已经熟睡了过去。 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睡着,而且也很难睡着。 甚至于,他似乎感觉到了有些空虚寂寞,和冷。 纵然已经将魔改版的烈焰掌结合业火红莲,再次让他魔改修行到了如今的地步,纵然在不久前刚刚吸收了些许成分不明的碧绿火焰,已经让他的玩火能力达到了一个难以言喻的层次,但是并不妨碍这种空虚寂寞冷的感觉的侵袭。 因为他主要是心冷,毕竟一个人总会固定地有那么几天心情不好,尤其是当他现自家的某两样宝物似乎不能正常运转时,这种不爽的感觉便愈地强烈起来。 黄金宝座和暗黑铠甲,都出现了问题。 黑铠的问题倒是很容易理解,当日在沽陵城内,他被那羏貊毫不留情地狠狠几巴掌从天上拍到地上,又从幽都之门旁拍飞后,这盔甲便濒临破碎,让他一直都舍不得拿出来使用。 但是,这黄金宝座又是个什么情况,难道说那天喝羏貊断指的鲜血喝大了,一直醉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 想到这里,他就愈心情不爽起来,“白夜啊,你说你们非要将老子拉进这个鬼地方干什么,我们老老实实在官道路旁大战一场不好么,打完了还可以直接入城吃肉喝酒,那样它不香吗……得,现在搞得能进不能出,就连我那拥有回城功能的板凳都无法使用,你是想把老子饿死在这里吗?” 白猫蜷缩着身体瑟瑟抖,任由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任由那只粗糙狰狞的大手在身上狠狠地抓,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不敢开口说话。 因为它知道,自己一旦像之前那样开口解释,便会毫无必要地引起顾主人另一番爆的怒火,将自己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所以说,它就这样憋着,只要不被他撸死,倒也挺好。 顾判随口骂了一阵,自己也感觉没什么意思,便当即住了口,话锋一转道,“行了,我也不是那总是为了打翻的牛奶哭泣的人,现在正好你我都有时间,咱们正好来继续细细研究一下,你究竟为什么能爆出那般巨大的力量,也好让你我共同进步,共同提高。” 如是又一问一答说了好一会儿,又推演思考了许久后,他忽然间感觉到有些口干舌燥,便直接起身到泉边咕咚咕咚灌了一通,刚准备再次沉浸到关于身体强度与力量提升的思考之中,却猛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从上游手牵手走来的两人。 顾判怔怔看着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个女人,心中有些出神地想到,“本千户这是,又喝了一次女人的洗脚水吗?” “而且还是一大一小两个女人?” 第393章 繁清浮明 许明月小心翼翼避开一处水洼,忽然感到母后抓着她的手猛地一紧,力道之大都让她差点儿叫出声来。 然后她遽然抬头,一眼便看到了泉水下游不远处的那个身影。 自从那日在皇宫中偶遇之后,不知道多少次让她从梦中惊醒,却又从来不敢向外人诉说的那个身影。 她自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不管做什么都会从大局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因此在那夜之后不管心中多么好奇焦虑,却都严格按照那人的命令,没有将他的事情跟任何一个人说起,生怕因此而惹来那不知道是大侠还是大魔头的家伙不高兴,再次潜入宫中出手伤人。 更让她感到有些害怕的是,当夜宫中那么多的侍卫频繁调动,似乎都没有将那个反清复明陈巨侠找到捉拿,而出身于珞妃娘娘宫中,专门用于服侍保护她的李嬷嬷后面竟然也专门小心翼翼地跟她提起,希望她不要将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说出去,这也更让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念头在心中闪过,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从温暖如春的马车车厢,毫无征兆来到雨雪交加的冰寒山泉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件,此时陡然间再看到顾判那不知道多少次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刹那间便击溃了她那自行加固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心理防线,不由自主便颤抖着叫出声来。 “你……你,你是反清复明……” “没错!繁华落尽处,清泉石上流,浮生照梦影,明月映秋风……没想到竟然在这僻静山林之间,漫天风雪之中,竟然还有人能认得某家,一口叫出某家的诗号,当真是让人惊讶莫名,感慨至极。” “不错!小姑娘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某便是江湖人称“繁清浮明”公子剑的顾少侠,专做那替天行道、助人为乐的侠义善举。” 顾判眼神一跳,当即朗声开口,打断了许明月结结巴巴刚刚说到半截的话,自顾自地将话给接了过来,侃侃而谈,不见半点儿尴尬。 “不是……我……”许明月感觉到母后抓着自己的手又是一紧,便忽然回过神来,心中顿时紧张万分,一着急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她拼命转动脑筋,强自压制住了哭腔道,“我只是以前出宫玩耍时听人说起过繁清浮明公子剑的故事,却、却是……却是没想到竟然真的在此地见到了你本人。” 悄无声息间,她听到母后极低极细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不要乱说话,你一句出宫玩耍就有极大可能暴露我们的身份,还有,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那些故事?只凭一个故事,又没有见过真人,怎么会一下子就认出来……” 耳畔是母后满怀疑惑的询问,眼前则是那人熟悉可怕的身影,许明月心中又是猛地一跳,正焦急万分间,恰好看到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窜上了顾判身旁的青石,挨着他的裤腿蹲了下来,便福至心灵又做出一副欣喜万分的语气说道,“那个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真的是“繁清浮明”公子剑,那只小白猫,就是你曾经说过的,从小养到大的小白吗?” “呵……知进退,明事理,观察细致,心思灵动,你还真是个值得表扬的好孩子。”顾判无法抑制笑出声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将腿边的小白虎都吓得缩紧了尾巴,不敢稍动一下。 “小丫头,我说你身边的这个女仆啊,长得倒是不错,至少比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嬷嬷……”他猛地住嘴,险之又险地兜住了差点儿说漏的嘴巴,当即改口道,“至少比我之前见到的那些大户人家的那些个老妈子老嬷嬷要好看很多……哦,这浑身都快湿透的婆娘她谁啊?” 许明月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上不由自主又是一紧,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又听到那人哈哈笑着继续说了下去。 “行了行了,不想说就不说吧,你我相见,即是有缘,……看你那狼狈的小样儿也怪可怜的,你就跟叔说说,这大雪天的不在家好好呆着读书作画,针织女红,跑到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的荒郊野外来观雪吃冰,为的是个啥啊?” 许明月顿时目瞪口呆,檀口微张听完了这貌似有些熟悉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婆娘婆娘,他还是那副口无遮拦的样子,竟敢这样去说她的母后。 还有,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明明说了自己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反清复明陈近南陈巨侠,更说出了生平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的江湖绰号,怎么这才没太长时间不见,就一下子从陈巨侠变成了公子剑,从江湖绰号变成了什么诗号了呢? 看他那言谈间刻意装的很懂诗词的样子,非要在一段话里面有些尴尬地加入诗句,就是为了证明他真配得上拥有诗号吗? “妾身苏瑾璇,见过繁清浮明顾公子。” 皇后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顾判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家女儿如此丰富的内心活动,她微微福了一福,面色不变道,“妾身其实是她的娘亲,原本选了个日子外出游玩,不料却迷了方向误入此地,搅扰了公子清修,还请公子莫怪。” 顾判心中一动,不由得便又多看了对面的女人几眼。 还记得他那次游历宫廷的时候,许明月曾经说过她的身份是谪公主,见到普通的侧妃是不需要行礼参拜的,而她见到那个“姓舒”的妃子后也的确没有行礼,所以说这丫头就是大魏皇帝许徵元和皇后亲生的闺女…… 那么,既然这女人自称是许明月她娘,莫不成她就是大魏朝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所以说,他刚才好像是看走眼了,不小心把人给认成许明月宫中的女官嬷嬷了啊。 但是话说回来,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的欢,认错了这也不能全都怪他,谁让这女人非要穿着一身看起来没甚出奇的普通衣服出门呢,要是她一出场便顶戴凤冠,鸾袍宫装,披金挂玉,贵气逼人的样子,那他也不会就这么容易认错对不对。 第394章 忍无可忍 一旦确定对方身份之后,就算是有了真正的印象,因此待到顾判再看她时,便认为她确实长得凤仪天下、气度雍容,不错不错。 “哦,没事,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你们随便逛,不碍事的。”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微笑着拱手行礼,丝毫不见刚才盯着别人看的尴尬表情。 皇后苏瑾璇再次屈膝回礼,然而还未等她开口询问如何离开此地的方法,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隆隆巨响,就连脚下的地面都能感觉到轻微的震颤。 她猛地回头,便看到一道巨大的水流挟裹着泥石断木,汹涌澎湃从泉水上游倾泻下来,很快便已经冲到了近前。 “走!”她一把抓住许明月的肩膀,虽然惊讶却并没有太过慌乱,因为她有信心在突然爆的洪水之中,带着许明月迅逃生,找到合适的地点避开最强的洪峰。 但就在这一刻,苏瑾璇心中猛地一紧,终于升起了害怕忧虑的情绪。 因为就在此时,她的腰身同样感觉一紧,连带着手臂猛地一疼,随后整个人便眼前一花,无端生出了腾云驾雾的错觉。 耳旁是呼啸的风雪,还有许明月强忍着的惊声尖叫,低头看去则是迅飞退的青石树木,苏瑾璇深吸口气,空着的那只手竖直成刀,犹豫片刻却又缓缓放松下来,任由那个繁清浮明顾公子一手一个,扛麻袋一样托举着她们,闪电般穿梭在山林之间。 在他身后,一只通体雪白、瘸了一条腿的猫咪紧紧跟随,竟然没有被落下半个身位。 这样被人扛在肩上,腰肢上面还死死按着一只大手的古怪感觉,让苏瑾璇是又羞又气又急,双颊陡然间一片通红。 她自幼出身名门,后又入宫为后,有凤来仪,母仪天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尽皆有度,就算是和皇帝相处,那也是遵循礼制,不能有丝毫逾越出现,但现在呢,当下出现的情况已经完全出了她的预料。 她就像是一只装满了粮食的麻袋,被那个男人直接扛在肩上,还将一只可恶的大手死死按在她的腰上,简直无礼到了极点,也让她难过到了极点。 身后是隆隆作响的山洪暴,上下左右是扑面而来的冰寒雨雪,但她却焦躁烦闷到汗湿衣衫,心里就像是有万千虫子在爬行涌动,让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 苏瑾璇深吸口气,不知道第多少次竖起手刀,终于咬牙下定决心,闪电般劈砍在了顾判的脖颈上面,想要脱离开这种让她无法忍受的局面。 她对自己这一记手刀的力度掌握得很好,认为绝对能将一个所谓的内息武者劈砍至眼前黑一头晕倒,但却又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接下来,她也想好了,并不会就此将这人丢下不管,任由他被后面汹涌而来的洪水吞没,她完全可以一手抱着许明月,另一只手也像是拎麻袋一样,拎着他寻找到可以安全脱身的高处,然后等洪水过后再好好和他算一下冒犯之处,大不敬之罪。 她有这个信心做到所有的事情。 因为自从听到知晓天地生变,异闻生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现自己竟然也相应出现了变化,能够从原本纤细窈窕的身体内隐隐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汇聚成型,不仅仅是反应在度力量等方面,甚至还能听到、看到、感知到以往从未现过的东西。 最开始的时候,她不敢对任何一个人提及此事,心中也充满了恐惧,一心认为自己即将变成嗜血残暴的妖魔,因此连门都不敢出,几乎自闭于那个小小的宫殿之中。 而当她第一次见到珞羽时,才惊讶地现,这个新晋的妃子竟然同样拥有非同寻常的力量,更让她惊讶的是,那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连鞘长刀,里面似乎蕴含着诡异恐怖的力量。 没过太长时间,她便得知了有关异闻的消息,也开始一点点小心收集自己想要的情报,得益于大魏皇后的身份,很快便让她得到了越来越多的信息,甚至还隐秘入手了几部关于修行的武道功法。 自此之后,她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越变得和之前不同,从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一点点变成了应该比那些大内侍卫还要厉害不知道多少的强大存在。 但是她依旧隐瞒了这个秘密,在所有人面前仍然是那个仪态万方,母仪天下,看起来却有些柔弱的女人,从未将隐藏于身体里面的那股力量显露人前。 咔嚓! 苏瑾璇重重一记手刀落在了顾判的脖颈上面,她紧接着扭动身体,已经做好了脱身而出,接管接下来一应避险逃生事项的准备。 但是,出乎她预料的事情生了。 一记手刀落下,那个男人竟然毫无反应,甚至因为她的扭动而让他更加用力按住了她的腰肢,更加加深了她被人触碰后无法忍受的痛苦感觉。 咔嚓! “刚才可能是没有真正对准位置,所以才落不下去……”苏皇后深吸口气,又是一记手刀落下,她认为自己这次看得很准,完全符合了那几部武学秘籍上面对于穴位的位置标注,一定能将这个可恶的男人一击制服,还她自由之身。 随着第二记手刀落下,她惊讶地现,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不过却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陷入昏厥栽倒在地,而是咔吧咔吧晃动了一下脖颈,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这个婆娘到底在做什么?” 顾判微微皱眉,“你作为一个大人,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女人,本应该能够比小孩子更加明辨是非、知晓轻重缓急,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怎么就如此的没有头脑!?” “你,你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道,本……” 啪的一声脆响。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猛地愣住,整个身体僵硬得如同一截木头,几乎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他这个尊卑不分的粗鄙江湖客,竟然敢打她!? 这可是要被挥刀问斩,不可饶恕的大罪! 第395章 到底是谁 顾判一脚踏碎泉边青石,再次高高跃起,面色不豫冲着苏皇后道,“别特么的在这里吵吵,受人帮助就要有受人帮助的样子,再在这里给老子多说一句废话,别说打你一巴掌,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丢到水里,让你跟着那些泥石流一起快乐摇摆!?” “你……” “你什么你,给我闭嘴!老老实实呆着一点儿事都没有,你看看你闺女许明月,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这才是此时此刻最正确的处事心态,这才是明事理、知进退的最佳典范!” 她真的闭了口,不再多说一句话,也不再动上一动,直到顾判寻到一块高高凸起的大石,将她稳稳放在上面,又目送洪峰远去后,才缓缓活动着僵硬麻的身体,眯起眼睛认真看向了这个男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缓缓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衫,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不再像之前那般急躁焦虑。 顾判并没有看她一眼,而是低头将那个瑟瑟抖的小白猫给揪住毛皮拎了起来,放到面前冷冷看着,“我现在很想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山洪暴到底搞得是什么破事!” 他等待了片刻,直到它害怕到近乎昏厥才一把将它给丢到了地上,又重重一脚踹到了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终于将注意力转回到苏瑾璇的身上,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是耳朵有问题吗?我刚刚才跟你们说过,吾乃繁华落尽处,清泉石上流,浮生照梦影,明月秋风去……人送诗词繁清浮明顾公子,一生浪迹天涯,游历江湖,最喜欢替天行道,行侠仗义,做好事不留名,拯救妇女儿童于水火之中,结果你现在竟然又返过头来问我到底是谁?” 苏瑾璇幽幽叹了口气,很想直直问他一句,为什么他这样一个浪迹江湖的人物,竟然会脱口而出许明月的真名,这是只有大魏官面上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知晓的事情,更何况能把紫月公主的名字与真人对照起来的话,更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达官贵人可以做到。 这个神神秘秘的男人之前曾经见过许明月,所以知道她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对这个人的一点儿印象? 所以说,在这个本应该非常狭小的人选范围内,他到底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中闪过,但想归想,苏瑾璇却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此处毕竟不是大魏宫廷之中,她如今也不可能摆起皇后娘娘的銮驾,直接命人将他捉拿审讯。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千金之躯不坐垂堂,这里只有她和许明月两人,面对着这样一个不知底细深浅的男子,万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为上。 顾判此时也意识到了刚刚自己的口误,不过他倒是淡定得很,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出去的话就是离弦之箭,万万没有覆水再收的道理,就算是被她听出来了不妥当不和谐的地方,只要他不言语,她也只能老老实实憋着,没有任何其他办法可想。 在这样一个很是微妙的环境之中,以往所有的身份地位都已经失去了它们应有的效力,只有最原始的强和弱,才是此时最为真实的真理。 别说她一个皇后,就算是大魏太后在此,那也得按照他的想法行事,不可能有其他第二种的可能。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地方是一回事儿,等出了此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之后,那情况可就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在真正看完业罗石碑离京北上之前,还必须以缇骑千户的身份在大魏都城呆上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这女人已经回到宫中,做回到了凤仪天下的大魏皇后,若是她有心去查,或者是去找当权的皇帝陛下哭诉吹风走上一波,那么把他查出来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真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曾经和他有过一饭之缘的皇帝陛下还会不会说,这些都是芝麻粒大小的事情,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顾判微微皱眉,眼看着下面的水流正在缓缓恢复正常,心中琢磨着是不是要在从这里出去前抓住她的某个把柄,也让这位皇后娘娘投鼠忌器,最好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做个互不干涉的路人。 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转头看着不远处那玲珑有致的身躯,又想想自己挨饿受冻忙活了大半天结果没有一点儿收获进账,又没摸清楚那个异闻组织的底细,甚至还有可能惹怒了一位有凤来仪的皇后娘娘,心底忽然间便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汹涌邪火。 甘霖凉,他已经这么厉害了,高度站得还算是比较高了,怎么还能过得如此委屈,如此窝窝囊囊的!? 心里不爽,为什么要自己憋着,谁做错了事,让他不爽,那就干他娘的! 这一刻,顾判心有所感,低头看着那只瑟瑟抖,不住蹭着他的裤腿讨好卖萌的白猫,不由得想起上一个时空中苏联科学家做的一个实验。 从人和狗的关系推演到人和人某种关系的一次科学实验。 老毛子把一批狗分为三组,然后便卯足了劲儿地饿它们。 当然,每一组饿的时间不同,时间到了之后再给狗喂东西吃,结果就现,饿狗的时间越长,在喂狗吃东西的时候,它越是摇尾巴,越顺从,越听话。这就是战斗民族科学界提出的饿狗定律。 由猫及狗,再由狗及人,便间接证实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如果你想让一个人绝对的顺从,先要为对方制造恐惧,当一个人恐惧到连尊严都不要的时候,奉献出来的就是死心塌地的忠诚。 在人被洗脑前,这种忠诚绝对来源于绝对的恐惧。恐惧之后就是顺从,顺从是大暴力结合小恩惠才出现的。 也就是,狠狠的收拾一个人,给其施加暴力,然后再稍微宽容点,给些小恩惠,那人就慢慢会变得完全的顺从。 所以说,顾判一念及此,心中一股憋闷的邪火愈高涨,想着干脆先把许明月弄晕,再把正主,也就是苏瑾璇给胖揍一顿,打她个猪头肿脸,将的她雍容华美的外壳给扯下来,让她最胆小最软弱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狠狠打击她的心理防线,让她深陷恐惧,寝食难安,最终再将其从此地地救出,再施加心理暗示影响,当能达成预期的目标。 或者便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两个碍眼的女人给直接乱斧砍死,一了百了算逑! 反正这里山高林密,更是那两只蠢材寒号鸟造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势,杀了她们的话,应该无人知晓。 还有,要做就一路做绝,把这唯一的目击证人瘸腿白猫也抡斧头砍死,既能保守秘密,也能平添一份生命经验的双值加成! 第396章 一线杀机 “顾公子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顾判低垂的眼睛里满是凶光,正在胡思乱想间,苏瑾璇恰似温柔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 他微微皱眉,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丝不太对劲儿。 再细想一下,不是有一丝不对劲,而应该是有很大的不对劲。 他此时也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刚刚会在心中出现诸如暴打虐杀大魏皇后等如此暴戾的念头。 说实话就他这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温和良善性格,眼下这位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有真正惹到他,更何况之前许明月还多多少少算是帮过他的忙,称得上是关系融洽的老熟人关系,他怎么就会突然间生出了这样的狠厉念头? 而且直接用暴力加上红炎碧火来处置她们也根本不是最好的选择,大魏皇后和谪公主无故失踪,待到她们回归后定然会引起白公公和珞羽的注意,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只要稍加注意便会现他留下的手段,到了那个时候,他又该怎么去解释? 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那就干脆先丢到脑后不去想。 顾判轻咳一声,收敛思绪,认认真真回答道,“这位夫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样啊……”苏瑾璇微微点了点头,又道,“那顾公子知不知道该怎么从这里出去,至少是回到官道大路上去?” “现在暂时没办法。”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渍,悠悠叹了口气道,“据说啊,再等一会儿我们就能出去了,但是具体要等多长时间,那个蠢货也不清楚。” “顾公子口中的那个……那个蠢货,是说的谁啊?” “不就是把我弄到这大雾山泉里的蠢货吗,因为它们被我打了一顿之后,变得能放不能收,若是等不及真要现在就硬闯出去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必须先得把那两样东西毁掉……”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又在缩成一团的白夜身上撸了几把,有些不爽地接着道,“不过那东西对我还算是有点儿用处,就只好暂且呆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某倒是有些好奇,你和许明月到底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他转头看了一眼苏皇后,直截了当又说出了许明月的名字。 反正前面都已经说过一次了,后续遮遮掩掩的反而没什么意思,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驷马难追,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他如今倒也不稀罕去玩那些云山雾罩的虚掩套路,还不如干干脆脆把一切都掰扯个明明白白算逑。 “顾公子所言,妾身也大致想明白了什么意思。” 悄无声息间,苏瑾璇也稍微改变了自己的语气,虽然依旧温柔,但听起来却似乎比之前又多了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 她转头注视着顾判,眼中波光闪动,有几分探寻和好奇的神色,“只是妾身有些好奇,顾公子究竟为何会知晓明月的名字。” 顾判轻笑一声道,“夫人还真是贵人多往事,刚刚你家姑娘才说起过,当日出宫玩耍时曾经听到过关于某家行侠仗义的故事,实不相瞒,当时讲故事的不是他人,正是在下。” “哦?”她移开目光,淡淡笑了起来,“妾身是真的没有想到,原来顾公子还喜欢讲故事,喜欢讲自己的故事。” “这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夫人没有听过,只说明夫人孤陋寡闻,想当初我闯荡江湖之时,不仅仅得了个繁清浮明的诗号,还得各路好汉抬爱,给起了个天桥底下说书人的书号,当然能讲故事,也会讲故事。” “至于说为什么要讲自己的故事,这个就更简单了,因为作为一个人嘛,总会有虚荣之心,容易从别人惊讶赞叹的目光和夸奖中得到快乐,不然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多喜欢吹牛的人?” 她檀口微张,愣了片刻后才幽幽叹息道,“顾公子言之有理,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了。” “没关系,本人行走江湖,最大的优点便是遇事能够推己及人,可以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也因此避免了许许多多不必要的矛盾。” 顾判一摆手,相当大度地道,“刚刚按照明月小姐的出宫玩耍的说法,我就知道两位是久居深宫的贵人,对这些江湖上的繁杂之事不了解也属正常。” “哦?这么说顾公子倒是心思敏锐,已经现了本宫的真实身份了?”她缩在袖中的双手微微一颤,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将这件大家似乎都知道,却又一直都在装傻的事实挑明,这样子一来大家不会尴尬吗? 尤其是刚刚为了躲避顺流直下的山洪,还被他扛在肩上那么长时间,他就不怕将来等她回到宫中,再返过头来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吗? 她左想右想,还是认为大家继续装傻,待到从这里离开后当即相忘于道左才是最合适最稳妥的做法,完全想不通这位顾公子为什么突然间便撕开了这张对于双方都有好处的幕布,把一切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难道,他自忖受到了威胁,所以准备下手灭口了!? 现在把所有一切挑明,就只是让她们知道自己的死因,不做那蒙头闭眼的糊涂鬼!? 苏瑾璇心中刹那间百转千回,光洁的额头上刷地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隐于袖中的双手缓缓握紧,就连指甲深深刺入肉中都毫无所觉。 “这个人,应该很厉害,非常厉害,如果和他交手,胜算渺茫。” 苏瑾璇开始计算着如果抢先出手,攻其不备又会如何,结果却是异常悲观,极有可能就会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除了对这位顾公子的实力看不真切外,她认为最大的问题还在于自己得到出界限的力量后,并未真正将其用于实战过,一旦展开生死相搏,和那些习惯于刀口舔血的江湖人士绝对有着巨大的经验差距,除非能拥有碾压的实力层次,否则胜算定然渺茫。 “咦,你怎么流血了?难道是刚才躲避洪水的时候被擦伤了?” 忽然间,顾判有些奇怪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也让她刚刚在心中积攒的那一丝杀意不由自主松动了少许,而后迅泄气,很快便十不存一。 第397章 身登大宝 苏皇后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杀机就犹如烈日下的薄薄积雪,瞬间消失无形。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毕竟这不是在她熟悉的情况下使用熟悉的手段去打击对手,当人被骤然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规则下时,当需要她亲自动手可能被溅一身血时,束手束脚便是必然会出现的局面。 顾判完全没有察觉到她心中闪过的那些复杂念头,见她有些愣没有回答,便又接了一句,“娘娘你流血了。” “只是划破了一点皮罢了,不妨事。”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再次牵住乖巧不动的许明月的小手,思忖着缓缓说道,“本宫母女不知为何便误入此间,还要劳烦顾公子护佑安全,待到脱身之后,本宫定当重谢。” 顾判微微颔,语气肃然道,“回娘娘的话,某一向行侠仗义,做好事不喜留名,更不是为了捞取报酬,因此别说是娘娘和公主两位贵人,就算是普通百姓,我也会竭尽所能,救其于危难之中……更何况我与明月公主还算得上是老熟人关系,那就更不用多费口舌。” “如此,本宫心甚慰之,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解困的恩情,顾公子将来若有事情需要帮助的话……”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珍而重之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又从自己手上褪下了那枚颜色墨绿的碧玉扳指,递到了顾判的手上。 “你便可以拿着这枚玉佩和扳指直入京城内苏国丈之府邸,面见玉佩之时,本宫决不推辞,定当竭力相助……” 顾判眼睛一亮,一边伸手接过玉佩小心放入怀中,一边随口便是一记不大不小的马屁送上,“娘娘一言一行气度非凡,颇具古圣人大德之风范。” 随着玉佩和玉扳指的被送出与被接纳,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沉闷气氛陡然间便松弛舒缓了许多,再不是之前那种诡异尴尬的情况。 苏瑾璇听了顾判看似真诚,却又似乎毫无诚意的夸赞,不由得掩口微笑道,“顾公子此言差矣,吾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又如何当得起圣人大德之抬举?” 顾判刚想随口继续胡扯下去,目光再次扫过一言不乖乖站在那里的许明月时,眼神却陡然一凝,而后眼底深处悄无声息燃起两朵幽幽红炎,隐蔽而又缓慢地在两人周身巡梭片刻,心中顿时升起些许恍然的情绪。 以前他竟然一直都没有现,原来这一对母女,大魏王朝的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竟然是如此的,“有意思”啊…… 迎着苏瑾璇探寻的目光,他脑海中倏然闪过一道灵光,定了定神便顺着自己的心意,表情肃然、语气沉凝道,“娘娘此言差矣,古圣人有云,天为阳,地为阴,正所谓天乾地坤,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女子以厚德载物;由此便可知男为阳,女为阴,便该当效法天地,乾坤正道是沧桑。” 苏瑾璇面色微变,却也听得感觉有趣,于是便不动声色,等待着顾判继续说下去。 但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紧接着却等来了一道惊雷在她的耳边炸响。 那繁清浮明公子剑竟然能出口如此不尊礼教,大逆不道之言,直惊得她浑身软酥麻,意识几乎一片空白。 难道他真就是个天桥底下的说书人,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说!? 漫天雨雪中,顾判的声音犹如从极北之渊吹来的寒风,让她不由自主便激灵灵接连打了不知多少个寒颤,身体内外一片冰凉。 “娘娘或许不知,上古时期更有女王武氏横空出世,言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女人能顶半边天……这么说吧,在某家看来,明月公主明事理,知进退,若将来能够身登大宝,再加之娘娘垂帘听政,当可……” “顾公子慎言,慎言!”苏皇后耳畔犹如道道惊雷炸响,直轰得她面色煞白,心神动摇,愣了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声阻止顾判继续说下去,因为太过紧张,就连她说话的声音都不复之前的温润似水,而显得有些尖利沙哑。 “哦?娘娘你怎地在抖,是有些冷么……也对,这破地方风雪交加,冷风刺骨,娘娘又只穿了几件单衣,无法抵御严寒实属正常,倒是在下观察不细,照顾不周,犯了大不敬之罪。” 轰!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臂,释放出一道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将苏皇后和许明月的面颊映照得红光满满,也瞬间驱散了方圆丈许空间内的风雪和寒意。 许明月瞪大眼睛,感受着空气中传递过来的丝丝缕缕热度,早就惊得呆了,若不是她一直谨记着母后不许她多说话的吩咐,此时此刻怕是要一下子跳起来,大感慨。 苏皇后不由自主缓缓舒了口气,有些惊讶地看着那道火热温暖,却似乎又在其中隐含着恐怖气息的红炎,尤其是那猩红颜色之中似乎若隐若现的一抹碧绿,更是让她感觉到有些心思恍惚,魂不守舍。 她思忖许久后,还是缓缓说道,“顾公子慎言,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实乃……实乃是谬论,更是不容于天地礼法,日后万万不可再在外人面前说出这些话来,否则定然会平添无数过错与纷争。” 她是想了又想,才将大逆不道,目无尊卑、不服教化等更加难听的形容词给咽回了肚子,因为她们此时还必须要借助他的帮助才能离开,万一因为话说的太难听将人得罪了,他就此撒手不管,或者是因言生恨,那完全就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又深思一下,她似乎又有些莫名奇怪的感觉,毕竟他这是在夸赞她的亲生女儿,至少在目前来讲他是在夸赞她唯一的孩子,虽然夸的方向不是很对,话也说的太过太满,但是,或许他本身确实没有恶意,只是想到什么,随口便说了出来。 他一个性子粗疏不服教化的江湖人而已,还能指望他说出多好听的话来? 想到此处,她便又稍稍缓和了表情和语气,温言说道,“顾公子或许久历江湖,少闻朝堂宫廷之事,不甚清楚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以女子之身……” 顾判却是哈哈一笑,直接插入进去道,“娘娘此言又差矣,俗话说想当官,求招安,在下虽是南/疆镇南府内一江湖绿林出身,后面却是实打实的招安入了朝廷,先为缇骑百户参事,后又经陛下金口玉言,官封一地之缇骑副镇抚使,享俸三千户,怎么可能还是一介白衣?” 第398章 胡言乱语 “你……”苏皇后猛地愣住,下意识地伸手指着顾判,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然后她便听到顾判毫无顾忌地接着说了下去,“男女之别古往今来既有之,但习惯成俗的东西呢,也不一定都是完全正确,若非如此,为何上古之圣人曾大声疾呼,创世之盛举,敢为天下先?” “初年天下纷争,百族大战,龙纹帝国之初祖领军横扫**,平定天下,一改过去诸部林立,相互攻歼之乱象,后更是迁族划地,建县设府,改章立制,坐上了史上第一位皇帝的的宝座,自此终结乱世,造福众生,可谓是号令天下,莫敢不从,那娘娘可以想一下,龙纹初祖做的又是什么事情,是不是摒弃旧统的大逆不道之行径?” “若将来明月公主能高卧九重天上,伟力归于一身,龙战于野,封镇妖邪,安民济世,四方生平,如何不能得后世尊奉一声人族圣人,紫月大帝?” 苏皇后深深吸气,面色涨得通红,艰难说道,“你……你,这不一样,你就是在一派胡言!” 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法压制心底不断涌起的忧虑,咬牙低声道,“本宫现在就把话放在这里,此事绝无可能,顾千户必须谨记,身为朝廷臣工,效命的只能是陛下,尊奉的也只能是陛下……千户能救本宫与危难之中,便已,便已经立下大功,万万不可胡思乱想,存那非分之念。” 顾判悄无声息收了笑容,语气平静道,“娘娘言重了,俺老顾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之辈,非想要将娘娘和公主拉上战车,求那虚无缥缈的从龙拥立之功,刚才一番话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娘娘听一听、乐一乐也就算了,莫要当真,也莫要害怕。” 苏皇后暗暗在衣服上拭去了手心满满的冷汗,心道这竟然只是听一听乐一乐? 这些无法无天、大逆不道之谬论都快要让她忧虑成疾,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顾判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反应,等待了片刻后接着说道,“不过,原本在下便于紫月公主相识于草莽之中,集市之内,也算得上是老熟人关系,紫月公主又礼贤下士,明事知礼,咱老顾对公主殿下便也多了几分忠诚敬仰之心,既然今日有缘在异闻之中再次相遇,我也就有几句话,希望娘娘能够知晓。” 苏皇后抿了抿双唇,只觉得手心深处又开始沁出冷汗,她稍稍稳了稳心神,叹了口气道,“顾千户请讲。” “那我就直说了……娘娘虽长居宫闱之中,却也应该听闻如今天地生变,异闻频之事。” 她眼中波光一闪,缓缓点了点头,“本宫对此亦有所耳闻。” 顾判悠悠叹息一声,“那娘娘知不知道,天地生变,乱局已至,尤其自冬日惊雷之后,乱象已然一而不可收拾,本朝境内天降黑雪,地涌黄泉,百鬼夜行,北地草原则牲畜反噬,狼族大兴,人族涂炭,生机凋零……或许最多不过数年,整个天下便可能会会呈现出人间炼狱之险恶局面。”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娘娘纵然身居重重宫闱之内,亦不是绝对安全之地,若是危机来临,你有没有想过,又该当如何才能护住自家和公主殿下的安全?” 苏皇后陷入沉思,许久后才面色沉凝道,“顾千户所言之异闻事件,本宫确实有所耳闻,也知道陛下已经于之前建立了异闻司,归属于缇骑之中,当下正在筹划组建天机府与金节卫,应该就是为了应对目前之情况……” 她微微皱眉,停顿少顷后疑惑道,“异闻司、天机府、金节卫,再加上本朝数十上百万精锐披甲战士,六扇门诸多探子官差,如此数管齐下,多措并举,难道精锐还奈何镇压不了那些各处异闻?” “难,很难,非常难。”顾判每说一句,语气便阴郁一分,直到最后已经犹如红炎覆盖范围之外的风雪,森寒刺骨,“异闻之所以称之为异闻,最大的难处就在于它很难通过人世间的武力去镇压祛除,若非如此,它也就不会成为当今之最大祸患,举个例子吧,远的不说,就说皇后娘娘突然间从深宫之中来到此处……” 她忽然出声打断了顾判,“此事却并非顾千户所想的那般,本宫并不是从宫中被陷入到了此处,而是从城外的官道返回京都途中,毫无征兆便从马车车厢内出现在了这里。” 顾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那皇后娘娘銮驾之侧,定然有精锐御林军阵沿途护送,还应有高手居中策应保卫,既然是如此严密之防护力量,怎地还让娘娘身陷险地,甚至差点儿在山洪暴之下负伤?” 一说到山洪暴,她的面上陡然闪过一丝红晕,再看看丝毫没有异色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的顾判,暗道此人还真是个粗疏憨傻的江湖人出身,纵然受了招安也无法洗去那些江湖习气,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男女避嫌,似乎也怨不得他说出那种女子登基为帝,千古留名人族圣人之类的混账话来。 他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却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的想法是如此散,早已经将思路跳跃到了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关注的地方上面。 直到过了十数个呼吸后,她才重重呼出一口气息,有些没好气地道,“你刚才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两个百人队,还有大批的宫内侍卫,以及好几个所谓的奇人异士随侍在侧,本宫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地落入到了此地。” 顾判也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这位苏皇后就起了脾气,但既然讨论已经展开,他便接着说了下去,“皇后娘娘所言甚是,确实就是这么个道理,在面对这些异闻时,它们的力量和普通人并不在一个层次,若是当这些东西越来越多,便会引大规模的乱局……尤为甚者,当面对某些无法名状之异类时,人多并不一定是好事,反而是坏事。” “更重要的是,如今天地生变,导致一部分人也生突变,获取到出想象的诡异力量……” 说到此处,他似笑非笑深深看了她一眼,直到她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去,才继续说道,“而当一个人骤然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力量时,所思所想的必定是突破自身原有的各种束缚,去攥取更多的东西,获得更高的位置,如此一来,朝廷又该如何对待这样出了普通人范畴的人?” 她眉宇紧锁,思忖片刻后道,“招而安之,许以荣华富贵,让其为朝廷效力。” “很不错的想法。”顾判微微一笑,紧接着又道,“那么,如果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的人在天地变化中获得了诡异力量呢?朝廷都能将他们招而安之,一一收服吗?” 第399章 古怪方盒 面对着顾判咄咄逼人的追问,苏瑾璇思虑良久才缓缓答道,“如果是一群人的话,那就要看具体的人数多少了,如果太多的话,恐怕就算是朝廷有心许以高官厚禄,也难以尽数招安收服。” 顾判移开目光,望向了似乎正在变淡变得虚幻的氤氲雾气,以及潺潺山泉,叹了口气道,“以我这些时日的观察看,可以很肯定地告诉娘娘,这样的人相比较整个天下而言,并不算很多,但其总数量加起来,却也不能算少。” “娘娘可以想一下,人的欲望一直都是存在的,而当其拥有了更强大的力量,乎自身想象的力量时,欲望也就会随之急扩大,到了那个时候又会生什么事情?更进一步去想,若是有人能聚拢起一群这样的人时,你觉得他会将目光瞄向哪个位置?” 苏瑾璇眯起了眼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看在和紫月公主是旧识,又和娘娘你说起话来比较投缘的份上,稍稍提醒你们两句而已,若想要在即将降临的乱局中站稳脚跟,甚至可能的话要力挽狂澜,就必须要强大自身,伟力归于己身……天地变了,世间的老规矩老规则或许也要跟着生变化,但总有一条规则会从头到尾一直持续下去。” 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低声问道,“那不变的……是什么规则?” 顾判微笑一下,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苏瑾璇的身前,两人不足一尺距离,几乎面对面紧贴站在了一起。 “你……”她刚要开口训斥,却忽然现腰侧一轻,那只紧紧绑缚在自己身上的方盒已然不见踪影,再抬头看时便现他已经回到了一丈之外,正在拿着那只方盒认认真真地观赏把玩。 片刻后,在她越来越不豫的表情中,顾判又仿佛被烫了手一般,毫无征兆便将方盒轻轻抛了过来,甚至没有打开去看里面存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他将刚刚摸过方盒的手缩入袖中,几根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同时不得不闭上了眼睛,隐去了双眸深处那毫无征兆燃起的幽幽红炎,以及混杂在红炎之内,突然间变得活跃到几乎无法控制的碧绿光芒。 呼…… 顾判微微颤抖着,长长呼出一口灼热气息,终于恢复了平静。 他再看一眼重新被那女人绑在身上的方盒,心中除了好奇之外,更多的却是一种唯恐避之不及的厌恶情绪。 那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他刚刚只是隔着盒子拿了拿,看了看,便感觉到一道诡异的阴寒力量猛地涌入体内,几乎差点儿就让他在刹那间失去理智,变成一头只剩下暴戾杀戮思想的疯子。 “那只盒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顾判开口一说话,才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异常干涩沙哑,犹如火燎。 苏瑾璇暗暗咬住下唇,再次将方盒贴身放好,压住自己刚刚被如此对待的些许火气,轻轻呼出一口寒气道,“只是一枚长得像是玉如意的花枝而已……我和明月出宫游玩,她在一处凹地中采摘到的小玩意。” “长得像是玉如意的花朵?玉如意是象征吉祥之物,但此物似乎气息不祥,娘娘若要带回去观赏把玩,还须慎重。” “多谢顾千户提醒,此事我自有分寸。” 顾判心知肚明她绝对没说真话,还隐瞒了不少的秘密,不过既然人不想说,他倒也没有义务非要上杆子地去提醒什么,做那种出力不讨好的破事。 又沉默片刻后,苏瑾璇又道,“顾千户,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关于不变规则的解释。” “哦,娘娘稍安勿躁,在下现在就答,现在就答。” 顾判指了指趴伏在他脚下的白色物体,“那个不变的规则啊,自然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娘娘应该知道,天地变化之前某个人的强大,绝大一部分是来源于他所处的位置,就好比军镇之统领,要强过其属下的普通校尉,又好似府官大于县官……然而天地变化之后的强,却是会绕不开个人的实力层次,拳头越大,就越明显,而这一场变化,势必会将所有人都牵连进去,谁都无法独善其身,我这么说,皇后娘娘可是明白了?” “话说回来,就好比娘娘和公主,不就是拳头正在变大的其中一员吗?而刚才我想看娘娘身上的某个东西,直接就拿来看了,岂不是又说明,我的拳头要比你们更大?” 苏瑾璇沉默许久,面色接连变化,最后却忽然冷了脸道,“本宫根本就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顾判探手捉住了地上一动不动的白猫,很是平和地笑了起来,“听不懂也没有关系,马上雾气就要散尽,我们也即将要再次返回到京城外的官道大路之上,你我亦已缘尽,之后便可以形同陌路,谁都别说见过谁。” “当然,若是你看某家不爽,也大可以去想办法去寻我、找我、对付我,说句实话,主都不在乎。” 氤氲白雾变淡的度越来越快,最后直接以肉眼可见的度迅消失。 苏瑾璇目不转瞬盯着那个连跪安都不去做,直接转身缓缓离开的背影,一直保持着沉默。 直到他马上就要随着雾气一同消失在视线之中时,她才突然开口,声音清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姓顾,单名一个判字,江湖人称……反清复明公子剑,天桥底下一书生,漠北大侠暗行者,落樱神斧顾先生,娘娘便好好记住罢。” “哦,刚才和皇后娘娘聊得太过开心,差点儿忘了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禀报娘娘。” 已经走到远处的顾判忽然停下脚步,回转身体,面孔在渐淡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苏瑾璇凝神静气,平复了一下忽然间加的心跳,语气平静道,“顾千户请讲。” 顾判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听起来就像是缓缓流淌的泉水,在她心中[顶点小说 .xbooktxt.info]不断激起一道道冰冷的浪花。 “娘娘可以将此次意外当成是一次异闻事件,若是继续查下去的话,据我所知,居于京城的海屏候,海屏候的儿子,五城兵马司校尉,以及他家左右邻居……除此之外还有穆相爷的小妾洳氲,太医馆的典药,宫中某个神秘的贵人,还有那处名为绝品京味的酒楼,似乎都和它有些牵连,不可不察,不得不防……” “皇后娘娘,此事诡谲难言,若是有疑难不解之处,或可找珞妃娘娘商议,一同寻找对策。” 第400章 骑将步将 苏皇后思索消化着刚刚听到的消息,猛一抬头,便看到顾判已经将要消失在视线尽头,不由得急急追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不护驾,现在离开是准备去做什么?” “娘娘说我吗,自然是去找这些异闻的麻烦,胆敢惹到某家的头上,我不把它们的屎给打出来,就算它们屁沿子夹得紧!” 苏皇后原本眉头紧锁,倏忽间忍不住便露出了一丝笑意,片刻后,她出乎预料地竟然微微蹲身,朝着雾气深处行了一礼。 然后她有些出神地看着顾判很快消失在远处,紧紧握住许明月的小手,片刻后只觉得眼前陡然一花,再回过神来忽然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官道之上,百丈外便是慌张失措的御林军护卫人马。 她轻轻拂过许明月垂落下来的长,面上露出些许笑容,“明月啊,你刚刚在那个人面前表现得很好,没有多说话,也没有多余的举动,然后等会儿见了这些侍卫,以及回到京城之后呢,你务必要记住,我们就是到了一处大雾弥漫之地,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有见过任何东西,走啊走啊,走着走着就自己走出来了,你记住了吗?” 许明月轻轻点了点头,“回母后的话,女儿记下了。” “很好,我的明月真的是长大了,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好孩子。” 许明月再次听到这已经在他那里听了不止一遍的,似揶揄又似夸奖的话,忽然间便有些微微失神,视线越过正在加奔跑赶来的披甲士卒,看向了更远处碧蓝土黄连在一起的天边,心里犹如一团乱麻,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在想些什么。 骤然见到官道上出现两个遍寻而不得的身影,远处的御林军顿时一阵骚乱,白公公和韦侍卫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尤其是韦侍卫,脸上汗水如瀑,在数步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叩头泣道,“卑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她的心情却平静淡然到了极点,接过女官小心递上来的大氅披在身上,悠悠叹了口气道,“此事突而又诡异,就连本宫和公主都没能反应过来,韦侍卫何罪之有?” “只是此次意外来得诡异蹊跷,白公公啊,回去后还是要增派人手,给本宫好好地查上一查,看看我们大魏京城善之地,到底隐藏着多少耸人听闻的东西!” “老奴谨遵皇后娘娘懿旨!”白公公紧皱在一起的面孔终于舒展开来,刚想着到底该如何能不引起皇后娘娘不高兴的情况下询问一下刚才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也好收集更多的线索,结果还未等他组织好语言,却听到苏瑾璇未卜先知般缓缓开口说了起来。 “白公公,本宫和紫月公主在马车上,只见到这只方盒内投射出七彩光芒,再回过神来时便现已经身处氤氲大雾身处,潺潺山泉近旁,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乖乖站在一旁的许明月微不可查撇了撇小嘴,暗道母后还真是会学会用,只听了一遍就将那不知道到底该叫陈巨侠还是顾公子的诗句给剽窃了过来,又硬生生给安到了自己的头上。 短短几句话将取掉顾判之后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她便丢下一句本宫和公主累了,还是抓紧时间回宫去吧,就在女官的服侍下进了马车,再没有露上一面。 又向前走了不远的一段距离,韦侍卫忽然眯起眼睛,面色沉凝注视着远处隐现一道滚滚土龙,从城池方向迅靠近过来。 哗啦啦! 韦侍卫一摆手,早已经风声鹤唳的大队士卒顿时紧张起来,握紧了手中兵刃。 仔细观察片刻后,他的眼神陡然松弛下来,表面上却还保持着一副严肃沉凝的表情,“匀前进,保持戒备,不要放松,时刻准备接敌战斗!” 将命令布置下去后,韦侍卫拨马回身来到队伍中央的马车近前,对着一直守在旁边的白公公低声禀报道,“公公,我们前期派出去报信的精锐应该已经完成了任务,卑职刚刚看了,前面过来的大队人马应当是五城兵马司的接应队伍。” 白公公还未等开口,马车车帘却唰地被一只纤纤素手给撩开了。 紧接着,一个略显疲惫的清冷女子声音从车厢内传了出来,“韦侍卫,前面来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马?” “回娘娘的话,卑职刚刚看到了他们的旗子,确认是五城兵马司无疑。” “五城兵马司……”她低声道着重复了一句,忽然便换了一副严厉的语气说道,“白公公,韦侍卫,你们马上传令下去,派得力属下前出与五城兵马司领兵之人交涉,让他们回撤避让,不得靠近本宫一步!” “此外,本部护卫人马当即摆出进击冲阵之队形,在真正进入到宫中之前,任何胆敢有拦路不让者……” 她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声音猛地低沉了下去,“一律格杀勿论!” 韦侍卫一头雾水,却当即抱拳领命,纵马飞奔而去。 白公公缓缓将手从袍袖中伸出,垂下眼睛注视着那双渐渐变得通体饱满金黄,仿佛纯金打造而成的双掌,深吸口气道,“皇后娘娘懿旨,你们都听明白了么?” 哗啦啦! 刹那间七八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武者纵马上前,牢牢将马车护持在内,为一名老者面色沉凝,握紧了腰侧长剑,“请老公公放心,除非是娘娘金口玉言再下懿旨,一路上不管是遇到什么人,都休想跨过属下身体一步!” 整支队伍开始加,待到距离五城兵马司的接应人马更近一些时,韦侍卫一声令下,弩箭上弦,长刀出鞘,战马蒙眼,已经是做好了不管不顾就要冲锋陷阵的一切准备。 突然间,他看到对面的军阵出现了些许骚动,不再朝着他们靠近过来,变得有些畏缩不前起来。 紧接着,竟然又有一彪人马从斜刺里杀出,为的乃是一名高居马上的骑将,还有一位不骑战马的步将,撒开两条原木般的粗/长双腿,拎着一柄看了就让人头皮麻的熟铜大锤,正朝着他们狂奔而来。 第401章 风云再起 突然间便在前方杀出了两拨人马,韦侍卫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心中高度紧张起来。 紧接着,他再看看那纵然不骑马,却比身边骑马之人还要高出些许的庞大身躯,忽然间明白了此人为何要做步将,恐怕是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以那人的体型,又拎着那样暴力的大锤,应该没有任何一匹战马能够承受得住他的重量。 “弩手准备!长弓准备!只要对方进入射程,若他们不听命令继续靠近,格杀勿论!” 惊讶归惊讶,韦侍卫却并未惊慌失措,还算是丰富充足的临阵经验让他很快便将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然后静静等待着双方可能即将出现的远程交手,以及短兵相接。 但是,出乎他预料的是,斜刺里杀出来的那彪人马在进入到长弓射程后却陡然间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只是由那一步一骑两个统领继续向前,然后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勒马站定停了下来。 唰! 那名骑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隔着远远的距离朗声道,“卑职缇骑总衙千户司马,奉陛下旨意与珞妃娘娘之命,前来接应皇后娘娘回宫!” 紧接着,另一道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比司马千户大了不知道多少出去,“俺是风云再起之熊霸,就任朝廷参将,前来接应皇后娘娘回宫!” 白公公眯起眼睛看了片刻,隔着车帘恭敬道,“皇后娘娘,来人的确是司马千户,不过他虽是缇骑千户,但内里真正做的却是异闻司指挥使的差事,算是隶属于珞妃娘娘麾下。” “哦?本宫倒是也稍稍听到过他的名字。”苏瑾璇的声音从车内淡淡响起,听不出有什么情绪,“那这个喊声如雷的,什么风云再起之熊霸熊参将呢,他又是个什么底细?” 风云再起之熊霸熊参将,他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这……”白公公思索着缓缓答道,“回娘娘的话,老奴对此人倒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他应是镇南府军镇出身,做过珞妃娘娘妹妹的护卫,后来,后来似乎是因其办差作战勇武,便被授了一个校尉的虚职,再后来,熊校尉不知怎地便在某次任务中因为冲锋陷阵被大都卫府看重,又给了他一个参将的虚职。” “镇南府军镇出身,镇南府……”车厢内的清冷女子声音喃喃自语一句,忽然间提高了少许道,“白公公,你看那熊参将实力如何?若是放他一人过来的话,诸位可否有把握瞬间将其制服?” “回禀皇后娘娘,若是在此地,虽情势不明,但只要让他稍稍远离马车,老奴当可保证一切无虞。” “那如果是回了宫中呢?” “回了宫内的话……”白公公皱眉思索片刻,接着答道,“依老奴看来,若是回到宫中,便没了在外这么多的对于异闻的隐患与担忧,只要娘娘宫中的蓝嬷嬷随侍在侧便可,当然,老奴也可在外守护策应,当可保一切无恙。” 她微微点头,又低低叹息道,“第二个问题,在白公公看来,这司马千户和熊参将说是奉了珞妃的口谕,出城护卫本宫和紫月公主返城回宫,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白公公沉默许久,才思忖着缓缓说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事态展至此,愈显得奇异诡谲,这位司马千户和熊参将到底可不可信,老奴也不敢妄言……不过请娘娘恕老奴说句不中听的昏话,那便是在真正入城入宫之前,娘娘除了老奴和韦侍卫之外,最好谁都不要过于相信。” “既然如此……”她很快便做出了决定,“那就有劳白公公,去传令给那缇骑司马千户和熊参将,让他们回头驱散五城兵马司的人马,而后为本宫前驱,保持足够安全的距离,开道护送本宫入城。” 白公公躬身一礼,“老奴明白,这就去办。” “哦,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提前记下。”她停顿数个呼吸后,忽然又开口说道,“待到入城进宫安全之后,找人告诉他们两个,命司马千户原地等待,然后,然后就让那位熊参将一个人过来,本宫有话要问他……此外,入宫后第一件事,你随本宫去请见陛下,我有事情要向陛下禀报。” 白公公罕见地面现犹豫神色,沉默片刻后压低低声回道,“回娘娘,陛下今日或许没有空闲,明日的话……” “是这样啊,我知道了,那么回宫后白公公记得第一时间命人去找一下珞妃,我有些事情要和她相商。” 白公公微微变色,犹豫的时间反而更长,“回皇后娘娘的话,珞妃娘娘应该同样没有空闲,应该是随侍在陛下身侧。” “哦?”她沉默片刻,面上露出些许恍然的表情,淡淡说道,“白公公不必紧张,本宫大致明白了陛下在忙些什么事情,那就等珞妃有空之后,本宫再找她吧。” “老奴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片刻后,司马千户领了皇后娘娘懿旨,毫不犹豫便拨马转身,朝着远处五城兵马司的大队人马而去。 如是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时间,精神一直紧绷到极点的韦侍卫缓缓呼出一口寒气,终于来到了早已经清空的京都城门之下。 他纵马踏入城门,一眼便看到了自家的顶头大上司,内侍卫大总管洪沦已经引着数十大内侍卫在空无一人的长街远处等待。 而遵循皇后懿旨在前方开路的缇骑司马千户和那位熊参将也停在了那里,各自互不相让,双方诡异地正处在一种对峙的状态之中。 不过,虽然见到了自己的上官和同僚,但韦侍卫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因为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依然还在后面的马车里,而且皇后娘娘似乎是知道一些什么,很明确地表示了在真正安全之前,她所信任的人,就只有白公公和他。 能够被皇后娘娘如此信任,韦侍卫心中一直充斥着某种火热的东西,但他也知道,这就是一把双刃剑,或许会让自己从此披荆斩棘更上一层,但也有很大的可能,当利刃倒持之时,便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刻。 第402章 皇后召见 “韦副统领,我奉太后口谕,来接应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内侍卫大总管洪沦看上去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儒雅中年男子,但像是韦侍卫这般真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在他这具颀长的身体之内,到底隐含着如何恐怖的力量。 就算是强如当初的内侍卫统领蔺荼,也曾以开玩笑的方式说过,若是他们两个划定擂台生死相拼,先死的应该是洪沦,但他也活不过第二天去,而如果是不限定地域、时间等条件的无条件厮杀,死的一定会是他蔺荼。 面对着总领宫内外皇家侍卫的洪沦,韦侍卫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身后,却现那辆马车内没有任何指示传出,皇后娘娘端坐车内不一言,白公公钉子一般矗立在车外,同样保持着无声的沉默。 所以说问题就出在了这里! 前面洪总管奉的是皇太后口谕,前来接应皇后回宫,但他就真的就能直接听从洪总管的指令行事吗!? 一边是带着皇太后口谕而来的内侍卫大总管洪沦,也是他一个副统领的大上司,但另外一边却是直到现在都默不作声的皇后娘娘,加上身份然物外,却同样保持沉默的白公公,两边的压力陡然间全部落在他的身上,韦侍卫顿时就感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又有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似乎不管左中右怎样去选择,都是最大的错误。 额头上还未干涸的冷汗再次涔涔而下,但是就在片刻后,他忽然想明白了,那就是他在出前也是接了陛下口谕,要让他此行护卫皇后的安全,皇后娘娘此时没有指令,便是非常明确的指令,那便是一切都还按照皇后娘娘在城外下达的懿旨去执行便可,而且也只能按照当前还在执行的命令行事。 思及此处,韦侍卫当即朗声道,“总管大人,皇后娘娘有懿旨,命缇骑司马千户前出开道,其他所有人等尽皆退避,总管大人若要行使护卫之责,便请大人在司马千户之前开路,一路护送皇后娘娘回宫!” 洪沦眯了眯眼睛,目光从远处的韦侍卫身上移开,落在牢牢挡在自己身前的司马千户和憨熊身上,而后再次看向身披重甲,横刀立马的韦侍卫,许久后才道了一句,“臣内侍卫总管洪沦,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随后他转身便走,没有一刻停留。 韦侍卫目送前面的大队侍卫掉头远去,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再次抹去额头上的大片冷汗,握紧一片冰凉的长刀刀柄,咬牙一踢马腹,率队紧紧跟在了后面。 当苏皇后所乘的马车在大队内廷侍卫的护佑下缓缓驶入宫门的那一刻,不仅是韦侍卫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虚脱了一般浑身大汗直冒,就连躬身守候在宫门外的司马千户,也感觉眼前似乎有些黑,就连双腿都有些虚浮软。 司马都不愿去回忆自家这一路过来,到底是耗费了多么坚强的意志才硬顶住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又硬顶住了内侍卫大总管洪沦的,说实话这一段路走下来,虽然并未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危险,他却是宁可与某个异闻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愿再来一次这样的接应护送任务。 珞妃娘娘这次传出口信,交给他来办的这个差事,它可是真的不好干啊,硬生生得罪了两大派系还没地儿去诉苦游说,简直是将他放到了火炉子上刷酱烧烤。 韦侍卫断后,和最后一批大内侍卫一起进入皇宫大门,在经过司马千户附近时,他不由自主便转身看了过去,正好与司马抬头回望过来的眼神撞在一处,同病相怜、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目光纠缠许久,才各自低叹一声悄然分开。 宫门在缓缓关闭,司马千户终于得空微微直起一直弓着的腰杆,偷眼看看身旁完全没事儿人一样,半闭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过去的那个憨货,心中的这股邪火便烧得愈旺了,但他却也不可能冲着这憨货去。 一是冲这憨货火没有什么用。 二是他动手的话可能也打不过。 以前他倒是可以看这憨货做不好事情时打骂几句,那货倒也二话不说躺倒任锤,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这憨货心心念念的那个顾楞货顾大人已经到了京城了,两人还见上面接上头了,他再去教训憨熊,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没趣,真要打人不成被揍一顿,他到底该找谁说理去? 找那个珞妃娘娘口中不尊礼法、楞天楞地的落樱神斧吗,一想到那日珞妃娘娘说的内容,他就觉得自己的牙根似乎有些酸痛,根本想不到当初那个小小的镇南府镖师,竟然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面“出落”到如今的模样。 吱呀…… 刚刚正在缓缓关闭的宫门竟然又打开了。 一道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快走几步来到了司马千户和憨熊的面前。 司马千户见到来人后面上闪过一丝惊讶表情,抬手抱拳道,“原来是韦统领,不知韦统领有何吩咐示下?” 韦侍卫也是一副有些疑惑的表情,和司马千户相互见礼之后,他便抬手一指马上就要打出呼噜的憨熊,轻咳一声道,“皇后娘娘懿旨,命千户与熊参将两人不要离开,就在此处等候,此外……” “此外,皇后娘娘着熊参将随时准备入宫觐见,娘娘有话要问。” 司马千户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至极,无法置信的表情,看着憨熊愣头愣脑领了皇后娘娘懿旨,就要入宫去接受皇后娘娘的问话了。 他深吸口气,也不顾那位大内侍卫的副统领还在一旁守候,当即冲着憨熊的宽大身影嘱咐道,“我说熊啊,一会儿皇后娘娘问话,你可得把声音放轻细一些,别二愣子巴交地惹得皇后娘娘生气。” 憨熊一转头,很是自信地道,“千户大人放心,俺家大人说了,你才是个熊心豹胆二愣子,俺可不是!” “你……”司马千户顿时被噎住,许久后才苦笑一声道,“算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说不定这憨货福缘深厚,我倒是替他多操了那份闲心了。” 第403章 俺家大人 进了那扇庄重森严的皇宫大门后,憨熊便跟在韦侍卫身后,一路朝着皇后娘娘临时休息的偏殿而去。 和其他第一次进入皇宫的人完全不同,憨熊既没有低头弓背哪哪儿都不敢去看,也没有偷眼去四下里欣赏大内宫廷的景色,而是眼神直、目不斜视大步而行,就如同走在这皇宫之中,和他以前走在荒郊野岭没有任何区别。 而在憨熊心中,不论走在什么地方也确实没什么区别,他最为在意的也就是两件事,一是听自家千户大人的话,让干啥就干啥,二是吃好喝好睡好,如今这两件事都已经给他摆在了眼前,甚至还在大人的帮助下完成了光宗耀祖的纲大题,他现在相当的满足,真正达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然境界。 韦侍卫脚步飞快,没用多长时间就一路领着憨熊到了某座偏殿,而后他先一人进入殿内,恭恭敬敬跪伏于地,冲着偏殿深处那被明黄布帘遮挡住的地方道,“臣韦斯言,回禀皇后娘娘,微臣已经将熊参将带过来了,如今熊参将就在门外等候。” 帘内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辛苦韦统领了,让熊参将过来,你就先退下吧。” 听到皇后娘娘的声音,韦侍卫心中陡然漏跳了一拍,当即叩头谢恩离去。 他很清楚自己目前只是刚刚才升了宫内侍卫的副统领,但一应贵人都还在以韦侍卫相称,连一个叫他韦副统领的人都没有,刚刚皇后娘娘竟然直呼他为韦统领,岂不是意味着对他的褒奖? 偏殿的门被轻轻关上了,苏皇后的声音停顿片刻后又淡淡响了起来,“熊参将平身吧,你此次护卫本宫有功,本宫心中宽慰,此次召你过来,也是因为听白公公说起,你冲锋陷阵,作战勇武,为人耿直,我便想知道,你在这从城外回宫的一路上啊,都有什么所思所想呢?” 憨熊直挺挺站起身子,闷声道,“珞妃娘娘有吩咐,让俺和司马千户过来护卫皇后娘娘回宫,俺就来了,你问那些其他的,俺不知道,也没有去想。” “熊参将,你是在回答皇后娘娘的问询,怎地连一点儿礼节……” “行了,蓝嬷嬷,对他也不要苛责过多。” 苏瑾璇淡淡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又说道,“熊参将护卫有功,日后该当行赏,刚刚本宫问了白公公,他倒是也替你说了几句好话,因此本宫才放心将你叫入宫内勉励一二……只是功劳归功劳,本宫此刻还是要多说一句,你身为朝廷命官,又身兼参将之职,以后办差时务必要多看多听,多思所想,这样才能少犯错误,多多为陛下,也为朝廷立下功劳,你可听明白了?” 侍立一旁的蓝嬷嬷心中一动,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毛。 据她所知,以往皇后娘娘可是从未与朝廷臣工多说过一句话,更是几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武将,往深里去想,皇后召臣工入宫这事儿以前根本就没有先例,怎么今日却忽然间有所改变了呢? 不单单是皇后娘娘出言要召那熊参将入宫觐见,就连似乎闭关于省身殿的陛下,竟然也降下口谕,明确表示让皇后代为安抚勉励有功之臣,真真是以往从未有过之变化。 偏殿之中安静到了极点,只有几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憨熊骤然听了苏皇后说了这样一大段话,顿时有些听不太懂的两眼蒙。 他歪着头,瞪大眼睛想了又想,许久后忽然间似乎想通了一般,当即闷声回道,“回娘娘的话,俺熊霸做事不需要去想,因为有俺家大人替俺去想,俺只需要按照俺家大人的命令行事便可,其他不管干啥不需要去操那个闲心。” 苏瑾璇轻笑一声,“你家大人,他是谁呢,你又怎么知道你家大人让你做的都是对的?就算是他让你无故杀人,你也要照做么?” “俺家大人自然是千户大人,所思所想自然都是对的,他若要俺杀人,那俺自然毫不犹豫便冲上去杀了,想那么多作甚,那个今天就在城外那条官道上,俺便听大人的话,杀了那些个看着是人又不是人的东西,爽快得很呢!” “你这人啊……”她无语沉默片刻,心中已经先入为主认定了还在宫墙之外等候的司马千户就是憨熊口中的大人,再听他如此直白地口述杀人,无端便生出了些许厌恶的情绪,连带着看眼前这壮汉也碍眼起来。 不过既然这人是镇南府出来的,她还是得把最想问的那个问题问完。 于是她便悠悠叹了口气道,“熊参将,本宫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是镇南府军镇出身,那你有没有听说过,繁清浮明公子剑是何许人也?” 憨熊一头雾水摇着脑袋,“没听过。” ““那天桥底下一书生……还有,漠北大侠暗行者呢?” “这两个人俺也没听说过。” 她心里莫名便涌起了一股失望的情绪,但还是耐住性子接着温和问道,“那么,落樱神斧顾先生呢?” “俺没听……唔!?”憨熊说到一半猛地抬起头来,梗着脖子叫道,“你咋地也认识俺家大人捏!?” “我,本宫……”她差点儿一口气噎住,缓了一缓才道,“熊参将,你刚刚不是才说过,你家大人是宫外守候的那个司马千户吗?” “俺刚刚说了,俺家大人是千户,可却没说是司马千户,天底下千户那么多,怎么可能都是俺的大人……俺家大人只有一个,分明就是顾千户才对!” 她微微抬头,再次透过明黄布帘的缝隙看向了外面立着的那个壮汉,忽然间觉得此人也并不是那般粗鲁可恶,纵然有些憨傻的样子,但一看便是那种忠心耿耿,心思单纯之人。 “那个家伙倒是并没有欺瞒于我,他真的是缇骑千户,落樱神斧……呵,想来他也不敢犯那欺瞒惘上的大罪。” “不对,我似乎想得有点太过于单纯了,真要这么以为那人不敢欺瞒于我,怕不是就像下面这个傻大个一样,不是假傻,而是真傻……” “那个在雾中冰泉信口开河的家伙啊,嘴里面可能一句实话夹杂着好几句假话,就像是他说的,自己是漠北大侠暗行者,又名繁清浮明公子剑,天桥底下一书生,落樱神斧顾先生……如今看来,也就是落樱神斧顾先生这句话有可能是真的,其他的都是他信口开河,在那里欺瞒本宫。” 一连串的想法在苏瑾璇心底闪过,她忽然间便莫名有些生气起来,想要火吧却又觉得不应该朝着殿中那个憨大个,要么现在就去将那个所谓的落樱神斧顾千户找过来骂上一顿?可是总而言之那人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甚至还从头到尾帮她度过了难关…… 但是,就这么忍下去吧,她为什么会感觉到有些心意难平? 不对,她深吸口气,平复着自己起伏不定的心绪,转而又想到眼前最为至关紧要的事情上来,当即便有了主意,心情也瞬间变得舒畅开朗起来。 “行了,本宫言尽如此,蓝嬷嬷,赏熊参将黄金百两,让他跪安吧。” 第404章 有意收徒 憨熊稀里糊涂从女官手中领了一堆金锭,又捧着一堆金锭稀里糊涂出了偏殿,迎面便看到一位须皆白的老太监正沉默站在外面,仿佛一截马上就要枯死的干枝。 “熊参将,恭喜恭喜。”白公公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浑浊的眸子缓缓转动,很有些“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壮汉。 “唔,这位老公公是要问俺讨赏钱的吗?”憨熊忽然间就“精明”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金锭,但踌躇片刻后,他却又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从里面拿出了一小锭金子,伸到了白公公的面前。 “看你岁数也不小了,俺就,给你一块好了。” 白公公忽然就笑了起来,真的伸手接过了那块金锭,边笑边道,“刚刚咱家和陛下禀报熊参将护卫皇后娘娘有功一事,又言道皇后娘娘有意想见你一面,以示褒奖,陛下也很爽快地恩准了,熊参将,你的名字一下就被陛下和皇后同时提起,福分不小,福分不小啊……” 憨熊猛然间又听了这么一大段话,顿时就有些蒙,停下来想了许久后才道,“老公公,俺是不是又要升官财了?” 白公公顿时就是一愣,接着便又笑道,“这个咱家可不敢妄言,不过升官不升官不好说,财你不是已经了吗,皇后娘娘不是刚刚赏赐给你百两黄金吗?” 他说完后缓缓收敛笑容,摩挲把玩着手上那块金锭,淡淡道,“看在你尊老孝敬的份儿上,咱家有意收你为徒,传授你一些好玩的东西,不知道熊参将意下如何啊?” “好玩的东西,什么好玩的东西?”憨熊瞪了瞪小眼睛,想了一想后却是兴致缺缺地摇头道,“俺想起来了,以前在军镇时候,他们总是在了饷银后找俺去玩那些好玩的东西,然后就把俺的钱给赢了过去,你这个老公公坏得很,看俺现在钱多,也想都骗走吗?” “咱家又没有地方可以花钱,要那么多钱做什么,还骗你的钱,咱家都嫌占地方呐。” 白公公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着旁边看了一眼。 当即就有不远处随侍的太监小步跑了过来,恭恭敬敬行礼问道,“白公公有什么吩咐?” “身上带银票没有,有的话便借给咱家用上一用,明日再如数还你。” “有,有……”那太监忙不迭地从怀里往外掏,双手奉上后又道,“小奴这是孝敬公公的,公公若是觉得不够,小奴住处还有些许……” “差不多就这样吧。”白公公扫了一眼面额,又问了嘴他的名字,便挥手让激动不已的太监退下,自己则将不厚不薄的一叠子银票直接塞到了憨熊的手中。 “熊参将,咱家是真的不缺钱,也不怎么花钱,所以不仅不会去骗你的钱,甚至还会给你送钱,要的就是让你跟咱家一起搞些好玩的东西,怎么样?” 憨熊有些不敢相信般捏住手上的银票,憋了半天后才闷声道,“老公公,你这些银票不会是假的吧。” 白公公很是无奈地苦笑道,“你可以去宫里面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咱白老公公的名字,看看咱家是不是那种人。” “这……俺要回去问一下俺家大人。” “你家大人是哪位啊,要不要咱家帮你去跟他分说?” “这个,俺家大人便是缇骑顾千户,江湖绰号落樱神斧顾先生……” 白公公面色微变,不由得再次仔细审视眼前这个天资绝佳,却似乎有些傻里傻气的壮汉,沉默许久后缓缓点了点头,“也好,那就等有机会见到顾千户的时候,咱家再和他详谈吧。” 憨熊捧着金锭,捏着银票,不明所以地看着白公公背负双手缓缓远去,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位老太监到要做些什么。 片刻后,一直在不远处守候的小太监赶了过来,带着憨熊朝宫外走去。 两人刚刚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了一袭白衣的珞妃娘娘迎面而来,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近前。 除了顾判是实打实的全身心拜伏之外,唯一能让憨熊有几分真心实意敬服的,便唯有珞家姐妹了,因此一见到珞羽在此,他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口中高呼道,“熊霸见过珞妃娘娘。” 珞羽看了看这跪在地上都不比她站着低上多少的壮汉,稍显惊讶地道,“熊参将,你怎么在宫里面晃荡呢?” 憨熊认真道,“是皇后娘娘要赏俺一些金子,所以便将俺叫过来取钱。” “皇后娘娘赏赐给你金子?”珞羽想了一想后却更加觉得有些惊讶,沉默片刻后便又问道,“那你记得谢恩了没有?” 憨熊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没有,皇后娘娘也没说要俺谢恩呐,要不然,要不然俺现在回去给她再多磕两个头?” “算了算了,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与你计较这么许多。”珞羽忍了一下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既然没什么事儿了,你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去找皇后娘娘商议。” “这个……臣熊霸叩谢珞妃娘娘隆恩!” “你……你个憨货跟我这里谢个什么恩呢?”她终于忍不住掩口低低笑了起来,“行了行了,你就别在这儿杵着了,抓紧回去吧,知道么?” ………………………………………… “娘娘,珞妃娘娘求见。” “哦?竟然是珞羽妹妹来了吗,快请她进来!” 不久之后,两人已经围着暖炉相对而坐,每人手中捧着一杯清香扑鼻的热茶,身前的小几上摆着各色糕点小吃,就如同在慵懒地享受“下午茶”时间。 珞羽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注视着袅袅升起的水雾道,“皇后娘娘……” 苏皇后没等她继续说下去,直接做出一副故意生气的表情,插话进去,“珞羽妹妹,我很早之前便对你说过了,你我姐妹不要那么客气,你便叫我姐姐,或者是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好。” “恩,苏姐姐,妹妹刚刚忙完便从白公公那里知道了些许消息,因此便马上赶了过来,请姐姐示下。” “白公公还未与妹妹详细分说吗,那我就先和你交代几句,等回头陛下那边忙完之后啊,还要辛苦妹妹和我一起去向陛下禀报……” “妹妹一切都听从姐姐的吩咐。” 第405章 麾下之人 随着苏皇后的讲述,珞羽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沉凝,再不复刚刚到来时的笑意盈盈。 许久之后,殿中再次恢复了平静,珞羽沉默片刻,下意识地端起手边的瓷杯喝了口茶,而后肃容道,“苏姐姐今日被卷入异闻事件之中,确实是出乎了妹妹的预料,也是我思虑不周,本应该陪同姐姐一起过去才对。” “你无须自责,今日留在宫内自然是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有白公公跟随左右已经足够,只是我们并未料到有此异闻事件生。” 珞羽微微点头,边想边缓缓说道,“姐姐提供的情报实在是牵扯面太广,因此妹妹亦不得不慎重再慎重对待,并不能直接出手拿人,而是如姐姐所说,需由陛下先做定夺,然后先从暗处梳理收集证据,而后才能行雷霆手段,将其一网打尽。” 苏皇后挺直了身体,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吃完后才微笑说道,“我叫妹妹过来呢,也就是将自己这次身陷异闻后知道的消息提供给妹妹,具体后面怎么办,还是妹妹经验丰富,自己做主便好。” “今天的糕点味道还不错,妹妹也尝一尝。” 珞羽缓缓点头,也取了一块慢慢吃了,“我明白了,后续若有什么情况,也会及时过来和姐姐汇报,说到这里,妹妹有些疑问,不知方不方便向苏姐姐提出来。” 面对着珞羽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苏皇后毫不犹豫说道,“恩,你直说就是,以前我对这些事情并未太多关注,直到今日被卷入那类事件之中,才突然现其影响如此之深,已经到了不得不防的地步。” “那妹妹就直说了。”珞羽放下手中的茶杯,思忖着缓缓道,“此次异闻事件牵扯甚广,为了查证做实,妹妹没有办法,便只好斗胆问一下姐姐,不知姐姐得到的那些消息,是从什么地方得来,那处白雾氤氲的山泉之地,还有没有什么明显的地貌特征?” 苏皇后心中倏然一动,面上却完全不动声色,沉默片刻后才叹了口气道,“唉,兴许是此次经历太过阴森诡谲,让我再回忆起来都感觉一团乱麻,真的想不起那处白雾氤氲的山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至于妹妹刚刚问我那些消息是从何而来……”她轻轻抚掌,似笑非笑,却又稍稍露出些许诧异的神色看了对面一眼,特意做出一副疑惑的语气慢慢说道,“那些消息本就是妹妹麾下的人提供给我的,你不知道吗?” “我麾下之人!?”珞羽顿时就是一怔,再想起刚刚在过来路上见到的那个憨货,顿时就差点儿一口气顺不上来,狠狠噎在那里。 竟然是那憨货熊霸给皇后提供的情报吗,那这份情报的可靠性便得要大打折扣了。 那货连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梳理清楚这里面如此复杂的各类人的关系,还朗朗上口讲给皇后去听? 若是换一个角度去考虑,如果是有人借憨熊之口来告诉皇后的这些东西呢? 这样就很有些诡异的说得通了,甚至可以更进一步去想,借憨熊之口说话的,到底是不是人都不一定。 珞羽在刹那间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不过很快她便又平静下来,因为在没有得到苏皇后真正确认之前,她想的这些都只是空中楼阁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作为依托。 她于是便试探着问道,“苏姐姐,我刚刚看到了熊参将在宫内行走,难道莫不是他告诉了姐姐这么多的消息?” 苏瑾璇闻言蓦地笑出声来,“当然不是他了,我刚才确实因为熊参将护卫有功将他召入宫来以示褒奖,不过妹妹看他那个样子,可能说得清楚如此复杂的事情吗?” “确实是,妹妹关心则乱,倒是有些思虑不周了。”珞羽微微一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不过呢,这件事倒是确实和那位五大三粗的熊参将有着些许关系。” 苏皇后一言既出,顿时就吸引了珞羽的全部注意力。 她当即正襟危坐,静静等待着听了下去。 看了下珞羽眼中闪动着的好奇目光,苏皇后却并没有直接将话挑明,而是把和憨熊问话时的场景又小小地重复了一次,“妹妹可曾听说过,天桥底下说书人这个江湖绰号?” “天桥底下说书人?”珞羽便又是一愣,缓缓摇了摇头,暗道哪儿有江湖人士会起这样一个听起来就很没牌面的绰号,这莫不成是哪个家伙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份胡编乱造出来的? 但是,这样一个绰号又和熊霸有什么关系? “妹妹果然没有听过。”苏瑾璇便又问道,“那么,繁清浮明公子剑呢?” “这个……同样没有听说过。”珞羽只能再次摇头。 这一次什么公子剑的绰号倒是有了几分江湖人士的意思,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和熊霸到底能产生什么联系。 “那,漠北大侠暗行者呢?” 珞羽又开始摇头,但这一次她刚刚摇头到一半,却忽然间怔住,在脑海中闪过不久之前某人觐见皇上时,她曾听到的那一段话来。 “等你真的到了漠北边城,就要做好靠自己的准备…………你们过去,都是孤独的暗行者,真正能帮你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难道竟然是那家伙!? 如果真的是他的话,苏皇后所说的和熊霸有所联系倒是真的能够对应的上,但是,他怎么会在今日恰好出了城,又恰好遇到了皇后娘娘,并且一同陷入到了同一个异闻事件之中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白公公怎么会不和她提及,要知道当日顾判入勤政殿觐见时,白公公可是随侍在侧的,理应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才是。 她正思索时,便又听到苏皇后语气平淡地接着说了下去,“呵……果然如此,果然是满口胡言,十句话里面没有几句真话………看来妹妹应该也只清楚那人最后一个绰号了吧。” 珞羽抬起头来,“姐姐可以说一下,那人最后一个绰号到底叫做什么。” “那便是落樱神斧顾先生,妹妹可曾听说过?” 珞羽所有的念头随着这句话瞬间消散不见,她微微躬身,叹了口气道,“回姐姐的话,此人确实是异闻司麾下,他姓顾名判,镇南府一破落镖师出身,在断离山脉围剿白虎一役中加入异闻司,暂授百户参事一职,后在与异闻白虎一战中神秘失踪,直至不久前才重新现身,并立下不小的功劳,蒙陛下厚爱,召其入宫觐见,并密旨擢升其为一地缇骑副镇抚使,兼异闻司镇抚使,享三千户俸禄……” 第406章 只看看,不说话 苏瑾璇微微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听着,直到珞羽说完许久后都没有言语,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她缓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幽幽叹息着道,“若要说起来,这顾千户倒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妹妹不若寻一个方便的时候,让本宫见他一面,我也能向他示以谢意。” 珞羽微微一笑,“苏姐姐想什么时候见他,我就让他什么时候觐见……只是,这位顾千户乃是一介外官,出入宫廷倒是不太方便。” 苏瑾璇思忖片刻,暗暗叹了口气道,“这样啊,的确是个问题,毕竟不是谁人都能像刚刚的熊参将那般,竟然能够被白公公极力看重,连带着陛下那边都开了金口。” “苏姐姐可否知道,陛下有意让姐姐多加一副担子,除了日常总领署理后宫事物外,再和妹妹一道,由妹妹协助姐姐,挑起缇骑异闻司的大梁?” “异闻司……”苏瑾璇念头急转动,思索着这里面前前后后的因果,她深知皇帝陛下绝非是那种一时兴起便随口下令的人,一举一动必有深意。 所以说,他一定是知道了她一直以来并未显露在外的秘密,也即是她在天地变化中拥有了“力量”的秘密,然后,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对她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思虑许久后,她都没有真正理顺这里面纷繁复杂的脉络,便淡淡笑道,“妹妹也知道,我一向喜静不喜动,久居深宫对外面的了解也并不深入全面,所以说署理异闻司一事啊,还是得以妹妹为主,若陛下真的有此想法,等回头我们再一起商议,如何?” “这样也好。”珞羽将茶盏放回桌上,缓缓起身,“若是苏姐姐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先去查办京外官道异闻事件了,只要有情况,定会及时与姐姐通禀。” “那就辛苦珞羽妹妹了,蓝嬷嬷,替本宫送一下珞贵妃。” 珞羽屈身行了一礼,走到门边时却又忽然停住,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若是皇后娘娘真的想见一见那顾千户,妹妹倒是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哦?是什么法子?”苏瑾璇本已经斜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闻言便又坐直了身体,有些好奇地问道。 “那就要看娘娘准备什么时候回国丈府省亲了。” ………………………………………… “不知客官要吃点儿什么,本店精擅各种京味菜肴,开店至今数十年,便有了绝品京味儿的名号,不管是……” “行了,我这儿用不着啰里啰嗦地介绍,你就在二楼给我找一间安静些的包厢,再把所有的招牌菜品统统做一份送过来,明白了吗?” 片刻后,顾判端坐在上一次坐过的那间包厢之内,慢慢喝着刚刚沏好的茶水,一边等待着各种酒菜的来临。 当然,他自入城之后便跑到这绝品京味的酒楼里面来,绝对不是为了吃喝,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比如说问问话,杀杀人。 不过在做这些暴力的事情之前,最好还是顺便吃上一点儿东西,这就叫边吃边干活,文体两开花。 吱呀…… 包厢的房门被人推开了,不过并不是上菜的小二,而是佝偻着身体的王火刀托着两坛酒水走了进来。 顾判瞄了一眼似乎是窖藏沉香的老酒坛子,顿时便按捺住了当即出手收拾这货的念头,只想着等这货把酒坛安安稳稳放好之后,再让他知道什么才叫做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王火刀小心翼翼将酒坛放在顾判桌前,然后毫无征兆的便以闪电般的度跪伏在了地上,朝着微微愣神的顾判叩头不止。 “咦,老王你在这里跪着干什么啊,说起来你我也算是认识很久的老熟人关系了,这么整的是哪一出啊,倒叫我感觉有些怪不好意思的。” 顾判拎起一坛窖藏沉香深深嗅了一口,随后啪地拍开泥封,给自己斟满一碗,缓缓喝了下去。 他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边继续倒酒边接着道,“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这边就老老实实给跪了,如此说来,你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犯事了啊,不仅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我过来找你要做什么了?” 王火刀以头触地,恭恭敬敬道,“回黑山爷爷的话,小人并未……” 嘭! 他被一脚踹出去好远,在地上翻滚几下才在门边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惊恐不定地看着刚刚还平静说话的顾判。 顾判收回刚刚踢出去的那条腿,又慢慢将第二碗酒喝完,眯起眼睛道,“再在外面说出黑山两字,本座不仅马上打杀了你,还要不管不顾不计代价地去寻你家计喉圣君,看看我和它做过一场之后,究竟谁才能活下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行了,你就跟我说说,到底不敢什么了?还有,这几天你背着我又到底做了些什么腌臜事儿啊,也一并都说出来听听,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正好下酒。” 顾判看都没看膝行而来的王火刀一眼,又一口干完了第三碗酒水,蓦地打了个酒嗝,“唔……空腹喝酒易上头,你在回答问题之前,先去给我催一下菜,也正好让你在半道上好好想一想,到底该怎么跟我说你自己所犯的事情。” 说到此处他便低低笑了起来,“王火刀掌柜,你跟我说的时候啊,可以隐瞒,也可以说谎,只要能骗得住我,让我对你的说辞不生出任何的怀疑……” “小人绝不敢对大人有任何隐瞒和欺骗。” “哦,去吧去吧,让他们抓紧给我上菜,等了这么许久,还真是有点饿了。” 一刻钟后,顾判面前已经摆满了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他夹起一筷卤肉塞进嘴里,又用酒水混着送入腹中,舒舒服服叹了口气道,“老王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王火刀再次恭恭敬敬深施一礼,思忖着缓缓道,“上一次大人过来的时候,小的便曾经对大人禀报说过,小的是奉圣君之命,前来京城开店迎客,并无任何搅扰之意,而是静观时局变化……所以说,小人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去做,也什么都没有参与,真的就只是一个旁观者,只是在这里看着听着。” “你的意思是,你就看看不说话?”顾判暂时放下碗筷,想了想道,“可惜那位海屏候的后人,在五城兵马司中任职的赵擘赵校尉已然在城外官道左近身死,不然倒是可以让他过来和你分说一二,看你到底是不是只看看,不说话。” 第407章 三个消息 王火刀面对着顾判咄咄逼人的追问,一张胖脸上刹那间浮现出一层虚汗,再开口说话时,也带上了几分颤音。 “小的明白大人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寄身于海屏候家中的那位女子不时会过来这里,和不同身份的人一起吃酒闲谈,但是,它选择绝味京品的原因却并不是因为小人是他们中的一员,而是因为,他们是真的喜欢这里的酒水与菜品,每次都点名要和窖藏沉香,小人也很是肉痛。” 顾判面色古怪看了他一眼,“呵……看你这话说的,就跟一个憋了很久的浪子进到勾栏之地,却说他来此并不是为了里面的小姐姐,而是因为喜欢那里的床铺柔软温暖一样,这是拿人当傻子来忽悠吗?还是说,你觉得本官其实就是个傻逼?” “大人教训的是。”王火刀完全是一副躺倒认嘲的姿态,“它们确实喜欢小人这里的酒菜,而且也知道小人的根底,并且还曾经通过小人之口,表示了一下对于圣君的敬意。” “哦?”顾判微微皱眉,消化着这句话里面隐含的意思,片刻后又问道,“那你转达了它们的话没有?” “圣君已然知晓,且传下了圣谕,命小人不听、不看,不管、不问,亦不掺合。” 顾判蓦地笑了出来,“不听不看不管不问不掺合,这么说你家圣君知道它们的底细?” “回大人的话,圣君曾言道既然大人在此,或许不时便会过来质询此事,到时候就让小的转告大人……一切都被掩盖在似是而非的迷雾之中,暴露在外的大多是希望被看到的,而当种子被种下的那一刻,生根破土芽只是时间问题。” “就这?”顾判眯了眯眼睛,端着手上的半碗残酒就准备泼过去,临了却又有些不舍地改变了主意,还是倒进了自家的口中。 “王掌柜,我刚刚把袖子都撸起来了,腰带都解开到一半儿了,你就给我听了个这?你也知道俺老顾是个江湖草莽出身的粗人,最玩不得那种你猜我猜大家猜的虚掩套路,它这样在我跟前儿装逼打哑谜,真的会死人的。” 王火刀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体,却又上前拿起酒坛,帮顾判空空如也的碗里续满酒水,然后才退到一旁道,“圣君喻示小人,若大人不满意,还有另外两个消息送给大人……” “是什么消息?你直说就是。” “圣君言道,一为盲人摸象,殊途同归;二为最可靠伙伴的背刺,才会带来最惨痛的伤害。” 顾判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许久后才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道,“它还说了什么?” “回大人的话,圣君给小的的喻示就是这么多了,再无其他只言片语传下。” “我很难相信,你口中那位圣君现在说话的样子,竟然会像极了一位故作高深的抽象派酱油诗人。” “本官专程过来找你一趟,收获却很难让人满意,更重要的是你们这一方的态度,根本对不起我这些天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你们基本无视态度下所提供的保护。” “简单点说,就是你提供的这些云山雾罩的消息啊,就算是再加上我在你这儿白吃白喝的两顿饭,也根本抵不上你们应该足额缴纳给本官的保护费,明白了吗?” 王火刀胖胖的脸上满是虚汗,陪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叠子的银票,小心翼翼奉上送到了顾判吃饭的桌角,“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的上一次便准备好了这些银两,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献给大人......” “老王,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我一个堂堂缇骑千户,会贪图你这点儿银子?简直是开玩笑!” 顾判不屑地笑着,随手将那叠印着大通钱庄标记的银票拿了起来,准备一巴掌拍回到王火刀的脸上。 但是,当他不经意间瞥到最上面那张银票的面额时,眼神却是微微一动,而后顺手就更正了自己的动作,啪地将那叠银票拍在了自己身前的桌面上,语气更加严厉训斥着,“更何况你们如今已经陷入到了此次事件之中,要知道这可是牵扯极广,影响极坏的大事件,想用这点儿钱就让本官徇私枉法?你怕是打错了算盘!” “大人这就真的冤枉小人了,此事小的是真的没有参与,也不敢参与进去,这可是连圣君都不愿牵扯进来的事情,有圣君的喻示在前,小的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之举。” 顾判冷笑道,“呵,你家那圣君也是个阴险奸诈的性子,故意不把话说全,故布疑阵在这里糊弄谁呢?” 王火刀汗如雨下,抬手用袖子抹了一把,又接着说道,“小人真的万万不敢欺瞒大人,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圣君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沉寂,任由小人再如何请示,都再无任何喻示降下。” 顾判一口肉一口酒,慢慢吃着喝着,王火刀站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包厢里的气氛显得异常死寂沉闷。 将第一坛窖藏沉香喝完后,随着微醺的醉意,他的心情忽然又变得开朗起来,心道这些破事儿既然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干脆就全部丢给珞羽去处理,以她的实力和人脉,想必能查出些许他无法查到的隐秘。 至于眼前的王火刀,现下里一斧头砍死他倒是跟壹加壹等于二一样的简单,但砍死之后呢,不单单是直接自己掐断了和计喉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将这一条大家都心知肚明,却又相互默许的渠道给生生截断,更是会提前给予计喉预警,可能会让它完全隐藏掉自己的其他触须,隐匿潜藏起来,完全就是得不偿失的结果。 顾判很清楚目前自家的主要目标是什么,不然也不会在面对计喉时嗓门调得如此之高,如果他真的一心一意要将这互拼乱凑的家伙现在就除掉,绝壁不会多说一句废话,而是会悄无声息摸到近前,然后二话不说便抡起斧头杀将过去。 正所谓说得越多,嗓门越高,就越说明他没有真正生死相搏的打算,换一个不太好听的解释,那就是咬人的狗不叫,狂叫的狗一般不会直接扑上去咬人。 第408章 肆无忌惮 借着打开第二坛酒的时机,顾判顺便就将那叠子银票塞到了自家袖筒里面,然后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后,眨着惺忪朦胧的醉眼道,“王掌柜,若是按私人关系去讲,我今日可能也就吃完就走了,或者是吃完饭把你一斧子砍死在这包厢里再走……” “不过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都有什么可疑人物在你这里聚集,他们又都商讨了些什么内容。” 王火刀不敢怠慢,很快便详详细细说了起来,所涉及到的人物倒是和顾判之前了解的相差不是很大,不同的地方也就是又多了几个他不知道的达官贵人名字而已,但他们在这里集会吃饭时所交谈的内容,却真的和生在城外官道上的异闻事件搭不上边,甚至和除了家长里短、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搭不上边。 这就让人很费解了,就算不言谈异闻事件,但他们所说的这些东西明显不合常理,怎么可能只说些没用的东西,最起码也要谈一谈拉帮结派、起事造反才对得起如此诡异的结社聚集。 “回大人的话,这些事情,小人真的不清楚,小人只是遵照圣君喻示行事,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所以……” 啪! 王火刀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包厢门口的地板上,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度肿胀起来,还能直观看到一片被烧得焦糊的黑色。 顾判收回刚刚挥出的手臂,从座位上下来,揪住他的衣领道,“你现在给老子听清楚了,除了你那所谓的圣君之外,你还要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不然的话,我就会很生气,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泄不了的话,就会非常暴躁,不仅会一斧头砍死你,还要找到你的后台,把它乱斧砍死,大卸八块,这里面的后果,你自己去想。” 王火刀浑身颤抖,在数尺外那幽幽燃烧的红炎碧火映照下,整个人都被蒙上了一层梦幻般的彩色,他嘴唇急翕动着,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巨响给硬生生打断。 嘭! 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紧接着,一道充满愤怒的声音自门口响起。 “竟然有人敢在绝品酒楼里面撒野,还敢出言威胁酒楼掌柜,我倒是要看看,你知不知道什么才叫做在京城之内,为何被称为大魏善之地!” 听到这个声音,王火刀不仅没有任何放松的表情,相反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 他担心的并不是外面来的那人到底身份如何,又想要做什么。 他真正担心的反而是面无表情站在那里,却已经微微眯起眼睛的顾判。 从这几次的接触就完全可以看得分明,眼前这位千户大人绝不是什么能够退让息事的温和良善之人,更不要说他还拥[有趣小说 .youquxiaoshuo]有着让计喉圣君都有着少许忌惮的恐怖实力。 王火刀真的不敢想象,若是就因为门外那傻货的愚蠢举动,万一把这个不管天不管地的暴躁人物给惹怒了,到时候他要大开杀戒又该怎么收场? 数遍整个大魏京都,又有谁能来收这个场? 顾判将口中菜肴缓缓咽下,面无表情朝着门口望去,心中那股自大雾山泉便升起的莫名邪火陡然间再次暴涨。 他如今是在侦察缉办事关大魏皇室的异闻事件,并且从某种程度上讲还是他在做自己正常负责范围之外的工作,属于爱岗敬业的无偿加班,朝廷不给他颁奖励就算罢了,怎么就有这么多烦人的虫子非要打扰他呢。 难道......还是因为他太善良了,太忍让了,所以才会让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欺身上前,一次又一次的把他的温和良善给丢到地上肆意践踏? 一个身材颀长,身着淡青长衫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包厢半开的门外,冷冷朝着里面看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面色同样不善的男女。 “哼,就是你在这绝品京味酒楼中闹事撒野,不光无故动手打了性格温和良善的王掌柜,甚至还威胁要将人杀死大卸八块,一点儿都不.……” “哦?看你这身穿着打扮,原来还是个朝廷缇骑的百户参事,你这样欺压鱼肉百姓,肆无忌惮施暴,我今天倒是要好好管上一管,才叫你知道……” “聒噪!” 那人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莫名其妙感觉视线完全暗了下来。 所有的一切都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漆黑。 嘭! 嘭嘭嘭嘭嘭! 包厢内外猛然爆出一连串的闷响。 王火刀大张口结舌,呆呆站在门边,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抹去额头上的细密冷汗,艰难转头,只看到顾判一个人的背影孤零零立在那里。 而刚刚还高高在上出言训斥的那几个年轻人,却都已经人事不省瘫倒在了地板上,完全不知死活。 顾判深深吸气,一直吸气,眼中猩红火焰一闪即逝,犹存星星点点的碧绿鬼火恋栈不去。 他努力克制住心中那燃烧得愈汹涌澎湃的怒火,面无表情道,“本官明明是缇骑千户,结果却被他张口就来给说成百户,平白将本千户的官职降了不止一级,王掌柜,你说他到底该打还是不该打,说实话,我没有直接将他们打死都已经是看了你的面子,知道吗?” “大人,该打是该打,不过,不过这个人乃是……” 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道,“王掌柜,你也算是死过一次,又从下面爬上来的人了,准确点儿说应该算是非人的异闻,怎地还如此的胆小不堪,还不如以前在西纶镇时做小酒馆掌柜时来得爽利。” 王火刀苦笑一下,胖脸上顿时挤出几道皱纹,“千户大人,正因为小人有过那种自黑暗恐惧中再次醒来的经历,所以才会比以往更加十倍百倍地珍惜生而为人的美好。” 顾判微微一怔,片刻后悠悠长叹道,“你说的很对,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越是接近死亡,才越能够体会到生的可贵,尤其是像王掌柜这般死而复生之人,有此想法很是正常。” 他慢慢说着,回到桌前将剔骨剜肉的那柄小刀给拿了过来,随意擦了一擦便塞到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手中,又拎起两根木棍塞到男子的同伴手中,转头对着王火刀淡淡道,“你看看,他一言不合便拿刀出来想杀我,我却只是打了他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 做完这一切,他伸手一抓,数步外的酒坛便自动飞到了手中,一边大口大口喝着,一边晃晃悠悠朝着楼下走去,“你把这事儿给处理一下,近些日子就老老实实在此地呆着,别作死,或许就不会死,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了。” “很好,过两日我还会再来,希望到时候你能有更有价值的情报拿出来,不要让我失望。” 顾判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楼梯拐角处,迎头撞上了从楼下急冲而来的一帮身着劲装,侍卫模样的男子。 “少爷!是不是你这个该死……” 领头的男子面色一变,刚刚开口说出几个字,便捂着脸从楼梯上翻滚下去,接连撞翻了身后众人,最后瘫坐在一楼大厅的地板上不再动弹。 第409章 例不虚发 酒楼一楼大厅已经大乱,在此吃饭的食客绝大部分久居京城,承平日久,因此一见到这种情况顿时就被吓得两股战战,当即跑了个精光,只留下地上躺着的那几名护卫模样的男子,躺在地上低声呻/吟。 为的护卫艰难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缓缓从楼上下来的年轻男子,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自己硬生生憋了回去,面色接连数变,直到那人一步步走到了自己身前。 “嘘……别乱说话,我现在的精神有些不太对劲,按照你听不太懂的话说啊,就是似乎得了精神病,若是在这个时候再招惹我的话,我很可能会杀了你的。” 顾判在那人身侧蹲了下来,眸子深处悄无声息燃起两团幽幽火焰,映照到那人的眼中,顺便还帮他整理一下凌乱不堪的外衣,方才低声问道,“刚刚在楼上聒噪不休,不仅打扰本官吃饭,还动手亮刀准备打杀我的那个蠢货,他到底是谁啊?” 护卫模样的中年男子张了张嘴,艰难说道,“你果然不知道苏少爷是谁,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你还敢不敢如此嚣张霸道……” “回答问题要切题,你是听不懂我的话还是咋地?”顾判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道,“我问的是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不是让你教育我的……老哥,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给我闭嘴,整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干吗?” 中年护卫咬牙道,“呵……你仗着自己一个缇骑百户的身份就敢动手伤人,你完了,谁都救不了你……我告诉你,苏少爷乃是苏国丈独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少爷本身也是大都尉府枢密参事,身份地位高贵无比,你有种现在就把老子给杀了,我倒想看看,最后又该怎样收场!” 顾判缓缓闭上眼睛,眸子里红炎碧火暴涨,几乎控制不住胸中突然暴起的杀意。 数个呼吸后,他才以大意志克制住动手的冲动,伸手拍了拍那中年护卫的面颊,面无表情随口说道,“原来是个外戚啊,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不过他想拿刀捅我,就活该我被他一刀捅死而不反抗?” “你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楼上看一看,你家公子到底是不是手持利刃,准备行凶。” 说完后,顾判悠悠叹了口气,起身缓缓朝着酒楼大堂深处走去,“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行的端立得正,倒也不怕你们后面再找人来报复……你便听好罢,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朝廷缇骑千户,姓李名寻欢,擅使三寸飞刀,江湖人称例不虚李探花,在百晓生所著《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三……”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酒楼通向后厨的门口,抬头看了眼窗外昏黄的冬日,忽然转身回来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排在某家前两位的到底是谁啊?” 中年男子眼前一片恍惚,忽然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竟然都看不清楚那人的长相,而此时此刻听了那仿佛从九天之上落下的飘渺之声,便下意识地回道,“我就算是问了,难道你会说吗?” “当然会了,毕竟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为人师表,答疑解惑,指导人生。”顾判低低笑了起来,眸子里的红炎碧火再次燃起,“兵器谱排名第一为天机棒,乃是天机老人成名兵器,第二名为龙凤环,双环交错,一环呈金龙环绕,一环呈金凤环绕,握于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之手,至于这第三嘛,自然是本人手中例不虚的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中年护卫喃喃自语着重复道。 “对,小李飞刀……飞是小李飞刀的飞,刀是小李飞刀的刀。” 语音袅袅,顾判已经消失在了通向酒楼后厨的那扇小门之内,再也不见踪影。 又过了片刻,一群持刀甲士从门外闯了进来,为一名校尉大踏步来到中年护卫身侧,低头只看了一眼便讶然惊呼道,“这不是余先生吗,你怎么躺在这里了,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袭击先生?” 中年护卫挣扎着抬起头来,艰难道,“不要管我,快,快去楼上,苏少爷还在上面!” “什么!?”甲士校尉顿时面色大变,急忙招呼一声,留了几个手下在下面控制局面,当即带着所有人冲上了二楼。 盏茶时间后,苏瑾和端着一杯茶坐在酒楼大堂之中,听着自家贴身护卫的禀报,再看看一旁刚刚和他一样从“昏迷”中醒来的王掌柜,心中的怒火几乎再也难以压制下去。 啪的一声脆响。 他猛地将手中瓷杯掼到地上,茶汤茶末溅起老高,咬牙冷笑道,“余护卫,我当时仓促之间没有看得特别清楚那人的面相,你确定那人就是穿着一声缇骑的百户参事官衣,却自称自己是缇骑千户,又说自己为江湖中人!?” “少爷,老奴也感觉奇怪,虽然看到了那人的脸,可如今无论如何回忆,都无法记起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只能依稀记得他好像就是穿了缇骑参事的衣服,自称是小李飞刀李寻欢,绰号例不虚李探花,在《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三。” 苏瑾和听完之后,肿胀面上的怒气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疑惑表情。 他皱眉思虑许久,叹了口气道,“我虽从来不曾游历江湖,却也对那些江湖轶事很感兴趣,也曾与那些近日来汇聚京城的奇人异士有过不少接触,可是却从未听说过有过什么《江湖兵器谱》的排名……” “那么,既然那人说他排名第三,我倒是很想知道,兵器谱上的第一和第二又是何人,用的是什么样的兵器。” 余护卫回忆着慢慢说道,“回少爷的话,那人临走前却又停留片刻,专门问我是不是很想知道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到底是什么人。” “哦?”苏瑾和猛地抬起头来,表情急切道,“那你当时好奇没有?你肯定是好奇了对不对?” “老奴当时根本就没来得及说话,那人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说《江湖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乃是天机棒,是天机老人的成名神兵,第二名则叫做龙凤环,握于金钱帮帮主上官金虹之手……” “天机棒,龙凤环……这两件兵器一听便不是凡品,只是我却从未听说过天机老人和上官金虹的名号,莫非他们二人都是那种轻易不履尘世的江湖隐者?”苏瑾和摩挲着光溜溜的下巴,已经陷入沉思,喃喃自语在那里说着。 “但是按照余护卫所言,那龙凤环的主人却是什么金钱帮的帮主,既然是一个江湖上立足的帮会,又怎么可能尽数都是隐者?想不通,想不通啊……” 第410章 寻找问题 一旁侍立的军中校尉眼瞅着事情似乎已经加偏离了原有的轨道,步入到了另外一个异常奇怪的方向上去,心中顿时充满了无语的感觉,但对面这位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他就算是有再多的想法,那也必须死死憋到心中,不敢显露出一分一毫。 “是了!” “这样便说得通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校尉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时便现那位苏少爷啪地拍了一下手掌,状似恍然大悟道,“若余护卫说的都是真的,那么金钱帮肯定不是那种一般的江湖帮会,而是只存在于小规模小范围的,加入条件极其苛刻的秘密帮派!” “查!一定要刨根摸底地去查!”苏瑾和猛地站起身来,在酒楼大堂中快踱着步子,“哼,那李寻欢一定是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偷来的缇骑官衣,此人混入京城之中说不定还在谋划着什么阴谋……不仅仅是他,还有那天机老人和金钱帮主,连同江湖百晓生,都要查他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老奴遵命!” 那名校尉此时才终于得空插进话来,“苏大人,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卑职……” 苏瑾和一摆手,“没关系,你就正常上报,我们双管齐下,一齐出手,把这些江湖隐秘给查它个明明白白!” “卑职遵命!” 顾判此时早已经远远离开了绝品京味酒楼,绕了个圈子回到了业罗园之中,一头扎进屋子里面开始闭关修行。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从酒楼出来后便直奔海屏候府邸,在那里查探一番之后再根据情况去一下穆泉庵的家宅,看能否从中寻找到和此次异闻事件相关的线索…… 但最后他却不得不将自己的计划一个不剩全部推翻,转而将全部注意力投注到自身出现的问题上面。 自从城外偶遇猫脸黑月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判便越来越现自己的精神状态出现了很大问题,最主要的表现就是杀意沸腾,而且越来越难以压制下去,尤其是刚才在绝品京味酒楼之中,便不止一次差点儿暴起出手,将包括苏皇后弟弟在内的一应人等杀他个干干净净。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顾判盘膝坐于床上,指尖燃起一团幽幽红炎,里面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碧绿火焰,随着手指的移动忽明忽暗,若隐若现。 也许问题就出现在这些碧绿火焰的身上。 片刻后,他吹熄了那朵火苗,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白夜……” “属下在。” 顾判从沉思中睁开眼睛,看着恭敬侍立于自己面前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道,“你的手还没好吗?” “回主上的话,属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次受伤之后,恢复起来很是缓慢。” 他拿过那只残缺了大半,断口处仍然布满焦黑的手掌仔细观察,片刻后又将其放开,“确实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完好,不过只要慢慢养,最终应该没什么大碍。” 停顿一下之后,他淡淡道,“好了,我要问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关于黑月那柄诛神剑,以及其他有所联系的一些问题。” 白夜身体猛地一颤,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会被再次问及这件事情,自从被武力收服之后,她除了最开始将所有知道的情报全部吐露一空之外,一直都在竭力避免再提及之前的事情,以免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惹怒了这位“温和良善”的主人。 但现在已经被问到了头上,她也只能恭敬答道,“主上请讲,奴婢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判从座位上起身,站到了她的身前不足两尺的距离,低声道,“我之前问你的时候,你似乎对我说过,黑月那柄诛神剑配合她天生之神魂灵性,便可以达到相当程度的诱导欺骗、甚至是控制人心的效果……那么,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一来黑月已经死了,二来那柄所谓的诛神剑都破碎化成火焰,还能产生后续的影响吗?” 白夜陷入沉思,过了片刻后又听到顾判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还带着让她恐惧到了极点的灼热气息。 “哦,忘了跟你说,在那柄短剑碎裂燃烧的时候,我距离实在是太近,一不小心便将部分碧火吸了进去,然后,似乎就生了许多让我烦躁的变化……”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她眼前伸出右手食指,燃起一朵夹杂着星星点点碧绿光芒的猩红火焰。 那些碧绿的星点在红炎中若隐若现,给原本霸道凌厉的的火焰平添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感觉。 轰! 白夜怔怔凝视着那朵幽幽火焰,眼前骤然一花。 黑暗、失重、坠落…… 她大声呼喊,拼力挣扎,却始终听不到任何声音,触摸不到任何实物,直到身体骤然一沉,才感觉自己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她看到一片漆黑的天空忽然毫无征兆亮了起来。 两轮猩红的圆月出现在上方,肆意向下挥洒着犹如血色的光芒。 不,不只是存在鲜血的颜色,在一片血红之中,还混杂着数也数不清楚的点点绿芒,就像是缩小了十倍百倍的蒲公英,缓缓在虚空之中悬浮飘游。 白夜有些失神地抬头看着,直到一股吸引拉扯的力量突兀降临。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突然而剧烈的失重,要将她的灵魂从体内拽出,投向空中那轮冰冷的猩红圆月。 她还在呆,不知道被拉扯出去会是什么结果,然而此时她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在一旁俯视自己的身体。 虚弱,寒冷,迷失…… 白夜在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多长时间。 她只知道,高处那两轮猩红中夹杂着碧绿的圆月映照当空,正在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自九重天上俯瞰着一个渺小的凡人。 良久,她低下头,怔怔看着自己的脚尖,缓缓叹了口气。 在这样猩红碧绿交织光芒的照耀下,原本应该出现在脚下的影子,却奇怪地脱离了与她身体的关联,独自开始了莫名诡异的狂飙乱舞。 第411章 七情言灵 轰!!! 白夜猛地一惊,现张牙舞爪的恐怖阴影朝着她扑杀了过来。 她无法控制地惊声尖叫,却现自己根本无法出任何的声音,甚至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已经失控的影子狠狠扑了过来,将她正个身体包裹在里面,瞬间便丧失了对一切的感觉感知。 憋闷、烦躁,直至愤怒欲狂,杀意沸反。 她低低咆哮着,心中一股怒火杀机只觉得无处释放,原本纤细柔弱的身体开始膨胀壮大,爆炸性的力量在柔顺的白色毛下汹涌滚动,一切都正在朝着失控的道路上疾奔驰。 轰!! 将她牢牢束缚包裹在内的恐怖阴影倏然消失不见。 就连那曾经高悬于天际的两轮猩红圆月都不见踪影。 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白夜尖叫着,咆哮着,看都不看便朝着眼前那个人一爪拍击过去。 嘭的一声闷响。 那只毛绒绒的爪子被一只手抵住了,紧接着,她的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击,已经变得高大粗壮的身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接将平整的青砖地板砸出两个大坑。 暴躁的情绪开始迅消退,恐惧的念头瞬间充斥了整个意识,白夜再次恢复成那个纤细柔弱的少女模样,面露惊恐看向了眼前的那个男子。 顾判却根本就没有再多看她一眼,端起桌上的瓷杯,将里面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闭目思索许久后忽然开口说道,“刚才,你看到听到了什么?” 白夜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在便跪在了地上,“回大人的话,奴婢刚才眼前突然一花,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现自己正站在两轮猩红的圆月之下,到处都是血一样的光芒,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碧绿颜色,还有若有似无的呢喃声,不停在耳畔回荡……紧接着,奴婢便感觉自己失去了神智,陷入到了一种极度疯狂,毫无理智的状态之中……” “果然是那些碧绿火焰的原因,看来还是大意了,原以为那玩意会被烈焰掌红炎直接作为养分消化吸收,没想到却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事。”顾判再次陷入思考,如今已经现了问题,那么就要想办法去解决掉这个问题,不然他自己就会变成一只行走的炸药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嘭地一声,将周围的人全部炸成一地的尸体。 在没有突破性的全新理论提出来之前,想要解决问题,最稳妥的方法便是从已有的理论中去寻找答案。 顾判将瑟瑟抖的白夜赶了出去,让她守在院外拦住一应人等,紧接着便紧闭门窗,从角落里拿出了那面专门被项洌做法改造过的铜镜,然后将他自踏入修行以来收获的所有法门都掏了出来,一部部地挨个寻摸观看。 老姜头版本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第一个被排除在外,紧接着是魔改版的《烈焰掌》,也被丢到了一旁,不需要考虑。 这两部修行秘法乃是他掌握最深,魔改到了极致,也最为倚重的根本性功法,一切的对敌手段,最后杀招,都是建立在这两部功法上面,正因为深入,所以了解,明白它们并不能解决掉当前的问题。 当然,作为他根本性依靠,这两部魔改后的功法全部都在他的脑子里印着,并没有任何只言片语的文字在外。 然后是最近才从白夜那里入手的炼体力法门,同样被一把丢到了身后。 如果不是正在被这该死的碧绿鬼火所困扰,他绝对会将大部分修行精力投注到白夜这部法门和引元焠体法的融合上面,来持续加强自己的身体强度,努力叠出全天下最坚硬,最厚实的护甲。 皇帝送的几部武学秘要细品之下很有意思,里面许许多多关于技巧招式的理解很深,可以让他在对敌时更好的挥出自身的优势,但对于目前需要解决的问题毫无用处,同样被他一把丢到身后。 通幽魔君的笔记倒是需要再好好看一遍,里面除了那让他差点儿耳聋的“海豚音”秘法之外,还记录了通幽自开启灵智后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说不定就能从中寻找到有用的信息。 与之同理,他手上还有一部厚厚的异闻辑录需要再次细细品读。 剩下的还有杂七杂八一大堆各种武学功法,若不是尊重列宁说过的“书籍是巨大的力量”这句话,他恐怕早就已经将这些不是看不懂,就是没收获的秘籍给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不行啊,知识储备还是不够深啊……” 顾判暗暗叹息了一句,从被他扔得乱七八糟的书堆中站起身来,刚准备收拾收拾将它们再次塞回铜镜之中,眼中却忽然间瞄到了一本夹杂在期间的书册。 《言灵七情法》。 “咦!?这本书看起来似乎很面熟的样子。” 顾判心中动念,将那本早已经被他抛之脑后的书本再次拿了起来,打开封面扫了一眼,顿时就想起来里面到底在讲些什么。 这是那位黄老善人琢磨出来的修炼法门,以七情喜惧哀怒爱恶欲为抓手来深入修行可谓是别出心杼,具有相当的思想与内涵。,。 当时在那座小镇中闹得人心惶惶的的言灵君,便是要以恐惧填满镇子百姓的情绪,最后以秘法行那收割之事。 只是这部功法乃是黄鼠狼出品,当时他琢磨之后觉得并不适合人之修行,因此才随手丢到了一旁,基本上没有再看过一次。 不过此时此刻再细细阅读此书,他忽然间便咂摸出了几分不同的味道。 正当顾判准备将屋子收拾干净,然后深入钻研那本言灵七情法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从外面一把推开了。 他面色一沉,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白衣白裙的珞羽,正亭亭玉立于门边,同样皱着眉头看了过来。 “你这个人啊,就不会收拾收拾屋子?乱七八糟的让人怎么下脚?” 她悠悠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摆了一地的各种书册上,眼睛便是一亮,也不再说什么没有下脚的地方,撩起裙摆便跨过门槛,蹲在地上和顾判一起看了起来。 第412章 深入分析 眼瞅着这二话不说便跑过来蹭书的不之客,顾判伸手一挡,面色不豫道,“珞圣女非礼勿视,这是我辛辛苦苦才收集来的东西,你要想看的话得拿出相应价值的东西来换。” “什么叫相应价值的东西,这样吧,我先免费赠送你一个消息,希望你听到之后不要惊讶。”珞羽笑意盈盈,避开他冷冷的目光,随手便从地上拿起一本武学功法看了起来,片刻后又将它放下,拿起了另外一部。 她边翻书边道,“顾千户,你今天是不是在绝品京味的酒楼里面闹事打人了?” 顾判开始飞快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秘籍,“哦?话说某也没有买热搜啊……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竟然这么快就传到你耳朵里了吗?” “呵,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弟弟,苏国丈的独子,大都尉府的枢密参事,你就这么把人打了,还真是谁的面子都不看啊。” 她一边说着,手快抢到了通幽魔君记载下来的“心路历程”,刚翻一下便眼睛一亮,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接着说道,“如今皇后娘娘大为震怒,这不是就叫了我前来,拿你过去问罪了吗?” 顾判索性放弃了收拾的念头,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与她对面而坐,“算了,我也不是像你这样的小气之人,这些书你想看就看吧,别弄坏了就成,如果有什么体悟的话,也可以和我一起研究探讨,双修提高。” “怎么,害怕了?想用这些秘籍贿赂我,让我保你吗?” “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是另外一件事情需要让你知道。”顾判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所以说你来得刚刚好,也省去了我还要费力想办法去找你,再专门去告知你这些事情。” “兵器谱排名第三的例不虚李探花,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顾判点了点头,思忖着缓缓将他所经历的那件异闻事件给详细描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所有他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内容,然后又把从王火刀那里听来的几句话讲给了她听。 “一切都被掩盖在似是而非的迷雾之中,暴露在外的大多是希望被看到的,而当种子被种下的那一刻,生根破土芽只是时间问题。” “盲人摸象,殊途同归。” “最可靠伙伴的背刺,才会带来最惨痛的伤害。” 珞羽陷入沉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着这几句话,深入思索着里面到底隐含着怎样的意思。 不知道沉思了多长时间过去,珞羽下意识地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然后猛地眯起眼睛,低低叹了口气道,“你对这几句话有没有什么见解,我刚刚想了许久,连这茶水都放置到冰凉,还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茶本来就是放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凉茶,本就是拿出来充数的,谁知道你真的会喝…… 顾判轻咳一声道,“我若是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此刻也就不必要让你跟着受累费心了。” 珞羽微微点头,“苏皇后也提到了绝品京味,看来她的确是从你口中得到的消息……现在我倒是有些好奇那个酒楼掌柜,到底是个什么根底。” 他沉默片刻,还是决定不能把事关计喉的内容详细说给她听,便组织着语言缓缓道,“酒楼掌柜的根底比较怪异,之前我无意间落入过它的势中,只差一点儿就没命出来,虽说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我和那家伙忽然间便罢手不打,甚至还成了互赠礼品、共抗强敌的表面盟友,但最终大几率还是会有一场避免不了的生死之战。” 看着珞羽有些审视和凝重的目光,他接着道,“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起过的那个四更入梦,六日必死的不可名状不可说之存在?我指的就是它,让酒楼掌柜死而复生的幕后生灵。” 珞羽敏锐地把握到了顾判话里的重点,“不可名状,死而复生?”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不可名状说的是我不敢把它跟几讲得太过详细,不然你就有很大概率被拉进它所编织制造的恐怖之中,而且极难解脱,当初我就一不小心掉了进去,最后还是借助红衣的力量才堪堪死中求生……” “至于死而复生,这个我也有些存疑,但可以肯定的是当初王掌柜的确是死了……不对!” 顾判说到此处,忽然间愣住,再仔细回忆着当初在幽榭镇和西纶镇所经历的点点滴滴,最后有些不确定地道,“这个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因为当时我并没有真正去见到他的尸体,所以并不能直接说他就是死而复生了。” “但总而言之,绝品京味的掌柜,以及他身后那个隐藏起来的东西,并非是一般的异闻生灵可以比拟,最起码也是和红衣、羏貊处在一个层次之中。” 珞羽再度陷入思索,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此行过来的真正目的,许久后才道,“先我们要先确定它说的对不对,然后才能一句一句来分析,假如它说的是对的话,那么似是而非的迷雾,在我看来,一是有可能说我们正在被某些现象所迷惑,不能得到真正准确的信息,二则可能是意指下面那扇门背后一直弥漫着的混沌雾气,你认为呢?” 顾判微微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一来很难透过现象看本质,二来幽都之门的灰雾,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种可能性。” “暂时想不出来就先放到一边。”珞羽接着说道,“第二句话倒是比较容易理解,我们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是所思所想,基本上都是某些人或者东西想让我们知道的,这就和第一句话产生了前后对应的联系。” 她又端起了瓷杯,很干脆地将里面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抿了抿嘴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便又拎起茶壶重新倒了一杯一口气喝完,呼出一口气息道,“四句话,前两句是相互联系的,后两句同样如此……当种子被种下的那一刻,生根破土芽只是时间问题,也就是说,现在的大魏京城,在将来已经不可避免某些事情的生,不论我们如何去严防死守,都不可能将危险消除在萌芽状态。” “还有后加的那两句话,盲人摸象,殊途同归,是不是说,或许最初表现各不相同,但结果都回走到命数既定的那条道路上去,还有最可靠同伴的背刺……既然它是对你说的,那你就可以去想一想,谁可以称得上是你最可靠的同伴,那人最近有没有什么古怪诡异的举动。” 第413章 单刀赴会 顾判默默思索着珞羽话里的意思,忽然间便生出了些许无法与外人道的孤独感觉。 谁是他最可靠的同伴? 思来想去,他自从降临至此方天地之后,似乎一直都游离于各个圈子之外,还从未将谁当成是自己最可靠的同伴。 他将手隐于衣袖之中,轻轻触摸着那温润如玉的双刃大斧斧柄,心情悄无声息便又恢复了平静。 真要硬说谁是他最可靠的同伴的话…… 也只有他从上一个时空带来的打野刀,才算是他最为可靠的伙伴吧。 他的打野刀会背叛他,来上一记背刺? 计喉那个连打野刀根底都不可能看破的家伙,好像根本就没资格去装神弄鬼说出这样的装逼之言。 珞羽说完后缓缓起身,手上还拿着那本通幽魔君的笔记,“因为苏皇后此次的遭遇,还有你提供的情报,异闻司、天机府,乃至于缇骑都已经动了起来,希望能用最短的时间将事情查到一个水落石出……但是此事牵扯面实在太深太广,就算是有陛下支持,我也不能太过激进,唯有先摸清状况,再将其一网打尽。” “好了,该说的事情说完,你也该跟我入宫了,让皇后娘娘久等可是件很不讲礼数的事情。” 顾判却还坐在地上不动,一点儿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我在修行上出了些岔子,现在谁都不想去见,你去帮我分说一二,拖上几天可好?” “皇后娘娘现在虽然说话的语气比较严肃,我看她倒也不像是特别生气的样子,当然了,如果你一直拖着不过去觐见的话,苏皇后会不会真正生气,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好吧,容我稍稍沐浴梳洗一下,这就跟你进宫面后。” 他想了想还是应允下来,只是感觉此方天地大魏王朝的宫廷似乎对外来人员管得挺松,最主要的特点便是,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可以被后宫女眷直接召唤进去,至少和他印象中禁卫森严的古代皇宫比起来开放得多,难道这大魏朝的许家皇帝就不怕出事么。 临出门前,顾判伸手一招,便从门后跳出一只白色的小猫咪,瑟缩着靠近了过来。 迎着珞羽有些疑惑的表情,他笑了笑道,“它叫白夜,算是京外官道异闻事件中的一个角色,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将它带走详细询问。” “哦,不要被它现在娇小乖巧的样子给骗了,当初我与它初见时,那可是凶暴至极的一头白虎呢,像你这么高的,不,应该是比你还高的天使鸟人啊,它一口就嚼碎吞掉了两个,连根骨头都没有剩下。” 珞羽微微点头,面上顿时露出盈盈笑意,伸手便将那小白猫给捉了过来置于眼前仔细观察,片刻后饶有兴致道,“你在说些什么,这就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家伙啊,那么,你就跟着姐姐走吧……” ………………………………………… 半个时辰后,顾判站到了一扇朱红颜色的大门前,看着眼前躬身行礼的侍卫,忽然间便有些出神地想到,之前珞羽貌似说要带他进宫面后的,怎么就左拐右拐没到皇宫,反而来到了这么一处地方呢? 莫非这里是大魏皇宫的某处偏门,从这里面进去的话,比从皇宫正门进入要更近一些? 顾判稀奇古怪地想着,又在里面七绕八绕转了挺久,两人终于在一间看起来古朴典雅的院落前停下了脚步。 “行了,你就自己进去吧,我还有事情必须要离开了。” 珞羽丢下一句话,带着随侍在侧的四名女官转身就走,度快到等顾判反应过来时,已经轻飘飘去到了丈许之外。 “大家同为江湖儿女,又有着天地会的同事关系,竟然连这点儿义气都不讲,我算是看清楚你了。” 听到顾判似乎在压低声音,却又偏偏能让她恰好听到的话,珞羽的脚步微微一顿,反而在下一刻更加加快了步子,很快便消失在了拐角之处。 “看建筑的规格,这里一定不可能是皇宫内苑,反而像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府邸,也不知道她将我一个人丢到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低低感慨一声,并没有去追快步走远的珞羽,因为那间院落的正门已经被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俏丽的小脸蛋从里面露出了头来。 许明月乍一看到站在门外的顾判,惊讶地差点儿跳着喊了起来,却又当即控制住了自己,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是,是繁清浮明公子剑先生来了!” “臣,缇骑千户顾判,见过紫月公主。”顾判左右看看,见到没有人在侧,便对着那张从门缝中伸出来的小脸胡乱一抱拳,算是行礼完毕。 “啊,是顾千户来了,你,你进来吧。”骤然见到这位“大魔王”向自己抱拳行礼的情景,许明月被狠狠吓了一跳,结结巴巴连话都没说利索,便扭头直接向着院子里面跑去。 顾判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了那扇刚刚被打开了一道缝隙的院门。 整座小院显得有些空旷,寂静无声,除了正厅半掩着房门外,其他厢房都没有一个打开,乍一看上去仿佛许久都没人用过一般。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路跑进了正屋,然后消失在视线之中,不由得再次淡淡一笑,有些出神地想到,等会儿待他进了房间,会不会先给他赐上一杯掺了剧毒的茶水,而后直接摔杯为号,从各个房间内瞬间涌出五百刀斧手,蜂拥而上将他拿下,也好让那位皇后娘娘免去一大块的心病。 他一边想着,脚步不停便已经跨过门槛,缓缓进入到了屋内。 出乎顾判预料的是,面积不小的正屋里面竟然只有许明月一个人,正在拿着些许干草果子逗弄桌上趴着的一只白毛小兔子,根本就不见苏皇后的身影,甚至连一个服侍的女官都不见踪影。 “恩!?”顾判环视一周,确定这屋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许明月一人,便直接大马金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些惊讶地道,“明月啊,不是你娘要找我吗,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啊。” 许明月小心翼翼抬头看了一眼,语飞快说道,“母后马上就会过来,顾千户还请稍安勿躁,稍等片刻。” 第414章 长点心吧 顾判看着许明月那张小脸,自顾自地摸了摸手边的茶壶,然后给自己直接倒了一杯,“呵,你们这一家子还真是心大,这还是天底下本应该最为小心自身安危的天子之家吗,当真是乎了我的想象,击穿了我固有了这么多年的认知。” “我听母后说,珞妃,珞妃娘娘说过,你是个好人,不需要那么紧张戒备的。” 他顿时愣住,就连已经送到嘴边的热茶都忘了去喝,沉默片刻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这话让我很是感动啊……但是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因为之前所有关于宫廷的了解让我不敢相信,你们竟然会这么轻易就让一个外人,更重要的是一个外来的不是太监的男人和自己同处一室,更何况我还那么厉害,你们就真的不怕出什么事吗……” “还有,珞妃娘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你娘和她,难道真的就情比金坚,义比海深?难道一点儿都不宫斗吗?明月啊,你可长点儿心吧……” 许明月摸着小兔子,怯生生道,“顾千户在说些什么,我,我听不太懂。” “算了算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感慨,你还小,听不懂也没有关系。” 他一点点品着茶,是真的对自家此次受到召见的所见所闻感到无比惊讶,不由自主就生出了事情怎么有如此的展开,这样一种莫名感慨的情绪。 不过也都无所谓了,不管这里面到底有着怎样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只需要明白一点,那就是自己已经叠起了很厚的甲,可以挨很毒的打,可以放很大的炮,总而言之便是很难被杀,还很容易将别人的脑袋砍下来,这就足够了。 想到此处顾判便不再纠结,而是忽然间话锋一转道,“明月啊,你舅被人打了,你知道不?” “啊?”许明月明显有些吃惊,飞快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怪不得我今天没有看到他的人……那他伤的重吗?是顾千户你在负责侦办这件案子吗?” “我现在只是赋闲之身,自然不会插手京城的案子,能知道你舅舅被人揍了已经是人脉深厚、消息灵通的表现,反倒是……咦!?” 顾判随口说着,忽然间面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在了许明月正在逗弄小兔几的那一双手上。 他眯起眼睛,遮挡住了眼底那两朵幽幽红炎。 有意思,这才两日未见,眼前的紫月公主就变得比上一次更加的“有意思”多了,虽然还并未能真正入他的“法眼”,但已经切切实实踏过了普通人几乎无法突破的那层屏障,拥有了凡脱俗的真正根基。 这还是她没有经受过任何的指导与修行,自然而然便达到的高度,若是能得一名师精心培养,将来能够达到怎样的境界,实在是一件很有悬念,也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似乎还不能很好地驾驭这股力量,如果不及时加以引导的话,恐怕有很大的可能会好事变坏事,最坏的结果就如同当初微云后山决绝而行的尤祈,将自己的一条性命都丢了进去。 顾判有些出神地盯着许明月的一双小手在看,直将她看了个小脸通红,扭扭捏捏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正当他轻咳一声,准备言语谆谆对紫月公主进行劝说时,忽然间从外面响起了细细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便现苏瑾璇在两排宫女的簇拥下正在朝着正屋走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判早在苏瑾璇进门前,便已经起身,端端正正躬身行了一礼。 毕竟他眼下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似乎还是要给此地主人一点点的面子,这也符合他一向喜欢站在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的良好思维。 虽然只是躬身行礼,并没有像其他人那般跪伏于地,但苏皇后的面上还是不易察觉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因为比起上一次在大雾山泉边上初见时的桀骜不驯,现在这人的表现就陡然间看起来让她舒服了许多。 “顾千户免礼平身。” “原来千户早已经到了,秋香,给顾千户上茶……” 她款款走进屋内,刚刚吩咐下去,下一刻便瞥见了桌上已经喝了一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盏,不由得便叹了口气道,“不用了,留下蓝嬷嬷在这里伺候,你们其他人就先下去吧。” 待到一众宫女应声离开后,屋内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苏瑾璇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了,转头看了眼侍立一旁的蓝嬷嬷,“蓝嬷嬷,你也自取一把椅子坐吧,回到了这里,就不需要再遵循宫里面的那些规矩。” 蓝嬷嬷露出一丝笑容,“小姐,老奴还是站着习惯,也更舒服些。” 顾判稍显惊讶地看了这头花白的老女官一眼,心中对她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同时大致也能判断得出,这里到底是谁的娘家,谁的府邸。 现在他只希望那位被他揍了的苏少爷莫要露面,不然他这位例不虚李探花虽然不惧,却也会觉得面上有几分不太好看。 苏瑾璇点点头,沉默片刻后道,“此次本宫召顾千户过来呢,主要是对你前日在城外护卫有功一事进行褒奖,此外……” 她说到此处微微一笑,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后,抬头看了顾判一眼,“前日官道生之上陛下业已知晓,因感念顾千户之赤诚忠心,也有意拟旨对你进行嘉奖,赏金千两,享五千户俸禄……” “臣,叩谢陛下隆恩!”顾判顿时高呼一声,暗道自己是不是又被珞羽给忽悠了,说什么苏皇后是要找他质询自家弟弟被打一事,结果现在分明就是升官财、好运连连的节奏,白瞎了他过来的路上费劲扒拉想出来的说辞。 苏瑾璇蓦地闭口,眼看着他口中虽然山呼万岁,却依旧直挺挺坐在那里,只是朝天拱了拱手的样子,忽然间便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算了算了,还记得就连陛下都亲口提起过,他那一身自幼养成的江湖习气,她也亲眼见识过一二,此时也就别再计较那么多了。 房间内顿时陷入到安静沉默之中。 蓝嬷嬷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家小姐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她自然不会多言一句,做足了面不改色的淡然模样。 莫名的沉默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苏皇后端坐在那里,似乎在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许明月专心致志在逗弄喂食她的那只小兔子,顾判则一口接一口地喝茶,直到将整整一壶茶水全部喝完才恋恋不舍放下了杯子。 第415章 给我滚出去 “蓝嬷嬷,给顾千户续茶。” 终于,苏皇后出言打破了持续已久的沉默,然而仅仅这一句话之后,屋内再次陷入到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她依旧坐在那里出神,许明月仍然在喂已经不怎么张口吃食的白兔,顾判得到了茶水的补充,又开始了一口接一口不停的喝茶。 如是又将满满两壶开水喝完之后,他摩挲着手中温热的茶盏,抬头看了苏瑾璇一眼。 恰好她也在同一时间看了过来。 “本宫……” “微臣……” 两人几乎一起开口,却又同时将话咽了回去。 蓝嬷嬷微不可查皱起眉头,悄无声息又将屋角暖炉上的铜壶拎来,给顾判倒满了第三壶茶水。 他这一次却并没有再继续喝下去,而是抬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皇后娘娘,臣有一事禀报。” 她猛地回过神来,再开口时语气中便多了几分淡漠疏离的味道,“顾千户但讲无妨。” 顾判微微叹了口气道,“回娘娘,紫月公主有疾,不治将恐深。” 她陡然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 一侧的蓝嬷嬷眼中寒芒大作,整个人气势猛然一变,一股无形的压力便朝着顾判盖压过去。 他却是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连看都没有看气势暴涨,如临大敌的蓝嬷嬷一眼,目光聚焦在许明月那双吹弹可破的小手上,思索着缓缓道,“公主此时的情况就犹如三岁幼儿手持神兵,若不加以正确梳理引导的话,不久恐会伤及自身。” “我上一次见到紫月公主时还似乎还不像现在这般展,如果没猜错的话,皇后娘娘可是将那方盒里面的东西,给她用了?” 面对着顾判的疑问,苏瑾璇沉默不语,片刻后却是有些迟疑地微微点了点头。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上次在泉边时,我就对娘娘说过,方盒内所藏物似乎气息不祥,娘娘若要带回去观赏把玩,还须慎重……” “本宫确实记着你说过的关于方盒气息不祥的话,只是那两朵玉如意之花……” 苏瑾璇思索着,寻找着合适的语言,停了片刻后才接着说道,“其一在被打开盒子的一刹那,便自动飞到……不,不应该是飞到,而是直接出现在了明月的手上,并且刹那间消失不见,就连联手开启方盒的珞妃以及白公公都没能反应过来。” 他敏锐地把握到了她话里面两朵花的描述,不过却并没有继续深究,而是接着问道,“然后呢?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出现没有?” “珞妃娘娘和白公公,对此又有什么看法?”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一下桌面,却很是诡异地听到嘭的一声巨响。 然后他转过头去,从虚掩的房门缝隙中一眼便看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眼熟的年轻人正大踏步进来,很快便已经来到了正厅的门口。 他暗暗叹了口气,心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刚刚将人揍了,转眼就又到了人家里做客,还真的是有些尴尬啊。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好让我……”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苏瑾和一步跨过门槛,顿时便看到了在那里端坐不动,慢慢品茶的顾判。 “这位是……”他有些疑惑,盯着顾判看个不停,片刻后表情猛地一变,结结巴巴道,“例,例……例不……” 啪! 苏皇后猛地一拍桌子,面色早已经冰冷如霜,“我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儿礼节和规矩!?” “以前在外面就是这样,现在虽然是在家里,但你面见本宫的第一面时该说什么,该行什么礼,都不能乱了规矩,难道还要我再手把手教你一遍吗?什么叫谨言慎行你懂不懂,从小到大读了这么多圣贤之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 苏瑾和张了张嘴,面色变幻不定,却好像并没有去听姐姐苏瑾璇在声色俱厉说些什么,而是伸手指着顾判道,“姐,他,他就是例不虚李探花!” “百晓生所著《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李寻欢,他,他是排名第三……” “苏瑾和,你给我滚出去!”苏瑾璇霍得起身,几乎都要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了过去。 “姐!他可是那个,那个例不虚李探花,你……” 苏瑾和大声疾呼,换来的却是自家姐姐更加冰冷的斥责。 “你个不长眼,又不长进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姐,你让我……”苏瑾和猛地愣住,喃喃自语,面色惨白。 “咳咳……”顾判轻咳一声,面含微笑道,“苏少爷,皇后娘娘刚刚说的是,让你滚出去,滚出去知道吗,滚的意思就是将自己缩成一团,骨碌碌转着出去,明白了吗?” “你……”苏瑾和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 顾判看他从进门来的表现,心中已经有了底数,便一抬手止住了苏皇后刚要开口的斥责,接着微笑说道,“老弟,你姐现在都这么生气了,你还要梗着脖子惹她怒火么,还是先乖乖出去,后面的事情好商量。”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忿忿不平的苏瑾和眨眨眼睛,束音成线,直接传音到其耳边道,“某身为缇骑千户,对百晓生所著之《兵器谱》知之甚详,兄弟你不妨先出去,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看着苏瑾和仍然有些冒火的眼神,顾判便又微笑着传音道,“咱俩的事情算咱俩的事情,非要牵扯你姐进来又算个什么事儿,兄弟你若是对我不满,等一会儿我出去了你再找我的麻烦……哦,若是你对这些江湖秘闻感兴趣的话,哥哥也可以回头慢慢和你讲,还可以带你去游历天下,行走江湖,让你的名号传遍天下,你觉得可行否?” “噢,说到此处,苏兄弟你给自己起了江湖绰号没有,要知道行走江湖,相当重要的便是一个名字,绰号起的好不好听,直接关系到别人说起你时,自家心情的好坏,不得不重视起来啊……” “我,我都没有机会出去浪迹……”苏瑾和浑然不顾家姐和蓝嬷嬷在侧,下意识地便出言声,而后更是破罐子破摔直接朗声对着顾判道,“行,我现在记住你了!若是让我知道你还是在骗我,小心你的……” 顾判便也出声言道,“苏少爷慎言,某家行走江湖多年,最看重的便是一个诚字,正所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谎只能骗得一时,却骗不了一世,某家答应苏少爷的事情,定然殚精竭虑绝对完成,不让苏少爷的威名坠落天下,苏少爷以为然否?” “好!我等着你!” 苏瑾和心中猛地一跳,又有些莫名其妙的兴奋涌起,他深深看了顾判一眼,扭头便走,片刻间便已经出了院子。 第416章 必超之眼妙回春 苏皇后端坐在主位之上,待到自家弟弟真正离开院子之后,才转头冷冷看了顾判一眼,语气更冷说道,“反清复明公子剑,天桥底下一书生,漠北大侠暗行者,落樱神斧顾先生,例不虚李探花,为国为民陈巨侠……本宫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个绰号!” 她直视着顾判,眼睛微微眯起,自顾自地叹口气道,“本宫现在更想知道的是,你对本宫所说过的话,到底有几句是真,又有几句是假!” 顾判听完之后也是有些无奈,这女人他是真特么的服了,大家当初在白雾山泉旁不过是逢场作戏,时间到了也就结束了,不再有任何牵连,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便好,怎地还揪住之前吹牛逼的一点点失言,纠缠不休起来了呢? 要知道他和她刚刚在说什么来着? 他说的可是公主有疾,不治将恐深,难道这个女人作为一个母亲,当娘的人,就一点儿也不关心她自己闺女的身体健康吗!? 顾判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蛋疼,相当的蛋疼……但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宽厚态度,还是决定将自家之前胡乱忽悠的破事儿给一笔带过,抓紧时间将许明月隐藏在体内,不知道何时就将暴走的力量拿来研究一二。 一来可以将这小叶头可能面临的危机消弭于萌芽状态,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研究那只方盒内“玉如意花”的秘密,扩充一下自身的知识面,三来自从京城官道生异闻事件之后,苏皇后和许明月便成了他的重点“观察照顾”对象,这也是“观察照顾”的一种手段。 “皇后娘娘,臣下片刻前似乎才刚刚说过,紫月公主有疾,不治将恐深。” “你……”苏皇后似乎想要作,面色变了数变后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说明月身有隐疾,是怎么看出来的?” “回娘娘的话,当年臣行走江湖时,多有奇遇,就比如我这双眼睛,就曾经被不少江湖名宿大为感叹赞赏,并且给臣起了个西梯之瞳医圣眸,必之眼妙回春的绰号……待到后来微臣接受招安入了朝廷,有了官身,更是以一颗拳拳报君之忠心,苦修不辍,苦练不休,终于是将这双眼睛的本事给推至了更高的境界,正所谓……” 蓝嬷嬷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很快便移开目光,甚至直接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又在说什么西梯之瞳,必之眼……”苏皇后用一只手抵住额头,另一只手颇有些无力地摆了摆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好么,你的这些江湖绰号,其实都是自己现编出来骗我的吧。” “娘娘,臣冤枉……这些绰号可都是江湖上众位兄弟姐妹抬爱所起,绝不是臣为了标榜自身而胡编乱造,更何况当着皇后娘娘的面撒谎,那可称得上是欺君之罪……” 顾判随口忽悠着,眼瞅着对面那女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微妙,便当即话锋一转,看向了许明月道,“还请明月公主伸出双手,让微臣御使西梯之瞳,必之眼观之。” 许明月怯怯地看了苏瑾璇一眼,见到她微不可查点了点头,便放下了手上的白兔,撩起衣袖,伸出了那双纤细柔弱的双手。 轰! 顾判凑近少许,眯起的眼眸深处燃起幽幽红炎,片刻后面色变得有些惊讶和古怪,忍不住就伸手过去,啪地捉住了她的一只手腕。 蓝嬷嬷身体微微一动,刚刚踏前一步,却被一只手臂给拦了下来。 她低头一看,现竟然是皇后娘娘抬手将她挡了下来,也就只好向后退出半步,全神贯注盯着顾判,生怕后续会出现突情况。 许明月被顾判一把抓住了手腕,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求助般地向着自己的母后看去,却现母后没有任何表示反对的意思,便只能闭上眼睛强自忍耐。 过了片刻,她忽然又感觉到自己被他触碰的地方暖暖的很舒服,于是乎又睁开眼睛,意外地现眼前的顾千户竟然满头大汗,眸子里燃烧着她曾经见过的猩红火焰,面上神色严肃沉凝,仿佛遇到了什么未解之难题。 整个房间陷入到沉默寂静之中,许久后,顾判才缓缓松开了搭在许明月手腕上的手指,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转头迎着苏瑾璇关切的眼神道,“皇后娘娘,紫月公主体内确有一道凡之力留存,并且正在迅展壮大之中,若不管不顾,不加以正确引导修行,任其自行展的话,怕是会反噬自身,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苏瑾璇道,“你的说辞,似乎和珞妃与白公公所言不尽相同,本宫如今也是有些疑惑,到底该听谁信谁,又该如何去做。” “那他们两个对此又是什么看法呢?”顾判依旧沉浸在思考之中,闻言当即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什么叫他们两个……你这人,说起话来还真的是百无禁忌,一直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会吃上一个大亏。” “回娘娘的话,臣已经吃过亏了,当初第一次入宫面圣时,便不小心得罪了苓妃娘娘,惹得她老大不高兴呢。” 她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地道,“你无事去惹苓妃作甚,不过她就是那样有些骄傲自矜的性子,像你这样的人,恐怕是就算偶然路遇,也会让她看你不惯……罢了罢了,既然本宫知晓了此事,等有机会了就帮你去转圜一二,免得后面再生事端。” “不就是见了她没有第一时间跪下么,不过后面她手下两个女官想打人我都忍下来没说什么呢……算了算了,不说她了,这都是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还是公主的事情要紧。” 顾判思来想去,终于梳理出了一个大致的推测,不过在提出之前还是准备听一下珞羽和白公公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又和他的思虑差在了什么地方。 苏瑾璇深深看了顾判一眼,暗道这人见了她这位皇后都没有跪拜行礼的意思,似乎碰到苓妃不行大礼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如果他在苓妃面前执礼甚恭,却是不符合他那粗狂豪放的江湖习气了。 如此数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思忖着缓缓道,“白公公认为,明月体内那道力量初露端倪,需要凝神静气休养生息一段时日,辅以白公公的通脉吸纳,用以减缓其展壮大度,而在珞妃看来,则提议由她教导明月尽早开始修习一门叫做牵丝真元九张机的功夫,用以梳理分化掌控那道力量……” 第417章 还不明白吗 顾判屈指轻轻敲击着实木桌面,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臣以为他们两个还没有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因为不管是珞妃还是白公公,都没有臣这样的西梯之瞳,必之眼,是以看问题流于表面,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更没有抓住主要矛盾去解决问题。” 停顿一下,他直接开门见山道,“臣刚刚以西梯之瞳、必之眼观之,又以回春妙手探之,细致体察公主体内凡之力,又思虑良久,倒是想出来了一个可以尝试着解决问题的办法。” “什么办法!?” 此言一出,顿时便吸引了屋内全部三个女人的注意力。 “珞妃与白公公之法,在[58小说 .58xs.info]我看来都是治标不治本之法,而臣所授之法门,乃是双管齐下的治本之法!” 顾判一旦打开了思路,就如同终于突破了之前让他思之不解的那层薄膜,再开口时便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好叫娘娘知晓,我观公主之变化,问题之根本,矛盾之主要,就集中在她体内的那道力量自行展壮大太过迅,而她的身体太过柔弱纤细,无法支撑消耗起将来更加剧烈的变化,因此就极有可能在某一时间“积劳成疾”,沿着一直虚弱下去,越虚弱便越无法支撑变化的道路上愈走愈远,直至无法回头。” “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办!?” “很简单,我有一法,可借助那道神秘气息强化公主之身躯,而后便可以容纳更多的力量,再更加强化公主身体,如此便可以形成真正的良性循环,不用担心那道力量气息自然而然的增加会压垮公主的承受能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指在桌面上缓缓写下几个字来。 引元焠体法! 苏瑾璇目光一凝,心念初动间便又听到他悠悠叹息着接着说了下去。 “此法原本是我在一大敌手上偶得之,后经过我不知道多少次艰难困苦,痛苦万分的推演,已经将它修改推进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之上,更是本人赖以行走江湖,对敌保命的一大底牌,如今若不是因为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我也不会将它如此轻易便双手奉上……”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桌面上那入木三分的几个小字,许久都没有出声。 然后她猛地回过神来,就看到顾判有些莫名其妙地将茶壶与瓷杯拿来,接下来更加莫名其妙地放到了自家女儿的手边。 他这是在做什么? 苏瑾璇和许明月同样的疑惑,唯有后面侍立的蓝嬷嬷眼中波光一闪,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并不打算开口,就任由屋内尴尬的气氛缓缓蔓延开来。 顾判等了一会儿,见到许明月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指了指桌上的茶杯,悠悠长叹一声道,“明月啊,你还不明白吗?” 许明月依然一头雾水,怔怔看着自己手边的茶盏和茶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顾判轻咳一声,指了指那套茶具,却还是不一言。 有些事情,不是非要他去指明的,而需要许明月去领悟,毕竟这是个师道尊严的社会,他总得要绷住面子,不能掉价才是。 等待片刻后,他就又伸出手,指了指那茶壶和茶盏,安静等待着。 苏瑾璇忽然间明白过来,却不去看许明月,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顾判的身上,轻咳一声道,“你这样子……恩,非得要这么正式吗?” 顾判挑挑眉毛,相当严肃地道,“皇后娘娘,古人有云,天地君亲师,也是传统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之意,正所谓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 “古人又云,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一日为师,终生为………为,为师!自然当得起敬重,也必然需要被敬重。” 他说得舒畅滑溜,尤其是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教育别人的感觉,更是相当的高兴嘘服,因此便一口气直通下来,直到最后才猛地闭了口,稍稍有些心虚地左右看了一眼,差点儿酿成了吹比大祸。 “顾先生所言,甚有道理。”苏瑾璇悠悠叹了口气,而后转头对许明月道,“明月,给顾先生斟满拜师茶,行拜师之礼。” 顾判端坐椅上,伸手接过许明月恭恭敬敬递上来的香茗,喝了一口后便将其置于桌上,面露微笑道,“今日既已拜师,你便是本门之开山大弟子,为师定然竭尽全力,将你培养成为一位立于巅峰,傲视群雄之大能之士,不坠了你大魏嫡公主之名号。” “至于本门的名字,恩,本门就叫做天地会,又名天地大道变化研究探索理事会,以探索宇宙天地之奥秘为己任,终至参悟天道,大一统之境界……” 许明月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突然间多出来的老师,再听到天地会这个名字,忽然间便回忆起当初在宫内假山旁第一次和他见面时的场景。 在那个时候,这位天地会总舵主也是这样的侃侃而谈,拉着她说个不停,还给他自己起了个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的江湖绰号。 她一边有些出神地想着,一边又听到他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师门的律令规矩,你也要牢牢记住……恩,这个为师说实话还没有完全想好,所以暂且只有一条门规,那就是不吃亏,你身为本门开山大弟子,一定要记住,本门行事,向来行得正立得端,遇事要讲道理,万万不能吃亏,你若是受了欺负,那就退后让为师来,正所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君子报仇,从早到晚……” “我记下了。”许明月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很好,现在把手伸出来,让为师给你好好查探一番,再想办法专门针对你的情况,对引灵焠体诀的修行法门做出相应的修改完善,然后再回馈用到你的身上。” 顾判一边缓缓和许明月聊着天,缓解着她的紧张情绪,同时眼中红炎幽幽燃烧,数十缕唯有他可见的红色丝线欢快地自他指尖悄无声息射出,围绕着许明月的身体尽情起舞。 苏瑾璇只是抬头看了几眼,然后却一直保持着一副娴静恬淡的表情,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反倒是她身后的蓝嬷嬷死死盯着顾判,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已经是紧张警惕到了极点。 第418章 引灵焠体 蓝嬷嬷目不转瞬盯着顾判,虽然看不到那些红色丝线的飞舞,但她却直觉地感到在不远处那个男子身上,正散着让她感觉到无尽恐怖的气息,或许只需要短短一瞬,就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取她的性命,而她却没有任何抵御的办法。 一刻钟后,顾判缓缓将手指脱离了许明月纤细的手腕,闭上眼睛又陷入沉思了更长的时间,才终于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精神有些萎靡不振道,“取纸笔来。” 蓝嬷嬷当即从取来纸笔,在桌上铺好。 她正准备磨墨,却从旁边身来一只纤纤素手,将砚台接了过去,转头看时却见到皇后娘娘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书桌旁边。。 苏瑾璇很快磨好墨汁,看着顾判熟稔地取笔沾墨,在纸上写下一行令人不忍直视的丑字。 引灵焠体诀…… 顾判下笔度极快,不多时便已经将一版白纸写得满满当当。 正当蓝嬷嬷换纸,苏瑾璇添墨时,他却将笔往旁边一丢,低低叹了口气道,“就先写这么多吧,后面的内容还需要根据你的修行效果进行实时调整。” “你一定要记住,这世上本就不会有拿到后就可以一直深入修行下去的高深秘籍,因为人与人皆不相同,适合他的不一定适合你,适合你的不一定适合他,因此才有实事求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样的箴言,鞋子到底合不合身,还要你自己穿过才能知道啊……” 呼…… 顾判拿起那张散着墨香的宣纸轻轻吹了几下,便将它递到了许明月的手中,“从头到尾好好看几遍,能看懂不?” 许明月认认真真将那张纸上的字迹看了一遍,脸上现出万分疑惑的表情,然后又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一遍。 “我,我看不懂。” “一点儿都看不懂吗?”顾判眯起了眼睛,又有了维持师道尊严的打人冲动。 “这些字词,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许明月指着纸上一处处的穴道、经络、窍穴词语,满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顾判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苏皇后。 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她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也看不懂。” “恩,很正常。”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蓝嬷嬷的身上,露出些许笑容道,“这位,这位姐姐,你能看懂吗?” 蓝嬷嬷一怔,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千户叫我蓝嬷嬷就好……刚刚千户书写时老身便看了,大致能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在老身看来,你所书的法门,就不可能有人可以如此按部就班去修习,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乱语。” 顾判笑了笑,很耐心地解释道,“蓝嬷嬷,我们不管是看问题还是做事情,都不能太绝对,有些事情,虽然没用见过,但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蓝嬷嬷眉头紧皱,语气转冷道,“以老身修行数十年的经验可以得知,即便是拳掌双绝、已入化境的白公公,就算是以刀入道,达至天人合一境界的珞妃娘娘,也不可能会修成你这部功法,你这样乱七八糟的文字……” 顾判依旧面含笑容,看了看满脸警惕戒备的蓝嬷嬷,又看看一旁懵懵懂懂的许明月,想了一下道,“明月啊,我就先给你讲个故事吧,小盆友最喜欢的那种小故事……话说那日早上,蜉蝣认识了蚂蚱,它们玩的很开心,蚂蚱该回家了,说,我们明天见。蜉蝣吃了一惊,竟然还有明天这个说法?!” “第二日早上,蚂蚱认识了青蛙,它们玩到了秋天,青蛙说,我该找地方冬眠了,我们明年见,蚂蚱很吃惊,竟然还有明年这个说法?!”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对我说,咱们下辈子还做朋友。我当时很吃惊,人竟然还有下辈子?!但是呢,人究竟有没有前世来生,我不敢说有或没有,只能说我自己见识浅薄……” “似乎又在不久之前,有人对我说,她历经千辛万苦,真灵万年未曾磨灭,你说,你是不是觉得它们说的都是无稽之谈,胡言乱语?” 他将视线从听得如痴如醉的许明月身上移开,转到另一侧若有所思的苏瑾璇面上,悠悠叹了口气道,“我刚刚才说过,实事求是、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样的箴言,鞋子到底合不合脚,还要自己穿过才能知道……所以说,我刚刚写的这篇东西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用,咱们还是用真实效果来说话。” 啪! 他说话间已经再次将手指搭在了许明月的手腕上,眼中红炎燃起,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屏息凝神,仔细体会自己身体的感觉。” 许明月和顾判对视着,刚刚点头,便面色倏然一变,下意识地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在她的意识感知中,一道红色气息正在沿着她的手腕进入体内,而后倏然散开,以极快的度分离出丝线,进入到融入到她体内原本就存在着的一道气息之中,随即便引动这道气息动作起来,再沿着一条线路缓缓运行,将那些东西一点点作用到她的肌体之中。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很奇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刻骨铭心的体验。 许明月竭尽全力保持注意力,紧紧跟着那道热流的行进路线,仔细感知着所过之处的痛苦与舒爽。 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色气团疯了一般和热流混在一处,沿着路线高运转,每一圈过后,热流便壮大一分,相应的气团就缩小一分,直到最后热流达到极限不再壮大。 此时红色气团已经被消耗殆尽,尽数被融入到了她体内原本就存在,却一直没有被她感觉到的热流之中。 变化还没有停止,虽然红色气息已经全部消失,但她体内的那股热流还依旧在自行沿着那条开辟出来的线路游动着,也在减少消耗着,带来的则是身体的奇妙感受。 轰!!!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就在体内热流变化完成的那一瞬间,许明月只感觉浑身一震,心脏嘭嘭嘭的加跳动,犹如同擂鼓一般急促沉重。 她浑身一颤,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息,在身前三尺内形成热浪才能造成的扭曲感。 一口热气呼出,许明月并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只觉得浑身鼓胀,血液高流动,她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却听到浑身骨节竟然噼噼啪啪一阵脆响,周身上下仿佛涌动着以前从来都不敢想象的强大力量。 她惊讶至极地看着看看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向对面似乎有些虚弱,面色白的顾判,“顾,顾先生,我刚刚……” 第419章 江湖经验 “闭嘴!我刚才说让你仔细体会那种感觉,还有闲心在这里唠嗑说话,你真的就完全记住了吗!?” 许明月被吓得一颤,当即闭上了眼睛,重新回溯之前那种奇妙的感觉。 顾判闭上眼睛大口喘息着,只觉得这么用尽心力搞一次的话,甚至比和人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疲惫许多,不管是从肉身还是精神上都疲倦到了极点。 悄无声息间,一杯热茶被递到了手上,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根本就没睁开眼睛,直接便没好气道,“端茶倒水是你现在该做的活吗?” 苏皇后有些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脸色一冷正准备说些什么时,却又听到他接着说了起来。 “才刚刚跟你说过,要集中精力去体会那种感觉,不要三心二意,这才过了几个呼吸时间,就又忘了为师的教导了吗。” “你要知道,我可是很忙的,时间非常宝贵,根本就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不可能经常像这样一点点来手把手地教导你,所以你必须将机会牢牢抓住,每一次都要有每一次的进步,每一次都要有每一次的收获,明白了吗?” 许明月根本就没有听到顾判在说些什么,她现在已经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了体内那股热流的涌动上来,并且尝试着一点点自己去引导它,让自从那些红色的东西离开后,就开始变得缓慢的热流涌动继续保持原来的度。 时间一点点流逝,许明月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细密的汗水,又滴滴答答淌落下来,将衣衫都浸得透湿。 许久后,她缓缓睁开眼睛,脸上尽显疲态,颤抖着伸手要去拿桌上的茶盏,没想到却咔嚓一声直接将那只精美的瓷杯捏的粉碎,里面的茶叶茶汤哗啦啦洒得满桌子都是。 这一下,不仅仅是许明月呆愣在那里,就连刚刚坐回到位置上的苏皇后也檀口微张,惊讶至极,她们还未等问,就听到顾判充满疲倦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 “不用担心,我刚刚开始修行时也是如此,这就是身体强度和力量增长太快,而自己的念头想法还未曾适应这种变化,导致完全无法精确控制度与力量而已。” “说句很形象却又不好听的话,这就叫实力提升快到失去控制,把脑子都练成了肌肉,必须停下来一点点去适应打磨,慢慢体会和练习,把脑壳里的肌肉再磨回到浆液状态才行。” 顾判慢慢说着,又开始询问许明月的感觉和体会,过了片刻便再一次搭手上去,引导着她完成了第二次的修行。 ………………………………………… “呼……”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眼看着许明月在他接连三次的指导下终于开始走上了正轨,便一口将杯中只剩余温的茶水喝完,站起身来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他直到现在才现,外面的天竟然已经黑透了,一盏盏灯火被点亮,这才将整个院落照得通透,犹如白昼一般明亮。 “原来这么晚了啊,皇后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一心只想着找地方抓紧时间喝酒吃肉,根本就没有继续在这里呆下去的想法。 反正皇后召见他也来了,最大的收获便是收许明月为徒,更传了她一手修炼法门,留了一根红丝在她的身上,至此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完,可以安心等待京城异闻事件更深一步的展,旁观珞羽的布局斗法,所以完全就没有继续再留下来和这几个女人吹比打屁的必要了。 苏瑾璇沉默一下,展颜笑道,“顾千户劳累半日,如今已经是晚饭时分,不若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吧。” “这样啊……”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肚皮,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既然是皇后娘娘相邀,那微臣唯有领旨谢恩。” “蓝嬷嬷,你去吩咐做一桌席面,要清淡一些……” 苏皇后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旁边许明月小声提醒道,“母后,顾先生他,他是很喜欢喝酒吃肉的。” “哦……那蓝嬷嬷你记得强调一下,多做一些荤菜送来,再将府里存着的好酒取来一些,让顾千户享用。” 蓝嬷嬷领命而去,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苏瑾璇又追了一句道,“让人把本宫那不成器的弟弟也叫过来,一起用膳。” 数个呼吸后,蓝嬷嬷刚刚打开院门,便猛地停住了脚步,有些惊讶地道,“少爷,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我是怕那个小李飞刀趁我不注意跑了,所以才一直守在这里,怎么,那家伙到底还是要逃走了是不是?” 顾判转头看了已经无语的苏皇后一眼,带着几分凝重的表情道,“臣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当讲不当讲。” 她缓缓揉捏着自己的眉心道,似乎有些疲惫地道,“你直说就是。” “微臣曾听苏少爷之护卫说起,苏少爷当前正在大都尉府就任枢密参事一职,以他这样……恩,以他这样活泼跳脱的性格,做枢密参事的话,可得时刻注意谨言慎行啊。”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忽然间便冷了脸,皱起眉头道,“呵,像你这样口无遮拦的家伙都能做到缇骑之千户,一地之镇抚,那家弟又怎么不能做那都尉府的枢密参事?更何况本宫的弟弟所任职务虽然叫做枢密参事,但所办的差事却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些机密之事,明白了吗?” 顾判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还好此时苏瑾和已经进了屋子,恭恭敬敬和苏皇后见礼,算是免去了他的些许尴尬。 “起来坐吧。”苏瑾璇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瑾和,这位是缇骑的顾千户,也算是指导明月习武修行的老师,本宫不论你们之前是不是有过什么……” 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苏瑾和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直勾勾盯着顾判看着,咬牙冷笑道,“好个缇骑顾千户,原本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江湖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没想到却是随口胡说骗人的家伙!” 顾判完全无视了苏瑾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和上突然被打断说话后面色转阴的苏瑾璇,好整以暇地端起瓷杯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苏兄弟一看就是极少行走过江湖,没有太多的江湖经验可讲。” “别叫我苏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参事你好好想一想,一个经验老道的江湖人士,尤其是像我这般身为朝廷命官,却因为差事任务需要,而不得不潜入江湖最凶险之处的人,最需要注意的,也是最主要的事情是什么?” 第420章 走上一手 房间内安静到了极点。 苏瑾璇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家那个好像已经被他一番话给绕了进去,正在认真思考的弟弟一眼,不由自主再次捏住眉心,心道只要一牵扯到什么江湖秘闻,方外轶事,她这位亲弟就会莫名其妙兴奋起来,好像完全变成了一个让人泪目凝噎的傻子…… 顾判微微笑着,也不等苏瑾和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苏兄弟你要知道,江湖之事颇多诡谲难言,更有危险时时隐藏在黑暗之中,有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危险和明天到底哪个会先到来,所以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多出一个身份,就多出一份掩护,我这么说,苏兄弟可是明白了?” 苏瑾璇在一旁语气淡淡说道,“瑾和啊,你可知道这位顾千户,在江湖上到底有多少个身份,又被那些江湖兄弟敬仰抬爱,给起了多少个绰号吗?” “他还能有几个江湖绰号?”苏瑾和虽然已经不像是刚进门那般怒气冲冲,但还是故作冷笑,没有给顾判一个好脸色。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气淡淡道,“那姐姐就给你大概数一数吧……繁清浮明公子剑,天桥底下一书生,漠北大侠暗行者,落樱神斧顾先生,例不虚李探花,为国为民陈巨侠,西梯之瞳医圣眸,必之眼妙回春,瑾和你细细品一下,是不是觉得这位顾千户就是个千人千面,张口就来的人啊。” 竟然说他章口就来? 顾判张了张嘴,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成想坐在自己对面的苏瑾和却一下子兴奋起来,直接从座位上起身,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直直看着他道,“看来我似乎真的错怪了顾千户,但行走江湖,除了需要多个身份保护外,自身实力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我很想知道,顾千户手上的功夫到底如何?” “苏公子的意思是,想和我搭把手比试比试?” 苏瑾和点了点头,取出一双缠着黑色布条的手套戴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来啊顾千户,现在就到院子里面,我们来练练。” “皇后娘娘……”顾判没有动作,只是看了苏瑾和一眼。 “我弟弟许久都没有这么兴致高昂了,既然如此,你就陪他过上几手吧……不过一定要点到为止,瑾和他虽然吵得很响,但是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对手。” “既然娘娘话,那微臣就和苏参事走上几手,也好让他知道,咱老顾拥有这么多的绰号,还真就不是自己编出来吹的,而确确实实是江湖兄弟认可抬爱的结果。” 顾判一句话说完,猛地闭嘴,整个人突然便消失在了座位之上,下一刻已经来到了摆好架势的苏瑾和身前,张开五指直接抓了过来。 太快了! 苏瑾和眼前一花,心中大惊,已经完全失去了对顾判的感知,下意识后退时两侧肩膀已经被啪地拍了个正着,火辣辣的疼。 “咦,你倒也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意思,不过和紫月公主比起来,你这意思就差了许多……”顾判一拍得手,却并未乘势继续攻击,而是直接向后退出几步,朝着如临大敌的苏瑾和招了招手。 “刚才是我没准备好,被你偷袭所致,我们再来!”苏瑾和深吸口气,眼睛眯起,连眨都不敢眨,死死盯着顾判的身体。 但就在他的密切注视下,顾判突然间再次消失不见。 轰! 一道热浪从天而降。 苏瑾和只感到自己的脑门一热,再抬头时还是不见顾判的身影,随后背心的位置又是猛地一热。 紧接着便是一阵砰砰啪啪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没多长时间,苏瑾和就几乎完全失去了闪避能力,唯有抱住正屋外的一根栏杆,才勉强能站直身体不让自己瘫倒下去。 下一刻,苏瑾和掀开衣服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双肩、手臂、胸前等各处位置不知道挨了多少记拍打,看上去一片鲜红,从外到内都是热辣辣的火焰灼烧感觉。 但他又有些疑惑,虽然被击打的地方看上去显得很是恐怖,但他能感觉到,实际上却并没有严重伤势,那些鲜红颜色,更像是被涂抹上了一层红色的染料,就连皮外伤都算不上。 “不用担心,那只是吾施展秘法对你的身体进行调理,不仅没有坏处,甚至还有很大的好处。”顾判已经重新坐回到了屋内的椅子上,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浑身大汗淋漓,热气蒸腾,虽然他一直是出手攻击的一方,但现在看起来却似乎比挨打苏瑾和的更加疲惫许多。 “好了,切磋不分高下,苏兄弟也算是解了馋,就到此为止吧。”顾判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决定日后除非万不得已,便坚决不能再次做类似的事情,像这样费尽心力地去拨弄探查,竭尽所能地去精确控制,还要一点点地去牵引诱导,最后再小心翼翼深入内部,一套做下来简直要累断了他的老腰。 苏瑾和抱着栏杆,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完全顾不上说话了。 在被顾判全方位地“修理”一顿之后,他现在的感觉非常奇怪,而他比许明月好的一点就是,他毕竟自幼习武,学的也都算是比较高深的武学功法,有着相对来说更加丰富的经验,可以更加明显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然后去努力调整自己,去主动适应,甚至是推动这种变化。 苏皇后有些担忧地看着外面姿势古怪,怀抱栏杆一动不动,又一言不的弟弟,刚要起身却又被顾判小声叫住。 她眯起眼睛,等待着他的解释。 顾判一口气喝完了整壶茶水,这才缓缓低声道,“皇后娘娘不要去打扰他,对苏兄弟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机缘,抓住的越多,收获便越大,如果这场错过了,那就算明天我们照原样再打一次,他也绝对不会比今日这次收获更多。” “微臣现在实在是累得有些腰酸腿软,还要劳烦娘娘或紫月公主放轻脚步,出去到院门口吩咐一声,在苏兄弟自己回过神来之前,莫要让人进院子靠近,以免坏了他这种物我两忘的参悟之境。” “明月……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 待到苏皇后轻手轻脚出门后,顾判接过许明月斟满的茶水又一口饮尽,看着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徒儿啊,你看看你舅,只被为师相当粗糙地揍了一次就顿悟了,再看看你,我都那样殚精竭虑地手把手教导了,你入个门咋地就那么难呢?” 第421章 一朝一夕 一刻钟后,还在外面抱着栏杆的苏瑾和浑身一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放开栏杆,看着自己的双手,片刻后不会走路般深一脚浅一脚进了屋子,对着顾判便是深深一礼,口中真情意切呼道,“师父在上,弟子今日得遇……” “停!”顾判当即一抬手,没让苏瑾和真正跪拜下去,他沉默片刻后道,“苏兄弟,你我兄弟相称便是,兄弟之间相互帮助乃是义不容辞的正理,以后若是在修行上有什么疑难之处,也可找我一同探讨研究,共同进步。” “顾大哥开口,小弟言听计从,绝不打岔,更不会敷衍塞责……咦,今夜晴空万里,明月高照,天象很好,顾大哥,要不咱俩趁着这黄道吉日来烧黄纸、宰鸡血,对天盟誓,义结金兰?” “唉,可惜小弟只有这一个姐姐,不然的话……” “苏瑾和,你再多说一句废话,就给本宫滚出去!” 正说话间,苏府的后厨已经准备好丰盛的席面,一排排地端了上来。 既然皇后娘娘吩咐了要多做些荤菜,又有苏少爷要在此间吃饭,苏府主厨已然知道了到底该如何去做这一桌席面,他相当了解苏瑾和的习惯,那就是小酌一下也至少要五六个硬菜来下酒的样子,因此便当即拿出浑身解数,整了非常硬的一大桌席面摆了上来。 苏皇后高居上,许明月位于一侧,下面则是苏瑾和与顾判相对而坐,没多大功夫两人已经聊得很是熟络。 酒是苏家窖藏的坛酒,比起市面上的白酒味道更加醇厚,入喉还有种馥郁的青草芬芳,配上香味扑鼻的各种肉食,怎一个爽字了得。 上座的苏瑾璇只是浅尝辄止,仅仅夹了些青菜慢慢吃了,便放下碗筷开始慢慢喝茶,同时等待着桌上其他几人餐毕。 若是换做另外任何一个以她为尊的场合,只要她一放下筷子,同桌的宾客哪怕是只吃了一两分饱,那也绝对是当即停筷住口,开始陪着喝茶。 但是现在这种类似于家宴的场合却并没有了这么多的规矩,唯一一个外人还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顾判,就算是在勤政殿内吃御膳也要连吃两份的主,所以除了她一个之外,包括许明月在内的三人依然在埋头大吃大嚼,场面下饭至极。 苏瑾璇慢慢喝着茶,目光从大吃大嚼的苏瑾和与顾判身上掠过,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嘴,然后又看向了许明月。 下一刻,她的表情凝固了,不敢相信般盯着许明月面前堆得老高的餐盘,再看一眼她吃剩下的骨头,不由得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吃了!? 若是和以前的食量比起来,她吃这一顿最起码能顶上三天,甚至还不止! 许明月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上的一只羊腿,根本就不知道母后在盯着她看,其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间就变得如此之饿,肚子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任凭她将多少食物塞进去,都无法填充补满的样子。 身为大魏的公主,自幼锦衣玉食对她而言只能算是最基础的生活配置,她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般如此强烈体会到饥饿的恐怖滋味,那种火烧火燎的空虚感觉简直要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以往相当厌恶的肥肉大骨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可爱美味,一口咬下去便吃到停不下来。 只是,她竟然一顿饭就吃了这么多的东西,这样真的好吗? 许明月陷入到了极为痛苦的纠结犹豫之中,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忽然间听到了顾先生那温和平静的声音从身旁淡淡响起。 “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此乃人之天性,明月啊,你如今修行了引灵元入身焠体之秘法,身体消耗很大,多吃一点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不要纠结,更不要犹豫,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够就让后厨再去做,绝不能在长身体的时候亏待了自己。” “顾大哥说的极是,在外公和舅舅家里,明月你不要听我姐你娘的话,自然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不要怕肉不够,咱家里多得是……来顾大哥,兄弟再敬你一杯水酒!” 苏瑾和将口中食物咽下,不知道第多少次又举起了酒杯。 顾判把手一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这小杯子喝得实在是不爽利,瑾和啊,你要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还有一个豪字,豪爽的豪,正所谓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替天行道,快意恩仇……” “对!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意恩仇!”苏瑾和啪地扔了酒杯,很快就换了两只大碗过来,一一斟满酒后醉眼朦胧道,“来,顾大哥,兄弟敬你一碗!” 顾判哈哈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直接抓起一根骨头咔嚓咔嚓吃了,呼出一口酒气道,“你我兄弟投缘,我们连饮三碗。” “你们两个不要再喝了,一会儿弄得酩酊大醉,又成何体统……” 顾判按住酒碗不再说话,苏瑾和那边却毫无征兆暴躁起来,借着酒劲梗着脖子叫道,“姐你管得恁多,我和顾大哥一见投缘,喝杯酒又怎么了……喝,就是连干三碗!” “好,苏兄弟之豪爽甚得吾心,我们先喝了这三碗酒,我这做哥哥的便送你一份大礼!” 待到三大碗酒入腹,苏瑾和两眼直,傻呵呵笑着,眼看着顾判缓缓伸掌,抵在了自己的丹田位置。 “呃……顾大哥你这是要作甚,小弟可是个男人,呵,正经八百的男人……” “闭嘴!” 顾判眯起眼睛,掌心倏然升起一团幽幽红炎,紧接着红炎化丝,穿针引线般直刺入苏瑾和的体内。 苏瑾和猛地瞪大眼睛,只感觉一股热流缓缓在腹中汇聚,然后飞快扩散,全身很快便陷入一片暖洋洋的感觉,尤其是刚才被拍击过的地方,更是火热。 他抑制不住再次打了个酒嗝,甚至觉得自己喷出一口火来。 “是不是觉得肚子里有股热流,身上热得要着火了?”顾判眼神清明,看着苏瑾和。 “回,回顾大哥的话,确实如此。” “很好,看来路子是对了。”顾判给两人续满酒碗,随即端起一饮而尽,“那你接下来忍着点儿。” 苏瑾和一仰头将整碗酒灌入口中,微微点头。 顾判深吸口气,抬起右手,再一次缓缓按在了苏瑾和的丹田位置。 他的掌心颜色鲜红如血,刚一接触便引动苏瑾和丹田内的热流缓缓流动起来,最后循环一圈再回到原处。 如是三次。 “记住了?看自己能不能行?”顾判目不转睛盯着苏瑾和。 苏瑾和深吸口气,已经顾不得回话,一早便开始尝试引动腹中那股热流。 刚才在顾判协助下顺利流动的热流此时却一动不动,似乎并不听从他自己意念的指挥。 尝试了数次后,苏瑾和脸上期待的表情一点点化作乌有,瞬间黯淡下来。 “算了,此事非一朝一夕之功,不行就先这样......” “嗯!?” 顾判一句话没说完,却忽然愣住,眼睛里散出摄人的光彩,紧紧盯住了闭目不动的苏瑾和,许久后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去管他,自顾自地慢慢吃喝起来。 第422章 三道刀芒 自那日苏皇后和紫月公主于京外官道遭遇异闻事件后,大魏京城便已经取了一个冬日巡防的借口,陡然间变得紧张起来,尤其是在夜间,已经开始开始严格执行宵禁制度,不让任何闲杂人等在深夜踏出家门一步。 当然,对于执行宵禁命令的缇骑和御林禁卫而言,宵禁令针对的是各类闲杂人等,而不是眼前喝的酩酊大醉晃悠悠骑马出门的苏参事和顾千户。 两人一个是大都尉府枢密参事,皇后娘娘亲弟,苏国丈独子,还备受皇帝陛下之喜爱,在御林军禁卫中自然面子大到惊人。 另外一个虽然在京城缇骑系统内不显山不露水,没怎么露过脸,但奈何今夜领队的缇骑千户姓司名马,所以一见之后便二话不说当即放行,生怕这位本就口无遮拦的顾千户,在喝的酩酊大醉后会说出怎样的话来,又会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 执礼甚恭的苏瑾和一直将顾判送到了业罗园门外,才恋恋不舍告辞而去,若不是因为今日是苏皇后回府省亲的日子,他怕是就要死皮赖脸非要跟着顾判住进业罗园之中,和顾大哥来一个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自踏进业罗园的大门之后,顾判便瞬间从之前熏熏然的“醉酒”状态中清醒过来,背负双手缓缓朝着自己居住的院落走去。 他今天确实有些累,也喝了不少酒,但还远远到不了酩酊大醉的程度,最多只能算是有些脚步虚浮的醺意而已。 不过今天虽然累,收获也是巨大。 无声无息间便多了一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徒弟,收了一个近乎百依百顺的小弟,他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便算是和苏家将关系经营到了亲密以上,也算是闲来无事投出的一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正在沉思中的顾判倏然抬头,目光凝聚,看向了有些阴沉昏暗的天空。 下一刻,他已经高高跃起来到树梢,眸子深处燃起幽幽火焰,昂仰望高空,第一时间便敏锐地感知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皎洁光芒。 这种熟悉的光芒,这样熟悉的气息…… 这就是那个女人的大招,她要代表月亮惩罚你…… 在他刚刚抵达京城郊外的时候,就曾经真真切切体验感受了一把,即便是以他的实力,也在猝不及防下被打得砸进深坑,弄了一个大大的灰头土脸。 这是珞羽再次御使起她那把缺月妖刀,对胆敢进犯大魏京城的异类进行远距离刀芒攻击了吗? 但是感受着高空中那道几乎不可见的皎洁光芒远去的度与距离,似乎已经过了城外五里的那道分界线,正在朝着更远的地方疾斩落。 她的实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突飞猛进到了如此程度。 顾判仰望高空,眼中红炎碧火相互纠缠,诡异阴森。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九张机牵丝真元的进境,还是妖刀缺月的威力有了进一步的提升,才让这道月色刀芒厉害到了如今的程度。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还真不敢确定,就长远的将来而言,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 一道刀芒消隐,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很快在他的感知中斩落下去,天空再次恢复了平静。 顾判又回到了地上,思索着与刚刚缺月刀芒突然升空有关的事情,并且不由自主就将其与数日前生的官道异闻事件给联系了起来…… 一阵阴寒微风拂过,他止住思索,停下脚步,看向了身侧悄无声息出现的一张纸片人。 “顾主人,珞妃娘娘已经等你很久了。”纸片人吹气般膨胀起来,眨眼间便化为一个窈窕纤细,极似活人的纸人。 “哦?”顾判心中一动,故作不知刚刚妖刀出鞘的情况,面上浮现出些许疑惑的表情道,“她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等着我做什么?” “回顾主人的话,珞妃娘娘到底有什么事情,奴婢不知。” 顾判点点头,稍稍加快了度,不多时便已经回到了业罗园角落的那个小小庭院之中。 “回来了?” 正屋木门半开,里面灯火通明,珞羽端坐在书桌前,看到顾判进门才放下手上的书册,微笑着问了一句。 顾判微微一愣,暗道这句话问的还真是让人无语,也不看看他们两个分别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关系。 什么叫回来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独守空房的主妇,突然见到下地劳作归来的男人,下意识地便问出来的一句家常话。 不过既然她自己不提刚刚突然出手的事情,他倒也不太方便直接开口就问,要论装傻充愣的功夫,他作为一个被科学研究耽误了的电影演员,却是从来都没有怕过谁。 “回来了。”他心中吐槽,无所谓地回了一句,便拎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咕咚咕咚端起手边的水壶灌了一通。 “喝酒了?”她重新低头看书,随口又问了一句。 “没喝多。”顾判心满意足将水壶放下,瞥了眼她手上书册的封面,“怎么,这本通幽魔君的回忆录看着可还行?” 珞羽悠悠叹了口气道,“通幽魔君志向高远,非常人之所能及,其经历之丰富,思虑之深邃,当真是精彩至极,让人感慨。” 顾判缓缓转头,面无表情道,“呵,你说这话还真是找打……要知道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它就算是活得再精彩,那也是一群食人鸟的精彩,而不是天下百姓之福,也就是它早早便被我砍死,若是不管不顾任其展,最终它越是活得的精彩灿烂,就是越是众生黎民的深重苦难。” 珞羽沉默许久,低低叹息道,“你说的不错,我刚刚生出这种想法,确实是不对。” 顾判一摆手,明显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道,“行了,天已经很晚了,珞会长一直等我到现在,不会就是为了关切某一下,到底喝没喝醉吧?” “我在这里等你,确实有事情要与你商议。” 她终于将书完全合上,直视着顾判的眼睛道,“现在异闻天机金节三部已经将几乎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到了京城异闻事件上,我和白公公又必须抽出一人护卫在陛下身侧,近日更是需要两人时刻关注,襄助陛下修行,尝试突破天人界限,掌控凡之力……所以,当出现第二个需要关注处置的大事件时,便感到力有不逮。” 顾判接过珞羽递来的一部颜色鲜红的血书,眼中波光闪动,思索着珞羽这短短几句话中隐含的大量信息,沉默许久后才道,“第二个大事件,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些什么?” 第423章 你感动吗 珞羽摩挲着腰侧长刀刀鞘上的道道纹路,面色在摇曳的灯火下忽明忽暗,“据北地密探传来的紧急消息,金帐狼王已派出精锐小队南下,查探前些时日金狼族人在本朝京城附近悄无声息失踪一事,按照时间来推算,它们应该早已经到了京都附近……” “你和它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若说朝廷里面谁最了解那些狼族,我看非你莫属,所以便有意让你出城侦测查探,尽快掌握到它们的真实动向,也好为下一步的筹划安排打下基础。” “本来我还对此消息将信将疑,准备待到更进一步探查清楚后再让你出手,不过……” 她停顿一下,表情忽然变得愈沉凝起来,“不知道你刚刚有没有察觉,我在一刻钟前斩出了三刀,纵然近来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却还是没能将那个嚣张靠近京城,并且肆意释放力量挑衅的异类直接斩杀。” 顾判微微皱眉,心中却陡然升起一股名为兴奋的情绪,“它很厉害?” “不,它应该并不算特别厉害,至少在我眼中还达不到需要全力以赴对待的水准……真正让我惊讶的是,在第二道与第三道刀芒落下之时,似乎有一声凄厉狼嚎在我耳边悠悠回荡,眼前也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尊金色巨狼,竟然散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顶礼膜拜的诡异感觉。” “所以说,由北地传来的绝密情报应该是真,我需要你带队出城,寻觅它们的踪迹……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需要你尽量查证,那便是根据北地密探情报,金狼族除了狼王之外,似乎还有金狼神显露真迹,襄助狼王击败了原金帐王族大祭司召唤降临的大奈非天……我想知道,这所谓的金狼神,到底存不存在,又和我刚才提到的金色巨狼虚影有无联系。” “我明白了。”顾判呼出一口浊气,面上甚至浮现出些许迫不及待的急切表情,“臣吃朝廷俸禄,当为陛下分忧解难,更何况此事关系到朝廷中枢安危,万万不能大意,好了,事不宜迟,某这就出城!” 他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伸手将立于书架上的那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取了下来,眼中燃起幽幽红炎,“去把狼岐给为父叫来。” 下一刻,在珞羽有些出神地注视下,他已经大步出了院子,很快便一阵风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直到顾判走出老远,她才忽然想到,自己为他安排的一队属下都还未曾集合听命,他竟然就着急忙慌一个人直接去了。 不过这倒也不妨事,如今城内早已经宵禁,城门更是重重严防紧闭,等到他出不了城返回来的时候,或是一个人没有情报手段找不到敌人踪迹的时候,再与他详细分说吧。 顾判度快到几乎拉扯出道道残影,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业罗园的门外,按捺住性子等待了盏茶时间后,明显胖大了一圈的狼岐气喘吁吁狂奔而来,战战兢兢跟在了不知为何气势冲天的顾千户身后。 轰! 片刻后,一只洁白纸鸾冲天而起,有些吃力地驮着顾判和狼岐朝着城外飞去。 半刻钟后,顾判顶着高空中凛冽的寒风,心中一片火热,已经完美避开了京城守军的严密监控把守,肆意翱翔于城外旷野之上。 “珞妃娘娘,顾主人此时已经出城去了。” “恩?他又不会长距离飞翔,是怎么这么快就从防守严密的城墙里面出去的?”珞羽猛地从书上抬头,看向了亭亭玉立在房间内的灵引。 “我明白了,他让你送他出去的是不是……” “珞妃娘娘明鉴,顾主人从我这里强行取走了一只纸鸾,还强迫我耗费了极大力量让其可以自主飞行,便一飞冲天不再回头。” 珞羽闭目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地叹了口气道,“我是真的想不通,他这样一个遇事能躲则躲,很怕麻烦的家伙,这次究竟是为什么会如此的积极主动。” 灵引小心问道,“娘娘,你是不是在担心顾主人?” 珞羽又是一声长叹,“本宫倒并没有太担心他,以他那皮糙肉厚的程度,就算是打不过,想要取他的性命却也并非是一件易事……本宫真正担心的是,他一旦性子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胡吹乱说,别的不提,若是他再故技重施,给自己安上一个大魏国师的名头,去扯虎皮做大旗,和那狼族兽类相谈甚欢……” “这……娘娘之担心忧虑,确实如此。” ………………………………………… “狼岐啊,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同族老乡了,你感动吗?” “回千户大人的话,小的不敢动,一点儿也不敢动。” “呵……万万没想到小狼岐竟然也学会说笑话了,让本座原本就很高兴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美妙起来。” 顾判看着头顶上的月朗星稀,感受着高空呼啸而过的凛冽寒风,再听着狼岐小心翼翼拍的马屁,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极其舒畅起来。 他低头注视着下方黑暗死寂的旷野,笑意盈盈道,“狼岐啊,你以后一定要学会一分为二看待问题,就好比你吧,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也有不少的优点,甚至是极为稀缺的大优点。” “小的粗鄙驽钝,当不起千户大人如此夸奖。” “不,这不是夸奖,而是实事求是的表达,就说今天你跟随本官出京执行的猎狼任务,若是没了你出众的嗅觉以及对同类的感知能力,光凭我自己的话,怕是在外面累到半死也很难现一个目标啊……” “猎……猎狼任务!?”狼岐身体猛地僵硬,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但现在他正坐在高空飞翔的白色纸鸾上面,就算想躲,又能躲到多远的地方去? “对,就是猎狼任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在大魏京城也算是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了,也到了为君尽忠,为国奉献的时候了。”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忽然间有些恍然地道,“是因为我们飞得太高,风大不胜寒,所以你闻不到感知不到同族的气息吗,那还是要降下去一些才好。” 第424章 风暴狼将 白色纸鸾迅下沉,数个呼吸内便从两百米的高空降到了三四十米的高度,并且连度也减了下来,开始了长时间滞空滑翔。 这一转便是小半个时辰过去,饶是以顾判自诩安忍不动的性子,也不由自主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他观察那三道月色刀芒落下的方向,应该就是他搜索的方位无错,难道是被劈头盖脸斩了几刀之后,那些打北边来的狼崽子被吓破了胆,头也不回地夹着尾巴逃跑了!? “咦,那边似乎有情况!” 顾判心中的不耐烦快要到达了顶点,就在此时,他双眼中燃烧着幽幽红炎倏然一亮,先一步现了一百多丈外的动静,当即调转方向朝那边飞了过去。 “小狼岐,你的作用似乎没有挥出来啊,如果一直都是这样的话,我会很失望的,你明白了吗?” “在这上面呆着好好想想,我去去就来。”他转头看了狼岐一眼,然后猛地从纸鸾上跳下, 在狼岐还没反应过来时,顾判已经咚的一声砸在了地面,溅起一片烟尘。 他摆出了一个奔跑的姿势,而后又是咚的一闷响声,向前一步跨出。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接连响起,似乎下方的冻土地都在震颤,数十丈外默立于一座土坡顶部的高大身影猛地转过身体,兜帽下亮起两朵森绿色的光芒,朝着那道狂飙而至的人影望了过来。 “好的很啊!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下一刻,一道长笑声划破云霄,由远及近迅朝着土坡靠近过来。 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身影微微一动,随后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轰! 红炎碧火骤然暴涨,映红了数十丈的旷野之地,而后光芒迅散,也将那座土坡很快囊括进去。 咚!咚!咚!咚! 随着顾判的每一次重重踏到地面,高大身影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只感到在那诡异火光照耀下,自己的心跳都与那人步点相合。 而当远处传来的踏步声越来越密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待到双方距离奔到不足二十丈内时,他终于忍不住是一口鲜血喷出,剧烈喘息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口中蹦了出来。 狼岐满头大汗,目瞪口呆地看着顾判从高空直直坠落,而后迈着大步向前跑去。 虽然知道顾判针对的目标只是那座土坡顶部的高大黑影,狼岐还是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每一寸血肉都跟着顾判的步子震动起来,这种全身都不受控制的感觉让他难过至极。 就当狼岐拼命捂住耳朵,想要寻回自身控制权的时候,他突然间感到头痛欲裂,眼前一黑,然后便看到了让他惊讶万分,又倍感荒诞的一幕。 红绿交织的火光在眼前渐渐散去,他摇着仍然有些晕的脑袋,伸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般看着顾千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安安稳稳站在了土坡顶部,伸手卡住了那高大身形的脖子,将对方高高举了起来。 随后寒光骤然划过,一颗斗大的头颅唰地飞起老高,骨碌碌滚下土坡,掉落在了地上枯黄的草丛深处。 顾判收了双刃战斧,闭上眼睛享受着久违了的经验生命双值加成的快/感,数个呼吸后,他轻轻将那具兀自屹立不倒的高大无头尸体推倒在地,然后仰望着远处那尊还在高空中飞着的纸鸾,却是有些懊悔地叹了口气道,“刚刚应该控制一下的,一时间手滑杀得太快,都忘记了先留它一命,拷问些情报出来。” 下一刻,他做了一个手势,纸鸾带着狼岐轻飘飘降落在土坡顶端,立在了那具无头尸体的身前。 “知道这是谁吗?” 狼岐跑下土坡,找到了那只满脸惊讶恐惧表情的头颅,颤声道,“回,回千户大人的话,这是金狼王帐下之风暴金狼将……风暴金狼将的亲卫队长,负责金狼将的一应护卫事宜。” 听了狼岐的解释,顾判原本就不太爽的脸色顿时就更黑了几分。 真的应该留这货一条性命的,他刚刚的做法就好比是刚刚抓住了一条线索最上面那颗露头的珠子,结果却因为自己太兴奋把它给捏了个粉碎,很有可能就平白丢掉了后面那条真正的大鱼,如何不让他扼腕叹息,后悔不已? “此处地域太广,雷达他的作用不好挥,倒是你嗅觉达,所以从这金狼卫的身上,你能不能找到其他金狼族,和那位金狼将的位置?” 狼岐面露难色,罕见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 顾判微微皱眉,接着说道,“莫非你还在挂念着同族之情,战友之义?”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感念你之心意,倒是可以成全你,作为你那日从大魏皇宫内便一直服侍我的回报。” 狼岐面色变幻不定,却还是没有回答。 “只要是真正具备智慧的生灵,不管是人族还是狼族,都具备极其紧密的社会性,这是我们印刻在血脉之中,终生都难以割裂舍去的东西。”顾判面上看不出有任何生气的表情,反而是以一种谆谆善诱的语气缓缓说了下去。 “所以狼岐你能对以往的同族保持一定的同情心,不想出卖它们,这些想法我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人是人他娘生的,狼是狼他娘生的,各自都有各自的血脉传承,也不是谁天生就想做本族的叛徒,更不愿挥刀向以往的族人,不过有时候只是形势所迫,环境所逼,为了苟活一条性命才不得已而为之,你说我说的对吗?” 他转头看了看满头大汗,浑身战栗的狼岐,不由得便更加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在那里抖个什么劲儿呢,说实话其实你也挺难的,不由得就会让人万分同情……” “像你们这样的叛出本族的生灵啊,若是生而为人,则被称之为人奸,那么在狼族的话,应该就是狼奸了吧……如果你一旦落入同族族众之手,以它们对你的恨意,动起手来会比对待战场上刀兵相见的敌人都更加冷酷,定然会遭受最为残酷的刑罚虐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狼岐听到此处早已经站立不住,双腿软缓缓跪伏了下去,额头触碰到顾判那沾满了血迹的脚尖,“回顾主人的话,狼岐已经大致嗅到了风暴金狼将的方向,随时都可以作为主人的猎犬,为主人追踪任何猎物……只要顾主人愿意,此生此世,小的都是主人的一条忠犬,无所他求,唯盼顾主人能保全小的这一条狗命。” 第425章 林间晚宴 “这不就结了吗?你能早些想清楚的话,还用得着我浪费时间啰嗦这么多?” 顾判缓缓收敛笑容,抬起靴子踩到了狼岐的头上,缓缓摩挲着他颈后粗硬细密的毛,悠悠叹了口气道,“又想要活命,又想要忠义,在有些极端的情况下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让你两头都占的好事?最大的可能便是两头都不占,左右都喊打,里外不是人……更何况你既然已经当了表子了,回头再想着洗白立牌坊,早已经是晚了啊。” 狼岐叩头如捣蒜,口中直叫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定当谨遵大人号令,不敢有一丝一毫之违背,只求大人能让小的活下这一条狗命!” “行了,我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对于你这样惜命的狗子来说呢,却是非常合适的道理,你将之牢牢记住便是……至于你会不会就此记恨于我,将来一朝奇遇实力强大之后,又会不会返过头来咬我,我同样毫不在意,并且还异常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来临。” 顾判一脚踹在狼岐身上,眼瞅着它化身灰色巨狼,低头嗅着地上的味道飞奔而去,便又跳到了那只白色纸鸾身上,晃悠悠再次腾空而起,不紧不慢地跟在了它的后面。 ………………………………………… 京城向北八十里,已经是空无人烟的真正荒野,不仅没有了围绕在城池周边的村落,甚至就连农田都不见踪迹,只有一片片的树林,和低矮的灌木存在。 就在其中一片密林之中,点着两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一群身材相貌粗豪的壮汉围着其中一堆火焰大口喝酒,大嘴吃肉,另外一堆篝火旁边却是围着五六个莺莺燕燕的漂亮女子,她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美丽,让男人看到后无法控制的美丽。 虽然她们也在拿着血淋淋的鲜肉在啃食,但纯粹从吃相来看,已经比那边的壮汉要文雅了很多。 在两堆篝火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大大小小被吃剩的骨头,从形状上看,分明就是一块块的人骨,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森森的白光。 两堆篝火中间的空地上,端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只是低着头一口接一口的从水袋里灌酒。 “风暴将军,自从吾等在京城郊外遭遇月色刀芒突袭,暂退至此后,你的亲卫前出查探情况已经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就算是爬,也该从南边爬回来了吧。” 女人群中,其中一个穿着打扮明显比旁人华美的女子抿了口酒水,轻声笑道。 “吾那亲卫队长办事一向小心谨慎,此次又只是前出去查探一下情况,没有让它接敌杀人的命令,所以绝不可能出现差错,我们安静等待就好。” 端坐在两堆篝火中央,沉默饮酒的中年男子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毫不在意地道。 问话的女子点了点头,吐出一块指骨后又淡淡笑道,“风暴将军,待到这次查探之后,贵部就能够真正定下决心,兵南下了吧。” 中年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面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了,吃就吃,喝就喝,不要把这里弄得太乱,以免一时不查显露了吾等的形迹,毕竟吾等此次南下是为了获取情报,而不是专门为了杀人吃肉而来。”中年男子深吸口气,持着酒袋的手微微一顿,“你们若想吃个痛快,就等完成任务回到草原之后再说。” 又饮了几口酒,他忽然抬头,死死盯住林间空地某个边缘角落的位置。 就在那处火光与黑暗交织之处,不知何时竟然就多出来一个人。 还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没甚出奇的男人。 他正沉默站在那里,手上还拎着一只圆滚滚的东西,看着他们在这里围着篝火喝酒吃肉。 他这个人…… 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此处的!? 他到底在这里已经站了多长的时间!? 啪嗒…… 中年男子手上的酒囊掉到了地上。 他缓缓起身,握住了立于脚边的那柄巨大的弯刀。 “你,到底是谁?”中年男子开口问道,声音冰冷,犹如北地雪山上的寒风。 原本还热闹的林间空地陡然间陷入到一片安静之中,十数道目光同时投注过去,气氛陡然变得压抑沉闷。 “本座久不履尘世,静极思动,便生了出来走走的念头,没想到刚一出来便大有收获,竟然让吾现了你们这群好玩的东西。” “你到底是谁?” “本座当年行走江湖,游历天下,马甲众多,名头甚大,不知道你到底想听哪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那个圆滚滚的东西丢了过来,正好落在了中年男人的脚边。 中年男子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目光落在了那个双眼圆睁,死不瞑目的头颅上面。 “你……竟然杀了吾的亲卫!?” 哗啦啦! 篝火堆旁所有男女都擎出了各式兵刃,对准了那个一半身体在明,另一半身体在暗的男子身上。 满脸刀疤的中年男子狞笑着,举起了那柄巨型弯刀,“既然已经如此,你的名号对吾而言便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从今夜开始,你就将会只剩下一个名号,那就是黄泉路上的死人!” “杀你之前也好叫你知道,吾乃狼王座下金狼将,名为风暴。” 顾判一步跨出,自光暗交接之处来到场间,目光从中年男子身上划过,又落在他身后一群男女身上,脸上倏然露出一丝感慨万分的笑容。 “今夜能够与诸位相见,我真的是,开心的很呐!” 轰! 两团原本还在静静燃烧的篝火陡然暴涨,颜色剧变,由淡黄陡然化作了夹杂着碧绿颜色的猩红。 下一刻,罡风呼啸,寒光闪烁,一柄大斧已经划破虚空重重砸落了下来。 轰! 密林之中仿佛突然间引爆了一颗大当量汽油凝固弹,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巨大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肆意扩张,所过之处将一切尽皆推平摧毁。。 中间还夹杂着混乱的怒吼、长嗷、尖叫以及痛呼之声。 没过太长时间,各种杂乱之声倏然收敛,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以及鬼哭般的风声在耳边回荡。 “你很厉害,出了吾的想象。”风暴狼将笔直站在焦黑一片的废墟中心,抬手捂住了额头上那巨大的汩汩流血的伤口,“若不是之前吾得到的城外五里的情报有误,刚刚靠近那座城池十里范围便被迫与血刀妖妃硬拼三下,此时怎么可能任由你如此嚣张放肆!?” 在他附近,散落着一地的骨肉碎屑,还有几头稍显完整的尸体,看上去就是体型不小的黑狼和灰狐。 第426章 拖延时间 “真的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畅快的感觉了……”顾判缓步从黑暗中走来,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焦糊味道,叹了口气道,“风暴弟弟,在面临死亡的情况下,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慌张,也没有任何害怕情绪?是觉得我不会杀你,还是隐藏有后续的支援?” “说句心里话,我希望是第二种可能,只是稍微想想,就期待的很啊。” “这位狼将大人,你必须要学会用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固步自封,刻舟求剑是不可取的愚蠢行为,更何况在某些情况下,还会有突变的情况出[悠悠读书 .uutxt.vip]现。” 风暴狼将看着缓缓靠近的顾判,面色蓦地阴沉下来,还有几分惊讶和疑惑。 因为在他眼中,顾判身上本就不多的伤口正在飞愈合,只是短短十几步距离的时间,竟然已经看不出受伤流血的样子。 更让他难过的是,一点猩红在顾判的脚底出现,无声无息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淡淡燃烧的火焰脚印,就如同催命的铁链,从无尽深渊之中哗啦啦蔓延到了他的面前。。 风暴狼将连退几步,忽然间四肢着地转身就跑,闪电般朝着更北方向的荒野逃去。 顾判盯着他逃窜的方向若有所思,并没有暴起直追将他斩落斧下,而是招出了白色纸鸾,不快不慢地从高空中缀在了风暴狼将的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一地面一高空,一路向北,不多时便已经狂飙出数十里距离。 嘭! 风暴狼将猛地停下脚步,站在一片冰封的湖泊前,回头看向了刚刚从纸鸾上跳下的顾判,随后目光上移,落在了依旧坐在纸鸾上的狼岐身上。 他眯起眼睛,眸子里凶光连连,“原来如此,吾刚刚一直有些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易便找到吾等的隐匿之处,原来竟然是有吾之族人背叛狼神,投到了你们这些两脚羊的麾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能说小狼岐在关键的关口,遵从它自己的内心,做出了它自己的选择。”顾判踏出一道道燃烧脚印,初时每个脚印都是红绿交织,待走到近前时,已经可以完美将双色分开,一道脚印猩红,一道碧绿。 他在距离风暴狼将二十步外停下,看着那片冰封湖泊道,“你怎么不跑了,难道这就是你为自己选择好的埋骨之地?” 风暴狼将之身形以肉眼可见的度膨胀壮大起来,“这里是吾为你精心选择的死地……” 嘭! 风暴狼将话音未落,顾判已经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便来到了风暴狼将的身后,狠狠一斧砸落。 咔嚓嚓! 犹如一道惊雷在湖畔炸开。 僵硬的冻土被破开一个巨大的凹坑,十几道喷泉汹涌喷出,直达半空。 “你的偷袭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风暴狼将稳稳站在大坑边缘,低头俯视着坑底的顾判,随手又扔掉了自己手上那几乎就要断成两截的巨型弯刀。 噗…… 顾判微微侧头,眼看着自己左肩爆开一道伤口,鲜血混合着泥水,将半边身体迅染红。 下一刻,他身上陡然出现一层细碎冰屑,并迅扩大,顷刻间就将十几道喷泉化作高耸的冰柱。 “这就是吾为你精心准备的杀招,吾既能配享风暴狼将之名,自然会有相应的实力。” 风暴狼将肃然道,“你的实力很强,在南境不应该是默默无闻之人,因此若不是还想着从你口中获取到关于南境的情报,吾刚才那一下就会取走你的性命。” “很不甘,很绝望?”风暴狼将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冰冷笑容,“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这层薄冰,你是不可能挣脱的。” 咔嚓…… 随着这声脆响,风暴狼将脸上的笑容陡然凝固。 咔嚓咔嚓! 寂静黑暗的荒野中,冰封镜面的小湖边,清脆的破裂声连成一片。 顾判伸手拂去头上碎裂的冰片,有些疑惑道:“刚刚那一下是你的真正实力?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的样子。” “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挣脱吾的玄冰束缚!?” 风暴狼将深吸口气,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说的是这些东西?”顾判捏起一块碎冰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吞入腹中,满足地呼出一口白雾。 “不就是吃了一口炒冰吗,也值得你如此激动?实话实说,你刚刚也看到了,我走路都在朝着地上喷火印出燃烧脚印,可见身体里面已经上火到了一种怎样的程度,遇到你这样子的人形自走冰箱,我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风暴狼将面色阴郁,几乎能滴下水来,“吾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直面玄冰之力而不受影响。” 顾判睁大眼睛,看风暴狼将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五行生克,流转不息,水能克火,火亦能克水,这样简单的天地运行之道,你身为北地草原的高官,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 风暴狼将脸上神色数变,慢慢从腰侧抽出一只尺许长,通体森森暗红的奇形匕。 “这是本将的一颗狼牙,自从吾将它打造成这柄兵刃后,迄今为止一共饮过九十七位草原人族武者的鲜血,杀掉的那些普通人更是不计其数,就连本来雪白的颜色都变成了暗红,你看到了吗,它很兴奋,因为又能够饱饮人之鲜血……” 顾判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听这位风暴狼将用并不熟练的大魏官话慢慢说着,介绍完了手上的那柄狼牙匕,又开始介绍他脚上穿着的三层牛皮靴,然后又转到了他脸上每一道刀疤的来历,经过了多少次血战后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饶有兴致地听着,不时还相当配合地捧捧场,让某些时候词穷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讲下去的风暴狼将,能够继续完成自己的故事。 高空纸鸾上的狼岐急的满头大汗,若不是这玩意飞得实在是太高,他当即就要从上面跳将下来,就算是把自己的头磕破,也要求千户老爷抓紧时间杀了那明显在拖延时间的金狼将,以免将自身陷入到未知的危险境地。 第427章 玄冰地狱 顾判和风暴狼将看起来详谈甚欢,狼岐焦急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是胆战心惊地继续等待下去。 狼岐想不通的是,下面的金狼将的意图已经这么明显了,为什么顾千户顾老爷竟然一副看不出来的样子,就那样任由对方在那里说个不停。 若是让对方后续的援手过来,对他们两个形成包围绞杀之势,万一里面再有非常厉害的高手,那他们又该怎么应对? 尤其是像他这样战斗力一般,逃命能力也一般的叛族之狼,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恐怕他的下场会凄惨到极点。 如是又过去了一刻钟时间,一直安静听着的顾判忽然开口,打断了风暴狼将。 “好了,你要等的后援已经到了,就别再挖空心思给我讲故事了,实话实说不打诳语,听你在这里逼逼叨叨真的很累,比打一架都累。” 一阵微风拂过。 “你倒是感知敏锐。”伴着一道冰冷的声音,一道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大坑另外一侧。 那人身体被一套晶莹剔透的冰甲所覆盖,只在隐秘部位以蓝色水晶遮挡,声音中性,面容中性,完全分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风暴见过寒涟使者。”风暴狼将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一个小小的人之武者都拿不下来,你们北地狼族的战斗力就这么低的吗,真是丢金狼王陛下的脸面呢,也让吾对两族的联盟事宜,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寒涟叹了口气,目光从顾判身上一扫而过,随后抬头看向了高空中正在迅远离的纸鸾,“哦?竟然有同类的存在,看来吾倒是有些错怪风暴狼将了。” 紧接着,寒涟又将目光转回风暴狼将身上,语气淡淡道,“随你一道出来的那些小冰狐呢,她们跑到哪里去了?” “回寒涟使者的话,她们都被他给杀掉了。” 寒涟猛地眯起眼睛,开口时声音冰冷得犹如呼啸而过的寒风,“你杀了吾之冰狐附庸,该当受冰封之刑而死。”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寒涟,忽然开口道:“你这家伙看着好生奇怪,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难不成,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 “还有,不久前我刚刚见过了一对寒号鸟兄弟,也是个制作冰糕的好手,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你找死!” 顾判没有等来回答,只是等来了一声愤怒尖啸。 下一刻,不远处冰封的湖面骤然炸开,化作数百上千冰晶长剑,朝着他密密麻麻攒刺过来。 轰! 一道混合着碧绿颜色的猩红火焰冲天而起,将顾判牢牢笼罩在内,随即无数冰晶长剑刺入火焰,猛然将湖畔之地尽皆化作一片犹如幻境的水汽蒸腾之地。 数十个呼吸后,所有冰剑尽数落下,将顾判原本所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泥水混合,又迅被白色覆盖的巨大深坑。 “寒涟使者果然厉害,只是用了一招便将那……” 风暴狼将的马屁并没能继续拍下去,他不得不住嘴,和寒涟一同看向了那处满是冰雪的深坑。 寒涟狭长的眼睛眯成细缝,死死盯住悄无声息出现在大坑一侧的顾判。 他看起来毫无损,就连身上的衣物都没有丝毫破损的痕迹。 “你竟然能完全躲过吾冰剑的攻击?” 顾判面上浮现出些许惊讶的神色,有些感慨地道,“那是因为你打偏了啊。” 寒涟微微皱眉,却又听到顾判继续说了下去。 “原以为我的精抗已经很低了,没想到见到你这位不男不女的家伙之后,我才现,没有最低,只有更低这句话的正确性。” 风暴狼将的身体一点点绷紧,他直到现在才突然现,事情展到现在,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他所以为的既定道路,开始在另外一条通向危机与死亡的道路上力狂奔。 不只是风暴狼将,就连寒涟也如临大敌望着不远处随随便便站在那里的顾判,随后面露痛苦的表情,双臂吃力地向上抬起,无数星沙般的冰屑飞在两手之间聚集,数个呼吸间便凝聚而成了一柄巨大的冰之战斧。 顾判默默看着这一切,直到那柄战斧完全成型,才接着开口说道,“我再问你一遍,也算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不久前我刚刚见过了一对长着翅膀的鸟人,它们自称是寒号兄弟,同样擅长冰冻制冷,你和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吾并不知道什么长着翅膀的寒号兄弟,吾只知道,你即将跟随吾一同前往,前往那梦境般美丽的玄冰地狱!” 寒涟一言既出,风暴狼将顿时面色大变,不管不顾便朝着远离的方向开始狂奔逃窜。 顾判眯起眼睛,一步跨出,包裹在重重烈焰中的大斧猛然砸落。 咔嚓! 咔嚓咔嚓! 一层又一层的冰晶自寒涟的体内开始向外蔓延,无数冰晶尖刺从地下升起,每一根都有数丈高,顷刻之间便形成了一片晶莹剔透的荆棘森林,将湖畔的一切尽皆包裹在内。 轰! 又是一声巨响,随着寒涟艰难抬起双手,其身后的冰封湖泊遽然炸开,一尊直径数十丈的巨大冰块自湖内飞至高空,而后开始旋转加,呼啸着朝冰刺荆棘林砸落下来。 就如同一颗流星坠地。 巨型冰块还未真正落地,庞大的风压与暴雪已经将地上的冰柱吹倒折断,引了巨大的震动与混乱。 嘭! 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响声爆开,还在疯狂逃窜风暴狼将猛地捂住胸口,惊骇莫名转头看去。 “这是……” “这是什么!?” 他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刚刚看到两柄大斧在虚空中对撞到一处,下一刻视线便完全被突然出现的一片猩红所占据。 一朵颜色鲜红的小型蘑菇云在湖畔冉冉升起。 下一刻漫天冰屑洒落,不论是密密麻麻的冰刺荆棘,还是那块从天而降的玄冰流星,都在轰然爆的火焰中化为大雨,倾盆落下。 浓郁的水蒸气中,寒涟面色终于大变,刹那间包裹身体的冰甲顿时破碎大半,露出下面白皙的躯体。 “你,你竟然……”她张口欲言,却见到头顶上又是一道包裹在重重火焰中的寒光猛然砸落,只能是鼓起全身力量,再次硬顶而上。。 轰! 红绿混杂的火焰交织纠缠,犹如一道斑斓火柱冲天而起。 一座小型冰山凭空耸立,在重重寒冰包裹之中,最深处是紧闭双眼,双手掐住一道印诀的寒涟。 斑斓火柱灼烧在冰面上,顿时弥漫出大面积白色雾气。 小型冰山以肉眼可见的度融化缩小着。 咔嚓! 一柄大斧重重落在冰山表面,随后破开层层防护继续向下,毫不留情落在了寒涟那修长纤细的脖颈之上。 第428章 警觉 轰然一声巨响,大斧挟裹着重重火焰遽然砸落,冲破了层层冰层的防御和束缚,最终以无可阻挡的气势落在了寒涟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之上。 寒涟睁开眼睛,表情绝望,咳出一口湛蓝色的鲜血,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惊愕表情。 它似乎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这已经是它最后一个表情。 下一刻,寒涟两眼圆睁,似乎还不敢相信目前正在生的一切,头颅蹭地飞起老高,又骨碌碌滚出老远,最终噗通一声落入了暗流涌动的湖水之中。 “咕咚!” 风暴狼将不得不停下逃命的脚步,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前方的身影,艰难地吞咽一口唾液,“你,你知不知道杀的是谁?” “自己死到临头,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闲事?”顾判一点点收拢体内向外喷薄的火焰,缓缓朝着风暴狼将走去。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火焰脚印。 风暴狼将惨笑道:“你不要得意,金狼王陛下之闭关即将结束,当陛下破关而出之日起,便是吾族大军南下之时,到了那个时候,我很想知道,你就算是再厉害,又该如何阻挡吾族数十万精锐狼骑的大军围剿掩杀。” 顾判此时已经走到了近前,抡起手臂便是一掌挥出。 嘭! 焦黑的地面上再次绽开一朵血腥的花朵。 片刻后,风暴狼将艰难爬起,噗地突出一大把夹杂在鲜血中的牙齿,大口喘息着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 “我在等待,十分想见一下那尊金色巨狼的虚影,也想听一听它那如泣如诉的婉转低嚎。”顾判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是用打野刀砍死寒涟之后,生命值再次加强后自然而然的反应。 风暴狼将沉默不语,若是能够再次借助那道力量,它怎么可能还会落魄至此? 顾判观察着它的表情,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几分,他低头凝视着指尖那一朵散着朦胧光芒的火焰,语气平静道,“鲜血浸泡大地,终将开出黑暗的邪恶之花,是以本座并非是嗜血好杀之人,更何况今夜死去的生命已经太多,吾也不想再在斧下添一无辜亡魂。” “如果你能认真回答本座几个问题的话,我便会放你离去,告知你那金狼王陛下,让它最好还是熄了兴兵南下的念头,不然当鲜血染红北地草原,无数生灵涂炭,亦非吾之所愿耳。” “你想问什么!?”风暴狼将蓦地瞪大眼睛。 “风暴将军,你的腿在颤抖,想必站着一定很辛苦吧,不如我们对坐详谈,也好让你能够得到充分的放松休息。” 顾判却并没有直接开口问,而是一直低头凝视着自己指尖上那朵在寒风中纹丝不动的火焰,空着的另一只手对风暴狼将做出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风暴狼将呆呆看着那朵猩红中夹杂着碧绿的火焰,依稀间却又仿佛见到了一张狰狞鬼面在火焰上方盘旋不去,不知不觉间就听从顾判的安排,乖乖坐了下去。 而且还化作了一头黑色巨狼,以猫犬科动物特有的姿势蹲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第一个问题,金狼王闭关,其所为何故?” 顾判轻轻摇动着手指,火焰随之而动,在漆黑的夜空下划出一道迷蒙的轨迹,也将自己的面孔映照得分外狰狞,格外恐怖。 风暴狼将的视线追随着那道火焰轨迹不停移动,闻言呆滞回道,“据说陛下在与草原金帐大祭司交手中身负重伤,又多有感悟,便借此时机疗伤消化。” “第二个问题,那不男不女,不雌不雄的寒涟,又是何来路?” “寒涟乃是北地向北冰封之地的冰魄一族生灵,有意与吾族结成联盟,共同南下,图谋万里沃野之土地。” “第三个问题,汝等草原狼族,如今共有披甲战士多少数目,后备战力如何,族中高手又有几何?” “吾族披甲战士两万有余,但如今吾族已然安全占据丰茂水草之地,只需要静待到春夏交接之时,族中便可多出将近二十万幼生族众,从中甄别挑选之后,五万狼骑大军可期……至于族中高手,自金狼王陛下以下,还有八部族长,大小萨满、统军大将近百,尽皆是不可力敌之悍勇战士……” 听闻此言,顾判面色猛地变化,久久沉默不语。 “第四个问题,在北地之上,汝等狼族可有信奉之神祗圣灵?” “吾族秉承金狼神之意志而来,狼王陛下乃是狼神在世间行走,代行狼神之权,此次吾族横扫草原金帐,便是狼神降下化身,助狼王陛下击败金帐大祭祀以千人血祭召唤之大奈飞天邪灵……” 顾判与风暴狼将,一站一坐,一问一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最后倏然间一道寒光划破虚空,将踞坐于地的风暴狼将斩成两半。 顾判低头注视着滴滴答答向下淌血的双刃战斧,心神不由自主飞向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还记得当初他与狼岐在大魏皇宫内初见时,便曾询问过如今的草原狼族实力如何,狼岐的回答便是据狼族某位大将军所言,狼王麾下已经展到狼族披甲骑士共计二十万,各个都有战狼骑乘,可横扫天下一切胆敢反抗之敌。 他犹记得当时人在蒙古,刚下航母,对狼岐的这一说法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番,但直到现在,再回过头来细思一下,忽然间便有一股寒意自心底渐渐泛起,不由自主就有些推翻了自己之前所做的判断。 草原金狼一族如今的确是没有二十万披甲狼骑,从这已经丧命于打野刀下的风暴狼将口中得到的数据甚至只有两万,是二十万的十分之一而已。 但是…… 但是刚刚风暴狼将说的一句话却陡然间引起了他的极大警觉,也找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错误,这也是他生而为人的固有思维束缚,被知见障所迷惑的地方。 那就是,这些畜生的生育方式,和人真的是有极大的不同的。 第429章 生死存亡 狼岐在远处瑟缩着,不敢靠近过来。 它真正害怕的并不是寒涟那无头的尸体,也不是被一斧劈成两片的风暴狼将,而是一动不动默默站在血肉碎骨与寒冰碎片之间的千户老爷,从他身上散出来的杀意气息,任凭它有厚厚的毛护体,也不由自主感觉到身体内外一片冰凉。 顾判就像是一尊雕塑般,一动不动矗立在寒冬深夜之中,任由凛冽北风将自己的衣衫吹拂得猎猎作响。 许久之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思绪转回到他在上一个时空所看到的知识,那便是人之所以能够成为地球之主宰,数十万年以来傲立于地球生命金字塔的最顶端,绝不是因为人类的生育能力强悍而达成,也不是因为他们自带着锋利的牙齿和爪牙。 而是因为智慧的成型,工具的使用,才将他们与其他野生动物真正区别开来,被其他物种冠以恐怖直立猿的称号。 尤其是长矛和火的使用,才造成了地球四十亿年展以来生命进化历程中未有之剧变。 可以说,智人是地球有史以来最强势最具统治力的物种,没有之一,在非洲还好,野兽们和各种人种相处几百万年,都知道站着走的大猴子不好惹知道躲的远远的,但即便如此,这些没有衍生出灵智的野兽,在智人投矛的远程攻击,与放火的魔法攻击面前也远算不上安全。 从六万年前智人走出非洲开始,所到之处大型动物纷纷灭绝,而且是天灾级整科整目的那种灭绝,只有智人猎杀乃至灭绝其他野兽,没有野兽能经常性的威胁智人。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人具备越来越灵动的智慧,以及对工具创造式展使用的基础之上,这是人能够站在如今种族进化最顶端的根本原因。 但转回到如今正在剧变的天地,人族最为强大的,能区别于其他种群的最根本的依仗,也就是智慧以及对于工具的使用和改进,在此方天地下已经不能对其他智慧物种形成绝对性的力量压制。 所以说,当非人种族与人族之间那道最为巨大的天堑被一点点填平之后,其他原本不能成为决定性因素的条件,却反而成为了人族继续傲视天地、立于食物链顶端的最大障碍。 顾判竭力调动记忆,再揪住狼岐追问许久,终于弄清楚,北地草原狼族的孕期大致是两个月左右,基本上都是在冬季将去,春日将来之际交配受孕,正好便可以在春风熏然、夏日未到之际生产,而幼狼两周后睁眼,五周后断奶,八周后被带到狼群聚集处,开始接受各种生存技能的训练。 更重要的是,它们一胎所生出的幼狼,少则三五只,多则十几只,和人族的生育水平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东西。 就算是刨去因为衍生灵智,力量增强后对生育的影响,按照刚才风暴狼将所言,待到夏日炎炎之时,北地草原便可多出将近二十万幼生狼族,从中甄别挑选之后,五万狼骑大军可期…… 这就是在草原上占据了统治阶层之后,不缺食物、没有天敌的状态下,可以预想到的狼族扩张的恐怖度。 若是一直任由它们如此扩展下去,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可以想象草原上的狼族势力将会疾庞大到何等恐怖的程度,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将北地草原上所有的牛马羊人都加起来,又有多少肉可以去满足它们的口粮消耗? 所以说,站在金狼王的位置上去考虑,它在刚刚击败草原金帐王庭,纵然自身损失颇重,需要继续休养恢复的情况下,便已经将那双碧绿的眼睛瞄向了南方实力强盛的大魏,绝对称得上是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的思维方式。 它这是要提前用自己的爪牙,为一张张需要吃饭的嘴去筹划布局,提前做好争夺肉食的准备,而且不管是什么肉,它们都要! 也许根本不用等到将草原上的可食之肉吃到入不敷出,它们就绝对会兵大举南下,在大魏朝的国境内来开辟新的牧场,圈养新的食物。 有这样一个头狼,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狼族之幸,但绝对是大魏万民之不幸…… 如此的话,现在已经不是要怎么等待防御北地草原的进攻了,而是必须要打破魏廷上下一直以来形成的和北地草原王庭交战数十年之后,所形成的固有思维,而要以一个破釜沉舟的心态去主动进攻,不能给对方任何喘息之机。 这场战争,虽然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但失败的后果却并不是丧师辱国、割地赔款,而是彻底失去生存权,亡国灭种,要么是群狼肆虐中原,以人为粮,要么是大军北上,以必死之意志犁庭扫穴、连根拔起,不留活种。 真正比拼的,就要看谁更强、更狠、更持久。 具体到魏朝国内任何一个个体上面,同样事关生死存亡,失败是不能失败的,败了的唯二结局便是当场被吃,或者是被当成两脚羊圈养起来,过一段时间再被吃掉。 家有内患,外有强敌…… 这就是大魏朝廷目前所面临的艰难境况,而且他们没有选择,不管是攘外必先安内,还是先破外敌再平内境,都不可取,只能是硬着头皮去双管齐下,吃这一锅可能会吃死人的夹生饭。 顾判将不留一丝血迹的斧头收好,缓缓朝着湖畔走去,在他身后,狼岐畏畏尾紧紧跟随,根本就不知道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平静至极的千户老爷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至于到底该用怎样的战法去面对北地即将迅扩张强大起来的草原狼族,他纵然结合上一个时空各封建王朝对阵游牧民族的历史,再思虑许久,都没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所想到的唯有不计代价,刨地掘根而已。 真正说起来,那就是要不惜任何代价、不计任何成本,不看战果、不问得失,只有一个打字,以自身最强之精锐不断地打,不停地打,以亡族灭种的架势去打,一直不停,而且要专挑冬去春来,草原复苏的时机去打。 在给自己放血的同时,也要流尽对方之血,对敌方的仁慈,就是对自身最大的残忍。 这不仅仅封建农耕政权与草原游牧政权之间的对抗与战争,更是人族与非人族之间关于生存权和展权的争夺,本就说不上对错,也没有什么正义邪恶可讲,双方各自有各自的屁/股,坐在完全不同的位置,最终所能比较的,还是只有看谁的道理更大,更硬,更强而已。 …………………………………… ps:求订阅,求支持,谢谢大家了。 第430章 杀气腾腾 冬天是万物消歇的日子,尤其是草原上,若是大雪降下,温度骤降,一切便都被压缩到了极限,只有等到开了春,万物复苏,不管是草原上原本的金帐之人,还是狼族,抑或是牛羊动物都要尽可能在春天刚刚到来时完成交配和生育,将自己的血脉传递下去。 所以,如果决定提前开打,就绝对不能再像之前和草原金帐作战那样,要么龟缩防守,要么一路深入草原寻敌决战的打法,如此就算是能够一战歼灭上万狼骑,若是不把它们的根掐断,等到一两年之后,凭借着它们远人类的生育能力,比人类更大概率的变异能力,以及自头狼向下恐怖的服从性,恐怕很快将一切就又拉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从最顶尖战力,还是从基础士卒比起来,大魏恐怕都不占上风。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在他看来,要想彻底把草原狼族从这个天地间抹去,至少是让其不能成为大患之气候,那就只能用对敌方残忍血腥,对自己同样残忍血腥的方式去战斗。 趁着目前它们刚刚大战结束,最为虚弱的时候,集结大魏北部边关最为精锐的战士,配以具备凡力量的高手,抱以必死之决心,在草原上一贯的生产繁殖时节,多路出击,深入草原,不以决战为目的,而是去杀尽一切易杀之生灵,不管是牛羊狼族,还是金帐之人,只要找到了,只要能杀,那就一扫而光。 因为每到春季,草原上的狼牛马羊人便交配完了,怀胎了,要生产了,就趁其病,要其命,断其根。 从单个生命的角度来说,这很难受,因为雌性在怀孕期间,尤其是怀胎将要生产的时候是不能经受剧烈颠簸奔跑的,包括牛马羊也一样,一旦遭遇到突袭绞杀,就算是能够奔逃,那也悲惨痛苦到了极点,很大的可能便是一尸两命,一个不留。 不过,对于两个完全不同族类之间的生存之争面前,越是痛苦,就越要做,越是残忍,就越要加倍,也唯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给对方放血,达到削弱甚至是灭亡狼族的目的。 但是,这样不计代价的放血消耗,对于稳坐于大魏朝堂之上的诸位贵人们,真的能够下定决心负担得起吗? 顾判面色沉凝,端坐于纸鸾之上,直到回到京城之内,狼岐都不敢说上一句话,甚至连动上一动都怕搅扰到千户老爷,将它从高空中直接丢弃下去,摔成一团烂泥。 唰…… 白色的纸鸾收敛翅膀,缓缓在业罗园的院内落了下来。 顾判面无表情从上面跳下,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直接掀开被子睡了过去。 狼岐深一脚浅一脚出了院门,迎面便碰到了悄无声息飘落下来的灵引。 “顾主人这是怎么了,看着一副生人勿近,杀气腾腾的样子?” 灵引也是心有余悸的模样,因此才在顾判刚刚回归时躲到了一旁,直到现在才敢现身出来询问狼岐。 狼岐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有些迟疑地说道,“老爷坐着鸾驾出城向北,而后一口气击杀了金狼、冰狐二十余部众,再丝毫不停追到一片冰水湖畔,杀掉了胆敢向他出手的冰魄族人,然后就突然间变成了这样,小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怎样的原因。” “只是出去了不过半夜时间,竟然便杀了这么多吗?”灵引倒抽一口凉气,沉默许久后直接转身离开,“珞妃娘娘命我等待顾主人返回,并向顾主人询问出城后的情况向她禀报,看如今的样子,我是不敢去触顾主人的霉头,还是等到珞妃娘娘自己来找他问话吧。” 狼岐同样一缩脖子,讷讷道,“若是灵引姑娘没有其他事情,那小的便回自己的狗窝了,如今老爷脾性大作,小的也不敢上前,还望灵引姑娘见谅。” “去吧去吧,别说是你,就算是我啊,这种情况也不敢靠前一步。”灵引活灵活现幽幽叹息着,直接转身朝着来路走去,直到走出很远之后,才再次回转身体,看着那漆黑一片的院落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道,“这种气势,实在是太可怕了,即便是计喉圣君,姽婳大人,在怒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 第二天清晨,珞羽接到消息,已经在太阳初升之时来到了业罗园之中。 当她推开那扇半掩的院门时,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院内石桌前就着咸菜喝粥吃饼的顾判。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生,这么看来你不是挺正常的吗?” 她面露笑容,款款在他对面坐了,回头对着身后的侍女道,“还有饭没有,我一大早便着急忙慌赶了过来,连早膳都没来得及吃呢。” “珞妃娘娘请稍候片刻,奴婢这就吩咐他们传膳。” 顾判将咸菜倒在最后一张大饼上面,卷了几下后拿起咬了一大口,“我还没吃饱,让他们多做一些送来。” 半刻钟后,院子石桌上又被摆满了各色小菜,以及各种粥饭主食,供两人享用。 珞羽慢慢吃了一阵,打破沉默道,“昨夜我还没有交代完整,你就着急上火地出城去了,下半夜回来据说又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怎么着,是被人给打败收拾了么?” 顾判填了满满一嘴大饼夹肉,根本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将所有食物嚼碎咽下后,才放下碗筷,缓缓摇了摇头道,“以我现在的实力,想要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稳稳吃定了我,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他停顿一下,直视着她接着道,“你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妨就在这里陪我半日,也好能跟我研究探讨一下,面临当今稍不注意就会急转直下的情况,到底该如何处置……” 珞羽慢慢喝着一碗白粥,闻言不由得疑惑道,“你所说的当今之情况,到底是何种情况……如今我已经将你说的包括穆右相府邸在内的所有可疑人物、地点全部暗中监控起来,寻找更多的线索,直到现在一切都还很是平静,并没有任何异常出现。” 第431章 此乃大忌 面对着珞羽的疑惑,顾判缓缓摇了摇头,“我今天和你说的东西,与京城郊外生的异闻事件并没有太大关系,至少从现在来看,这两件事情还没有结合在一起的证据。” 珞羽沉默思索片刻,忽然面色微变道,“你所说的情势即将急转直下,难道指的是北地草原那边?” “昨夜你出去一趟,是有了什么特别的现吗,那些草原狼族,莫非是大军集结,已经准备南下了?”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道,“按照我所得到的信息去分析判断,它们从今年冬天一直到明年冬天,至少一年到两年时间内,应该都不会大规模兵南下。” 珞羽微微皱眉,正在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便听到他又接着说了下去,语气冰冷沉凝,“但是,至多两三年之后,待到北地狼族休养生息完毕,甚至是狼满为患之时,金狼王必定大举南侵,而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大魏必将成为一片生灵涂炭之血海,此为亡国灭种之患,不可不防,因此不得不在事态还未失控之前,提前以最为残酷的拼命方法去做出应对。” “还有一点需要叫珞娘娘知晓,北地密探信中所言确实不虚,那便是在金狼王之上,或许真的还有名为狼神之出界限的存在,而且在金狼王与草原金帐大祭司的战斗中显露灵迹,借助其力量击破了金帐大祭司血祭召唤而来的大奈非天,这一点更是需要我们提前注意,提前谋划。” “狼神……我自从得到密信后,便在业罗秘典残篇中查找到了疑似的相关记载,不过只是被冠以狼妖的只言片语,不知道是不是能和所谓的狼神对应的上……此事容我回去细细思索,如今我最想知道的还是,你口中所言之亡国灭种之患,还有那最为残酷血腥的拼命方法,能否可以详细给我解释一下。” 她放下碗筷,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却并没有喝,安安静静等待着顾判继续说了下去。 顾判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道,“我所说之亡国灭种,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在狼的眼中,不管什么人,先都是肉。” ………………………………………… 午后的暖阳自天上斜射下来,将整座皇宫都映照出一片金灿灿的美丽颜色。 许徵元缓缓在御花园中随意走着,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必定有一人随侍在身侧的珞羽或者白公公,也都没有像往常那般呆在他的旁边,只有他自己在那里慢慢踱步。 “臣妾见过陛下……” 许徵元从沉思中猛地惊醒过来,面上闪过一丝不豫的表情,口中淡淡道,“是苓爱妃啊。” 他只是说了几个字便再次闭口不谈,继续一个人沿着小路朝前走去。 苓妃愣了一愣,却还是慢慢跟在了他的身后,心中不停琢磨着为什么今天的陛下看上去会如此的疲惫,还有一点点的愤懑? 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向前一路走到通向外面的园门时,许徵元才突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开始聚集起大片云朵的天空,淡淡说道,“你身为后宫妃嫔,就不要去太过插手外面的事情,此乃大忌。” 她微微一愣,随即跪伏在地,口中低泣道,“臣妾有些不明白,陛下如此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日顾千户入宫觐见时,似乎与你生出了小小的嫌隙,朕当时便对他说,这些都是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他任由苓妃跪在地上,依旧抬头仰望着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叹了口气道,“你必须明白,朕这句话不仅是在安在外办差臣子的心,更是在对你进行提醒。” “但是,你却对朕所说出的话置若罔闻,不仅将此事放在了心上,甚至还动手去做了些什么。” 苓妃低声哭泣,紧紧咬住下唇,“臣妾回陛下的话,那千户顾判恃宠而骄,不仅欺辱了臣妾,还在城中随意打人,那日甚至在酒楼打了皇后娘娘的弟弟,眼中根本就没有……” 许徵元忽然低下头来,语气幽幽道,“苓妃啊,他不过是忘记了向你下跪行礼,这就叫欺辱了么,还有其他那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来回回在朕的宫闱之中,乱嚼舌头呢?” “陛下……” 许徵沉默不语,倏然屈指一弹,将从旁边树上飞落下来的一片枯叶从正中划分成两片,又看着它们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飘去,直至它们缓缓落到地上之后才叹了口气道,“苓妃,你要明白,朕金口玉言说过,那是芝麻粒大小的事情,不要太过放在心上,你就必须将其当成芝麻粒大小的事情,而且真的不能放在心上……” “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朕还要你何用?如果你连朕明明白白说出口的话都不去听,不给朕留一点脸面,朕又何须顾忌你的脸面?” “朕刚刚见了紫月公主,她有一句话甚得朕心,那就是做人要知进退,明事理,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好好想想罢!” 直到许徵元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花园之中,苓妃还垂头跪在那里,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她不明白,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缇骑千户,竟然会如此的难以对付,原本想着利用苏皇后那个傻弟弟的事情去做些文章,结果却平白无故在皇后那里吃了一顿让她难以接受的挂落。 然后还未等她缓过神来,便又被皇帝陛下如此冷言厉色训斥了一番,直让她如置冰窖,浑身上下从梢到脚跟无一处不凉,无一处不冷。 许徵元根本就没有去管跪坐在地上的苓贵妃,他大步出了御花园,漫无目的地在内宫之中走着,直到最后忽然现自己又下意识地来到了珞妃所居的殿前。 他径直进了门,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香茗喝了一口,“珞贵妃呢,没在吗?” “奴婢回禀陛下,贵妃娘娘刚刚出去不久,应该是去了皇后娘娘那里。” “哦,没事,你们都退下吧,朕一个人在这里休息一下,安静一下。” 许徵元慢慢喝着茶,思绪不由得再次回到中午时分,他和珞羽之间的一番交谈上来。 北地草原,狼族南下,以人为食,亡国灭种…… 一连串的念头在他的心中回荡,直到日头西斜,他口渴至极,下意识地喝了一口已经冰凉的茶汤,才蓦地回过神来。 “白公公……” “陛下,老奴一直都在这里。” “传旨珞妃,明年春暖花开之时,朕要异闻司连同金节卫,配合边镇精锐,北伐草原!” “老奴记下了。” “摆驾勤政殿,吩咐御膳房将晚膳弄得丰盛一些,朕要一醉方休!” “老奴遵旨!” 第432章 一点碧绿 黑暗寂静的房间之中,顾判将那部《言灵七情法》合上,闭目陷入沉思。 许久后,他暗暗叹了口气,起身在房间里快步转着圈子,陷入到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烦躁情绪之中。 这《言灵七情法》里面所讲的内容,他大概算是看明白了,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却又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回事儿,想要达到知行合一、实践检验真理的高度,又何其难也。 可是这个问题一直悬而未决话,他是真的有点儿不太托底,不知道自家什么时候便会狂性大,将身边人杀他一个人头滚滚,鲜血遍地…… 毕竟这个玩意带来的后患要比还留存在他身上的春香粉毒严重很多,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控制不住春香粉毒爆,那就大不了找个差不多能看过眼的女子去和谐一番,一个不行就找两个,人类不行还能考虑一下异类,也许来上一个大被同眠就能暂时解决问题。 但是碧火这玩意一旦爆,那便是自带天煞孤星debuff,谁跟他走得近谁遭殃丢命,这谁能扛得住啊……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碧绿火焰竟然像是完全融入到了烈焰掌红炎之中,能随着红炎的修行而展壮大,根本不存在将其用尽后便自然而然消失的情况…… “无法将言灵七情法运用于当前情况的最根本原因,还在于这东西说的是玄之又玄,不能准确把握到所谓的灵意、真灵等等,不像是天地无极和业火红莲那般,有着可以实实在在感知的载体……” “所以说,我就不是这种可以走心性流道路的人呐。” “载体,对,载体……” 顾判脚步猛地一停,指尖再次燃起淡淡红炎,随后无数纷繁复杂的红绿双色线条自火焰之中向上飞舞,迅编织成了一张无声冷笑的鬼面。 “索性这碧火也是针对生灵的神魂思维而存在的东西,那为什么不直接就将它当做是言灵七情法书中所说的灵意呢,这样就有了我所熟悉的载体,至于其他诸多牵扯到了本体真灵的说法,好似燃烧鬼面加上抽象线条便能够和我的本体神魂产生互动……” “爱了爱了,至于能不能成功,先搞了再说,大不了全部推翻重头再来!” 一张完全由红炎丝线组成的鬼面静静绽放在虚空之中。 这是他借鉴将天地无极与红莲业火分开的方法经验,又努力了不知道多少次后,才终于做到了能够短暂地将红炎碧火进行分离。 顾判面无表情与之对视,随后嘴巴微张将其吸入口中,而后又一点点呼出,再次在虚空中制造出一模一样的燃烧鬼面。 不过这一次和之前有些不同的是,它从一个平面开始在三维上有了厚度,并且在一呼一吸中不断地向着一个球形丰满完善。 接下来,他眼中红炎凝聚,小心翼翼引导着一道碧绿颜色的丝线,让其按照言灵七情法中记录的线路开始了在燃烧鬼面,不,其实应该叫做燃烧头颅之中的第一次运行。 这是一项非常依靠感觉的工作,他必须时刻关注自己与燃烧鬼面之间的精神联系,根据最微小的情绪感知变化而调整碧绿丝线的运行,同时还要分出不小的精力去控制红绿两种力量持续性分离,不让它们在瞬间又紧紧团结在一起,就像是公狗母狗那般,无论如何都很难分开。 前期一切都非常顺利,但顾判一直不敢放开手脚大干快上,因为往后就要逐渐牵扯到那些让他相当烦躁的,玄之又玄的各种操作上来,稍有失误的话可能就会是前功尽弃的结果。 不出意外的,第一次尝试,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全部都以失败而告终。 顾判噗地喷出一口灼热的鲜血,挥手驱散了眼前那已经濒临崩散的燃烧鬼面,将看一眼就让人烦闷欲呕的复杂线条同时驱散,闭上眼睛大口喘息着。 太累了…… 这种精神上疲惫欲死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还要比单纯的体力消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休息一段时间后,他又开始了又一次的尝试,当然很快就又以失败而告终,不过,这一次再遇成功它娘,却诡异地让他看到了一丝破壁而出的曙光。 轰! 又是一张燃烧鬼面悬停在虚空之中,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鬼面已经完全化为了球形,真真正正变成了一尊燃烧鬼/头。 紧接着,燃烧鬼/头缓缓移动,将他的脑袋恰恰好好包裹了进去,控制着碧绿丝线旋转飞舞,连接在头颅七窍与鬼/头相应位置上,并且还在其控制下缓缓调整着位置。 房间内寂静无声,只有红炎碧火在安静燃烧,将漆黑的屋子映照出一片红绿交加的诡谲颜色。 如此一直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被燃烧鬼/头包裹着脑袋的顾判缓缓睁开了双眼,将最后七窍中唯一没有联通的眼睛与碧绿丝线连接在了一起,真真正正形成了一条完全闭合的回路。 最终一切都安静平和了下来。 道路已经大致走通了,那么,接下来的展便是水到渠成的大踏步跨越式展。 和此方天地的天才修者比起来,可以称得上是加点堆积的不要脸展方式。 顾判屏息凝神,很有些心痛地将刚刚获得经验值中的五分之一总量尽数投注了进去。 轰! 红炎暴涨,绿色丝绦,围绕着他的头颅熊熊燃烧。 他缓缓走出几步,对着桌上的铜镜仔细观察着自己现在的造型,片刻后不由得低低笑出声来,“搞着搞着竟然搞了个头套出来,乍一看起来就像是死灵骑士的造型……但是,咱头顶上多出来的那一点碧绿又是个什么鬼玩意,真当老子没脾气,拿你王八蛋这点儿绿火没办法吗?” 红炎鬼/头依旧在静静燃烧,被被其包裹在内的顾判却了狠,直接开始了第二阶段的推演。 直至第二天的太阳高高升起,顾判面容枯槁,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毫不保留将剩余的所有经验值全部都投注了进去。 .................................. 求订阅,求支持。 第433章 三驾马车 当顾判再次找到可以可以走通的道路,不管不顾将全部经验值被投注进去之后,燃烧着的鬼/头终于再次生了质的变化。 所以说到了现在,顾判终于能够直视自己“死灵骑士”的造型,因为头顶正中的一片碧绿已经消失不见,所有的碧绿颜色都被集中到了双眼的位置。 “这绿油油的眼睛看起来好像有些阴森诡秘,甚至是惊悚恐怖的样子,但无论如何总好过头顶那一片的绿油油……” 针对碧火的第一阶段改造工程算是基本上已经完工,但脑袋上套着的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处,他心里一点儿底数都没有,而且还有些肉痛。 毕竟他浪费了几乎全部的经验值弄出来这么一个玩意,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处,如果对缓解自身出现状况完全无用的话,倒还不如将引元焠体法给再魔改一层,朝着打造绝对防御、抗揍肉身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 至于当前组成他实力根基的三驾马车中的其他两驾,不论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还是业火红莲烈焰掌,现在都不是提升的最佳时机。 天地无极是因为沿着现有的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在接触到石碑获取更进一步的理论深造之前,他完全不敢妄动,以免引起毫无征兆的崩坏局面。 而烈焰掌红炎则和诛神剑碧火紧密勾连在了一起,提升烈焰掌就会将无法置于掌控之中的碧火一并提升,他截止到目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便是想方设法去消除,至少是减轻碧火对自身精神意识的影响,然后才能放心大胆提升烈焰掌的威力。 轰! 红炎与碧火相互交织,纠缠,最后却倏然分开,其一组成了颜色猩红的燃烧鬼/头,其二则尽数集中到了鬼/头的双眼位置,在那两只空洞之内点亮了两团碧绿火焰。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他忽然有些惊讶地现,自己清晰感知到了正有人朝着他所居的院落走来,而且个个脚步轻盈,不出意外就是四到五个女子。 “穿上了这个火头套之后,感知距离比以往至少增加了一倍以上,感知敏锐程度也大幅度增加,或许这就是自家研出来燃烧鬼/头的用处之一?” 他一边细细感知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几人,心中忽然间就是一动,顿时就陷入到另外一个相当纠结愁人的问题上来。 燃烧的……鬼/头!? 神特么的鬼/头! 好歹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了,他怎么就如此的没有文化,给自己新研出来的法门起了那样一个尴尬的名头出来? 吱呀…… 当远处的院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顾判已经知道了进来的就是珞羽和雪山剑派的四位女弟子,不过他并没有出门迎接的任何想法,而是深深纠结于该给自家这新研出来的东西换一个什么名字。 鬼/头这个词的谐音,可是相当的有歧义啊…… 他乃是堂堂大魏缇骑千户,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先生,若是将来御使此法与强敌对阵,张口便会言道,兀那泼厮,吃俺一记鬼/头? 若对方是个雌性便罢了,这句话喊出来也行还能扰乱其心神,假如对面是个公的,甚至是不公不母的,光是想想就要击穿了他的道德底线…… 那么,就叫燃烧鬼? 抑或是燃烧鬼颅? 但是怎么听着都有些不太爽利的样子。 当敲门声轻轻响起的那一刻,他终于决定下来,还是就叫原本的燃烧鬼面就好,无非是一个名称而已,只要这法门自身足够厉害,就算是叫做燃烧鬼屎,恐怕都会有无以计数的人想要凑上前来舔上一舔,吃上一口。 “进来……” 当珞羽推门而入的前一刻,包裹在顾判头颅外的燃烧鬼面如烟尘般迅变幻,闪电般收入到了他的双眸之中,在其深处形成了一张红面绿瞳的火焰形状。 “顾……”珞羽猛地停了下来,一只脚在门内,另外一只脚还在门外,怔怔看着他,面色变幻不定,右手已经紧紧握住了腰侧的缺月妖刀刀柄。 “请坐。”顾判垂下眼睛,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了,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木椅。 刚刚开始在屋内浮现的透明丝线迅回拢,消失在珞羽的指尖,她深深吸了口气,此时才将另外一只脚踏进门内,盯着顾判道,“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是珞妃娘娘多心而已。”他淡淡一笑,再抬起眼睛时,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眸子深处除了映照出珞羽的身影外,再没有其他东西留存。 “我绝对没有多心……”她微微皱眉,片刻后却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算了,我也懒得知道你又在这里折腾些什么东西,此次过来,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他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这么严肃的语气,到底什么事情?” 珞羽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守在那里的雪山派四弟子当即轻轻关上了房门。 “我昨日将从你这里得到的推测与分析详尽向陛下做了禀报。”她沉默片刻,思索着缓缓说道,“然后,由此便引出来两件必须马上处理,而且比较棘手的事情。” 顾判没有说话,只是起身给两人各倒上了一杯茶水,又坐回原处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已经定下决心,待到春暖花开之日,便是进击北地之时!” “但是在此之前,京城面临的异闻事件必须被解决干净,自开始组建以来一直都进展缓慢的金节卫,在春暖花开之前必须能拿得出手,可以调派随军高手,配合边镇精锐出动……” 顾判放下暖手的瓷杯,屈指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敲打着,思忖着缓缓说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不动则已,一动惊人,在这一点上我还是很佩服龙椅上的那位……但是,打仗不是请客吃饭,尤其当前面对的乃是非人的金狼一族,甚至还要加上更北的冰魄一族,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殊为不易,可更难的还在于,你们是不是真正下定了要流血至死的决心。” 第434章 驱虎吞狼 “陛下决心已定,便几无再次更改的可能。” 珞羽凝视着顾判有些怀疑的目光,叹了口气道,“你或许还不知道,陛下就在这几日,经过闭关修行,终于成功跨过了那道九死一生的关口,打破了凡人之体所固有的藩篱,真正拥有了可以迎接天地变化的躯体。” “虽然有我和白公公全程指引护法,但他在期间所遇到的艰辛痛苦,非一般人可以想象,亦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顾判听了这话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很有些感慨地道,“我很难想象,那位在心中到底经过了多少的苦思与纠结,最后还是终于是走上了这条将伟力归于己身的道路,不过也幸亏他最终破关功成,若是一不小心失手的话……” 他没有将话说完,没想到珞羽却毫无顾忌地接了过来,“他已经人到中年,是不愿意再等下去了,若是没有成功,那封已经被毁掉的密旨便已经生效,朝廷并不会大乱。” 她说到此处,猛地眯起了眼睛,掩盖住了眸子深处森寒的杀机,“就算真有什么人想乱,也会被绝对血腥的手段镇压下去,不管死多少人都在所不惜……到了那个时候,我或许还会第一时间过来找你,寻求你的支持。” 顾判心中一动,有些好奇密旨的内容到底写了些什么。 如果是让许明月那个小丫头上位,辅以苏瑾璇垂帘听政的话,他绝对会鼎力支持,绝无二话。 不过这些念头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表面上却神态自然,语气随意平和说道,“你放心,我肯定帮你就是,毕竟俺老顾是个念旧情又讲义气的性格,说难听点儿甚至敢帮亲不帮理,到了那个时候,不帮你还能帮谁?”” “行了,开始说正事吧。”他说话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 珞羽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针对京外官道的异闻事件,我不准备继续等下去了,决定在数日后直接收网,暗中探查既然无法查出什么东西,那干脆就将所有牵扯进来的家伙尽数捉拿,严刑拷问……在此期间,我需要你能随同异闻司出动,镇压一切敢于反抗之敌。” 顾判很是爽快地道,“没问题,你指哪儿,我打哪儿,让我思考筹划或许不行,但做这种粗活绝对干净利索。” 她点点头,又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昨天刚刚见过了紫月公主,她的变化已经完全出乎了我和白公公的预料,而这一切都是由你出手相助的功劳,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坐镇天机府中,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朝廷甄选培养出一批能堪使用的金节卫战士。” 顾判这次没有直接应允,而是沉默片刻后才淡淡道,“这样做也不是不行,但是对我的消耗特别大,而且甄别培养的效率并不高,危险性却很大……” “危险性,会有怎样的危险?” “在许明月之前,我曾经尝试帮助某个江湖朋友修行,最终却导致他在极短时间内直接暴毙而亡,就连出手相救的机会都没有,你说危险性到底大不大?” 随着顾判一句暴毙而亡,房间内陡然陷入到沉默之中。 两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有顾判稀溜溜喝水的声音不时响起,一杯接一杯,无休无止。 直到他将整整一大壶刚刚烧开的水全部喝完,珞羽才端起了桌上的瓷杯,轻轻抿了一口,“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且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在当今内忧外患,国本动摇,天下将乱的情势下,不管是上阵杀敌而亡,还是在获得杀敌本领的过程中而死,都算是尽忠报效国家。” 顾判抬头看了她一眼,稍显惊讶地道,“珞妃娘娘如此说话,听到别人耳中,可是会说你冷血啊。” “我不会在意他人的说法,我只在意最终可以达到的结果。”她深吸口气,又猛地呼出,“还有,谁敢在此时此刻大放厥词,惑乱军心,真当我手中缺月妖刀之锋刃不利否!?” “所以说,你就放心大胆去做,不用担心是不是会死人……另外,我认为更重要的还是你刚刚提到的,自身的消耗过大这一问题,在业罗典籍残篇记载中,还有一些关于如何强健身体、养魂护魄的秘法,纵然所需材料堪称珍贵,但以大魏的体量,敞开了供应极少数人的消耗还是没有问题。” “那我也没有问题了。”顾判将杯子往桌上一丢,直接便站起身来,“我先去睡一觉养养精神,等起来后到底是要我先去抓杀人,还是先去选人教人?” 珞羽道,“京城异闻事件的收网还需要几日的筹划准备,我这边还要抓紧时间回宫,你就先去天机府,让珞裳和司马千户协助你开始甄选教导之事。” “也好。”顾判应了一声,却又叫住了刚刚准备离开的珞羽,直到她站在那里等到几乎快要不耐烦时,才思忖着缓缓说道,“对于北地草原的所谓狼神,你觉得它对我们的威胁会有多大?” 她微微皱眉,对他忽然间抛出这样的问题感到少许的犹豫和为难,“还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对于北地狼族所谓狼骑战士的作战方式,实力层次,通过狼岐描述,以及你的上一次出手,我们虽不敢说全部掌握,却也能推测知晓大半……唯独对这所谓的狼神,至今仍是一片黑暗,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没有任何把握。” 顾判端坐不动,抬头凝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倒是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专门针对狼神而去,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弄巧成拙,做成那驱虎吞狼,遗留后患的结果。” 珞羽闻言又缓缓坐了下来,“什么想法,你可以直接说给我听,然后再一起共同研究探讨。” 他低下头,凝视着自己脚边上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一片枯叶,语气平静道,“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的某个不可名状之存在?” 她顿时就屏住了呼吸,“你说的那个异类,它也是走的那条万众膜拜的路子!?” 第435章 天机府内 京城东南部分,远离普通民居的地方,有一处占地面积不小的建筑面积群,由一座座错落有致的典雅院落组成,从表面上看,这些建筑并无太过出奇的地方,但内里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戒备森严,还有不知道多少隐于暗处的武者在警惕地关注着每一个生的面孔。 顾判在这座天机府驻地门前下马,提前得到消息的司马千户早已经等待在了[笔趣阁 .biqudu.xyz]那里。 “还要劳烦司马大哥把需要我出手指点的人分组,现在就让他们分批过来吧,我现在也很忙,不希望在无谓的等待上面浪费太多时间。”顾判端坐在会客厅的主位上,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很快就要熟睡过去。 司马千户领命而去,临出门前却又不由自主回头,深深看了顾判一眼。 自断离山脉一别到再次重逢,尤其是今天的见面,他忽然间感觉到,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距离越来越远了,从最开始是他居于高处,低头俯视的亲近关照,到了现在,却蓦然现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属于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而且距离正在越来越远,已经远到了就要看不到他的远去的背影。 “千户大人,第一批挑选出来的武者已经准备好了。”不久之后,待到从外面返回时,司马千户对顾判的称呼也悄无声息生了改变。 “司马大哥,你我相逢于微末之时,关系和其他人不一般,没必要想太多,以后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小顾,或者顾兄弟就好。”顾判依旧闭着眼睛养神,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就让他们直接进来吧。” “这个……”司马微微一滞,过了片刻才低声回道,“他们说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便集合了在演武厅等着,等着顾兄弟过去见他们。” “哦?他们说的是,让我过去见他们?”顾判此时终于睁开了双眼,盯着司马千户看了几眼,最后却是哈哈一笑道,“也行,那就劳烦司马大哥领路了。” 两人出了会客厅,左拐右拐走了一段距离,便看到了道路尽头那一栋占地面积很广的高大建筑,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十几个年龄不一的武者坐在那里闲聊,而其中有三个年轻男子明显是他们中的领头人物,基本主导着聊天的内容与方向。 顾判停下脚步,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边饶有兴致地听了起来。 三个男子都没注意到站在门外的顾判与司马,兀自在那里说得热烈,不时引起周围众人的捧场附和,只有那个看起来英气逼人的女子不怎么说话,就坐在那里端着一杯茶在喝。 不大会儿功夫,她已经喝光了好几壶茶水,连动都不带动一下的,把来来回回添水的下人忙得满头大汗。 “陶陌轩,你倒是好兴致,喝那么多粗茶也不觉得肚子胀?”居中位置的年轻人停下瞥了她一眼,直接出声调侃,“这里可是没有让你如厕的地方,就怕等会儿来不及了……” “乐乘,你给老娘闭嘴!”陶陌轩闻言眉头一皱,二话不说甩手便将瓷杯掷出,呼啸着朝出言的年轻人飞去。 年轻人轻笑一声,伸出左手呈揽月姿势,划出一个圆润的半圈,将瓷杯稳稳抓在手中,里面的茶水竟然一点儿没洒出来。 年轻人轻轻将茶盏拿在手中,紧接着打开杯盖,嗅了嗅犹剩一半的茶水,毫无顾忌地笑道:“原来这里面是陌轩妹妹自带的香茗,我还以为是这破地儿给咱们提供的那些陈年烂茶,喝起来都有种铁锈的苦味儿。” “若是陌轩妹子不弃,哥哥我便喝了你这盏残茶润润嗓子,刚刚一时兴起说了许多话,早已经喉咙起火,口干舌燥得厉害。” “乐乘,你不想活了?”陶陌轩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恨意与怒意,双手一拍椅子扶手就准备站起身来。 坐在最中间位置的白衣男子缓缓开口道,“好了好了,陌轩和乐乘都少说两句,尤其是乐乘,你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就不怕日后为此吃亏么……更何况大家祖上都是一个大锅里捞饭,一个行伍里杀敌的过命交情,一代代下来都是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莫要到了我们这一辈便闹出什么不愉快,这不是摆明了让有些人看笑话,等着我们自己露出破绽吗?” “都冷静冷静,司马千户和我们新到的教习一会儿就要过来观看指导大伙的修行了,我们还在这里吵吵嚷嚷的也不是太好,终归是要给他们一些面子的嘛。” “给他们面子?吕大哥,若是你的面子,我乐乘铁定给,就算丢了自己的脸面都不算什么,但给他们两个面子,他们接得住吗?” 乐乘砰地将瓷杯顿在桌上,冷笑着道:“本来我决定加入这劳什子衙门只是为了历练积累军功,谁曾想天天的净将老子圈在这里不让出去,以我如今的实力,去哪个边关军镇不能搏一个百人敌千人敌的名声,非要憋在这里受他娘的窝囊气!?” 坐在乐乘身后的灰衣男子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乐大哥,饭可以随便乱吃,话却千万不要随口乱说,兄弟我刚刚来之前还算是打探了一些消息,要知道这位顾千户可是和珞贵妃的妹妹有着极深的交情,更是颇得珞妃娘娘的青眼有加,你现在敢这么说,就不怕得罪了珞妃娘娘吗?” 乐乘一愣,却还是强自保持着凶戾的劲头和表情,“那有什么可怕的,珞贵妃自然是贵人,咱惹不起毕恭毕敬伏低做小就是,但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小千户来做我的教习?我就是看不惯,大不了不干了,扭头回府再运作到军镇便是,就算是他做成了珞裳小姐的相公,还能追到我爹那里找我的麻烦不成?” “再说了,有咱们兄弟几个同气连枝,加上父辈们过命的交情,就连那天天阴着个脸的司马千户都不敢怎么着,我还真就不信,他一个新来的东西,就敢在咱们面前摆谱充大!” “司马大哥你不厚道啊,这是把队伍里面的硬茬刺头滚刀肉都拢到一处,特地给我先弄过来了?” 顾判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转头对着面无表情的司马千户似笑非笑说道。 司马千户依旧面无表情,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听不出任何的起伏,“这几人确实是仗着家里的势力,有些目中无人的混账,不过他们也都没有犯过大错,实力层次也不算低,加之都是勋贵之后,陛下那里也就比较看重一些……” 第436章 幽幽冥火 “你们这些人啊,就是对这些勋戚之后太过仁慈了,惯孩子也不是这样的惯法啊,整出一堆熊孩子出来,你看看他们这都多大了,还一个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地大放厥词,尽是些看不清楚形势的蠢货。” 顾判微笑着拍了拍司马千户的肩膀,“行了司马大哥,你就别在俺老顾这里装了,不就是珞妃娘娘太忙导致注意不到这些小事情,你又碍于各种原因不好处置准备甩锅吗,那就交给我好了……” “我看这帮家伙啊,纯粹就是皮太松,稍微给紧紧就好了。” 司马千户眼睛向上看去,却是叹了口气道,“只是这几位的身份……” “瞧瞧,这还是那个熊心豹胆二愣子的司马千户吗?好了好了,也不用激将俺老顾,我很知道你的顾虑和想法,一会儿你别说话,就站在边上看着就行……话说许定边那娃都被我狠狠收拾了,苏皇后的弟弟也被我给揍了,还怕他们几个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家伙在这里跳腾?” 演武厅内,说得正起劲的乐乘突然间住口不谈,看向了大门的位置。 随着吱呀一声响动,厚重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了,一身便服的顾判负手缓步走了进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冷着脸的司马千户。 “司马啊,这就是你让本官大老远跑过来,要我亲眼过目的天机府可造之材?”顾判淡淡瞥了一眼演武厅中坐着的众人,径直朝着演武大厅最里面的主座位走去。“以后再碰到这种不入流的垃圾货色,不用再跟我说,直接打一顿丢出去就是。” 司马千户微微一愣,却当即极为配合的低低应了声是。 乐乘收了大马金刀的坐姿,慢慢站起身来,面向了缓步走来顾判。 “你就是被新请过来要教导我们的教习?想要我留下心服口服跟你修习,就要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若只是个吃干饭的货色的话,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哦?”顾判脚步一停,进门来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你的意思是,想跟我练练?” 此言一出,演武场内坐着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静静观望着两人的对话与对峙。 乐乘探手握住腰侧的长刀刀柄,细细感受着那上面细腻而又干燥的纹路,“那就要看你敢,还是不敢了。” “我思来想去,确实是有一点顾虑。”顾判的目光越过乐乘,看向了演武场内的各种设置,沉默片刻后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倒不是敢不敢的问题,问题是你实在太弱,我若是一不小心多使了点儿力,直接将你打死,满地鲜血碎肉的话,这干干净净的地板收拾起来会比较麻烦。” “你找死!”乐乘大怒,面上闪过一道青气,反手就要拔出长刀。 陶陌轩等人猛地屏住呼吸,眯起眼睛,想看看这位年纪轻轻的顾千户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又能不能在乐乘堪称狂暴的攻击中支撑下来。 毕竟当乐乘狠不管不顾的时候,就连司马千户都有些不是他的对手。 而这人看起来没有一点儿高手气势,似乎比司马千户都弱了不少,他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过来做他们这些人的指导教习? 轰隆! 整个演武大厅猛地震动了一下,陶陌轩眼前一黑,脑袋里面嗡嗡作响,一时间目不能视,耳不能听,难过得简直要让她瘫倒在地疯狂尖叫。 等到她再回过神来时,愕然现那位顾千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乐乘的身前,卡着他的脖子,扔破麻袋一般将其扔了出去。 陶陌轩倒抽一口凉气,呆呆愣愣看着气定神闲的顾判。 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的手。 更可怕的是,从头到尾,乐乘腰侧的长刀就没有拔出来哪怕一段指节的距离,而当他像破麻袋一般落在数丈外的地面上时,连抽搐都没有抽搐一下,不知道到底是死了,还是陷入了昏厥。 陶陌轩连脸上的冷汗都没有能力去擦拭,她的心跳度已经达到一个极限,巨大的压迫力量让她提线木偶一般呆呆站在那里,连动弹一下都是不能。 虽然整个演武大厅内除了他们十几个人之外都是空荡荡的,但她却感觉到似乎有一头残暴无比的凶兽正在厅内仰天咆哮,庞大无比的躯体将整个房间都完全占据。 顾判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看了后面同样愣住的司马千户一眼,“劳烦司马大哥找几个人过来,将这无能狂吠的蠢货抬出去丢到大门外边,他家里来人就让他们拖走,不来人的话,等他冻死之后随便找个地儿给埋了就是。” 随着他开口说话,充塞于整个厅内的压迫力量随之消弭于无形,陶陌轩大口喘息着,拼命攫取着来之不易的空气。 顾判再没有看他们一眼,一步步走到居中的座位旁,缓缓坐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乐乘的身份,竟敢就直接出手将乐乘打伤……” “你不过是区区一个缇骑千户,就如此的……” 噗通,噗通! 正准备群起而声讨之的所有人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们不管是兔死狐悲也好,还是同仇敌忾也罢,眼看着刚刚为乐乘出头的两人毫无征兆便两眼翻白,躺倒在地不知死活,顿时便瑟缩得犹如寒风中的鹌鹑,一个个乖到了极点。 “把这两个蠢货也丢出去,看着碍眼。” 顾判缓缓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环视众人一圈,随即闭上了眼睛,“看样子全部都是些不懂规矩的蠢货,你们是不是得让老子一直举着头仰视你们啊?”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几乎在同一时间,除了司马千户外,演武大厅中还可以站着的所有人齐齐跪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他们着实是被吓到了,性子最绵软的两个甚至已经意识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家如今身在何处,又在做些什么。 若说最开始乐乘被一击而倒,拎着脖子扔了出去,在他们心中还不会如此的惊怖,因为这还是可以用度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来解释,但后面那两个位乐乘说话的勋戚毫无征兆瘫倒在地,再加之被那双似乎燃烧着幽幽鬼火的眼睛这么一看,顿时便击穿了他们所有的心理防线。 第437章 敝帚自珍 “说了这么多,似乎有点儿渴了。” 顾判一句话刚刚说完不过数个呼吸时间,手边便多出了一杯冒着升腾热气的茶盏。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就看到了那个似乎是叫做陶陌轩的年轻女子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了香茗。 “这么多人都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有眼力见,你们就是舒服日子过得太久了,欠收拾。” 他接过茶杯一口饮尽,随手放到一旁的桌上,“你是叫陶陌轩是吧,本座现下里就看你一个人还算顺眼,那就专门指点指点你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坐直了身体,“你就把你所修的功法详细讲给我听,不过在此之前呢,还是要先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陶陌轩听到好好看看你这几个字,又是激灵灵一个寒颤,本来充满英气的面容陡然因为恐惧而变得扭曲。 她想要向后退,想要逃出这里,逃回到父母家人的身边,再也不回来这个地方。 但在那双悄无声息垂落下来的目光下,她却更加惊恐地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动都无法动上一下,只能任由那双似乎隐含着幽幽鬼火的眼睛在自己身上肆无忌惮,到处巡梭。 数十个呼吸后,顾判颇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重新仰躺回椅背上,悠悠叹了口气道,“好了,说说吧,你现在所修习的功法。” 他等了片刻现没有回应,不得不再次睁开眼睛,面色不豫地问了一句,“怎么了,怕我偷学了过去?放心吧,就凭你如今的表现,本官还真不稀罕你那二流子的修行法门。” “不是大人,是他们……他们……” 顾判想了一下,当即便明白了这女人到底担忧在什么地方。 不过这也难不倒他,稍一思索便淡淡开口道,“陌轩呐,虽说习武之人大多有法不传六耳,秘技不可轻露的说法,但是对于你们来说呢,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需要考虑。” 迎着所有人同时看来的疑惑眼神,顾判语气平和接着说道,“原因很简单,一是既然司马大哥已经将你们这帮人编成了一个小队,日后在出去面对各种危险时,很大可能也是你们一队人互为倚靠,那就是沙场上最为亲密的战友关系……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果你们连自己同伴的能力底数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做到知己这一要求?” “至于第二点原因……”他说到此处悠悠叹了口气,缓缓摇着头道,“就你们这些蠢材的实力层次,在我眼中要说是三流都是高看了你们一眼,就这还有脸敝帚自珍?真是怀揣着狗屎当金条,只有你自己才把它当宝贝吧。” “本官言尽于此,你若是想让我指点一二,那就老老实实把所修功法详细讲给我听,若是不愿意,那就干脆利索地从这道门滚出去,以后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明白了吗?” 陶陌轩一咬牙,当即开口,朗声将自身所修法门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顾判毫不在意旁边司马千户略显惊讶的眼神,直接伸手捉住了陶陌轩的一双手臂。 如此过了片刻,他又眯起眼睛,遮挡住眸子深处再次出现的燃烧鬼面,在红炎碧火的隐蔽映照下,缓缓伸出一只手掌,抵在了瑟瑟抖的陶陌轩丹田位置,许久后才慢慢离开。 轰! 当那只仿佛烙铁般灼热的大手离开自己身体的那一刹那,陶陌轩几乎忍不住都要呻/吟出声,将下唇咬破才堪堪忍了下来,她浑身颤抖着,还没能从刚才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状态中真正脱离出来,耳边便忽然响起了一道冰冷无情的斥骂声。 “你是头猪吗!?我看猪都要比你聪明百倍,至少它们知道对自己好的事情要一直坚持做下去,换了你呢?刚刚没了老子的引导,你就不知道该干啥了是吧!” 陶陌轩不敢多说一个字,当即屏息凝神,盘膝于地开始回放回复之前那种让她无比动容的感觉。 “好像又有些渴了。”顾判半闭着眼睛仿佛睡熟了过去,只是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快要空了的瓷杯。 哗啦啦! 刹那间过五人直接站起身来,争着抢着要去给那只空了的杯子续满茶水。 这些勋贵之后虽然骄傲跋扈,却并非没有眼界,刚才陶陌轩的变化尽数被他们看到了眼中,让祖上以军功武力起家,备受熏陶的众人心中自然都是一片火热。 “这才稍稍有了些听话乖孩子的模样嘛,不过你们还差得远,距离知进退,明事理,至少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顾判一边观察着陶陌轩的修行,一边随口训斥点拨着剩下的几人,“行了,一个个来,我渴得很,一杯茶自然是不够喝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华灯初上,夜幕降临之时,他摸了摸已经空空如也的肚皮,暗道忙活了这么一整天,也不过是喝了四杯茶,出手指点了四个勋贵子弟而已。 距离让他们真正上道,乃至于能够在异闻事件中具备入局破局的能力,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吃得太快容易噎死人,走得太快容易扯到蛋,他今天的任务就到此为止,剩下的便应该是吃肉喝酒,解决自身问题的个人时间。 想到此处他便从坐了几乎一整天的椅子上站起身来,“今天就到这里吧,得到指点的四个人就按照给你们的指点去巩固修行,万万不可贪功冒进,到时候坏了根基事小,丢掉性命事大……” “至于其他没有轮到的人,明天早上我还会过来,你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顾先生要走了,你们都还傻愣愣地站着做什么,还不拜谢先生指点教习之恩?”司马千户待到顾判说完后,皱眉看了他们一眼。 让司马千户感到“老怀甚慰”的是,这帮刺头经过了那位整整一天天毫不留情的敲打,貌似效果非常好,听到他的话顿时齐刷刷跪了一地,恭送顾先生顾老师,不管他们心里到底如何去想,至少在明面上,已经挑不出来丁点儿的毛病。 第438章 利之所在 顾判出了天机府大门,头一次坐上了司马千户为他准备的轿子,坐上去感觉很是惬意,而且四个轿夫明显是实力不错的武者,一点儿都没让他感觉到太多的颠簸,尤其是这轿子里面还散着一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让他闻了之后是神清气爽,就连劳累一天的疲惫都减轻了少许。 当轿子前行到一个十字路口时,顾判忽然掀开了窗帘,道了一句,“现在不回去,带我去绝味京品。” “遵命。” 一刻钟后,顾判已经舒舒服服坐在了二楼那间他已经非常熟悉的包厢之内。 显而易见王火刀是个极会做人,也很会讨好人的,自从他在里面吃过两顿饭之后,这间包厢就已经成了只有他来才会打开的贵宾间,而且里面的陈设也明显要比其他房间高出一个段位,看上去就舒服许多。 顾判刚刚喝了几口茶,王火刀便已经拿着两坛窖藏沉香进了门,身后还跟着送菜的伙计,手脚麻利地将先做好的凉菜布好,又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王掌柜,我又来照顾你的生意了。”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放到了桌上,“这些钱,够了么?” 王火刀拍开酒封,给顾判斟上一碗,满脸陪笑道,“多了多了,千户大人能赏脸过来坐坐就已经让小的感激涕零,哪儿还能再收大人的银钱呢?” “这事儿一码归一码,吃饭付账、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顾判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舒舒服服叹了口气道,“老是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吃,你站在边儿上看着,也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坐吧,陪我喝点儿。” “这……”王火刀犹豫一下,小心翼翼看了看顾判的脸色,才斜签着身子坐到了下面,也给自家倒了一碗酒水,“谢过千户大人恩典,那小的就斗胆坐下了。” 顾判呵呵一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又夹了块鱼肉慢慢吃了,借着王火刀凑过来倒酒的时候问道,“你家圣君最近又露头没有啊?” “回千户大人的话,圣君自上次降下喻示后便再也没有回应过小人。” “你上次跟我说过的那些人,又来酒楼里面吃过饭,聚过会吗?” “没有,自从上次千户大人过来吃酒之后,他们这帮人似乎嗅到了什么不一样的风声,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哦,没事儿,我就是随口一问。”顾判点点头,面上没有任何不豫的表情,开始埋头大吃大喝起来。 一直等到热菜都上来,送菜的伙计又退出去后,他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吃喝,心情似乎也变得好了起来。 “王掌柜啊,今天这菜做的味道不错,我很满意。” “只要大人吃的满意高兴,小的就舒心了。” 听了顾判的夸赞,王火刀的一张胖脸顿时舒展开来,边说边从袖筒中又取出了几张银票,双手捧着恭恭敬敬放到了桌上。 “刚才大人付给的酒菜钱实在是太多了,小的要是真的全收了那才是黑心店家,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将多出来的银两找回给千户大人,这样才能安心入眠。” 顾判瞄一眼最上面银票的面额,再看看银票的厚度,不由得摇头叹道,“虽说本官刚才给的饭钱确实多了一些,但似乎也没多出多少,你这样再一找零的话,岂不是要亏本做买卖了?” “不亏不亏,小的还有的赚,更是还要谢过千户大人体恤小人开门迎客之不易。” “恩,那行吧,要是亏了你就跟我吱一声,我回头再补给你,总之俺老顾就是个看面子、讲义气的性格,绝对不会让老朋友吃亏。” 顾判将那叠银票收好,又吃了几口菜,喝了一碗酒,便眯起眼睛醉意熏然道,“看你也算是个知进退,明事理的痛快人,有件事本官觉得还是要提前和你家知会一声,也算是全了你我这么长时间的深厚情谊。” “千户大人请讲,小的洗耳恭听。” “王掌柜,你想开分店吗?”他屈指轻轻敲打着光滑的桌面,出笃笃的声音,“我的意思说不是在大魏京城再开店,而是外面更加广阔的天地。” “或者本官换一个说法可能会更准确一些,那就是你身后的那位,它想要开分店吗?” 王火刀低头垂目,许久后才为难道,“回千户大人的话,小的尊奉圣君喻示,只能在京城之内立足,而如今联系不上圣君,实在是不敢擅自做主回答大人的问题。” “没有自主行动力,不能自主动给老爷谋取更大利益的下属,他就不是一个好下属。”顾判似笑非笑看了王火刀一眼,谆谆善诱道,“你要知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可遍地都是,不说别的,就从你家圣君老爷篝火旁跳舞观舞的人群中随便拎出几个,他们难道就做不得你现在做的事情?” “这,圣君思虑深远,小的实在是不敢擅自揣度……”王火刀不敢抬头,片刻间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 “你这就错了,不敢揣度是不敢揣度,而不是不能揣度。”顾判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桌子,“你想一想,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它纵然活了那么多年,不也就是这点儿追求吗?” “当然,它活得时间够长,所以真正追求的方向和内容和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肯定不同,但是你要知道,利之一字,包罗万象,涵盖万千,并非是只有权势、金钱、酒色等东西可以概括……只要你能找到它真正在意的东西,岂不是便算是抓住了对它而言所追逐的利之所在?” 王火刀默然许久才道,“还请千户大人恕小的驽钝,听不明白大人话里的意思。” “呵……我看你是听得明白,却不敢说自己明白吧。”顾判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摆摆手道,“也就是我看你从那黑暗中爬上来不容易,咱们也算是老熟人关系,这才想着能偷偷拉你一把是一把,能帮一帮就帮一帮,你若是自己不领情,那就算了。” 他停顿一下,压低声音接着说道,“也就是通过几次的观察,我没从你身上嗅到那位真正存在的味道,这才真正将你看成是当初那位老熟人,真心实意要给你指点一条路子,不然的话,我一早就将你干翻直接和它对话去了,还跟你在这里啰嗦个什么道理?” 王火刀浑身剧烈颤抖着,回话时就连声音都变了调子“回千户大人,小人对圣君忠诚无二,在圣君面前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也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背叛之心。” 第439章 缺什么补什么 顾判有一口没一口吃着菜,细细琢磨着王火刀从话里面透露出来的信息,直到将一盘卤煮全部吃完后才丢下筷子,伸手虚点在他的额头上,叹了口气道,“火刀掌柜啊,我看你不仅是傻,而且脑筋还很轴,我什么时候说了要让你骗它了,又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背叛它了?” “这些都只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在那里脑补,又关本官何事?” “先你要知道,本官最开始确实是和它有过节,不过那是它非要头铁取老子性命,换成谁都会有几分火气对不对……后来它跟我赔礼道歉,又送了点礼物,虽然还没能完全弥补我心中受到的巨大创伤,但得亏我将军肚里能跑马,宰相胸中可撑船,算是暂且不跟他计较那么多,后面更是对你入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我是不是对你们仁至义尽了?” 王火刀已经在桌上坐不下去,离席伏地道,“小的谢过千户大人宽宏大量之恩典。” “行了起来吧,别一会儿跪一会儿站的,看得我眼晕。” 顾判蓦地打了个酒嗝,捏住眉心接着说道,“其次你要明白,我跟你说这些只是看你还算顺眼,和它没有太大的关系,别说这货现在不在这里,就算是它就在这儿抬头四十五度仰望星空,我也会这么说,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千户大人之厚爱,小的感激不尽。” “恩,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我是看你顺眼,又有那么一层老关系在,所以不想让你因为做的不好而被它嫌弃,又将你拖回黑暗中去,回头换个不熟悉的人过来,我也不爽对不对……” “小的还请千户大人教我。”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是没有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要想让你那老爷看重你,你就必须能准确知道它的利之所在,九九六是没有用的,零零七也是没有用的,它真正可能会稍微看重的,只能是可以为它创造利益的那个人。” “这也是我问你想不想出去开分店的根本原因。” 王火刀眉头紧皱,“回大人,小的之前从圣君那里得到的喻示便是,不要在此地大张旗鼓,一来人心不同,不可与上古时期同视之,二来天地变化,人族亦有能人异士,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顾判此时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到了对桌上菜肴的扫荡之中,一直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直到他吃得肚皮溜圆,醉意熏熏,才放下碗筷道,“你放心,我绝不是让你们现在就和大魏朝廷死磕,要知道虽然朝廷不显山不露水,但实力底蕴却非同一般,不光是你,就连本官刚刚知道的时候,那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比如我这样实力层次的人,如今也只能享千户俸禄的供养,那你用脚趾头想想也都很容易知道,在我之上到底有多少恐怖战力存在……他们可是仅存在于只有最顶层之人才能踏入的光之暗面,你可以想一想,在千户之上还有多少神秘万户,乃至于更高层次的存在?” 顾判喝了口酒,低头看着依旧跪伏在地的王火刀,思忖着缓缓说道,“看在你是我的老朋友,又看在它后面认错态度诚恳,改过自新愿望比较强烈的份上,本官才打算提点汝等一二,让你们有一个更好的后路可走。” 王火刀以头触地,恭敬道,“小的恳请千户大人明示!” “明示也说不上明示,我一开始便和你说起过,是不是准备在其他地方开分店……本官所言之分店,说实话并不在大魏境内,而是要汝等深入漠北,甚至是要自漠北继续向外,一直延伸到北地草原那片宽阔无垠之地。” “北地草原……”王火刀喃喃自语,似是接受不了这突然间跳跃得太远的思路。 “对!就是北地草原!”顾判俯下身去,直接凑到了他的耳边,声音低沉得犹如地底深渊缓缓涌动的黄泉弱水,“一个做到极致的下属,就是要急上官之所急,想上官之所想,供上官之所需,你好好想一想,你家圣君急需的是什么东西?” 不等王火刀回答,他便叹息着继续说了下去,“缺什么就要补什么,身为上古时期万民供奉的所谓神祗,真灵历经艰险万载不灭,终于在当今之时重临世间,它缺什么很容易便能知道……它缺的自然是纯粹的崇拜与信仰,它想要什么,自然是想要全身心信奉它的黎民……” “但是,在如今大魏的地面上,这并不是件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暂且不提天地大变后各类异闻生灵崛起,挤压强占了它的生存空间,便是在王朝内部,自百年前大魏太祖平定天下以来,便将这些神鬼难言的东西定为无赦大罪之一,处置起来均以铁血手段,从未有过手软之时……” “你们若要是硬来,结社传道必定被大军围剿,而若是就凭着它四更入梦,六日必死的手段去杀人,到最后弄了那么多的亡魂出来,到底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王火刀呆呆跪在地上,只看到顾判缓缓又坐直了身体,慢条斯理自斟自饮道,“你并不知道,北地草原如今已然易主,人族落魄,狼族为尊,最重要的是,北地金帐一直所供奉的大奈非天已然破灭,正是人心大乱,苦盼神降,救苦救难的绝佳时机……说句你听不太懂的话,那里的万民信神的基础,可是要比一直都有独尊礼教、打压野神的大魏要深厚得多了。” “当然,天地间的任何事物都有一体两面的性质,作为关系还算不错的老熟人,本官的身份地位又在这里摆着,自然不会口出诳语欺瞒你等,所以北地草原的现状也绝非我说的那般美好,虽说人族苦盼新神,但却有狼族所谓的狼神高高在上,你那圣君若是真的打算过去,还要小心被那狼牙咬碎了脑袋,落得个性命不存的悲惨结局。” 说话间顾判已经将所有窖藏沉香喝完,又呼啦啦将满满一盆肉汤倒进腹中,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你有机会了可以和它联系禀报一下,让它自己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决定,我这边也只是提个建议,绝不干涉你们的内政。” “当然了,本官这个绝密的消息比较值钱,既然已经说给了你听,那么不管它怎么去选择,都需要它拿出相应的东西来回报我的善意,说实话上次它送给我的黑鼎和兽骨就不错,你可以直接把我的原话转给你家圣君听,明白了吗?” 第440章 危险,速走 顾判吃饱喝足,摇摇晃晃出了绝品京味酒楼,很有些惊讶地现,那四个从天机府将他送来的轿夫竟然一直都在门外候着,并没有听从他的吩咐直接回去。 “顾公子,您是准备回业罗园,还是要继续到别的地方再逛逛?” 为的轿夫看到顾判出门来到外面的街上,当即迎上前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你们几个,其实是业罗的门人弟子?”顾判心中微动,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拍了拍那名轿夫的肩膀。“如此说起来,我们就真的是自家兄弟关系了。” “回顾公子的话,在下几人担负珞裳小姐的护卫之责,小姐今日闭关修行,便让我们护送公子回家。” “哦,明白了……她还真是有心了。”顾判点点头,坐上了轿子,“你们最近一直都在天机府中做事么?” “回公子,小姐在的时候,兄弟几个自然都在,小姐若是有其他事情吩咐下来,我们自然是要以小姐的命令为主。” 顾判点点头,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便直接问道,“恩,今日太过操劳,忘记了询问司马千户一件事情,不知道你们知不知晓,天机府内有个叫做齐邴的年轻人。” “齐邴......”轿夫思忖片刻,恍然道,“原来公子说的是那个少阳派的弟子。” “对,劳烦这位大哥明日一早通知他一声,让他到演武厅内找我。” “顾公子放心,在下回去就去寻他,将公子的吩咐说与他听。” “好,那咱们就走吧。”顾判深深吸了口淡淡的香气,忽然撩开门帘又笑道,“话说我本来还想去找一处勾栏之地,听里面的小姐姐唱曲解闷儿,只是一个人去感觉太过无聊,正好几位大哥可以与我同去,我请客,我出钱。” “不敢叫顾公子破费,在下该当请公子才是。”为那名轿夫微微躬身,压低声音请示道,“京城内最出名的有四处地方,风格各异,各有千秋,也各有各的妙处,就是不知道公子喜欢哪种风花雪月的……” “哎呀呀,晚上在酒楼里吃酒吃多了,这出来后风一吹便突然觉得有些醉了,几位大哥,先送我回去睡觉吧,咱们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回头再聚,回头再聚。” 那名业罗武者便低低笑了起来,“珞裳小姐一早便吩咐过了,让我们几个都听公子差遣,公子想去哪儿就让我们送公子去哪儿,既然公子说要回去睡觉,那还请公子坐好,我们这就启程,打道回府。” 一炷香时间后,顾判送别几名业罗武者,穿过业罗园大片的房舍,来到了自己所居的小院门前。 他缓缓推开那扇虚掩的木门,刚刚抬起一只脚却又缓缓放下,面无表情注视着院内忽明忽暗闪烁的灯火不语。 下一刻,他从怀中取出陋狗,轻轻拍了拍封面上的那张若隐若现的图案,“有没有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里面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连一丁点月光都不见,黑暗笼罩了这座小院,就犹如蒙上了一层象征死亡的墨色面纱,这是一扇隔开了生与死的大门,令人绝望的恐怖杀机肆无忌惮充斥其中,随时准备收割陷入其中的生命,陋狗害怕到全身都在打颤,出哗啦啦的声响,不知道一旦进入,还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顾判低下头,手上的那本血书真的就无风自动起来,出了哗啦啦的声响。 他幽幽叹了口气,将嘴巴凑到书页近前,“别整那些没用的,说句人话。” 唰! 书页上原本的字迹迅抹去,显现出一行血红的大字,“老爷,危险,走!” 危险,走? 顾判伸出手指,在书页上写出几个字来,“有话别憋着,说详细点儿。” “有敌人隐藏在院内黑暗之中,属下也无法准确把握到它们的踪迹。” “几个?” “应该是两个,或许更多。” “有意思,这特么还是组团双排、野辅联动过来刷我这个小龙吗?”顾判微微眯起眼睛,用手指在书页上写道,“它们还有什么特点?” “它们倏忽在东,倏忽在西,倏忽在南,倏忽在北,度迅捷,快若闪电。” “只能得出一个度很快的结论是吗?” “陋狗无法感知到它们的实体,所以不敢妄下结论,以免误导老爷。” “也就是说,可能没用实体,然后就又要到了喜闻乐见的拼精抗环节。” 顾判就那样在门口站了足足十数个呼吸时间,唇角悄无声息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四下里看了一眼便将血书陋狗放置在了门外一侧小树的树杈上,然后一脚踏入门内,返身又细心将木门关严、插好。 唰! 他刚刚关好院门,里面本来亮着的灯火齐刷刷地熄灭了,瞬间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猩红火焰遽然亮起,一尊静静燃烧的鬼面将顾判的头颅完全包裹在内,黑洞洞的眼窝处同时燃起两团幽幽碧火,给一片猩红之中点缀出些许不同的阴森诡异。 “死灵骑士模式上线,就看看套上这一层鬼/头后,到底能给我增加多少精抗,又能提升多少法强……” 顾判暗暗叹息一声,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不透一丝光亮的天空,片刻后低头看着自己燃起一点火焰的指尖,声音平和悠悠道,“今夜天象正好,有道是月黑风高杀人夜,昏天暗地放火天。” 倏然间破空声响起,顾判熄灭指尖红炎,脚下半步不动,只是微微一偏头,便避开了从暗处袭来的一道寒光。 紧接着又有两道寒芒分别自左右直刺而来,却在最后一刻急回撤,因为原本站在那里的那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唰! 寒芒敛去,院内再次恢复到了一片黑暗寂静之中。 一点猩红火焰悄无声息燃起,点亮了黑暗院落内的一小片空间。 同时顾判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驱散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太慢了,太慢了太慢了,你们的刀这么慢,怎么在江湖上混饭吃啊……” “想杀我的话,光靠隐匿身形是远远不够的,你们的刀,还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顾判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猛地眯起了眼睛。 唰! 寒光再起,这一次它们的度竟然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大幅度提升,已经到了连他都无法真正看清的地步。 咔嚓嚓两声脆响。 他面无表情低头,看到了脚下掉落的半截断刃,也终于在自身被攻击到的那一瞬间,觑见了那一闪即逝的两个黑影。 让他感到稍稍有些惊讶的是,那两个家伙看起来并不是人,而是两团不断变幻着形状的蓝黑色烟雾,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能让它们达到到如此恐怖的度加成。 但问题是,虽然这两团黑烟的度已经快到让他都反应不过来的程度,可从那两柄短刀上感受到的攻击力道却并不很强,至少对不起如此度下的惯性力量加成。 若是当初在京城郊外,白夜能达到和它们一样的度的话,凭借着她那强爆的力量,绝对会对他造成极大的困扰,甚至于会改变最后的战局都有可能。 第441章 翎羽 业罗园角落的这间小院仿佛已经和其他地方完全隔离开来。 顾判安静站在院子中央思索着,那两团黑烟也已经再次融入到夜色之中,不见半点儿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并没有任何着急的情绪,因为笼罩着整座院子的黑幕并没有散去,也就意味着那两个东西并未真正离开,还在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机会。 咔嚓! 毫无征兆的,他感觉到自己的左胸和后背同时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撞击的力道比刚才似乎有了不小的提升,但对他来说依然并不算大,只是地面上又多出来了两截断掉的刀刃。 “现无法破防,所以加大攻击力了吗?” 顾判心中动念,然后便又有了要害位置被命中的轻微感觉。 下一刻,他眼前骤然一亮,看到了一朵在黑暗中悄然绽放的凄美白莲。 无数道森寒的刀芒几乎在同一时间显形,在夜幕中放开了一朵冉冉升起的莲花。 他依旧无动于衷站在那里,享受着衣衫被瞬间切割成布条碎片四处飞舞的美妙触感,同时眸子深处燃起两朵火焰,透过一片片盛开的莲瓣,寻找着那两团黑影的准确位置。 但是,直到刀芒组成的莲花凋零,他都没能真正捕捉到对方的痕迹。 “它们的度又提升了,力量似乎也增大了一些,但对我来说还是没什么卵用。” “可惜它们实在是太快了……快到连我也抓不住这两个混蛋的尾巴。” 面对着当前的情况,顾判忽然有些想笑,心中不由自主有些出神,想到了在上一个时空时自家在宿舍里养的那两个宠物。 一个是来去如风、出爪如电的花猫,另外一个则是安忍不动、身披重甲的乌龟。 它们两个之间也是经常会挑起一场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就像是现在这般,花猫连蹦带跳,连连出爪,却总也破不了龟壳的防御,那只绿盖王八被惹急了想要出口反击吧,也根本触碰不到花猫的一根毛,每每闹上一阵…… 不对,这比喻很不妥帖! 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猫科动物,似乎将自家比喻成绿毛乌龟,都是件很让人暴躁恼火的事情。 他蓦地惊醒过来,再也不能维持之前那种平静无波的心态,也当即丢掉了准备活捉对方,减少财产损失的想法,重重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轰! 整座院落猛地震动了一下。 下一刻,熊熊烈焰倏然暴涨,刹那间便将所有被黑暗覆盖之地尽数填充,就连他所居住的房间都被笼罩在内。 熊熊大火之中,两团黑影无所遁形,在红绿交织的熊熊大火中疯狂逃窜,度竟然在又瞬间提升数倍,甚至达到了一个让顾判眼花缭乱到想吐的境界,。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火焰的灼烧,它们的度还不可避免地降了下来,黑色烟雾组成的躯体也在快缩水,不多时已经到了最初时的一半大小。 咔嚓! 顾判一只手臂破开重重烈焰,直接没入到了其中一团黑色烟雾之中,刹那间烟雾直接崩散,只剩下了被他握在掌心的一根灰色翎羽。 他微微皱眉,双刃大斧悄无声息出现在手中,随后朝着一侧猛地劈出,将另一团慌不择路冲到面前的黑雾斩成两片,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在了熊熊大火之中。 “走水了,走水了!” 当业罗园中其他人现远处的冲天火光,准备跑来救火的时候,却现刚刚看起来还势不可挡的大火竟然自行朝着内里回收,数个呼吸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所有人惊疑不定愣在那里,毫不知情那处院落只剩下一片烧焦了的残垣断壁留存,以及背负双手,默默站在那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顾千户。 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最先赶来的朱昝猛地停下脚步,目瞪口呆看着自家千户大人负手而立,昂望天的背影,看起来是那样的潇洒飘逸,几欲凌空虚度,乘风而去。 当然,若是千户大人身上能穿一件衣服的话,场面上也许就会显得更加稳重一些,不像现在这般,看上去无端给人一种很冷很孤单的错觉。 “竟然只是一个看起来像是飞鸟翅膀上翎羽的东西?” “怪不得刚刚用斧子劈散一个,却没有任何的生命值经验值入账,如此说来它们明显不是本体。” “还真是值得深思啊,如果随便从身上拔下来一根翎羽就有如此的威力,那么当它带着完全体出现在我的面前时,又该是怎样一种恐怖的景象?” “不知道这件事和京城郊外的异闻事件有没有联系,又能不能和计喉那几句云里雾里的话对应起来。” “不行,此事还是不可拖延,一是必须马上让珞羽知晓,看她那里有没有更多可以借鉴的消息与情报;二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必须得找到那帮家伙的藏身之处,也给它们来一次不告而来的突然袭击!” “好在如今我已经有诸多跟踪搜查的手段傍身,顺着这枚翎羽的气息直接寻找过去,也许能够有所收获。” 顾判心中一个又一个念头急闪过,转头便看到了傻子一样拎着水桶站在那里的朱参事,不由得怒道,“你个没眼色的夯货,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呢,我有要事需要出去一趟,你抓紧去牵马过来,随我出去侦办案件!” 朱昝应了一声转头就走,行出一小段距离便看到一群人急匆匆迎面跑来,他们有男有女,手中都还各自提着救火的器具。 “停!” “都停下!” 他猛地惊醒过来,急忙将他们拦住,深吸口气道,“都不用去了,顾千户神勇无敌,已经将大火灭尽,无须劳烦诸位。” 人群中一位中年女子踏前一步道,“朱参事,虽说大火已灭,但隔着如此老远都已经嗅到了焦糊味道,想必千户大人的住处已经被烧毁,我们最好还是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抢救的物品,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这……”朱昝一听这话也没毛病,但身为下属,还是不得不将上官没有想到的难处想在前面,所以他想了一下后才道,“此事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诸位还请稍等片刻,容我去请示一下千户大人再做打算。” 第442章 灵媒 “千户大人。” 顾判一抬头,看到朱昝没过片刻便去而复返,当即就冷了脸道,“朱参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准备一下,马上就要随我出去侦查办案吗?” 朱昝面色一红,深深躬下身去,表情诚挚、语气恳切道,“大人,如今天寒地冻,北风呼啸,还是要多穿些衣服保暖才能……” “本官自幼苦修,待到神功初成后,这种程度的寒冷早已经奈何不了……”顾判话说一半,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顿时就是一怔,“咳咳,风吹屁屁凉,朱参事暂且将其他事情放到一边,去帮我找几件衣服过来。” 朱昝想了一想后,先将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取下给顾判披上,然后转身飞快离开。 就当他路过门外那棵并未被大火波及到的小树时,忽然间感觉眼前红光一闪,随后肩膀便是一沉,扭头去看时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下一刻,朱昝眼前的狰狞面孔隐去,紧接着显现出一行红色小字悬浮于虚空之中。 “朱参事,咱陋狗虽然不太聪明,可是记性一直都不算差,所以从那天晚上到现在都还记得,你说要让我用异闻的鲜血泡澡来着。” 朱昝深吸口气,语气疑惑道,“陋狗大人,我明明记得当初答应你的是用鲜血给你泡澡,而没有说用异闻生灵的鲜血……” “朱参事你要知道,不管是说过的话,还是做出的承诺,都会被吾详细记录在册,耍赖是不可能耍赖的,那样将会导致一个非常严重的后果。” “陋狗,你干吗呢,抓紧过来感知这东西的气息。” 随着远处的一声低喝,血书哗啦啦展开前后封面,飞鸟投巢般回到了顾判的手中,临走前还不忘将一行血色字迹显现在朱昝的眼前。 “胆敢毁坏吾之契约,朱参事你必将诸事不顺,夜夜不举,恐怖萦绕,多灾多难,唯有真心实意奉上血祭,以此祈求吾的原谅,才有一线转机……” 顾判将那枚不过两寸长度的翎羽物体丢到了血书上面,一边让它仔细感知气息,一边有些疑惑地道,“你刚才在做什么,是不是我不叫住你,你就要跟朱参事跑了啊?” “老爷实在是冤枉陋狗了,小的只是许久没有见到朱参事,一时高兴才过去与他寒暄几句,关心一下他最近过得如何……唯有老爷才是陋狗的指路明灯,狗生导师,衣食父母,无上神祗……” “神特么狗生导师,不会拍马屁就少拍,像马屁这种技术活啊,以后跟你憨大哥多学着点儿,知道吗?” “陋狗谨遵老爷教诲。” “行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将雷达叫出来,你们俩能循着这道气息找寻过去吗?” 一刻钟后,换了身新衣服的顾判与朱昝同时出门,朱昝带着密信直接前往天机府寻找司马千户,顾判则揣着铜镜血书,悄无声息融入到了浓郁的夜色之中。 ………………………………………… 穆泉庵所居的右相府内,一道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身影飞穿过亭台楼阁,花园假山,最后无声无息消失在一条小路的尽头。 似乎是穿过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黑袍人面前重新出现了一条新路,最后在一间古朴典雅的房舍前单膝跪地。 “大人,去往那个人住处的灵媒的气息,就在刚才突然断掉了。” 他说话的音调很怪,就像是舌头下面含了一粒大枣,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的感觉。 “吾已经知道了。”悄无声息间,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显现出两道身影,其中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转过身来,看向了外面单膝跪地的黑袍。 男子身材颀长,面色苍白到近乎透明,五官组合起来后产生出奇异的魅力,若不是在额头正中睁开了一只滴溜溜乱转的血色眼眸,完全就是一副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在他对面,端坐着一身便服,白须白的穆泉庵,只不过他此时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奇怪,两只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某个位置,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计划展到这个阶段,其实吾等早已经可以离开了,毕竟种子已经被深埋地下,只需要安静等待它的生根芽便可……” 三只眼睛的男子低低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只是吾的好奇心太重,不仅想看看种子到底是如何生根芽的,还在此城内现了许多其他能够引起吾之兴趣的人们,不由得便驻足多停留了一段时间,因此反而造成了黑月和寒号兄弟的身殒。” 黑袍男子道,“能得到大人的思念,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缓缓转动着额头上的猩红竖眼,淡淡笑了一下,“他们以自己的身死,能让吾现那位新入城的有意思之人,确实算是死得其所……不过吾等也确实该离开了,自从那日起始,我们在城内大部分的据点都被他们严密监视了起来,再拖下去就有彻底暴露的危险。” “吾虽然不惧,却也并不愿在此时此刻杀太多的人,搅乱本来还可以平静一段时间的局面,这是留给这些人们已经不多的,非常宝贵的最后平静。” 黑袍男子抬起脑袋,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既然如此,那么要不要属下将去向宫廷的千水和几只灵媒给召唤回来?” “不需要,这座皇宫内有那个女人的存在,而且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她的实力都还在飞快地增强之中,就拿灵媒去试探一下她如今的底细,再给已经不断生根芽的种子添上一点养分也好……还有那位皇后娘娘与紫月公主,正好也可以去让千水看一看,她们到底牵连进去了多深,又能在后面走到哪一步,反正千水的隐匿逃遁能力一流,不需要担心他的安全……” “至于这个过程中会不会死人,死多少人,死的将会是谁,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男子说着便低沉笑了出来,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转动方向,瞄准了大魏皇宫所在的位置,里面颜色猩红的眼珠滴溜溜乱转,如同一只不安分的妖魔。 “毕竟吾等是在做一件利于天地的大善事,在此过程中死上一些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想必他们若是死后有灵,也会感谢吾等所做的善事。” “除此之外,还有那故作神秘,自称什么真灵万载不灭的家伙,连王上托吾带去问候时,都敢置之不理,本座倒是想要看一看,它在京城内留下的这颗棋子,究竟有没有本事抵挡住吾等随手丢过去的一点灵媒……” 第443章 半截指甲 “先生,药已经熬好了。” 正说话间,一个少女从里屋出来,手上还托着只咕嘟嘟冒着热气的砂锅。 砂锅内不知道煮的是什么东西,散出来一股令人闻之作呕的腥臭味道,但屋内不管是谁竟然都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尤其是呆坐不动的穆泉庵,甚至还在在面上浮现出少许急切的表情。 “放那里吧。”他指了指穆泉庵身前的桌面,第三只眼睛抬起,注视着瓷娃娃一般细腻精致的少女道,“穆沦啊,吾将你的爷爷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你会恨我吗?” 少女缓缓将砂锅放在穆泉庵身前,看向红袍男子的眼神是朦胧迷离的,还带着深深的爱慕与眷恋,“回先生的话,他能为先生奉献出自己的一切,是他的荣幸,而非悲哀。” 他点点头,轻轻伸手便将少女揽入到了怀中,低头嗅着她颈后淡淡的清香,闭目陶醉道,“吾虽然对你的至亲做出了如此的事情,但是,你还是会听我话的,对吗?” “回先生的话,只要是先生的命令,哪怕会付出所有一切,我都会竭尽所能去完成……”少女双颊蓦然一片嫣红,出了一声醉人的娇啼。 “喝了它,吾等今夜过后便离开京城,回到我们真正的来处。” 随着三眼男子的命令,雕塑般呆坐在桌前的穆泉庵猛地端起热气腾腾的砂锅,将里面滚烫的药液一饮而尽。 ………………………………………… 顾判避开巡逻的甲士,隐于暗处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他才刚刚离开不到半夜的酒楼附近。 “你们,确定没有搞错?”他抬头看看绝品京味的那块牌匾,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是,不管是从铜镜还是从陋狗得到的反馈都再一次指向了此处。 “循着这根毛的气息竟然又回到了绝品京味……这玩意难道竟然是计喉从身上拔下来的一根羽毛?”他再次低头看看手上的那根翎羽,忽然间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推断。 如果真的是计喉想要搞他,那就绝对不会用这种隔靴搔痒似的手段,而是要以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的态度,不动则已,一动惊天,骤然施以雷霆手段,尽量达到永绝后患的目的。 因为他们已经交过一次手,又面对面交流过一次,还一同联手对阵过古神羏貊,虽然彼此并不是完全了解对方的实力,但至少也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与推测,明白这种手段根本就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只会徒增对方的怒火与警惕。 咔嚓…… 酒楼二层包厢的窗户被撬开一道缝隙,顾判闪身而入,刚刚落地便看到了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胖胖的身影提着油灯进来,二话不说便跪伏在地,恭恭敬敬朝着窗边行了一礼。 顾判指尖弹出一缕火焰,点燃了桌上的烛台,低头看着跪在那里的王火刀,面无表情道了一句,“你知道我今夜会来?” “大人靠近过来的时候,小的便已经有所感应。”王火刀抬起头来,呼出一口浊气道,“而且小的知道大人究竟为何而来。” “哦?那你就跟我说说,我为什么要去而复返呢?” 王火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膝行向前来到顾判脚边,从袖中取出了一枚似是某种动物指甲碎片的东西,置于身前的地板上道,“回千户大人的话,有异物于深夜潜入到小人房中,被圣君赐予小人的宝物一击命中,便只在地上留下了这个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是兽爪上剥离掉落下来的一枚指甲,将它拿过来给我看看。” 顾判从王火刀手上接过了那枚半截指甲,又和自己手上那块看起来似是翎羽的东西放在一处对照,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它们所散的气息的确有极大形似之处,应该就是同出一门的物事……不过王掌柜,本官更加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我身上也有这样的东西?还有你家圣君赐给你的到底是什么宝物,能让你在这东西的攻击下保住性命,是不是也应该拿出来给我看上一看?” “回千户大人的话,小的正是因为大人身上所带物品的气息警醒,才能提前感知到大人的驾临,……”王火刀低低叹了口气,眼睛眉毛都挤在了一起,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有些肉痛的模样。 “至于圣君赐予小人的宝物,圣君确实赐给了小人一点保命用的宝物,也不是不能给大人观看,只是刚刚最后一次用过之后,已经趋近于无,没剩下多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仅有不到成年人食指长短的,一截烧焦的木炭,“千户大人请看,圣君赐给小人的宝物就只剩下了一点点点长度,里面蕴含的那丝力量也几乎消耗殆尽,不复之前的威力。” “就这?” 顾判眼神微微一凝,有些怀疑地道,“你家圣君赐予你的宝物,卖相可是不太好啊,它看起来根本就是灶火台下面随随便便一根……” “恩!?” 他一句话没说完却猛地住嘴,面色凝重再次将那截烧焦的木柴拿到眼前仔细观察,沉默片刻后慨然长叹道,“原来如此,看样子它对你还是不错的嘛……” 顾判把玩了片刻后,还是又将木柴交还到了王火刀的手上。 这根已经剩下不到拇指长短的木炭,分明就是从计喉身下那堆篝火中抽出来的,相当于它的力量根源之一,能够让这王火刀带在身上,确实是比较看重他安全的表现。 他虽然也想将这根木柴点燃,好好研究一下其火焰特性,但关键问题是这玩意只剩下了如此短小的一支,比他上一个时空的火柴都大不了多少,真要是点燃了又能支撑多长时间,散出多少火焰? 所以说反倒不如还回去,摆出一个大度容人的姿态出来,也能显得他是真真正正的得道高人,和计喉圣君是在一个层次上的存在,根本就对这玩意不屑一顾。 王火刀珍而重之地将那截木柴收好,抬头看了顾判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想和我说事儿就抓紧时间开门见山的说,我现在心里憋了一股子火气,时间又紧张宝贵得很,莫要看不清形势,最后让本官将一腔子的怒火都倾泻到你的头上。” “是,小的在大人面前不敢有任何遮掩。”王火刀深吸口气,思忖着缓缓开口道,“依着小人拙见,它在招惹大人的同时,还分出力量来到小人的住处,分明就是想要挑起大人与小人之间的争端,好让它坐山观虎斗,等着大人对小的出手,甚至是引动圣君之降临……” 第444章 一路向西 “挑起我和你之间的争端?” 顾判听到此处,不由得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行了王掌柜,你也不扳起你的脚趾头想一想,什么叫挑起我和你之间的争端?你和本官之间有争端吗?再说了,你家门坏了你配钥匙吗,你想配个几把?”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大人对小的一向照顾有加,绝无坑害小的之意,刚才是小的思虑不周,信口开河……小人的意思是说,那隐藏在暗处的东西,或许想要挑起大人与圣君之间的争端,好让它坐山观虎斗,最后才行那渔翁得利之事。” “此外千户大人当真是料事如神,大人刚刚所说的酒楼门窗损坏一事,小的这边一共需要配上三把锁头加钥匙,大人若有亲友会打锁配钥,可以帮小人解决了这个难题,那真的是小人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呐!” 王火刀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筒中又取了三张银票出来,恭恭敬敬双手呈了上来,“这是小的换锁配钥的定金,可能还不是太够,还请千户大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 顾判表情变幻不定,片刻后闭上眼睛不再看那银票,缓慢而又坚定地将那几张银票又给推了回去,“回头我找人帮你换锁,不过我不能再拿你的钱了,像本官这般脸皮太薄的人啊,这钱真要再拿起来,就有些烫手了。” “好了,闲话就不说了,我今天晚上是真的很忙,也很生气,你[有趣小说 .youquxiaoshuo]要是知道些什么,就抓紧时间告诉我,好让我过去将那不长眼的东西一斧头砍死,也好叫它知道,接二连三地欺负到本官的头上,到底会带来怎样鲜血淋漓的结果。” “既然千户大人有命,那小的无论如何也会遵从大人的指令,将所有的情报跟大人说明。” 随着王火刀的讲述,顾判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如果说他在业罗园中面对的是快若闪电的黑雾,那么闯入绝品京味酒楼的便是浑身都是利刃的刀锋战士,两者之间竟然没有任何一处相同想通之处。 “一切都被掩盖在似是而非的迷雾之中,暴露在外的大多是希望被看到的,而当种子被种下的那一刻,生根破土芽只是时间问题。” “盲人摸象,殊途同归……” 刹那间他想起来计喉说的那几句云山雾罩的话,仿佛和眼前的情况确实能够对应的上,但细细思索之下却又是一头雾水,难以拨开迷雾见真章。 顾判沉默不语,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此时此刻想得便又更深了一层。 也许计喉确实知晓大魏京城异闻事件的一些内情,但却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只透露出少许让人琢磨不定的消息,这么去分析的话,或许它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是两头拱火,拱道爆炸最好。 一方面它看起来很好心地给你一点点剧透,不让你在面临此次异闻事件时太过被动,但对它所掌握的情报又不直白说明,让你无法拨开迷雾直捣黄龙, 这王八蛋还真的就是只在外面蹭蹭,绝不进去! 而且是这边蹭完了蹭那边,蹭到双方欲罢不能,最后天雷勾动地火,轰轰烈烈做上一场。 对于他这样不擅长抽丝剥茧细致推理的直男来说,计喉这王八蛋其心可诛,绝对的其心可诛! 不过眼见计喉如此暧昧的反应,倒是将那劳什子古神羏貊给排除出去,从它和羏貊之间的仇怨来看,若是造成京城异闻事件的是羏貊,这王八蛋绝对不可能是这样磨磨蹭蹭的态度,肯定会上杆子地插入进来,能用几分力就用几分力,无论如何也要将对方捅个窟窿出来。 见到眼前的顾千户面色一点点变得沉凝,看上去似乎相当不豫的样子,王火刀一咬牙,直接又从怀中取出了那根木柴,口中念叨几句之后,猛地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流淌出来的鲜血涂抹了上去。 顾判顿时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看着王火刀鲜血涂抹上去之后,那根木柴竟然开始燃烧了起来,橘黄色的火焰中悄无声息浮现出一张若隐若现的虚幻面孔。 王火刀将鲜血继续抹在自己的眉心,又挤出几滴血液,涂在那个看起来像是兽爪指甲的碎片上面,喃喃自语片刻后低声问道,“圣君在上,我需要知道和它气息相同的东西,如今在又身处于什么位置。” 若隐若现面孔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一直在重复着几个字。 “一路向西,距离六里,一路向西,距离六里……” 顾判俯下身体,仔细观察倾听,终于通过模拟口型弄明白了这东西到底在说些什么。 噗! 原本就只剩下一点点的木柴被吹熄了,包厢内顿时黯淡下来。 王火刀满头大汗,浑身虚脱一般瘫倒在地板上,抬起头大口喘息着道,“千户大人,小的还是无法通禀联系到圣君,如今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你做的很好,若是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就点燃这枚纸鹤。” 顾判微微颔,将一只小巧玲珑的白色纸鹤放到了桌上,起身时面色已经陡然间沉凝下来。 一路向西,距离六里……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方向,那个距离,大致应该就是大魏皇宫所在之地。 如此说来,这不知道以什么手段隐藏在京城的异类,最终的目的竟然是想将大魏的权力中枢一网打尽,搅他一个天翻地覆的大乱局面出来!? 数个呼吸后,顾判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酒楼,以比刚才更快的度朝着皇宫所在的位置潜去。 他一边赶路,一边飞快转动脑筋,思索着这异类突然在今夜爆的原因与目的。 如果它真正目的是去往大魏皇宫,而且能够躲过珞羽缺月妖刀感知的话,只要让它靠近到大魏皇帝的身侧搞一个突然袭击,说不定真的就能让它得了手去,如此一来就算是珞羽和白公公联手当场将其击杀,那也是于事无补。 但是在这个推测里面有一点是他无法想通的地方,那就是想要真正搞乱魏廷运转的话,潜入宫中刺杀实在是效费比很低的做法,既然它极擅隐匿,大可以将六部衙门和大都尉府的朝廷大员来一次无双割草,毕竟他们身边可不像是魏帝那般,有着两大高手的随侍保护,杀起来自然能够轻快许多。 再散地想一下,若它真正的目标并不是魏皇,而是苏皇后和小公主呢? 联想到京城郊外官道旁生的事情,顾判心中猛地一动,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推测的可能性很高,或许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被京城郊外异闻事件牵连最深的人之中,除了他之外,也就是苏皇后和许明月了,或许还要加上一个绝品京味的王火刀,如今他和王火刀都已经遭遇到了异闻的袭击,那么居于宫内的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恐怕也难以幸免。 在她们身边,可是没有珞羽和白公公的时刻守护的! 更重要的是,在此次爆的异闻事件中,珞羽持有的妖刀缺月并没有挥出它应有的作用,没有能够提前现异类的存在而第一时间将其消灭,才是最值得担心之处。 因为这就意味着,即便是有着“血刀妖妃”镇守的大魏京城,也已经不再是天下最安全的善之地! 一念及此,顾判陡然间再次加快了度,几乎拉起一道道残影,闪电般朝着大魏皇宫狂奔而去。 他可是刚刚重仓投资了苏家,自然不希望看到她们就此团灭。 退一步去讲,就算不提这些和利益相关的东西,单纯从江湖义气和朋友关系去看,这两个女人他也一定要保,而且会不遗余力地将她们保下来。 现在只希望那东西的度不要太快,让他能够在事态失去控制前赶得上才好。 第445章 你是猪吗 西北风一点点大了起来,带着浓重的寒意,呼啸着将整个京城笼罩在内。 唰! 一道身影闪电般越过了高高的红色宫墙,消失在灯火照耀不到的暗处。 虽然和那两团烟雾比起来,顾判的度遭到了惨无人道的碾压,不动用大范围火焰攻击的话,便直接陷入到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但是和绝大部分的人们比起来,他如今全奔行起来,绝对是风一般的存在,几乎出了普通武者的反应能力。 “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钉子般矗立在不远处一座宫门内的某个大内侍卫警惕地抬头,四下张望许久,却没有现任何可疑之处,脸上不由得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我只听到了呼啸的风声,没有看到任何东西过来。”另一名侍卫隐蔽地打了个哈欠,略显疲惫地道,“老李你一定是眼花了吧,咱这里可是整个大魏境内防护最严密的地方,又有真正的高人坐镇于内,我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有什么人会如此的想不开,非要跑到这里来撒野找死。” “说的也是,不过我们还是要提高一些警惕,最近听他们说啊,除了咱们京城之外,外面很多地方都在闹什么异闻事件,一个个阴森恐怖得很,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了。” 顾判隐身在一棵大树树冠之上,眯起眼睛扫视四周,感受着深夜皇宫中静谧的气氛,心中稍稍安定了少许。 看样子皇宫之中还未真正爆异闻事件,不然这里面绝对不会如此的平静祥和,早就会陷入到一片混乱之中。 或者说,王火刀给了他错误的情报,隐匿于京城的异类并非将目标放在了宫廷之内,而是虚晃一枪,另有图谋? 不过这个问题只在他的心中存续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便被随即抛之脑后,毕竟他只有一个人而已,不可能分身千万照顾到所有方方面面,今夜只要能保证最主要的目标安然无恙,便已经算是达到了最基本的目的。 至于其他人,能保就保,实在保不了的话,也就只能让他们听天由命,自己去把握自己的生死。 顾判的思索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看了一圈后突然现,他好像迷路了,别说原本就不知道苏皇后的寝宫在什么位置,就算是他曾经去过的栖凤轩,也完全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走才能抵达目的地。 这就是家太大、人太多的坏处,进来后想找个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沉默思索片刻后,他从树上溜下来,几个闪身进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院落之中,然后悄无声息潜入了有着微弱灯光的那间房屋。 里间有一个女人在睡觉,似乎还是个曾经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顾判低头注视着那张清丽的面孔,花了几个呼吸时间才想起来,这位就是他第一次误入皇宫时,和许明月一起见过的那个姓舒名妃的姑娘,当时还曾经从她那里得到了一小锭金子的赏钱。 顾判注视着熟睡女子的面孔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这位舒姑娘开始打起细微的小呼噜时,伸手过去翻开了她的眼皮。 “唔……” 正在熟睡中突然被掀开眼皮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她并不知道,因为刚刚有所感觉便已经陷入到了某种深沉的幻觉之中。 舒妃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噩梦,她梦到了自己在睡觉,然后突然间惊醒过来,便看到了一双燃烧的眼睛,也只看到了一双燃烧的眼睛。 更恐怖的是,那对眼睛竟然会说话,还在问她御花园在什么位置。 看着那双燃烧的火眼,她惊恐到了极点,却在那种恐怖气息的压迫下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它的问题,然后才被恩准能够继续沉沉睡去。 “也许是这几日太过沉迷于刺绣,熬夜太过劳累的原因,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 “明天早上反正也没什么事情,那就,睡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好了……” 似乎有些粗神经的舒妃迷迷糊糊想着,喃喃自语说着,头一歪便再次陷入到深沉的梦乡之中。 顾判此时早已经离开了那座小院,按照刚刚问来的方向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他初遇许明月的那座假山旁边。 为了安全稳妥起见,他并没有直接询问苏皇后或许明月住在什么地方,而是采用了曲线救国的迂回套路,先找到了御花园的假山,然后再复制那一次的路线,老马识途寻摸到栖凤轩所在的位置。 他的度很快,仅仅过了不到一盏茶时间,便已经站在了栖凤轩的院内,并且颇为惊讶地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那间主屋。 现在都过了午夜了,许明月这丫头,竟然都还没有睡觉啊。 而且看她这架势,是打算一直坐在那里吃到天亮吗? 那一桌子的大鱼大肉,看得他似乎都有些馋虫大作,口水猛流了。 见到许明月安然无恙,顾判心中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却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的无语感觉。 修行上笨拙得不行,吃起来倒是没个够…… 他这是找了个饭桶当徒弟么? “师,师父!?” “你怎么来了!?” 陡然间看到服侍在侧的宫女悄无声息熟睡过去,紧接着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眼前,许明月被惊得几乎一下子跳了起来,还好她反应迅,现来人是顾判后便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声尖叫又给咽了回去。 “我必须告诉你,你的反应是极不合格的,也是极其让我失望的。”顾判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块排骨吃着,沉了脸道,“你已经接触过了异闻事件,却在面对突然生的不正常情况时反应依旧迟钝,这是很不应该的。” “长得一模一样,就一定是同一个人了吗?你要知道,在那些异闻之中,有许多擅长变化的东西,也有能够制造幻境欺骗你感知的东西,所有的一切,在你无法做出准确判断时,一定要以保证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此为保命之法,必须时刻牢记。” “弟子记下了。”许明月乖巧地点头,同时一边吃着,一边将一盘香气扑鼻的卤肉推到了顾判的手边。 “到了这会儿还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你是一头猪吗?现在没时间吃了,因为为师怀疑有异闻已经潜入到了宫中,而且目标很有可能就是你和你娘……” 顾判说着已经站起身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和我一起去你母后所居的寝宫,将你们至于我的严密保护之下,另外还要找一个真正信得过的人去通风报信,将这个消息秘密传递给珞妃知晓,也让她能够提前做出相应的准备。” 第446章 可大可小 许明月一听顾判说的如此严重,顿时也着急慌张起来,咕咚一下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连手上的油渍也不去擦,当即站起身就想往外走。 顾判一伸手又将她拽了回来,眉头紧皱说道,“先别急着出去,话说为师一个人去找你母后倒是隐蔽快捷,只是必须带了你这个拖油瓶的话,就必须小心从事,不然万一没有碰到异闻,我这个擅闯宫闱的人却被大内侍卫给看了个正着,你爹面上须不太好看,为师也会显得有些尴尬……” “那……那要不委屈师父换上一身太监的衣服跟我同去,就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许明月眉头紧皱,下意识地又从桌上抓了一根鸡腿吃了起来,“不行,好像这样也不稳妥,我若是在这个时间点儿上出门,肯定会被巡夜的侍卫重点关注到的,如果身边只带一个太监的话,不妥不妥……” 她说着就又着急起来,冷不防却听到顾判面无表情插话进来道,“明月啊,江湖上的事情,远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比如说,为师能屈能伸,可大可小,亦可以女装。” “对啊,还是师父深谋远虑,弟子竟然就没有想到!”许明月眼睛陡然一亮,丢掉手上的鸡腿骨飞快说道,“我这就去叫李嬷嬷,让她去向珞妃娘娘秘密禀报,同时也能给师父你找一套女官的衣服过来!” “看你们的体型,应该正当合适,到时候师父将头披散下来,想必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侍卫敢凑到近处仔细观察。”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李嬷嬷她这个人,可靠吗?” “我身边最可靠的,就是她了。”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顾判点点头,转身就走,踏出一步却又转回身体,从桌上拿了两个馒头塞进怀里,又上下左右调整了一下位置,这才带着许明月快步出门而去。 寂静无人的皇宫内,三个穿戴整齐的“女子”在快步而行。 走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许明月,身后跟着两个沉默不语的女官。 李嬷嬷身上揣着一封密信,心中满是疑虑,但面对着这位男扮女装的顾千户,却又只能将所有疑问藏在心底,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从头到尾都相当配合他的安排与调度。 毕竟这位看起来似乎很不搭调的家伙可是被圣女殿下频繁提及,言辞间虽颇多挖苦,但只要深思一下就能明显知道,圣女殿下还是非常信重他的实力与眼力。 所以说,就算是此次示警乃是虚报,最后板子也不会打在她的身上,但万一真有异闻事件在宫内爆,那么每提前一点准备的时间,就能成倍地减少更多损失。 他们的运气很不错,走出老远也只是遇到了一波巡逻的侍卫,而且还被许明月几句话便糊弄过去,然后三人兵分两路,李嬷嬷独自一人去寻珞羽,顾判和许明月径直朝着苏皇后的寝宫而去。 黑暗中,盘膝而坐的珞羽忽然睁开了眼睛,双手已经按在了横于膝前的那柄长刀之上。 她缓缓从云床上起身,一步步来到屋外的院子中央,一双黛眉微微蹙起,警惕地四下里巡视着,面上浮现出几分疑惑不解的神色。 在北风呼啸的夜幕下,她却有些心神不宁,还第六感般嗅到了些许别样的味道。 她轻轻摩挲着腰侧那柄长刀,现它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任何反应,这才将提起的心一点点又落了下去,准备回去继续打坐养神。 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从院外不远处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珞羽心中猛地一动,下一刻已经跃出院墙,闪电般朝着声音出的地方赶了过去。 数个呼吸后,她站在一根砸在地上的树枝旁,仔细观察了一下根部的断口,基本可以确定它就是被越来越大的西北风从树上挂断而落,并没有其他异常情况的出现。 唰!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陡然映入她的眼帘,并且正在朝着这边飞快靠近过来。 “什么人!?” 珞羽眯起眼睛,说话间右手已经搭在了腰侧长刀刀柄之上。 “殿下,是我……奴婢李钰笏!” “钰笏护法!?”珞羽眉头皱起,左手并指在虚空中划过,顿时就在身前两丈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你就站在线外说话。”她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依旧没有放松警惕,“这么晚了,你专门过来寻我,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吗?” 李嬷嬷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张写着潦草字迹的纸签,“回圣女殿下,刚刚奴婢见到了异闻司顾千户,他有一封密信要奴婢用最快度送至殿下手上……” “把信放在地上,然后退后三丈,我自己过去拿。” 数个呼吸后,珞羽飞快地读了一遍信上所写的内容,表情愈沉凝起来,“顾千户他人呢!?” “他扮成一名女官,跟着紫月公主去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珞羽低头再看一遍那些潦草的字迹,将一个个的关键词语深深记在心底,仔细琢磨着其中隐含的意思。 “京城郊外异闻事件,妖刀预警可能失效,异类潜入宫中,目标并不确定,疑似针对皇后和公主,但陛下那里也不得不防……” “翎羽、快若闪电,指甲、刀锋战士……盲人摸象,殊途同归?” “让我不要泄露他秘密潜入宫中的消息,……呵,当我是个傻子么,就算他不说,我也不能将此事泄露分毫。”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很快收敛思绪,深吸口气道,“钰笏,我要你现在马上去找大内侍卫总管洪沦,让他将所有侍卫都调动起来,在宫内进行巡逻排查……” “属下遵命!” 李嬷嬷躬身领命,刚要准备离开,耳畔又响起珞羽低沉而又凝重的声音。 “李护法,你必须记住,今夜顾千户没有进宫,你也没有见过他,你手上更没有所谓的密信,这一切,都是你深夜静修时,本宫现似有不妥之处,然后便第一时间让你去寻找洪总管加强宫禁防卫,你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我希望你是真明白了,而不单单是嘴上明白,你也必须知道,若是此事经由你之口泄露出去,可能会造成的动荡,在某种程度上还要比宫内爆异闻事件更加严重许多……” “还请圣女殿下放心,属下会将此事真真正正烂在心底,绝不会泄露一丝一毫。” “如此便好,你去吧。” 待到李嬷嬷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后,珞羽也转身离开,朝着许徵元所居的勤政殿飞快赶了过去。 第447章 透明身影 “皇后娘娘,紫月公主来向您请安了。” 宽软的大床上,苏瑾璇拥着被子睡得正香,忽然耳边响起了蓝嬷嬷压得很低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声音慵懒地道,“这么快就已经天亮了吗?” 蓝嬷嬷道,“回娘娘的话,现在才刚刚到了四更天,离天亮还早得很。” “四更天?明月这丫头大半夜的不睡觉,非要跑过来找本宫做什么,她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吗?”苏瑾璇揉着惺忪的睡眼,掀开被子在床上半坐了起来。 “回娘娘,此事……此事在老奴看来比较诡谲难言,老奴也不敢妄言。”蓝嬷嬷面露极大犹豫踌躇的神色,竟然一反常态地又靠近了床边少许,将声音束成一道细线,传入苏瑾璇的耳中。 “现在不仅仅是公主殿下在外面等着,还有,还有那缇骑的顾千户,也随着公主殿下一起来到了外殿之中。” “哦,那就先给他上茶,问一问他有什么事情,再让他安坐稍等片刻,本宫这就……” 苏瑾璇听得晕晕乎乎,下意识地就开始安排,结果话还没有说完,便突然间惊醒过来,猛地瞪大了眼睛道,“不对,我昨天就已经从苏府回到了宫中,你再说一遍,明月和谁在外面等候!?” “娘娘,是缇骑的顾千户……” “这不知死活的家伙,他怎么跑到宫里来了!?” 苏瑾璇有些头痛般捏住了自己的眉心,“擅闯内宫,这可是要砍头的死罪……我以前一直都知道他胆大妄为,但是没想到竟然胆大妄为到了不要命的地步!”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自己穿衣服,“那么,他说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宫的没有?” 蓝嬷嬷深吸口气,面色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阴郁起来,“他对老奴说,宫内有异闻事件生,很有可能是冲着娘娘和紫月公主而来……” 苏瑾璇猛地愣住,数个呼吸后才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所以说,他这是潜入宫中来保护本宫和明月了?” “还有,他怎么知道宫内有异闻事件生?” “这个……顾千户没有明言,老奴也不甚清楚。” “他潜入此地,除了你和明月之外,还有谁知道?” 蓝嬷嬷思忖着缓缓道,“关于顾千户隐秘入宫之情况事关重大,不仅仅是老奴,紫月公主也深知其严重性,所以殿下先让顾千户隐于暗处,自己进来和老奴交代情况之后,才让顾千户悄无声息潜入了进来。” 珞羽站在勤政殿高高的石阶上面,缓缓转身,看向了悄然出现在数步外的一道身影。 “老奴见过珞妃娘娘。”白公公躬身一礼,随后有些疑惑地道,“娘娘深夜突然来到勤政殿前,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情况吗?” “白公公,我得到消息,今夜在禁宫之内,有可能会出现异闻事件。”珞羽面沉似水,从高处眺望着夜幕下沉睡的皇宫,悠悠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命人前去知会洪总管,又担心勤政殿有失,便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陛下可是在勤政殿内?” “陛下如今正在殿内打坐静修。”白公公垂下目光,落在珞羽腰侧的那柄长刀上面,“娘娘的缺月,也示警了?” “它一直到现在都很安静,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她微微皱眉,摩挲着刀鞘上的线条纹路,同样疑惑不解道,“当我得到那个消息后,便当即以九张机牵丝真元延展虚空,同样没有任何现。” 白公公双手拢于袖中,思虑片刻后道,“老奴斗胆问上一句,娘娘此消息的来源是?” 珞羽沉默许久,最终低低叹了口气道,“这是异闻司顾千户,通过灵引纸鹤飞书传给我的密信。” “原来是顾千户……”白公公缓缓点了点头,恍然道,“他是通过娘娘收服的那个异类纸人传递的密信么?” “白公公这你可就说错了,你口中喜欢折纸的灵引啊,它可不是我收服的,而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心甘情愿投入到了顾千户的麾下,任由驱策……它有时候跟在我身边啊,也是因为顾千户的命令,协助我处置一些需要用到它力量的差事。” “原来如此,老奴明白了。”白公公缓缓转身,朝着暗处做出一个手势,当即便有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劲装之内,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侍卫悄无声息来到台上,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今夜或许有危险出现,加强警戒,不管是人,还是什么东西,不能让他们靠近勤政殿一步,若有违犯者……格杀勿论!” “此外,每隔一刻钟时间相互传递一次暗号消息,每一次暗号变化按照乙字方案执行。” “属下遵命!”黑衣侍卫抱拳一礼,悄无声息融入到黑暗之中。 他跃下高台,刚刚潜行到自己隐藏值守的位置,便浑身陡然紧绷到极点,一对眼睛死死盯住了毫无征兆就显现身形,几乎紧贴在他身上的,几近透明的低矮身影。 “敌……”长时间的训练让黑衣侍卫下意识地便要出言示警,同时毫不犹豫提膝,朝着那道透明身影的下三路要害撞去。 这也是在两人贴面舞般站在一起的情况下,他所能用到的最有效攻击手段。 但他刚刚张开嘴巴,还未来得及出声音,更没有时间攻出那一记顶膝,便被那看不清面目的低矮透明身影扑入到了自己的怀中,再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下一刻,随着一阵蠕动,一个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的黑衣侍卫又站在了原地,缓缓试探着活动了几下手脚,刹那间就变得圆转如意起来。 “敌袭!” 就在此时,一道厉喝从不远处的暗哨响起,高居于石阶顶端的珞羽和白公公早在示警出前便已经转身,面色沉凝看向了从黑暗中缓缓走来的一尊丈许高的狰狞身影。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兵分两路,珞羽持刀直入勤政殿内,白公公隐于袍袖中的双手已经变得通体金黄,闪电般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尊高大身影近前,泛着金光的双掌猛地击出。 咚! 勤政殿外陡然爆出一道闷雷般的巨响。 第448章 暴君 苏皇后卧房内,蓝嬷嬷很快将一应情况描述完毕,垂手侍立一旁,等待着皇后的进一步指示。 “我知道了。”苏瑾璇沉默片刻,直接将刚刚穿了一半的繁琐宫装丢到了一边,“蓝嬷嬷,去将我那件冬猎时候穿的劲装拿来……此外,你亲自去紧闭外门,严禁任何人靠近我寝宫半步,总而言之,一定不能让除了我们三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此事。” “老奴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闭紧了外门,并且将所有无关人等驱离了娘娘的寝宫,并且让顾千户在外间偏殿小厅藏身,绝无泄露秘密之虞。” “那就好……服侍我穿衣。” 苏瑾璇很快将便于行动的一身猎装穿戴妥当,缓缓从内屋走了出去。 她穿过正屋,来到偏殿小厅,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身宫女衣裙,却又端着架子坐在那里慢慢品茶的顾判,心中憋不住的就想笑,可脸上却绷得紧紧的,冷言冷语说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深夜擅闯禁宫,是不想要命了么!?” “没有办法,微臣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心肠太软,兼之感念旧情,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儿冷血,就绝对不会过来,将娘娘与公主置于微臣的保护之下,免遭异闻事件之侵害。” 顾判连头都没抬,还是在一口接一口地喝茶,“虽然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端倪出现,但根据微臣所掌握到的线索,异闻事件已经在宫中潜伏,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光靠娘娘屋里屋外这些半吊子的护卫力量,怕是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呵……你掌握的线索,本宫倒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渠道掌握了什么线索,要知道这里可是整个大魏境内最为安全的地方,珞妃可是就在宫内,连她都没有现有什么问题,你怎么就如此言之凿凿说什么已经有异闻事件……” 苏瑾璇皱起眉头,毫不客气地刚刚说到一半,却猛地闭口,面色大变转头看向了窗外的方向。 下一刻,她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就连脚下的地面都在这声闷响过后微微颤抖。 “那个方向……” 苏瑾璇霍得转身,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早已经阴云密布,“那里是勤政殿的方向,陛下最近一直都在那里过夜。” 一声巨响自远处传来。 苏瑾璇瞬间变色,蓝嬷嬷一个闪身来到偏殿小厅门前,警惕地朝外面看去,缩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握住了两柄颜色翠绿的玉簪。 “这会儿不说我言之凿凿了?”顾判却是不为所动,依旧端坐在那里一口口地喝茶,“我已经让栖凤轩的李嬷嬷传信给了珞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勤政殿那里应该已经是整个宫中防护最为严密之地。” “当然,皇后娘娘这里也不差,既然微臣已经坐在了这里,自然会保你们安然无恙。” 苏瑾璇低低叹了口气,咬住下唇道,“如此,就多谢你了。” “我早就和娘娘说过,我一向行侠仗义、乐于助人,做好事不留名,更不是为了索取报酬……”他一边随口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了巴掌大小的一面铜镜,“雷达啊,看到那边那个大镜子了吗,为父需要你给她们两个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出一个安全屋出来。” 在三个女人惊讶的眼神中,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小铜镜内传了出来,“这需要耗费我极大的力量,而且至少需要一刻钟以上的时间。” “没关系,耗费的力量回头可以再慢慢补充,而且有为父在这里,绝对会给你留出足够的时间。” 苏瑾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指着顾判手中的铜镜道,“他,这是……” “这是我的义子……”顾判刚刚说出几个字,面色就是一变,转头朝着窗户所在的位置看去。 咚! 陡然间又是一声闷响传来,此次距离极近,仿佛就在屋外响起,震得整个房间都在猛烈摇晃,地面嗡嗡抖个不停。 噗通! 苏瑾璇一个站立不稳,一个趔趄跌到在地,另一侧蓝嬷嬷距离较远,只来得及扶住了同样差点儿摔倒的许明月。 唯有顾判依旧安安稳稳坐在椅上,顺便还护住了桌上的水壶与茶盏。 “你……你为什么不扶住我!?”她在蓝嬷嬷的帮助下挣扎起身,除了身上的擦痛外,更多的还是一种羞恼的感觉。 “皇后娘娘,男女授受不亲……”顾判说话间已经起身,越过满脸通红的苏瑾璇与手足无措的许明月,站到了偏殿小厅唯一的窗前。 苏瑾璇听了这话,一口气直接噎住,想说上一次在白雾寒泉边上生的抗麻袋一事吧,话到嘴边却又咽下,还得暗自庆幸得亏自己没有说出口来,要不然还得去花更多的口舌去遮罩掩盖。 顾判根本就没注意到身后三个女人各自不同的表情,他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院子之中,透过偏殿小厅窗户的缝隙,目不转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一道高大身影。 院子里那家伙竟然比憨熊还要高出至少一个头去,其身高已经出了外面的围墙,浑身肌肉高高坟起,老树盘根般纠缠遒结,再加上在夜色下折射着森寒光芒的鳞片,看上去像极了他上一个时空中某部著名科幻惊悚电影中的设定人物。 那就是生化危机中的暴君追踪者。 这又是一个出乎预料的现。 他在业罗园中遇到的是敌人度快到没朋友的两团黑雾,将其打散后就只剩下了一根翎羽,去找王火刀的是全身长刺的刀锋战士,被计喉的篝火烧死后化作了半截指甲,而现在出现在皇后寝宫的则是一头暴君追踪者,这种情况下确实很难能让人相信,这玩意就是所有一切的本体。 盲人摸象,殊途同归。 顾判不由得再次想到了这八个字,与此同时却又想到,如果这大个子不是本体的话,难道难道此次异闻事件真正的本体,是去到了大魏皇帝所在的勤政殿之中? 第449章 合体 顾判思来想去,却也没能得到一个让自己信服的推测,最终还是收敛思绪,想着不管怎样,还是先将这头勾起了他许多回忆的暴君给击杀掉好了。 看它的身高与体型,八成以上的可能就是一位“力量专精特长者”,就是不知道和他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生命值加强,又引元焠体强化躯体比起来,到底是谁的力量会更大一些,到底又会是谁,能更抗揍一些。 顾判深吸口气,又徐徐吐出,翻开窗户便跳了出去。 刺啦! 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身上是精美的宫装衣裙,翻窗而出时一不小心便被勾到,从腰到脚划出来一道巨大的豁口。 不过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顾及如此的小事,因为就在他刚刚落地的那一刻,狂风已然呼啸而起。 轰! 顾判的衣裙被吹得猛然向后荡去,即便是在当即气运丹田,力灌双腿的应对下,他也有些站立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猛地将眼睛眯成一道缝隙,顾判只看到了一只遍布坚硬鳞片,犹如攻城锤般的拳头正伴着强烈的气流直冲而来。 好猛的力量! “好!” 顾判低喝一声,刹那间放弃了擎出双刃大斧的念头,身体猛地弓起,双臂交叉前伸,一对手掌叠在一起,在那只巨大拳头临身前的三尺之地,将自己的双手牢牢按了上去。 犹如一道惊雷响起,自两人拳掌相交之处轰然炸开。 以顾判和那头暴君为中心,数米方圆的坚硬青砖地面软泥一般无声塌陷,形成一个深逾数尺的大坑。 顾判猛地咬牙,将双腿从浆糊一般的地下拔了出来,随后高高跃起,落在了院子中央。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只感觉浑身的骨节都在刚才毫无花哨的对撞中咔咔作响。 这就是他一步未退所付出的代价。 因为身后数步外便是偏殿小厅,苏瑾璇和许明月还在里面,他不能退,也不想退。 反倒是那个在剧烈撞击中被击飞的暴君的状态似乎更好一些,虽然它一头撞破了院落的围墙重重砸在了地上,但如此一来,反倒是完成了借力卸力的过程,不像是顾判那般只能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来承受。 倏忽间狂风再起,一道庞大的身影再次呼啸而来。 “来得好!” 不过顾判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再像刚才那般刚刚从窗户跳下,立足未稳便与那东西正面相撞,现在就算是对面现在直撞过来的是一辆铁甲战车,他都无所畏惧。 顾判依旧没有擎出双刃战斧,而是拧腰转身,弓步冲拳,正正撞在了暴君直轰而来的拳头上面。 当!!! 如同深山古刹里的巨大撞钟声突然响起,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在静谧的皇宫中传出很远的距离。 轰! 紧接着又是一道闷响,顾判的拳头直接荡开那尊原木般的粗壮手臂,斜斜轰击到了对方的小腹位置上。 包裹着重重红炎的拳锋与一层坚硬的鳞片正面碰撞,再次爆出一声巨响,顾判不想不看,浑身肌肉翻滚涌动,藏在腰侧的左手划出一道新月般的圆弧,挟裹着猩红的光芒闪电般直刺向了对方的身体。 一只状似巨型熊掌的大手从上方砸落,仿佛夹带着万钧重物,挡在了顾判左手前进的道路上。 顾判表情不变,改刺为拳,重重砸在了那头暴君的掌心中央。 红炎暴涨,拳肉相交,顾判在一拳命中之后随即改拳为爪,指尖刺破覆体鳞片,深入到了暴君的体内,然后用力一握。 轰! 自交手至今,一直哑巴般沉默不语的异类终于爆出凄厉的惨嚎,大团火焰从它腰侧的伤口内喷涌而出,瞬间整个院子都弥漫着生肉被烤焦之后的刺鼻味道。 它踉踉跄跄大步后退,却完全无法甩脱顾判的贴身短打,那双手带着灼热红炎,以肉眼难辨的度疯狂地落在了不同部位。 不过数个呼吸时间,它的躯体上便已经被破开二十多道伤口,猩红火焰肆意破坏燃烧,将其点燃成一只熊熊燃烧的巨型火炬。 “随着一阵疯狂而又疾的双手运动,一切似乎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顾判幽幽叹息一声,不再追着过去贴身短打疯狂出手,而是站在原处不动,缓缓握住了隐于虚空的火热斧柄。 他已经失去了兴趣与耐心,决定将这头暴君一斧子劈死算逑。 但刚刚踏前一步,顾判却毫无征兆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看向了半空。 嗡嗡嗡……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旋转呼啸着砸落下来,看上去像极了附近凉亭边上的那座假山。 呼啸而至的假山带给了顾判危险的感觉,他闪电般一斧斩出,将已经到了眼前的巨石完全击成了齑粉,而其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袍袖碎裂飞舞,自己向后退了三步而已。 下一刻,顾判在巨大山石的冲击力量下刚刚站定,便横斧护于胸前,没有任何花俏地迎上了比巨石砸落更为猛烈的冲击。 在看到那座飞来之石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除了这头“燃烧暴君”外,还另有异类对他起了攻击。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王八蛋竟然隐藏在假山后面,同样从半空中疾飞而至,直到斧头将假山劈碎后才毫无征兆陡然现身,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轰隆一声巨响,顾判接连向后退了十数步距离,直到后背顶在偏殿小厅的外墙上才堪堪停下脚步,嘴角眼角都渗出丝丝缕缕颜色暗红的鲜血,随后很快干涸消失在静静燃起的燃烧鬼面深处。 剧烈对撞下,隐藏在假山石后的身影和来时一样,以势不可挡的度向后反弹倒飞回去,穿过了粉碎的围墙,狠狠撞击在了燃烧着熊熊烈焰的人形暴君身上。 顾判站直身体,顶着死灵骑士的火焰造型,有如实质的眼神望向了不远处那正在生剧烈变化的两句身体。 “出乎吾之预料,在这样的粗壮生灵之间竟然还能出现合体这个选项。” ““这一对暴君cp之组成,简直亮瞎了老子的眼睛。” 第450章 鳞片 眼看着那两个高大粗壮的身躯合二为一,其中一具开始迅融化扭曲,就如同高温下的蜡烛一般蠕动着,很快便融入到了另一具“暴君”的身体之中。顾判目瞪口呆,低低叹息一声,简直忍不住就要冲过去打断它们的交合。 下一刻,萦绕在暴君周身的红炎熄灭,一头比之前膨胀壮大了将近一倍的巨人缓缓站直了身体,体表经脉肌肉虬结扭曲,已经撑破了那一层细密的黑鳞,一眼望去便感觉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然后,它猛然地下了头,黑洞洞的眼睛朝着顾判看了过来! 尖锐的破空声呼啸又一次而来,强烈的劲风将顾判的面孔都吹得皱起,身后的会客厅吱呀作响,不停摇晃,已经到了几近崩溃的边缘 他在这个时刻反而微微闭上了眼睛,没有任何犹豫地弓步前冲,以更加狂放暴烈的姿态直直硬顶了上去。 轰! 几乎比刚才所有声音加起来都小不了太多的碰撞声遽然响起。 顾判的双腿深深陷入地下,他在平平向后退却,两条腿就像是两根深深扎进地下的铁犁一般,坚硬的冻土就像是松软的黄油一样被切开,划出两条深逾一米的印痕。 他最终还是突破了自己一直以来坚守的底线,将身后会客厅的墙壁撞出一个大洞,又向内滑出一段距离,才紧挨着花容失色的苏瑾璇的身体艰难停了下来。 刹那间鳞片抛飞,鲜血飞溅,白骨显露,暴君被顾判全力一击的力道劈得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向着侧方跌出半步。 顾判咕咚咽下一口鲜血,揉身进步又是一拳重重击出,犹如云龙探爪般抵在了暴君的身体上面。 “你……你没事吧!” 感受着外面山摇地动般的撞击,苏瑾璇感觉自己就要哭了出来,此时骤然看到穿透墙壁,又滑到自己身边的顾判,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里,说话间就真的哭了出来。 她透过墙面上的大洞,看到了沉默矗立在院落中央,完全出了她想象之外的巨大狰狞躯体,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唯有紧紧抓住身前那人的手臂,才堪堪让自己能够继续站在那里,不至于瘫坐在地。 这就是那些异闻事件吗?简直是太可怕了! 此时此刻,苏瑾璇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秘密获得所谓的“力量”后,那一点小小的神秘自矜到底有多么的可笑。 她也是现在才刚刚知道,之前被自己当做是神鬼志怪故事书翻阅过的《异闻事件辑录》,究竟蕴含着怎样的黑暗与恐怖,那一行行的黑色小字,却是不知道流了多少鲜血,死掉了多少个人之后,才能书写而成…… 所以说,上一次在京城郊外官道遭遇异闻事件时,能够得遇他的帮助,真的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如若不然,她们最大的可能就是会身死在白雾寒泉之内,再也无法重见天日。 “你,你没事吧……”苏瑾璇见到顾判木头人一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对她关切的询问也没有任何回应,不由得再次低低问了一句。 “闭嘴!老子腰都快要断了,哪里像是没事儿的样子!?” 顾判脸色不豫回头训斥了一句,然后艰难挪动身体,一步步来到墙壁的大洞边缘,面无表情看向了那尊仿佛突然变成了雕塑的暴君追踪者。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伴随着呜呜吹过的北风,那具至少四米高的狰狞身体一点点化为灰烬,迅融入到了黑暗夜幕之中,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东西,啪嗒一声掉落在了一片狼藉的地面。 哗啦啦…… 一本通体散着血色光芒的破书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以封面封底为翅膀,就像是一只肥胖的鸟儿,摇摇晃晃飞到了院落中央。 盘旋片刻后,它一个俯冲,相当精准地用书页夹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又飞回到了顾判的身边,在那里忽上忽下,耳鬓厮磨。 顾判从书页中间捏起一枚婴儿手掌大小的菱形鳞片,微微皱起了眉头。 果然,这体形庞大,以防御和力量见长的家伙并不是异闻的本体,而是和他已经入手的翎羽、指甲一样,或许只是某个异类身体上的一点边角料而已。 盲人摸象,殊途同归!? 如果他的推测正确的话,那么,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的推测为真,那可就真的甘霖凉了啊…… 只是一截指甲、一根翎羽、一块鳞片而已,所引出来的异闻事件就已经如此难以应付,那么,一旦那东西的本体现身,绝对会直接跻身于目前已知的异闻金字塔顶端,就连红衣、计喉、羏貊等等目前位于最高层次的异类生灵都要甘拜下风。 还有,这玩意它甚至还具备隐身能力,几乎能够完美避开他相控阵雷达和珞羽照射制导雷达的辐射侦测,一直都潜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到最后一刻的爆都不会显露出其真容。 顾判盯着这块鳞片陷入沉思,直到被远处一声尖利的啼鸣打断了思路。 他猛地抬头,便看到了一轮清冷圆月正在从皇宫的某处位置冉冉升起,将道道皎洁光辉向着四面八方挥洒出去。 在那轮清冷圆月正下方,依稀可见一只振翅欲飞的虚影,很快便在道道月光的照耀下支离破碎,消散于虚空之中。 她又在代表月亮惩罚它了…… 画风忽然间从巴拉巴拉小魔仙转变成了更加少女向的美少女战士,有意思的很呐…… 看这样子,勤政殿方向差不多也解决了战斗,只是不知道被珞羽和白公公联手击杀的异类,最后又会留下一点怎样的痕迹。 一连串的念头在顾判心中闪过,他思虑片刻,将那枚鳞片收好,转身回到四处透风的屋内,随便拉了一把只剩下三条腿的椅子坐了下来,毫不客气地道,“给咱弄点儿水来喝行不,刚才喷了那么多的火,我这嗓子都快干透了。” “哦……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倒茶。”苏瑾璇拖着仍有些酸软的双腿走出几步,转头对一旁警戒的蓝嬷嬷道,“蓝嬷嬷,你抓紧出去看一看寝宫内外有没有人受伤,在大队人马赶过来之前,尽最大可能救治他们。” 第451章 吾名千水 虽然皇后有命让她出去查探伤亡情况加救人,但蓝嬷嬷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老奴若是出去了,但是娘娘这里……” “这里有顾千户在便可以了,你去吧。” 蓝嬷嬷默然片刻,终于深深低下头去,“老奴谨遵娘娘懿旨。” 顾判从苏皇后手上接过瓷杯,在她惊讶的眼神下将滚烫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没事儿人一般又自己倒了一杯,同样一饮而尽。 苏瑾璇终于看不下去了,觉得自己嘴里面似乎都起了一个燎泡出来,“这么热的开水,你就不怕烫吗……” “你说我都能在天桥底下当喷火冒烟的杂耍人了,还会在乎一这杯子里面的茶是不是汤/不热?” 顾判喝完后舒舒服服呼出一口热气,一转头看向许明月时却又陡然变了脸色,“我说明月啊,你刚才的应变能力实在是太差劲了,遇到危险就像鹌鹑一样吓得不敢动了吗,以后要是为师不在你身边的话,你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他沉吟片刻,思忖着缓缓说道,“俗话说练武不练功,一切都成空,练功不练胆,全都瞎扯淡,看来为师倒是要在这方面给你加强一下训练了,等回头吧,让为师的义子相控阵雷达出手,好好锻炼一下你那比兔子还小的胆量。” 刚刚说了没几句话,从外面急步跑来了一个侍卫模样的中年男子,在会客厅墙壁大洞十数步外停下脚步,单膝跪地道,“卑职刚刚自勤政殿而来,奉陛下旨意护佑皇后娘娘之安全。” “卑职护驾来迟,罪该万死!自远处看见皇后娘娘宫中同样遭受袭击,卑职心中顿时焦急万分,万幸娘娘安然无恙,不然卑职便是万死莫赎之罪!” “臣妾谢过陛下恩典。”苏瑾璇微微躬身对着勤政殿的方向行了一礼,起身后忽然瞥到了依旧大马金刀端坐在三条腿的板凳上,淡定无比喝茶的顾判,面上顿时就生出来几分不自然的表情。 苏瑾璇倒不是因为顾判如此大条的表现而生气,说实话他就算表现得再不尊礼法一些,她也一点儿都不生气,她不自然还是因为外面呆着的是陛下身边的侍卫,被此人看到了他在屋里坐着,回头若是多一嘴巴传了出去,那才是不好处理。 “我现在行动不便,让他进来!” 忽然间,顾判压得极低的声音冷冷传入她的耳中。 苏瑾璇微微一愣,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片刻后唯剩一片冰寒,表面上却尽皆化作温和似水的笑容,对着外面的黑衣侍卫淡淡说道,“辛苦了,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后娘娘的话,卑职名叫千水,千千万万的千,江河湖海之水。” 她沉默片刻,微笑着点头说道,“今夜骤然生如此诡异恐怖之事,本宫心中确实有些忧心焦虑,幸得千侍卫及时前来护卫,该当重赏。” “顾公公,取一百两黄金来,让千水侍卫进殿来护驾,同时领取赏赐。” 顾判抬头看了苏瑾璇一眼,觑见她眉宇间隐藏极深的那一抹杀机,颇为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暗道这是因为他刚才那一句让人进来的话,她就真的从善如流,甚至是领会贯通了他真正的意图了吗? 不对,她绝对不了解不清楚他对那黑衣侍卫动杀机,又为什么要让他进来的真正原因,应该还认为那人真的就是勤政殿方向派来护驾的大内侍卫,竟然就敢因为他的一句提点而如此杀伐决断,这女人是真的不简单,她在此时此刻表现出来的心肠之冷硬,简直要出乎了他的预料。 停顿片刻后,他微微一笑,尖着嗓子应道,“老奴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苏瑾璇面上保持着温和的笑容,手心却早已经满是汗水,她深深看了眼从椅子上起身来到暗处的顾判,深吸口气接着说道,“千侍卫,还不进殿领赏。” “卑职领旨谢恩!” 黑衣侍卫千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低头半弓着身体,一步步进入到了偏殿之内。 偏殿小厅内只有顾判、苏瑾璇和许明月三人。 当千水进来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一个穿着破烂宫女服饰的年轻男子端坐椅上,在他身后竟然侍立着一大一小两人女人。 “千侍卫,请坐吧。” 顾判喝完杯子里面最后一口热茶,随手将瓷杯丢到了桌上,微笑着道,“千侍卫这个姓氏,倒是并不常见啊,某刚刚听了也是小小的有些惊讶。” 千水单膝跪地,一言不,沉默不语。 顾判身体微微前倾,不以为意地接着说道,“不过这都是芝麻粒大小的事情,相比较千侍卫不太常见的姓氏而言,本人倒是更惊讶于你那行云流水般的言谈举止,这才是让我更感兴趣的地方。” “千水侍卫啊,你竟然和它们都不太一样呢,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在想,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了你和它们的不同,不说别的,单单是这样流利的语言表达,就很是让人容易生出好感,也更容易……” 他正在说着,却忽然转头向后看了苏瑾璇一眼,皱起眉头道,“你拿手指头在那儿一个劲儿的戳什么戳,我们天都还没聊完呢,你就这么着急要送人千侍卫上路吗?” “不懂就不要说话,看不清形势最好闭嘴,你要知道黄泉路上多寂寞,鬼门关内无故人,我此时多和千水侍卫多聊一会儿,也是为了在送它上路前给予必不可少的人文关怀。” “哦?吾儿雷达已经完工了,你们两个大嘴巴的女人赶紧给我躲到一边儿凉快去,省得打扰我和千水先生畅谈人生,畅想未来……” 黑衣男子千水缓缓站直了身体,看向顾判的眼神带着些许的审视与探究,随后更是有些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苏瑾璇和许明月悄无声息消失在一尊立式铜镜之中,沉默片刻后才低沉说道,“以镜面为载体来展现自己的力量吗,真的是很有意思的同类,不过和它比起来,吾更想知道,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吾之身份的。” 第452章 水遁之法 “老爹我要和这位千水先生聊一会儿,你就守好她们两个话多的女人,没有我的明确命令,别让她们出来。” 顾判回头对着那顶若隐若现的锅盖头吩咐一句,再转过来时已经是满面笑容,笑吟吟回道,“很简单,因为你见到院子里面那几个大坑时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千水低头思索了片刻,面上的疑惑却并没有丝毫的消减,“这并不足以成为你如此断定吾之身份的理由。” “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啊,失敬失敬。”顾判收敛笑容,“真正的原因确实很简单,因为你靠近过来的时候啊,我那个东西它就变热了,摸起来都有些烫手,这么说,你可是听明白了?” “某个在吾等靠近时就会热的器官吗,吾大致明白了,多谢你的解惑。” 他终于抬起头来,面孔飞蠕动变化着,很快便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幅看起来有些阴森诡异的面孔,“为了表示对你的谢意,吾决定留你一个全尸,也好方便下葬。” “你就是本体吗?”顾判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而且你现在变化的脸型让我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一个熟人,他的名字叫做鬼鲛,乃是雾隐七刀众之一,擅使一把大刀,名为鲛肌。” “吾并没有听说过鬼叫这个名字,也没有见过它御使的大刀叫/鸡。” 千水再开口说话时显得有些含混不清,听起来就像是最里面含着口水,咕嘟嘟直响,“不过,日后有机会的话,吾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它们的风采,不管是那位栖身于镜面之内的同类,还是其他,吾都很有兴趣。” “不过今夜能够在见识到血刀妖妃和那位白公公之后,再知晓阁下之存在,尤其是阁下还能掌控与吾等相似之生灵,也算是让吾对魏朝宫廷内的防御力量有了一个直观的了解……”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拔出了悬于腰侧的长刀,在昏暗的灯火下反射出森寒的光芒。 顾判摊开双手,一道猩红火焰倏然升腾,将他的面孔完全遮挡在后,“你其实可以比较矜持地说上一句,汝获取了吾千水之认可,吾愿称你们为……木叶三忍,这样听起来才更加多了几分怀旧的味道。” “再见了……”千水低低叹息着,手中长刀闪电般向前斩出。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燃烧鬼面黑洞洞的眼眶内碧火陡然一凝,随后整个人竟然不闪不避,任由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刀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唰! 一道水流陡然在他的身前炸开,刹那间便在红炎灼烧下化为蒸汽扩散升腾。 “真特么的活久见,这竟然是一道纯粹由水组成的分身!我是又来到新的片场了吗?” “竟然能短暂欺骗过改进版燃烧鬼面的感知,这姓千的家伙倒是有两把刷子……” “也就是我刚刚和那暴君拼力量拼得太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不然在它刚刚过来的时候就能冲出去砍他一斧子,不给他结印的时间,看它还能不能施展水分身躲开。” “哦,好像刚才这水货就没有结印来着……” 顾判心中闪过些许念头,眼前已经不见了黑衣千水的身影。 但他却并没有着急追出去,而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啪地打了一个响指。 唰! 整个偏殿内不知道何时已经密布丝丝缕缕红丝碧线,与笼罩在顾判头上的红炎碧火连成一片。 哗啦啦! 又是一道水流自地面咕咕嘟嘟向上涌起,很快凝聚成人形,正是千水。 “你为什么能现吾之隐匿身形?”他撑开一只水球,将那些红丝碧线阻挡住外,面上阴云密布,看向顾判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平静,而多出来许多忌惮与凝重。 “近了本座的身还想偷摸摸溜走?你实在是太年轻了……知道什么叫做火眼金睛吗,你再看看我这死灵骑士的牛逼造型,还有这些与世无争,静静燃烧的红炎碧火,便是能够克敌制胜的三**宝。” 顾判的声音从燃烧鬼面内部传出,听上去有些机械性地失真,“哦,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你或许忘记了,那就是我之前对你说过的,在你靠近过来的时候,我那个东西它就开始变热了,摸起来都有些烫手,而且在你流出水来的那一刻,它似乎变得更热,更加的躁动不安。” 千水整个人都缩在水球之中,在微微荡漾的水波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死死盯着顾判熊熊燃烧的头颅,想要表达的声音通过水面的震动清晰传递了出来。 “吾明白了,在见到吾之后,你那燃烧的鬼/头就开始变得更加火热,而当吾释放水流之后,它……” “燃烧鬼头?老子真的是甘霖凉了……”原本还是一副温和平静交流状态的顾判陡然间暴怒起来,“既然不会说话,那你,就给老子,去死吧!” 轰! 整座偏殿轰然倒塌,一柄被重重火焰包裹在内的大斧,猛然显露出了它狰狞的形貌,重重砸在了那只水球上面。 哗! 水球表面向内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弧度,而后终究没能抵挡住火焰与斧刃的双重攻击,哗的一声破碎开来,水蒸气瞬间弥漫扩散至十数丈方圆的空间。 顾判随手一斧,将从蒸汽深处扑来的一只半透明的游鱼斩成两半。 而后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不知道有多少各种各样的水生动物悄无声息出现,从各个不同方向朝着他疾冲而至,又一头撞击在护体红炎之上,为原本就浓郁到目不能视的水蒸气更增添了几分浓度。 短短数个呼吸时间,就至少有过百只透明水灵葬身消散在他的火焰炽烤之下。 刚开始,顾判也会用双刃大斧斩破过几只看起来卖相还算不错的家伙,但在现击杀这些鱼虾后没有丝毫收获进账,所以很快他便放弃了这费时费力的做法,直接御使红莲业火开始了无差别灼烧攻击。 片刻后,再没有一只透明水生物借助水蒸气的遮蔽朝他起攻击,顾判站在一片残垣断壁之间,燃烧鬼面包裹内的脸色渐渐转冷,阴沉地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竟然又失去了对那家伙位置的准确感知,只能隐约察觉到对方依旧没有脱离出这片区域,还是在附近隐藏,但想要将它从藏身之处拽出来的话,以他目前的手段似乎还无法达到。 呼啸的北风很快便将所有残留蒸汽吹散,顾判缓缓环视四周,道道极细的红绿丝线再一次被他投放出去,瞬间就隐入虚空,遍布到了苏瑾璇的整个寝宫。 第453章 何为灵媒 再一次将红丝绿线编织成网隐入虚空后,顾判干脆闭上了眼睛,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御使红炎碧火丝线感知之中,就像是一只编织好了大网的蜘蛛,只要有一处蛛丝出现异动,就可以瞬间让他准确定位到猎物所在的位置。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依旧安静立于偏殿的残垣断壁之间,心情无喜无悲一片宁静,浑然不管勤政殿方向的战况到底如何,也不去想真正的大内侍卫是不是会马上赶过来,会不会现他为何在苏皇后寝宫出没。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这个“水遁”能力特别出色的王八蛋给干掉,谁让它口口声声说什么见到他之后就会鬼/头热,装逼打脸打得如此之不讲道理呢。 至于后续是不是会引起更多的麻烦,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就算是大魏朝廷的皇帝陛下因此而不喜,那又能怎么地,因为主不在乎! 如果此事泄露出去,让许徵元对苏瑾璇和许明月产生了什么阴暗的想法,那他大不了就将她们两个从内宫之中夹带挟裹出去,日后不管是浪迹天涯还是据地自守,他倒是很想知道,究竟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可以在他的保护下取掉她们两人的性命,更能够面对他的怒火与报复。 咔嚓! 一道突然出现的脆响传入顾判耳中。 他猛地转头,便看到了那扇孤零零还矗立在地上不动的铜镜,如今已经出现了数道裂痕。 在这种不间断的外力连续冲击下,项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心中动念,手上握着倏然更加热的双刃大斧,刚刚准备有所动作,却猛地僵在原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哗啦啦…… 一团几近透明的人形液体从下方陡然扑出,以刹那间蒸掉过四分之三液体的代价,冲破了燃烧红炎组成的屏障,飞鸟投林般唰地融入到了他的体内。 顾判一下子就像是被拔掉电池的机器人,真真正正僵在了那里,自他的胸口开始无声无息浮现出道道波纹,那层薄薄的水幕兵分两路,从顾判的胸口开始,一路向上一路向下,分别迅朝着身体其他部位覆盖过去。 透明液体表层与仍在燃烧的猩红火焰剧烈冲突,刚刚在呼啸的寒风中消散不见的蒸汽再次出现,顾判整个人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支人形烟罐,又犹如单独矗立在地面的一根烟囱,呼呼向外冒着热气。 这是一场以他的身体为主战场的无声较量。 如果失败,他就会像勤政殿外的那名真正的黑衣侍卫一样,丧失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变成被异类千水控制的傀儡,直到它丢弃垃圾一般将这具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躯体给抛弃。 刚开始的时候,水幕蔓延的度极快,所到之处就连红炎都纷纷退避熄灭,直至来到他的头颅和右手所在的位置才陡然间停滞下来,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但仅仅数个呼吸后,原本一直处于攻势的透明水幕便败下阵来,再没有了一开始嚣张平推的姿态,开始试图从顾判的身上脱离出来。 可是它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轰! 原本已经熄灭大半的红炎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将顾判的身体层层包裹在内,他低头注视着自己胸前那团在猩红火焰下不停涌动的液体,看着在液体表面浮现出的那张透明面孔,抬起手上的双刃战斧,毫不犹豫切了下去。 噗…… 斧刃斩入人头大小的液团,被那张透明面孔张嘴死死咬住,竟然一时间无法移动分毫。 不过随着斧头上猩红火焰的出现与燃烧[笔趣阁 .biqugew.xyz],透明面孔的溃败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 数个呼吸后,透明面孔倏然松开了自己的嘴巴,任由失去了束缚的斧刃从上到下一划而过,只是有些阴郁地问道,“为什么?” “我以前一直以为,无知与贪婪是人类的原罪,不过直到现在才现,就算是非人的异类,也会犯下一模一样的错误。” 顾判的声音从依旧燃烧鬼面内传递出来,有些感慨地叹息道,“原本你是可以安全走掉的,就算后面刚刚侵入到我身体时,也有放弃退走的机会,但是你却自以为已经将我完全控制,非要选择和我全面对抗的那条死路,这就是贪婪……” “接下来,你不知道燃烧鬼面和献祭被动的运行机制,不管不顾就要侵入我的脑袋和战斧,这便是无知,因为无知所以自大,因为贪婪所以不知道放手,这就是你败亡的最大原因。” 哗! 人头大小的水球溃散了,只留下那张若隐若现的半透明面孔依旧悬浮在虚空之中。 它死死盯着顾判,仿佛要将他的样子深深印刻在自己心底,“你纵然能杀了吾,也逃脱不掉千眼大人的追杀,吾会在那片唯有黑暗与死寂的湖底等着你的到来……” “那你就一直等下去吧。”顾判语气平静说着,从燃烧鬼面的眼眶内飞出无数碧绿丝线,狠狠刺入到了半透明面孔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刚刚不知道躲在何处的陋狗悄然出现在透明面孔后方,自书页间射出一道血色光芒,将即将崩散的透明面孔笼罩在内。 刹那间一连串的信息以血书陋狗为中转,传递到顾判那里。 “他也不是本体……” “什么是灵媒?” “千眼,千火……右相穆泉庵府邸!” 顾判心中念头急转,忽然间猛地眯起眼睛,唰地一斧挥出,从马上就要消散的透明面孔上闪电般划过,片刻后如释负重般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还好最后反应够快,不然就失掉了今夜唯一能够获取到生命值和经验值的机会,那可就亏大了。” 一颗湛蓝色的水滴顺着斧刃上缓缓下滑,而后悄无声息滴落下去,没落地前便被“眼疾手快”的陋狗扇动翅膀一把接住,然后献宝似的用两张书页夹着,送到了顾判的眼前。 顾判捏住那颗已经凝固的蓝色水滴,拿到眼前仔细观察,又将它和他已经入手的翎羽、指甲、鳞片一一比对,思索片刻后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浓重起来。 第454章 有客自宫中来 “这水滴是什么东西?难道也是所谓灵媒的一种?” “但是为什么砍死其他灵媒的载体没有任何收获,做掉这个水货却能入账生命值和经验值?” “莫不成是因为这个手感不错,水多紧滑的家伙比与其他灵媒高级,所以才会有这种区别的存在?还有所谓的千火和千眼,只是不知道它们又会是怎样模样的灵媒。” “不管了,按照刚刚从这千水处得到的情报,今夜皇宫异闻事件已经算是处置完毕,现在就要马上最以快度赶到右相穆泉庵的府上,将隐藏在那里的千眼和千火找到,在逼问出新的线索后,再将它们一斧头砍死!” “不然的话,这帮子异类就会撤离京城,到了那个时候,想再找到它们可就难了。” 顾判心中数个念头闪过,很快便做出决定,一把将那本似乎又变厚了少许的血书捉住塞进怀中,几个闪身便融入到了黑暗深处。 行出一段距离后,他有些惊讶地现,以皇后寝宫为中心的这一小片地方竟然被重重迷雾所笼罩,将内外隔离开来。 他透过眼中红炎可以看到,此时外面已经被大内侍卫包围起来,还有更多擎着火把的披甲侍卫正从远处赶来,将那道包围圈变得更加密不透风。 看起来宫中防御力量的反应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快,也算是多亏了千水施放的迷雾,将他们暂时阻隔在了外面,也让他能够更加从容地悄然离开。 唰! 一道身影自迷雾中激射而出,竖直向上直冲云霄。 虽然他当即就被警惕紧张到了极点的大内侍卫现,但仅仅在几个呼吸后便已经来到了近百丈的高空,融入到了昏暗无光的夜幕之中。 哗啦啦! 顾判去势已尽,在开始跌落前一把将血书陋狗从怀中掏了出来,让它展开封面封底做翅膀,晃晃悠悠带着他朝着宫外飞去。 “老爷,陋狗如此飞行负担太重,不能持久。” 悄无声息间,一行血色小字浮现在顾判眼前。 他感受着高空更加猛烈的狂风,掩住口鼻道,“无妨,只要出了宫墙,我们就能找个隐蔽之处降落下来,不会让你带我飞太长时间。” “老爷,陋狗今夜消耗过甚,若是无法及时补充的话,恐怕就将陷入到长时间的虚弱之中……只是小的虚弱事小,无法时刻为老爷出力做事为大,每每思及此处,陋狗这心里就难过痛楚到了极点,就犹如……” 顾判面无表情抬起了头,“行了,有事儿说事,没事儿闭嘴,别跟我写那些没用的,你心里还能难过痛楚,我特么的就想知道,你有心吗?” “老爷目光如炬,明察秋毫,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实乃万年难得一遇之明主……” 他空着的那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再去看一行行飞出现的红色字迹,低低叹了口气道,“陋狗啊,你是不是又想吃东西了?” “老爷明鉴万里,那翎羽、指甲、鳞片、水滴等物……在小的眼中尽皆美味无比!” “第一,你没有眼睛,第二,想吃这些东西也行,但你怎么说也要等我将这块越来越零散的拼图组装完毕,找到隐藏在里面的本体才行。” “老爷仁慈,小的感激涕零!” 好不容易清闲了片刻,忽然又是一行红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陋狗还有一件事情,思来想去后觉得有必要禀报老爷知晓。” 顾判顿时就有些不耐烦起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们的时间很宝贵,也很紧张,若是被右相府邸内的异类给跑掉了,你来赔偿我的损失吗?” “是是是,回老爷的话,属下忽然记起,那一大一小没眼力见的两个女人,还被雷达小少爷牢牢关在了铜镜之中,而且没有老爷的亲口下令,以雷达少爷的憨厚耿直,恐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们放出来的。” 呃…… 顾判顿时捏住眉心,有些无奈的头痛。 没有任何理由可讲,他确实是忘掉了这件事情,而且项洌这货的性子往好了说是耿直坚持,其实根本就和憨熊有些某些程度相似,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一根筋,怕是真的不会审时度势,自主思考将那两个女人给放出来。 更重要的是,他手头上还没有灌注了项洌力量的镜面,就算是想马上跟这小家伙联络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可想,除非是暂且不去右相府邸,先回到业罗园中才行。 不过他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如果不能趁着这难得的时间差攻其不备,待到隐藏在右相府邸内的异类有了警觉之后,它们很可能会转移地点,藏得更深,更加难找。 所以说,项洌弄出来的安全屋很安全,就让她们在里面多呆上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坏处,待到他解决完了该解决的东西,再将她们放出来也就行了。 ………………………………………… 穆泉庵府邸深处一间不起眼的房舍内。 名为千眼的三眼男子起身下床,拿起了挂在架子上的一件玄色长袍。 穆泉庵的孙女仅着小衣,赤脚站在地上,在一旁小心服侍着他穿戴衣物,眼睛里满是爱慕崇拜的神色。。 忽然间,他停下所有动作,保持着某个姿势一动不动,许久后忽然皱眉说道,“千火……” “千眼大人有何吩咐?”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千眼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缓缓转动,片刻后固定对准了某处方向,“千水的气息,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了那颗灵媒水珠,正在飞快的移动之中。” “是这样吗……”门外的声音猛地低沉下去,“我那愚蠢的弟弟啊,自从被王上赐予灵性后,太过于高看自己的能力,对危险缺乏必要的敬畏之心,有此结果并不令属下感到意外。” “只是属下恳求千眼大人告知,到底是谁,让千水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吾可以接受千水之死,却也必定会展开残酷的报复。” 千眼缓缓在床沿坐下,伸手将少女拉到怀里,闭上眼睛淡淡道,“你不需要去寻找,因为复仇机会应该很快就能出现,吾能感觉得到,千水体内的那颗灵媒,正在高空中翱翔,而且缓缓朝着吾等靠近过来。” 少女眨眨眼睛,有些懵懂地轻声问道:“千眼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小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吾等的撤离计划或许要推迟少许时间了。” 他说着便翻身将她按了下去,深深吸了口气道,“有客自宫中而来,千火会去迎接,吾等就趁着这段时间,再休息愉悦片刻便是。” 少女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三眼男子放手施为。 门外单膝跪地的黑衣男子早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第455章 从心开烤 黑暗之中,顾判悄无声息落在一间房顶上面,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我们好像不知道那姓穆的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似乎是得到了顾判的允诺,陋狗此时此刻表现得非常积极,“老爷不必忧虑,就让属下去找个人问上一问,右相穆泉庵的家宅到底在什么位置。” “你去吧,动作最好快一点,我们的时间非常宝贵,慢了就有可能会让人跑掉。” “陋狗明白,还请老爷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来。” 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血书直接钻破了房顶瓦片,扑棱棱飞了进去。 仅仅数个呼吸后,它便又出现在顾判眼前,在页面上写下一行鲜红的字迹。 “你这次做的不错,我们马上出。”顾判微微点头,抓起血书塞进怀中,一个闪身已经到了十丈之外。 片刻后,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陡然从那间屋子内响起,紧接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连滚带爬窜出了屋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衣冠不整的年轻女子。 “救命啊,那是一双血淋淋的腿,只有一双血淋淋的腿,它竟然还会说话,还会说话啊!” 半刻钟后,顾判已经避开隐藏在穆府外围民宅的异闻司和缇骑暗哨,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穆泉庵的府邸之中。 他穿过一道幽暗长廊,然后猛地在尽头的凉亭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从左手侧缓步行来的一个黑衣男子。 “你就是杀掉了千水的那个人?” 黑衣男子在距离顾判十步左右停下,看过来的眼神冰冷而又阴郁。 顾判取出那枚泛着湛蓝色光芒的水滴,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表情温和中又带上了一丝感伤,“你说的是这个死后化作水滴的千水兄弟吗,我只能说,它确实不幸身殒,但并不是死在了本座的手中。” 黑衣男子眉头皱起,“你到底是谁,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本座黑山君,崇敬我的生灵都唤我做黑山神君,而惧怕我的生灵又喜欢称呼我为黑山老妖。至于我话里面的意思……本座久不履尘世,静极思动,就有了出来走走的念头,一路餐霞饮露,御风而行,直至来到这座城池,感受到在里面隐藏的力量气息,便一时兴起入城探之……” 顾判低头凝视着手上那颗水滴,幽幽叹息道,“本座循着那道隐秘气息之来源一路找去,结果就现有一白衣女子持刀追杀这位……这位自称为千水的同类兄弟,只可惜当吾赶到之时,千水兄弟已然重伤不治,纵然将那白衣女人迫退,也已经回天乏力。” “千水兄弟用尽仅存的力气跟我说了几句话,便溘然长逝,浑身化水散去,只留下了这样一颗蓝色的水滴。” 黑衣千火沉默片刻,沙哑着嗓子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顾判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陷入到了回忆之中,“他当时的声音很小,说的是……帮我告诉他们,一定要小心来自北方的敌人,尤其是那尊金色巨狼的虚影,会对吾主生出极大不利……” “此外,还有金狼一族诸多部主、萨满,都已经将目光瞄向了吾主真身之所在,妄图……” 他说到此处忽然停住,睁开眼睛道,“哦,千水兄弟言尽于此,妄图两字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便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千火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从眼角流淌出两行还在燃烧的火泪,滴落在地面后,很快便形成一片呼呼燃烧的火焰印记。 他叹了口气,抬手抹去了眼角的两行火泪,幽幽叹息道,“骤然听闻吾弟千水之死讯,心情悲伤激荡,失了分寸,倒是让黑山君见笑了……此外吾也要感谢黑山神君仗义出手,能将吾弟之灵媒从敌人手里带回。” 顾判陪着他一同缅怀叹息,刚刚感觉气氛已经达到了理想中的状态,却忽然有些尴尬地抬起头来,看向了继续说下去的那个黑衣男子。 “既然吾弟将黑山君作为托付后事之同伴,想必是真正将黑山君当成了他可以信任的挚友……如今吾弟独自在下面孤苦伶仃,我这做哥哥的心中不忍,所以就只能请黑山君慨然赴死,去与千水继续作伴。” 如此令人无言的思维方式顾判还真是没怎么见过,不过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好像开始下雪了。 细密的雪花悄无声息便出现在了虚空之中,不过雪花的颜色并不是晶莹剔透的洁白,而是灰红交织的颜色,看上去如同洋洋洒洒降下的火山灰。 而且是正在燃烧着,散出灼热气息的火山灰。 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千火已然消失不见,仿佛融入到了这漫天飞舞的灰烬之中。 顾判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身边越来越多的灰红灰烬,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抓了一把放到眼前饶有兴致地细致观察,浑然不觉四周的温度早已经高到了一般生灵绝对无法忍受的程度。 隐藏在灰烬之中的千火有些奇怪他的表现,不过既然已经动了杀心,他自然不会放弃目前简直顺利到了极点的机会,只是微一动念,所有的飘散灰烬便汹涌聚集起来,朝着顾判的眼耳口鼻钻了过去。 他最喜欢的杀生手法,便是钻进那些家伙的体内,由内到外将他们慢慢烤熟,在浓郁的肉香中欣赏他们绝望的表情和凄惨的叫声。 突然间,就在这一刻,千火却感觉到一点不妥。 还未等他撬开那位黑山君的嘴巴,将自己的身体没入进去,巨大的吸扯却力量毫无征兆突然传来,目的地正是在顾判猛然张大的嘴巴,黑洞一般的喉咙深处。 “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吾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动将吾吞食入腹的人。” 千火干涩沙哑的声音在顾判耳畔响起,下一刻,大片灰烬陡然加,相当配合地主动钻进了顾判的口中。 既然这位黑山君如此的心大,那么,就先将他的心脏烤成焦炭好了。 然后他便可以第一时间弄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心窍不通,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愚蠢的傻子。 千火没有任何停顿,夹杂在那些灰烬之中,同样冲入了顾判的口中。 第456章 三眼竖瞳 如此顺利地进入到了那位黑山老妖的口中,千火心里却有些不吐不快的疑惑。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当这位黑山君感觉到五脏六腑灼痛难耐,拼了命地想要将憋在腹中的那道火流弄出来时,又将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情。 毕竟和其他那些严防死守下才被他趁虚而入的敌人不同,这位黑山君可是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是极其主动地将他吸了进去的。 如果非要做个比喻,千火认为黑山君就像是逃到最后无处可逃,被他凶神恶煞逼到角落的柔弱少女,而当最后图穷匕见的那一刻来临,他才惊讶地现,她竟然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甚至还主动自己坐了上来一般奇葩。 轰! 猩红火焰遽然升起,燃烧鬼面显现虚空,将顾判的头颅牢牢笼罩在内。 “还真的是异常顺利的一次杀戮,那黑山神君名头听起来倒是很大,没想到却是个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更是个不知死活的傻子……” “不对!吾为什么会感觉到很热?这种火辣辣的灼痛感觉!?”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袭上心头,千火悚然而惊。 “吾之力量源泉便是可以灼烧万物的火焰,怎么可生出灼痛的感觉!?” 仅仅十数个呼吸后。 静静燃烧的鬼面倏然敛去,顾判缓缓睁开眼睛,打了个满满的饱嗝,又有些惊讶地从口中吐出来一枚圆不溜丢的石子。 石子颜色灰红相间,大概和桂圆的体积差不多大小,一直都在不停散着很高的热量,拿在手上的感觉也相当舒适。 “这也是妖魔拼图的一块碎片?和翎羽指甲鳞片水滴一样的东西?” 顾判有些疑惑地想着,再回忆起刚刚那个黑衣瘦小男子的名字,顿时就明白了几分。 “千水和千火,弟弟和哥哥,如此说来的话,倒是能够讲得通了。” 一个问题有了合理推测的答案,但很快另外一个问题却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那就是,他还没有任何感觉,这就完事儿了么!? 那位拥有着奇葩强盗思维的千火大人,竟然连个泡都没有冒出来,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吗? 甘霖凉,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可就亏大了啊…… 他根本就还没有亮出斧头,对方就已经嗝屁凉凉了,那么损失的经验值和生命值加成,又到哪儿才能补去? 顾判心中焦急,四下里寻找着那个黑衣男子的踪迹,却一直都没有任何的现。 于是乎,他只能是将陋狗又拎了出来。 “狗子,你说那货是死了还是跑了?” “回老爷的话,那个货被老爷一口吃掉了,连皮带骨都让老爷吞进了嘴里,只剩下了这么一颗小石子被吐了出来。” 顾判看着眼前出现的那一行血淋淋的大字,喉头一阵涌动,差点儿真的就吐了出来。 他一边继续朝着府邸深处潜行,一边仔细回忆着从黑衣人千火出手,到从嘴里吐出那颗石子的所有细节,忽然间便有一句话在心中悄然划过。 当他被那些火山灰似的东西重重包裹,闻着异香扑鼻,忍不住就想要尝上一口的时候,好像确实听到了那个千火的声音,而且千火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千火好像是说,他是第一次见到主动将其吞食入腹的人。 那么就可以确定,他是真的一不小心就将千火给吸到了嘴里,而且以红炎碧火将它给消化吸收干净,最终只剩下了一枚类似于火山石的东西吐了出来。 顾判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吃就吃了吧,反正那家伙就是个异类,纵然刚刚现身时顶着一个人的模样,但归根结底,也和其他异类没有什么区别,吃了它,就当吃了一只鸡也就罢了。 更何况在吸入大量火山灰后,烈焰掌欢呼雀跃地厉害,竟然自然而然地就提升了少许威力,细思起来也并不算有多亏本。 他一路疾行,在血书的帮助下一点点寻找着异类存在的痕迹,直至突然间撞破一层看不到的屏障,闯入到府邸角落的那个仿佛世外桃源般的院落里面。 顾判默默站在屋檐下,安安静静听着从里面传出的靡靡之音,一时间都有些不想打扰到里面的那对男女。 毕竟他们是在做自己爱做的事情,正在全身心投入其中,肯定不喜欢有人在这个时候闯入进去观战。 但是,谁让这不长眼的陋狗一直在催促他赶紧进去呢? 更何况作为一位合格的领导,能够听取下属的合理建议,满足属下必要的需求也是必备的良好品质之一,因此他还是在旁听了片刻后便直接推门而入,见到了那一床翻滚涌动的被浪。 “出乎吾的预料,除了千水之外,竟然连千火都已经败亡在了你的手中。” “吾已经决定今夜过后便离开此地,能够在走之前遇到你这位不在计划之内的人物,倒是没有枉费吾的一番等待。”千眼掀开被子,直接赤脚站在了地上,浑不在意身后还有一个同样不着寸缕的少女,将身体暴露在了冰凉的空气之中。 顾判的目光从少女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千眼额头正中那只缓缓转动的猩红竖瞳上,忽然间心生感慨,低低叹了一声,“阁下可是灌江口,二郎真君?” “吾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吾只知道,若是能够将你带回去,主上一定会非常高兴。”千眼随手拿起床头的一件长衫披在身上,遮挡住了自己的身体,也将胸口上密密麻麻正要缓缓睁开的眼睛掩盖在内。 顾判思索片刻,忽然间露出一丝笑容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从何处而来,又要到何处去?话说本人最近确实在寻找可以投奔的明主,如果待遇合适,倒是真的可以加入你们的组织,为了你们的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 “你想套问关于吾主上的情报?”千眼同样微笑起来,“那就等吾将你制作成灵媒之体后,你自己面见主上时再去询问吧。” 顾判将目光再次转到后面呆滞坐着的少女身上,开口问道,“我很好奇,灵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你不需要好奇,因为吾这就会让你亲身体验,何为灵媒!” 噗! 屋内唯一的烛火突然间熄灭了。 刹那间罡风激荡,墙倒屋塌,同时伴以短暂而又惨烈的对撞声,咆哮声,以及撕咬声。 嘭的一声闷响,少女被击飞出去,呆呆跪坐于地,自腰部以下已然消失不见,就连上半身也已经残缺不全,横贯着数道通透的巨大伤口。 她艰难抬起仅剩的左手,抹去眼睛的血流,怔怔看着不远处那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第457章 死物活物 蔓延升起的灰尘之中,两道身影几乎贴面而立。 顾判右手深深刺入千眼小腹,另一只手臂软软耷拉下来,咕咕流淌的血液染红了大半边身体。 千眼腹部一个巨大的空洞,脖子几乎断掉三分之二以上,歪着的脑袋紧紧贴在顾判脖颈,口中兀自啃咬吞噬着什么东西。 乍一看去,两人就像是久别重逢的亲密爱人,牢牢相拥在一起不愿分开。 但是,散落一地的皮肉碎骨,以及满眼的血色,给整幅画面涂抹上一层恐怖血腥的颜色。 唰...... 两道身影倏然分开,相隔数丈而立。 穆家小姐毫无所觉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地离自己而去,她呆呆地看着退回到自己身边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幕幕早已经破碎的记忆陡然涌上心头。 “你,你毁了我的全家,你这个千眼妖魔!” 她死死咬住银牙,从口中溢出几个字来,然后就被千眼将她的两只眼睛活活扣下塞入嘴中,紧接着还未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张满是利齿的大口便吞掉了她的头颅,无头尸体软软倒在了一旁,鲜血流淌一地。 嘎吱嘎吱…… 千眼几口将少女的头颅嚼碎吞咽,嘴巴迅恢复成原本大小,他扶正自己耷拉到一旁的脖颈,低头注视着自己腹部那道巨大的伤口,语气冰冷机械道,“你很厉害,吾还是第一次见到拥有如此坚韧恐怖肉身的人,几乎都要赶上了湖中老鳌甲壳的防御。” 湖中老鳌!? 顾判心中猛地一动,同时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抬起自己已经小半枯萎干涩的右臂,摸了摸后颈上被咬掉一大块肉的伤口,语气森然道:“能硬生生挺住我那柄斧头在你肚子里面搅动而不死,你也不错。” 千眼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闪烁着血一样猩红的光芒,将一小片区域尽皆照亮。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熊熊燃烧的鬼面,同样都是红色的光芒却完全没有融合的意思,而是在重叠覆盖之处展开了剧烈的相互吞噬与绞杀。 千眼有些惊讶地与燃烧鬼面眼眶中的碧火对视着,呼出一口带着血雾的气息道,“更出吾乎预料的是,你以一个人的身份,竟然能爆出让吾都难以克制的攻击,再加上坚固到了极点的肉体,仅此一项,就足以让你成为我足够重视的对手。” 顾判随手扯掉破碎不堪的上衣,缓缓活动着自己的身体,“你重视与否,与我毫无干系。” 下一刻,千眼身体上的巨大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度蠕动恢复着,不过片刻时间就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他的三只眼睛齐齐眨动,胸前皮肤裂开密密麻麻的狭小缝隙,一只又一只惨白的竖瞳撑开裂隙,从里面缓缓钻了出来。 “看到吾的眼睛,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又是一堆密密麻麻的眼睛……”顾判猛地低下头,燃烧鬼面内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你成功让我再次回到了被密集恐惧症所支配的烦躁之中。” 没等顾判回答,千眼便自顾自说道:“其实一点儿也不需要惊讶,不要以为你能够杀掉千水千火兄弟,就拥有了正面面对吾的实力,你根本就不知道,吾所拥有的灵媒与他们那种死物不同,力量根源便不在同一层次,这就是吾和它们之间最大的鸿沟。” “差不多了,这一切需要尽早结束,吾也要回到吾主的座下,去领取新的任务了。”千眼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最后微不可闻。 唰! 无以计数的惨白眼珠以相同的频率旋转起来,额头上那只与众不同的猩红竖瞳开始迅变大,将他的整个脑袋都要吞噬包容进去,刹那间脖子上方只剩下了一只疯狂眨动的眼睛。 无数血丝从那只越来越大的眼睛内涌出,疯狂地在虚空中乱舞,顷刻间便已经将顾判笼罩在内,就像是一只马上就要被封闭猩红大茧。 “将这个人制服后就必须要马上离开了,如今魔刀已经越来越靠近那条界限,按照主上圣谕,吾也终于可以离开这充满肮脏污秽味道的人之城池,回到真正的家乡了。” “结束了……恩!?” 千眼占据了整个头颅的巨大眼睛突然停止转动,同时胸前密密麻麻的竖瞳猛地收缩,齐齐盯住了那团疯狂乱舞的血色丝线。 他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危险与压迫感,正在从被大团血色丝线包裹之中传来。 下一刻,千眼身躯突然僵硬,脸上皮肤被突然暴起扑面而来的巨大热浪挤出道道皱褶。 “这种感觉,竟然......”他艰难地张口,旋即就被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高高抛飞,紧接着又狠狠甩落地面,在巨大的冲击波中穿屋破墙,直至撞到那层看不到的屏障才堪堪停了下来。 所过之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只余下一条至少半人多深的笔直沟壑。 之前还在漫天飞舞的血丝尽皆消失不见,顾判将双刃大斧隐于身后,慢慢直起身体,目光顺着那条笔直的沟壑望了过去,面色顿时就生出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种凝重中夹杂着兴奋与疯狂的诡异表情。 在数十步外的地方,千眼已经破碎不堪的躯体剧烈抽搐着,占据了头颅位置的竖瞳疯狂地涌动扩张着,将所有的血肉骨骼都吞噬了进去。 紧接着,一只眼睛缓缓从地面上升了起来,悬浮于夜空之中。 不对,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眼睛,而是一只与人身等高的猩红竖瞳,其下还以血丝勾连着不知道多少的惨白眼珠,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变异的水母。 “你毁掉了吾用以栖身的躯体!” 暴怒的低吼声从猩红竖瞳中传出,黑暗之中,那只巨大的猩红眼眸陡然亮起,再往下,无数只婴儿拳头大小的眼珠骨碌碌转动着,透射出残忍嗜血的眼神。 顾判顶着熊熊燃烧的鬼面一步步走来,却在距离它不到十步的位置猛地停了下来,身体僵硬站在那里,与那只一人多高的猩红竖瞳无声对视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人一眼仿佛在寒冷的夜色中变成了两尊冰雕,尽皆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但其他的变化却悄无声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缓降临。 ............................................................ 不得不再次求订阅,求支持。 第458章 伺机而动 猩红竖瞳散出浓郁到犹如液体的血色光芒,将顾判的身体笼罩在内。 但几乎就在血色光芒出现的同一时间,顾判的身影已经消隐不见。 一尊丈许高的燃烧鬼面在夜幕下安静燃烧,眼眶内两团碧绿火焰忽明忽暗,虽然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却牢牢抵挡住了那只猩红竖瞳投射而来的血色光芒。 “一见到白胳膊,不,应该是一见到红眼球,立刻想到写轮眼,立刻想到万花镜,立刻想到放幻术,立刻想到中月读,立刻想到精神控制,立刻想到防御手段……”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想到也就是他这样思维散、想象力丰富的人,才能在如此强烈的精神攻击真正降临前便未雨绸缪,提前做好了大量的准备工作。 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过来,说不定早已经在那只眼睛吞噬残尸的时候冲上前去,然后被一道血光控制住了所有意识,就像是不久前被咬掉头颅的那个少女一样,直到临死前才幡然醒悟,却只能饮恨而去。 透过燃烧鬼面,顾判隐隐能够看到那只眼睛正在释放着怎样的攻击,但他却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因为在提前做了充足准备工作的基础上,再加上血书陋狗的全力襄助,他的精抗暂时性地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数值,按照对方这样程度的精神攻击,至少还可以撑上很长一段时间。 当然,他如今面临的唯一缺点便是自己同样无法动弹,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意识和肉体被阻断分离开来,大脑已经无法将指令准确传递到脖子之下的任何一处位置。 就像是在数个呼吸前,他准备套着燃烧鬼面过去将那只眼睛打爆时,明明想的是向前走,却毫无征兆向着侧后方跨出了一大步,并且引来一阵剧烈头痛,差点儿连燃烧鬼面都无法维持。 所以说,就这样僵持下去也好,敌若不动,他也不动,敌若先动,他再伺机而动。 啪! 一只惨白眼球爆开了,猩红竖瞳轻轻一颤,自眼睛核心处漩涡中投射出来的光芒便更亮了一分,也将燃烧鬼面的火焰压制得稍稍黯淡了少许。 啪啪啪啪啪! 紧接着惨白眼球一颗接一颗地碎裂开来,很快便将那道血色光芒浓郁到犹如液体的程度,落在燃烧鬼面的表面,就像是倾倒上去了大团的鲜血,一点点浇灭侵蚀着它所占据的空间。 “以碎掉十分之一附眼为代价,终于成功破掉了他那极为难缠的火焰,接下来,便到了享用胜利果实的时刻。” “不过今夜吾已经使用了出界限的力量,很有可能会被那把还未完全苏醒的魔刀感知到,因此要用最快度将此人吞噬,然后再次潜伏隐藏起来。” 猩红竖瞳微微颤抖着,等待着燃烧鬼面完全破灭那一刻的到来。 仅仅十数个呼吸过后,它便看到了成功的曙光,一狠便又碎裂了数十颗惨白眼球,终于将那团鬼脸模样的火焰完全压制熄灭。 但接下来出现的情况却完全出乎了它的预料。 映入到猩红竖瞳视线之中的,并不是本应该束手就擒的那个人,而是第二尊静静燃烧的鬼面,每一处细节都和上一尊完全相同,唯一有区别的地方仅仅是它的大小略有缩水而已。 “不杀掉你,难解吾心头之恨……” 啪! 随着一声爆响,猩红竖瞳下方过五分之一的眼球齐齐碎裂,血色光芒顿时疯狂涌动起来,中间还夹杂着疯狂乱舞的红色触丝,刹那间就将第二张燃烧鬼面吞噬熄灭。 下一刻,千眼终于看到了沉默站在那里的顾判,但却依然无法完成最后的吞噬。 因为顾判头上顶着死灵骑士的造型,体表还覆盖着一层红莲业火,将所有的血色光芒尽皆阻隔在外。 “还真的是像湖中的老鳌一样,不管是肉身还是神魂,都防御力极强啊!” “若是能够将他变成吾之载体……” 千眼的猩红竖瞳剧烈颤抖着,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它瞬间便做出决定,纵然一次引爆掉一半以上的附眼,也要将这具在他看来堪称完美的身体给夺取过来,牢牢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中。 唰…… 似乎有一道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寒风掠过。 千眼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就是它的身体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轻了。 它有些疑惑地晃动了一下那只猩红竖瞳,刹那间却被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将意识全部淹没。 “这些透明丝线,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竟然在吾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斩断了吾之主眼与几乎全部附眼之间的联系!” 猩红竖瞳在夜幕下翻滚着,瞳孔正中倏然映照出顾判手指上牵连的那些淡淡的透明丝线。 “是你!吾要将你的神魂剥离出来,封镇在一颗眼睛内,时时刻刻,不停折磨!”愤怒至极的咆哮声在夜幕下不停回荡。 轰! 顾判已经消失在了原处,再出现时已是挥舞着那柄包裹在重重火焰中的双刃大斧,不管不顾重重朝着那只一人多高的猩红竖瞳砸落下来。 咔嚓! 斧头被一道血光命中,斜斜擦着竖瞳的边缘落下,将地面斩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顾判一言不,一刻不停,围绕着千眼骤然爆出最为猛烈的攻击。 千眼浑身被血色光芒笼罩,仅剩的数十只惨白眼珠忽明忽暗,一刻不停释放出毁灭不详的气息。 尤其是猩红竖瞳中不时向外射一道道血色光芒,击中什么哪里,哪里便会以肉眼可见的度衰败下去。 顾判顶着千眼无处不在的攻击硬撼而上,不仅仅御使大斧横劈竖斩,使用红炎碧火喷涌灼烧,就连身体每一个部位都成为致命的武器,以无比暴躁的姿态近身强攻,不计后果,不计代价。 数个呼吸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千眼所有的附眼都已经消失不见,作为主眼的竖瞳上面除了大大小小数十处的缺损外,还有一道由由上到下几乎纵贯的通透伤口,只差一点儿就被切成了左右两片。 竖瞳核心位置的漩涡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黑黑的空洞,不时向外流淌出黑红色的液体。 第459章 统感失调 被无形屏障隔离出来的院落内,墙倒屋塌,一片狼藉。 千眼猩红的竖瞳上到处都是惨烈的伤口,就如同被放入绞肉机里转了几圈才出来一样,稍一活动,还有一片片的碎屑从眼睛内分离掉落,然后被鬼鬼祟祟藏在下面的血书陋狗张开页面照单全收。 相比较濒临破碎的千眼竖瞳,顾判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身上几乎没有一点儿皮开肉绽的伤口,唯一可以称得上不正常的地方便是右臂和胸腹之间,那里显现出了些许诡异的灰红颜色斑纹,和其他部位正常的皮肤明显分割开来。 一人一眼相对而立,沉默许久后,竟然是由千眼率先从竖瞳核心的漩涡内震荡出了声音。 “你现在的感觉一定很奇怪吧,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顾判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你说的不错,我现在确实是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不过这都是些芝麻粒大小的事情,相比较而言,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的问题。” 千眼出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但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你以为这样就能取走吾的性命,以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握之中?还想从吾这里得到关于王上的秘密?告诉你,吾是不死的,你等着,吾还会回来找你,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 顾判目光幽幽,看着它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尴尬表演的傻子。 千眼仅剩的那只猩红竖瞳一开一合,仿佛在大口喘息着,“或许你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吾临行前还给你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礼物……名为背叛,也可以被称之为起兵造反的甜美果实。” 哧的一声闷响。 顾判将双刃战斧从千眼猩红竖瞳的漩涡核心缓缓拔出,面无表情凑近过去道,“傻逼,你真的以为我不能真正取走你的性命?” “还有,汝等已然事,本官明日便将调集八千剑仙北征,将千羽湖搅他个天翻地覆,将你们那所谓的王上从水里面给捉出来,剥皮抽筋,煎炒烹煮,再佐以半斤老酒,端得是一盘下酒的好菜!” “你,你竟然……”千眼猩红竖瞳剧烈颤抖起来,“你为什么能知晓吾之家乡所在!?” “难道,难道是千火背叛了王上!?” 顾判猛地力,将刚刚拔出的双刃大斧再次捅了进去,贴在漩涡跟前低声笑道,“背叛王上的不是它们,而是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傻逼,老子实话告诉你,谢谢啊……” “不可能,吾绝对没有泄露任何关于王上的秘密!” “不管是人还是异类,傻一点不要紧,真正怕的却是不知道自己是个傻子,就像你这个真正的蠢货一样。”顾判一斧接一斧地劈斩上去,仿佛在砍伐烧火的木柴,“是你自己说的湖中老鳌,你们这一家子又都叫什么千水千火千眼,我不猜一猜千水湖异闻事件诈你一下,岂不是白瞎了本官当初所受的九年义务教育!?” “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下,就将你的老底给诈了出来,你说你是不是傻到了反以为自己很沉聪明的程度!?” “说起来,我也应该算是你的老乡,毕竟本官也姓千,千户大人的千……” 千眼竖瞳已经不再剧烈颤抖,而是开始向内核心的漩涡一点点收缩,生命气息也飞快衰落下去。 “老乡见老乡,背后捅一枪,你被本千户用斧头劈死,也是应有之意!” 顾判冷冷笑着,抡圆了胳膊又是重重一斧砸落,将那只猩红的眼眸由上到下咔嚓劈成两半。 嘭! 一人多高的猩红竖瞳炸开了,粘稠的燃烧血液喷涌而出,却还未落地便被顾判以红莲业火吸收了个干干净净。 至于那些四散飞溅的碎片残骸,则被小蜜蜂一般忙碌的陋狗尽数收入囊中,没有落下一丝一毫。 唯有从猩红竖瞳核心漩涡内射出的一道玄光,却是直接突破了红炎的阻挡,没入到了顾判的体内,随即消失不见。 许久后,顾判才睁开眼睛,艰难抬起手来,将沉重到几乎飞不动的血书捉住塞进怀中,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低低叹了口气道,“走吧,今天晚上的事情还远远不是结束,或者说,在异闻层面上已经结束,但在另外一个普通人的层面上,还有一场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的厮杀。” “老爷是不是要去杀个痛快!?”缩在衣服内的血书顿时兴奋起来,扭动着身体就想要飞出来。 “不去,我很累了,而且身体的感觉很不好,现在要抓紧回去回复修养。” 顾判说完后不再言语,转身踏出一步,却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踉踉跄跄跌出好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体。 他扶住身侧一株歪倒的小树,闭上眼睛大口喘息着,许久后才重重呼出一口火热的浊气,试探着向前小小地迈出了一步。 正如千眼临死前所说,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非同一般的奇怪。 在被竖瞳漩涡射出的血色光芒照射到之后,他一开始并没有生出任何异常的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将千眼杀掉之后,被那道玄色光芒入体后,那种诡异的感觉便越来越重,直至现在达到了顶峰。 就算是在生命值和经验值获得加成之后,都没有任何消减的趋势。 用他上一个时空所掌握的知识分析,那就是他突然间就患上了类似于统感失调的病症,大脑和身体各部分的协调出现了障碍,大脑出的指令不能被正确执行,不管是大运动还是精细运动,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好好完成。 比如说他刚才明明是想朝前走,结果上半身前倾后却下意识地向着侧后方迈出步子,差一点就被自己给硬生生绊倒。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上还显现出了十几片灰红颜色的斑纹,触碰上去没有任何知觉,哪怕是将那块地方用斧头划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疼痛感觉。 “老爷是受伤了吗?” 血书自行从顾判怀中飞了出来,展开前后封面围着他不停飞舞着。 顾判一把抓住最中间的几张书页,深吸口气道,“老爷我不会走路了,你带我飞回去。” 第460章 谋逆造反 大魏京城整夜火光通明,喊杀声此起彼伏,直到天色泛亮都还没有完全停歇。 当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照射下来的时候,京城内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城中居民依旧关门闭户,直到太阳升起老高都还不敢踏出屋子半步。 自大魏建国定都以来,承平百年时间,尤其是在京城这样防御最为严密之地,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大规模的刀兵之祸,一时间不由得人心大乱,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舞,让人无法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街道虽然经过了清理,但还有许多地方的血迹没有祛除干净,顿时就让原本就花式繁多的流言更增添了几分残酷血腥的味道。 大魏皇宫。 一面铜镜表面倏然泛起道道水波般的纹路,紧接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从里面跌出,她们骤然直视高悬于天空的艳阳,不由得当即闭上了眼睛,泪水不受控制般哗哗流淌下来。 但仅仅数个呼吸后,她们便从茫然中回过神来,不管是苏瑾璇还是许明月,双颊都涨得通红,浑然不管眼前战战兢兢又如临大敌的太监宫女和侍卫,勉强维持着仪态,却是以几乎要比上小跑的度,快步朝着不远处还算完好的宫殿而去。 几名侍卫不明所以,刚准备起身跟上护卫,却被一旁守护的蓝嬷嬷伸手拦下,然后只有她一个人悄无声息跟了上去,服侍着皇后和公主进了殿,紧接着便紧紧关上了殿门。 蓝嬷嬷钉子般立在卧房门外,听着里面着急的脚步声,以及不多时便已经响起的潺潺之声,不由得暗叹一声,自行闭上了眼睛,又封住了耳朵。 一刻钟后,许明月缩在内间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吃,外面的苏瑾璇则有些疲惫地靠在软座上,半闭着眼睛听着下面心腹的详细禀报,不时还会插话进去仔细询问情况,直到该进午膳的时间都还没有真正地停下来休息片刻。 蓝嬷嬷步履匆匆过来,在苏瑾璇耳畔悄声说道,“娘娘,珞妃到了,现在就在殿外等候。” “哦,快请她进来……”苏瑾璇端起手边的茶盏,很小心很小心地沾了一点点,一口也不敢多喝,只是润一下嘴唇便当即将杯子放下,又补充了一句,“除了蓝嬷嬷,你们都先下去吧,吩咐御膳房,做一桌珞妃喜欢吃的席面送上来,本宫要和珞妃边吃边聊。” 珞羽缓步踏入寝宫,刚要屈身行礼便被苏瑾璇出声止住,并让蓝嬷嬷搬了把软凳请她坐下。 她看起来同样是一副疲惫到了极点的模样,接过蓝嬷嬷递来的茶水并没有将它放到桌上,而是直接咕咚咕咚一口饮尽,这才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安然无恙,臣妾总算是放心了。” “妹妹看起来如此疲惫憔悴,想必是经过了整夜之焦虑劳累,我这里虽然受了些小小的惊吓,其实没什么大碍,倒是劳烦妹妹在劳心费力之时还专门跑过来一趟,让姐姐倒是有些愧疚不安了。” 苏瑾璇说着缓缓坐直了身体,直视着珞羽的眼睛问道,“陛下所居的勤政殿情况如何,昨夜宫中毫无征兆爆的异闻事件,已经全部解决了吗?” 珞羽思忖着缓缓道,“昨夜勤政殿亦遭到异闻事件攻击,万幸陛下安然无恙,只是白公公被一擅长变幻隐匿的异类偷袭负伤,亦有数名侍卫为国尽忠……除此之外,昨夜京城内数家勋贵纠集其家族私兵,连同五城兵马司一部人马动叛乱,谋逆造反,经过大半夜的激战,已经将这些叛臣乱党尽数剿灭。” “此事还要多亏了苏姐姐提供的情报,让我们能够早早有所针对性的防备,不然的话,真要是猝不及防面对这场叛乱,遭受的损失至少会是现在的十倍以上。” 她说到此处,又端起蓝嬷嬷刚刚续满的茶水喝了几口,而后表情更加凝重地道,“至于苏姐姐问我此次异闻事件到底有没有真正解决,妹妹也不敢妄言,只能说如今异闻、天机、金节三部还在紧锣密鼓地侦缉查办之中。” 停顿片刻后,她忽然将声音压得极低,微不可闻问了一句,“苏姐姐,那个人,他现在还在这里吗?” 苏瑾璇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咬着银牙,努力用极淡的语气说道,“早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跑到了什么地方……不过他儿子还在我这里,正躲起来歇着呢。” “已经走了吗,竟然还把儿子给留了下来……”珞羽微微皱眉,随即展颜笑道,“此人目无尊卑,他千不该万不该,绝不该在苏姐姐这里摆出来他那些粗鲁的江湖做派,还请姐姐放心,既然他是异闻司麾下之人,妹妹回去了必定严惩不贷,给姐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个……”苏瑾璇怔仲少顷,再开口时却又低低叹息一声,换了副语气,“算了,那顾千户虽然为人粗鲁,又实在是粗心大意了一些,但总算是护卫有功,且功大于过,妹妹就算了吧。” “既然姐姐这么说了,那妹妹就遵照姐姐的吩咐办事,不过分追究他的错失了,不过不追究是不追究,回头定当叫他过来跟苏姐姐赔礼道歉,做足了礼数才算了事。” 苏瑾璇眯起眼睛,完完全全向后躺在了椅背上,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过去,“那就按妹妹说的办吧,本宫也不是那种揪住一件事情不放,一竿子非要将人打死的冷硬性子,关键还是要看认错的态度,是不是真正的有诚意。” “妹妹应该也一直没吃饭吧,我刚刚命人送了午膳过来,要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肴,你就留下来吃点东西再走吧。” ……………………………………………… 顾判就像一个刚刚开始学习走路的幼童,在业罗园内新挑选的住处扶着墙慢慢行走。 白夜战战兢兢跪伏在门外,等待着顾主人下一次随时可能降临的询问,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她是真的不知道所谓的千氏一族生灵到底是什么根底,更没有听说过千羽湖异闻事件,她只不过才刚刚加入它们没几天时间,甚至都还来不及享受在它们口中无比荣耀的,被王上赐予力量的仪式,便落败于顾主人手下,成了业罗园内看家护院的一员。 一想到此次顾主人似乎受到了不轻的伤势,她就更加害怕起来,生怕被种在自己体内的那缕红色火焰会在某一刻猛然爆,将自己烧成一团灰烬。 噗通! 顾判面无表情从坚硬的地面上爬起,已经懒得去数自己已经摔了多少个跟头。 从昨夜回来到现在,经过一番研究和折腾后,他有些无奈地现,自己所受的这种诡异“伤势”,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变得愈严重起来。 已经到了让他无法正常行动的地步。 第461章 不亏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手段,却都无法寻找到有效的恢复方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逆向生长,反向展,从可以蹿天入地的江湖高手,慢慢退化成为连路都走不了,吃饭都需要人一口口去喂的“幼童”。 还有身体上那一块块黑红颜色的区域,同样让他生出了老虎吃天,无处下口的无奈感觉。 和以前战斗后负伤所不同的地方在于,此次他根本就没有在体内察觉到有异种力量气息存在的痕迹,这也就意味着找不到引起当前情况的根源所在,无法对症下药去解决问题。 片刻后,他又回到了床上,左手托着几颗已经有些干的惨白眼珠,右手上则冒出一团犹如实质的液态血光,此外从眼前的铜镜看去,自己眉心处还镶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猩红竖瞳,随着他视线的变化缓缓转动着。 顾判低头看着这几样东西,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就是在千眼死掉之后,他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所收集到的全部战利品,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惨白的眼球,虽然被陋狗偷吃了一些,但至少还有近百颗之多,可以随意拿来研究消耗。 还有那些被他吸收的犹如液体的血色光芒,总量也并不算少,烈焰掌热流也对其一直跃跃欲试,就是那种想要强上,却又犹犹豫豫慢慢试探的样子,这就说明这些血色光芒的品质相当高,已经高到了即便是魔改到如今层次的烈焰掌,都不敢像以往那般不讲道理直接硬上的程度。 最后就是这唯一的一枚猩红竖瞳,在他看来应该就是千眼口中所谓的灵媒,而且是出那些死物灵媒一等的“活物”灵媒,而且从现在这只眼睛的表现来看,确实也当得起灵动活性这一称号。 这枚猩红竖瞳出现在他的身上纯属意外,也出了他的预料,回忆起当时挥舞双刃战斧将千眼毙命的那一刻,当斧刃斩过那颗眼睛核心处的漩涡时,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了有一滴冰凉的液体喷溅到了自己的额头正中,却并没有任何其他不妥的感觉,是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直到身体的异状越来越强烈之后,他才骤然现自己眉心处多了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并且稍一触碰便痛到极点,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般,让人完全无法忍受的剧痛。 正因为如此,他也不敢直接用暴力手段将这颗多出来的眼睛剜掉,只能想办法将其研究透彻后再寻找稳妥的解决办法。 从回到业罗园到现在,顾判已经研究这些东西数个时辰时间,却一直都没能堪破其中的秘密,用来解除掉自己身上的异状,唯一能够做到的仅仅是让眉心上方的那只眼睛闭上,实在是令人烦躁到了极点。 业火红莲烈焰掌排除,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排除,燃烧鬼面排除,顾判最终不得已只能将目光集中在引灵焠体法上面。 这套功法其实早已经到了只需要经验值加点就能提升的地步,只不过上一次将所有经验值都用来做了火焰头套,所以才耽搁了下来,如今到了难以抉择的时刻,如果再次增强自身的肉身强度,会不会所有问题便迎刃而解呢? 退一万步去讲,即便还是无法解决问题,那也能将他的防御值再度堆积至一个新的高度,给自己在最为虚弱的时候增添一份保命的手段。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的他就算是站着不动让一个普通内息高手去打,可能将对方累死,也无法伤到他一根毫毛。 不管怎样,给自己套护甲总归是不亏的。 想到就做,顾判深吸口气,当即将昨夜获取到的所有经验值都投注到引灵焠体法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轰! 他猛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无声嘶嚎,身上的肌肉骨骼撕裂一般的剧痛,简直就如同将他整个人拆成零件再组装回去一般痛苦难耐。 咔嚓! 身下的实木大床塌了,他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也没有反应的能力,便重重砸在地上,身体埋没在一片碎木之中,只露了个脑袋出来。 盏茶时间之后,顾判才在血书陋狗的帮助下慢慢站了起来,木桩子一般杵在那里,面色阴沉难看到了极点。 引灵焠体法确实提升了,肉身也大幅度加强了,但是,他面临的“统感失调”问题却并没有得到解决,相反还变得更加严重起来。 他好像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若是以前仅仅是大脑下达的命令被错误执行,还能自己强制纠正着艰难挪动走路的话,现在的他自脖子以下几乎都变成了一截枯木,到了无法接收到信号的地步。 “我一会儿不会控制不住直接尿裤子里吧……” 一个诡异的念头在心中闪过,顾判顿时心火暴涨,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暴怒的情绪。 “千羽湖……不管那大眼珠子最后到底是不是故意用假消息骗我,老子都要将那鬼地方踏平,杀尽湖中异类,烧火开水,将那水泊做成一个大火锅!” “我甘霖凉啊,这是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顾判低声咆哮,眼中红炎碧火倏然暴涨,猛地转头看向了房门所在的位置。 咚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来!” 他强压着火气与不耐烦道了一声,却并没有见人推门进屋,而是又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我让你进来,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 他原本就暴躁的脾气顿时被轰地点燃,猩红火焰自七窍中汹涌喷出,刹那间便点燃了大半间屋子。 吱呀…… 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人刚刚准备进来,便被汹涌喷薄的热浪给逼得倒退出去。 数个呼吸后,熊熊燃烧的火焰倒卷而回,只剩下被烧得焦黑倾倒的木质家具,还在那里冒着滚滚的浓烟。 一只绣花鞋轻轻踏进了屋内,随后是纤细窈窕的身体,毫无顾忌地站在热浪依汹涌的屋内,四下里环视一周后叹了口气道,“顾千户,你是对我有很大意见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烧掉了我多少间屋子了?” 第462章 灰雾散逸 顾判眯起眼睛,看着腰挎长刀,刚刚进屋的珞羽,面无表情道,“有事说事,我现在很烦,很暴躁,最好不要真的惹到我。” “哦?”她随意朝着屋内走出几步,似笑非笑道,“怎么回事,不是你昨夜在皇宫之中大显神威的时候了?怎么突然间变得如此暴躁,就像是有人欠了你两百两银子不还一样。” “我现在的情况,面临的问题,不是两百两银子不还的问题,至少也要是两百万两银子!” 顾判说话间还有道道猩红火柱从眼耳口鼻间肆虐喷出,将刚刚才熄灭的家具摆设再次引燃,熊熊火焰朝着已经踏入门内的珞羽席卷过去。 唰! 一道皎洁月光在火焰中悄然绽放,虽然并没有将所有红炎压制熄灭,却也开辟出一方不被火焰影响的区域,护住了稳稳站在里面的珞羽。“你这是怎么了?”珞羽进门后缓缓靠近几步,却又不得不停了下来,看着从开始便一动不动的顾判疑惑道,“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呢?” 顾判深吸口气,再次将所有血色红炎纳入口中,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后才平静道,“这已经是我竭力控制下的结果,若是不管不顾任由心中邪火燃烧下去,恐怕至少整个业罗园都会被笼罩在美丽的红莲业火之中。” 珞羽疑惑地看着雕像般站在一堆灰烬与焦炭中间的顾判,悠悠叹息着道,“我无所谓,反正这里现在是你在住,弄坏了也是你给自己找麻烦。” “说句实话,还要多亏了你的深夜示警与出手,不然的话,不只是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有性命之忧,就算是居[海棠书屋 .htsw.info]于勤政殿中的皇帝陛下,也会面临一场极大的危机……” “此外还要多谢你命异闻司参事朱昝紧急送往天机府的那封密信,让我们有了提前的准备时间,更是有你那灵引妹妹的纸人战阵暗中襄助,所以才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了京城内的叛乱,将一应乱军尽数斩杀擒拿。” 她摩挲着刀鞘上细密的纹理,思忖着缓缓说道,“好了,闲话不多说,朝廷对于你的奖赏近几日便会以密旨的形式下达,我这次过来找你,是想知道昨夜从你眼中看到的异闻事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随着顾判去繁就简的讲述,珞羽面上表情变幻不定,直至听到最后在右相穆泉庵府邸内生的那一场大战,她猛地眯起眼睛,凝重道,“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和千羽湖异闻事件相关!?”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根据目前所掌握到的情况,最大的可能便是和千羽湖有关。” 顾判还是僵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能做的唯有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我昨夜回来后便将异闻录上关于千羽湖渔民失踪事件的内容详细阅读了几遍,却都因为记录内容太过简略没能抓住重点,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更详细一些的情报可以拿来参考。” 她似乎想找个地方坐下来,看了一圈后却不得不无奈放弃这个打算,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异闻辑录上记录的内容确实非常简单,不过那也是因为当时负责侦缉查办此事的异闻司参事探子损失惨重,存活下来的寥寥数人却又一人一个说法,我接到情报后怀疑他们是陷入到了幻境之中,精神受到控制,因此便将那各种各样的说辞统统压下,只是将那片本就人烟稀少的荒凉之地划成不可靠近的危险之地,禁止所有人靠近。” 说到此处,她蓦地停顿下来,眉宇间一片阴霾,“不过对照你提供的情报,当时他们所说的或许都是真实,并没有什么控制人心的幻境存在,有的只是呈现出不同形态的诡异灵媒。” “我不管到底是不是千羽湖,但是既然已经惹到了我的头上,那就必须要将它拿斧头砍死,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顾判在血书陋狗的帮助下艰难地坐了下来,开口说话时语气冰冷,却呼呼向外喷薄着温度极高的猩红火焰,“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除了熊熊红炎之外,还有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他的体内散逸出来,迅和红炎纠缠交织一处,引了一连串的轰鸣爆响。 珞羽不得不连退数丈,才避开了红炎灰雾的笼罩范围,若有所思的目光在顾判身上上上下下来回巡梭,片刻后猛地眯起了眼睛,“你竟然受伤了!?” “而且已经伤到了无法控制幽冥之门内灰雾散逸的程度!?” 几乎连成一片的爆炸声遮盖住了她的声音,激起的烟尘也将顾判完全笼罩在内,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爆鸣声渐渐停歇,衣衫褴褛的他才在血书的托浮下从一片狼藉中缓缓飞出,站在了珞羽的面前。 “给我找一把轮椅过来,我要去一趟天机府。” 珞羽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扶住他的手臂道,“我知道你和司马约好,今天还要去天机府教导他们修行,不过你现在伤重未愈,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等下也会去查一下教中典籍残篇,看看里面有没有关于你这种情况的描述,尽力寻找破解之道。……” 顾判眼中闪过一道波光,面无表情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人以诚信,人不欺我;对事以诚信,事无不成,我昨天已经答应过他们,今天要去指点他们修行,那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可能失约,即便是抬,也要找人把我给抬过去!” 珞羽愣了许久,才面色复杂站起身来,罕见地以温柔似水的语气道,“好好好,既然你一定要去,那就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找轮椅和轿子过来。” 半个时辰后,顾判从软轿上下来,被司马千户亲手推着轮椅送入到了会客厅内,又服侍他在座位上稳稳坐下,这才躬身问道,“顾兄弟,现在就要为兄将陶陌轩他们叫来接受指导吗?” 顾判一眯眼睛,“司马大哥你叫他们那几个没眼色的家伙过来做什么,让他们先自己修行去。” 司马微微一愣,“刚刚接到珞妃娘娘传讯,我还以为顾兄弟还要坚持教导他们的修行。” 顾判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指导他们什么时候都行,并不急于这一时……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见一见齐邴,有些要紧的事情想问一问他,还要劳烦司马大哥抓紧将他给我找来。” 半柱香时间后,急匆匆赶来的齐邴推开会客厅的房门,一眼便看到了僵硬坐在那里的顾判,面上表情从最初的紧张讨好,缓缓变得呆滞迷茫,最终却又尽皆归于平静,以及冰冷和漠然。 顾判眯起眼睛,缓缓转动脑袋,目光落在已经换了个人似的齐邴脸上,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茉莉君终于上线了吗.....” 第463章 作妖 “账号更换完毕了?这下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顾判缓缓转动脑袋,将目光投注到面无表情站在那里的齐邴身上,“茉莉,本座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莫要让吾失望。” 末離沉默许久,才嗓音沙哑道,“吾沉眠万载,如今正是虚弱之时,出来一次便要将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力量消耗少许,不知黑山君叫吾出来,究竟所为何事呢?” 顾判并没有说话,看向末離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片刻后面上也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似笑非笑道,“有意思了,我看你出来一次不是变得更虚弱了,而是翅膀变得更硬了,竟然能在老子面前扎刺了。” 末離自顾自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了,并没有去看顾判,而是低头凝视着脚下的青砖淡淡道,“自上一次酒宴过后,吾便苦思数日,希望能找回一直以来缺失的记忆,虽未竟全功,却也收获颇丰,至少有一点的可以明确的,那便是在万载之前,从未有过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这样一个存在……” “更重要的是,经过万载时光之后,虽天地自末法之劫中逐渐恢复,但对于吾等这些生灵却并不友善,所以说即便是活跃于当时的羏貊、计喉、姽婳等生灵,到了当今之世,还能留存几分威能尚未可知。” 顾判似乎饶有兴致地听着,最后面带微笑问了一句,“哦?你在本座面前啰啰嗦嗦说这么一大堆,到底是想表达一个什么中心思想呢?” “你似乎除了头颅之外,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啊,这可是不好处置的大难题,这是和其他同类存在战斗失败,因此负伤了么……” 末離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过正如万年前吾一位敌人所说,爪牙无眼,愿赌服输。天地间的所有事情,本来就不用指望事事尽能如意,中计了,上当了,失败了,那也只好认栽,谁让自己不够聪明强大,就活该成为其他生灵之盘中餐,口中食。” 顾判沉默片刻,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我很久之前便知道,人生在世,必须要明白的一件事,是千万不可推脱责任,别说什么对手太厉害,出门有高达……这些都是没用的废话,输了就要认,败了就得忍,忍不了就去死,老老实实认栽,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让我变成这样的家伙啊,它已经消散于天地之间,所以我和它之间究竟谁更加吃亏难过一点,还真的就不太好说……” 他说到此处,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也冰冷下来,“以我原本的脾气,在本就烦躁不爽的情况下能忍受你逼逼叨叨这么长时间,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我很好奇,你到底会如何选择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道路。” 末離还是没有直接做出回应,而是淡淡笑道,“吾在追寻缺失的记忆过程中,还顺便寻回了许多本已经湮没在时光长河中的能力,就比如对于附身之体的选择与更换,也并不再局限于特定的某个生灵,之所以一直都没有离开,不过是因为没有必要,而不是无法做到。” “看起来你已经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选择,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顾判面无表情转头,眼中倏然浮现出两尊熊熊燃烧的鬼面,映照在下方末離的脸上。 末離……不,应该是齐邴此时已经软软瘫倒在座位上,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和骨头,烂成了一滩软泥。 而在齐邴头顶上方,盘踞着一头看不清楚形状与面目的狰狞虚影,仰头朝天无声咆哮,展开双翅几欲乘风而去。 唰! 顾判眉心上方的那颗猩红竖瞳不受控制地张开了,滴溜溜转动起来。 刹那间他眸子深处红炎碧火暴涨,自眼中喷涌而出,将整个会客厅尽数点燃。 末離本就虚幻的身影在火焰中渐渐消散,它低头看向被重重红炎包裹的顾判,张口出一声清脆的啼鸣,“吾会回来找你……” “想走!?”顾判张口呼出大团混沌灰雾,瞬间就将红莲业火尽数引爆,也将会客厅内所有的一切都席卷进去,无一能够幸免。 一个呼吸过去,末離有些不可置信般回头,看着自己非但没有虚幻消失,反而一点点变得更加凝实的躯体,在不得不耗费极大力量抵御红炎灰雾混合爆的同时,心中陡然闪过一个让它感觉到惊惧的念头。 “幽冥之门,这是幽冥之门内的灰雾!他怎么可能身具幽冥之门内的混沌灰雾!?” “原本是吾之一族生灵之力量之源,生命之水,但是在当年末法之劫后,便陡然变成了吾等无法摆脱,又无法净化的毒药!” “要么沉浸其中继续沉沦,要么消解割裂自身,只存一点真灵,艰难抵御时光长河之磨灭……” “还有他额头上的那只眼睛,虽然还不能记起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这种熟悉而又恐怖的感觉……” 末離突然现事情的展和自己之前预想的竟然完全不同,它此时此刻惊恐万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虚幻的身体再度被灰色雾气填充凝实,转眼间便已经几近拥有实体。 轰! 片刻后它便再次现,自身被混沌灰雾填充还不是令它最为恐惧的,接下来红炎碧火席卷而至,将充斥着灰色混沌雾气的末離虚体轰然引爆,犹如在半空中炸开了一团墨雨。 “黑山老爷息怒,黑山老爷饶命,末離愿拜伏于黑山老爷脚下,一生一世为奴为仆,不敢再有任何二心……”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诚心归附,本座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狠厉性子,不过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实话实说,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顾判缓缓抬头,刚刚开口说些什么,却根本没有想到从额头的第三只眼睛内陡然射出一道血芒,闪电般将末離已经支离破碎的躯体尽数笼罩在内,而后再倏然收回,吃饱喝足了一般开始慢慢闭合起来。 “恩!?这是个什么情况?” “我甘霖凉!” “附着在老子体内,还敢如此作妖……” “真当我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他心中的狂躁与怒火本就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程度,此刻被末離之消失尽数引爆,心念动处一道寒光闪过,双刃大斧骤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后他毫不犹豫一记头槌,将自己的眉心对准森寒锋利的斧刃狠狠砸了上去。 第464章 斩破 咔嚓! 还未完全闭合的眉心竖瞳被双刃战斧猛地切入,刹那间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开。 待到烟尘散去,整座会客厅已然消失不见,在地面上只余下一个深逾数丈的巨大深坑,向外散着几乎无穷无尽的热量。 顾判早已经被无边无际的剧痛所淹没。 这种感觉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觉得就像是身体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飞舞的雪花,随后所有雪花再次爆裂,破碎成更加细小的碎片,撒布在大片黑暗虚空之中。 当他再次能够稍稍凝聚起少许意识的时候,忽然惊喜地现,自己似乎又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虽然稍稍动上一下就会痛彻心扉,但比起之前那种统感失调、半身不遂的惨状,现在的情况简直可以说好到了极点。 紧接着,他又现在黑暗的前方出现了一些看上去有些古怪的纹路。 那是一片似文字非文字,似图案非图案的诡异纹路,顾判强忍着依然存在的剧烈头痛,盯着它看了许久,都没有分辨出来上面到底画的是什么,究竟想表达个什么意思,又有什么深意蕴含其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还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如泣如诉的低吟浅唱。 若是能够听清楚那道分不出男女的声音在说些什么还好,但他同样一直都没能听清楚它到底在说些什么,或者是在哭些什么,只是渐渐地就有一股悲伤厌世的念头无法抑制地从他的心底升腾起来,从胸口一直到眼睛,都在这一瞬间变得酸辣辣的。 两行眼泪顺着面颊无声无息滑落,直到流进嘴里的时候,顾判才突然间从不可名状的悲伤之中惊醒。 他竟然莫名其妙就有些想哭,而且真的哭了出来。 自从他神功初成以来,还是第一次生出如此悲伤,整个人生都没有意义,活着还不如死去的诡异念头。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顾判默默想着,当真就低低笑出声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将眼泪再次笑了出来。 感觉过了许久,他止住笑声,伸手紧紧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同时闭上了眼睛。 但这一举动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如泣如诉的低吟声仍然在他的耳边,或者可以认为直接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回荡,而即便是已经闭上了眼睛,那一片纷繁复杂的纹路仍然清晰地在他的眼前闪现,就像是纹路的图案已经渗透进他的眼皮,牢牢贴在了眼皮内侧一样。 “这就是戳破了那只竖瞳后所产生的后遗症吗,倒是值得深入细致地研究探索一番,我为何会来到这里,这里又是个什么地方,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最后又该如何从此处出去。”顾判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重新睁开了眼睛,将捂住自己耳朵的手也放了下来。 对于仍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置之不理,顾判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起来,努力观察着眼前的纹路与图案,并且不自觉地在虚空中模拟刻画着。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十个呼吸…… 就在数百个呼吸过后,顾判脸上倏然露出一丝喜色,他现自己似乎在那片纹路图案中寻找到了一点点相当熟悉的内容,那是和他的抽象鬼面某一处的线条有着几近重合的相似之处。 与此同时,在一片浩瀚巨大的轰鸣声中,无尽的黑暗毫无征兆散去,极远处出现了一点亮光,并且迅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视野。 顾判很有些恋恋不舍地暗叹一声,因为他才只是刚刚将那些纹路图案看了眼大概,距离完全记下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距离。 他等待着自己从昏迷中真正醒来,不知道在将那犯贱的红色竖瞳切掉之后,身体是不是便会自然恢复成行动自如的状态。 当光芒渐渐稳定下来,他试探着睁开眼睛,顿时就现自己似乎并没有真正醒来,因为眼前并没有出现司马千户那张欠钱不还的脸,而是出现了一副相当陌生的景象。 这是一块横竖相间,棋盘一般的虚幻大地,而在远处,则矗立着一方散着朦胧白光的高台,而这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当顾判定神往高台上面看时,却突然现在高台表面竟然也隐隐约约露出了一幅图案,将本该洁白如同一个整体的光滑平面印刻出诡异的花纹。 “这是,这是我刚刚没有刻画研究完的那些纹路图案,没想到它们竟然是如此多贴心,又在此处显化出来,给了我能够继续研究的机会。” 他顿时就将一切杂念都抛到脑后,左右现在也做不了其他事情,便再次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到对那些纹路图案的刻画研究上来。 悄无声息间,如泣如诉的低语声再一次在虚空中回荡起来,不过这一次,顾判可以把那声音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知道那东西在哭诉着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像是在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门外语,完全不知道其意思。 当顾判能够听清楚说话声音的时候,仿佛印刻在高台表面的诡异纹路也在他的视线中蜿蜒游动起来,其颜色也从洁白天蓝变得如同血渍一样鲜红,加上长虫般的蠕动,让人看了无端生出遍体寒意。 他努力压下烦闷欲呕的不适应感觉,目不转睛盯着不停游离变幻的纹路看去,渐渐地,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纹路,看到了里面更深层次的景象。 “恩!?那是什么?” “等等,我看到的好像是一扇门?” 映入顾判眼帘的,是一扇洁白如玉的厚重大门,门不知多少米高,也不知道有几许宽,几许厚,大门紧闭,看不到门后的具体情况,而在门前,他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似乎有一个巨大而又平整一体的广场,广场的地面仿佛是由白玉切割雕刻而成,通体闪耀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虽然同样是巨大无比,但这绝对不是他曾经见过的幽冥之门,如果可能的话,他倒是觉得称呼它为仙灵之门更加合适一些。 在广场上似乎有许许多多的颜色各异的小点在晃动,他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些晃动的小点到底是什么东西。 刚刚动了看清楚的念头,顾判便惊讶地现,整个广场忽然间在自己的视线中放大了数十倍以上,就像是拍摄电影时摄影机突然拉伸镜头一般,让他能够看清楚原本细小模糊的远景。 “那些小点竟然是人,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人类……不对!不全部都是人类,另外那些还有各种各样的异类生灵,在和人们混在一处,却又和平相处。” 第465章 龙首 顾判一边继续研究着那些纷繁复杂到了极点的纹路图案,一边分心观察着平台广场上面那些小人和异类的一举一动。 虽然不能确定那些从外形上看完全不是人类的东西到底属于什么物种,但他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它们并非是只凭本能行事的野兽,相反都是有智慧的,这些东西都在和其他人类一样做着相同的动作,那就是朝着那扇大门跪拜祭祀,虽然因为形体和人类相差太大的原因导致它们的动作看起来有些变形,但从根本上说的确是虔诚的跪拜无疑。 直到此时,顾判才真切地感受到这座看起来并不十分高大的大门达到了一种什么程度。 因为在大门的面前,跪拜着的人类就像是一群蚂蚁匍匐在一座大型宫殿的门前面,不,应该是比蚂蚁还要渺小许多,那么从这个角度计算,一只蚂蚁高不过两三毫米,宫殿大门的高怎么也有三四米之多,对比起来,这座大门最起码是人类身高的几千倍。 也就是说,这座洁白如玉的大门应该有几千米,甚至上万米高。 它的高度与宽度,几乎和曾经见过的幽冥之门在同一个层次上面,简直堪比直插云霄的大山。 而两者最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幽冥之门颜色青铜混沌,而这扇大门则是洁白如玉,大门上面的图案纹路也有着极大不同。 那么,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如果有的话,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关系? 已知条件太少,无法做出准确的分析判断,所以顾判将心中的疑问先放到一边,接着向那处画面看去。 许久后,门前广场上面的各种生灵突然间激动起来,跪拜的动作幅度也比以前大了许多,这一变化当即引起了顾判的注意,紧接着,他便现了更为有意思的情况。 大门打开了。 虽然没有声音,只有数千上万米高的厚重大门缓缓打开的图像,但顾判心底却蓦然生出极度危险的感觉,仿佛有一条剧毒的大蛇在自己后背爬动,整个脊椎骨都炸了起来。 两扇大门并没有完全打开,只各自张开了大概四十五度角便停了下来,顾判眯起眼睛向内望去,只看到门内仙气飘飘,白云翻腾,而在白色云雾下方,则是一条笔直的大路,和门外一样,像是由一整块的白玉切削雕刻而成。 门内现出的大路并不是笔直平整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分成了台阶状态,随着白色玉石台阶缓缓上扬,给人一种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的朦胧感觉。 “大门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种危险至极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但是和这种仙气飘飘的场面很不协调,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 “总感觉会有其他的状况生……” 数个念头在顾判心底闪过云雾,就在他苦苦思索着大门内部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间门内浓郁的白色剧烈奔涌翻滚起来,白玉组成的台阶也像是装上了条一般开始一级级向上抬高。 在顾判越来越亮的眼神中,白雾内似乎升起了一方巨大的高台,在高台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祭台,祭台上一根笔直的柱子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与那万米高黑红大门上雕刻的巨型凤凰遥遥相对…… 见到祭台出现,门外的各种生灵更加狂热起来,甚至有许多人从跪拜中直接站起身来,疯狂地手舞足蹈着,然后从不同的地方抽出各种尖锐的利器,朝着自己的胸膛狠狠地刺了进去。 顾判有些诧异地眯了眯眼睛,虽然这只是在虚幻中显示的影像,他在很大程度上也只是将它当做电影来看,但就在眼前生的这一场面实在是太过真实,太过血腥,即便是站在外面旁观的他,都似乎能够从虚空中嗅到一股浓郁到了极点的鲜血味道。 利刃抽出,旋即继续狠狠刺入,飙飞的殷红色血液似乎脱离了万有引力定律,以在太空中漂浮的方式朝着大门内汇集过去。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各种生灵开始以利刃自残,鲜血也在门外广场的上空越聚越多,直到形成一个巨大的血球。 血球缓缓漂浮着,朝着门内而去。 顾判直觉感到若是让这颗巨大的血球进入门内的话就会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但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以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等待着变故的生。 时间一点点过去…… 当顾判在心中默数到九的时候,巨大的血球终于飘浮进入到了门内,在进入到大门的那一瞬间,血球仿佛受到了极强的吸引力,完全不像是在门外飘浮时那样缓慢,而是闪电般朝着门内升起的高台飙射而去。 因为突然间的加度实在太大,血球被拉伸成了长长的箭头形状,就像是从大弓上射出的箭矢般飞临到高台正中的祭台柱子上面。 一道从未听过的兽类嚎叫声响起,祭台正中柱子上的龙纹闪亮起来,有如实质。 几秒钟后,一个硕大到几乎占据了二分之一大门的龙头从门内伸了出来,狰狞的龙向上伸展,龙口大张,一声比之前还要大上数十倍的叫声震耳欲聋。 “这就是龙吟声吗,听起来除了很大声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门内的祭台上,难道一直供奉着一头真正的龙?” “不,不对……我似乎有些先入为主地将上一个时空的认知给代入了过来,这玩意并不是龙,至少不是我所了解的龙,它最多是和当初地球上东西方巨龙的龙看起来有些许相像之处,所以说另外一侧祭台柱子上的也并不是凤,它也只是拖着火焰尾巴的一只大鸟而已。” 巨龙是什么,凤凰又是什么? 在顾判有限的关于这种自然生物的认知中,不管是在上一时空的东方还是西方,龙都算得上是神话中的生物,却拥有一些来自不同物种的鲜明特征,但是在民间传说中提到的龙有巨蛇、海蛇、以及各种各样的飞行或喷火的生物。这些怪异的混合物当然是可怕的,但它们是龙吗? 在他的认知中,先排除掉此方迷雾重重的天地,对于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来讲,除去曾经占据过地球上亿年历史的,以龙为名的爬行动物……恐龙外,还真没有神话中龙出现过的任何痕迹,无论是东方龙,还是西方龙。 那么,这座大门内的生物,到底是不是龙? 更进一步去想,龙只不过是一种称呼,是不是都没有太大的关系,真正重要的是,这些看起来虚幻而又真实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生的什么事情? 和将他差点儿弄到半身不遂的千羽湖异闻事件又有怎样的联系? 它对现在的他,对现在的世界又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第466章 争斗 正当顾判陷入思索的时候,龙头上犹如两轮血月的巨眼陡然射出猩红的光芒。 它似乎觉察到了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窥视着它,龙头不再撞击大门,而是高高昂起,四下里寻找着令它感到不适的根源所在。 那尊狰狞龙剧烈地挣扎着,似乎想要摆脱某种未知的束缚,将自己的整个身体从门内深不见底的白色雾气中挣脱出来,巨大的龙不停地与两扇大门猛烈撞击,出的砰砰巨响甚至盖过了龙吟之声。 门外广场上,各种生灵在见到龙头后更加疯狂起来,比原来更多的生命加入到自残祭祀的行列之中,龙头在吸纳了大量的鲜血后变得更加疯狂,但是依旧无法摆脱大门内未知力量的束缚,直接降临到广场之上。 片刻后,龙头突然间定住,猩红的双眸直直朝着顾判望来。 “它在寻找什么东西?”顾判回过神来,心中刚刚升起疑问,便突然间现了问题所在。 “这就很有意思了,它竟然是在看我!” “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真实的情况就是,它看到我了!” 只是与那对巨大的眼睛对视一下,顾判便感觉到浓重至极的戾气扑面而来,他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身前身后被修罗厉鬼、凶猛怪兽重重包围,黑暗恐怖的气息无孔不入,压抑得让他甚至无法呼吸。 下一刻,顾判“看到”自身周围显现出了无数的凶物,它们纷纷厉啸着朝他扑杀过来,距离他最近的那头恶鬼尖锐无比的爪子已经插到了他的胸前。 “倒是非常逼真的感觉,就像是在观看一部立体环绕的36d大制作电影……”顾判心中刚刚升起这样一个念头,便感觉胸口猛地一痛,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 他体内的热流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形成一道巨大的猩红火焰,将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扫荡地干干净净,不留下半点儿痕迹。 紧接着,远处虚幻场景中的大门同样爆出璀璨的光芒,这道光芒是如此强烈,甚至在一瞬间照耀到遥远的黑暗虚空深处。 犹如圣光普照,又有如大日降临般,无量白光将大门前的广场照耀得纤毫毕露,同时还深入进门内,将浓郁的白色云雾一驱而散,直直照耀到高台祭坛之上,映照出高台后方巨大到几乎看不见全貌的巨兽身躯。 这是那龙连接着的身体。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便现在白光照射到巨兽身体上的那一刻,还在门外的龙忽然间怔住,而后以比刚才更加剧烈数倍的动作猛烈挣扎起来,大片黑红色的血液从巨龙口中洒落,龙头上与脖颈处鳞片的缝隙间也向外喷涌着黑红的污血,像是下了一场完全由血液组成的暴雨。 不多时,巨龙似乎承受不住白色光芒的照耀,惨叫着缩回了门内,只有一片新月形状的鳞片自它的两眼之间的要害位置脱离,大量鲜血喷涌其上,连带着一道几近透明的残影,一同被那枚鳞片吸收进去。 随后,虚弱到濒死状态的巨龙再一次隐藏到了高台祭坛深处的漩涡之中。 如果有人问光芒盛到极致会是什么,顾判在数个呼吸之前或许还会说,光芒盛到极致就会把人的眼睛照瞎,但现在他或许会再加上一句,瞎了之后便是黑暗,是虚无,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一片漆黑。 接下来,更加诡异的事情生了。 而在这样的一片黑暗之中,他却又隐隐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高台祭坛一侧。 那道身影仿佛有无数生灵的躯体各取一部分拼接而成,一眼望去让人不寒而栗,不由自主就会陷入到极度的惊悚恐惧之中。 但是顾判却很平静,甚至有种乍然见到老熟人感慨与怅然。 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计图腾啊…… 如果不是两者之间距离实在太远,他或许还会和对方打个招呼,问一问在得到他提供的关于开分店的绝密情报后,它到底考虑得如何了,应该支付的咨询费什么时候才能到位等等。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心中猛地一动,再仔细观察计喉的躯体,以及在它身下那静静燃烧的篝火,不由自主便得出来一个让他倍感惊讶的推测。 这不是他记忆中计喉的模样,更准确一点来说,这并不是现在的计喉。 再想想那些疯狂叩拜人群所穿的奇装异服,另一个念头开始在他的心中盘旋,并且迅占据了主流。 也许……这是万载之前,还未曾面临所谓末法之劫时候的计喉! 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话,计喉这货整了如此大的场面究竟是想干什么? 它是想要屠龙么? 顺便还能给它那互拼乱凑的身体再增加一点不同的元素? 就在顾判胡思乱想的时候,高台祭坛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一团氤氲水汽悄无声息在祭坛另一侧显形,与计喉相对而立,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眉目如画、纤细窈窕的女子踏破虚空,出现在祭坛正上方。 顾判眼神一凝,当即便认出来最后出现的女人就是姽婳,如今还在进行绕地环行,不知道走出多远的姽婳。 但是他一直不知道笼罩在氤氲水雾中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看着它们围绕在祭坛周围,交流了没多久似乎就争吵了起来,很快便又更进一步,开始了互不相让的武力摩擦。 “有意思,使劲打啊,用力干啊,快使用双节棍,把头给它打到肚子里面,再滑过肠子,从菊花拉出来!” 顾判看着计喉姽婳和那团包裹在重重水雾中的家伙大打出手,所有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 虽然只是看3d特效电影一般的观摩,但以他如今的层次和眼界,倒也能从中品出许多滋味,虽然不能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用来感悟提升自己的实力,但最大的作用便是可以推演计算它们的真实战力,向着了解对手、分析对手,而后战胜对手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 三者在祭坛正上方正面对撞,计喉身下篝火忽明忽暗,姽婳直接隐入虚空,而那团氤氲水雾则爆开一角,露出来一条长长的,彩屏般的羽尾。 唰! 那条羽尾倏然张开,就像是一把碧纱宫扇,根根羽翎以金丝相连,上面镶嵌着无数眼斑,投射出颜色各异的光芒,就像是无数只飞快转动的眼珠。 翎羽、眼珠…… 顾判心中猛地一动,虽然水雾炸开只是一瞬便再次闭合,他还是将那幕景象深深印刻在了心底,并且精准捕捉到了位于那条彩屏羽尾中央位置的,明显与众不同的那只猩红竖瞳。 而且那只颜色猩红的眼睛似乎同样“看到了”他,并且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投射过来有如实质的目光。 这就是千羽湖异闻事件的主角? 没想到它竟然是和计喉一样,同属于万载之前便活跃于天地之间的异类生灵,并且一直保持真灵不灭,存活到了当今之世! 更让顾判感觉到难以理解的是,如果这真的是万载之前生过的事情,那么,不论是那头引了三方大战的巨型龙兽,还是那团氤氲水雾内羽尾露出来的猩红眼睛,竟然都将目光长时间汇聚到了他所在的位置,它们难道能够现他的存在!? 第467章 有心 远处的祭坛虚影在三大异类对拼后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数息后便恢复到了原来诡异纹路的图案,随后就连诡异的纹路都悄无声息渐渐变淡,重新变回到了空无一物的状态。 当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顾判大口喘息着,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软便倒在了地上,直接昏迷过去。 顾判是被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叫醒的,当他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桌上烛台的橘黄色光芒柔和地将这间屋子铺满,而他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面,还盖着又轻又软散着淡淡幽香的被子,将整个身体全部覆盖在内。 他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稍一动弹就得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无一处不痛,身体就像是散架了一般难过,不得不将刚刚抬起少许的脑袋又落回到了枕头上面。 然后他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珞裳强自抑制着情绪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终于醒了,可是吓死我了。” 下一刻,一只温润如玉的小手伸了过来,试了试他的体温,又端了一杯温水送到了嘴边,小心翼翼喂着他喝了下去。 一口气喝了四五杯水下去,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喉咙火烧火燎刀割般的感觉终于缓和了许多。 他努力张开嘴巴,声音沙哑道,“我很饿,珞裳啊,找人给我弄些酒肉来吃……还有,我在这里睡了多长时间了?” “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能吃肉喝酒吗……好好好,你别起身,我这就安排下去。” 珞裳急急起身出门,不久后又坐回到床边接着说道,“已经三天了,从那天你在会客厅内和齐邴见面,突然间黑气缭绕,又火光冲天,爆炸的余波甚至将周围房舍院落尽数摧毁,之后齐邴重伤垂死倒地不起,你也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司马千户将你带出救治后,三天来你的身体状况一直恶化,浑身伤口不断,流血不止,可真是吓死人了。” “我命很硬,身体更硬,想一口吃掉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还会被硌到牙齿。”他努力转动脖颈,看了下满脸憔悴表情的珞裳,“你姐呢,这几天外面的情况如何?” “我姐昨夜一直呆在这里,早上刚刚离开,这几日京城动荡的余波还未完全散尽,毕竟牵扯到了不止一个权贵之家,处理起来就是牵一而动全身的麻烦。” “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在担心牵一而动全身?” 顾判闭上眼睛,以一种听起来似乎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对于这种情况,不管那些人是主动加入还是被动卷入,只要可能存在问题,那就要严查严办,关一批、审一批、杀一批,千万不能怕麻烦,现在怕麻烦,到时候万一局势大坏,你们就要去付出十倍百倍的麻烦。” 珞裳帮他掖了掖被子,幽幽叹息着道,“倒不是怕麻烦,只是有些耗费时间,姐姐说了,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她不管那些勋贵家族会不会兔死狐悲,同气连枝,反正那条线就画在那里,谁头硬非要越线,那他的头就没了。” 说到此处,她忽然想起一事,“自那天出事后,少阳派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囚禁控制起来,等待着你醒来恢复后再行审讯定罪……” 顾判略微想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这事儿说起来应该和少阳派没什么关系,不过还是等我去找他们聊一聊再下结论好了。就按你说的先关着吧,只是一应吃穿用度上面不要委屈了他们。” “好,我一会儿就跟司马交代一下。” 她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继续坐在床边低声说道,“你昏迷不醒的这几天啊,也有不少人亲自过来,或者是托人过来探望,光是我知道的就有陛下身边的德公公,皇后娘娘宫中的蓝嬷嬷,二皇子殿下、紫月公主栖凤轩的李嬷嬷,哦,李嬷嬷是我们业罗自己人……此外还有大内侍卫洪总管、缇骑6指挥使、大都尉府苏参事、令国公府中的大管家、某个什么京味酒楼的掌柜王火刀等等……” 顾判倏然睁开了眼睛,“王火刀竟然也来过了吗!?” 珞裳点点头,“我也很奇怪,不过他说自己是从大都尉府苏参事那里听到了你负伤的消息,才斗胆过来给你请安探望。” 他眉宇间隐隐有阴霾聚集,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那你们让他进到这个房间没有?” “他当然没有进入这间房间,家姐在知道你受伤后便下了死令,除了她、我和憨熊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到此房间一步,就连司马千户这样最得姐姐信任的属下,也只不过是在院子外面给你守门。” “而对于王掌柜或者令国公府管家这样,我们无法保证身份和安全的陌生人,司马千户一律在距离这里很远的会客厅见的他们,根本就没让他们靠近我这间院子一步。” “没有让他靠近过来,他也不知道我具体在什么位置……”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紧接着又追问道,“他给我带什么东西或者消息过来没有?” 珞裳很有些惊讶地挑了挑双眉,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道,“这位王掌柜就如此的重要吗,竟然比陛下身边德公公带来的旨意,还有皇后公主的奖赏都要重要?” “头长见识短的女人,你不懂!” 毫无征兆被怼了一句,她却也不生气,依旧柔声说道,“他当时对司马千户说,自从来到京城谋生以来,备受你的照顾和恩典,此次骤然听闻你负伤,心中惶急焦虑万分,只盼你能早日康复,能再去酒楼品尝新品菜肴,指点分店开设事宜。” “哦,他还说啊,以前你让他帮忙寻找的某个小物件已经有了下落,只是这次过来探望走得匆忙却是没有携带,就只好先留下一万两银票,让你买些补品等等,作为给你请安问好的少许心意。” 顾判思索良久,才缓缓闭上眼睛,面无表情道了一句,“不错,他倒是有心了。” 第468章 乱麻 吱呀一声轻响...... 开门声将顾判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当他转头看时,便现珞裳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又回来,双手上还各自拎着一只硕大的食盒,浓郁的肉菜香味从里面散出来,引动他的肚子顿时造反似的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当珞裳将顾判从床上扶着半坐起来吃饭的时候,他忽然又感觉到了自己身上又是一片湿漉漉、黏糊糊的,不由得趁着她转身去倒酒端菜的时候艰难将被子掀开一道缝隙,一看之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胸前、腹部、甚至是腰臀和双腿上面,全部都是细密的伤口,随着他半坐起身的动作又渗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 更重要的是,直到此时,顾判才觉察到,在自己身上似乎还有种古怪的味道,就连自己的口中都含着一股腥苦的味道。 “这是熬制的草药味道,看来我刚刚不仅仅喝了不少汤药,就算是身体上都用药剂擦洗过了不止一遍……”顾判微微皱眉,很快便弄清楚了自己身上散着的到底是什么味道,但这并不是重点,真正让他感觉到无比尴尬的却是,他身上的那些细密伤口到底是谁给处理的。 该不会是一直守在这里的珞裳吧。 如此这般一来二去,他岂不是被她给看光了? 这绝对不能忍,被看了却不能当场看回来,绝对是极其不公平的事情…… 他一边在珞裳无微不至的喂食下慢慢吃着,一边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疑问又给压了回去。 算了,这种问题就不要难为人小姑娘了,就这样保持一点神秘感也好。 更重要的是,若是问出来之后,珞裳羞恼难耐事小,万一要不是她给自己清理的身体,而是守在更外面的司马千户,甚至是那没眼色的憨货做的这些事情,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惨绝人寰的场面。 她一勺勺喂着,顾判慢慢吃着,这顿饭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在珞裳异常坚决的阻止中停了下来,开始转为喝那种味道腥臭难闻的各种草药补品。 ……………………………………………… “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对我说过,以你的实力层次和身体强度,一对一的情况下很难有谁能击败你,结果这才过了没多久时间,你就莫名其妙地躺在这里了。” 珞羽坐在床边的软凳上,看着包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的顾判,表情看上去异常的疲惫。 顾判安安稳稳躺在那里,只是转动眼珠看了眼面容憔悴的珞羽,语气平和道,“也就是你我同为天地会席会长,是三位一体的亲密战友关系,我才不惜代价亲自出手,将半隐于幕后的东西给斩杀干净,免去了你极大的麻烦。” “不然的话,若是我独善其身,不管不问,你觉得如今会是个怎样的局面,至少要让你比现在疲惫憔悴十倍不止,甚至整个京城都会因此而陷入大乱,不知道要流上多少血,死掉多少人才能平定乱局。” 珞羽一手捏住眉心,叹了口气道,“你的意思是,除了那夜出现在宫中的异类,以及你在穆府击杀掉的异类之外,还有其他更多的异类隐藏在京城之内!?” 顾判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熟睡过去,片刻后才从床内传出若有似无的声音,“更多倒是谈不上,只不过和宫中那些没有活性的灵媒比起来,我所面对的却是有名有姓,能说会道的千氏族人,而且按照它们的说法,后续似乎还会有更大的麻烦出现。” “珞会长稍微想一下就能明白,若不是那什么千水千火和千眼的确实力强劲,手段诡异难言,更能以特殊手段躲避过你那柄妖刀的侦测,否则以我的高度,又怎会受到如此重的伤势?” 她仔细思索着顾判话里面隐含的意思,片刻后神情凝重道,“千氏一族……千羽湖异闻事件,按照你的说法,它们并不是单个衍生出灵智的异闻生灵,而是已经形成了族群的规模,并且将触角朝着千羽湖之外伸展了出来。” 顾判深吸口气,淡淡笑了起来,“珞会长倒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没错,在我看来,它们确实不是那些浑浑噩噩的异闻生灵,而是真正有层级、有计划、有纲领的异闻组织。” 迎着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思忖着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情况上次忘记跟你细说,那就是……你听说过灵媒这个说法吗?” “灵媒?这是我从你口中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她低头思索许久,最终还是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听闻过这种说法。” “那就有些难办了。”顾判见此情况,便不再有任何的隐瞒,直接将自己所掌握和猜测的情况挑拣着说给了她听。 从什么是死物灵媒,什么又是活物灵媒,还有齐邴的一体双魂,不知道是老爷爷还是老奶奶附体的末離之所在,都一一说给了她听。 还有他被猩红竖瞳附体,甚至是将其刺破后的所见所闻,除了隐去关于姽婳和计喉存在的隐秘外,都毫无保留说了出来。 珞羽闭目思索良久,而后毫无征兆从软凳上站起身来,眉宇间一片阴霾,“你提供的消息事关重大,我必须马上去查阅业罗典籍残篇,看能否找到相关的记载。”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我上次跟你说过的秘药恢复身体之法你还记得吧,如今各类珍贵药材已经调集到位,你就在这里好好休养,有什么需要的话不管是和我妹妹说,还是和司马说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就绝对会尽全力满足你的需求……” 待到珞羽走后,顾判再次闭上了眼睛,将全部精力都投注到自己的身体之中,继续着已经持续了很久的思考推演模拟进程。 在被那只眼睛侵入到体内之后,猩红竖瞳的力量,业火红莲力量,诛神碧火力量,在他的身体之内相互纠缠,几乎一团乱麻。 还好位于那片虚无空间内的天地无极力量没有掺入进来,不然的话绝对会当场引爆,将他的肚子炸出一个大洞出来。 “问题的根源还要落在那只眼睛,也就是所谓的活性灵媒对自己身体的改变上面,最开始是竖瞳试图掌控我的身体,所以就造成了统感失调乃至于半身不遂的情况。” “而后我不管不顾用打野刀将它给劈了,它的力量由凝聚变为散乱,虽然无法再强力争夺身体控制权,让我从半身不遂的局面下解脱出来,却也将其力量打散完全混入到体内,将原本已经形成平衡再次打乱,所以才造成了身体如今到处是伤的凄惨状况。” 顾判深吸口气,接着想了下去,“燃烧鬼面和言灵七情法结合之后,本已经基本解决掉了诛神剑碧火,现在只要将这该死独眼带来的力量吸收消化掉,应该就能解决当前的所有问题,甚至还可以将自己的实力再向上推进一层……” “千眼在变化成那些恶心眼睛的时候,所御使的便是灼烧、腐蚀、吞噬的力量,倒是和魔改至如今的烈焰掌热流有许多的相似之处……” “若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尝试着推进烈焰掌热流,将这股力量吞蚀消化!” 第469章 过量 顾判一个人静静躺在床上,陷入到了深思之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先他可以明确的是,烈焰掌对猩红竖瞳所带来的力量是垂涎无比的,只是却并没有像当初他修习内功心法时那般,极其嚣张霸道地就吃掉了他刚刚修炼出来的内息,而是诡异地扭扭捏捏起来,一直在那里磨磨蹭蹭、试探挨擦,就是不真正捅出去那关键的一步。 “经过数次实验推演之后,已经可以大概推测出来,烈焰掌没有将这只独眼的力量真正吞蚀吸收的根本原因还在于,这所谓的活性灵媒力量层次不在魔改版烈焰掌之下,所以才无法被它真正容纳吸收。” “如果再次提升烈焰掌的品质呢?” 顾判左思右想,觉得可以一试,而且烈焰掌结合红莲业火再次被他改版后,其实已经达到了可以提升的条件,只不过当时红炎碧火纠缠一处,让他不敢直接下手,后面做成了燃烧鬼面解决了这个问题吧,经验值又被消耗殆尽,失去了提升的另外一个必要条件。 不过,在一斧头将眉心处的猩红竖瞳劈碎后,他惊讶地现自己竟然又有不少的经验值进账,至此最关键的的问题已然迎刃而解,应该可以满足提升烈焰掌之所需。 所以说,他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便是自己的身体太过虚弱,很有可能无法支撑起烈焰掌层次提升带来的冲击,这也是在真正开始前必须考虑到的一个问题。 当当当…… 房门被敲响了,珞裳闪身进来后却并没有关门,紧接着又从外面弯腰躬身钻进来一个高大粗壮的身影。 “千户大人,你怎么就受了如此重的伤势了啊!吓死俺了,可吓死俺了啊!” 憨熊一头跪倒在床前,以头触地嚎啕大哭起来,顿时声震如雷,就连桌上的茶具都在不住颤抖。 顾判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却还是温和了表情和语气宽慰道,“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躺在这儿还没死吗,你个蠢货在老子跟前嚎个鸡毛丧呢,想把我哭死过去吗?” 嗝!!! 憨熊激灵灵一个寒颤,猛地将所有哭声收住,因为力过猛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巨大的响嗝,震得窗户都嗡嗡作响。 珞裳走上前来道,“药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需要内服的汤剂也在火上煎着,现在就让熊霸将你背过去好不好?” ………………………………………… 这是一间面积颇大,封闭很严的房间,里面在最中央位置立着一尊三足药鼎外,此外还有各种加水加热的设备设施与其连接在一起,乍一看上去倒有种诡异的蒸汽朋克风格。 憨熊将顾判小心翼翼放到药鼎之中,然后又开始在珞裳的指挥下往里面按顺序放入各种药料,最后开始烧火加温。 随着火势越来越旺,药鼎内药剂混合汤汁的温度也迅升高,没用多长时间,便从最初的温度适宜加热到滚滚的沸水,咕嘟嘟向外冒着蒸腾的雾气。 顾判在桶中是痛苦不堪,若只是热倒也罢了,反正他现在的火抗强度惊人,根本就不在乎这点儿的热度,关键还在于那些药物,不知珞羽是从何处寻来这样乌七八糟一大堆灵草灵药,搭配在一起就能让人全身如遭蚁噬,撕裂般的疼痛伴着麻痒接踵而至,让人恨不能把皮扒了伸手进去使劲的抓挠。 他心中一动,强忍住这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麻痒感觉,放空精神运行起引灵焠体法,刹那间所有的撕裂麻痒感觉比之前增加了一倍不止,药鼎中的药力好似见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般,猛地朝着他的身体直扑而来。 只一瞬间,以他为中心区域的药液浓度达到了顶点,粘稠程度肉眼可见。 顾判屏息凝神,不管不顾继续运转引灵入体,与他以前自己不投注经验值普通修炼时那慢吞吞的度大不相同,此时明显能感觉到有东西疯狂从各个方向灌入身体之内,并且迅转化成养料养分被悉数吸收,而后又反过来作用在身体之上。 这种又痛又涨,又麻又痒的感觉,似乎相当的舒爽,让他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忽然间感觉消退,才一下子将飞上云端的思感重新跌落现实。 他低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地现,药鼎里面原本色泽黑黄的药液,竟然变成了和清水并没有太大区别的透明液体,只留下一层药渣,平铺在了药鼎的底部。 “这玩意被我用过一次之后,就变成了清汤寡水,只剩下没用的药渣先生了啊……” 他悠悠叹息着,感觉自己的身体确实比之前要好了少许,但最大的问题便是,他还没有得到充分的满足。 思索许久,他猛地一咬牙,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顿时就按捺不住地有些冲动起来。 既然他感觉还没有爽够,现在的身体在引灵焠体法的不停强化改造下又有极大提升,可以适应得了如此内服外用的浇灌,那干脆将珞羽所说的什么用量、休息、等待、恢复全部丢掉一旁,按照他自己的节奏去搞,就不行么? “珞羽在留下的笔记中写道,此药剂秘法法有强身固魂之功效,却万万不可过量,以防人之身体虚不受补,须得日积月累的循序渐进……但是,仔细分析起来,我和普通人不一样啊,单纯从身体强度来说,早就已经出了一般人,甚至是普通武者不知道多少层楼的高度,所以说修炼得勤一点,步子迈得大一点应该也可以试试,就是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才来得爽利……” 而且自从受伤之后,他从未有过如此急迫想要提升实力的念头。 力量不够,那就只能忍气吞声;打不过别人,那就只好乖乖认输。 顾判自然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充满着危险和挑战,唯有有了足够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才能谈得上更好的生存,否则的话不过是一场空谈。 但问题是,“足够的力量”是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他自度已经不可谓不努力,虽然还做不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地步,但也已经很勤快了。虽然有着打野刀的挂壁帮忙,但能在并不算长的时间内,从一个江湖不入流的小镖师一跃成为如今的高度,也并不仅仅靠得是运气和侥幸。 但就算如此,那又如何? 在突然面对到出他理解范围与应对能力的敌人时,同样会吃上一个闷亏,就算是将对方一斧头砍死,自己遭受的损失也已经无法挽回。 所以,他别无选择,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 第470章 火海 考虑到开始需要先测试身体的承受程度,顾判第一次只把药量增加了四分之一。 轰! 鼎中药液流飞快涌动,身体部分经脉似乎无法承受剧烈的变化,但引灵焠体法迅跟上,改造经脉让其很快就适应变化。 哗啦啦…… 顾判从浴桶中探出头来,招呼憨熊打开水阀,放掉已经用废的药液,不再恪守珞羽留下的章程,没有任何停顿地开始第二次修炼。 这一次,他直接把药量增加了一倍。 轰! 大量药力被他直接御使引灵焠体法吸收进入体内。 刹那间各种感觉纷至杳来,仿佛在他体内引爆了一枚高爆炸弹,直炸得他浑身酥麻,触电般急剧颤抖。 想到就做,顾判当即加大了单次修行的药量。 痛,无比的痛。 好像有无数把尖钳蘸了辣椒水在他经脉内来回搅动,而后又狠狠撒上了一把盐,与如今的疼痛相比起来,当初让他痛苦不堪的药浴就像是在泡温泉一样舒适惬意。 痒,瘙痒难耐。 好像无数小虫子在他体内爬来爬去,这种体内的痒有时候比痛更加让人无法忍受,真真恨不得一刀剖开身体,把体内经脉取出来拿钢刷刷上几遭。 麻,过电般麻。 麻的他是涕泪齐流,头都根根直竖朝天,全身汗毛蹭蹭竖起,就连胯下小摇都麻的没了知觉。 数种感觉你来我往,不亦乐乎,有时候甚至是齐齐杀至,此刻,连顾判自己也感觉不到到底是种什么感觉。 但是,当所有的感觉被撑到极限,他唯一的感觉便是爽,无与伦比的舒爽…… “果然……这才是最适合我的修炼方法,以前的按部就班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整整一夜,这间药浴房便一直笼罩在蒸腾的雾气之中。 当第一缕阳光落下,顾判再次开启新一轮的修炼,药量已经是标准的六倍。 再接下来,他直接将剂量提升到原来的八倍、十倍,然后是十六倍…… 轰! 随着时间流逝,珞羽不计代价筹集而来的各种药物急消耗,随着他一次次没有间歇的修炼,融入身体改造身体,直到被消耗殆尽。 不知道多久之后,顾判睁开双眼,再一次运行引灵焠体法,汹涌澎湃的力量顷刻间游遍全身百脉,又沿着特定轨迹回归丹田,形成一个不断展的闭合回路。 不眠不休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高强度高浓度熬炼,现在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内服外浴和引灵焠体法的共同作用下,身体变化到了什么地步。 他不得不停了下来,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无法坚持下去,而是已经将所有的药物都消耗殆尽,没有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剩余。 当他从药鼎中艰难爬出来才现,自己已经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但是似乎变得很笨,完全无法精确控制度与力量。 顾判从练功房内出来,一不小心就把那扇结实厚重的实木大门接扯了下来,他想要试着重新装上,结果一不小心又将之咔嚓掰成了两段。 他很清楚,不久前也刚刚和许明月说过,这就叫实力提升快到失去控制,把脑浆都练成了肌肉,必须停下来一点点去适应打磨,把脑壳里的肌肉再磨回到浆液状态才行。 解决了身体面临的问题,顾判当即就将目光落在了猩红竖瞳留存在自家体内的力量残余上面。 不等不让,不拖不靠,想到就做,干了再说…… 这就是顾判在上一个时空时,为了治疗自己的拖延症而亲手写下的便签,没想到最终没能在前世实现,反而在此方天地成为了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 因此在回到暂居的房间后,他连杯水都没顾得上喝,只是将珞裳和憨熊赶出了屋子,交代他们不要随意靠近过来,便毫不犹豫便开启了烈焰掌的再次进化之路。 轰! 大量新鲜热乎的经验值全部被他投注到烈焰掌热流之中。 “它就是烈焰掌最美味的养料!”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经过无数次推演尝试,已经基本上寻摸到了烈焰掌下一波次进化的正确道路,虽然在有些细节问题上还需要更进一步的验证,但只要大方向没有错误,就已经可以开始新一轮的进化开端!” “经验值,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经验值。” “谁敢在此时打断我,必将受到最残酷的打击镇压!” 丹田之中,一团火焰静静燃烧,而后随着看不见摸不着的经验值投注进去,平静燃烧的红炎被瞬间引爆。 轰! 万物肃杀、焚尽一切的情绪悄然在顾判的心中滋生,不知不觉的,他的身体开始颤抖,一道道猩红丝线在眼眸中出现,欢快地蜿蜒游动,并且越聚越多。 他的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灼热的红炎自七窍中蔓延出来,紧接着身体猛地被一团剧烈燃烧的红炎所覆盖,笼罩住上下左右全部区域,直到窜到房顶才堪堪停住。 以其为中心,房间内的各种家具开始了熊熊燃烧,温度急剧上升,在热浪烤炙下,就连砖瓦结构的地板屋顶和墙面都开始了焦化变形。 守在院子之中的珞裳和憨熊同时转头,看向了那间仿佛突然间变得扭曲的房舍。 如瀑的汗水从他们脸上身上哗哗流淌下来,但还未浸湿衣衫便被滚滚而来的热浪烘烤蒸干净,下面的皮肤也干涩,隐隐作痛。 轰! 院内所有植被开始飞变得枯萎扭曲,最后轰然化作一片火海。 退! 再退! 珞裳和憨熊面色,用最快度撤离这间院落。 两人直到撤出到百步之外,才能够凭借出常人的体质抵挡住一波波热浪的侵袭。 更远一些地方,大批天机府的武者正拎着水桶飞奔跑过来,试图扑灭这突如其来的大火。 唰! 一身劲装的司马千户几个起落来到珞裳身旁。 他死死盯着不远处熊熊燃烧的红炎,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小姐,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燃起了如此大火,而且看这种火焰的形态,难道是又有异闻事件在天机府内爆,顾千户在拼尽全力出手!?” 第471章 浪费 看上去异常诡异的红色火焰在熊熊燃烧,不仅将整座院落都笼罩在内,甚至还有继续向外蔓延的趋势。 司马千户面色一片沉凝,感受着不远处红炎内所蕴含的恐怖气息,握住刀柄的手都不由自主青筋暴起,显示出内心正在急剧起伏的波动。 纵然自己的闺房小院已经化作了一片火海,珞裳的表情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语气淡淡说[铅笔小说 .qbxs.vip]道,“司马大哥,让赶来救火的人都退下吧,注意吩咐他们在外围设置一道隔离带,防止火势继续蔓延开来就好。” 憨熊同时转过身体,握紧了手上的熟铜大锤,眯起小眼睛面无表情加了一句,“司马大人,俺家大人有令,在他自己出来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此院一步,违令者,杀无赦!” 司马千户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当即挥手止住了拎着水桶继续靠近过来的几人。 “可是,这火势如此之大,若是任由其燃烧下去的话,恐怕……”与司马千户前后脚赶来的一名锦衣老者还想说些什么,但在憨熊那极具压迫性的眼神注视下,竟然冷汗淋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锦衣老者活得够久,见过的各色人等也够多,自然明白眼前这位熊参将的眼神,以及刚刚说出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一根筋的货绝对不是在搞什么弯弯绕,所以他的话并不是警告,而是平铺直叙的描述,真要有人敢再向前一步,那柄硕大的铜锤真的会不讲道理地砸下来的。 而只要这位小眼睛的熊参将狂暴出手,他很可能只一个照面就会落败身死,不,应该是只需要一个照面就会被砸成一滩烂泥! 锦衣老者心中惊骇莫名,当即严令所有武者以最快度离开,在更远一些的地方严阵以待,开辟出一道简易的防火带出来。 熊熊烈火一直持续燃烧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诡异地倏然向内回收,以肉眼可见的度从四面八方迅收敛聚拢,几个呼吸时间便尽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珞裳的闺房和院落已经彻底损毁,就连最基本的框架结构都没能保存下来。 顾判缓缓从废墟中起身,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眼见入目处一片焦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没想到这一次烈焰掌的提升竟然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破坏,也就是因为经验值已经被他消耗殆尽,若是继续不管不顾推演提升下去,恐怕大半个天机府都逃不脱被大火损毁的命运。 ……………………………………… “枉费我在侦办京城异闻事件之余,还费尽心力帮你收集各种珍稀药物,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一间装饰古朴典雅的客房内,顾判与珞羽相对而坐,面前各自摆着一杯冒着蒸腾热气的茗茶。 “我也是没有办法,无法控制住红莲业火的爆。”顾判面上一副痛心疾的表情,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悠悠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我那时候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动弹,所以说这玩意爆起来我是真的控制不住。” 她有些疲惫地向后靠坐在椅背上,闭上眼睛道,“那我不管,你甚至都将珞裳的闺房都给烧没了,她面皮薄可能不好意思说些什么,但我这个当姐姐的,不给她做主讨回一个公道能行吗?” “说罢,赔多少钱,我赔就是了。”顾判摸了摸怀中的铜镜,暗道幸亏一早就将王火刀孝敬的银票放到了他儿子的保险箱里面,不然的话万两白银一把火就没,才是没地方哭去。 “你觉得本宫的妹妹是那种缺钱的人吗?”珞羽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我听珞裳和司马的描述,你所修的业火红莲好像和本教记载的秘法有很大不同啊,如果你能……” “我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一向实话实说不打诳语,那就是此事绝无可能。” 顾判没等她说完便是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她接下来可能会说出口的内容。“其实我所修习之功法完全就是业火红莲无疑,只不过因为人与人皆不相同,天底下亦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所以我便将其作出了些许小小的改动以更加适应我之本身,就算将之再拿了出来,最大的可能也会是误导他人,起到相反的效果。” 修改版天地无极、修改版烈焰掌、修改版引灵焠体法…… 这是组成了他实力根基的三驾马车,并在以打野刀为核心的修行体系指引下,坚持生命值经验值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政策,大踏步走在强化自身,打击敌人的道路之上。 所以说其他的东西他给也就给了,这几样东西绝对不会轻易泄露出去,以免被人窥破了他功法中的秘密与弱点,再有预谋地加以针对。 “你说的倒是没错,很有道理。”珞羽略一思索,便认同了他的说法,不过当即又将话题进行了第三次的转向,“我上次在业罗园中看了一本通幽魔君的心路历程,感觉看起来很有意思……” 顾判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地应承了下来,“这些都是些小事情,既然你喜欢看,等回头我就叫雷达把那些书都送到你的手上,任你翻阅好了。” “我能否将它们抄写,留一套摹本下来?” “也都随你,只要你不嫌写字累,就算抄两遍我也无所谓。” 珞羽将杯中茶水饮尽,轻轻舒了口气道,“那我这边就没什么问题了,你烧了我妹妹房子的事情也算是就此翻篇,一笔揭过。”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我还有事情,就不多呆了,你再休息几日,没什么大碍的话也可以过来帮我审理一下抓到了那些家伙……我怀疑是不是真的还有异类在城中潜伏,而且有几人一直嘴硬的要命,观其精神状态也并不像正常人应有的样子,纵然大刑招呼也没有吐露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哦?真的如此吗,倒是让我有了不小的兴趣。”顾判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注视着珞羽美好的背影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情,需要珞妃娘娘出手相帮。” “听到珞妃娘娘这个称呼,我就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她在门口停下脚步,转头回来低声叹道,“算了,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 顾判低下头不与她对视,“上次那些秘法药品对我的伤势恢复有奇效,所以说……” 珞羽微微皱眉,“那可是给你准备了至少两旬,也就是二十天的药量,你不要告诉我已经全部都浪费完了!” 第472章 审问 面对着珞羽的质疑,顾判面色平静,语气温和缓缓道,“是用完了,没有一星半点的浪费。” “说句不谦虚的话,按照我的使用方法,对这些药品的利用程度,绝对远远会比其他人用得更加充分,就连药渣都没有留存下来多少。”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闭上了眼睛无语道,“如此用药堪比虎狼,你怎么还没死呢,那可是至少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的药量,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一天多就全部消耗干净了,你怎么还没被大补补死呢?” 顾判同样深深吸气,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疑惑表情,“不信你可以去问熊霸,他当时一直都在负责加药换水烧火,而且我也是相当的疑惑,为什么严格按照你的笔记根本就没什么用,只能是必须加大单次的药量才似乎稍稍有了些效果……” “我想了又想,想到脑壳疼,才觉得可能是因为我虚的太厉害了?就像是大沙漠里已经快要旱死的大树,所以得天降甘霖使劲儿补补?” 珞羽捏住眉心,说话时声音都在微微颤抖,“那些珍贵的灵草灵药啊,到了你这里完全就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可是用了你的药之后,我的身体确实大有好转……” “行了,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想办法再给你弄一些过来。”她叹息着说完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便离开了屋子,片刻后就消失在了门外小路的尽头。 不得不说,珞羽办事的效率相当之高,仅仅用了两天时间,就连新的药浴间都还没有修好之时,她便已经将第二批的灵草灵药给送了过来,并且总量甚至比第一次被他用掉的还要更多,就算是以十六倍浓度的用法,也至少能支撑上两天两夜的修行毫不停歇。 既然出预料的“俸禄”已经到手,顾判心情大好之下便直接出门,准备也做些实际工作来对得起自己所拿的报酬。 很快的,他便已经在司马千户和憨熊的陪同下,来到了京城内防卫最为森严的地方之一,刑部天牢。 ……………………………………… “姓名?” “穆泉弁。” “性别?” “…………” “你是不是傻啊,我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被架在刑具上的中年男子有些吃力地抬头看了正襟危坐的顾判一眼,沉默许久后才低声回道,“男。” “年龄?” “四十八。” “说说吧,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的……”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手上刚刚写好的大字,“看见我写的这几个字了吗,来,跟我一起读一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老老实实把该交代的东西都交代清楚,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能回家抱着媳妇睡觉了,知不知道?” 穆泉弁又低下了头,“回家抱着媳妇睡觉?你就不要以这样没用的话来骗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犯了什么事情,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哦?我看你也是个痛快人,所以跟你就直白地说些痛快话好了。”顾判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眯起眼睛缓缓说道,“聚众谋逆造反,人证物证俱在,你是不可能抵赖的,最终也难逃一死,而且按照当今律法,你的亲族同样躲不过引颈就戮的命运……” 他停顿一下,喝了口茶接着说道,“但是你要知道,死也是分很多种的,而且还有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个选项,你若是想痛痛快快地到下面去,最好还是配合我们,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算不算得上生不如死?”穆泉弁注视着自己已经露出指骨的脚尖,微笑着继续说道,“家兄那日被皇帝一句话便免了右相之职,就等着春暖花开之际便正式上书告老还乡,赋闲在家中本无事可做,却又落入到了这样的窠臼之中,无他,唯命耳。” “有道是成王败寇,我们落得现在的结局也是意料之中,若不是那几位仙长一直没有狠下决心,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未可知。” 顾判安安静静听他说了下去,直到他因为疲惫疼痛停下来喘息之际才叹了口气道,“狗屁的仙长,你也太高看那几个货色了,不过是几个小小的灵媒而已,说实话换做它们所谓的王上过来或许还有的一番较量,就凭那些个水滴子破石子和眼珠子,也敢妄谈狠下决心就能改天换地?简直要笑掉了本官的大牙。” 接过司马千户刚刚续满的茶水喝了一口之后,他便又接着说道,“其实你交代不交代对我来说也没甚么所谓,我此次过来也不过是刚刚拿了官家优厚的俸禄,于是便想着怎么着也得找点儿差事做上一做,表明自己不是只吃干饭却不干活的懒汉罢了。” “更何况你左右不过是一个死物灵媒附体的炮灰货色,不对,也许你连被那些死物灵媒附体的资格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被控制了精神,从而自寻死路的傻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穆泉弁的身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将他的头抬起来,看着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道,“不过你这个没用的货色倒是有一点让本官好奇之处,那就是为什么你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摆脱掉精神控制,还在将妖魔看得比自己的父母儿女都要重要……” ““要知道,藏在你家里面的千眼大人已经被本官给砍死了啊,它就连一丁点儿的残尸都没有留下,所有关于它的力量也已经被我消磨殆尽,不应该还能在你们身上留下如此的控制手段才对,所以说我是不是可以瞎猜一下,真正控制你的异类依然存在,并且就在不知道什么地方隐藏。” “呸!” 穆泉弁紧咬着牙,毫无征兆猛地朝着顾判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结果才刚刚出口便被一团悄无声息悬浮在虚空的红炎蒸殆尽,没用留下半点儿痕迹。 “如此巨大的反应,难道被本官说到你最担心的痛处了么?” 顾判向后退出一步,很是有些为难地道,“你这样子可是让我很难做啊,原本我只是打算来走一走过场,磨一磨洋工就算了,也好让上面的陛下知道,咱也是有着积极工作的态度的……” “但是,你这反应也太明显了一点吧,怎么就不知道配合本官一下呢,要么绷住嘴咬紧牙一言不,或者直接说我瞎猜的内容就是错的,这样就能把我糊弄走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它不好吗?” 第473章 兵贵神速 司马千户端端正正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一言不,只是在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身为一名朝廷命官,如此直白地将走过场糊弄一下陛下的说法给摆到明面上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兴许这辈子也是最后一次见…… 所以说对于顾千户的表现,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静静地等待其将这个过场走完,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如此的不配合,真的让我很为难啊。”顾判眼睛里面悄无声息燃起了两团幽幽红炎,将穆泉弁的瞳孔映照得满是血一样的颜色,“不过既然已经现了问题,那我们就要将这个问题解决掉,不然的话,像我这样急性子的人,就连吃饭都吃不爽快,睡觉都睡不安稳。” 穆泉弁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人仿佛在燃烧着鬼火的双眼,但紧接着,他却现自己似乎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只能任由那两团幽冥鬼火越变越大,直至最后完全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乃至于整个人仿佛都一点点沉沦了进去。 顾判静静看着他,对他的变化毫不惊讶,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千眼早已经死了,连渣渣都没有剩下,你却还是这样一副心神被控的模样,依我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控制了你的异类并不是千眼,而是另有其人,那么它现在躲在什么地方,就变成了我们需要解决的下一个问题。” 他死死盯着穆泉弁的眼睛,放缓语慢慢道,“我这几日仔细研究了千眼所修力量的根底,现像它那般控制人心的法门啊,只有在一定距离内才行之有效,所以说,你的那个它应该还藏身在京城之内,或者是京城附近,就像是一只善于打洞的小耗子,等待着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好猫降临。” “你还在听吗,是不是它也在听呢?没关系,我说的话倒也不怕被听到,说的对与不对我们也可以讨论……毕竟真理越辩越明,事物的展总是建立在一次次的交流摩擦基础之上,如此才能碰撞出智慧的水花。” 哗啦啦! 一只看起来有些笨重的鲜红书册出现在穆泉弁的头顶,书页向后飞快翻动,直到露出里面某一张遍布密密麻麻惨白眼珠图案的页面,下一刻,所有的眼珠缓缓转动着,散出瘆人的光芒,同样映照进入到穆泉弁的眼中。 穆泉弁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七窍中开始流淌出殷红的鲜血,但仅仅数个呼吸之后,那些鲜血便燃烧起来,化作一道道红炎,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犹如脸谱般的诡异图案。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穆泉弁的变化,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生命的死物。 红炎还在继续扩张,很快便将穆泉弁的大半个面孔包裹在内,行刑的牢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墙角火盆内偶尔才会响起一声木炭裂开的轻鸣。 浓郁的焦臭味道蔓延开来,司马千户起身,在顾判手势的示意下迅从牢房中退了出去,并且开始用最快地度退到了更远的地方。 还好他们一进来便将周围所有的官差都清理了出去,不然的话…… 一想到上次顾判在天机府内闹出的那场动静,司马千户便有些止不住的心有余悸。 盏茶时间过后,嘭的一声闷响从那间牢房内传出,听上去就像是有人从高处摔碎了一只硕大的西瓜…… 司马千户猛地眯起眼睛,握紧了腰侧的长刀。 出乎他预料的是,并没有什么大火灾或者大爆炸的生,唯一的动静是数十步外的那间牢房的铁门被轻轻推开了,紧接着他便看到顾判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且似乎有些疲惫的样子。 “大概找到了异类藏身的方向,我现在必须马上出城一趟,这牢房里审讯完毕后留下来的残局,就劳烦司马大哥收拾一二了。” 顾判说到此处微微皱了皱眉头,“那人的脑袋和上半身整个爆掉了,反正场面不太好看。” “没问题,我等下就带人收拾。”司马千户点点头,忽然又抽了下鼻子,面色一变道,“你呼出的气息有血腥味,你受伤了?” 两行血流从顾判鼻子里涌出,他伸手将之抹去,毫不在意地道,“刚刚与那东西隔空对拼一记,确实是受了点儿伤,不过它应该也不太好受,就是要趁此时马不停蹄直杀过去,兵贵神,攻其不备,百里奔袭,打敌要害,借它病,要它命!” 两人快步往外走着,司马千户又道,“你刚刚说要出城一趟,难道说,那个异类竟然藏身于京城之外!?” 顾判微微一笑,“司马大哥很聪明嘛,一下子就把握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样的话,你一个人过去会不会有危险,我看稳妥起见还是跟珞妃娘娘禀报一声,调集大队人马……” “不用!”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除非是让珞妃娘娘和老白公公两人中的一个出京,其他再多的人过去也没用,甚至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但是你说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两个能出去吗?” “所以说,司马大哥就留下来处置残局,同时将情况报给珞妃娘娘就好。” “明白了!不知道顾兄弟还有什么指示示下?”司马千户飞快记着,说话间便已经来到了天牢外面。 “没有了。”顾判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向西方地平线倾斜的太阳,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铜镜,就像是拿着一部造型别致的手机,很是高深莫测地在上面点了几下,瞟了一眼司马千户那惊讶艳羡的表情,便很有些自矜自得地开口说道,“儿啊,你去找到灵引,让她备好一只载人的纸鸾,带着白夜在京城西门之外等候,我这就过去。” 一刻钟后,他已经在一队缇骑的护送开路下出了城门,独自又行出一段距离,来到无人之处后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官道一侧小树后悄无声息舒展身体的灵引。 在纸人的脚下,还趴伏着一只其色雪白的猫咪,不时偷眼看着面前的男人。 血书从顾判怀中飞出,上面还驮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小小的锅盖头若隐若现。 顾判默默注视着它们,片刻后淡淡道,“走吧,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全体出动,就说明敌人的实力层次并不算低,到时候各自找准位置便好。” “尤其是白夜,作为一个叛徒,你必须知道想要过上不再提心吊胆的生活的话,应该怎么做才好。” “你不明白?那我就好心告诉你好了,当你将所背叛的组织内的其他所有人都杀光了,组织内就剩下你一个人了,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遭到报复了?” 第474章 一缕秀发 京城向西一百二十里外的荒郊树林中,猎户邱岘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猎刀,竭力压低自己的呼吸声,只可惜因为太过恐惧,砰砰的心跳声在静谧的林中听起来中异常的清晰。 与他一同前来打猎捕鸟的猎户此刻都已经成为了那怪物的腹中餐,里面甚至还包括了三年前从军镇中返乡的白伍长,那可是真正经受过铁血训练,还杀过山贼见过血的厉害人物,没想到竟然都在那怪物的爪下没能坚持到三五个呼吸时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邱岘感到了绝望,如果单单是同行的猎户和白伍长被杀还只能让他惧怕的话,一刻钟前那他偶然现那怪物竟然浑身冒出玄光,召唤了另外一头一模一样的怪物赶来一同进食,则是让他完全落入到绝望的深渊。 这样的怪物似乎有智慧,还会妖法,而且更重要的是,它们还不止一头,有可能是成群结队的存在。 “一定要逃回去,通知村子里的乡亲抓紧时间逃离,同时还要用最快的度去向京西大营的兵差老爷们禀报此事,不然用不了几天,整个村子都会被这些怪物屠杀干净,就连京城都有可能受到威胁。” 邱岘深吸口气,又用最慢的度吐出来,紧了紧手中的猎刀,也唯有握住武器时,才能带给他那么一丁点儿几乎消散殆尽的勇气。 他一点点探出头去,远处的地面一片狼藉,鲜血混合着骨渣到处都是,看起来犹如人间炼狱。 邱岘强迫自己不去多想,现那头恐怖怪物已经不在那里后,他心头微微一松,调转身体准备慢慢爬离藏身的地方。 这里已经离村子很近了,翻过前方的小山坡就只有不到二十里路途,只要他以最快度翻过山,就能在半个时辰内回到村子,最迟今晚,大家就可以转移了。 呼……… 一道带着满满腥臭味道的鼻息喷涂在邱岘后颈上。 虽然鼻息灼热,但邱岘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他艰难地转过头,恰好对上了那双充满暴虐残酷情绪的昏黄眼眸。 邱岘大脑顷刻间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体型庞大的怪物伸出粗壮的前爪,朝着他抓拍过来。 嘭! 在刀锋般的利爪距离邱岘喉咙只剩下不足一尺距离时,一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手切入进来,挡住了怪物粗壮的前爪,然后用力向下一按。 邱岘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然后感觉到地面猛地震动了一下。 “就是这东西吗,但是它太弱了,比翎羽和鳞片那些死物灵媒都弱了很多,实在是不能令我信服,这就是如此远距离还能遥控京城的异类。” 一道平静的男子声音传入邱岘耳中,他呆呆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面露思索表情的年轻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原本不可一世的食人怪物竟然像是见到了天敌,趴伏在地上颤抖低嚎不止。 地面是一滩鲜血迅蔓延,怪物的身体抽搐几下,随即一动也不再动弹,眼瞅着已经快要不行了。 而在邱岘无法看到的地方,化为人形的白夜正满脸肃杀将手从另外一头凶兽眼睛内抽出,其杀意之沸腾,就连旁边观战的灵引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本人姓顾,单名一个判字,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先生,为民除害顾大侠,你是这附近的猎户?” 平静淡然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邱岘此时才从惊慌失措中完全回过神来,也不管脚下便是粘稠的鲜血,直接就跪了下去,“回大侠的话,小人邱岘,正是二十余里外村子上的猎户。” 顾判微微点头,拿出一本颜色鲜红的旧书在手里当成扇子扇着,指着地上那头尸体又问了一句,“这看起来像是狼獾却又不是狼獾的东西,你们是准备围猎它吗?” 邱岘眼睛一红,直接控制不住哭了出来,“我们原本只是想在这林子里捕猎些野兔山鸡,运气好了可能会遇到几头野羊,可是没想到竟然碰上了这么一头恐怖的怪物,我们一个五个人,就只剩下了我一个还活着……” 顾判一边暗中和血书陋狗交流,一边又开口问道,“最近你们在附近有没有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异常情况?”邱岘渐渐止住了哭声,思忖着缓缓答道,“小人近来在附近倒也没有现过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只是前两日据往来贩卖杂货的行商提起过,他们在西北方向三十里外的坳水镇外,见到过比无数极细的长蛇组成的巨大蛇盘,纠缠在洞中只露出少许身体,其中一人只是和那些细线蛇的眼睛远远对视了一下,便感觉魂不守舍,几乎就要懵懵懂懂走了过去,被旁边的人死死拉住才没有酿成祸端。” “细线蛇盘?”顾判思索片刻,皱眉道,“那些个行商还说什么了?” “没有了,他们看上去惊魂未定的样子,只在我们村子用货换了些水和干粮就急急忙忙走人了,村正他老人家似乎对这些细蛇有些兴趣,只是还没来得及安排人手前去查探,就生了这样的事情。。” 邱岘说着看了眼不远处的惨状,眼睛一红差点儿就又哭了出来。 顾判将手伸进怀中敲了敲铜镜,不多时便取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塞到邱岘手中,“天色渐晚,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取二十,就算是回答我问题的报酬,剩下的那些,就给这几个死去猎户的家人送去吧。” 邱岘接过银票,怔怔看着不再开口仿佛陷入沉思的顾判,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又去到那堆碎尸旁挑拣了几样表明身份的饰物抓在手中,跌跌撞撞离开了这片血腥之地。 待到他走远后,顾判一斧头劈开了怪物的脑袋,伸手进去扣摸许久后,拿出来一绺黑色的毛,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道,“以前只听说过脑子里面长包的家伙,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脑子里长毛的货色,真的是活久见……不过和其他灵媒比起来,这就是根毛,所以它的实力在一众灵媒中最弱,也有一定的道理。” 随着那绺闪烁着黑色光芒的毛被取出,地上怪物的身体很快化作飞灰散去,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咦?似乎有些不对。”他倏然眯起眼睛,将那缕长放到近前仔细观察,片刻后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东西上面散的气息和那几个灵媒并不相同,难道它们并不是一路的货色?” 悄无声息间灵引来到了近前,躬身行礼道,“主人,属下将周围树林全部扫荡了一圈,寻到了一头变异的猛兽,已被白夜生撕了,此外还现了一窝幼兽,正准备请示主人该如何处置。” 顾判注视着那一缕黑色的长,头也不抬道,“都杀了吧,这种吃人肉的东西,还留着它们的性命干吗?” 第475章 一拖二 夜幕降临之时,冰冷的雨水悄然落下,将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浸润透湿。 蒙蒙细雨中,顾判悄无声息来到了邱岘所提到的名为坳水镇的地方,但他在附近转了一圈之后,却并没有寻到那头蟒蛇的踪迹,于是便潜行至小镇外面,借助黑暗雨夜的掩护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此时才刚刚入夜,小镇之中家家户户都亮着灯火,尤其是那间位于小镇中心位置的酒肆和旁边的赌场,更是人满为患,不知道有多少人挤在那里消磨着晚上无趣的时光。 立于树梢上暗暗观察了片刻后,顾判忽然心有所感,从灯火通明处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了左侧远处的丛林。 他轻轻迈出一步,下一刻便从树梢消失,出现在了刚刚视线所及的地方。 唰!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道寒光乍然显现,度极快朝着顾判的胸前袭来。 咔嚓一声轻响。 那道寒光在最后一刻被顾判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任凭持剑的另一方如何用力,都不能移动分毫。 顾判轻轻移开指向自己肩膀的那柄长剑,注视着身前数步外那个身穿黑色紧身衣,戴着黑色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年轻男子,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老弟,下次准备在夜间偷袭的时候,最好将你的长剑涂抹成黑色,这样更加不容易被敌人现。” “好了,叫你那两个同伴都出来吧,在我的面前,他们那些隐匿身形的小把戏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 年轻人眼神中此时流露出些许惊恐害怕的情绪,握住长剑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白。 “听不懂我刚才说的话?”顾判一点点收敛笑容,但还是平静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按我说的去做,尤其是趁着我耐心还算充足的时候。” “崇哥,你没事吧!” “祝郎,你没受伤吧!” 下一刻,两个同样身穿黑色紧身衣,裹着黑色头套,但身材明显窈窕有致的年轻姑娘从暗处冲了出来,一左一右护在了年轻人的两侧,看向顾判的眼神充满了愤怒,以及视死如归般的同仇敌忾。 “当真是雨夜湿气重,天降甘霖凉,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竟然是一拖二,竟然在这种地方,还能让我猝不及防吃到一口苦涩的狗粮……”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浮现出温和的笑容,“话说我都没有戴头套,你们却一直戴着,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对面三人没有办法,只能各自将头上的黑布取下,露出三张年轻的面孔,看上去男的英俊女子妩媚,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最终将目光落回到年轻男子的脸上,“这位兄弟,你很厉害啊,佩服佩服,久仰久仰。” “佩服什么,又久仰什么……”年轻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语气,无力道,“我连阁下一招都接不下来,又有什么厉害可讲的?” “不不不,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才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加点方向不同。” 顾判依旧是笑眯眯地道,“兄弟你这一手左拥右抱的功夫,实在是高明的很呐……所以说,我非常好奇想知道的是,你在这雨夜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软玉温香,非要跑到这偏僻之地做什么呢?” “不要跟我说你就是那边镇子里的居民,要知道你一句谎言说出口,后面就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弥补才能应对我的质询,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之间的气氛恐怕就没这么缓和融洽了。” 年轻人垂下目光,叹了口气道,“我是此地向西两百里外祝剑园的人,姓祝名崇,这两位……这两位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们前日偶然现一女魔头无故在野外无故制造杀戮,被现后又想杀我们灭口,与之交手后便一路追杀其到此……” ““现下里她却是易容改扮潜入到了前面的镇子之中,我们晚来一步,又不敢随她一起深入到镇子里面,所以才潜伏下来,等待合适的出手机会。” 顾判敏锐地察觉到,这有着奇怪“蛀虫”名字的年轻人说的是不敢随她进入镇子,心中顿时就起了疑心。 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看了眼远处隐约可见的灯火,语气平静道,“这镇子虽然不算大,却也四通八达不止一个出口,你们只有三个人,又无法看住所有的地方,她若是偷偷寻机会跑了你们不是在这里白等了吗?” 祝崇没有说话,而是由他身侧的女子代为答道,“我在那女魔头身上种下了一点花香,崇哥又在交手时刺伤了她的腿,只要她出了镇子,就肯定能被我们察觉到,然后追上,不过这里似乎有些问题,她到底能不能从里面平安出来,也成了我们三个最为关心的事情。” 祝剑园这个名字顾判倒是有所耳闻,算是京畿江湖道上一股不大不小的势力,只不过他们祖上乃是以铸造兵器起家,有时候也会为缇骑中的探子打造些制式之外的奇门兵刃,算是搭上了大魏朝廷这个庞然大物的些许关系。 是以祝剑园虽然势力在北方江湖绿林不算顶尖,亦没有宗师之上的高手坐镇,却地位然稳如泰山,一般没什么人胆敢去招惹他们。 他默默思索片刻,伸手一招,便有一只雪白的小猫窜到了脚下,“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我很容易就能验证真伪,不过我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你在这里有没有现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比你们三人绑到一起还粗,但却是由无数细蛇组成的蛇盘?” “我们在这里呆了将近一天半夜的时间,并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蛇盘,至于阁下所说的什么奇怪的事情。”祝崇说到这里忽然停住,片刻后有些迟疑加害怕地道,“不过,不过我现这镇子里的人似乎有些奇怪。” “哦?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说来听听。”顾判顿时就有了些许兴趣,虽然心中着急一直没能找到那异类的准确下落,却还是按捺住急躁的情绪问了下去。 “我说的是白天的时候……”祝崇回忆着慢慢道,“那女魔头是今天早上天亮前潜入到了这镇子里面,我们本想追着进来,结果三人踏入小镇的那一个瞬间,整个小镇仿佛活了过来,所有的人,不管男女老幼,都在同一时间从屋内出来,拿着碗筷拎着水桶汇聚到街面上。” “我开始以为那些镇民是要去打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去打饭,从那一个个的水井中往上用木桶捞东西出来吃。” 第476章 食发 小镇外的林间细雨纷飞,夹杂着浓浓的凉意落在人的身上。 祝崇说到那些镇民从井中往外捞东西吃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颤抖,“一个人早上起来要吃饭是很正常的事情,一家人一起在屋外吃饭确实也并不少见,可是我看到的却是所有人在同一时间从屋内出来,拎着水桶到井边上捞上来一桶东西,然后捧着碗蹲在街上大吃大嚼……” “说实话在下从未见过如此的场面,他们就像是饿死鬼集体投胎活过来了一样,一直不停地吃,没命般地吃,而且就连嚼东西的度都一模一样,咬牙切齿汇聚成无比渗人的巨大切割声音,听不到片刻就让人心生恐惧,仿佛那些人并不是因为饥饿而吃,而是为了吃而吃,这就是他们生命中唯一有意义的事情。” “民以食为天,饮食男女,食色性也,所以说吃饭当然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顾判微微皱眉,插话进去道,“不过照你的说法,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确实是有些少见和诡异,哦,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在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名为晏妹的女子道,“我当时距离最近,大概看了一眼,他们在吃的好像是面条,而且是极细的黑色面条,就像是往嘴里胡乱的塞一缕缕的头。” 祝崇接着说道,“我们当时就有种诡异莫名的感觉,浑身冷连忙退了出来,不敢深入进去寻找那女魔头的下落,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开,于是便在外面隐匿潜伏了起来,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就一直在那里吃着,吃完了就从身边的大桶里再乘上一碗,等到桶里也没了就再到井中去捞,然后便是一直重复下来,直到太阳落山后,他们才仿佛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收了碗筷和水桶,回家的回家,出来玩的出来玩,也开始像正常人那样说话交流。” 这是飞天意面神教降下真迹了么? 顾判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指缝间悄无声息多出来一绺细细的黑色毛,拿到晏妹眼前问道,“他们吃的东西,和我手里的有相似之处么?” 晏妹呆呆看着那绺丝,愣了许久后才喃喃自语道了一句,“你手里的这些面,闻起来有股子腥气,似乎没有他们吃的那些香甜。”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一把卡住她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然后将那些丝凑到她的嘴边,看着她张嘴咔嚓咔嚓嚼动着空气,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近在咫尺的黑色丝。 祝崇面色大变,猛地向后退出几步,指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晏妹叫道,“你……她,她这是怎么了?” “她当然是有问题了,明摆着的事情。”顾判将那缕黑色毛收了起来,一记手刀将她砍晕,随手又将她丢在了地上,“也许是因为她进去得更深的原因,也许不是,看来还是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实践过后才能出真知。” 他深深看了另外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年轻女子一眼,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你倒是也有些意思,不过既然没有向我展露敌意,我又比较忙,就先放你一马。” 倏忽间一阵冷风拂过,祝崇还在思索着顾判话里面隐含的意思,毫无征兆感到眼前一花,再看时已经不见了顾判的身影,就连刚刚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晏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双腿一软便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喃喃自语道,“泓妹,刚才那个人,刚才我们在和谁说话,又做了什么?” 另外一个黑衣女子缓缓蹲下身体,将他扶了起来,表情悲戚道,“祝郎,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刚刚遇见的是掌握了出武者理解范围的那种人,就像是去年你见到的那个女人一样,或许还要比她更强。” “那晏妹呢,她到底是怎么了?” “她啊,应该是被那些异闻事件影响了,祝郎你应该忘掉她,就当她从来没有出现在你的生命之中。” 祝崇面如死灰,许久后才露出一丝苦笑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异闻事件,也不知道她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忘不掉她,我要去救她,就算她坠入到了最为恐怖的黑暗死地,我也要让她知道,有一个人会一直站在她的身边……” “祝郎,你已经决定了吗?”她一点点扳正祝崇的身体,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你真的就是这么想的,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我已经决定了……那个人肯定已经带着晏妹进了镇子,我要去找她回来。” 祝崇眼睛里恢复了些许的活气,掰开了少女的手,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兵刃,“泓妹,你先离开,到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地方等着我,如果十天之内我过去找你,那么一切都好,若是我没有去……” 他猛地一咬牙,“泓儿,你就把我给忘了吧!” 说完后祝崇转身就走,但刚刚才迈出一步便眼前一黑,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软软栽倒在地。 “好好睡上一觉吧,当你醒来的时候,可能我们三人一切都会照旧,也有可能,一切都回归到了什么都没有开始,只有祝郎一个人的时候。” 她面无表情直起身体,遥望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灯火,幽幽叹了口气道,“虽然吾已经嗅到了极度危险的味道,但是,既然祝郎已经定下了决心,那就由妾身来完成剩下的事情好了。” “原本还打算不动声色将你们劝离此地后,再慢慢想办法解决晏妹妹的事情,没想到却在刚才突然遇到了那个连我都看不分明的人,就像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座大山,直压迫得吾喘不过气来……” 啪啪啪! 忽然间,清脆的拍手声在林间响起。 紧接着,一道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吾以前好像曾经听闻顾主人说起过,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妹妹与这位祝崇公子之间的真情,就连吾这样没有心的生灵啊,都不得不感慨万千,默默无言。” 她猛地转身,便看到一张仕女图像从空中飘落下来,上面的女子轻轻一步从纸面上踏了出来,以肉眼可见的度迅丰满起来,化作了一个几乎与真人无疑的纸制美女。 “妾身灵引,身为顾主人座下之贴身婢女,不知道这位妹妹该如何称呼?” 第477章 夜探 骤然见到一张纸片在自己眼前变化人形,泓儿的身体一点点绷紧,右手悄无声息缩入袖中,已经是握住了一柄长度不足半尺的细刃短刀。 但是在表面上,她却面露温柔似水的笑容,对着灵引微微躬身,做足了礼数道,“小女子云泓,见过灵引姐姐。” 灵引款款行来,毫无防备地在云泓身侧负手而立,抬头仰望着不断从天空落下的细密雨丝,幽幽叹了口气道,“顾主人果然神机妙算,让我在这里等待片刻,然后便等来了云泓妹妹和这位祝公子之间感人肺腑的情爱故事,若是能够将你们的事情编写成评话小说,想必一定会很好听吧。” “就像是顾主人和红衣娘娘的那些故事一样,在世间广为传唱,引无数闺中女子心向往之。” 云泓将祝崇的身体小心遮挡在身后,试探着问道,“红衣娘娘又是何许人也?” 灵引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红衣娘娘啊,她不是人,而是和吾等一样的同类,并且是吾不敢正面面对,只能仰望的存在。” “好了,既然已经了解了云泓妹妹的根底,也算是满足了顾主人从最开始就存在的好奇心,那吾也可以去向主人交差了……至于你和这位祝公子,最好暂时先离开这里,也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在正东方向二十里外的那座石桥上等着就好,待顾主人处理完了这边的事情,也许就会过去找你们的。” 灵引说着说着身边就慢慢变薄,很快就又回到了那幅画像之上,朝着天空飘去,只留下一句话在云泓耳畔不断回响,“说了让你们去那里等待,那么最好就不要去别的地方,因为顾主人不太喜欢循着踪迹找人,那时候的他脾气一般都不会太好……” ………………………………………… 顾判此时已经缓步走在了小镇之内,就像是一位刚刚回归家乡的浪子,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些再普通不过民居建筑的兴趣与热爱,每经过一间房屋都会驻足停留,仿佛在缅怀记忆中某段已经久远的时光。 镇子确实不大,横竖只有两条主要街道而已,酒肆与赌场就在两条主干道交接的十字路口,算是最为繁华的地段,而顾判沿着其中一条主街道走到中心位置的十字路口,也不过是用了不过一刻钟时间而已。 夜已经有些深了,除了酒肆和赌坊还聚集着不少人之外,其他的院落屋子都已经灭了灯,变得黑漆漆一片。 他此时就站在酒肆和赌坊对面的屋檐下,身边是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黑衣女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一起观察注视着在里面吃喝玩乐的人们。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判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疑惑起来。 “你们两个,有没有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项洌的声音在他的心中直接响起,“这些人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他们的身上却有一种腥甜的味道,纵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都能闻到。” 紧接着,一行鲜红小字出现在他的眼前,“雷达少爷所言无差,而在属下的感知中,他们这些人似乎被布下了某种禁制手段,遇到特定的条件便会陡然开启,出现难以预料的变化。” 白夜扶着浑身颤抖,几乎站立不住的晏妹,朝着那两间很是热闹的屋子看了很久,在她的眼神中除了好奇,就是好奇,似乎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如此的生活方式。 顾判也懒得再去问白夜的意见,又站在暗中沉默观察许久,直到酒肆和赌坊中的人都渐渐散去,才缓缓转身离开。 没有任何收获,也并没有找到异闻事件爆的直接证据,除了秘密探查了几口水井外,他甚至尾随跟上了几个醉醺醺往回走的赌徒,分别用斧头给他们身体的不同部位划出一道伤口,同样没有任何的现。 这些人,至少现在在打野刀的判定下,并不是“野怪”,而是最普通不过的人。 他有些犹豫了,无法下定决心到底是走,还是留。 如果祝崇说的是真话,那么或许要到了明天早上,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整个镇子里的人才会突然间变成饿死鬼投胎,同时从屋内出来,拎起木桶从井中捞起黑色的“细面”,一口气吃到太阳落山才算罢休。 若是按照这个说法,那他就应该等到明天天亮,这些人们化身“饕餮”进食的时候再仔细观察,看看有没有异闻事件爆的情况出现。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考虑,他此次出城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千羽湖一脉异类生灵的踪迹,每耽误一些时间就有可能增加对方逃跑的几率。 尤其是他从下午出城直到现在已经浪费了将近两个时辰,除了拿到了一撮黑毛之外,丝毫没有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如果此地不是那异类的藏身之所,他再耽搁下去根本就是白白将机会丢掉,有这个时间去绝品京味吃吃肉喝喝酒,再找王掌柜聊聊天拿拿礼物他不香吗? 忽然间,一道灵光闪过顾判的脑海。 他想起来祝崇是因为追杀一个所谓的女魔头才来到了此处小镇,然后遇上了让他们感觉到诡异难言的事件,所以说他如果能将藏在这里的那个女人找到,逼问出她在一整个白天的经历和所见所闻,不就可以从侧面验证祝崇所言到底是真还是假的了? 还有一个被他忽略的地方便是,那个猎户口中所说的极细的黑蛇组成的蛇盘,和他手里面这些黑又有没有联系,和刚才镇子外的祝崇所说的黑色捞面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想到就做,而且顾判决定直接做个大的。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在一个镇子里找人这种活还真的很麻烦,不过他这次可是将全副武装的灵引给带了出来,干脆就用她麾下的纸人战阵大军一路平趟过去,再辅以雷达和陋狗的从旁协助,找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出来并不能算是什么难事。 他当时留下灵引观察祝崇和另外一个似乎有些奇怪的女子,如今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应该也要回来找他复命了。 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顾判便听到了灵引那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主上,属下已经完成了任务。” “是什么情况?”顾判收拢思绪,顺手将有些不安的晏妹拉到身后,抬头看了眼数米外躬身侍立的那具纸人之躯。 “回禀主上,情况一切安好,并无异常出现。” “不错,辛苦你了。”顾判眯起眼睛,嘴角倏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能为主上分忧解难,是属下的荣幸。”灵引又深深行了一礼,但是还未等她直起身体,便感觉到一股狂风呼啸而来。 咔嚓! 顾判毫无征兆一步跨过丈许距离,闪电般出手,死死捏住了她的脖子。 第478章 无影无踪 “有意思,我还记得之前在中栗府的时候,就曾经见过假扮异闻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今天到了京畿道附近,还能见到了假扮纸人的异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轰! 顾判握住“纸人灵引”修长脖颈的掌心猛然力,爆出一团猩红火焰,瞬间就将她的整个身体笼罩进去。 数个呼吸后,熊熊燃烧的红炎倏地一收,露出里面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的纸人。 顾判微微皱起眉头,只觉得入手处滑腻冰凉,完全不似原本那只纸人身体的触感。 更重要的是,虽然他刚才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稍稍释放出了一点红炎试探一下,但结果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扮作了灵引的家伙竟然不惧怕这种程度红炎的灼烧。 “吾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现吾之不谐之处的。” 一道不男不女,冰冷滑腻的声音自它的口中缓缓响起,听上去隐隐给人一种头麻的感觉。 “你猜?”顾判露出些许温和笑容,手上却猛地一紧,几乎是用尽全力狠狠捏了下去。 咔嚓! 又一次出乎他预料的情况出现了,他竟然一把握了个空,只抓住一把滑腻腻的蛇皮。 不对,这不是蛇皮,而应该是一把湿漉漉的长! 倏忽间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晏妹双耳口鼻中同时溢出细密的黑,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一般,抽出长剑便朝着顾判的后心刺来。 她一剑刚刚刺出,便被白夜从横向切出的一掌将长剑打落,又一记擒拿将她牢牢控制起来。 顾判根本就没有理会身后生的事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身前不远处那道若隐若现的影子。 哗,刹那间不知道多少冰冷滑腻的黑色丝从地下涌出,在顾判的前后左右形成了一道道黑色的幕布,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道纤细的影子借助丝的掩护急后退,刹那间便已经来到数丈之外。 顾判并没有起步直追,而是就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然后轻轻动了一下手指。 嚓的一声细响,听起来就像是锋利的菜刀落下,切断了案板上的几根青菜。 无数黑编织而成的幕布被切成小片,然后他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猛地一顿,被他提前就布置好的透明丝线划成数段,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顾判有些惊讶地眯起了眼睛。 他此时才真正现,那道纤细的影子并不是人,甚至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异类,而只是一团团纠缠在一起的黑,被透明丝线斩断落地后,仿佛每一条丝都拥有着独立的意识和生命,蚯蚓般蠕动着,迅钻进了地面之下。 “已经确定此地正在生异闻事件,但不确定的是,它到底和控制了穆泉弁的那个异类有没有关联。” “那个叫做晏妹的女人竟然蜕皮而去,随着黑一起潜入到了地下,刚才在镇子外面的时候,我可以确定她并非是异类,此时她却突然间拥有了属于异类的力量,有意思,真的是很有意思……” 顾判低头注视着掌心上那一缕蛇一般扭动的黑,感受着它无时无刻都想朝自己体内钻去的力量,同时按照陋狗与项洌联手施为之后指示的方位,转身大步朝着小镇中心的酒肆走去。 除了隐于虚空中的双刃大斧有着些许的热外,他的心情一片冰冷宁静,事到如今,盘踞在这个镇子里的异类到底是什么根底已经不重要了,既然被他给碰上了,既然对方朝他起了攻击,那他便也不介意将之抡起斧头砍死,还此方天地一个清白。 轰! 炽烈红炎猛然爆,刹那间将酒肆后面院子里的那棵大树瞬间点燃。 火光映照下,顾判的面孔忽明忽暗,他站在院子角落的那口古井旁边,看着酒肆的掌柜和伙计慌慌张张跑出去,大喊着走水了呼救的时候,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按道理说,他们早已经被异闻事件所影响,不说全部死绝,也应该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才对,但看着这些镇民的表现,真的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这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问题。 不过疑问归疑问,顾判对于自己要做的事情一向目标明确,不会被其他分支末节影响到分毫,就当他做好准备,正要跳入那口井中的时候,一幅画卷忽然从天上飘落,展开在了他的身前。 他收回已经迈出的那只脚,伸手捏住了刚刚从画中走出的纤弱女子脖颈,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灵引与那双燃烧着红炎碧火的眸子一触,顿时浑身颤抖起来,“回顾主人的话,奴婢按照主人的吩咐,留在林中与祝崇和同类云泓交谈一番,然后在归来时被一方黑色幕布挡住了去路,直到不久前方脱困而出,见到这里有火光,于是便急急赶了过来。” 他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了许久,才松开了握住她脖颈的手,“我现在下去查探一番,你就留在上面,先把酒肆附近的人弄走,然后将镇子内的所有人都驱赶到镇子西侧的打谷场内,观察他们到底有什么诡异之处……” “此外,寻找到那个逃进镇子里的女人,最好是将她控制起来,等待我的问话。” “奴婢明白了。” “这一次,我不希望出现太大的纰漏。”顾判点了点头,向前迈出一步,直接消失在了井口之中。 失重、坠落…… 一只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照亮了灰褐色的井壁,不停向着更黑暗的深处坠落。 虽然他在下井之前就仔细观察研究过,大概知道这小小的井口下面并不是地下水和岩土层,而应该是一处异类的藏身空间,但他没想到的是,失重坠落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才终于让他听到了噗通的落水声,随后整个身体都被冰冷的井水包裹在内。 借助着在水中依旧燃烧不息的红炎,顾判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继续向下潜去,伸手触摸着布满了青苔的冰凉滑腻井壁,心中忽然又泛起了一个疑惑。 那就是这个地方看起来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口老井,并没有异类存在的痕迹,甚至没有异类力量留存的气息。 现在不仅仅是他有这样的疑惑,就算是在水中冒出头来的项洌,以及展开了满是惨白眼珠那一张页面的陋狗,都出乎预料的现,指引着它们过来的那道力量气息消失了,毫无征兆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它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出现这种情况,比刚跳下去便一头撞进某个恐怖异类的怀里都让人难以接受。” 第479章 井口战役 顾判悬浮在冰冷的井水深处,在血书页面上写下两行字迹,“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都哑巴了是吗,还是说怕说错了被我责罚?” 他写着写着便低低笑了起来,“算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先探一探这口井有没有底再说吧,或者说,我们干脆更加暴力一些……将这口水井给它扩扩容,弄成一个水坑算逑!”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有如春雨后疯长的野草,怎么都挥之不去。 而对于井下的顾判而言,既然想做,又有能力去做,那就先做了再说。 他也是很想知道,在身体强度和烈焰掌再次得到了提升之后,他的“天地无极、红炎大爆”又会出现一个怎样的变化。 灵引沉默站在井口边缘,头顶上漂浮着一只巨大的灵棚。 当她表情悲戚对着灵棚最内里面供桌上的灵位躬身下拜的那一刻开始,整个灵棚内顿时哭声大作,哀乐四起,一个接一个的纸人甲士从悬挂在棚内的图中跃出,同样跪伏于灵棚供桌之前,大放悲声。 灵引直起身体,看着灵棚内的纸人们行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齐刷刷站起身来,倒持着一头钝一头尖的哭丧棒,排着整齐的队伍从空中一跃而下,迅填满了酒肆的整个后院,然后又潮水般向外流淌出去,淹没了一间又一间的民居院落。 一个又一个的小镇居民在纸人甲士的手上毫无反抗之力,纷纷被它们从屋内驱赶出来,同样被强制排成整齐的队伍,朝着镇子一侧的打谷场走去。 短短片刻时间,以小镇酒肆为中心的十几户人家便已经被清空,不光光是人,其他就连猪牛羊猫狗鸡都被那些事无巨细的纸人甲士驱赶出来,一并带向了打谷场方向。 灵引很是拟人化地悠悠叹了口气,还是站在井边的石台上一动不动。 顾主人给她安排的这项任务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处,只是太过耗费精力。 她需要提前将命令想好,然后下达给那些纸人甲士,并且根据它们的反馈再及时进行一个个的微调,当然除了这些甲士外,在整个镇子空中还飞翔着至少上百只巴掌大小的纸鸾,充当着她的眼睛,地面上飞快奔行着数百只纸老鼠,充当着她的耳朵,将夜幕下的整座小镇都纳入到了她的观察之中,防止出现任何的纰漏。 她很清楚明白,刚刚在她被困的那段时间内肯定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导致了顾主人很生气,而这对她而言,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 所以,为了避免此种情况的再度出现,她在完成任务时几乎动用了全部力量,为的就是挽回自己丢掉的颜面,好让顾主人改变对自己的态度。 忽然间,正在陷入思索的灵引猛地低下头,目不转瞬注视着井口边缘的几粒碎石子,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欢快跳跃,似乎还能听到极其细微的嗡嗡声音。 下一刻,她感觉到整个地面都在颤抖,不只是井台上的石子,就连院子里面所有的小东西,都开始了欢快的起舞。 丝丝缕缕的热量从地下传递了上来,虽然她的身躯不惧水火,却还感觉到了脚下的鞋子被灼烧得火热通红,很快便又顺着双腿蔓延到了整个身体,并且温度还在迅提高之中。 “这是……” 灵引面色陡然一变,脚下倏然出现一只展翅的纸鸾,载着她飞到了十数丈的空中,这才低头继续看了下去。 漆黑雨夜下,酒肆后院的地面似乎在变红,一道道狭长的裂隙开始出现,内里隐约可见鲜血一样的猩红颜色。 地面的震颤还在继续,而且幅度越来越大,直到数个呼吸后突然间沉寂下去,不仅血色光芒不再,就连嗡嗡震动的声音都不再有,天地间又只剩下了如丝细密的风雨之声。 但灵引却在此时驾驭着纸鸾闪电般再向上拔升一倍高度,同时毫不犹豫地朝着远离那座井口的方向飞远遁。 因为她很清楚,这只不过是真正爆前的最后酝酿,正有如顾主人之前曾经说起过的,暴风雨在来临之前,总会出现刹那的宁静。 与灵引一同逃窜的,还有隐藏在酒肆周围角落里的小动物,疯了一般从它们的洞**跑出来,朝着更远的地方逃去。 轰! 数个呼吸后,“火山”爆了。 地面上鼓起一个硕大的土包,原本狭长的裂隙迅扩张,而后崩裂,巨量泥水浆液混合着猩红火焰由地下喷薄而出,在半空中便化为洋洋洒洒的灰烬,混在过热水蒸气之间,瞬间将一小片天空全部笼罩在内。 灵引目瞪口呆注视着这一切,暗道幸亏她早已经将附近的所有镇民都用最快度驱赶到了远处的打谷场中,不然光是这一次的大爆,至少就会杀死周围房舍内九成九以上的人,让她再次搞砸顾主人明确下来的任务。 直到数十个呼吸后,一切才都恢复了平静。 原本的酒肆与赌坊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周围的大片建筑,都在刚才的大爆中荡然不存,地面上只留下了一个占地面积巨大的天坑,里面还在燃烧着其色如血的熊熊烈焰。 片刻后,红炎开始迅朝着深坑中心收拢,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灵引控制着纸鸾降落下来,恭恭敬敬跪伏在顾判身前,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顾判却没有理她,只是一个人默默站在那里沉思,手中还捏着一把湿漉漉的黑色长,纵然在一团猩红火焰的灼烧下,都没能将它们很快化为灰烬。 那些黑上一直在流淌的透明液体在抵抗着红炎的灼烧,并且仿佛无穷无尽,一直从黑内部向外渗出。 “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会是有的?” 顾判眯眼看着掌心乱作一团,还在不停涌动的长,悠悠叹了口气,红炎猛地暴涨十倍,只是一个呼吸时间,就将那团乱化作了一团灰烬。 “所以说,不能解决问题只是剂量不够,一把火烧不掉你,那就再加几把火,实在不行我还有斧头……” 第480章 群聚之势 将那缕黑化为灰烬后,顾判低头对着灵引问道,“镇子里的居民就驱赶到打谷场没有?” “回主人的话,奴婢已经将所有人都赶到了镇西的打谷场中,不论男女老少,猪狗牛羊,没有任何一个人,任何一头家畜有所遗漏,如今白夜正在那里看守。”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有一小部分人抄起凶器反抗,奴婢麾下的甲士便将他们给打晕,然后扛了过去。” 顾判对她的做法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问道,“找到那个腿部负伤的女人没有?” “这……”灵引明显迟疑起来,“奴婢还没有找到,奇怪的是,奴婢除了派出麾下纸人甲士外,还放出了许多纸鸾和纸鼠,从空中和地面不留死角地搜索了整个镇子,却都没有现那个女人的踪迹。”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当先朝着镇西[笔趣阁 .biqugexx.xyz]走去,“我知道了,这些头藏得太深,一时间就连我也无法捕捉到它真正的形迹,如今就只能先从那些镇民身上寻找线索。” 盏茶时间后,他已经站在了打谷场的一尊石碾上,视线从一个又一个面带恐惧惊惶表情的小镇居民脸上扫过,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现在的感觉很奇怪,有种朦朦胧胧看不真切的诡异感觉。 当他注视每一个单独的人时,纵然在眼中升起燃烧鬼面,都不能现他们到底有什么地方存在不谐之处,一个个的人,真的就是被没面目的纸人甲士吓得瑟瑟抖的普通人。 从这个角度去看,这个镇子里面的应该都是正常人,还是正在遭受异闻事件的可怜人。 而让他们惊惧恐怖的异闻事件猪脚,就是他和灵引,或许还要加上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只露出两只绿油油眼睛的白夜。 但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当他不去看任何一个单独的人,而是将注意力落在这群人组成的整体时,却又陡然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判在脑海中搜刮一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气息。 那就是饕餮。 一个字吃,两个字贪吃,三个字一直吃。 什么都要吃,什么都能吃,吃啥啥没够,嚼啥啥都香,只要是饥饿感上来,不管是什么东西,都能给硬生生嚼碎了吞下肚子。 他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诡异的群体,心中又想起来祝崇所说的镇子的诡异之处。 他们从早到晚都在从水井里面捞东西吃,捞出来的全部都是黑色长一样的东西。 这就值得他去散思维,更加深入地思索一番了。 顾判干脆在那座石碾子上面坐了下来,接过灵引递来的一瓶烧酒,打开盖子咕咚灌了一口,任由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一道热线直入腹中,而后脑海中陡然闪过一道光芒。 他想到了两种可能。 第一,他极有可能一脚踏进到了两只异类的战场之中,其中一只异类便是和那些湿漉漉滑腻腻的长有关,而另外一只异类却是不知道以什么手段控制了这些镇民,每天都在以这些黑色长为食,一点点消耗着它的力量。 另外一种可能性,那便是没有其他异类,只有黑色长一个,它正在“饲养”这些镇民,或者说是将他们当成了自身的寄宿体,通过这种方式钻入到他们的身体之中,最终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就像是他曾经在荒野中见到过的人头蛇藤一般,只不过这玩意并不像蛇藤那样只取人头,而是从头到脚一点都不浪费,它全部都要。 顾判伸手一招,在灵引耳边低语几句,片刻后便有两个纸人甲士押着一个最为强壮的镇民来到了石碾前面。 他点点头,其中一个纸人甲士毫不犹豫便举起手上纸片一般薄的小刀,在那镇民的手臂上划了下去。 一道细细红线倏然出现,鲜血随后呼呼涌出。 镇民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惨叫着剧烈挣扎起来,却被两个纸人牢牢按住,不得移动分毫。 “为他包扎止血,再给他二十两银子的营养费。” 顾判微微皱眉,轻轻一抬手,便又有几个身强体壮的镇民被带了上来。 片刻后,这几人手中尽皆多了一张银票,又被押解着回到了人群之中。 “除了没有剖开这些人的肚子查看胃囊之外,其他地方已经见了血,却都没有见到有那些黑存在的痕迹,要想更进一步确认的话,可能必须将他们的肚子剖开,取出胃囊查看里面有没有那些头存在的痕迹……” “虽然我有着西梯之瞳,必之眼的江湖绰号,但毕竟眼睛里无法射出真正的x光,照不到这些人的五脏六腑之中,无法观察到他们五脏六腑内的真实情况,这就有些难办了。” 他只是一个实验室研究员,并不是手术室外科医生,而且以这些镇民的身体条件,再加上现在的卫生条件,真要是将一个人的肚子剖开查看,就算之后将伤口缝好拉回一条命来,也免不了要大病一场,甚至从此失去劳动力成为废人。 如果他们已经成为了异闻角色那倒也罢了,他就算是将这些镇民全部杀掉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然而在如今什么都还不确定的情况下,这么做似乎有些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则。 纠结犹豫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还没有将那瓶酒喝完,顾判便已经释然…… 不愿做就不做,顺从自己的心意就好,一种方法不行那就再换一种,反正现在是他在寻这只异类的麻烦,而不是他要在异类的威胁压迫下逃得性命,在他和一帮属下的不间断监视下,只要这东西有什么异动出现,就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判再将自己的视线转回到全部镇民聚在一起所形成的“势”上面,缓缓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声音清晰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本官乃是大魏缇骑千户,日前正在侦缉查办某个谋逆案件,一路循着线索便找到了你们这里,要按我现在看来,你们这帮人所犯的,便是十恶不赦的聚众谋反之罪!” 一个须皆白的老者在身旁年轻人的搀扶下走出几步,颤巍巍道,“这位大人,本镇百姓尽皆都是忠君体国的顺民,绝对不可能存在聚众谋反的情况。” 顾判一下子冷了脸,再开口时声音冷得犹如冬夜呼啸的寒风,“怎么不可能,你转头向后看一看,他们现在是不是在聚众!?” 老者下意识地扭头向后看了一眼,见到那些被纸人甲士强迫站在这里的镇民,顿时表情僵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第481章 坚如磐石 “这……千户大人,冤枉啊!” 在顾判不讲道理的质问下,看上去就是镇子里说话分量最重的老者顿时愣住,怔怔回头看了一眼被包围着的,敢怒而不敢言的镇民,忽然间想不出来到底该怎么回这位不知道真假的缇骑千户的话来。 他们现在确实在聚众,但是到底因为什么原因非要大半夜的聚在这里,难道这位千户老爷他不知道吗? 若不是他施展妖法将他们一个个从温暖的被窝里驱赶出来,他们怎么可能会站在这座打谷场里? 但是,心里面想归这么想,看一眼四周那些白森森的纸人,老者却是万万不敢将这些话给说出口来,生怕一言不合便给整个镇子带来灭顶之灾。 “不说话就是默认,或者说你已经被本官问到了要害,不敢回答。” 顾判从石碾上轻轻跳下,一步步来到老者身前,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老先生,其实本官倒也不是那种黑心黑面,颠倒黑白的昏官,也费尽辛苦查明了,其实你们大半夜的聚集在这里啊,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 老者顿时就红了眼眶,“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草民敢以性命担保,我们绝无聚众谋反之意,根本就是连想都不敢想上一下。” “哦,老先生不要着急表态,而且这种太过绝对的话也不要随便乱说,不然很容易就会掉到自己给自己挖的坑里,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已百年身呐。” 顾判拍了拍老者的肩膀,悠悠叹息着道,“我看你还是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虽然此时月黑风高,恰是杀人放血的好天象,但本官说你们聚众,倒并不是说的今天晚上,而是白天的时候。” “老人家你好好回忆一下,你们白天都干什么了?是不是聚众了?是不是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破事儿?” “回大人的话,我们白天自然是……”老者说到此处一下子愣住,口中喃喃自语道,“白天……白天我们做什么了?草民,草民……我的头很痛。” 顾判眸子深处亮起两尊燃烧鬼面,口中谆谆善诱道,“老人家,想不起来也别着急,你慢慢想,实在不行本官也可以给你稍微地提示一下,帮你回忆过去刚刚生的事情。” “我的头很痛,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向后退出一步,沉默看着面前颤抖不止的老者,语气平静接着说了下去,“老人家,想不起来就别硬撑着去想,毕竟年纪大了,身体比不得年轻时候强壮,很容易就会筋疲力尽,需要好好吃点儿有营养的食物才能弥补一二。” “不若本官一会儿请你吃顿夜宵如何,这里似乎也没什么太好的食材,只有那长般柔顺细腻的细面有点儿嚼头,要不,我们一起从水井里面捞那些毛细黑面吃怎么样?” 老者大口喘息着,艰难开口道,“大人,大人说笑了,井里只有井水,又怎么可能捞上来能吃的面条?” 顾判眼中红炎碧火陡然一凝,此时他不论是通过这老者的语气表情,还是眼神动作,情绪波动等等各种细节方面都能够判断出来,此人并没有在故意说谎骗他,而是真的认为从水井里面捞面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或许祝崇是在说谎? 不对,祝崇应该没有说谎,所言的话里面至少有一点是已经被确定了的。 顾判记得在刚刚进入镇子的时候,是真的遇到了那种湿漉滑腻的黑色长,并且还跟它试探交手一二,确定了这里正在生和毛有关的异闻事件,这也从侧面说明了祝崇所言并非全部虚妄,至少在部分程度上确有其事。 再看看眼前已经被自己几句话便折磨得痛苦不堪的老者,顾判决定暂且将他放过,重新找一个可以正常交流的镇民过来问话。 他从灵引手中取来一张二十两面额的银票,塞到老者手中,“既然想不起来,老先生就别难为自己了,拿着这点儿银钱,等天亮了就去沽上半斤烧酒,再称上两斤排骨,吃好喝好再睡上一觉,知道吗?” “在本官眼中,老人家你虽然上岁数了,但这一口牙看上去却洁白如玉,坚如磐石,比年轻人的牙口都好,吃肉嚼骨应该不在话下……” 顾判说到此处猛地停下,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本已经慢慢恢复了平静,却又突然间状似崩溃的白老者。 老头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口中出痛苦的呻/吟,“……我好饿啊!” “我饿啊!” “饿啊!”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那位原本颤颤巍巍的老者一下子变得狂暴起来,拼命扭动身体想要挣脱两个纸人甲士的钳制,无果后便猛地一低头,狠狠咬在了其中一个纸人甲士的手臂上面。 咔嚓一声脆响,纸人甲士的手臂竟然被一口咬出个大洞,又被老者嘎吱嘎吱嚼碎咽了下去。 顾判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沉默观察片刻后,转头看向了灵引,“灵引,你怎么看?” “奴婢的纸人甲士虽然并不能算得上有多厉害,但也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持兵器击败破坏,更不可能被随随便便一口咬碎吞食,所以在奴婢看来,此人的异常主要出现在那一口牙齿上面。” 随着老者的突然失控,仅仅几个呼吸过后,打谷场内聚集的所有镇民同时失控了,一个个疯狂呼喊着,朝着身边看守他们的甲士扑了过去。 “饿啊!” “我饿啊!” 顾判一个命令下去,绝大部分纸人甲士被灵引控制着迅后撤远离,却又留下了十几个停在原地,被一拥而上的小镇居民疯狂撕扯噬咬,很快就变成了一地的碎纸片,然后就连那些纸片都消失不见,进入到了镇民的肚子里面。 “你说,他们吃了这些纸人,会出现什么情况?” 灵引面上显现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思索片刻后还是不确定地道,“奴婢不知道这些人吃掉吾之属下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但是这些甲士身上附着有奴婢的力量,不要说普通人,就算是实力较弱的异类,都会难以将其如此轻易地吞噬消化。” 顾判再次陷入沉默,随后看着那群分食完纸人的镇民狂躁地呼喊着,仿佛在到处寻找可以吃的东西,便带着灵引踏上纸鸾,飞到高空,避开了他们的注意。 不久后,一头被砍成几段的生猪被纸人甲士丢进了人群之中,但出乎顾判预料的是,那些镇民竟然对这些新鲜的血食、骨肉内脏毫无兴趣,反而一窝蜂冲向了那几个给他们提供了新鲜血食的纸人甲士。 咔嚓! 灵引看看顾判,便直接断掉了和那几名甲士的联系,刹那间又是乱作一团的撕咬咀嚼声响起。 第482章 只有一张嘴 顾判站在纸鸾之上,仔细观察着下面突然间狂暴起来的镇民,思索片刻后将手伸入到了怀中。 哗啦啦…… 猝不及防的血书被顾判一把从怀中扯出,朝着下面的人群丢去。 陋狗虽然心中委屈,也有些小小的害怕,却也不敢违逆老爷的命令,只能展开双翅在那些人的头顶上来回飞行,引着他们不知疲倦疯狂追逐。 “看起来他们纵然变得暴躁,也不喜血食,而是只对异类感兴趣,这就值得令人深思了。”顾判低头看着疯狂追逐陋狗的人群,开始思索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原本还算是正常的人群,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最先起变化的是那个老者,所以说,他刚才做了什么才导致了这种变化? 一个个关键词在顾判的心底闪过,最后固定在牙口这两个字上面,如果他推断的不错的话,正是因为他眼中带火谆谆善诱,连续两次提到了关于牙的话题,老者才突然间就失去控制,而后导致了整个小镇数百居民的失控。 顾判想到此处,便让灵引控制着纸鸾从空中落下,随手将最快冲过来的几个镇民打晕,将他们带到远处撬开了嘴巴。 “这些人的牙齿确实有很大问题,似乎有种和灵媒相似的诡异力量萦绕其中,或许这就是他们能够嚼碎吃掉异类身躯的根本原因。” “奇怪的是当这些牙齿没有被拔出来之前,不管是我,还是雷达和陋狗,竟然都无法察觉感知到它们的诡异之处,只有将其从这些人嘴里拔出来之后,才隐隐有些许异类的力量气息从里面溢出。” “找到了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马上就又面临着第二个问题,他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这个模样,牙齿和黑两种诡异同时出现在这座小镇之中,它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系。” 顾判深深吸入一口沁凉潮湿的空气,蓦然现随着调查思考的深入,问题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起来,已经和他最初所设想的见面打一套、死活不管埋的情况相去甚远。 小镇的居民有可能在吃黑色长,他们恰好拥有可以嚼碎消磨异类的牙齿,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基本确定,他不久前关于小镇现状的第一种推断是正确的,正有两只不同的异闻生灵在此战斗,而它们交手的媒介之一,便是那些被卷入进去的镇民。 “它们给我的感觉和灵媒很有几分相似之处,能从这上面找到其本体存在的痕迹吗?”顾判掌心托着数颗明显散着不同气息的尖牙,目光从几个属下身上一一掠过。 项洌和陋狗沉默片刻,一个摇头一个写字,而且给出的不能的理由都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它们确实可以感觉到这几枚尖牙上面所蕴含的力量气息,但是却感知不到这些牙齿和外界的联系,也就是说线索到了这里就断掉了,不能顺藤摸瓜沿着线索继续倒查下去。 灵引原本在感知探查能力上就不突出,此时干脆一言不,安静等待后续的命令。 刚刚从远处警戒位置赶来的白夜变回人之形态,凑过来对着那几枚牙齿嗅了又嗅,看了又看,许久后才有些不太敢确定地道,“回老爷的话,属下似乎见到过和它们气息相同的东西。” “哦?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它到底是什么?”顾判顿时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白夜身上,灼灼的目光让它不由自主就想朝后缩去。 不得已之下,白夜再次变回小猫,减少自己被注视的面积,一边回忆一边慢慢说道,“那是属下刚刚在冰鹳寒号兄弟的邀请下加入它们组织的时候,跟着寒号兄弟来到京城之外,按照千眼的要求去布置水雾寒泉的出入阵法,就当我们快要完成的时候,寒号兄弟忽然停了下来,去郑重迎接了一位到访的客人。” “这个客人非常奇怪,寒号兄弟对它也相当的恭敬,属下当时因为还不能算是真正加入它们,所以便没有参与它们之间的会面,也不知道它们都说了什么,只是在最后那个客人临走的时候才偷眼觑见了它的样貌……” 顾判认真思索着白夜话里的意思,听到此处不由得问了一句,“你说那东西非常奇怪,难道是它的长相奇怪?” 白夜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是的,那个客人它……它只有一张嘴。” “没有身体,甚至没有头颅和眼睛耳朵鼻子等其他窍穴,就是只有一张嘴,里面满是尖锐锋利牙齿的大嘴。” “属下今夜骤然见到主上手中的这些牙齿,顿时就勾起了关于那个奇怪客人的回忆,它们上面散的气息,和那个只有一张嘴的客人几乎一模一样。” “不错,不管这些牙齿的主人是不是控制穆泉弁的异类,但已经知道它的确和千羽湖异闻事件有关,所以说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来。” 顾判低低感慨一句,只留下了一颗牙齿,将剩下的所有尖牙都丢给了白夜,“你能从这些牙齿上面寻找到关于那张大嘴的存在线索吗?” 白夜蓦地向后缩了一下身体,声音压得极低道,“属下,不能从这些牙齿上直接跟踪寻找到它的藏身之处。” “不过……”它抬头看一眼顾判再次沉凝下来的表情,急急接着说道,“不过寒号兄弟在那张大嘴走后曾经偶然间提及,它能够通过嚼吃其他同类来提升自身的实力,以前一直进境神,不过在某次因为犯错被王上……不,是被千羽湖最大的异类惩戒之后,便大幅度衰弱下去,如今也只能投靠在千落岛主麾下苟延残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之前的层次。” “属下当时也问了一句它过来要做什么,寒号兄弟说它被惩戒后一直火烧火燎地难过,所以不时就会找它们借用霜刃降温败火,缓解一下所受之痛苦……”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如此推理分析的话,它留在这里吞食这些冰凉湿漉的黑丝长,倒也有了一个可以讲通的理由。” 顾判缓缓站直了身体,眸子深处红炎倏然升腾,“若是我将那两柄霜刃置于明处,那张嘴或许是因为对于这东西的渴望,或许是因为想要为曾经给它以帮助的寒号兄弟报仇雪恨,便有很大的可能会从潜藏的地方出来,站到我的面前。” “可惜,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我是个喜欢玩火的,那冷冰冰的霜刃并没有被我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雷达在京城的保险储藏柜中。” 第483章 杀机毕露 没有携带霜刃让顾判稍稍有些遗憾,但是他很快便又想到,难道非要用霜刃才行吗? 根据白夜话里的意思,那张满是尖牙利齿的大嘴想要的是冰寒之力,如果他能够找到的话,或许就能达到同样的目的。 可惜,这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他是玩火的,灵引是折纸的,项洌是致幻的,陋狗是骗人的,白夜纯粹就是力气大,他们这群人里面,好像还真就找不出来一个能够御使冰寒之力的存在。 顾判思虑许久,忽然间想起来一样东西,倒是无时无刻都在向外散着或许可以称之为冰寒的气息。 那便是幽玄大门之内一直向外散逸的混沌灰雾。 只不过这些灰雾给他的感觉有些奇怪,严格算起来也并非是纯正的冰寒之力,相反初一接触,还会给人以一种火热灼烧的感觉,但是只要深入接触进去,就陡然变成了由内自外将整个灵魂为之冻结的冷意。 当初也得亏是他穿着尖刺黑铠,端坐黄金宝座才深入接触的那些混沌灰雾,不然无论如何也挺不过这东西对于神魂堪称销金蚀骨的冰点灼烧。 一想到尖刺黑铠和黄金宝座还是处于无法勾连使用的状态,顾判心里就蓦地憋了一股邪火无处散,连带着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有些冷厉勿近起来。 悄无声息间,丝丝缕缕混沌灰雾从他的七窍中缓缓流淌出来,又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从顾判陷入沉思,到混沌灰雾出现,这一系列变化中间最多间隔了不到三个呼吸时间,并且一开始灰雾的存在感极淡,又有着漆黑雨夜的掩护,导致围拢在他身侧的几只异类谁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最先现不妥的自然还是对危险嗅觉最为灵敏,对自家性命绝对负责的血书陋狗。 当第一缕混沌灰雾才刚刚接触到它的封面,位于封面左上角的那张若隐若现的阴森恐怖面孔,便陡然睁开了它那双血淋淋的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老爷存起来的那些诡异莫名的灰色雾气!?” “老爷这是要干什么,身体里面的浊气存的太多了,所以时不时地就要向外释放一下么,算了算了,只要不需要本狗出力,那就没什么问题………不对!这次的灰雾不对,怎么感觉很危险的样子,本狗就甘霖凉了啊……” “跑,快跑!” 封面书页上,若隐若现的阴森面孔在嘶声哀嚎,下面的剥皮血腿剧烈颤抖着,已经止不住地膝盖软跪倒在了血路之上。 哗啦啦! 浑身颤抖的血书闪电般从顾判的怀中窜了出来,最中间的书页还不忘夹住了那只镜面已经开始扭曲变幻的铜镜,头也不回便朝着高处远处飞去。 在陋狗的心中,雷达小少爷是一定要救的,而且以小少爷的体型,它救起来也毫不费力,至于那个似乎是有些看不起它的纸片人,还有那只没什么特别本事,只配卖萌被撸的白猫,她们爱死死去,和它狗爷是半个铜板儿的关系都无。 灵引第二个察觉到了不妥,但它的动作相比起头也不回仓皇逃窜的陋狗而言,却是已经有些慢了。 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迅蔓延开来,已经有不少沾染在了它的身体表面,最初是有些奇怪的灼热感觉,但仅仅刹那之后,灼热的的触感已然化作一片冰寒。 下一刻,灰雾就在灵引的手臂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霜,而且灰霜还以极快的度向着整个身体蔓延过去。 灵引惊恐地低呼一声,当即便卸掉两只手臂,背后唰地展开一对纸质翅膀,追着陋狗的背影便朝高空飞去,在离地而起的刹那,她的身后还间不容地甩出了一只长长的白色尾巴,卷住了趴伏在地颤抖不已的白夜,带着她一同疯狂逃窜。 混沌灰雾继续向着四周扩散,顾判有些出神地注视着自己掌心的那几枚尖牙,怔怔地看着它们在灰雾的侵蚀下一点点风化,迅化作灰烬消散在虚空之中,又看着一缕缕轻烟飘起,在灰雾中凝聚成一张没有舌头,没有身躯,仅有利齿的大嘴形状,才猛地回过神来。 一道寒光闪过,那只由烟雾组成的嘴巴被一斧斩成两片,他轻轻吸了口气,收起双刃大斧,缓缓转身看向了雨夜中影影绰绰的小镇建筑。 哗啦啦,最先感觉到危险消失的血书又第一个飞了回来,还不忘贴心地将铜镜精准投入到老爷的怀中,最后才表功似的显现出一行红字在老爷的眼前。 “老爷刚刚突然散出灰雾,可真的是吓死狗了。” “我已经找到了那东西的大概位置,但还是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准确。”顾判深深吸气,一直吸气,将最后一缕灰雾吸入口中,面上露出一丝兴奋与诡异交织的古怪笑容,“不过对方的数量似乎出了我的预料,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一场丰盛至极的海天盛宴,还是一锅能把人给撑死的夹生饭。” 一阵斜雨扑面而来,灵引带着白夜从空中降下,落在了顾判身前。 “主上,那些镇民都已经疯了,正在疯狂相互撕咬吞噬,他们身上活人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一个个变得就像是凶兽一样暴虐……” “我知道了,你们两个去将他们都处理掉吧,在面对真正的守关大怪之前,必须要将所有的零散野怪清除干净,一个都不能剩下。” 灵引领命,正要带着白夜过去,却又被顾判给叫了回来。 “白夜,你刚刚提到了千落岛主,我想知道,这位究竟又是个什么样的根底。” 白夜有些迟疑地道,“回老爷,奴婢也只是从寒号兄弟那里听过一两句模糊的描述,所知不多,只知道千落乃是寒号兄弟效力的主子,就算是那不可一世的千眼,似乎也比不上它的地位高贵,至于它到底有什么本事,奴婢也不甚清楚。” “那就这样吧,你们可以去了。” 灵引和白夜领命而去,顾判将血书捉住塞进怀中放好,不再去管远处打谷场中越来越恐怖凄厉的嘶嚎,转身缓缓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当他踏出第九步的时候,向前迈出的左脚毫无征兆凝滞在了空中,下一刻又缓缓地将之收了回来,面无表情低头看向了突然间变得松软滑腻的地面。 原本的冰冷泥地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大团大团湿漉漉的黑,在疯狂涌动,交织缠绕。 顾判任由那些湿冷滑腻的丝缠绕上自己的身体,紧接着任由黑将他拼命朝着地下拖动过去,直到他的脑袋即将没入到黑丛中的那一瞬间,由体内爆而出的红炎才瞬间席卷一切,耳环惊天动地的大爆炸骤然降临。 ………………………………………… “受到法治教育多年,我一直就是一个遵章守纪的好人,更是养成了与人为善、与己为善的温和良善性格……不过有时候越是彬彬有礼就越得不到应有的回馈与对待,只能拿出大炮仗炸门才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这就是很多情况下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顾判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那个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言语间不无感慨,“呵,我说的就是你,这就是你的本体吗,看起来倒是有够恶心的。” “不过让本官有些不解的是,为什么最先跳出来的会是你这个东西……本来你隐藏得如此之深,我都已经暂时放弃了找你麻烦的想法,都已经准备转身离去了,然而结果却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 站在顾判对面的是一个通体雪白的纤细人形,身材样貌和之前消失在地下的晏妹有着几分相似之处,却又似乎并不完全相同,还掺杂着另外一个不同女人的些许特点。 若是让普通人看过去,只会觉得它肌肤如玉,光洁耀眼,美丽极了,但在顾判可以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红炎之眼中,它只是看起来像个人而已。 但如果能透过那层如玉般细腻的肌肤看进去,就能现里面并没有任何的血肉骨骼,有的只是大团大团的黑色丝,在皮肤下面疯狂涌动。 而且这并不是它的全部,在纤细人形的脚下,还通过丝连接着一只直径丈许的惨白圆球,而随着人形的动作,惨白圆球也会随之而动,显露出它的全貌。 这并不是个球,而是一个头。 而且是没有任何毛的光洁人头,就像是一粒刚刚煮熟去壳的鸡蛋,一如当初顾判在微云后山见到的名为施蠡的老阴比。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看着那只堪比一间客房大小的头颅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现它并没有眼白和瞳孔,眼眶内密密麻麻挤满了成百上千肉瘤颗粒,还有无数细密丝在里面游荡,每眨一下都会引起剧烈的摩擦蠕动。 看上去很恐怖,却更令人恶心厌恶。 第484章 魔发 “吾之长相确实不符合你们人的眼睛,但是比起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你的暴戾更让吾心惊,所以说它们终于已经失去了耐心,专门找你来作为吾的帮手么。” 它在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准确点说它其实并没有开口说话,而应该是通过皮囊内部那些丝的摩擦震动出的声音,听上去有种奇异的质感,就像是一群蛇蜿蜒游动,在同时摩擦着地面。 “你确实是一个人,但是却成了它们的属下,吾今夜所犯的最大错误便是低估了你的力量,分出了一缕丝去试探你的虚实,然后又在无法抑制的渴望之下,吞掉了你为吾专门设下的诱饵,就是那些散着致命诱惑的灰色雾气,将自身隐藏的痕迹暴露在了你的面前……” “如果没有你的插手,它们想要捕捉到吾之本体绝非易事,至少在夜间,这是它们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而如果你没有释放出那些让吾极度渴望的灰雾,吾也不可能在隐藏中主动暴露形迹,让你直接找到了吾之本体,它们估计马上就要扑杀过来了吧。” 人头连同上面的纤细身体缓缓转动着,在下面以黑编织出一道屏障,阻止隔绝红炎的灼烧。。 顾判并没有直接一斧子劈斩过去,而是有些懵逼地听着这货感慨叹息个不停。 嗯? 它到底在这里逼逼叨叨说了些什么? 它说他是它们找来的帮手是又什么鬼…… 他又成了谁的属下? 看这话说的,好像这丑货在他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虽然长着那么大一个脑袋,但是里面装的却全都是没有思想的头么? 如此看来,这浑身是毛的家伙还真的和至今隐藏不出的异类并非同路,而是它们心心念念想要捕捉的美味猎物。 为了搞清楚到这里面到底存在着怎样的py关系,能从这愚蠢到极点的家伙嘴里得到更多的情报,顾判不得不平心静气,按捺住将这可以勾起他密集恐惧症的家伙砍死的想法,面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位兄弟还是姐妹,你刚刚提到了它们,那么,能告诉我它们到底是谁吗,我们之间可以就这个问题友好地讨论交流一番。” “吾与它们,以及它们的属下,在这种敌对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交流的可能!”但它却已经暴怒起来,完全不准备给他继续挥的余地。 轰! 还没等顾判说出一个字,深坑底部的地面毫无征兆再次塌陷下去,无数黑色丝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瞬间便将他整个人笼罩盖压在了下面。 “你的身上散着让吾垂涎无比的味道!吾要吞了你,这样就能获取到那些让吾为之颤抖癫狂的灰色雾气,只要吾的动作足够快,就能在它们反应过来之前吃掉你这个诱饵,然后再次将自身隐藏起来。” 它再次出蛇鳞摩擦地面的声音,庞大的黑集合体蠕动着,增殖着,迅将凹陷的地坑填满。 顾判后背一凉,身上一紧,低头望去便看到一双从表面上看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玉臂,从身后将他紧紧抱住,而且越抱越紧。 脖颈上还有些酥麻痒,那是他的皮肤被秀拂动摩擦的感觉,只是那些秀越来越多,也越变越长,直到形成一只墨色大茧,将他层层包裹在内。 “你去死吧!” 伴着它的嘶嚎,层层丝骤然收紧。 嘭! 但就在这一刻,占据了几乎整个大坑的的黑集合体陡然鼓起一个大包。 下一刻,一柄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穿透而出,再一力,便将汹涌翻滚的黑集合体从正中央划成两断。 血色火焰升腾而起,将那道黑之间的缺口瞬间扩大十倍不止。 无数黑涌动着,朝着中心位置的血红缺口聚集,想要重新融为一体。 却又当场被更加狂暴的利斧与红炎再次撕裂打散,被分开割裂成为更小的碎块。 顾判一点点显露身形,在黑色丝上留下一道道火焰脚印,来到那处防御最为严密之地,猩红双眸四下里寻索片刻,闪电般向前挥出一斧。 轰! 火焰战斧轻而易举撕破它在自己体外布下的层层防御,露出一个空洞的缺口。 顾判面无表情走过去,同样站到那个硕大头颅上面,掐住那道纤细人形的脖子,将它高高举了起来。 “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判眯起眼睛,将它送到嘴边,口鼻中因为说话而喷出的红炎灼烧着它的身体,出滋滋的声音。 它在这一刻仿佛突然间恢复了些许神智,“你不是来它派来镇压吾的?” “镇压你?你实在是太高看自己了。”顾判眉头紧皱,强自压制着愈暴躁的情绪,“老子身为朝廷千户,本来在城中吃香的喝辣的舒爽无比,吃饱了撑的才会专门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镇压你。” “给你十个呼吸时间,把事情给本官解释清楚。” “不然的话,按照大魏律法,你聚众结社,藐视王法,袭击上官,当斩立决!” “吾名魔,两年前的某个月圆之夜,忽然间自不知几许深的地下衍生出了灵智,从此……” 啪! 它没有五官的面上重重挨了一记耳光,修长白皙的脖颈在巨大的力量作用下唰地转了好几圈,将外面的皮肤连同里面填充的黑都拧成了麻花。 顾判凑近过去,面无表情道,“你个蠢货是准备从盘古开天辟地给我讲起吗?我要听的是重点!” 盘古究竟是谁!? 天地竟然是他开辟的吗? 它猛地僵硬,就连体内的黑都不再涌动,怔了片刻后才接着声道,“不久前,两个生灵途径此地,欲要将吾带走,吾不想顺从,便与它们爆了争端……” “它们其一名为千齿,另一名为羽影,羽影先是施展手段将吾禁锢于此方地域无法轻易离开,后由千齿出手,控制地上这些人们每日啃食吾之力量,自此已经持续了十数日的时间。” 顾判默然沉思许久,松开手轻轻把它放了下来,顺便还相当贴心地将它刚刚扭曲成麻花的脖子转了回来,“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来解答一下。” “第一,本官实在是想不明白,你长这么丑,实力层次最多也只能算是马马虎虎,不堪大用,它们到底是看上你什么了?” “第二,刚刚你口中提到了千齿和羽影,它们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对于这中蔑视本朝律法,搞东搞西搞事情的家伙,既然让本官遇上了,那就一定要将它们明正典刑,以正天下视听。” 魔沉默许久,才再次声道,“它们看上了吾之力量根源,想要吸收纳为己用……至于第二个问题,吾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拥有怎样的力量,只知道当每天天早上太阳升起之时,它们便会御使那些人们吞噬吾之分体,削弱吾之力量。” “呵……争斗了十数日之久,你竟然还不知道它们到底有什么能力,你是觉得本官没文化没见识吗?”顾判蓦地笑出声来,伸手拍打着魔上面的小头道,“而且本官还是第一次听闻,有异类在晚上不敢出来透气做事的!” “它们倒不是无法在夜间显形,只是因为吾之力量在深夜更加强盛,它们需要在此时全力以赴控制封镇吾的阵法,防止吾寻找机会逃脱……” 第485章 小桥流水 顾判左思右想,却还是不能尽信这自称为魔的异类所言,便拎出双刃战斧横在它的身上,凑过去微笑着道,“你看看我这柄大斧,它已经饥渴难耐了,等不及明天早上再渴饮鲜血,如果现在不能让它立刻满足的话,它就要拿你开刀了。” 名为魔的异类又开始颤抖起来,它本能地感觉到,那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斧头里面蕴含着极其恐怖的力量,虽然并没有直接显露于外,但却能够真正对它的生命产生威胁,让其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且在这种似乎无处不在的红炎,以及透明丝线的包裹下,既然它隐藏起来的真身已经被找到,那么就算是不计代价施展脱壳之法侥幸逃脱,那也绝对会损失惨重,不知道要多长时日才能恢复过来。 但现在对它来说,并不是它不想说出敌人的真正诡异恐怖之处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如果能够知道,它都不需要这位朝廷大官逼问,当即就会倒豆子一般给说个明明白白,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它是真的不知道那两个家伙躲在哪里,真正出手时又会有着怎样的手段。 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是在玩狩猎游戏,不管是捕猎者还是猎物,都在竭尽全力地隐藏自身,不让对方先一步察觉到自身的存在,更不能让对方先一步弄清楚自己的底牌,因为无论哪一方一旦暴露,便意味着捕猎失败,或者被捕死亡。 魔皮囊内的丝再次摩擦出声,似乎还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回千户大人的话,它们只是在借助地面上那些人来试探吾的存在与底线,并没有真正与吾短兵相接,生死相搏。” “那本官还留你何用?”顾判作势就要一斧劈落,将手举到一半却又缓缓放下,叹了口气道,“不过我本是个温和良善之人,最为不喜杀生害命,所以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好了。” “既然你现在已经暴露了,那么,你觉得那名为千齿和羽影的两个家伙,会不会直接冲出来抢夺属于本官的胜利果实呢?” 它似乎对这个问题已经思虑再三,当即便回道,“它们一向小心谨慎,现在应该是在估算大人的实力,对它们是否会产生致命的威胁,然后再做出决定,到底是要当即退走,还是隐藏等待,亦或是准备出手。” 顾判思索片刻,忽然似笑非笑道,“看你的表现,你现在应该很期待它们的出现吧,正好借此机会来一个死中求活,绝处逢生,在我和它们交手时瞅准机会远遁千里,再不回头。” “不过它们到底会不会出现,就要看你在它们心目中的分量了,如果分量足够,那它们绝对会出现,如果没什么分量,就算我在这里陪你等到地老天荒也没什么用处,你说是不是呢?” “所以说,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最为简单粗暴的方法,能节省我的时间,也能节省你的时间、甚至是它们的时间,正所谓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引它们出来,总好过懵懵懂懂一脚踏入它们不知道布置了多久的藏身之地……”他说到此处猛地闭口,面上笑容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双刃大斧包裹在重重红炎之中,已经是泰山压顶般轰然砸落。 哧的一声闷响。 锋利无比的斧刃斩在魔的那层表皮上稍稍受阻,但下一刻便以更加狂暴的姿态斩了进去,深入到无穷无尽黑色乱的包围之中。 轰!!! 已然收敛的红炎再次汹涌澎湃,冲天而起。 而在熊熊燃烧的红炎深处,一尊巨大的燃烧鬼面凝聚成形,将顾判与魔全部笼罩进去。 “你……你若是杀了吾,还怎么能将吾当成诱饵来捕猎它们!?”燃烧鬼面之中,魔嘶声惨嚎,白皙如玉的表皮已经被打野刀剥离开来,露出了里面疯狂乱舞的黑色丝,遭受着火烧斧凿的双重打击。 顾判一言不,只是挥舞着战斧,一下下毫不留情地斩落下去,完全就是誓要取掉它性命的姿态。 他确实也不需要说什么了,因为从他想通,然后出手的那一刻开始,魔还存在与否就已经不重要了,如果能引来千羽湖的异类插手,那正好大家可以凑上一桌麻将,筹码就是各自的性命,出局便是死亡。 而如果千羽湖的异类不动手,那么他也只好收了这一头秀的经验值再说其它。 毕竟这次面对的三个异类都是极其擅长隐藏的家伙,如果另外那两个家伙在他被魔拖住的时候直接逃走,他还真不好说能不能再次找到它们的踪迹,所以说,不管怎样,他都不能白忙活一场,至少先把到了嘴边的肉给吞入腹中。 轰! 红炎再次暴涨,将疯狂四处逃窜的长再次尽数包裹在内,也让远处打谷场内处置镇压变异镇民的灵引为之侧目。 忽然间,她身体一颤,感知中似乎出现了一张可以吞食天地的大嘴,将所有的红炎连同里面的丝尽数吞了下去。 下一刻,她猛地跃上高空,惊讶莫名地现,在顾主人原本所处的位置,只剩下了那个一片焦黑的大坑,里面却已经空无一物,不见了顾主人,甚至完全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所以说,刚才她感知到的那张大嘴并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出现过,并且真的吞掉了他们! ………………………………………… 轰隆!!! 顾判又是重重一斧斩落,却蓦然现斧刃并没有落在那些涌动的黑上面,而是奇怪地斩破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平静水面,炸开一道巨大的水浪。 大蓬水花落下,随即在红炎的灼烧下化作漫天蒸汽,消散在了虚空之中。 顾判缓缓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看了一周,即便是以他和异类打交道的丰富经验,在此时也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 他预料到了当自己狠下杀手的时候,一直隐藏着的异类大概率会出手,但没想到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出手,只一下就将他拉进了不知道是幻境,还是实景的场景之中。 小桥流水,碧草茵茵…… 水波荡漾,远影孤舟……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莫名地就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突然间就从北地小镇来到了风景秀美的南方水乡。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水乡赶上春,千万和春住。………” 美妙动人的歌声远远传来,与之相伴的还有叮叮咚咚的古筝弦声。 顾判此时正站在桥上,入目便看到一叶扁舟顺着小河远远划来,舟上端坐一位长裙飘飘的女子,正用她那纤纤素手轻拨慢挑,流淌出沁人心扉的仙音。 第486章 千齿玄鸢 须臾间,轻舟便已经来到了桥下,女子停了歌声,放下古筝,盈盈站起身来,冲着顾判微微一福,浅笑道:“妾身玄鸢,相逢即是有缘,公子不妨上船一叙。” 顾判低头看着桥下的那叶扁舟,目光随后又落在嗓音空灵的女子脸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说自己的名字是玄鸢,既不是千齿,亦不是羽影,这就更有意思了。 不过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尽信那团头的说辞,所以不论是遇到什么样的展开都不会太过惊讶,真正会让他感到惊讶失望反而是什么情况都没有生,就算是将那团头砍死也没有一只异类为它出头。 更重要的是,他此时此刻从这位名为玄鸢的女子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和不久前他亲自审讯穆泉弁时隔空对拼的力量波动异常相似。 所以说,一直远距离控制着穆泉弁的很有可能就在眼前,就是这位横舟自渡,抚琴轻唱,淡淡装逼的长裙女子。 女子眼中波光流转,似水般的目光落在顾判的脸上,与他的视线正面相交,陡然爆出一团慑人的光彩,如梦似幻,充满了朦胧的美感。 在这团朦朦胧胧的光芒下面,还隐藏着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只不过雾气被五彩缤纷的光芒所掩盖,几乎很难被察觉现。 顾判瞳孔微缩,看向桥下的目光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不是因为这些五彩光芒隐含的精神力量而惊讶,而是因为那些隐藏在里面的丝丝缕缕灰雾。 这东西,他很熟悉,而且不是一般的熟悉,根本就是从幽冥之门内散逸而出的混沌灰雾无误。 这看不清面目的女人用灰雾作为隐藏在五彩光芒下的杀招,若是对上其他人或许真的可以起到奇效,但用到他这个守门人的身上,那就是浪费了啊…… 顾判心中数个念头一闪而过,看在小船上的她如此努力的样子,忽然就有些不忍心太早戳穿破灭她的希望,将一个努力的女人直接打落深渊。 她面带微笑,从放古筝的桌子下面取出两只精致的玉瓶,轻轻拔起瓶塞后,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顾判双眼无光无神,口中说道:“香气聚而不散,浓而不腻,果然好酒!” 她继续凝视着顾判的眼睛,擎起玉瓶倒了杯酒,轻轻向前一推,精致的酒杯便缓缓飞到了顾判嘴边,同时娇羞微笑道:“还请公子满饮此杯。” 顾判懵懵懂懂接过酒杯,深深嗅了一口沁人心扉的酒香,脸上露出一丝陶醉的笑容,将酒杯送到了嘴边。 在流云长袖的遮盖下,女子原本有些朦胧的面孔渐渐变得清晰可见,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精致白皙的面庞。 她一对明亮的大眼睛流彩四溢,眨都不眨一下,静静等待着顾判将那杯酒喝下去。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为什么还一直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只是将酒杯放到嘴边,却并不喝掉那杯酒!? 难道他从一开始便没有陷入到她的控制之中,却一直在相当配合地演戏,反而对她形成了欺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啪……… 她猛地眯起眼睛,看到顾判表情呆滞,动作僵硬随手将散着浓郁酒香的瓷杯抛进了河中,溅起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玄鸢面颊上涌起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将她衬托得更加娇艳动人。 “公子为什么将奴家的酒给扔掉?难道是奴家做错了什么?” 顾判从桥上一跃而下,落在了那叶扁舟之上,对着她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觉得我刚才的演技如何,能不能够得着奥斯卡小金人的底座?” 虽然听不懂奥斯卡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小金人是怎样的法宝,但玄鸢还是深吸口气,笑容恬淡安宁。静静等待着顾判继续说下去。 她有这个底气,不仅仅是因为此地完全置于她的掌控之下,除非对方的实力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层次,不然便绝无可能打破她所营造的幻真天地脱困而出。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千齿和羽影隐藏在侧,甚至就连落殿下都在从不远处赶来的路上,只要能拖延时间到它们将那魔处置完毕,就能当即形成以三对一、甚至是四对一的围剿局势。 所以说,她只需要再将这个很奇怪的人拖住一段时间就好。 可惜的是,玄鸢恬淡的笑容仅仅维持了片刻便消失不见。 一阵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玄鸢惊恐抬头,便现虚空正在被撕裂,一只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巨型锋刃正从破开的地方挤了进来。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突然间遍布了几乎整个河面的熊熊火焰,将炽烈灼热的狂暴,冰冷无情的肃杀,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竟然如此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顾判抬手,握住了那从天而降,森寒耀眼的战斧,另一只手上覆盖着熊熊火焰,捏住了玄鸢嫩滑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着。 “我算是基本弄清楚了这个地方的运行机制与原理,也差不多找到了你那两位同伴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唯一让我感觉到有些疑惑的就是,你是怎么能够御使幽冥之门内才会存在的混沌灰雾的。” “哦,为了证明我不是在胡吹大气,所以就让你看一看,我的确有看透你的本钱。”他说到此处微微一笑,下一刻从口中倏然喷吐出一道凝聚到了极点的混沌灰雾,径直落在了玄鸢的脸上。 “你……”骤然间遭受重创,玄鸢霎时间面色惨白,就连整个人都变得虚幻起来。 “看到了吗,和你刚刚费劲巴拉才弄出来的那一点灰雾比起来,我这个更加精纯,也更加浓郁,就像是……恩,就像是电子烟和大雪茄的区别。” 顾判含含混混地说了一句,随后松开玄鸢的脸蛋,毫不留情便是一斧头重重斩落。 玄鸢眼睁睁看着那道充满毁灭气息的森寒光芒闪电般落下,此时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甚至连一个念头都无法升起。 咔嚓一声脆响! 顾判瞳孔微缩,面色沉凝看着那张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的大嘴,露出一口尖锐细密的牙齿,将他斩落的斧刃死死咬住,竟然无法移动分毫。 他身后一道虚影悄然浮现出来,气息全无仿佛融入进了阴影之中,就连手上握着的那柄状似鸟喙的奇形长刀都若隐若现,虚实不定。 虚影手中的长刀闪电般划出一道轨迹,陡然朝着顾判的后背斩去。 第487章 真灵境界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从小船上响起。 刺向顾判后背的那柄奇形长刀猛地一顿,被一只包裹在红炎中的手掌重重拍中,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虚幻身影蹬蹬蹬倒退数步,感受到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从长刀被拍中之处爆出来,直接从扁舟之上被迫向后落入到了水中。 顾判左手一掌拍飞身后突袭的虚影,同时松开了紧握着斧柄的右手,屈指成拳重重击出,正面砸在了那张布满了细密尖利牙齿的大嘴上。 轰! 红炎聚而后爆,将那张单独存在的嘴巴连同还处在呆滞中的玄鸢齐齐轰飞,噗通噗通接连落入水中。 趁它病,要它命,能下杀手,绝不逼逼,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一向是顾判在此方天地的生存准则,所以只要当他占了上风,就绝没有停下来等待敌人修复回气的习惯,当即就要从船上跃下,准备先将身后那团若隐若现的落单虚影干掉再说。 他一步踏出,却现自己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密黑给牢牢绑缚在了小船上,竟然仓促间无法挪动分毫。 “你们这是谈妥条件、握手言和了么?”顾判微微一愣,有些感慨地低低叹了口气,却并没有什么诸如惊讶愤怒的表情,“也对,我曾经听人说过,争端多是因为分歧而产生,只要经过深入而又坦诚的交流,世间绝大部分的冲突其实都可以避免。” 他慢慢转动身体,目光平静看着从前后左右将自己包围的四只异类,面上陡然露出一丝近乎病态的兴奋表情。 “五排组队好掉分,所以说,你们四个是组团来演我了吗……但是,在我这样的专业演员面前,你们的演技,可能会有些不够看啊……” 玄鸢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向顾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吾很难相信,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纵然有着什么所谓缇骑千户的官职,竟敢一个人就闯入到吾等的包围圈中,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孤身一人又如何?强者向来孤独而行,唯有弱者才会抱团取暖。” 顾判缓缓握住陡然间变得火热的斧柄,“你们不管是三排也好,还是四排五排也罢,于我而言,都将会成为一个个的移动经验包,被我用斧头一一砍死,没有其他第二种可能。” “就凭你?”那道虚幻身影冷笑。 “是啊……就凭我。”顾判话音未落,突然从口中喷出一道红炎,朝着正前方的玄鸢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已经突然消失在了扁舟之上,下一刻再出现时不进反退,竟然已经来到了后方的虚幻身影近前,一斧斩落。 虚幻身影想要当即融入虚空避开这一击,却陡然现不知何时自身已经被无数若隐若现的腥红丝线所束缚,已经不能像之前那般隐入虚空。 而其他异类被顾判声东击西的打法弄得措手不及,已经失去了救援的最佳时机。 顾判一斧砸落,心中想的正是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所以他选择的是隐匿实力群,攻击力似乎也不差,唯有身板却比较脆弱的这只虚影异类,只要能够一击制敌,就能瞬间打破敌方四面联手的局面。 轰! 他一斧斩到半途,却遽然转向,自下而上朝着头顶上方全力劈出,与虚空中毫无征兆按压下来的一只金色手掌正面碰撞,爆出炸雷般的轰鸣巨响。 金色手掌洒下一蓬鲜血,再次隐入虚空,顾判被巨大的冲击力道朝着下方的水面落去,不得不断开了已经无法掌控的透明丝线,放松了对虚幻身影的控制。 唰! 被顾判暴起攻击的虚幻的身形一阵颤动,终于恢复了自主行动能力,当即迅变淡,就要再次融入到虚空之中。 但它却在即将消失不见的前一刻猛地顿住,被毫无征兆出现的上百道惨白色光芒定住,同时又被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死死捉住,朝着顾判的怀中拉去。 轰!!! 包裹在重重红炎中的大斧自顾判手中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将惨白手臂控制下的虚幻身影一斩两断,化作飞灰消散在半空之中。 完成致命一击的斧头再次毫无征兆消失不见,回到了顾判的手中。 “一时不查,竟然让羽影死在了你的手上,当真是有些出乎了吾之预料。” 随着一道平静淡然的声音响起,高空中显现出一道银色漩涡,而后一个通体金黄的颀长身影从中一步踏出,居高临下俯视着立于桥上的顾判。 另外一处方向,满是利齿的嘴巴一开一合,出滚雷般的声音,“虽然身为对手,吾也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居然在面对已然踏入到真灵层次的千落岛主时,也敢孤身入瓮,毫不退缩。” 顾判伸手一握,将再次出现在手中的战斧隐入虚空,目光凝聚在刚刚出现的这道金色身影上面,心中倏然转过了许多念头。 他还记得通幽魔君曾经说起过,异类同为秉承天地变化而生,但在衍生方式上,却还有根本上的区别,大致可分为花草植木、飞禽走兽、以及精玄之气等等数种。 而经过不同的际遇以及机遇之后,一部分异类便能够显化人形,实力层次出其他异类一头,是为从最初的精怪层次步入到了化形层次,不过到了这里,通幽魔君就没有继续再深入说下去,或许也是因为它自己也并不知晓后续还会衍生哪些变化出来。 而按照这大嘴巴的说法,刚刚出现的金人已经跨入了真灵层次,明显就又是一个崭新的说法,值得他去花心思深入了解研究。 顾判对真灵这个词并不陌生,因为之前就不止一次从计喉、姽婳那里听到过,甚至还知道姽婳有一门真灵瞬间移动的秘法,并以作为思维实验的初始条件,和她好好探讨了一下何为记忆,何为本我…… 那么,真灵层次和计喉姽婳保持万载不灭的真灵,这两种真灵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它们所指的是不是一个东西? 就好比他在上一个时空看的小说,当修士龙虎汇聚,金丹初成之后,便迈入到了金丹期境界之中,正所谓因为拥有了金丹,所以被称为金丹期。 那么,它们口中的真灵是不是也是如此对应起来的意思? 第488章 谁与争锋 “阁下就是千羽湖中的千落岛主,亦是千眼大人让吾寻找的千羽湖的前辈之一?” 就在场中的气氛越来越凝滞冰冷,大战一触即的时候,顾判忽然朝着空中的金色身影拱手一礼,开口时语气充满了真挚与热切。 “吾便是千落。”覆盖于那道身影之上的金光倏然敛去,露出下面一具穿着贴身金丝软甲的身体,一眼看上去竟然是个窈窕有致的女体。 她低头注视着执礼甚恭的顾判,似乎有些疑惑地问道,“汝为何人,为什么能够知晓吾等之来历?又和千眼是什么关系?” “终于,终于是让吾找到了组织……”顾判喟然长叹一声,再开口时眼中隐隐有水光萦绕,“当真是有志者,事竟成,千里寻亲终遂意,苦心人,天不负,一片真心献玉壶。” “千落大人,说起来吾这些时日的心路历程,正好似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千落面无表情注视着他,许久后才声音冰冷道了一句,“你说的什么,吾听不太懂。” “哦,千落大人可还记得千眼大人进入魏朝都城之布置谋划否?” 顾判说着,小心从怀中取出了一粒颜色灰红相间的圆形石子,还有那颗湛蓝水滴,托在掌心道,“除了千眼大人之外,还有千火和千水两位大哥,不久前还和在下详谈甚欢,说要带我回到他们的真正家乡,引荐在下入了组织,为了天地阴阳生命大和谐而努力奋斗,结果,结果才过了没多长时间,它们就无端惨死在了北地金狼王的手中!” “北地金狼王!?”千落猛地皱眉,面色在这一刻变得沉凝,随后伸手对着下方一招。 顾判手上一轻,心中一跳,强忍住了暴起出手的冲动,便看到掌心的石子和水滴缓缓飞起,朝着半空中的千落投去。 “对,就是金狼王,居于北地草原的金狼王!” 他猛地按住胸口,将伤心到开始小幅度颤抖的血书死死压住,低低叹道,“千眼大哥本来已经在大魏京城之中布置完成了初步计划,刚刚带领吾等从城内撤离出来,却陡然遭遇到了金狼王的偷袭,猝不及防之下千水和千火两位大哥当场身殒。” ““唯有千眼大哥不惜代价抛弃寄宿之体,化身为一只猩红竖瞳,与那金狼王麾下大将血战于野,无奈最终却仍是不敌落败,它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才将在下以及千火千水大哥的遗物送了出去,自身则被那狼族高手击碎,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千落仔细观察着刚刚收回的石子与水滴,片刻后幽幽叹息一声,“果然是水火交融的灵媒,这么说千火和千水确实已然身殒,不过……” 她说到此处猛地眯起眼睛,语气也变得冰冷起来,“不过,附着在千眼真身核心位置的那只魔瞳呢,它是不可能被直接破坏摧毁的!” 顾判心中又是一动,不知道千落说的魔瞳到底是不是后面依附于他眉心的那只独眼。 如果是的话,这名为千落的女人说的倒是实话,因为那东西确实不太好搞,也就是他拥有着天生可以对各种“野怪”产生额外伤害的打野刀,才能将之一斧头劈散,化为了生命值与经验值加成,换做其他的人,甚至是异类,或许都不可能像他这般破坏得干脆利索。 只是虽然事实如此,但话却是不能按照事实去讲。 顾判念头电转,几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抱拳沉声道,“在那草原老狼暴烈出手偷袭之后,吾等几个隐隐约约听到它身边的一头老狼说的话,就是和附着在千眼大人体内的猩红竖瞳有关!” 千落此时已经将石头与水滴收好,盯着他一字一顿问道,“它,到底说了什么?!” “那毛都白了的老狼似乎身份很高,乃是北地草原金狼一族的萨满,它说的是,位于千眼大哥眼睛中心的漩涡内隐藏着天大秘密,而当两个都是这样的眼睛相遇之时,只要施以秘法使之融合,便会生无与伦比的奥妙变化……” “是什么变化!?” 顾判深吸口气,缓缓抬起头来,异常严肃认真道,“那老狼将千眼大哥的那只眼睛称之为……写轮眼,而当单只写轮眼展变化到极致之后,便可称之为万花筒写轮眼!” “最重要的是,当将两只普通万花筒写轮眼放到一处,再施以秘法将其融合,便能升华为永恒之万花筒写轮眼,自此享有种种神秘、无上威能!简单点说那便是……月读天下,莫敢不从,轮回不出,谁与争锋!” 咔嚓! 千落猛地捏紧了双手,丝丝缕缕的金色电光从指缝中散逸而出,她缓缓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浊气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顾判毫不犹豫道,“在下与千眼大哥一见投缘,还立志要加入千眼大哥口中的温暖如春、砥砺奋进之大家庭,更想要和他一样,被王上赐予无上荣耀之力量种子,如此一片赤诚之心,怎么可能会说谎欺瞒千落大人!?” “既然如此……”她沉默思索许久,终于缓缓点头道,“吾便暂且饶恕了你斩杀羽影之罪,将你带回面见王上,再由王上甄别你之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最终定夺你之去留……” 要跟着她去到千羽湖内,置身于不知道多少数量的异类包围之中么? 顾判只是稍一思索,便当即否决了这个听起来很美的想法,他虽然最近实力再次提升,但却并没有自大自傲到认为自己能一挑多,直接将千羽湖杀穿一个来回,将那一湖水烧成火锅。 更大的可能还是他在面见千羽湖大boss时暴起出手,然后被以它们这些异类联手给干翻轮了,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所以说,他绝对不能毫无防备跟着这几个异类回去。 但是,现在大家好不容易聊到这个份儿上了,刚刚建立起了彼此信任、相互认可的脆弱关系,他要是直接翻脸杀人的话,又怎么才能将关于金狼王挑衅千羽湖的绝密消息给传递过去? 此时此刻,就算是他自诩为演技出色,临场反应迅捷,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又该如何才能在不浪费掉这几个经验包的基础上,送出自己想要送出去的情报。 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对于这些异类口中的修行层次划分相当的感兴趣,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套取一二才行。 第489章 说翻就翻 沉默片刻后,顾判猛地抬起头来,面上自然而然浮现出惊喜交集的表情,“在下多谢千落大人接纳收留之恩,实在是心中感激涕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激荡喜悦之心情。” 千落眼神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不屑神色,口中却淡淡说道,“这又算的了什么,待你随吾见到王上之后,你便会现,将会有更大的惊喜等待着你。” “回千落大人的话,在下已经急不可耐要跟随大人回到吾等真正的家乡了!” 顾判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夹杂着浓郁的热浪,“还记得当初在下和千眼大人对坐饮酒的时候,他曾经对我说道,像他们这般凡脱俗之生灵,一般都由花草植木、飞禽走兽、以及精玄之气等等变化而来,初时皆为精怪境界,而经过际遇以及机遇之后,一部分生灵便能够显化人形,实力层次出其他生灵一头,是为化形……” “在下观千落大人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想必早已经达到了化形之境了吧。” 千落眼中的不屑神色愈明显,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而是由远处那张尖牙利齿的大嘴一开一合道,“荒谬!千落岛主之境界又岂是你这样没有眼界的凡人所能窥伺的!?岛主殿下早已经出了化形的层次,已然参透变化,凝聚真灵,跨过了化形之后的那道真灵之门!” “好了,他不过是和吾等不同的人,千齿倒是不必要求太多。” 直到此时,千落才止住了那张嘴巴的讽刺奚落,听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道,“你刚才说的精怪、化形两层境界倒是有些新意,也基本上符合吾等天生生灵之进境道路,不过所谓的化形却远非吾等生灵修行进境之终点……” “就像刚刚千齿所言,吾等生灵化形之后,便可尝试参透自身力量相性之根源,而后以此为根基凝聚自身真灵,破开那道可称之为吾等桎梏的大门,踏入真灵之境。” 她说到此处幽幽叹息一声,表情稍显黯然,“千眼他被王上赐予魔瞳,又与其自身力量根源非常相合,短短时间便已经由精怪入化形,并且初入化形便在魔瞳襄助下深入参悟属于自身之腐蚀灼烧力量特性,只要给他以足够时间,便能自然而然凝聚起属于他的真灵,成功跨过真灵之门,可惜了,真的是可惜了……” 精怪化形,凝聚真灵…… 有意思,真的是很有意思。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略之…… 他自忖算不得上中两士,但无论如何也不是面对新知识就会大笑略之的下士,至少也会将其深深印刻在脑海之中,时时温而习之。 顾判听得入迷,这还是他第一次系统了解关于异闻事件生灵的修行体系,自然大感兴趣,心想着等他处理完这几个家伙回到京城之后,倒是可以多接触一些在天地变化中得到了修行凡力量的人群,取样研究,归纳总结,梳理出可以适用于人族的一套修行境界层次划分出来。 如此想想,这还真的是件名留史书的大事件,若是被他给做成了,天地变化再一直持续下去后,或许千百年后的人族修行者都必须尊称他一声顾子,言道时光悠悠、岁月荏苒,百千年前人族有圣人出,名曰顾子,敢为天下先,开创人族修行悟道之通路…… 待到千落感慨完毕,他当即一记打蛇棍随上,“骤闻千落大人所言,犹如在属下面前打开了那扇新世界的大门,得以一窥天地另一面之绝世风光,当真是心神摇曳,无以言表……此时此刻属下再次仰望修行到了至高的真灵境界的千落大人,只觉得犹如直面神魔,唯有五体投地以示敬仰。” 他悄无声息间已经将话中的在下换成了属下,不放过任何攀关系拉近乎的机会。 “呵……”千落不由得冷笑一声,越看越觉得下面这个人很是有趣。 她本打算将他直接击杀,后面听到关于千眼身殒的消息后又暂且熄了心中杀机,直到现在听着他说那些没见识的蠢话,倒是能稍稍勾起她已经不知道消失了多久的欢欣快乐。 待到将其擒拿带回到王上面前,再经过王上处置后,若是有可能的话,倒是可以请旨从王上那里将这个有趣的人儿要到麾下,供她玩耍取乐所用。 “你毕竟只是个目光短浅的粗俗凡[567中yue2o]人,尽说些惹吾笑的无知之言。” 她心中漫无边际地想着,伸手指向顾判,淡淡笑着道,“真灵境界又怎么可能是吾等修行破境的终点?在真灵之上,还有入虚之境,将自我真灵挣脱躯体之束缚,使之能够存于虚空,此为入虚,亦可被称之为归虚……而入虚之后方能堪破虚幻,历劫演法,一步步臻至更加契合天地大道,亦是更为玄妙无穷之更高境界。” “你根本就不知道,在吾之王上口中,所谓真灵境界,只不过是才刚刚睁开真视之眼体悟天地变化,静观八荒**之修行起点罢了。”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抱拳躬身一礼,“听得千落大人一言,属下如闻仙音,感慨至深,如今别无他求,只盼能尽早跟随在千落大人麾下,唯千落大人马是瞻,亦步亦趋,紧跟大人之步伐,窥得那玄妙高深大道之秘。” “也罢,看在你生得如此有趣的份上,吾便带你回去拜见王上……不过外人第一次进入吾之家乡时,还需要置于吾的束缚之下,这并不是控制,更多的还是保护,你不要多想。” 千落说话间手上便多出来一盘散着淡金色泽的锁链,目视左右道,“玄鸢、魔,你们去将他细细捆了,就让他随吾等回去吧。” “属下谨遵千落大人之命。” “千落大人且慢!”顾判看着那根淡金色锁链,忽然一抬手,深吸口气慨然说道,“千落大人,属下虽然已经急不可耐想要跟随大人回到吾等之家乡,但一想到还有千眼大人给吾留下的遗命,吾就不得不暂缓……” “千眼都给你留下了什么指令?”她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听上去似乎有些不太耐烦的样子。 顾判低头思索一下,“千眼大人并没有详细说明,只是让属下将他在魏朝京都内未完成的计划继续布置完毕,至于计划的内容,他说只要能找到在京外主事的千落大人,就能够获知到计划的全貌……” “这件事情一直都是王上在布置,千眼在具体负责,吾并不知晓,不过你的想法和出点是好的,也体现了你对于吾等的忠心和认同,所以说,就让吾带你回到家乡,向王上请下法旨,看后续如何处理便好。” 顾判默默站在原处,脸上依旧是一副兴奋期盼的笑容,但眼眸深处早已经殊无笑意,一点针尖大小的红炎已然若隐若现显露形迹。 本以为还能往后拖延一段时间,然后再想出更好的处置手段,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要到了图穷匕见之时…… 为什么非要将他用链条锁住呢? 为什么又非要先将他押回那座破湖之内呢? 智慧生命之间的信任,怎么就如此的脆弱呢? 这条刚刚建好的友谊小船啊,它竟然说翻就要翻了啊…… 唰…… 他面带笑容看着面目朦胧的玄鸢,还有不见了脚下巨大脑袋,只剩下纤细身形的魔,手上各自拎着一段淡金色的锁链,朝着他的身体慢慢靠近了过来。 虽然有名为千齿的那张大嘴和金光闪闪的千落在后面压阵,但无论是玄鸢还是魔都没有放松警惕,隔着数丈距离便丢出了手上的锁链。 不过对于顾判而言,几丈的距离已经够了,甚至都算得上是即将开始的大爆炸的中心位置。 第490章 狗头护体 淡金色锁链在离手而出后化作一张大网,朝着顾判当头罩下。 就在此时,一抹淡淡的红色在虚空中一闪即逝。 立于高处的千落猛地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急声道,“退!” 刚刚抛出金色锁链的玄鸢与魔微微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天地无极,红炎大爆…… 隆隆的巨响碾过虚空,落入耳中却又似乎寂静无声,当真是应了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箴言。 在红炎大爆力量扫荡的瞬息中,似乎正个天地都被浸染成了腥红的颜色,下一刻,几近实质的冲击波冲散了弥漫在虚空中的氤氲水雾,冲入到下方缓缓流淌的河中。 河面波翻浪涌,遽然炸开,而在河面之下,同样是暗流涌动,形成了一道道锋锐无比的水流,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在这样剧烈的大爆中,一道寒光乍隐乍现,倏忽而起,又悄然消失,只剩下玄鸢孤零零的身影,默默立于空中一动不动。 而另一侧远处的利齿大嘴剧烈颤抖,那喷的力量之强,简直是不可思议,至少在它眼中,这片受其冲击的空间,几要沸腾,已然濒临崩溃。 呼的一阵微风拂过。 玄鸢从梢开始,一点点消散在了天地之间,直到最后只留下一枚散着朦胧亮光的斑点,颤抖着想要脱离红炎的束缚。 顾判眼中波光闪动,却并没有为它补上一斧,而是狠狠挥出一掌,将这点光斑给扇到了下面波涛翻滚的水中,任由它顺着水流逃到了千落的下方。 而在另一处位置,一团焦黑的乱正在疯狂逃窜,冷不防却一头撞到了晃晃悠悠突然间出现的书页上面,毫无反应便被收录到了其中,成了里面一团癫狂乱舞的线条。 “老爷救我,老爷救我!” 顾判心知肚明这傻狗就是狗胆包天,非要一口吞下自己无法消化的东西,虽然难受但也绝对没有性命之忧,所以便一把将它抓了过来,塞进怀里就不再去管它。 ………………………………………… “杀了他……” 一道满含杀意的冰冷声音传入千齿感知,它想都不想,便猛地亮起森寒锋锐的尖牙,朝着那个命令指引的方向狠狠咬了下去。 咔嚓…… 名为千齿的那张大嘴眨眼间出现在顾判眼前,尖锐如刀锋的牙齿就朝着他的上半身咬落。 就在它那两排快要接触到顾判身体时。 轰!! 一股赤红的灼热火焰凭空炸开,将那只即将合拢的嘴巴硬生生炸开少许。 “毫无意义的攻击。” 顾判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从火焰中心传出。 嘭的一声巨响,重重烈焰之中,一只粗壮手臂猛然伸出,稳稳抓住了进退不得的千齿的门牙。 “纵然你这口牙称得上是锋利坚硬,但以这种程度的度与力量,真以为能一口咬死我?” 顾判左手抓住千齿的一颗尖锐大牙,另一只手闪电般向前挥出。 咔嚓!!! 随着最后一刻显现形迹的双刃大斧猛然划过,巨大的裂纹顺着刀锋般的牙齿朝四周蔓延,瞬间就将整张嘴巴完全布满。 咔嚓,咔嚓咔嚓…… 红炎散去,原本千齿的那张大嘴已然消失不见,顾判直到此时才看清楚它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 原本只是一张嘴巴的千齿,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头两米多高,浑身包裹着一层细密鳞片的大鱼。 这条鱼光是脑袋就占了将近一半以上的身体,除了满嘴的尖牙外,还在腹部生长着四只利爪,以及身后布满骨刺的尖尾,如同鞭子般拼命在空中甩动着。 但现在它在大口向外吐血,浑身颤抖着,旋即便又是一道寒光闪过,将它的整个脑袋给劈成了两片。 哗啦啦! 按捺不住的血书再次飞了出来,扇动“双翅”精准地接住了从鱼头内分离出来的一颗与众不同的尖牙,顺便也让自己好好享受了一把鲜血环绕的淋浴。 顾判接过陋狗送来的那颗牙齿,顺便在它页面上写下几个字,陋狗微微一震,当即飞鸟投林般钻进了他的怀中。 轰! 猩红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将顾判的身体尽数笼罩其中,只是这一次的红炎造型相当奇怪,不再是以往自行扩张燃烧的形态,而是缓缓凝聚成了一尊狰狞恐怖的狗头,朝向了依旧立于虚空的千落。 “狗头护体。” 这是顾判留在血书页面上的四个字,而雷达和陋狗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真的就联手将他释放出来的红炎给捏成了一只狗头的形状。 虽然在细节上面还有些许的瑕疵,但一眼望过去,也足够他扮演一下北地狼族的形象了。 千落面色沉凝,犹如万年玄冰,忽尔叹息一声,缓缓抬起了被金芒包裹在内的双手。 虽然接连数位手下被杀,她的表情却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仅仅是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仿佛一个个死在她眼前的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蝼蚁。 “你到底是什么人?”直到顾判顶着那尊巨大的狗头朝上看来,她才语气淡淡问了一句,听上去就像是两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道左相逢,其中一人随意问道吃饭了吗一样平淡疏离。 “本座乃是北地草原狼王座下烈火狼将,尊奉陛下之命,讨伐诛杀一切不欲归附于本族之生灵,所谓的千火千眼便是对吾族出言不逊,只能让本将送它们归西,而自此之后,千羽湖之地早已经落入吾王之眼中,汝等……要么归附,投身沐浴于金狼神圣辉照耀之下,要么去死,让鲜血残魂填满碧波湖水,成全吾族狼骑战士之威名。” “北地草原,金狼王族……”她低声喃喃自语一句,倏然伸手一抓,便将畏畏缩缩躲在脚下的那枚光斑摄在了手中,而后嘬口轻轻吹出一道灰色气息,刹那间便恢复了玄鸢的躯体,虽然看上去异常虚幻,犹如风中烛火若明若暗,但终归是让它摆脱了只剩一点光斑的无助,再次重回到了天地之间。 顾判也不说话,更没有趁此机会出手,而是平静等待着她轻轻出手,打出一道金芒将玄鸢送至远处,才再次开口说道,“吾之前曾出言试探,现汝对于生灵修行一道的理解虽然谬误颇多,却也算是初窥门径,没有太过丢人现眼……” “所以说,你成功激起了本狼将的爱才之心,只要你真心归附吾族,拜伏于无上狼神之座下,便能获取本座之宽恕,与吾一道返回北地草原,同为狼王陛下攻伐天下,问鼎至高。” 她此时终于从空中缓缓落下,体表光芒缭绕,犹如在天地间亮起了一只金色的太阳。 她一步步朝着顾判走来,就在距离十丈外站定,悠悠叹道,“刚刚吾仔细观察了你之出手,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你究竟何德何能,敢说吾对于修行之理解谬误颇多。” 第491章 炼精化气 千落眼神有如实质,穿透包裹着顾判身体的巨大狗头,直视在了他的脸上。 “能用那几个无所谓手下的生命,换来关于你的战斗方式与实力层次的观察,吾觉得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她眯起眼睛,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顾判虚握的右手上面,“吾想不明白,你究竟何德何能,敢说吾对于修行之理解谬误颇多……你能够干脆利落斩杀掉千齿他们,根本原因还要落在你手上那柄可隐于虚空的战斧上面,它真的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神兵。” “至于你本身的实力,最多也只能说是马马虎虎,还无法真正登上可以被吾称之为大敌的台面。” 顾判轻轻一挥手,那燃烧的狗头便倏然散开,重新化作了一团没有形状的红炎。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你以如此轻视之想法来评判吾对于修炼一道的理解,当真是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吾刚刚问你关于修行之境界划分,便是为了考察汝等对于天地大道变化之理解,结果你们却舍本逐末,仅仅注重于表象,而忽略了表象之下隐含的根本规律,实在是可惜、可叹、又可怜。” 他悠悠叹息一声,以一种感慨万千的语气接着说道,“表象可观之,但真正重要的还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真正掌握修行之根本要义,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所以在吾眼中,修行一道唯有四步台阶可走,那便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由炼化天地灵元为己身所用为起始,最终臻至以身合道,万劫不灭之圣境。” “痴儿,你可曾听明白了?”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炼虚合道……”千落听了这几句话,不由得微微一愣,再看过去时却陡然不见了顾判的身影,眼中只见一尊丈许高的燃烧鬼面,蓦然矗立在十丈之外。 那静静燃烧着的红炎碧火,仿佛要将她的全部视线和精神都吸引过去,再加上最后那声犹如黄钟大吕般的痴儿之问,更是让她陡然间失神了短短的刹那。 轰!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出现在了千落的身侧,挟裹着层层红炎的大斧闪电般朝着她的脖颈重重砸落。 虚空中陡然炸向一道惊雷。 一道身影被高高抛飞出去,身后还拖着长长的猩红尾焰,看上去就如同一颗剧烈燃烧的流星。 桥下的小河轰然炸开一道大浪,河水在剧烈的冲击下直接断流,绕过那只巨大无比的深坑,缓缓朝着四面八方漫灌过去。 深坑底部是一片焦黑龟裂的痕迹,而在正中央的位置,千落单膝跪地,双手还保持着向上扛举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真正的雕塑。 哗啦啦…… 随着她缓缓起身,无数细小的金色碎屑从她的身上掉落下来,散落到坑底那些焦黑的裂隙之中,就像是在上面铺洒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她缓缓朝着坑外走去,原本纤细的身体随着一步步迈出开始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一层暗金颜色的铠甲流水般覆盖住她的全身,双肩,手肘,背后,都有着尖锐锋利的棘刺深处,看上去狰狞无比。 唰…… 一条布满金色鳞片的尾巴从她的身后甩出,鞭子一般自由自在地运动着,不论抽到什么东西,便在刹那间将其化为一团齑粉。 她慢慢走出了大坑,稳稳站在没过大腿的水中,目光沉凝望向了正在从远处靠近过来的那道身影。 随着顾判和千落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逃出一段距离的玄鸢忽然停了下来,原本就不太凝实的身体此刻竟然已经面临再次崩散的恶劣局面,她拼命大口喘息,四周空间仿佛陷入凝滞,就连吸一口气都会耗费掉极大力量。 片刻后,玄鸢竭尽全力稳定身形,想要继续逃跑,却惊恐地现,自己如同被蛛网困死的飞虫,任凭如何挣扎都无法自由活动。 嗡...... 一种奇异到了极点的震动声音传入玄鸢耳中。 她瞪大眼睛,侧耳倾听,努力寻找着这让人烦闷欲呕的声音来源。 最终,玄鸢不得不绝望地闭上眼睛。 因为她终于寻找到了奇异震动的来源。 那是这里的整个地面都在震颤。 在顾判和千落的力量压迫下在哀鸣颤抖。 顾判走得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很慢,但每向前一步,他的身体都会在生着剧烈的变化。 这个女人是他所遇见过的最为强悍之肉身,不管是从身体强度,还是从度力量来讲,都要压他一头,如果不是因为他手上有那柄可以专门对异类生灵产生额外伤害的斧头,刚才那一番互不退让的对拼或许就不会是让他占了上风的局面。 虽然他还有隐藏不出的后续杀招,但谁又敢保证那金闪闪的女人已经手段尽出,再没有了可以翻转战局的底牌? 所以说,他刚刚又收获了一些经验值,最好在最后的大战降临前,将它们尽数化为提升自身实力的筹码,给胜负的天平再增加一点的重量。 顾判在短短一瞬间便已经做出决断,在三驾马车里面,天地无极不到提升条件,烈焰掌搞得动静太大,唯有引灵焠体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办成最多的事情。 更何况,若是一直按照刚才那种程度的对拼撞击持续下去,他现在的身体强度,恐怕还不太够用。 所以,还需要再坚固一些! 唰……… 心念动处,刚刚入手还没被暖热乎的经验值便被投注到了引灵焠体法之中。 顾判轻轻叹了口气,他现在感觉暖洋洋的很舒服,这还是第一次在强化自身过程中没有经历难以忍受的剧痛,微风习习,水汽扑面,再加上从对面千落所在位置传递而来的种种压迫力量,更是将这此的引灵焠体法强化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剧烈的变化持续了缓缓前行三十六步的时间,当身体稳固下来的那一刻,顾判深吸口气,一直保持着的稳步匀步伐出现了一个停顿,也将他从那种近乎天人合一的美妙状态中退了出来。 就在顾判出现不协调而停顿的一个刹那,他的眼前陡然间升起了一只金色的太阳。 第492章 混合大爆 呜! 忽然一道尖锐的呼啸的音在顾判耳畔响起。 他现在眼前已经看不到其他东西,唯有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转瞬及至,眨眼间已经来到了身前。 轰!! 比之前加在一起都还要巨大的撞击声猛然爆开。 本已经四散蔓延的水面被巨大爆炸轰上了高空,又化作细密的雨丝掉落下来。 “你,可以去死了!”千落从一片泥浆深处重新站起身,她周身被金色光芒笼罩,看上去就像是一尊落入凡间的金甲战神。 “想要取我烈火金狼将的性命?”顾判从一堆乱石中将自己拔出来,握紧了手中双刃大斧“你还不够资格!” 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同时消失,如同一红一金两道流光,猛然对撞于半空之中。 这次诡异地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然而在金光与红炎的重重笼罩覆盖下,顾判和千落的交手,却远比之前剧烈得多。 就在此时,玄鸢忽然现,刚才重愈万钧的压力诡异地消失不见,她竟然能动了。 没有任何犹豫,玄鸢不计代价拼命朝着更远的地方逃去。 身后暴起的巨响让她最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目不能视,耳不能闻,玄鸢心中一片空白,所能做的唯有拼命向前,再向前…… 平整的地面在迅皲裂,坍塌…… 一次次毫不相让的对拼过后,两道人影倏然分开,各自退出一段距离。 顾判缓缓将双腿从碎石内拔出,面无表情看向前方。 数十步外,千落稳住身形,冷峻的目光透出些许的惊讶。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已经出现了些许裂痕的金色铠甲,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吾收回之前的说法,除了那柄斧头之外,你的力量和身体强度也让吾刮目相看。” “你的认可对我毫无意义,唯有狼王陛下与无上狼神的夸赞,才是本人为之看重的最大荣耀。”顾判眯起眼睛,声音冰冷得犹如极地冰风,“但是,只要你能跪伏在吾之神祗座前,吾等还能在一起平等交流。” “哦?” 千落摩挲着胸腹上的那道伤口,那是刚刚对撞互拼时被双刃大斧在身上留下的痕迹。 她抬起头,目光冷峻看了顾判一眼,“对吾来说,唯有王上才是吾可以真正臣服的神灵,你口中所谓的狼神,不过是一区区外道邪神,迟早会被吾主出手擒拿,剥离神通,制成强大的灵媒。” “胆敢对狼神出言不逊,你已经,成功激怒了我……”顾判深吸口气,红炎倏然升腾百丈。 “一个区区外道邪神,也配让吾高看一眼?”千落踏前一步,巨大的力量落在地上,细小的碎石都高高跳起,“吾之王上一早就曾经说过,吾等生灵,最根本的还是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所谓神明,所谓圣者,不过是走得更远的同类而已,根本就不值得吾等奉献灵肉。” 她悠悠叹了口气,缓缓握紧成拳,“吾会在王上的引领下走出自己的凡入圣道路,而你,只能匍匐在所谓狼神的脚下终日低嚎,这就是我们之间最为根本的不同。” 红炎悄然朝着内里收敛,顾判一点点闭上眼睛,呼吸已经变得轻不可闻。 “你说错了,你我之间确实有着最为根本的不同。” “那是因为,你即将死去,而我,还会继续存活。” 嗯!? 千落脸上的淡定笑容陡然凝固。 下一刻,她的瞳孔猛地收缩,映照出不知何时已经遍布于整个虚空中的透明丝线。 但是这并不能对她产生任何生命威胁,最多只是破除起来麻烦一些,可以短暂地限制住她的行动。 只是,那些横竖相交的透明丝线并不是让她真正紧张的原因。 千落的瞳孔猛地缩成一点,看到了那些悄无声息迅弥漫而至的混沌灰雾。 “这是,这好像是王上曾经提起过的,幽玄之门内才真正存在的气息!?” 走! 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迟疑,虽然她现在还未真正嗅到致命危险来临的味道,但自灵智初生以来不知道多少次救过她性命的那种感觉,还是让她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始远离。 破除掉那些几乎无所不在的透明丝线减缓了她的度。 混沌灰雾已经浓郁到了一个让她都不得不心惊胆战的程度。 那种关于危险即将降临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直至充斥满了她的整个意识。 “已经无法暂避,只能硬扛下来……” 她心中刚刚转过这样一个念头,便听到一道略显机械沉闷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传入到耳中都显得有些失真。 “混沌灰雾,天地无极,业火红炎,混合大爆……派大星!” 顾判机械沉闷的声音犹如滚滚风雷,携裹着狂暴而起的混乱,以不可抵挡之势轰击贯穿整条河道,并朝着四面八方猛然爆裂开来。 灰雾汹涌澎湃,似乎是因为终于脱离了幽冥之门的束缚而兴奋起舞,紧接着,来自于天地无极和红炎业火的双重引爆,又将它的这种兴奋陡然推向了破境的巅峰。 巨大的冲击波过处,即便是已经疾逃向更远地方的玄鸢,也深深为之战栗,不得不拼出性命再次加快了逃离的度。 轰! 千落的身体猛地陷入地下,想要借助地势躲避无与伦比的大爆。 但她刚刚下沉,便现大地也在裂开,狂暴的力量顺着那道裂隙冲击过来,反而还比在地面之上的威力更加强大。 她的体内骤然爆出一轮轮璀璨至极的金芒,犹如一尊纯金的神祗雕塑,在狂风暴雨的打击中艰难屹立在了原处。 突然间,一道寒光划破虚空,重重斩进九轮重叠金光之内。 刹那间,斧影重重,红炎暴涨。 而在最近的距离上,在似乎无穷无尽的冲击与碾压下,千落心中只剩下一片惊惧的空白。 “你这条狗,想要就此取吾性命!?” “那也要看看,我们到底谁才会先死!” 被重重斧影包裹的千落猛地舒展开来身体,不再左遮右挡,而是硬顶着几乎无所不在的大爆炸,硬顶着三级打野刀的劈砍,直冲而上,正面对撼,以攻对攻,以伤换伤。 第493章 鲜香 轰! 刹那间比之前剧烈了不知道多少的对撞在顾判与千落之间爆。 不过三五个呼吸时间,此方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的波纹,此时此刻,这片水乡美景已经完全变成了荒芜死寂之地。 再下一刻,生在面前的景象让两人眼前同时一花,河流、小桥、绿草、竹林,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无息间变得不再凝聚真实。 紧接着,头顶的碧蓝天空,脚下的一叶扁舟,这一切都开始碎裂,随后整个世界开始破碎,无数空间碎片毫无规律的四处飞舞,一切随着破碎的世界陷入到无边的黑暗。 黑暗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声音,光线,感知又回到顾判身上,他依然站在小镇的那座巨大深坑之中,身前数步外则是形貌凄惨,半跪于地的千落。 两个世界的无隙转换让顾判一时间有些失神,他眨眨眼睛,看向了不远处呆滞不动的千落。 她面色惨淡,目光呆滞,环绕在周身的金色光芒已经尽数消失不见,整个人仿佛提线木偶一样,失去了原本的灵动与精气神。 “你对于修行一道的理解还是太过浮于表面,不能真正体察感悟天地大道的变化,所以你的失败便是应有之意。” 顾判刚一开口便从唇角涌出大量鲜血,不过他还是坚持住将一句话说完,顺便还艰难抬起手臂,对着千落做出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你……”千落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开口说道,“若不是你手上有那柄对吾能产生极大压制的神兵战斧,吾绝不会……” 顾判缓缓调整着气息,直接打断道,“呵……这正是你对于修行一道理解不深的具体表现,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胜者活,败者死,本就是天地大道最基本的规则之一,你老师就没教过你么?” 唰…… 他似乎已经握不住那柄沉重的双刃战斧,便微微松开,任由它朝着地面坠落。 不过斧头还未真正掉落地面便突然间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却是落在了千落的身上,嘭的一下砸在了她的后背上面。 噗通! 她已经完全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是被这样轻轻的一砸便连半跪于地的姿势都维持不住,整个人软软瘫倒在了地上。 顾判拖着略显沉重的步子慢慢走到千落身前,并没有拎起斧头给她一个痛快,而是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颤抖,直到眼中的神采一点点消失不见。 “在你之前,还从未有谁能够从单纯近战的度力量,以及身体强度上给予我如此巨大的压力,而且让我战到近乎脱力的程度,你足以自傲了。” 他低头俯视着即将失去生命气息的千落,悠悠叹了口气道,“所以说,为了表示对你的敬意,我决定让你和其他异类区分开,不是被斧头劈死,而是死于打野刀的献祭被动技能之下……如此这般,你还能死的慢一些。” “吾……吾之王上,一定会找到你……” 顾判缓缓蹲下身体,帮她合上了圆睁的双眼,语气温和道,“我知道,不过还请你放心,这一刻很快就会到来,不日吾等狼族大军即将在狼神代行者的率领下围剿千羽湖,如果本座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跟随狼王身侧,亲眼目睹无上狼神之光辉将你们的王上送入长眠……”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身体微微颤抖,享受着双值再次提升后身体的快/感。 片刻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还有余温,似乎还没死透的小东西,放在眼前仔细观察起来。 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缩小版的贝壳,而且还是通体金黄仿佛艺术品的贝壳。 在用斧头将那闭合得相当紧密的贝壳撬开之后,里面还能看到同样是金黄颜色的贝肉,在夜幕下散着朦胧的毫光。 这就是附着在千落体内的灵媒吗? 它也是个活物,而且比起那只滴溜溜乱转的眼睛,这玩意看上去就贵气逼人,高端大气上档次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还能从它的贝肉中闻到扑鼻的鲜香,端得是让人口水直流,忍不住就想将它一口吞进腹中。 顾判咕咚咽下一大口口水,终于艰难控制住了将这小东西直接吃掉的念头。 他转身就燃起了一团红炎,将金色贝壳丢到了里面细细考炙,最后又擎起双刃战斧将它剁成了一团肉糜,这才将那越来越喷香扑鼻的烤肉倒进了口中,享受着堪称无与伦比的绝美口味。 这一刻,什么绝品京味,什么宫廷御膳,在顾判眼中都比不上这一小片烤肉酱之百一,当它顺着喉咙滑下食道,他甚至有种强烈的怅然若失之感,只盼着刚刚将之在口中咀嚼的那一刻能够刹那永恒。 “老爷,这贝壳若是磨成粉的话,冲水服用,也是无上美味的汤品佳肴啊。” 悄无声息间,陋狗扇动着翅膀从怀中飞了出来,在顾判眼前写下了一行血色小字。 “在我的老家,贝壳粉大都被用来做牲畜禽类的饲料添加剂……”顾判面上浮现出一丝缅怀回忆的神色,低低叹了口气道,“狗子,这些壳粉,你也想吃吗?” “属下多谢老爷恩赏!”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上下翻飞,欢快地将所有贝壳粉一点儿不漏收集完毕的陋狗,待它好不容易忙活完后才道,“搞到这些壳粉也属不易,老爷我觉得应该给你们来一个雨露均沾才好,你先别着急下嘴,等会儿问问灵引和白夜,看她们对这些贝壳粉冲剂有没有兴趣。” 话音未落,项洌的声音便从铜镜内传了出来,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父亲大人,孩儿对什么贝壳粉没有兴趣,如果有可能的话,倒是希望父亲可以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退婚故事给我接着讲完。” “这都是些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只要你学习好,考试成绩好,别说是莫欺少年穷,就算是虚空深处九龙拉棺的故事,为父这里都给你准备好了。” “我会努力的!” 听着项洌那陡然间充满了斗志的童音,顾判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好了,那就只剩下白夜和灵引了,如果它们也对贝壳粉冲剂不感兴趣……不过我倒是觉得,它们两个不可能对这东西不感兴趣。” 第494章 做人留一线 天色已然大亮,顾判行走在一片残垣断壁之间,在微风细雨中感受着这种让人无端有些感伤的寂静。 名为坳水的小镇此时已经真真正正成为了一片死地,没有一个活人存在,甚至就连大型牲畜都已经随着昨夜的那场变故全部死绝,只剩下少许生命力顽强的老鼠小鸟儿,试探着从藏身之地出来,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这就是异闻事件爆之后的留下的伤痕,就像是人身上的一道伤疤,一旦出现,就很难再被抹去。 “千齿、羽影、玄鸢、魔,还有那位金闪闪的千落殿下。” 顾判一个接一个地数下去,忽然现自己真的就在昨天晚上完成了一次五连绝世,虽然过程是艰难的,但结局是美好的,收获也是巨大的,不说别的,单单是那位千落岛主殿下给他提供的加成,就足以将他的生命值再向上提升大概二十分之一的程度。 他不敢小看二十分之一的加成,因为这是建立在巨大生命值总量基础之上的增强,别说提升百分之五,就算只是百分之一,那也是一笔可观的提升。 “灵引,准备出一只纸鸾,我们准备回京了。” “主上,还有一个敌人正在逃窜,马上就要逃出了奴婢空中纸鹤的监控范围,要不要奴婢将它……” “不需要,也不要跟踪它,就让它逃走就好了……要知道我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克制住将它砍死的想法。” 顾判抬头看着东方越来越刺眼的太阳,忽然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你们先各自隐匿气息躲一下吧,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别让它一看到吾等这么多人在等着它,心生惧怕之下就不敢来了。。” ………………………………………… 千末循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终于追寻到了千落殿下最后一次留下的标记。 它站在坳水镇外的树林之中,嗅闻着变得浓郁的千落大人的气息,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以千落大人的实力,从他们原本所在的地方赶到这里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只一下就将他远远甩到了后面,也多亏了他有着本命天赋般的勘察痕迹能力,才终于没有追丢。 这也是身为千落殿下的随身近侍,所必须拥有的能力。 不过在松了口气后,他却又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劲。 确实有些不对劲,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一些。 千末隐匿身形,缓缓朝着镇子西侧的打谷场靠近。 他走的很慢,每一步踏出前都要仔细寻找最适合隐藏的落点,整个人完美融入到周围环境之中,难以分辨。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朝着不远处的那个巨大深坑看去。 只一眼,千末就面色白,双腿颤栗,差一点儿就从隐藏状态下强行剥离出来。 “这种感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千落殿下身为王上的爱女,一身本领纵然是在湖中也属前列,怎么可能会身殒于这样一个小小的村镇之中!?” “不对!不仅仅有千落殿下的气息,还有玄鸢、千齿、羽影几位前辈,难道它们在此地突遭无法抵抗的大敌,尽皆身殒于此!?” 千末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竭尽全力才维持住了自己隐匿身形的秘法,沿着原路开始一步步后撤。 他必须马上退到安全距离之外,然后一刻不停赶回湖中,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回去,让王上知晓此事,并作出相应的准备。 咔嚓! 他的情绪实在是太过激荡,在那么一个瞬间,不小心踩断了地面上的一株枯枝,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响。 下一刻,千末突然被庞大到无法对抗的压力禁锢住身体。 他身体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在他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安静沉默的身影。 若有若无的呼吸吹拂在他的后颈,仿佛正在有灼热的火焰在炽烤他的身体。 对于生于水,长于水的千末来说,这种感觉绝对可以称得上最为恐怖的情况之一。 “你是……你是谁?”千末体表灼热,心中却一片冰凉,连转头这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这不是你应该问的问题,或者说,此时此刻你并没有提出问题的权力,只有我,才拥有这样的权力。” 从千末背后响起一道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男子说话声。“现在我来问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吾名千末,是千落殿下之贴身近卫。” “原来如此,只不过本狼将有些疑惑的是,就凭你这样稀松的实力水平,也能当得了那个金闪闪家伙的近卫?” “哦,忘记了自我介绍一下,本座名为赤炎,乃是北地草原金帐狼王座下烈火狼将,如今身为先锋官,就要讨伐你们千羽湖的一群乱党贼逆……” 北地草原,金帐狼王!? 千末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要回头去看身后那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转头。” 冰冷漠然的声音再次从后面传来。 “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家伙,在吾面前唯有死路一条,不过看在你比较可怜的份上,本狼将真心实意劝你不要回头……因为面朝前方,死掉的时候身体不会那么扭曲,死后的姿势会显得更加好看一些。” 不要回头? 什么!? “噗!” 千末的肩膀处刹那间多出一道横贯前后的巨大空洞。 他惨叫一声,不管不顾拼命向前逃去,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十数丈外。 唰…… 一道烈焰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只差一点就能将他化为灰烬,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终究还是堪堪避开了攻击,随即便以更快的度朝着更远的地方遁去。 顾判安安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千末的身影若隐若现,没命般朝着远处逃窜,最终完全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这才挥手将隐藏在各处的属下召唤出来,好整以暇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 “老爷,刚才小的可是有足够的把握将那个家伙留下来,只是没有老爷的命令,却是一直都没敢出手。” 陋狗环绕着顾判的身体忽高忽低地飞着,显摆着自己不是光吃干饭而不知干活的懒货,只不过在享用完了美味的贝壳粉冲剂后,它仿佛是喝醉了,好几次都晃晃悠悠差点儿直接撞到树上,惹来项洌从铜镜内传出的一串笑声。 顾判一把抓住它塞进怀中,回头看看刚刚跟随上来的灵引和白夜,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更何况想要把情报让它们传递回去,也只有上了双保险才更让人放心。” “走吧,我们回京,想必绝品京味的王掌柜已经等得着急了。” 第495章 太硬 坳水镇向东二十里,有一条名为坳水的小河,在横跨水面的石桥上,祝崇和云泓两人正站在那里安静等待。 虽然又累又饿,但祝崇却不敢离开这座石桥半步,生怕那位在云泓口中无比可怕的男子寻过来时找不到他的人,便会将所有怒火泄到祝剑园上面。 他此时无比后悔昨夜说出自己的家世,本来想的是借助祝剑园的名头让对方有所顾忌,没想到不但没有起到效果,相反却有可能会给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唰…… 悄无声息间,一只巴掌大小的纸鹤从空中降下,悬停在与两人眉眼同高的地方。 祝崇有些惊讶地注视着这枚看上去普普通通,却能够灵活飞行的小东西,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经历了坳水镇外的一系列事件后,他现在已经有了草木皆兵的感觉。 一旁的云泓却毫不犹豫便屈膝躬身拜伏下去,“云泓见过灵引前辈。” 纸鹤口吐人言,正是灵引的声音,“主上不想见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 祝崇如梦方醒般急急行了一礼,战战兢兢问道,“晚辈有一事求问前辈,不知前辈……” “吾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对于这个问题,吾只能说,普通人一旦陷入到正在生的异闻事件之中,能够生还的几率本就没有多少,何况她陷入已深,更是无法挽回。” “晏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祝崇听闻此言,一下子瘫倒在地上,涕泪齐流,伤心至极。 云泓低低叹息一声,再次躬身行礼,“多谢灵引前辈解惑。” “你这小花的性子倒是有些意思,和吾等其他的同类不甚相同。”纸鹤盘旋几下,缓缓落在云泓的肩头。 云泓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纸鹤,然后就听到纸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随后渐渐微弱了下去,直至最后没了一点儿声息。 “顾主人刚刚言道,虽晏姑娘之死的主因是她陷入异闻事件太深,但总归是在主人的身边死去,你们若是能找到她的家人,还是要尽力照顾一二,作为回报,这只纸鹤就留给你们,当遇到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将其点燃,吾会视情出手相助……” 祝崇仍然呆呆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旁边的云泓已经是五体投地再次拜了下去,实心实意行了三次大礼。 和懵懵懂懂的祝崇不同,云泓自然知道这样的一个承诺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因为做出承诺的人能够在数个时辰内解决掉她完全不敢面对的可怕存在,而且他身边还有不止一位比她都厉害不知道多少的同类追随,这样大能之士的金口玉言,在关键时刻可是真的能救命的,也许在她和祝崇眼中天大的事情,在他那里只不过是随便挥一挥衣袖就能解决的小事。 ………………………………………… “都办妥了?” 纸鸾之上,顾判翻看着手上的血书,随口问了一句。 灵引睁开眼睛道,“已经都办妥了,奴婢遵照您的吩咐,将那只灌注了奴婢力量的纸鹤给他们留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回城后你去联系一下珞羽,将昨夜的情况讲给她听,而后再到天机府,催促一下新药浴练功房的建造。” “奴婢明白。” 一个时辰后,顾判已经端坐在绝品京味酒楼的专属包厢内,慢慢品着窖藏沉香,同时等待着各色菜肴的到来。 时值正午,绝品京味的生意相当红火,整个一楼大厅都坐满了人,二楼的包厢也几乎没有一间空闲,充满了饮宴特有的喧哗之声。 吱呀一声轻响,王火刀推开了包厢的木门,后面还跟着上菜布菜的几个伙计,很快将顾判面前的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今日客人较多,对千户大人这里多有怠慢,还望大人恕罪。” 几个伙计退下后,王火刀关好房门,小心翼翼看着顾判的脸色行了一礼。 “没关系,好话不嫌短,好饭不怕晚,这一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 顾判看起来心情不粗的样子,夹起一筷烤鱼慢慢吃了,又喝了一碗酒水,笑吟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道,“早就说了在我面前不要那么多规矩,坐吧,陪我吃点喝点。” “小的那日骤闻千户大人负伤,心中忧虑不安,便不经大人许可便前往探望,不知是否惊扰到了大人,这些天一直甚是惶恐。”王火刀起身,却并没有坐下,而是先从怀中取出一块形状极其不规则的碎片,恭恭敬敬呈到了顾判身前。 “大人,这是小的前日联系到圣君之后,圣君命小的献给大人的礼物。” 顾判接过那块婴儿手掌大小,两指厚度的不规则碎片,放到眼前细细观察,许久后才将它放下,有些疑惑地道,“你家圣君给你这东西的时候,还说什么没有?” “圣君言道,只要小的将此物呈到大人手上,大人就能明白这是什么东西,知道它的来历,并且此物对大人想做的事情还有不小的用处。” 顾判将目光从那块碎片上移开,转到了王火刀的脸上,直到将他看到冒出汗来,才面无表情缓缓说道,“老王啊,你也知道本官是个破落镖师出身,从小就没怎么读过书,认的字不多,见识更少……” “所以啊,你家圣君到底是从那只眼睛看得出来,我一下子就能明白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的呢?还大言不惭说这东西对我想做的事情有不小的用处,它还真是逗,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就在这里大放厥词,你说这是不是在打本官的脸呢?” “这……”王火刀眉眼都挤到了一处去,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御使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办法来,“千户大人深谋远虑,志向高远,小的,小的自然是不知道大人之所思所想。” “我就是吃了上顿不想下顿的粗疏性子,还深谋远虑,深谋远虑个屁……实话告诉你,我想做的事情就是置办些田产,再找几个漂亮媳妇,娶进家里大被同眠,你家圣君说这玩意对我想做的事情有不小的用处,你说它能有什么用?还不如你给我那一万两的营养费好使,就算是拿它当个闺房之乐的角/先生,老子都嫌太硬了硌得慌。” 第496章 火凤尾羽 顾判自顾自倒了一碗酒喝了,沉默片刻后还是顺手将那块明显不知道是啥,也没有引动他所修功法兴趣的碎片收了起来,缓和了语气道,“算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毕竟这是它的一点心意,就算是送我一块砖头,我也开心得很。” “不过,有一说一,作为一位历经万载真灵不灭的图腾,你家圣君出手送礼可是有点儿小气了,这不是我不识好歹非要挑理,而是这件事情的确很重要,关系到它在异闻界中的脸面……” “老王你好好想想,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我或许还能落个虚怀若谷,宽以待人的名声,你家圣君的面子可就挂不住了啊,毕竟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它都岁数那么大的老人家了,岂能晚节不保?” 他情真意切地说完几句话,便不再理会王火刀,又捞起一块大骨放到了面前的盘子里。 “回千户大人的话,圣君还对小的说了,若是千户大人对此礼物不满意,圣君还有一物奉上,只是希望在北上草地的及以后的时日里,在某些事情上能得到大人的些许援手。” 咔嚓! 顾判一口将骨棒咬成两段,将骨肉全部嚼碎了咽下,面上重新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我和你家圣君是老朋友,老关系了,有什么事情说一声就行,整那么客气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王火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鲜红颜色的翎羽,眼睛顿时就是一亮。 这是个好东西…… 就连烈焰掌都有些着急起来了。 而且,看这根翎羽的形状,似乎有些眼熟的样子。 难道他曾经在哪里见到过一模一样的羽毛? 顾判从王火刀手中拿过那根其色鲜红的羽毛,刚刚将其置于掌上,便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眼睛余光便看到自家专属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了。 他将那枚翎羽握于手心,面无表情抬头,眸子里瞬间燃起若隐若现的猩红火焰。 “缇骑连同天机府侦缉办案,屋内的人……” 嘭! 刚刚被踹开的木门再次关上了,同时将刚刚踏进半只脚的那人关在了外面,差点儿撞倒了身后跟着的几人,停下来后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上面肉眼可见地鼓起来一个大包。 他唰地抽出腰刀,刚想将那扇离奇关闭的房门一刀劈开,却突然间僵在了原地,看着木门上悄无声息浮现的那张阴森面孔,身体微微颤抖着,手上的长刀无论如何也劈不下去。 “是小吕么?你先带着他们去别处吧,我就在这里。” 下一刻,一道听起来异常熟悉的声音传入持刀男子的耳中,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后背唰地沁出一层冷汗,差点儿将腰刀丢到地上。 “吕焉不知先生在此,请先生恕罪……”他恭恭敬敬对着房门深施一礼,转身就走,片刻间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顾判再次低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根翎羽上面,片刻后猛地眯起眼睛,又从怀里将那块不规则碎片取了出来,把它们放到一处细细观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终于认出了这两个到底是什么东西,但随之而来的却并不是疑惑解开后的豁然开朗,反而变得更加迷雾重重起来。 这根似乎蕴含着精纯火之力量的翎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他上次陷入到昏迷时,目睹高台祭坛一侧巨柱上的“火凤凰”之尾羽。 那么,不规则碎片的来历也就呼之欲出,它八成以上的可能就是那头狰狞龙兽身上掉落下来的鳞片碎片。 所以,最大的问题就出现了。 计喉为什么要在此时拿出来这两样东西? 他不得不想到当时观看那幕36d实景环绕大屏幕电影时,似乎屏幕内的几个异类隐隐感觉到了有人对它们的窥伺,并且朝着大致的方向回望了过来。 但是,那并不是现在生的事情,更进一步去想,思维再散一些去想,难道计喉从那时起就隐隐约约知道了什么,并且很快锁定到了他的身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牵扯到现在和万年前的时间维度问题,顾判在这方面的思维是极度保守的,他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出现,如果他那一次的“观影”行为真的让计喉有所警觉的话,那么当初计喉与他第一次相见时,计喉的表现却并不是认出他的样子,这又该如何解释? 最不靠谱的猜测就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计喉是真的“看到”了他,然而因为经过时光长河的冲刷,它们的记忆缺失严重,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认识他这个真正的老熟人。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稍微靠谱一点的原因,那就是当他以打野刀劈碎了那只竖瞳的时候,激起了计喉、姽婳,乃至于千羽湖异类的同时注意,所以才会有后续种种看似不可思议情况的展开。 顾判陷入沉思,连酒菜都忘了去吃,一旁的王火刀也不敢开口,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整个包厢内顿时安静到了极点。。 许久后,顾判才将目光从那两样东西上面移开,直接拎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了一通,开始扫荡桌上的各种菜肴。 在已知条件太少的情况下,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得出让人满意的答案,反而有可能会将自己推入到错误的道路上去,所以想不通就先不去想,弄不明白就暂且抛到一边,先做其他有把握的事情才是正理。 比如说,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 顾判一通吃喝持续了至少大半柱长香时间,才心满意足放下碗筷,接过王火刀奉上的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它已经决定了要去北边展了?” “回大人的话,圣君的大致意思是,如今的魏境不同往日部族时期,尤其是经历了当年青衣教东帝青神王事件后,魏廷对于某些事情一向采取铁血镇压之手段,在天下真正陷入乱局之前,此时出头与官府硬碰并非最好的选择。” 顾判放下手中茶盏,微微皱眉道,“这就是它北上的真正原因?但是听起来并不能令我信服。” 王火刀顺势将茶盏接过来,续满后又小心置于桌上,陪笑着道,“刚才小的就跟大人提到过,圣君希望在某些时候能得到大人的援手……” “它那么厉害,四更入梦六日必死的存在,竟然还需要我这个芝麻大点儿的千户小官帮它么?” 顾判低头注视着在瓷杯中沉沉浮浮的茶叶,许久后才似笑非笑问了王火刀一句。 王火刀观察着顾判的神色,小心回道,“圣君在谕令中确实提到,希望能够得到千户大人的帮助。” 第497章 独家经营 “王掌柜,我这个人虽然看关系,念旧情,但你要知道,良好的关系的形成不是说几句漂亮话,送一些小礼物就能达成的,而是需要双方持之以恒的交心与维护,就凭你家圣君当初对本官做的那些事情,想要弥补我们之间的裂痕,可是远远不够啊。” 顾判抬头看看王火刀有些白的脸色,笑了笑接着道,“不过看在你老王的面子上,我就暂且先不计较那么多了,你可以和我说说,它到底有什么事情能求到我的头上呢?” “圣君提到了两件事。”王火刀观察着顾判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一是圣君在北地草原与那狼神纠缠冲突时,希望大人能从侧面加以援手,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顾判缓缓点头,“这件事我可以答应,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做人就是要把朋友弄得多多的团结起来,把敌人弄得少少的孤立起来,如此简单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那么,第二件事情呢?” 王火刀道,“第二件事便是,圣君希望将来时机成熟时,大人能够在大魏朝廷中予以斡旋,让圣君能够与魏廷达成唯一的同盟关系,双方在和平相处的情况下,让圣君慢慢展信徒。” “当然,作为回报,圣君将会在恰当的时候亲自出手,助朝廷剿灭其他外道邪神,还当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顾判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地眯着眼睛喝茶,听到后面猛地坐直了身体,盯着王火刀看了很久后,才面无表情道了一句,“它这是……想要拿下在大魏境内的独家经营权吗?” 王火刀不解其意,却不敢细问,唯有努力平静着语气,缓缓将刚刚准备好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在圣君看来,如今天下一统的世道确实要比当初百族混战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万千黎民安居乐业,不会因为频繁的战乱大量死伤,不管是疆土面积,还是生灵之数量比当初增加了何止十倍……” “圣君还言道,对于当今朝廷最为可能担心的反客为主问题……圣君其实对于俗世凡间的皇权君权并无任何觊觎之心,所需要的仅仅是一个认可,只要能成为朝廷认可的祭祀正神,圣君反过来甚至要比任何一个官员都会更加维护魏朝的正统地位,正所谓人道归于朝廷,灵道归于圣君,对双方是合则两利的大好事。”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手边的瓷杯,出清脆的笃笃之音,沉思许久后方道,“此事滋体重大,况且人心多变极难把握,我需要回去好好思量思量才能给它一个答复。” “千户大人所言极是,圣君也道即便此事可行,亦不能急于一时,而必须要徐徐图之,以免生出分支事端。” “此事容我好好想想,日后再议,日后再议吧。”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桌上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又停下脚步,回身对着王火刀道,“一要生存,二要展,所以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关于北地草原剿灭狼族一事,你回去就跟它说,若是北地狼族不灭,就凭它们那下崽子的度,狼神之力将以出想象的度扩张膨胀下去,到时候别说什么后续不展,就连它的生存都会成为很大的问题。” “哦,还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也是关系到生存展的根本问题。”顾判说着又将打开了一道缝隙的包厢门给紧紧关上,回到屋内又坐了下来,明显是摆出了一副要深入长谈的架势。 “我说的是关于千羽湖的异闻事件,那个湖里的家伙似乎和你家圣君是老相好的关系,虽然在很久以前似乎闹了点儿别扭,但两个相好之间的事儿嘛,床头打架床尾和,况且这么多年时间过去,当初那些矛盾应该早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你说对不对呢?” 王火刀手足无措,面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回千户大人的话,这些事情,小的从未听说过,完全没听懂大人话里的意思。” 顾判收敛笑容,语气严肃道,“你明白不明白无所谓,只要将我的话一字不落传给你家圣君就好,你听好了,那个长着金丝尾羽,上面还缀着不少眼睛的家伙,近几日正在对大魏朝的皇族贵人出幺蛾子,而且已经与本官为敌,计圣君若是想要按照它的设想长远展下去,那么此异闻事件就必须提前铲除,如此才能不留后患。” “如果你家圣君真的有和朝廷结盟合作之心,最起码也要以诚示人,坦诚做事,就像是前段时间他说的那些神神叨叨的言论,比如什么瞎子摸象,殊途同归,什么最可靠伙伴的背刺,才会带来最惨痛的伤害之类的话,敢不敢给本官一个明确的解释?” “千户大人放心,小的都记下了,一定会将大人的意思转告给圣君知晓。” “那就好,你还可以告诉它,在很多时候选择比努力更加重要,就好比一头猪站在大风口上,那也是能起飞的,然而一旦道路选错了走错了,那无论做出多么大的努力,都将会是白费力气,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陷落进去,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危险。” ………………………………………… 从绝品京味酒楼出来后,顾判先去找了一趟珞羽,和她深谈一番之后便直接来到了天机府,开始继续对拥有凡力量种子的武者进行指点辅导。 此后一连数日时间,他都没有踏出天机府半步,除了吃饭睡觉外,基本将全部时间都放在了演武厅内,一边翻阅从珞羽那里要来的业罗秘典残篇,一边从基础方面开始梳理整肃天机府内各种武者的共同点,希望能够总结出一个普遍规律,用以作为他们修行境界层次的划分。 这是一项非常需要耐心的工作,不过顾判现在除了等待各种消息外,左右也没其他更要紧的事情要做,所以根本就不缺耐心,相反现在沉下心来之后一个接一个的去指点他们,还可以从中得到不少的体验与感悟,一点点夯实弥补着自己自开始修行开始所欠缺的部分根基。 如此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时间,才随着珞羽的到来而暂时告一段落。 “你那天回来后和我说的内容实在是事关重大,我思虑良久,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想过来再听一听你的看法。” 她接过顾判递来的一杯热茶,轻轻抿了一口后便将杯子放下,目光灼灼落在他的脸上,等待着回答。 第498章 业罗秘典 小会客厅中,只有顾判和珞羽两人相对而坐。 迎着珞羽的疑问和审视的目光,顾判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而是思忖着缓缓说道,“我上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对你强调过,这件事并不着急,也最好不要现在就让陛下知晓,只因为提出条件的那个异类比较特殊,在真正将一切都摸清楚之前,不要做出决定。” “还有,我已经将千羽湖和北地草原两个提议拍到了它的脸上,它想要独家买断经营那样泼天的好处,不提前付出一些代价,让我们看到它的诚意,又怎么可能全凭一张嘴就忽悠下来?毕竟现在我们更看重的是真金白银的效果,而不是所谓华丽精美的皮皮蹄。” 珞羽微微点头,思索着他话中的意思,片刻后忽然有些疑惑地道,“华丽精美的皮皮蹄是什么东西?” “哦,那是本人家乡小村子里对于某种动物蹄子的一种叫法,后来就专门用来形容某些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男人,明白了么?” “我大致明白了,不过千羽湖异闻事件一日不除,我心中便一日难安。”珞羽低头注视着长刀上的纹路,语气有些凝重道,“它和北地草原都是目前我们所面临的心腹大患,但和摆在明面上的狼族之患比起来,盘踞在千羽湖的异类却更加隐秘诡谲,难以防范。” 顾判点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又能怎么办,目前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以朝廷现在所能出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处置千羽湖事[笔趣阁 .biqugeso.me]件,所以只能是等,期盼着双方的高层次战力能够持平的那一天早日到来。” 珞羽说到此处,表情似乎轻松了少许,很快转向了另外一个话题,“这几天你一直都在指导他们修行,情况怎么样?如果按照春暖花开之际北伐草原的话,时间已经确实迫在眉睫了。” “一般般,不能算好,但也不能算太坏……” 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大口,摩挲着杯子有些拿不准地道,“我这些天一共指点了不下三十个人,看来看去也只能确定其中不到三成有更进一步的潜力,这个东西很奇怪,好像确实分人,也就是说看天赋,有的人就是在天地变化过程中得到的益处更多,修行破境起来也更加容易,只要领着他们入了门,后续就水到渠成了一般步步提升,直到在下一个关口再被挡住……” “但这只是一小部分人,更多的人就不行了,即便在我的指点下勉强能触摸到出普通武者范畴的力量,再向前却步履维艰,不论是从精神感悟还是身体条件上面,都和第一批人拉开了不小的差距,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之间的差距并不会变小,反而会越拉越大。” “是这样啊……”珞羽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观点,“我之前倒是也现了这个问题,只是一直都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唯一能想到的法子就是等待下一次的碑影重现,看能否增加他们成功的几率,而且我有种预感,秘境开启,碑影重现的这一天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不过话说回来,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攀升至如今的实力层次,肯定对于修行有着独到的见解,再加上这几日一直都在研读业罗秘典,多项相加之下,能不能总结出一套可以推广普适的经验出来?” “不能。”顾判否定地相当干净利落。 “我的经验只能适用于我本人,和他们相性不合,就有如天底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更何况是比树叶复杂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 “此外还有你那部秘典,说句实话,里面的内容我大部分都看不懂,能看懂的也都是些残缺文章,真正可以对我有所启,有所作用的,也只有其中的赤睛与金刚两部残篇,其他的都无法真正入门修行下去。” 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听上去也很有道理,但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他的修行经验也绝对不可能说给任何人听。 毕竟他所走的道路根本就是别人无法可走的半挂之路,增加生命值强化身体,凭借着强悍的身体来推演魔改所修功法,再以经验值加点进行提升,放眼全天下,怕是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够走上和他一样的道路,根本不具备推广普适的可能。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对此深有感触,若是单纯按照以往的经验指点武学修行,这么多年的前辈先贤倒是总结出了许许多多的经验出来,但是如今面临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种全新的道路,加之万载数万载之前人们记录之典籍基本全都损毁殆尽,我们也没有相应的经验可以继承。” 珞羽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忽然饶有兴致地看了顾判一眼,“你刚刚说了赤睛和金刚两部残篇可以修行?如此我倒是可以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一下,不过她自从进京的第二天起便直接开始闭关钻研金刚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关。” “那就等人破关而出之后再说好了,我这里并不着急……”顾判放下茶盏,看着她的眼睛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需要弄清楚,那便是已经进入天机府的这些人,在所有人群中所占据的比例如何,你们当初选人用人的时候,是用的什么方法从普通武者中遴选出来的这些人?” “没有什么好方法,只是打探摸排之法。” 她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们也想有一种更为方便准确的遴选办法,不但能够提高招人的度,也可以尽可能地避免遗漏,但就目前而言,根本就毫无头绪,只能是用这种最笨拙的方法去做……” “我也曾详细问过狼岐,关于它们狼族如何挑选狼骑的问题,不得不说,异类在这个方面要比我们方便了太多,只需要按照你曾经提起过的异类实力层次划分之法就好,化形之狼便是真正的部族核心精锐,无法化形的,便自动归为坐骑,而且狼族战士和其狼骑几乎都是一窝出生的兄弟姐妹关系,天生就有极强的血脉联系,战斗时也更能挥出更强的实力。” 顾判听到此处也有些无奈,但此方天地并没有什么寻灵根,测灵脉的说法,被他重点观察的那几个对象也没有表现出相应的变化,或许以他的眼光还没有找到他们之间的共通之处,所以说也只能将这种效率极低的探摸排的法子继续下去。 珞羽走后,顾判再次开始了巩固自身,指导修行的生活,直到新的药浴练功房建好完工,他才从足不出户又呆了好几天的演武厅中出来,来到了一切准备就绪的“桑拿”药鼎之中。 第499章 复生之力 憨熊拿了一杆秤早早守在了新建好的专属药浴练功房中,身后就是分类包好码齐的各种方盒,散着浓郁的草药味道。 见到顾判过来,憨熊急忙迎了上去,先是没口子的连声问好,直到顾判都有些无语加无奈时才小心问道,“大人,这次需要几倍的药量?” “前些天最后一次修行好像用的是十六倍的药剂量,以当时的身体条件都完全能够承受得住,如果考虑到身体再次加强以及耐药性影响的话……” 顾判围着存放药材的架子转了一圈,心中盘算片刻后,很快便下定决心,“这次就先从二十四倍浓度开始好了。” 顾判大致估算好了剂量,直接去了外衣跳入到了药鼎之中。 结果他在越烧越热的水中等了很久都还不见动静,便有些不耐烦地探出头来,看着呆愣愣站在那里不动的憨熊道,“熊啊,你说我裤子都脱了,在这里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个蠢货还站在那里啥呆呢?” “哦哦哦……”憨熊放下不知道掰扯了多少次的手指头,似乎露出来些许不好意思的笑容,“自从那一次大人教过俺掰手指头以后,俺就学会了十以内的数数,但这个二十四倍,俺实在是,实在是算不清楚。” “我真是服了你了,上次的十六倍你不是弄得好好的么?” “回大人的话,上次是珞裳小姐先在外面把各种药材数量先算好秤好,然后俺这个不识数的就只需要做些搬运的体力活。” “我裤子都脱了你现在给我说这个!?”顾判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底下那憨货一眼,“那你还愣着干什么,抓紧去找那个会识数能算数的过来帮忙啊!” 大量各种药材被投入到鼎中,然后被加热沸腾,化作精纯的药力被顾判一一吸收进去,随即转换为强化自身、提升实力的养料。 二十四倍浓度、二十八倍浓度,直到来到三十六倍浓度之时,才总算是到了他如今可以承受的极限,进入到了痛并快乐着的撕裂饱胀体验之中。 珞裳累的香汗淋漓,头晕眼花,总算是将五花八门的各种药材按照三十六倍浓度的剂量配备完毕,然后就看到架子上的各种药材以肉眼可见的度消耗着,直到最后连一棵药草都没有剩下。 哗啦啦…… 顾判从已成清汤的药鼎中露出半边身体,接过憨熊递来的长衫草草穿上,四下里看了一圈后又道,“珞裳呢?” 憨熊指了指外面,嗡声道,“她在大人泡最后一锅汤的时候就走了,说是一会儿大人就要出浴,她留在这里会有些不好意思。” “大家都这么熟的关系了,竟然还会害羞么?”顾判一个纵跃从药鼎中跳出,赤脚在房间内踱着步子,一点点活动着身体,感悟体察经过第二波次的药浴强化后,身体所生的变化。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他必须要尽快适应这种变化,同时也要对下一步如何去走进行深入思考,找到更加贴合自身实际的前进方向。 许久后,顾判停了下来,眼神深邃凝视着外面昏暗的夜空,面上因为实力提高而生出的喜悦表情一点点敛去,转而露出些许凝重夹杂着迷茫的神色。 他的实力自打野刀第一次激活后一直都在飞跃升。 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越了绝大部分武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苦修积累。 而在坳水镇外五连绝世之后,他顷刻间获取到了大量的经验值,肉身强度也随着生命值的加成而再次提升,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接下来,他又从王火刀处入手了那枚颜色鲜红的翎羽,又花费了很长时间去研究破解,查找计喉是不是在里面使了什么手段,最后御使热流一点点将里面残留的力量消磨吸收,当一切都结束之后,烈焰掌便又达到了可以再次提升的条件。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刚刚入手的经验值直接投入进去,顿时就将其色血红的红炎再次向上推进了一个层次,不仅仅颜色变得更深,而且还在提升原本致幻、灼烧、腐蚀、吞噬的效果之外,新增加了一种复生的能力。 虽然只是当他在御使烈焰掌的时候,可以有限地以红炎弥补修复自身那层保护膜,也可以修复部分受创身体,还距离一火不灭,永生不死的境界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不过这也算是大大提升了他的续航作战能力,在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时可以支撑得更久。 毕竟持久力就是战斗力的体现之一,作为一个男人,不但要勇猛精进,更需要持之以恒。 但就在今天晚上,在完成了第二次药浴之后,他却感觉自己隐隐约约触碰到了一层天花板,而且苦思许久都还没有找到如何突破的方法。 甚至可以说他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 因为这种提升忽然间触碰到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 他感觉到自己似乎到达了某个极限,前路被一道厚墙全数封堵的感觉。 顾判目前对自身实力的定位并不明确,但他知道,如果此时让他再去面对古神羏貊盖压下来的那只手,绝对不会像上次那般几乎从头到尾被碾压,几无还手之力。 红莲业火、引灵焠体、天地无极…… 构成其实力根本的三驾马车,只有天地无极还因为与混沌灰雾相互纠缠不敢推演提升,除此之外,其他两驾同时触摸到了那道若隐若现的屏障,这已经不是该如何开拓新道路的问题,而是前路已经被尽数堵死,需要破壁开墙的更大问题。 他有种预感,纵然等到此次药浴的效果完全挥出来,恐怕也只能为自己增添少许的身体强度,而无法捅破那层天花板。 纵然他已经翻阅了业罗的武道秘典,却正如他和珞羽所言,从中也只能取赤睛与金刚两篇法门而已。 赤睛可以借鉴到燃烧鬼面之中,金刚能够和引灵焠体相互印证,但是他可以预见的是,除非是能够将这两部残篇真正融会贯通,纳入自身的修行体系之后,才有可能会另辟蹊径,打通一条可以继续前行的道路。 只是这一过程又何其难也,总观烈焰掌与引灵焠体修行至今,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痛彻心扉的推演,才能一步步将其改版到了现在这种程度,而面对着更加残缺不全的两部功法,更大的可能却是费尽心力却根本无法达到将其推演至能够加点提升的程度。 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推演功法带来的伤害,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笨,在修行一道上天赋不够,很难出现灵光一闪的天人合德之象,随着实力层次的递进,单单靠着他一直以来的土法笨法又怎么可能顺利修行下去!? 第500章 上门服务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深入思索着该如何打破瓶颈,继续变强。 直到夜幕散去,天色大亮,他现在还没有定下决心,到底该如何迈出下一步。 “大人,大人?” 憨熊的呼唤将顾判从沉思中惊醒,他眯起眼睛看了身旁的壮汉一眼,呼出一口浊气道,“怎么了?” 憨熊看着顾判的脸色,嘿嘿笑道,“大人,你已经在这里站了整整半宿时间了,现在天色已然大亮,都过了吃早饭的时间了。” “哦?”顾判一下子完全回过神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我记得咱俩好像还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好好喝上一顿酒来着,你这就去吩咐一下,我们今天来一个不醉不归。” 一个时辰后,顾判熏熏欲醉从桌上下来,刚刚回到住处,准备脱衣上床好好休息一番,却又返身回到门口,打开房门将刚刚来到此处的珞羽迎了进来。 “大早上的就喝酒么?”她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面上带着些许轻松写意的笑容,不像之前京城异闻事件爆时的疲惫与忧虑。 “昨天整夜修行,身心俱疲,就喝了点酒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顾判仔细观察着珞羽的一举一动,片刻后很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道,“这些天来,你的实力似乎一直在突飞猛进之中,如今连我都有些看不真切了。” “更重要的是,你的精气神好像和缺月越来越连成一片,一眼望去仿佛连目光都要被斩断割裂的凌厉。” “怎么,只许你节节攀升,就不能让我突飞猛进一下?”珞羽轻轻敲击着腰侧长刀的刀鞘,少见地递过去一个类似挑衅的眼神,似笑非笑道,“按照你提出的那些修为境界划分方法,像我如今的水平,你觉得能归为哪个水准?” “你知道我旁观指点了这么多人的修行,也不过是归纳总结出修行一道的最初两步而已。”顾判起身,拿起水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至于你和白公公这样出他们太多的,因为可以对比的样本太少,根本就无法得出一个基本的结论。” 珞羽微微点头,“练气、筑基……吸收容纳天地灵气,筑造修行悟道之基,正如你所言,筑基是修行中第一个关键过程,也是一切的基础,只有完成筑基,才真正算得上刚踏上了修途。你为他们做出的境界划分当真是言简意赅,极有见地。” 这种在上一个时空中烂大街的叫法竟然被狠狠地认可了么? 顾判颇为自得地一笑,毫不脸红地道,“过奖过奖,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这也多亏了珞会长大手笔聚起如此多的人任我研究,不然怎么可能得出如此的结论?” “好了,闲话不多说,这次我专程过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通知你。” 珞羽一边说着,目光落在顾判脸上,竟然让他陡然间生出了一种刀山血海扑面而来的错觉。 他微微皱眉,细细打量着似乎有很大变化,但看上去却似乎又和以前没什么不同的女子,口中悠悠笑道,“什么事情?莫非是我又要升官财,即将被擢升万户了?” “不是。”她沉默一下,转身看向了窗外叽叽喳喳飞过去的两只鸟雀,“是皇后娘娘又回府省亲了。” 顾判顿时愣在那里,数个呼吸后才很是疑惑地道,“你刚才为什么用了一个又字?” “还有,她回不回府,省不省亲,和我又有个蛋……但是什么关系?” “但是苏皇后说要见你一面,还有你的开山大弟子紫月公主,似乎也积攒了很多关于修行上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你这个不管事儿的老师呢。” “原来是明月那丫头啊,既然如此我就抽出一点宝贵的时间,去上门服务,指点指点我这位开山大弟子好了。” ………………………………………… 半个时辰后,顾判和苏瑾和在国丈府后门的小胡同秘密接上了头。 他很有些无语地跟在这位苏贤弟的身后,悄无声息从那扇小门钻进了偌大的国丈府。 原本是非常正常的老师家访,指导学生学习的一件事情,怎么让他越琢磨越不对劲,整的就跟做贼似的呢? 苏瑾和青衣小帽走在前面,回过头来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顾大哥,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也不要怪到小弟身上,原本兄弟是打算大开中门,将顾大哥以最高礼数迎进府中的,结果我那脾气古怪的姐姐非要搞这么一出,还说什么今日家父有老友来访,最好不要让人知道她就在府中,以免搅扰了他们吃酒闲谈的兴致……” “不瞒顾大哥说,兄弟我对这事儿就很不舒服了,大家身为江湖儿女,要的就是纵马扬鞭,快意恩仇,整日里提防这个、琢磨那个,还有一堆的繁琐规矩要讲,烦都要把人烦死了。” 顾判很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位忿忿不平的苏少爷,不得不开口劝解道,“你姐姐想的倒也不算错,不管是庙堂之上还是江湖之远,都各自有各自的一套规矩要去遵守,绝对的自由自在那也是不存在的,只有在各种条条框框束缚下,你才能活得更加舒心安稳。”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摇头叹道,“不过有些个没甚鸟用的繁文琐节和陈规陋习啊,倒是根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很多东西就像是懒婆娘的裹脚布,特娘的又臭又长,看一眼闻一下就让人吃不下饭去。” “嘿,顾大哥所言甚是有理,比我那只会逼着我背什么圣人家训的姐姐强多了,不,是强太多太多了!” 苏瑾和就像是找到了知己,兴奋地连连搓手,“和顾大哥比起来,我姐有时候说起话来当真是懒婆娘的裹脚布,不光是又臭又长,还那个……” “苏兄弟慎言,慎言……”顾判捏住眉心,看着他道,“苏兄弟今年多大年纪了?” 苏瑾和眨眨眼睛,很有些疑惑地道,“小弟马上就要十七了,顾大哥问这个做什么?” 第501章 一件好事 马上就要十七岁,说明还没有到十七岁。 而且这里的人们一般都是讲的虚岁。 顾判又是一声叹息,怪不得这货看上去如此跳脱不靠谱,原来还只是个毛都没完全长齐的小家伙,只不过可能是从小锦衣玉食照顾得好,所以育也快,看上去没了小孩子的样子,但从根儿上说,这分明就是个青春叛逆期的愣小子罢了。 两人一路不停,很快便来到了那座独立而又隐蔽的小院门前。 蓝嬷嬷将门打开,只将顾判让了进去,却拦住了跟在后面的苏瑾和,又躬身一礼道,“娘娘让老奴跟少爷说,日后你便是苏家主人,如今这些与外交往的诸事,少爷不能再躲了,还是要跟着老爷去学习揣摩,莫要一直这样嬉闹玩耍下去。” 苏瑾和一脸老大的不乐意,眉头一皱却又当即换了副笑容,“没错,姐姐说的太对了,我确实不能再胡闹下去了,无论如何也要多多学习接人待物,为人处事的道理……既然如此,那就从接人待物开始学起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门内挤过去,“这不是要接待顾大哥吗,你们都闪开让我来,一定把顾大哥这位贵客照顾好……” 蓝嬷嬷便又叹了口气,“少爷,大小姐刚刚还说了,顾千户就是个口没遮拦的粗疏性格,你跟谁学都好,这方面就是不能跟他学。” 想他堂堂黑山神君,竟然被一个女人在旁人面前如此的编排,她是不想活了么。 算了算了,看在这位蓝嬷嬷曾在他受伤的时候过去看望慰问,还带去了金银补品的份儿上,就不跟她计较那么多了。 就站在门内的顾判暗暗叹了口气,回头道了一句,“行了苏兄弟,你就先去忙着,一会儿再过来找我,咱哥俩好好聊聊关于江湖上的各种奇闻异事,也让为兄检验一下,你最近的修行进度如何。” “顾大哥你曾经说过,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别等我还没过来你就走了……” 嘭的一声轻响,小院的木门被关上了。 顾判朝着正屋走出几步,看着那个从厅内迎出来的女子,忽然间有些不敢相信般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盯着她看了又看,许久后才颇为感慨地悠悠叹道,“明月,你最近育的可是有些快了啊……” 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时间,许明月竟然比之前至少高出了小半个头去,而且再不是那副柔柔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嫩芽细柳模样,几乎都能透过宫装衣裙看到她身上的肌肉线条,完全可以想象里面蕴含着怎样的爆炸性力量。 许明月一口将手上拿着的糕点吞下,规规矩矩先行了一礼,而后小嘴一瘪差点儿直接哭了出来,“老师,我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治将恐深……” “唉,莫哭莫哭,小女孩子家家的老是哭鼻子可就不好看了。” 顾判走上前去,温言宽慰道,“而且得没得病你说了不算,你娘说了也不算,就连你们家里养着的那些太医说了都不算,还是要让为师给你好好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好不好。” “她现在太能吃了,能吃到了本宫都有些焦心忧虑的程度。” 苏瑾璇款款从屋内出来,眯起一对凤眼盯在顾判身上,片刻后忽然移开目光,低低叹了口气道,“快进来吧,你们俩杵在门口做什么?” “蓝嬷嬷,给顾千户倒茶。” 顾判来到屋内坐下,接过刚刚沏好的茶水喝了一口,眼中燃起幽幽红炎,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许明月的身上。 许久后,顾判松开搭在许明月腕部的手指,闭上眼睛道,“皇后娘娘,紫月公主饭量大增应该就是从修习微臣所授秘法开始的吧。” “应该就是从那时起始。”苏瑾璇回忆着缓缓道,“不过一开始还并不是十分明显,直到……直到宫中出现异闻事件那夜,你将本宫娘俩关进那面镜子,直到第二日将近中午时分才放出来后,明月她许是饿的狠了,便一直吃个不停,几乎没有停嘴的时候。” 说到此处,她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接着说道,“然后珞妃来过一次,看到明月的情况便给她带来了一些补益身体的药材,每日煎服三次……吃了那些药呢,最开始确实是有些用处,明月的饭量也恢复了正常,可是从昨天开始,她却突然间又感觉饿到不行,甚至整夜都在吃饭不能停下。” 顾判微微点头,迎着她关切的眼神,语气平和道,“皇后娘娘不必太过忧虑,在微臣看来,紫月公主变得能吃,其实是一件好事。” “这里微臣还要说句不太中听的话,紫月公主身为天潢贵胄,金枝玉叶,竟然到现在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实在是大不应该啊,你这个娘亲当的,还是有些……呃,当的还是有些不错的。” “你……”苏瑾璇紧紧咬住下唇,想说些什么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来,只不过看着他淡定的表情,听着那些虽然令人气愤却又平静温和的话语,心中的紧张焦虑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就消减了许多。 她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道,“但是她这么一直吃下去,终归不是个解决的办法,而且时间越长,就越是难以遮掩,况且宫中人多眼杂……” “一直吃不饱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吃的东西不够有营养,”顾判眸子里燃起两团红炎,再次将目光落在许明月的身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想必珞妃也现了这个缘由,只不过她并不敢确定,所以才会让微臣再来查看公主的实际情况。” “那明月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一边问着,一边径直起身端起茶壶给他将半空的杯子续满。 顾判端坐椅上,思忖着缓缓说道,“微臣以前就曾经说过,公主体内有一道神秘力量留存,而这道力量在吸收了那朵花之后,便骤然展壮大起来,至此所产生的矛盾便是以公主的身体强度,无法支撑起那道力量的展壮大,是以我才会为她量身定做一部引灵焠体法,用来强化公主之身体。” “不过我在这里却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纰漏,忘记了强化身体需要大量的能量养分作为支撑,而从目前的情况看,她吃的那些食物提供的养分并不足以支撑如此剧烈的身体变化,所以就要想办法引入外援,让她的身体能够早日达到适应体内神秘力量增长的要求。” “引入外援?” 苏瑾璇眨眨眼睛,明显有些不太明白。 顾判道,“这事儿说起来倒并不难,只是要皇后娘娘去找一下珞妃,劳烦她再给提供一批可用的药材……当然,可能现在仓促间也不好收集到全部灵草灵药,那么微臣就先尝试着用其他方法缓解一下公主殿下的身体状况,再观后效亦可。” 第502章 不战而败 静谧的院落之中,一身戎装的许明月系紧了手腕脚腕处的扣带,缓缓活动着身体,看着十步外顾判的目光陡然多出来几分热切的神色。 比起来前两次接受教导时静坐不动的枯燥与痛苦,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与顾先生通过战斗的方式来进行修行,多少会让还算是个小女孩的许明月有些期待与兴奋。 苏瑾璇在正屋门廊下站着,面上已经完全不见原本的忧虑不安,安静恬淡地看着自己严阵以待的女儿,还有那个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家伙。 蓝嬷嬷垂手侍立在侧,眼神中甚至比许明月还要多出几分期待,她很想知道,紫月公主经过这些天让她都心惊肉跳的变化后,到底在武道修行上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她更想知道,这位大大咧咧的顾千户,到底还隐藏着什么能耐,可以解决紫月公主所面临的一切问题。 顾判对着凝神屏息的许明月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道:“等下你就全力向我出手,不要有任何的保留。” 顾判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也正好能被苏瑾璇和蓝嬷嬷听个清清楚楚。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盯着一点点弓起身体的许明月。 许明月此时全部的精气神都已经凝聚一处,体内那道缓缓流淌的力量自动开始加,她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对面的顾判身上,对其他一切都入目不见,充耳不闻。 在她的对面,顾判更是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过去。 虽然只是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这一随随便便的动作,放在许明月的眼中,却忽然现不远处的顾先生变了,一股几乎令她绝望的压力轰然降临,从四面八方尽数盖压在她的身上。 绝对实力的差距,带来的就是全方位的差距。 时间一点点过去,但许明月却一直都没有出手,她的心绪甚至一点点变得焦躁起来,额头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因为在她的眼中,对面双目微合,默立不动的顾先生仿佛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化作了一座大山,而且是熊熊燃烧的万丈火焰高山,让她倍感压迫,不由自主便升起了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更重要的是,刚刚还越来越暴躁游动的那道热流,竟然在这种压迫下一点点沉寂了下去,再也不复之前的嚣张霸道,甚至因为要对抗这种压迫还引起了大量的体力消耗。 “顾先生他,他只不过站在那里睡着了,我自己就要不战而败,瘫倒在地了……” “这怎么可能!?” “还有,我好饿,我好饿啊!” 数个念头在许明月心底升起,也让她悚然而惊,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下一刻,顾判闭着的的眼睛忽然睁开,悠悠叹了口气。 在他眼中,许明月已经败了,甚至不需要他动上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她体内那还很青涩稚嫩的力量体系崩溃,失去反抗能力。 但是,讲究一点来说,其实是他自己败了。 因为这一次的比试,他可是要指导提点许明月修行,同时验证引灵焠体法对她所面临情况的治疗效果。 结果却是他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压迫力量,还没真正展开指导验证时,就已经让自家学生全线崩溃,需要好好恢复一下才能重整旗鼓、重拾心态再出。 ………………………………………… “慢些吃,不要着急,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吃相呢?” 苏瑾璇目光幽幽注视着据案猛吃的女儿,下意识地就要斥责,结果刚刚说出一句便在顾判的眼神示意下闭口不言,片刻后却又换了副语气道,“好了好了,明月你还想吃些什么,我让蓝嬷嬷提前去给你准备。” “虽然还没有到午膳的时辰,我想顾千户也饿了吧,你想吃些什么,一并让蓝嬷嬷去准备便是。” 她看看顾判义正言辞摇头的表情,露出一丝微笑道,“行了,我都看到你吞口水了,怎么还装起来了呢,这还是那个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顾巨侠吗?” “既然娘娘如此热情相邀,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不客气了。”顾判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呼出一口热情道,“那就劳烦蓝嬷嬷为我张罗一桌席面过来,我陪紫月公主吃点喝点。” 苏瑾璇补充了一句,“酒要窖藏老酒,菜要多些鱼肉。” “老奴记下了,还请娘娘公主和顾千户稍等片刻,老奴去去就来。” 蓝嬷嬷躬身而去,在离开前深深看了许明月和顾判一眼,心中充满无法理解的疑惑。 以蓝嬷嬷修行数十年的经验来说,刚才生的一切简直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因为她曾经估算过许明月如今的实力,虽然不能用武者通用的内息体系去套算其实力层次,但在她看来就算是最为顶尖的大宗师武者,或许能够轻松击败此时的许明月,但却绝无可能只是面对面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就能让掌握了神秘力量的许明月不战自败,简直顷刻间就到了无力支撑的地步。 那么,他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达到了如今的效果,她不得而知。 蓝嬷嬷亲自出马,苏府后厨自然全力动,没多长时间便将一大桌席面送了过来,任由许明月和顾判大快朵颐。 在两人的影响下,就算是苏瑾璇都按捺不住加入进来,吃了不少东西,还饮了几碗窖藏老酒,不多时便陷入到双颊嫣红,熏熏欲醉的状态之中。 小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精神焕的许明月再次站在小院之中,调整情绪做好了再次面对那种庞然压力的准备。 但出乎她预料的是,这一次的压迫似乎比刚才小了很多,基本上就维持在一个让她受到压迫,却又在这种力量下能够沸腾反弹的程度。 她深吸口气,突然爆喝一声,一个箭步便跨过数丈距离,再落下时,整个院落似乎都是一震,站在门口观战的苏瑾璇当下就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了一侧的门框。 许明月没有任何留手,爆出了自己的全力。 场地中间,顾判面对着许明月威势满满的一击,却只是稍稍向后退了一步,风轻云淡,似乎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就避开了这一扑。 ………………………… 感觉心很累,求订阅一下吧,成绩实在是太差了啊。 第503章 裂开了 苏皇后有些失神地站在门内,目光仿佛失去了焦距,怔怔看着一道身着戎装的身影辗转腾挪,爆出一波又一波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顾判的表现和许明月惊天动地的声势却是大不相同,他一直都没有太大的动作,每次却又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袭来的拳脚。 攻势被化解后,许明月又是清喝一声,如同猛虎下山,又犹如蛟龙出闸,再次狂风暴雨般抢攻过去。 许明月此次在恰到好处的压力下全力出手,虽然没有任何招式技巧可言,但举手投足间端的是声势惊人,拳风撕裂空气,整个场地都在他的跺踩下不断震动。 顾判却仿佛不受到任何的影响,闲庭信步一般绕着许明月的身体四周走来走去,但每次都恰到好处完全避开了许明月的攻势。 蓝嬷嬷目光须臾不离许明月周身,不知不觉间已经握紧了双手。 她此时才忽然现,前两次紫月公主和她切磋时,应该根本就没有像现在这般倾尽全力。 如果是她在对面,纵然有着远许明月的招式技巧和对阵经验,但在绝对的度与力量面前,在这般狂风暴雨般的攻势面前,她或许只能凭着轻功身法尽力周旋,而决不能以攻对攻,以硬碰硬。 “我已经老了……”蓝嬷嬷暗暗叹息,再将目光转向顾判,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了一些。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皇后娘娘看不出来的东西,到了她眼中却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蓝嬷嬷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顾判闲庭信步一般的动作,过了许久后才捏住眉心,徐徐吐出一口浊气。 她已经完全看不懂顾判达到了哪种程度,就算是抬头仰望,也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他的身影所在。 顾判此时却轻松无比,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全方位提升下,他本身的实力已经比之前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单单只是肉身的度力量和反应敏锐程度,都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更不用说在某种红炎碧火的加成下,他精神意识和探知能力的跃升,更是让许明月引以为傲的拳林腿网在他面前,就如同筛子一样漏洞百出。 不过他和许明月比试的目的还是要借机磨砺对方,观察她体内那道力量游走流动的规律,对身体各方面的影响,以此为她后续的修行展打下基础。 也因此,在练武场中央,就造成了许明月打得狂风骤雨,将顾判全面压下来的节奏。 几十个呼吸过后,许明月体内那道力量算是完全被他调动了起来,整个人周身气血沸腾,连带着四周的温度都有所升高。 门外的蓝嬷嬷眼皮就是一跳,她没想到许明月竟然还能在原来的基础上,将实力再一次爆式的提升,现在几乎已经达到了连她都不敢言胜的地步。 即便是她在招式身法上还尤有胜出,但也绝不敢被许明月实打实地命中身体,甚至连擦中都不行。 又过了片刻,许明月头顶上冒出蒸腾的热气,身上温度达到了一个顶峰,整个人如同一只大号的火炉,散出无穷无尽的热力。 就在此时,顾判动了。 他就在她的攻势到达一个顶峰之时,毫无征兆一个箭步闯出,反手一掌朝着许明月身上拍去。 看似轻飘飘毫不着力的一掌,竟然直接破开了她布下的重重防御,毫无阻碍印在了她的身上。 下一刻,顾判脚步不停,鬼魅般绕着她转了好几圈,掌影重重,如同下雨一般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许明月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顿时一滞,她只觉得此时自己体内那汹涌游动的力量热流几乎被堵塞一般运转不畅,刚才落在身上的那一记记掌击,如同在她身体的许多地方筑起了高高的大坝,将一道道的热流给生生拦截在了那里。 “这种难过到了极点的感觉……” 许明月想要张口痛呼,却是一口淤血先喷了出来。 身体内部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无时无刻都有爆炸的危险。 就连她身体外散的蒸腾热气,也在此时倏然收回,整个人从一个大火炉的状态瞬间变成了封闭完好的高压锅。 “完了,我怕不是要裂开了!” “刚刚才吃了那么多的东西,是不是要全部爆了出来!?” 许明月心底刚刚闪过这样一个惊悚恐怖的念头,便感觉又有一掌拍在了自己丹田所在的位置。 轰隆! 她只觉得一声炸雷在自己的体内响起。 原本憋闷得几乎要爆炸裂开的感觉,也随着顾判最后这陡然变得势大力沉的一掌倏然通畅! 她感觉到体内刚刚垒砌的那一层层堤坝,就在这一掌落下之时被一击而破。 那些被硬生生阻隔的热流轰然涌动,如同沿着顺畅河道流淌而下的山洪,瞬间奔涌流转而去。 苏瑾璇檀口微张,看着许明月忽然间由极动转为极静,浑身颤抖吐出一口鲜血,顿时心急如焚,就想要冲下台阶过去查看情况。 顾判从呆立不动的许明月身侧绕过,一摆手拦住了刚刚迈开步子的苏瑾璇,有些疲惫地道,“不要急着过去,你忘了那天晚上,我是怎么收拾你那弟弟的了?” 她低低呼出一口浊气,表情稍稍放松下来,片刻后却突然又紧张起来,咬着下唇道,“那,那要不要给明月抓紧时间弄一排栏杆,让她也抱住?” 顾判微微愣神,想了一想,回忆起那天晚上苏瑾和抱着柱子拼命颤抖的情况,才弄明白她到底在表达些什么意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直到面前女子的面色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后,他才艰难止住了笑声,轻咳几声后表情严肃道,“不用,事物总是在不断展变化之中,而且每个人的际遇各不相同,所以并不需要照搬以前的经验。” 就在苏瑾璇生着闷气,顾判低声解释的时候,旁边的蓝嬷嬷却已经陷入到了震惊之中无法自拔。 她看着院子中央僵硬不动的许明月,惊讶到眼珠子都快要掉了出来。 “小小姐竟然一举打通了武者体内存在的道道藩篱!?” “这可是破境先天的大宗师才敢远远一窥门内风景的境界!” “这怎么可能!?” 第504章 别来无恙 蓝嬷嬷的指甲都要刺入了掌心,她身为皇后苏瑾璇自幼到大的贴身老仆,又肩负着护佑苏瑾璇安全的重任,自然是经过苏府自上上代便开始的悉心栽培,更是从小便开始打熬身体,又有着名师指点,如此才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武道修为境界,不管是眼界还是实力,都堪称上乘。 而就在这个院子里面,小小姐许明月从一个根本就没怎么修炼过的白纸,竟然如此轻易地便跨过了绝大部分武者视为天堑的那道鸿沟!? 这到底是自己在做梦,还是这许明月的天资太过惊人,只需要稍一提点便能达成不知道多少人日思夜想,月盼年盼却苦等不来的境界之内…… 不对,蓝嬷嬷想了又想,忽然间意识到她从头到尾都忽略了在此过程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拥有着凡脱俗之实力,如今在她眼中已经出了武者范畴,高高在上俯瞰诸多武者的顾千户。 尤其是回忆起当初在宫内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再回过头来细思紫月公主的变化,一切似乎突然间就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间咔吧咔吧一连串的脆响从许明月身上传出,也惊醒了各自陷入沉思的苏瑾璇和蓝嬷嬷,两人同时抬头看去,莫名诡异地几乎同时感觉到,她似乎比刚才又长高了那么一点,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变得更加强壮了。 “母后,我感觉浑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许明月转过身体,对着苏瑾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毫无征兆便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将坚硬的青石方砖砸出蛛网般的裂纹。 她挣扎着抬起头来,笑容在此时已经变得僵硬无比,“母后,女儿好饿,饿得都要站不住了。” 苏瑾璇叹了口气,求助地看向了一旁的顾判,却见他眉头紧皱,似有极大的疑难之问题没有解决。 “不应该啊,按道理说经过我的一番指导帮带之后,她应该已经达到了一个平衡,至少靠着那道神秘力量的反哺,纵然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饭量,那也只需要每顿稍微多吃一些就能满足需要,怎么会这样……” 顾判几步来到许明月身旁,眯起眼睛仔细观察了许久,才悠悠叹了口气道,“以我多年来的修行经验来分析,明月你这是筑基成功了啊……不对,对照一下天机府那些个进境最快的家伙,你们之间倒是有那么一些可以称得上是共通点的地方,即是体内灵元聚集,愈凝实起来。” “先生,灵元是什么,就是我体内能够感觉到的那股热流吗,先生刚刚说的其他那些人,也和我一样,体内存在灵元吗?” “你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太深,灵元是为师给你们这些人体内蕴含的各种力量所起的一个名字,它就只是个通称的名字而已,其外在表现形式具备相当程度的复杂多样性,有冷的有热的,有尖的有钝的,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知道了么……” 他查探着许明月的情况,不由自主便陷入到思索之中,“按照之前采样分析归纳得出的结论,人吸纳天地变化所生之灵元以强化己身,是为练气;而后打破躯体神魂所固有的种种藩篱桎梏,筑就修行之基础,是为筑基;现在在筑基之后,几个被重点观察的对象似乎都在凝聚增强体内灵元,所以说,这一阶段的修行可以给他们暂时定义为凝元。” “许明月这小丫头之前积累充足,又被我这个名师一顿操作,看起来是直接跳了一级,从练气蹭地蹦到了凝元境界之中……” “那么,如果她持续增强凝练体内灵元,然后又会有怎样的走向呢,莫非真的要将灵元压缩凝练到极致,在肚子里面转出黄灿灿、圆坨坨的一颗金丹来!?如果真的是这样展的话,那还真的就太无趣了啊……” 顾判正想得出神,忽然便又听到许明月有些担心害怕的声音在耳边怯怯响起。 “先生,可是我真的是好饿啊,饿到前胸贴后背,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着饿到满头冷汗的许明月道,“你现在的情况就是在修行上迈的步子太大,以至于扯到了……扯到了胃,所以说还需要继续大量补充养分才能达到真正的平衡,没有办法,完全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除了用珞羽的内服外浴之法以外,也就只剩下了吃这唯一的途径。” “也就是你出身好,能有足够的家底供应你的吃饭,不然的话,还真的就要饿死,或者是走上犯罪的道路了……” 困了就要睡,饿了就得吃,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理由,许明月很快便又坐到了餐桌前,面对着专属于她的一大桌子硬菜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 入夜时分,顾判辞别再三挽留的苏瑾和,更是强烈拒绝了要送他回去的提议,一个人还是从后门的小胡同溜出来,悄无声息融入到了黑暗之中。 不久后,他已经坐在了王火刀的面前,没有再要酒菜,而是端了杯茶坐在专属包厢内慢慢喝着。 “说罢,今天你过去衙门寻我,又留下口信让我最好能过来一次,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顾判小口抿着浓茶,靠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忽然间,房间内的烛火猛地一跳,整个屋子似乎都在这个瞬间暗了一下。 他手上的茶盏停在半空,片刻后直接将它丢到桌上,慢慢坐直了身体,眯起眼睛看向了身前躬身行礼的王火刀。 在他越来越沉凝的目光注视下,王火刀一点点挺直了腰身,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小意讨好的笑容,只是看上去却如同在面上覆盖上了一层微笑着的面具,将这一表情凝固定格下来。 啪! 静静燃烧的烛火又是倏地一跳,一股莫名的气息在包厢内缓缓蔓延开来。 “计圣君,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身体微微绷紧,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第505章 约不约 “吾自得到消息的那日起,便自潜修之地出山北上,不日即将抵达顾千户所在之城池,因为距离已然足够接近,便能够借助这具身躯暂时现身,与稍稍你叙旧交谈一二。” 变得昏暗阴森的包厢之内,王火刀一点一点收敛了脸上仿佛面具般的虚假笑容,动作还有些僵硬地越过餐桌,一步步来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背对着顾判凝望外面的烟火气息。 “世事变幻,沧海桑田,在吾的记忆之中,这里还是一片被各族鲜血染红的修罗杀场,不料如今却已经是人族聚居之地,兴盛繁华之所,点亮了万家灯火。” 顾判从座位上起身,站在那个仿佛将光线都吸引过去的背影身后,与之一起注视着外面盏盏明亮灯光,同样心生感慨道,“人生一世,天地一瞬,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计喉负手而立,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仿佛意有所指般淡淡道,“人之际遇,各不相同,仿若树上飘落之叶片,多数直直落入地下,却总会有那么一些,可以随风起舞,扶摇直上,看过更多风景,历经更多岁月。” 顾判沉默片刻,嘴角挑起一缕莫名的笑容,“风再大,也会有停歇的时刻,所以说在风中飞得再高的树叶,终归逃不过万有引力定律的桎梏,还是要回到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地之上,而后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万有引力定律……” 纵然是生命悠长万载、真灵不灭之计喉,也不由得低声自语着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以此来表示自己的疑惑,不过仅仅片刻后,它便将这丝疑惑丢到了一旁,略微降低了声音道,“顾千户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要先明白一件事情,那便是有的叶子或许在风停之后还一直飘在空中,未曾等到真正从高空摔落那一刻的到来,却又迎来了新的风起。” “和计圣君说话当真是云遮雾罩,费神费心,我今天整整吃了一天的东西,和你聊了没几句竟然就又累得饿了。”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指着屋内那张硕大的雕花木桌道,“要不我去让他们送上来一桌席面,我们边吃边聊?” “吾在此处还要分出一大部分力量来阻隔那位皇妃的感应,这具身体承载不住太多力量的侵袭,所以说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吾必须要离开了。” 计喉缓缓转过身体,眼睛里隐隐有橘黄火光闪过,仔细看去便能现那是两堆静静燃烧的篝火,“如果顾千户真的想要和吾详谈的话,明夜子时,吾便会从此座城池正东两百五十里处路过,你可以在那里等待。”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我怎么感觉很奇怪的样子,计圣君如果想要北上草原,本应该从京城以西过境,如今却绕了一个大圈子,跑到了东边去……而且计圣君如此轻易就将行踪泄露出来,难道就不怕本官调集各路高手,明日子夜提前为你布下天罗地网?” “只有顾千户愿意,那就随你。”它缓缓说着,声音迅低了下去,直至微不可闻,“明夜子时,吾会在城东二百五十里外等待你一刻钟时间,过期不候。” 又是啪的一声轻响。 包厢内的烛火倏然间变得明亮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晦涩昏暗。 王火刀一个激灵,有些茫然地揉着眼睛,待到看清楚眼前景象后蓦地一惊,赶忙躬身行礼道,“千户大人,刚才小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没你什么事。”顾判心不在焉回了一句,直接就朝外走去,来到门口时却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笑了笑道,“明晚我和圣君有个约会,王掌柜有兴趣来三劈吗?” 虽然完全不懂三劈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王火刀还是大致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面色顿时大变,不由分说便五体投地跪了下去,“回千户大人的话,小的没有得到圣君的喻示,所以绝不敢擅自做主,还望千户大人恕罪。” “算了算了,你这人太过无趣,和你说话真没意思。”顾判一摆手,嘭的关上了包厢房门,缓缓朝楼下走去。 计喉过境…… 这当真是毫无征兆就砸在他面前的一个极大难题。 毕竟这货不同于其他异类,一手悄无声息入梦来的诡异手段绝对让人防不胜防,如果它真的有心在大魏的京城之内搞上些什么事情,那么除非是手持妖刀的珞羽能够直接照射制导到它的真灵所在,不然绝对会闹出一场天大的乱子。 不过话说回来,再仔细想想,这家伙似乎并没有在京城搞事情的计划,不然它为什么不悄悄地进来,悄悄地开始,反而要提前将过境的消息告知于他呢? 计喉过境这事儿,或许对这城内外所有的人来说都不是个什么事儿,但单单对他而言,却陡然间变成了必须全力以赴谨慎处置的大事。 所以说,他先要确定的一个问题便是…… 约,还是不约? 若是不约的话倒好说了,他明天晚上什么地方都不需要去,就直接进宫,无论如何都和珞羽待上一夜,有他们两人联手的话,就算是计喉想要闯进来,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在刀劈斧凿之下能被剁出几斤肉来。 只是如果就这样缩了的话,他堂堂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虽然说面子确实值不了几个钱,但在很多时候,尤其是不进则退的时候,他还真就不愿意做一个缩卵的从心之人…… 而如果约的话,又需要提前做些什么准备,是不是要提前勘察一下约会场所,见面之后到底是坐而论道,还是单挑群殴,都必须要提前列一个章程出来。 遍数京城内的高手,在计喉这个层面上能拿得出手的无非是珞羽,还有白老公公而已。 而且依着白公公所修的路数,恐怕他面对计喉也是白给,那么真正有用的,也就只剩下了珞羽一人罢了。 但是遇到计喉过境,意图不明的情况,珞羽又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京城,万一中了它的调虎离山之计,等到他们回来之后,面临的却是,冲天杀阵透京师,满城尽是梦中人,那又该如何是好…… 顾判缓步行走在空荡寂静的长街上,抬头仰望着云层中时隐时现的月亮,忽然间就生出来少许烦躁的情绪。 他真的日了狗了,看这事儿整的,平白让人增添了许多烦恼,真想找几个不长眼的异类去将它们细细砍死,以纾解一下他心中骤然积攒的郁气。 第506章 拔舌 每逢大事要静心,先解决好自己的情绪,再去解决面临的问题。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让自己迅平静下来。 找几个异类砍死? 他再次想起自己刚刚升起的这个念头,心中猛地一动,悄无声息握住了隐于虚空的斧柄。 对啊,附近到底有没有异类可以砍死的,俗话说临时抱佛脚,教妻读黄经,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他如果能在明夜子时前再砍死几个异类,借着新入手的经验值和生命值加成,说不定就能将自身实力再向上提升那么一丢丢…… 更何况高手过招,差一线就差到了没边没沿,可能一丢丢的提升,就决定了最后谁才能大吉大利,午夜吃鸡。 他近些日子一直都在苦思钻研业罗金刚秘法和赤睛魔瞳残篇,得益于生命值加成和引灵焠体法的强身健体之能,让他较其他人更为容易就能够跨过金刚秘法最难的入门阶段,并且努力将其与引灵焠体法相结合,已经有了开始几步的推演结果。 如果能够入账一些经验值的话,或许就可以真正将引灵焠体与金刚秘法初步融合到一起,将他的肉身强度再次向上提升一个台阶。 如果说仅仅着眼于和计喉的这次会面的话,单纯去堆积肉身防御倒没有太大用处,更重要的还是赤睛魔瞳这个法门的突破。 在眸中燃起红炎碧火的基础上,他对于这门专精神魂的术法的理解绝对要比其他人强上很多,只要经验值足够,最起码也可以先将之真正入门,给自己增加一份精抗的保险。 想到此处,顾判猛地停下了脚步,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枚纸鹤,指尖燃起一朵淡淡红炎,将它在夜色下缓缓点燃。 是时候给珞羽一条短信了。 他必须要问问这个异闻司的大管家,除了托身在他手下的几个异类之外,京城内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异类,能让他一斧子砍死,化作增强实力的养分,供给他的成长。 ………………………………………… “这么晚了,而且是以这种手段突然联系我,我还以为突然生了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 天机府内,珞羽捂着手上滚烫的茶盏,很没好气地瞪了顾判一眼,“结果我紧绷心弦忙活布置了好一通,才被告知是虚惊一场,你说说,这事儿到底该怎么了结?” 顾判自知有些理亏,便只能端茶倒水先糊弄一番,而后才严肃认真道,“我想知道,除了灵引、项洌它们之外,在这京都内外,还有没有隐藏着不服管教的异类。”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微微皱眉,语气有些惊讶疑惑。 “不瞒你说,今夜我独坐静思,三省吾身,忽然现自己似乎有些怠慢了为国为民顾大侠这个称号,所以就想着为国杀敌、为民除害,还京城内外一个朗朗乾坤!” 珞羽默默看着他,直到他说完过了许久之后,才闭上眼睛无奈道,“在我面前就别说这些糊弄人的话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就好。” “我是真的想找几个异闻事件侦缉查办,将那些异类翻找出来一一砍死。”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当然在做掉这些异闻的同时,也正好可以验证一下我最近才体悟出来的新功夫,看看是否真的好使。” 面对顾判如此的请求,珞羽稍稍有些惊讶,默然许久后才思忖着道,“京城内外如今并没有爆出异闻事件的迹象,至少在我眼中就是如此,至于其他更远一些的地方,你可以去异闻司总衙查找一下,那里有专门的文书对各地异闻司镇抚使上报的异闻事件进行整理。” “如果说离京城最近的地方,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你或许可以去找一下中直府上报过来的异闻拔舌事件,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是个危害定级不是很高,却又相当难以处理的异闻事件。” 顾判顿时就有了兴趣,当即起身道,“我这就过去查阅一下资料,如果可行的话今夜我就出城,替中直府的异闻司同僚们解决了这个所谓的拔舌小鬼。” 一刻钟后,顾判已经坐在了司马千户的对面,从他手上接过关于拔舌事件的汇总情报细细看了起来。 这起异闻事件生的地点倒是距离京城不远,只要出了城门一路向东,就在两百余里外已经临海平原的一座小山村中,如果驾驭灵引的纸鸾的话,一来一回花在路上的时间倒也用不了多久。 不对! 出城向东两百余里…… 那岂不是和计喉约定的见面地点差不多在同一个区域? 先大致计算了一下时间和距离,他迅翻开第一页资料,细细看了起来。 资料里写的内容很详细,但总结起来却很简单,那就是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里,有一天忽然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村正的小儿子失去了自己的舌头,而且被吓疯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重复着拔舌两字。 生了这种事情,村正顿时大怒,便纠集了几个胆子最大,力气也最大的后生,跟着他去寻找凶手的踪迹,结果他们却尽皆没了舌头,疯了一样蜷缩成一团,同样只会重复着拔舌两字。 在死了好几个人之后,本就户数不多的村子顿时变成了荒村,逃出来的村民引起了异闻司的注意,便派了一队人马过去探查情况,最终一无所获,只能将那片地方暂且列为危险区域,在地图文书上标识出来以作警示。 顾判很快将这桩名为拔舌事件的相关记录看完记住,转而开始思考在这里出现了异闻事件,和计喉即将从此过境一事,到底是一个巧合,还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关联所在,是它特意选择的这个会面地点。 ……………………………… 漆黑夜幕之中,顾判从纸鸾上跳下,双脚稳稳踩在了那不知名小山村外的土地上。 哗啦啦,血书陋狗托举着铜镜飞了出来,环绕着顾判的身体上下起舞。 而在他的身后,一只纸人悄无声息立了起来,睁开惟妙惟肖的一对美眸,怀里抱着一只睡意朦胧的小白猫,好奇地打量着不远处阴沉死寂的山村。 第507章 鲜红小轿 “五排组队已然开始,作为此次战役的总指挥,我宣布临时前敌委员会正式成立,现在开始进行第一次战前会议。” 顾判轻咳一声,看向了飞得欢快的血书陋狗,以及页面上方驮着的那面铜镜,“你们两个小东西,有什么现没有?” “回老爷的话,刚刚属下和洌少爷仔细探查研究了前面那座村子,隐约能够嗅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是一种真香的感觉,吸引着我们想要进去。” 项洌也道,“若不是有父亲大人在这里镇压看护,孩儿可能已经忍不住就冲了进去。” “奇怪的味道,真香的感觉……这么说我们倒是没来错了地方。” 顾判思索片刻,伸手一指,当即便有几个纸人甲士倒持哭丧棒,在灵引的控制下冲进了前方静谧的山村之中。 几只纸人进去之后,就像是几颗石子没入到了平静的湖面之中,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翻起半点波澜。 数个呼吸后,灵引皱眉道,“老爷,奴婢和它们之间的联系断掉了。” “断掉联系之前,有什么现没有?” “没有任何现,或者说,一切都显得很正常,没有一个人,甚至是没有现一个活物存在。” 顾判等了一会儿,又抬了抬手。 这次整整一队纸人甲士现出身形,组成品字形战阵,三方互为犄角、相互照应,再次深入到了夜幕下静谧的村庄之内。 同样在一段时间过后,灵引再次被无法感知的力量切断了和它们之间的联系。 顾判的面色有些凝重起来,眸子深处燃起红炎碧火,丝丝缕缕的火焰开始从指尖向外溢出,他正在考虑着是不是先给这村子来一波次的远距离雷火覆盖饱和攻击,看看能不能从里面炸出来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们暂且退后一些,就让我来试验一下,这里面到底……”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忽的闭了口,转身看向了左侧的幽暗山路深处。 欢快的奏乐声隐隐从黑暗中传了出来。 骤然间听到这陌生却又熟悉的奏乐声,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目不转瞬盯着从山路拐角处走出的两排大红身影。 数十步外,伴随着滴滴答答的吹打声,从黑暗中走出来一队迎亲队伍,俱是大红长袍装扮,中间的位置则是一顶四人抬的红色花轿,随着吹打乐声晃晃悠悠,缓缓行来。 最后出来的则是一匹不见半点儿杂色的纯白骏马,上面载着一位身穿大红对襟长袍,腰系金丝宽边白玉带的年轻男子,正抬起他那张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朝着这边张望过来。 “好端端的搞什么半夜迎亲,却是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是红衣从门内出来,要捉我回去洞房。” 顾判暗暗呼出一口浊气,面上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回望过去,还很是热情地朝着白马上的红衣男子挥了挥手臂。 咔嚓! 迎亲队伍走在最前面的吹打手踩断了一段枯枝,直接停下了脚步,连带着让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 纵然已经不再前进,鲜红花轿晃荡得反而更加厉害起来,看起来就像是里面的新娘子不肯安安分分坐着,而一直在里面跳蹦蹦床一般。 红衣男子骑马向前一段距离,伸手按在了摇动幅度越来越大的轿子上面,只一下就将跳得正欢的红色花轿稳稳定住,紧接着,他面无表情转头,一双空洞无物的眼睛对准了顾判一行人所在的位置。 啪! 顾判和对面新郎中间的虚空似有爆鸣声响起。 面色惨白的红袍新郎咔[乡村小说 .xiangcun7]嚓一声捏碎了花轿顶端角上的装饰,从眼眶中流淌出两行黑色的血流,顺着面颊滴落下来,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顾判向后斜斜退出半步,揉了揉有些涩痛的眼睛,还是保持着温和善良的笑容。 “阁下为何要挡住吾等前行的道路?” 一道清脆冰冷的女子声音响起,各种吹打乐手齐刷刷跪了一地,紧接着鲜红颜色的花轿缓缓落地,掀开门帘露出一张同样惨白的面孔,以及下面那一身雪白的孝服。 她含羞带笑下了花轿,隔着老远的距离便对着顾判蹲身福了一福。 噗嗤…… 顾判眨眨眼睛,目光从身穿白色孝服的女子移开,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高头大马上面的年轻男子伸出两根手指,竟然毫不犹豫抠掉了自己的两只眼珠,。 下一刻,他高举黑血淋淋的双手,抱拳低呼道:“小生不明事理,还望阁下宽宏大量,恕罪则个。” 顾判收敛笑容,若有所思道,“你们要从这里过去,到前面的村子里去?” “是,如今天寒地冻,月黑风高,妾身与郎君正要到前面的村庄歇脚过夜,如果阁下不想同去的话,还请给吾等夫妇让开一条道路。” “噢,挡住了贤伉俪的车马行路,看来倒是本座站的不是地方了,还导致了这位公子急火攻心,硬生生抠出了自己的眼珠子,罪过,罪过啊。” “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尤其是新郎见官大三级,我这就给你们让路,让两位领导先走。”顾判相当从善如流地点点头,一个纵跃跳上旁边的大树,将那条山间小道给完全让了出来。 “妾身多谢先生之宽厚包容。” 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的女子缓缓转身,掀开了小轿的门帘,却没有登上轿子,而是朝着旁边白马上的男子伸手一挥。 唰…… 一道白光闪过。 端坐于马上的红袍男子头颅飞起数丈,而后精准地落入到女子怀中。 两排拿着各种乐器的乐手如同雕塑,纹丝不动。 她环抱着那颗滴滴答答不断淌血的人头,回过身来对着树上的顾判温柔一笑,这才打开门帘坐了进去。 小轿颤颤悠悠离地而起,很快越过顾判所站的那棵大树,带着吹吹打打的乐手,跟着骑马的无头新郎,渐渐没入到黑夜深处,那座死寂沉默的山村之中。 顾判在枝桠上蹲了下来,目光幽幽目送小轿远去,右手在空中虚握摩挲,直到最后都没有轰然拔出那柄温润如玉的大斧。 “老爷……”刚刚一直在顾判怀里缩着的陋狗探出一只边角,对准了迎亲队伍消失的方向,在虚空中写下来一行鲜红的小字,“刚才老爷为什么不拿出斧头,将这帮子脑子有问题的家伙给劈死?” 顾判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也有些肉痛地道,“狗子啊,老爷我本来就很犹豫不决呢,现下里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后悔了。” 第508章 白色肉虫 吹吹打打的接亲队伍在入了那座山村后,很快便消失在了顾判的感知之中。 不仅仅是看不见,听不见,同样也感觉不到。 “这地方倒是有些诡异了,从来到这里到现在,所生的一切事情都和拔舌没有任何关联。” 顾判默立在高高的树杈上一动不动,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进到那个小山村中探查一番。 虽然他现在对自己的实力还算是比较自信,但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谁知道里面正在爆着怎样的异闻事件,如果真就自信满满一脚踏空,那才是赔个底儿掉也没处去说。 他现在最不怕的就是能用暴力解决的异闻事件,最烦的却是那种诡异神秘向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它的g点,纵然是力拔山兮气盖世,恐怕也只能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异闻司记录下来的是拔舌事件,但这处地方怎么看都和记录的内容扯不上半点关系。” 顾判拍了拍怀中血书,又回头招呼了一声灵引,“你们两个对此有什么看法?” “老爷,我怕……” “你还不如说老爷我要,这样听着更舒服,灵引,你呢?” “回老爷的话,这村子里面一开始确实有种让奴婢欲罢不能的吸引之力,只是自从奴婢的几只纸人断掉联系,尤其是刚刚那一队嫁娶迎亲的同类进去之后,这种吸引之力在奴婢眼中不由得便多出了几分致命的危险。” 顾判闭目思忖,片刻后紧皱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算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既然你们都觉得不妥,那就用最为稳妥的法子先试它一试好了。” “就是要非接触式战斗,用远程雷火饱和覆盖打击,轰它娘的……纵然不能用斧头愉快地劈死它们,也好过身陷陷阱无法自拔。” 他说完这句话后,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以其身体为源头散逸出来,迅融入到夜幕之中,朝着远处静谧的山村覆盖过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混沌灰雾的遮盖下,原本在视线中便隐隐约约的村庄愈显得模糊不清起来,犹如受潮后的水墨画卷,处处都是朦朦胧胧的感觉。 “在幽冥之门气息的侵蚀下,笼罩着整个村子的力量终于现形了么,如此浓郁深重的迷雾,倒是让我想起了第一次上山打虎惨败而归的经历。” 一次性释放出如此多的混沌灰雾,顾判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他深深吸了口气,略显疲惫道,“你们暂且退后一些,就让老爷我来试验一下,这里面到底……” 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又没有说完,他便又蓦地闭口,低头看着树下悄无声息多出的一团阴影,片刻后忽然低低笑出声来,“莫非刚才我念的是咒语,只要说出这句话来就会有东西跳出来打断,当真是有意思的很。” 树下立着的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衫,面容枯槁犹如死树的中年男子。 他长得很高,长手长脚,而且瘦的就像是麻杆一样,不得不让人怀疑,如果剥去了表面的那层皮之后,会不会就只剩下了一具惨白的骨架。 “你们想听我的故事吗?”他一点点抬起头,呆滞的眼睛慢慢上扬,注视着立于高处的顾判。 “想听,而且我最喜欢听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但是你最好等我先忙完。” 顾判低头微笑一下,双手平平伸出置于身前,左手天地无极,右手红莲业火,被他控制着向前疾飞猛进,却又互不干扰交互。 而后当两股力量进入到在雾气深重的山村上空时,他猛然解除了已经支撑不住的控制,任由它们在瞬息之间便混杂一处,不分轩轾。 轰! 静谧的山林深处陡然升起一团巨大的蘑菇云,还有冲天而起的猩红火焰隐没其中,将小半边天都映照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随着爆炸的持续,笼罩在半山村外的深重迷雾被迅驱离,大部分被消耗散去,却还有一小部分升腾进入空中,隐隐有凝聚成云的迹象。 顾判注视着那座山村在剧烈的爆下并未被直接夷为平地,仅仅是驱散了笼罩其上的迷雾,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开来,相反还多出了些许的不解和疑惑。 “一会儿派几只纸鹤去看看情况。”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从树上跳下,站在了那个比他至少高出了一个头去的怪人面前。 “你竟然是一个活人,当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那么,这位兄台,你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呢?”顾判抬头注视着那人没有任何光泽的枯瘦面孔,叹了口气道,“你最好坐下来跟我说话,不然老是让我仰着头,会很累。” 那人沉默片刻,真的就坐了下来,身体出一连串的响声,听上去就像是骨节在剧烈错动,“我的名字并不重要,我追寻着它的气息而来,最终也要跟随着它的气息而去。” 顾判看了眼远处还未散尽的烟尘,若有所思道,“它的气息?它是谁,又是怎样的气息?” “它不是人,只是一个个能够钻进人体内的虫子,或许,它也不是虫子,而是其他另外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那人扯出一丝笑容,枯木般的面孔刹那间变得形如厉鬼,“你应该是那些高来高去的江湖大豪吧,深夜在此驻足或许也是因为它的出现和存在,所以我才会消耗一点异常珍贵的时间,来与你讲述我,和它之间的故事,也希望能给你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 “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混迹于江湖的武者竟然能达到如此的高度,就像是你一样,挥手间就能将百丈方圆夷为平地,如果早点知道这些,那么在我的身体还没有变坏之前,应该去某个宗门帮派学些武功的。” 顾判看着数只纸鹤隐入到黑暗之中,低下头道,“这是一个关于虫子的故事吗,我倒是有了些兴趣,不过你最好能说重点,因为大家的时间都很宝贵,经不起太多的浪费。” 那人艰难点了点头,“是啊,要说重点,毕竟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说到此处,忽然间嘴巴裂开直至耳后,然后将一只手伸到口中,一点点从里面拽出来了一只通体白色,半尺来长,肉嘟嘟,软乎乎的虫子。 “这就是那只虫子,已经在我身体里面不短的一段时间……”他低头注视着自己手上那只不住蠕动的肉虫,语气机械道,“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我身体里面长到这样大,又和它那些同类完全不同。” 第509章 嫩芽 顾判站在山风渐起的林间,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在他对面,是一个形容枯槁、皮包骨头的竹竿男子,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盘坐地上,双手还捏着一条白生生的肉虫。 “请开始你的表演。”沉默片刻后,顾判微笑着道了一句,将目光从那条让人呕饭的肉虫上移开,看向了远方。 “此村名为半山村……吾生于斯,长于斯,成年后便离开家乡,去到此地向东百多里外的沿海郡县谋生,做了个医馆的学徒,数年后蒙老大夫不弃,将我收为关门弟子,又将独女下嫁,直到今年初夏,岳丈因病去世下葬,我便成为了医馆郎中,日子虽然忙累,倒也称心如意。” 顾判并没有催促,认认真真听着,直到此时才开口说了一句,“你是前面半山村的人,那么,应该知道这里正在生名为拔舌的诡异事件。” 那人睁眼看着顾判,忽然间咧开嘴又笑了起来,整张面孔瞬间变得扭曲而恐怖。 顾判看着那张脸,叹了口气道,“行了老哥,咱就接着表演,你要知道自己在说的是恐怖灵异故事,而不是相声,别老在我面前露出笑容好不好。” 片刻后,那人收敛笑容,语气机械生硬接着说道,“我倒是知道你口中的拔舌小鬼是个什么东西,而且它现在应该就在半山村之内。” “哦?愿闻其详。” “大概两个月前,半山村的人忽然便来到了吾所在的郡县之中,每个人都面露惊惶,不可终日,言道半山村已然成为无法居住之危险之地,后面便有缇骑差官接管了此事,调集了数十府兵前往村子探查。” “然后却是没有了什么说法,所幸吾那些同村的乡亲人数并不算多,便暂且在郡县周边的一座破败驿站中将他们安置下来,我感念同村之情,有时候会过去看望他们,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也是在此期间听他们说起关于拔舌小鬼的故事。” “事情就在这个时候生了,不过和他们口中的拔舌小鬼没有半点儿关系,而是它……” 那人低头注视着手上不停蠕动的白花花肉虫,一点点又将它塞回了自己口中,咕咚一声吞下肚去。 “去过几趟之后,我现他们这些人很奇怪,越来越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如果说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他们仿佛变成了一个个按部就班的木偶人……虽然在日常言行举止上和常人并无什么不同,但就是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在操控着他们。” “后来又过了几天,一名缇骑差官来到了医馆之中,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脖子肿得很大,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以写字的方式跟我描述病情,我让他张开嘴,现真正的问题似乎出在了喉咙之处,那里尽是红肿溃烂,看起来触目惊心……如果是普通人的话,恐怕早就死掉了,只是那差官的身体似乎比普通人强壮了数倍以上,即便如此也能硬挺着不倒。” “于是我便给他开了一些祛火拔毒、补益身体的草药,让他回去后煎服,漱口……如是又过了几天平静日子,那天早上,我刚刚打开医馆大门,便又看到了那位缇骑差官,他的精神看上去比上一次好了很多,却还是紧闭着嘴巴无法开口,同样拿笔在纸上写道,感觉好了不少,喉咙还有些痛,说不出话。” “我便问他除了喉咙痛外,还有其他什么症状,他便又写道,总是感觉有声音在耳中回响,似要让他臣服听命之意,就算是将自己关闭在密室之中都消除不了……我只是个手艺粗疏的医馆郎中,因此只能让他张开嘴巴,那细木卡住上下牙槽,先帮他查看喉咙内的病况。” 顾判听到此处,不由得有些疑惑地道,“这和虫子有什么关系,又和拔舌小鬼有什么关系?” “就快到了,就要到了……”那人嘴角扯动,似乎想笑,却又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止住,低低叹息着道,“借助明晃晃的阳光,我向他的喉道看过去,所见到的情景让我大吃一惊,虽然最开始的红肿溃烂不见了,但他的喉咙里面长满了整整齐齐的肉芽,象婴儿嫩嫩的小手指一样,密密麻麻地分布在喉咙内壁上,每一个肉芽都红通通的,散着饱满而坚实的光泽。” “我内心一阵麻,不由自主猛吞口水,返身从屋内拿出来银针和细夹,小心地伸进他的口腔,轻轻夹住一个肉芽根部,用银针一挑,滋的一下,肉芽顶端上应声破了一个小口子,一条白色肥胖的肉虫从口子里被挤出半个身子,使劲挣扎着。” “我把肉虫夹住,小心地拔出来,只见它差不多有一个指节长,白白的,软软的,象厕所里的蛆虫。” 顾判面无表情听着,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现上面光洁一片,没有出现哪怕一只眼睛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那人不带任何语气接着说了起来,只是语越来越快,“见到那个虫子的一瞬间,我的脑袋只觉得嗡嗡作响,仿佛也听到了有什么声音在耳朵里不停回荡,让人心烦意乱,不得安宁。” “我脑袋蒙,浑身冒汗,瞪大眼睛,又把银针和细夹伸进那差官的嘴里,一个又一个地把他喉里的肉芽的虫子挤出来,放在旁边桌上的盘子里,没多长时间,那里已经整整齐齐排着二十多条这样大小相仿的虫子。” “随着虫子出现的越多,我耳朵里的声音就愈清晰,整个人仿佛魔怔了一般,拼命将他口中的肉芽刺破,将虫子挑出来,狠狠丢到桌上的盘子里面,一个又一个,越挑越多……”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眸子深处燃起红炎碧火,感到随着这个人的嘶声低嚎,一波接一波类似于精神冲击的力量从其头部散出来,朝着四面八方迅扩张。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直接接触,顾判却像是被迎面轰击命中,纵然以他如今的精抗,也不由得眼前稍稍一花,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第510章 剖开 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仿佛已经陷入癫狂,语越来越快嘶吼道,“这些虫子一个都不能放过,一个都不能放过!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怒吼着,而就在此时,缇骑差官喉咙前部的肉芽已经被我清理完毕,但是在银针和细夹够不到的深处,我相信还有很多。” “一个都不能放过!我大叫一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一把就将那比我强壮厉害很多的差官按倒在地上,拎起桌上的一柄利刃,在他脖子上划了一刀,伸手扒开他的喉咙,果然,整个喉咙里都是这样的肉芽。” “清理完喉咙的肉芽,我觉得还不能罢休,不能容忍还有那么那么多的虫子没有被我清理出来,正所谓一个都不能放过!我低吼着,把他的胸腔和腹腔打开,果不其然看到他的整个肚子里都长满了这样红通通、婴儿手指般的肉芽,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仿佛无休无止。” 他说到此处猛地停住,表情阴郁盯着自己的双手,惨声道,“我不知道那个缇骑差官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只知道,我要将那些该死的虫子全部挑出来,让它们暴晒在阳光下面,一个都不能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夫人和儿子惊恐地从外面进来,看见我从碎肉遍地,鲜血横流横流的地面上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们两个,手里面还捏着一把白森森的肉虫。” “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已经忘记了,我只知道,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们两个全部都张嘴吐了出来,也让我很明显地看到了,在他们嘴里面那刚刚出现的鲜红肉芽……” “就刚才出现在这个人身上的精神冲击来看,他果然不是普通的人,就是不知道他和那道模模糊糊的虚影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顾判还在努力回想着刚刚在眼前出现的那道虚影,听到此处也不由得拉回思绪,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呼出道,“所以说,他们两个……” “他们已经不是我的妻儿,而是被那些恶心虫子所占据控制的东西,所以我理所当然要将他们拿刀剖开,将生长存在于他们体内的那些肉芽一个个挑破,取出藏在里面的虫子,一个个捏碎,碾死!” 他嗬嗬喘着粗气道,“后来我又想起了栖身于驿站之内的村民,便提起银针和尖刀,一路不停冲了过去,将他们尽数剖开,找到了同样隐藏在他们体内的那些白花花的肉虫……” “当然,他们也想反抗,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管拿的是什么武器,打在我身上都是那么的绵软无力,而我,只需要嘶声怒吼,就能让他们瘫软在地无法动弹,只能任由我帮助他们解脱。” “直到……我从自己的眼睛里面也抠出来一条同样的虫子。” 顾判叹了口气道,“所以说,你体内也长出了和他们一样的肉虫?” 那人似乎又要想笑,却还是被他硬生生忍住,只是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道,“我不知道……当我从自己眼睛里抠出来那条虫子之后,我忽然现,自己从他们体内挖出来收集到的肉虫竟然都不见了,不管是地上的还是被我装在罐子里的,全部毫无征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唯有横七竖八的尸体,至于虫子,则只剩下了我手上捏着的这一只,还继续存在。” “然后我便从驿站中逃了出来,一路来到半山村附近,想要找到这些恶心虫子的源头,然后就看到了不止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在不同的时间进入到了这座村子里面,然后再也没有出现,其中就包括你刚刚提到的那个,脖子上挂着许多舌头的诡物。” 顾判忽然插话进来,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想要知道,你在面对着这些诡物的时候,它们有没有向你动攻击。” “它们没有一个攻击过我,在它们看来,好像我就和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引不起它们的注意,而真正让它们趋之若鹜的东西,似乎就隐藏在半山村之内。” “我好多次都想和它们一样真正进入那座村子,但每一次都会在村口迷路,转了许久再出来时却又来到了外面的山林之中,每次都是这样……”那人说完后便突然闭上了嘴巴,从疯癫狂乱的情绪中一下子恢复了平静,仿佛化作了一尊不会动弹的雕塑。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强自按捺着心中的不适感觉,开口问道,“能让我再看看你身体里面的那只虫子吗?” “可以,反正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如果你能够帮我解开所有的疑惑的话,别说这只虫子,就算是你想要我的性命,也可以随便拿去。” 他说完后,再次长大咧开嘴巴,伸手进去将那只半尺长的蠕动肉虫掏了出来,双手捏住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现在再看着这东西,总感觉有种非常奇怪的熟悉感觉………”顾判眉头紧紧皱起,暗中问道,“你们看着这恶心到了极点的虫子,有什么现没有?” “回老爷的话,陋狗只看到了这个人,并没有看到有什么虫子。” “父亲大人,孩儿没有眼睛,自然看不到有什么虫子。” “老爷,奴婢也没有看到什么白花花蠕动着的虫子。” 项洌、陋狗还有灵引,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用看的还是闻的,甚至是用特别方法感知的,竟然都没有察觉到这恶心的肉虫!? “这么明显的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蛆虫,你们竟然都没有看到它的存在?” 顾判有些惊讶,当再一次得到确实看不到的答复后,他不由得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这虫子只有人能够看到,却以某种手段屏蔽掉了这些异类的感知。 如此一想,倒是也能解释的通,为什么那些赶去村子的异类都对这位麻杆男子视而不见,就算是他站在它们面前也无法引起注意,根本的原因也许同样要落在这只肉虫的身上。 第511章 黑红 这圆滚滚肉呼呼的虫子,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和半山村里面正在生的异闻聚集事件又有什么关系? 计喉绕过一个圈子专程从此地附近过境北上,和这里生的事情到底有没有关联? 一连串的问题在顾判脑海闪过,也让他再次意识到,计喉这王八蛋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选了这么一个地方,它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内情,然而却秘而不宣,就等着看他是不是会跑过来跳坑踩雷。 最终无可争辩的事实证明,他真的就一脚踩了上来。 上一次京城异闻事件,它是就在门口蹭蹭不进去,而且是左蹭右蹭,左拱右拱,直到现在都没有给他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 然后还没等他找它的麻烦,竟然又被这王八蛋挖了一坑,真的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顾神君更不能忍。 一连串的暴虐念头闪过心底,顾判指尖倏然燃起一朵幽幽红炎,在黑暗的夜幕下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出血红的颜色。 “你很像弄清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对不对,那就将这件事交给我好了。” 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冰冷肃杀,就如同北极冰原刮起的寒风。 “你……能把这些事情都查清楚吗?” 竹竿似的男子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猩红火焰,不带什么情绪地道,“如果你能找出来幕后黑手,再将他们杀掉的话,让我做什么都行。” 顾判沉默许久,缓缓摇了摇头,“你我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会骗你,我只能说会尽力去寻找这起异闻事件的根底,但并不能保证可以找到,更不能保证可以杀掉隐藏在它幕后的黑手。” 仿佛是被那朵猩红火焰震慑了心神,他只看了一会儿随即就又将目光垂下,落在了手上的那只白色肉虫上面,“你的不敢保证,倒是让我放心宽心了很多,而且我能感觉到,自己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说尽力了便好……至于最终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不是拼命去做了就能达到目的,在很多时候,纵然豁出性命,也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 “说罢,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判身体微微前倾,慢慢举起了静静燃烧的左手,“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主动去做,你只要在这里坐着不动,让我将这个令人恶心的虫子弄死便好。” “你想要弄死它吗?这也是我想了很久,也尝试了很多办法,却一直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他低低叹息着道,“相反它却在我的体内生了根,一点点将我的血肉吞噬消化,即将耗尽我的生命……” “原来你也想杀了它吗,那就好。”顾判一边说着,隐于身后的那只手悄然握住了双刃战斧,深深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如果我杀了这虫子,连带着将你也弄死了,还希望兄台莫要怪我。” 他扯动嘴角,面无表情道,“你多虑了,既然我都死了,怎么还可能怪你?” “那就好!” 顾判说话间猛地直起身来,轰然拔出了寒光闪闪的斧头,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朝着那团仍旧在不停蠕动的白肉虫劈了下去。 嘭!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他一斧斩落,却并没有如愿劈在那虫子身上,森寒的斧刃却是落在了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两道交叉锁链上,溅起大蓬灿烂的火星。 “等的就是你!” 顾判低喝一声,整个人突然消失在原地,化作一道飞火流星飞天而起,朝着那两道锁链延伸出来的黑暗夜空轰然冲去。 咔嚓!!! 一道漆黑如墨的落雷降下,直直命中被重重红炎包裹的顾判,他擎在手上的大斧就像是陡然间化身为一枚避雷针,将所有雷电尽数吸收进去,没有一丝一毫遗漏外溢。 咚的一声闷响。 顾判从半空中加跌落,重重砸在了潮湿厚重的枯枝落叶层内,红炎与湿漉漉的落叶相遇,瞬间升起滚滚浓烟。 一道惊雷之后,乌云迅蔓延压低,几乎要紧贴在这座小山包的峰顶。 两道粗如碗口的锁链从乌云深处垂落下来,其一色泽鲜红,其一色泽乌黑,分别缠绕住了呆呆坐在地上不动的男子,以及他手上一直紧紧捏着的那只白色肉虫。 一红一黑两条锁链长蛇般将一人一虫紧紧缠绕,而后拖拽着他们离地而起,就朝着小山上方的黑云收拢而去。 “既然来都来了,还想走么!?” 陡然间一声暴喝在远处的浓烟之中响起,紧接着,顾判挟裹着滚滚红炎瞬间杀至,又是一道寒光直冲云霄。 咔嚓!!!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正中他挥出的那一记斧头上面,也将他第二次劈落掉入山林之中。 完成这一切后,那朵乌云开始冉冉上升,锁链也加快了回收的度,捆着那一人和一虫朝着半山村的方向飘去。 “我说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给老子留下来吧!” 顾判猛地从砸出的凹坑中高高跃起,满脸满眼凶残暴虐的神色,双手猛地合拢一处,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咬牙狞笑道,“混合大爆!” 已经开始远离的乌云陡然间凝滞下来。 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在高空中遽然展开,巨大澎湃的冲击波将乌云遽然冲散,犹如一朵黑红相间的莲花在夜幕深处徐徐绽放,而在层层叠叠花瓣最中心对应花心的位置,隐约可见一团其色深紫的云团,在不停地翻滚涌动。 捆缚着瘦长男子和白色肉虫的两条锁链寸寸断裂,一人一虫失去了向上的拉扯,猛地从数十米的空中自由落体坠落下来。 下一刻,一只道道老筋遒结,犹如枯枝的巨大手臂从破碎乌云深处的紫色云团探出,朝着坠落的人虫抓来。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从山林间亮起的一道寒光,毫无花哨地正面直上,以硬碰硬撞在了枯树般的掌心上面。 轰! 又是一道闷雷在半空中炸响。 顾判猛地将下唇咬穿,强忍住几近裂开的头痛,竭尽全力忽略掉在脑海中紧箍咒般的嗡嗡连声,一斧头将两人合抱粗细的干枯手腕斩断,斧刃反震落下时又划出一道弧线,从那人和肉虫身体的正中位置闪电般划过。 “你们,都给我,留下来吧!” 第512章 三缺一 随着那只枯树手臂的断裂,瞬间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最终结果便是盖压住了几乎小半个山顶的乌云瞬间崩散,将核心位置的深紫色云团完全暴露在外。 紧接着又是一道森寒光芒乍现乍收,将片片黑色残云深处那朵与众不同的紫云斩为两块,随后红炎迅攀升而至,将其尽数笼罩进去,直至不留一点儿痕迹。 咔嚓! 顾判飞腾之势已尽,从高空迅落下,重重砸断一棵大树,又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而在十数步外,只剩下上半边身体的中年人还没有死,他吊挂在一截突出的树枝上,仰头看着高空中渐渐消散的乌云,脸上缓缓浮现出一缕莫名悲哀的笑容,眼神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恢复了清明和正常。 “这就是害我杀死了他们的罪魁祸吗,它竟然只是一朵云彩,消散之后,什么都没有剩下……同样什么都没有留下……” 顾判站直身体,看着树杈上面挂着的半截中年男子一点点失去生命气息,并没有去纠正他最后的错误认知,而是让他在这种悲伤却又不留遗憾的心态包裹下,缓缓闭上了眼睛,咽下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刚才那朵紫色云团内,其实什么都没有。 所以说,真正造成了半山村周边异闻事件的东西其实并未显形,仅仅是露出了些许端倪而已。 哗啦啦…… 血书陋狗顶着铜镜从顾判怀中自行飞出,围着那断裂挂在树上的锁链,还有正在化灰散去的半截手臂上上下下,最终还是艰难地挥出了极大的主观能动性,一点点将所有的东西尽数都收进了自己的页面之中。 “老爷,老爷,小的如今身体撑得难受,如胀如裂,恐怕在后面一小段时间里,就不能随老爷一起冲阵杀敌了……” 顾判很是无奈地将它揪住,塞进了怀中,“看这话说的,搞得你以前一直在和我并肩作战似的,今天晚上你的任务就是和项洌一起研究锁链和断手,明天早上给我递交上来一份详细的分析研讨报告,低于三千字回重写,格式不正确回重写,研究不深入同样回重写……” 乌云之中包裹紫云,黑红锁链各一条,枯树般的手臂一只…… 笼罩在半山村外的最后一丝迷雾随着乌云的崩散正在迅消散,将一座座破败的房屋完全显露在了他的眼中。 顾判缓缓朝着前面的半山村走去,路上沉思许久,如果排除掉最前面的乌云紫云,只看后面锁链和手臂的话,倒是有一个异类的手段有几分相似之处。 而且这个异类除了和计喉有过交集与联系外,甚至在计喉第一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和他也有过直接的联系。 它就是当初幽榭镇的老学究匡正乾,曾经与他一起分析推测过计喉的根脚,最终却难逃陷落进异闻事件的结局,被计喉和红衣同时施加影响,变成了背负两座坟茔的异类生灵。 只是这里面让他有些想不通的是,按照后面计喉的说法,这位应该已经去到了南荒之地,搞什么根本不可能在此方天地实现的共/产大同社会去了,怎么可能在北方京畿道左近的临海府显露踪迹? 难道它的社会实验失败了,又没有了红衣的约束与管教,所以直接放飞自我,真正向着恐怖诡异向展了么? 除了关于时间地点的疑惑外,他对于匡正乾的实力提升度也很有些惊讶的感觉,和上一次在微云山脚下见面比起来,这老学究的力量简直坐着火箭一般向上蹿升,短短这么一段时间,竟然已经达到了可以和他扳一下手腕的程度,当真是一个值得花费时间精力去研究的重点对象。 正在苦思冥想的顾判猛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低头向了突然出现在身前,差点儿让他迎面撞上的那个东西。 一个身高不到三尺,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红肚兜的小孩抬起头,张开满是尖利牙齿的大嘴,出夜枭般的尖利笑声,“答对了我的三个问题,你就能平安走过这段山路,答错的话,就留下你的舌头好了。” 顾判将视线从它身上移开,看了眼已经近在咫尺的村落,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道,“红孩儿,你可知道我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机会!”它顿时暴躁起来,声音尖锐刺耳,连带着脖子上挂着的一串舌头同时颤动附和起来,“你只需要回答问题,说错的话,就要被拔掉舌头,拔掉舌头!” “你想问什么,最好抓紧一点时间,因为我着急去前面的村子抢亲。”顾判指尖轻触着温热的斧柄,消化着刚刚斩杀那只肉虫后获得的双值,看着它的眼神充满了慈祥与关爱。 它又尖声笑了起来,“第一个问题,我问你,我从这村子里一共收集了多少个愚蠢的舌头?” “一个都没有。”顾判想都没想,便面无表情答道。 “你答错了,你答错了!”它长大嘴巴,再次露出尖利刺耳的笑声,盯着顾判的眼睛里面迅浮现出一层血色。 它看到的却是顾判一脸认真的表情,“确实是一个都没有,其实你根本就没有舌头,我的答案就是最为正确的标准答案。” “你答错了,现在就要向吾献出你的舌头!” 它尖声笑着,从身后伸出了两只像极了鸟喙的手臂,然后被带着猩红火光的一巴掌狠狠扇到了地上。 “你……你答错……” 嘭! 又是包裹在重重红炎之中的一脚狠狠踩下,将它两尺多高的身体直接踩进了烂泥地中。 “我答对了。”顾判低声自语一句,握住忽然间不再热的斧柄,唰地一斧头砍落,将挂在它身上的一长串人舌劈得黑血四射,四处乱飞。 然后他又掐住脖子将它拎了起来,强硬地掰开它的嘴巴,将里面那根颜色乌黑的长舌拽出,又是一斧划过。 “看看,你确实一根舌头都没有,我是真的答对了。” 他看着眼前在红炎灼烧下不断颤抖的拔舌小鬼,忽然间就失去了审讯问话的兴趣,抡起斧头便将它的脑袋砍了下来,而后慢慢松手,任由其尸体化作飞灰散去。 灵引踮着脚尖凑过来道,“老爷,笼罩在村子的迷雾已经完全散尽,里面除了那支接亲队伍外,还有两只黄鼠狼,一个没有脸的诡物存在,如今三方正处在各自对峙之中。” 顾判收好斧头,抬脚越过了立于村口的那块石碑,“他们这是三缺一,不能忍啊……” 第513章 恐惧绝望 顾判步入半山村内,原本盘踞在此的三方力量平衡顿时被全面打破。 三角形的稳定性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大山压在了原本势均力敌的三个支点上,而且在很短时间内就已经让它们摇摇欲坠,无法继续支撑下去。 两个贼眉鼠眼的异类距离村口最近,也最先感受到这种让它们近乎绝望的恐怖。 它们惊恐地看着缓步走来的男子,想要逃跑却又被天罗地网般的腥红丝线牢牢束缚,最终只能绝望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他漫不经心拎起斧头,又随随便便劈砍下来。 对峙中的白袍无脸诡物转身就逃,却被无数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从地下伸出,将它的双腿死死抓住,接着一点点拖进了悄无声息出现在那里的铜镜之中。 仅仅十数个呼吸之后,整个半山村内便只剩下了那支进退不得的迎亲队伍。 抱着新郎头颅的白服女子面色惨淡到几近透明,环视着四周密密麻麻的披甲纸人,将她连同麾下的吹打乐手围拢在内,就连头顶上也有来回盘旋飞行的巨大纸鸾,堵死了她所有能够逃生的路线。 “那个没有脸的家伙呢?”顾判伸手一招,铜镜便自行飞进了他的手中,似乎还有些烫的感觉。 “回父亲大人的话,这个不长脸的东西比较和孩儿的胃口,所以就没有忍住……” “被你给吃了吗,雷达你的眼光和胃口倒是和兼容并蓄的陋狗不同,就喜欢这些不要脸的家伙啊……” 到手的异类被项洌劫胡,顾判只是付之一笑,转身看向了不远处已经放弃抵抗的最后一个大礼包。 二十个乐手,四个轿夫,还有一对新人,希望他们不要太过小气,可以多给他提供一些经验值的加成,能够满足修行上最为急迫的要求。 里三层外三层的纸人甲士迅变换阵型,给他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站在了那群红色异类生灵的面前。 “小女子叩求老爷开恩,饶恕……” 一身雪白孝服的女子盈盈下拜,回应她的却是一道寒光闪电般落下,将站在最前面的吹打鼓手斩成灰灰散去。 她身体一颤,俯身再拜,但得到的回应却依旧是一道森寒的斧影。 白服女子连拜二十四拜,顾判连挥二十四斧,将除了那对新郎新娘外的所有人尽数化作飞灰散去。 她的第二十五拜终究没有拜得下去,因为就在刚刚俯下身体的时候,她便被一脚踢翻在地,紧接着寒光擦着她的一头青丝落下,将一直被她抱在怀中的新郎头颅斩成烟尘消散。 “吾想要知道,该如何才能从强大如阁下的斧下保留一条性命。”她忽然间不再颤抖,而是恢复了平静,问出了这句话。 顾判深深吸气,身体在小幅度地颤抖,许久后才停息下来道,“你是非人的异类,精玄之气凝聚生灵的存在,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内在的恐惧,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是吗。” “不过我在你这些属下身上就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情绪,所以说,它们不过是属于你的傀儡,根本就没有自主思考,自主行动的能力。” 她呆呆看着面前的男子蹲下身体,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眼睛一点点变成猩红的颜色,而后又有红炎碧绿火焰萦绕其中,最终一切又都归于平静,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仿佛刚刚的红炎碧火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但是,她却莫名感到了极大的寒意从自己的意识深处散出来,这是自她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恐惧绝望感觉,而造成这种恐惧的源头,就在他那双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只是在眸子最深处有着些许色彩变幻的眼睛上面。 “吾祈求……”她软软瘫倒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判握紧了手上的斧柄,片刻后却又缓缓松开,由它一点点融入到虚空之中,他低头注视着趴伏在地面,仿佛已经精神崩溃的白服异类,气息慢慢沉凝下来,陷入到思索之中。 斩断肉虫、劈散紫云之后,他获得的经验值便足够用来将赤睛之瞳入门,甚至还犹有剩余。 而当他进入村子,一口气将拔舌小鬼、黄鼠狼、二十五个迎亲红袍尽数斩杀后,虽然得到的经验值总量并不算多,但加上之前剩余的部分,还是支撑着让他完成了赤睛之瞳、燃烧鬼面、以及言灵七情法中惧之一字初步融合起来,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东西。 这位戴孝新娘的崩溃,就是在他强大的压迫之下,于人群之中多看了她两眼的最直观结果。 “你起来吧,我现在不杀你。”顾判踢了她一脚,转身朝着山下走去,行出几步后又对着亦步亦趋的灵引道,“把这女人好好收拾一下,既然她喜欢穿白衣服,那就弄些白纱做成裙装给她换上……今夜我要去见一位很重要的客人,正好让她在一旁端茶倒水,也能给我撑撑场面。” “奴婢明白,说起来这些时日奴婢也看了不少描写大家闺秀的小说家言,完全可以照着让她学习体会。”灵引一叠声说着,却绝口不问到底要见什么客人,随后伸手一招,便有几个纸人甲士靠拢过去,将那白服新娘架了起来,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顾判已经来到了那个中年男子所居的新涟县城之中,找了一间看上去还算凑合的酒楼,要了一些酒菜慢慢吃了起来。 早上的酒楼很是安静,偌大的一个大堂就只有他一个客人,而且是毫不吝啬银钱,随手就是大把碎银丢出来当赏钱的土豪大客户,因此瞬间便享受到了从掌柜到伙计乎想象的热情与逢迎。 酒楼的几人从头到尾都小意伺候在侧,问啥说啥,甚至能够挥出极大的主观能动性,顺着顾判感兴趣的方向,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道的信息全部讲给他听,做足了面子里子的功夫。 半个时辰后,顾判从酒楼出来,先是到那间医馆看了几眼,随后摸出来自己的腰牌,以缇骑千户的身份,直接进到了县衙之中。 第514章 神机妙算 “顾千户请喝茶,下官没有提前收到传讯,所以不知道千户大人今日要来,一时间没有准备,还望千户大人见谅。” 顾判端坐椅上,接过新涟县令亲手端上来的茶盏,随便将其置于桌上,屈指轻轻敲打着木椅扶手,出清脆的笃笃之声。 他眼中红炎碧火渐起,迷幻光芒幽幽闪烁,表情平静注视着面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直到对方白胖的脸上浮现出一层细密的虚汗才缓缓移开目光,轻咳一声开口说了起来。 “莫大人,本官的身份你也已经验过了,所以说我来意你应该很清楚,不为别的,就是关于这城中医馆、城外驿馆内生的那些个耸人听闻的事情,所以说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跟我说明白了,本人转身就走,连午饭都不叨扰你的,如何?” 噗通! 顾判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看着毫无征兆五体投地趴伏在那里的莫县令,心中不由得有些懵逼的感觉。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说了一句话,只是拿红炎碧火赤睛七情四位一体的眼神看了几下,这位莫县令就直接给跪了,还一副大祸临头,不知所措的模样,难道他是犯了什么事儿,现在一见到缇骑来人,便以为自己暴露事了? 心中数个念头闪过,他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呼出一口热气缓缓说道,“莫大人啊,你这是干什么呢,地上太凉不好受,还是起来坐着说话吧……话说我又不是那种针插不入、水泼不进的人,有事儿咱们好商量嘛,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千户大人所言极是。”莫县令抹着额头上的冷汗,艰难站直了身体,想了一想后又陪着小心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大人随卑职到后堂叙话?” 顾判眯起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眼,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行,那就依着莫大人所言,到后堂叙话。” 他说着便缓缓起身,跟在莫县令身后朝着县衙后院走去,路上倒是好好欣赏了一番大魏县衙的建筑布局,以及按照这位莫县令喜好进行的布置陈设。 至于到了后院会不会生什么不可明说的突事件,则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说实话他倒是有些希望这人能闹出点儿什么幺蛾子,也好大大加快他调查半山村一事的进度。 半刻钟后,顾判跟着莫县令进到一间位于后宅角落的偏厅内,刚刚在居中的座位上坐下,便看到莫县令气喘吁吁搬开了墙边的一只柜子,又掀开地板,从里面捧了一只方方的木盒出来。 咔嚓…… 木盒被打开了,露出了里面大堆流光四溢的珠宝,还有在珠宝下面,那一叠不知道厚度的银票。 “千户大人……这是下官的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顾判深吸口气,努力将目光从满满的珠光宝气中移开,伸手啪嗒一声将打开的木盒再次盖上,然后相当自然地便将盒子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摩挲着木盒上细致的纹理,掂量着它的重量,许久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莫老哥,咱哥俩不是外人,也不用说那些生分的话,本来本官确实是因为某些事情专门过来侦缉查办,不过呢,看在你莫老哥的面子上,这事儿我就不插手不过问了,一切但凭你自己将手尾处置干净,你看可否?” “可,可,太可了!”莫县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整肃衣衫再拜了下去,“还请千户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将所有事情处置妥当,让所有人都闭嘴,绝无牵连到他人的可能。” “那就这样吧。” 顾判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却又忽然停住脚步,回身看着陡然间又紧张起来的莫县令,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哦,本官只是感念和莫老哥的情分才放手不管,可不是因为什么金银珠宝、大通银票……所以说刚刚莫老哥拿来送给本官的这些东西,还是尽数收回去吧。” “还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你身居高位,手握资本,却做出这些腌臜的事情,如果只想着控制人言就能万无一失的话,那也太小瞧了这煌煌天日了。” 莫县令听了这话,陡然一个激灵,紧接着便感到手中微微一沉,再看时已经不见了那位顾千户的身影,只有左手上那一小块不过五钱的碎银,以及右手上那一张十两面额的小小银票,还在提示着他,刚刚所生的一切事情。 “这就是尽数收回来了?这么说,那缇骑的千户没有受贿,我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钱财是自己长腿跑了么?”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碎银和银票,忽然间感觉到一切犹如在做梦。 数个呼吸后,刚刚关上的偏厅房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了一道缝隙,而从外面悄无声息挤进来的那个东西,更是让他如坠云里雾里,仿佛一直没有醒来。 莫县令不敢置信般眨眨眼睛,然后又使劲揉了揉,呆滞地看着悬浮在自己身前的一本血色旧书,还有在书上立着的一面铜镜,以及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阴森声响。 “千户老爷说他已经答应了你,会对所有事情放手不管,任由莫大人处置手尾……但是,吾等身为大魏缇骑千户麾下专职侦缉查办之参事,又岂能任由妖邪之事在国土之上肆意横行!?” “所以说,千户老爷感念情分不愿意管,吾等却看不下去,必须要管上一管……” ………………………………………… 半个时辰后,顾判端坐于县衙后院的凉亭之中,看向了刚刚落在石桌上的血书铜镜,“你们两个刚才鬼鬼祟祟的,跑去做什么了?” “回老爷的话,属下刚刚越听越觉得那胖子有问题,所以就偷偷潜伏回去将他好好审讯了一番。” “你们不听招呼私自行动,却是连我这个上官都给瞒了过去,算了,看在你们忠君爱国,做事办差主观能动的份上,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所以说,我那老朋友莫县令的事情都弄清楚了?” “回老爷的话,已经都弄清楚了。” 一行小字在页面上悄然浮现,“那很有钱的胖子牵扯到了一桩谋逆造反大罪之中,所以才会对大人的到来如此恐惧,只不过他并不是其中的主要人物,所知也是有限,属下与洌少爷忙碌许久,才算是把事情大致给掰扯了个清清楚楚。” “真正有谋逆之心的,其实是医馆内的康郎中……” 顾判看到此处倏地皱起了眉头,低低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个康郎中,莫不是昨夜山林之间给我们讲故事的家伙?” “老爷果然神机妙算、料事如神,要谋逆造反的就是那个剥皮剖腹挑肉芽的康郎中,就连这位莫县令都不知不觉陷了进去,落入窠臼之中而不自知……” “只不过后面不知道为什么,那位已经控制了不知道多少人,几乎都要成为实际上新涟县土皇帝的康郎中竟然毫无征兆就疯了,一路将许多对他忠心耿耿的属下全部给切成了碎片,尤其是城外作为他们平时集会场所的驿馆,更是血流成河、骨肉遍地,活脱脱变成了一方修罗杀场。” ps:新的一周,求订阅,求支持,谢谢大家。 第515章 她好看吗 随着陋狗越来越深入的描述,顾判很快将整件事情梳理出了一个大致的脉络。 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就只有新涟县的康郎中一人而已,而此次事件中的关键,则是那条恶心的白色肉虫,至于生在半山村的异闻拔舌事件,还有迎亲队伍、无面人、黄鼠狼等等,都是被寄宿于康郎中体内的肉虫吸引圈禁起来的家伙。 至于整个事件幕后的黑手,则和最后出现在半山村上空的那团乌云脱不了干系,又都隐隐约约指向了隐于南荒的匡正乾。 但是,这里面还有许多的疑点没有真正弄清楚。 比如说康郎中究竟是用的什么办法让那么多人都按照他的意志行事,或者说那么多人都在遵从那只虫子传递出来的意志,没有一丝一毫的忤逆反抗,就算是被杀、被解开身体剖成肉泥的时候,都保持着机器一般的冰冷肃静,简直要比最狂热的狂信徒还要狂信得多。 还有,这一切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康郎中为什么会突然间疯,在新涟县内还隐藏着多少效忠于康郎中的人,那条大肉虫被一斧头砍死之后,那些人到底会不会就此恢复正常,还是说一直被控制下去,再无恢复的可能……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搞得顾判脑袋蒙,思索许久都没能得出一个让他感到满意的推测,因此只能暂且将其抛到脑后,静静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在他看来,既然计喉绕了一个大圈子将会面的地点定在这片区域,自然有它自己的目的所在,而且极有可能便是和新涟县所生的一系列诡异事件有关,那么,到底这里是因为什么引起了计喉的兴趣,或许以此为切入点的话,就能寻找到许多问题的答案。 当最后一缕阳光落入地平线以下的时候,顾判已经从新涟县城内出来,回到了半山村附近最高的山峰之上。 在他身后躬身侍立着一个身穿洁白婚纱,面色同样惨白的女人,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非人存在。 早在午后时分,他已经让灵引载着项洌、陋狗和白夜返回大魏京城,直接回到珞羽的身边。 毕竟晚上要见的是曾经给予他巨大的压力的计喉,它同样对这些新生异类同样有着巨大压迫存在,更重要的是,纸人灵引便是从计喉那里出来之后才投入到了他的麾下,种种一切加在一起,不得不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准备。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待约会的日子总是会显得有些漫长。 顾判抬头看了很久月朗星稀的夜空,有些百无聊赖地对身后安静站着的女人道,“一会儿你要随我会见某个相当重要的客人,也就要求你将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莫要丢了我的面子,听明白了么?” “奴婢明白了。” 他饶有兴致接着问道,“灵引它这一天都教了你什么,都学会了么?” “回老爷的话,灵引前辈悉心教导了奴婢诗词歌赋、针织女红、三从四德、女戒女书,时间很紧张,奴婢虽然对很多内容都不是很懂,但总算是全部背记了下来。” “灵引这家伙都在胡搞些什么玩意……她怎么就没把你这张脸给好好打理打理呢,看看你这惨白的面孔、血色的眼睛、再加上乌黑的嘴唇,就是杀马特非主流都不会这么瘆人啊。” 顾判颇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拨弄着手上的斧头道,“算了算了,等会儿那位客人来了之后啊,你就在最开始跟它说一句,鼓捣一吻你,迷死它计喉……然后就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安安静静站在这里当背景板就好,这回听明白了吗?” “鼓捣一吻你,迷死它计喉,鼓捣一吻你,迷死它计喉……”她心惊胆战看着那柄在月光下折射出森寒光芒的斧头,默默一句句重复着这让她非常不理解的言灵咒法,很快便深深沉浸了进去。 ………………………………………… 弯弯的新月一点点在夜幕下移动着,天上的星星也在不知疲倦地眨着眼睛。 顾判斜靠在一株孤傲挺拔的松树下,眯着眼睛似乎已经熟睡过去。 悄无声息间,浓重的黑暗遮挡住了这一座山峰的星光月光,阻隔了高处不胜寒的呜呜风声,一切仿佛在刹那间变得静谧起来。 顾判睁开双眼,缓缓坐直了身体,看向了悄无声息出现在不远处的那堆篝火,还有篝火下方地面上的道道黑纹,以及矗立在篝火之上,那似乎万年不变的四十五度昂向天的模糊虚影。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连原本拿来敲石头解闷的斧头都收了起来,只是默不作声地注视着眼前的篝火、黑纹、虚影,许久后才若有所思地低低叹了口气出来。 直到现在他才忽然间明悟,那团现在看上去模糊不清,但真身极度狰狞恐怖的虚影并非是计喉,严格说起来,篝火、虚影、黑纹,三者合而为一,才可称之为计喉。 他眼中隐晦地闪过一缕光芒,更进一步细细观之,便又明悟,篝火焚烧万物化灰,黑纹又可勾魂夺魄,最终汇聚于火上虚影之中,这应该就是当初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四更入梦,六日必死之根本所在…… “顾千户,亦或是黑山君,你看够了么……” 就在顾判看得出神,以至于肆无忌惮的时候,计喉那沉闷浩大的声音缓缓在他耳边响起。 “此乃私人会面,计圣君就叫我黑山君便好。”他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地微笑着,收敛了眼眸最深处的那一抹迷幻光芒,刚想开口说话,却陡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面色不豫向身后看了一眼,而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刹那间,犹如雕塑一般呆呆站在那里的白纱女子猛地回过神来,张开墨一样乌黑的嘴唇,结结巴巴道,“鼓捣,鼓捣……鼓捣一吻宁,迷死它,计喉。” 顾判很不满意,感觉有些丢了面子,不过好在经过了第一次的磕绊之后,她便真正回过神来,极其顺畅地又将刚刚说的很失败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鼓捣一吻你,迷死它计喉。” 篝火上方的庞大虚影缓缓低下了身体,语气中有些疑惑道,“就像上一次黑山君对吾要求过的那样,吾以为这个也是与你双排进入之队友,所以便将它也拉入了进来……不过,你的那位红衣新娘呢,为何如今却又换了一个白衣的异类在侧?” “她也是新娘,而且是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 顾判从地上站了起来,面上笑容愈温和亲切起来,“计圣君,怎么样,她好看吗?” 第516章 蜂群思维 静静燃烧篝火的映照下,那团虚影又向下沉降了少许,几乎要贴近到身穿洁白纱裙的女子身上。 她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这是一种无法避免的本能反应,就像是猫爪下的老鼠,一切尽数都被恐惧和绝望所笼罩。 片刻后,虚影便又离开,再次高悬于篝火正上方,不[文学馆 .wxguan.info]再对她投注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注。 沉闷浩大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黑山君,吾必须实话实说,她一点都不好看,身体上没有任何一个部位值得吾去分割收集,与吾之本身融为一体,说句可能会让你不太高兴的话,反倒是黑山君你的身体,让吾有着极大的兴趣。” “计圣君,你这是,你这是在馋我的身子吗?” 顾判捏住眉心,面上浮现出相当古怪的表情,沉默少顷后慨然叹息道,“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但今天晚上这个意外却是让人倍加惊讶,我活了这么长时间,计圣君还是第一个明确表示出馋我身子的活物……可说句心里话,但凡计圣君是个长得稍微过得去的女人,说不得我就已经半推半就把衣脱,羞羞答答从了你了……” “黑山君,你似乎曾经说过,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而是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吾虽然从外表上看,确实不符合你们人族之美貌俊俏标准,但是从更高的层面来讲……” “停!”顾判猛地抬手,打断了那沉闷的声音,倒抽着凉气道,“我连你是公是母都不知道,连最表象的第二性征都搞不清楚,何谈透过现象看本质?咱们最好就此打住,不要搞那些知男而上、男上加男的事情了。” “闲话不说,今夜月黑风高,昏天暗地,天象正好,计圣君又特地找了这样一处刚刚死了不少人的地方与我见面,到底有何深意所在?” 计喉默然片刻,再次昂仰望星空,“上一次在那座城池之中时间有限,是以有许多事情无法与你细说,而今次吾选择此地作为会面之所,自然是有着特别的意义。” 数息之后,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看向了那团静静燃烧的篝火。 一根木柴悄无声息从火堆中被无形力量抽离出来,孤独地在外面的空地上燃烧着。 当然,这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在那根茕茕独立的木柴上方,橘黄色的火焰迅散,显现出了一副细致入微,却又恢弘大气的图像出来。 这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不,不对…… 顾判仔细观察,便能现图像中的所有人确实营造出了一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但这只是从总体场面上来看,而单独到其中的每一个人,却都像是机器一般平静、冰冷,没有兴奋、没有恐惧、没有开心,也没有难过。 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或许也是在做着对他们而言唯一有意义的事情,他们就像是一个个精密的零部件,合在一起便组成了整个图案内热火朝天的庞大劳动机器。 但是,这样的场景看起来给了他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似乎有某个呼之欲出的想法一直在心底盘旋,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浮出水面。 “倒是很有意思的劳动改造自然的影像,我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生的事情,和你专门找这个地方与我见面又有什么关系?” 想不明白就暂且不去细想,他很快就将此疑惑按下,转头看向了凝立不动的计喉。 “黑山君可还记得幽榭镇之匡正乾否?这便是南荒,匡正乾所占据之地方。” 计喉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沉闷中同样带着丝丝缕缕的疑惑,“吾之前对你说起过,匡正乾曾经单独来找到吾,从吾这里学到了某种关于控制人心的法门,而他那一番共/产大同之言论观点也甚是新奇,所以吾便听之任之,为的便是想要看一看,他后面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这就是你观察到的,匡正乾在南荒大山之中辟地圈人所做的事情?” 顾判若有所思问道,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那根木柴所展现出来的逼真影像之中。 “是,一段时间后,就在不久之前,吾准备离地北上之前,便又想到了他这个同类,心生感悟之下,于是便启用了某个从一开始便埋伏在他附近的眼睛,虽然很快便被他现摧毁,却也算是看到了很多东西。” 计喉的声音缓缓在这处黑暗空间内缓缓流淌,罕见地充满了疑惑不解的语气,“聚集在匡正乾麾下的生灵,不管是人,还是吾之同类,都变得让吾感到有些陌生起来,他们仿佛丧失了身为有智生灵之特有灵性,而成为了某个凝聚而又庞大思想意志之附庸……” “这样的情况,纵然是在吾曾经的全盛时期,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一是因为无法完全做到,二是想不明白,如此做的意义究竟何在。” 顾判凝神静听,默默思索,刹那间,一个诡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而后愈演愈烈,几乎在瞬间就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那便是虫巢…… 仅有一个思维,绝对服从的虫巢。 那么,这仅存的一个思维,到底是匡正乾自己的意识,还是说信息共享、共同组成的蜂群思维,就成了区分这一情况到底是什么层次的最大问题。 如果只是匡正乾一个人的意识在强硬控制所有人,还好说一点,因为它纵然再厉害,终归还是有极限的,不可能无限制地联线控制下去,那样势必会让他直接崩溃掉…… 但如果是蜂群思维,甚至是强蜂群思维的存在,那就真正值得注意了。 因为「蜂群思维」的神奇在于,没有一只蜜蜂在控制它,但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只从大量愚钝的成员中涌现出来的手,控制着整个群体。 而强蜂群思维,它的神奇还在于,量变引起质变,尤其是真正有智生灵组合起来时,巨大量变引起的级质变。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如今的南荒之地,在匡正乾所开辟出来的这一片区域,如今的局面便是,整体思维存在于所有的个体之中,存在于所有人类和异类的意识之中,它就已经是全部有智生灵意识之统合。 这就太可怕了。 “呼……”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忽然间也和计喉一样疑惑起来。 虽然他有着上一个时空特别的经历和见识,能想到的角度或许要比计喉更加多一点,但对于匡正乾的想法与做法,特别是这老学究究竟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他同样有些摸不清头脑,只觉得一片云里雾里。 第517章 踢出群聊 计喉安静等待着顾判的沉思,过了一段时间后便又继续说道,“关于匡正乾一事,吾思之不解,便暂且将此事按下不表,直到开始出山北上,又现了在此处名为新涟县的地方,再次出现了和南荒极为相似之展开。” “吾大感惊奇,经过另一只眼线的暗中观察,不久之后便有了新的现,那便是一种极其古怪的,介乎虚实之间的尸虫,通过它来进行思想的传递,层级分明,渠道顺畅。” “吾选择此处作为见面之所,便有此意,想必黑山君应该也现了这个问题,并且亲自出手,将那只虫子化为了灰灰散去。”计喉的声音在此方黑暗空间内往来回荡,重重叠叠带起了道道回音,听在耳中让人难过不已。 顾判却似乎毫无察觉,一边安静听它继续说了下去,另一边则思绪飘飞,已经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随着计喉描述的深入,他虽然没有真正去实地查看,却已经越来越认同自己关于虫巢意志、蜂群思维的推断,而且顺着这个推断更加散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继续了下去。 在强虫巢意志、蜂群思维下,所有人的信息共享,且在统一思维的掌控之下,便不再有阶级矛盾,也不再有社会矛盾,所有个体都在整体意志下生存,所有的一切都将融合成为一个整体。 甚至更深层次的,不再具有私有财产,不再具有娶嫁,不再具有家庭,不再具有娱乐,甚至连交/配与繁殖都会成为统一意志安排下的产物,幼儿一生下来便被统一抚养,分类培养,直接融入到统一意志之中。 顾判深吸口气,再往深处想上一层,如果是让他自己来安排布置的话,那么当第一代统一意志下出生之幼童长大后,真正的改变便会骤然降临,他们会像蜂窝内的蜜蜂一样,被安排赋予不同的身份和任务,真真正正成为专精一门的螺丝钉。 更有甚者,如果条件足够达到,甚至可以尝试统一管理这些人的脑内多巴胺分泌,让他们真正成为没有任何情绪的机器,从事生产的机器,从事管理的机器,以及从事杀戮的机器等等。 “黑山君,这便是你所提到和设想的共/产大同时代吗?” 计喉沉闷浩大的声音将顾判从胡思乱想中惊醒过来,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语气莫名道,“这是个屁的共/产大同,当年东方圣人所设想的乃是人人如龙,可不是没有独立自主思想的人人如虫!” “至于如今的南荒大山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光听你说没用,无论如何也得实地查看一下才能做出准确判断。” 他说到此处便又长长叹了口气,“只可惜我这一段时间都忙得很,就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着,游来荡去,时刻都不得空闲,纵然有南下之意,恐怕也要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计喉漠然道,“对于当今居于庙堂之上的所谓朝廷而言,内忧外患,不外如是……南荒划地为王,北有草原群狼,各地烽烟已现,迟早成熊熊燎原之势,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大厦将倾,危在旦夕,覆巢之下,难有安卵。” 顾判眯起眼睛,凝视着篝火上方的虚影,似笑非笑说道,“哦?前几日我还听闻计圣君准备要和朝廷结盟,拿下大魏境内的灵道独家经营权,怎么真正和我见面之后,却陡然又换了另外一副说辞?” “吾说的是待到时机成熟之时,自然不是当下……” 它说到此处,垂下头颅向下深深看了一眼,才接着说道,“若是当今朝廷之君主是黑山君你,吾便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绝对会毫无疑义直接与你结盟,而且至少在你被幽冥之力反噬之前,与你结盟合作当是最为稳妥之选择。” 幽冥之力,何为幽冥之力? 莫非是他莫名其妙勾连那幽冥之门后,门内无时无刻都在翻滚涌动的混沌灰雾!? 还有反噬,他要受到怎样的反噬,混沌灰雾吸多了之后,难道会造成不举么? 刹那间无数念头在顾判心中闪过,但是在面上,他却只是淡淡笑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尤其是做皇帝这件事,实在是太烦太累,没有一点儿自由,倒不如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来得轻松自在。” “黑山君说的倒是不错,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万物自有万物之灵性,强求不得……”它仰望着自己头顶那片一动不动的星空,换了一副语气道,“今夜言尽于此,吾稍后便会出北上,去见一见那居于草原之狼神,看看它是否吾的另一位故人。” 顾判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它在末法之劫前与吾有仇,不是的话,吾正好趁它新生还未完全成长之前,将之击杀吞噬,化为恢复自身之养分……这一过程,或许还需要黑山君之协助。” “没有问题,只要你信得过我,但是计圣君真的能信得过我吗?” 计喉默然许久,才缓缓道,“往事已逝,岁月无痕,对于变幻莫测的将来而言,多一个有用的盟友,总好过多一个强大的敌人。” 顾判面无表情道,“我有许多疑惑尚未解开。” “吾大致了解黑山君的疑惑是什么,为了表示诚意,今夜吾便多停留一段时间,将所知道的东西说与你听,只是自苏醒以来,吾之记忆多有缺失,不知能不能尽解你之疑惑。” “哦?某洗耳恭听。”顾判听闻此言,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笑容。 唰! 在开始之前,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白裙女子瞬间消失不见,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紧接着,计喉的解释便传了过来,“作为黑山君之双排队友,她并没有被吾杀掉,只是暂时……” 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将她踢出了群聊而已,这就是屁大点事儿,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下一刻,黑纹、篝火、虚影忽然间扭曲变幻,最终化为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虚化人形,缓缓盘膝坐在了顾判面前。 它继续抬头仰望着那片万古不变的星空,思索着缓缓说道,“黑山君当下之疑惑,应该主要有以下几个重点,一为末法之劫,二为幽冥之门,三为天地变化,四为千羽之湖,黑山君以为然否?” 顾判微微颔,“然,很然。” “既然如此,那吾便先从末法之劫说起,而后将自身所残存之记忆讲于你听,总体而言,此四件事,倒是属于某种意义上的递进转接关系。” 第518章 末法之劫 “末法之劫,乃是生在至少万载以前的天地大劫……如果说吾等生灵得天独厚,在当时的天地间如鱼得水,言出法随,那么当变化起始之时,便犹如池中游鱼,被抽干了赖以生存的池水,只能在无尽痛苦中强自忍受,并寻找那真灵延续的一线生机。” 计喉声音听上去显得沙哑低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绝望与痛苦的大变化时代。 “在那个时候,绝大部分生灵选择远遁进入幽冥之门,不对,那个时候它还不叫幽冥之门,而是被称之为天地尽处九幽之门,据传是为此方天地吞吐转换元灵之所,平日里被天地间所有修行有成之生灵所忌惮厌恶,不愿靠近一步……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也唯有九幽之门内还有可供“游鱼”生存的活水存在,它们别无选择,只有进入。” “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吾等才悚然惊觉,九幽之门内的活水竟然一点点变化成了毒水,专门磨灭吾等之真灵,没用太长岁月,当初进入九幽之门的生灵便十不存一,存活下来的也各尽所能,艰难抵御着毒水的侵蚀与时光的磨灭,这道通天彻地的大门,也被改名称之为幽冥之门。” “直到吾历尽艰险苏醒过来后,现整个幽冥之门内已经死气沉沉,当初与吾一同进入避险之同类几乎全部死绝,更有极大危险隐藏其中,于是便豁出真灵陨灭,性命不存之危险,自里面破门而出,跌落在了幽榭镇周围的荒山之中。” 顾判闭上眼睛,遮住了眸子深处那道一闪即逝的光芒,“所以说,在你醒来之后,就直接将幽榭、西纶两个镇子的人尽数吞噬?” 计喉沉默片刻,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地回道,“在生与死面前,吾别无选择。” “此事暂且揭过不提,你接着说,我认真听。”顾判默然许久,重新睁开了眼睛。 计喉对他的反应没有任何的表现,毫无停顿便又接着说了下去,“这便是吾在残存记忆中所剩无几的,关于末法之劫的情况,由此便引出了刚刚提到的幽冥之门,也应该是你比较关心的事情……毕竟你曾经穿上了那套黑色铠甲,坐上了那尊黄金座椅,和幽冥之门有了实际上的联系。” “可惜吾对此所知甚少,尤其是当前天地再生变化之际,幽冥之门内的气息似乎同样再生变化,衍生出了那种无处不在的灰色雾气,吾也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只知道这些东西对于吾这样真灵传承万载不灭的生灵而言,乃是极度厌恶的东西,但对于在此次天地变化中方才获取力量,生出神智的生灵而言,那些灰雾,却又对它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说到此处,它抬头看了顾判一眼,语气有些疑惑地道,“但是,对于黑山君来说,吾也不清楚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亦无法将你与上一代枯坐万载之守门人相提并论,因为它乃是在上次末法之劫后突然出现,阻挡住吾等被毒水侵蚀后的出门之路,而你,则是在此次天地变化时上位,身受当今乾坤轮转之改变,又间或受到末法之劫残留气息之影响,正是旧力未尽,新力刚生,相互纠缠之时,情况或许还要更加复杂许多。” “至于当今天地变化,吾一般将其称之为乾坤轮转、元灵复苏,只是如今渐渐衍生浓郁之元灵,亦或者称其为灵元,与万载之前造就了吾等的元灵已有极大不同,不能一言以蔽之。” “最后便是关于千羽湖的事情……细说起来,此事倒是与黑山君你也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顾判顿时愣住,许久后才冷笑着道,“计圣君,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尤其是这种指名道姓的言语,更是要谨记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箴言,别说我根本就没去过那劳什子的千羽湖,就算是去过,那也不能随口就说我和那湖里的水怪有什么牵连。” “难道说千羽湖姓千,本官也是朝廷缇骑千户,就生拉硬套说我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男女关系?” 计喉也不急躁,更没有生气,而是接着平淡说道,“吾并没有说千户与千羽湖有直接关系,只不过你是业罗秘境之传人,所以才说你和千羽湖一事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 业罗传人,竟然和千羽湖异闻事件有关系? 他心中一动,却也没有说穿自己和业罗教的真正关系到底如何,而是不言不语来了个默认态度。 然后便听到计喉淡淡说道,“自从上次你因为魏朝京城异闻事件询问过吾之后,吾关于千羽湖之记忆便悄然浮现少许,想起了千羽湖之主名为羽千玄,乃是和吾生于同一时期的生灵,还曾经打算一起进入幽冥之门避劫,最终却在进门前因为某件事情而生出罅隙,分道扬镳。” “当然,吾与羽千玄之间的事情与黑山君并没有什么关系,吾真正想说的是,在吾等准备进入那九幽之门以前,羽千玄的身边便有一位业罗门人一直存在,而且根据吾所了解到的最新情况,那位业罗门人直到现在都还存活于世,并且栖身于千羽湖之中。” 羽影、千眼、玄鸢…… 一连串的名字闪过顾判的脑海,也让他顿时明悟,原来这就是这些异类名字的根源,最终都落在了那个名为羽千玄的异类身上。 然而比起这些,更令他惊讶的却是,在计喉言语中所谓的末法之劫前,就已经有了业罗秘境的存在,甚至还有业罗之门人一直存活到了现在,寿数至少已万载! 骤然知晓一个人,一个纯粹的人能活过这么长的时间,而且一直到现在都还存活于世间,给顾判带来的冲击还要远远大于见到存活万载的异类生灵。 那么,珞羽她到底知不知道在外面还有这样一位同门前辈的存在,顾判思来想去,认为她应该是不知道,因为这么多年过去,那位业罗门人还一直流浪在外,并且和千羽湖的异类沆瀣一处,丝毫没有看出来他有任何回归业罗的想法。 更进一步去想,千羽湖近来接连针对大魏京城的几起异闻事件,若是考虑到此人的存在,其间骤然便多出了几分诡谲难言的味道。 难道,这一切都是那业罗门人的谋划,只是借用了千羽湖羽千玄麾下异类的手实施出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两个家伙的关系倒是耐人寻味的很啊…… 要么是一床锦被盖了的姘头关系,要么就是在那千羽湖底,矗立着一座名为断臂的大山。 第519章 千羽湖主 昏暗的夜空下,计喉所化的身形随风而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得散去,它等待着顾判的沉思,沉默许久后才接着说道,“黑山君应该还记得,吾当初还未真正做出决定时,曾经与你说过几句似是而非的提醒。” 顾判顿时抬起头来,悠悠叹了口气道,“我如何不记得,只是你那云遮雾罩的言语实在是让人头大不已,说了跟没说也没甚么区别。” “什么一切都被掩盖在似是而非的迷雾之中,暴露在外的大多是希望被看到的,而当种子被种下的那一刻,生根破土芽只是时间问题……还有什么盲人摸象,殊途同归;最可靠伙伴的背刺,才会带来最惨痛的伤害,计圣君你自己品品,这说的都是人话吗?” “吾本非人,自然不说人话……” 计喉的回应显得十分自然,丝毫不以为忤,“似是而非的迷雾,暴露在外的东西,其意有二,一是迷雾乃是是羽千玄之力量根源之一,亦是如今将整个千羽湖笼罩在内的茫茫大雾,再往别处考虑,也可以说你们所认为的京都异闻事件,违反谋逆之举,其实都不过是掩人耳目、偷天换日之举,在吾看来,它们其实别有目的。” “至于种子,羽千玄力量根源之二便是剥离其他生灵之神通,制作成灵媒之种,再将其播洒于合适的生灵体内,使之生根芽……吾对此事思虑许久,依着它一直以来谋定后动,绝不多事的性子,此次派遣如此多属下进入你们京都内外,很有可能便是为了谋取、或者播洒灵媒之种。” “想必黑山君也还记得,自己曾远远观看的那一场争斗,吾、姽婳,还有那羽千玄在幽冥之门外的争斗,正是因为吾等联手协助羽千玄剥离某强横生灵神通,制作灵媒之时,也正是因为此次事件的失败,造成了吾等三人的裂痕,以至于最终各自为战,分道扬镳。” 果然如此,计喉果然知道这件事情! 顾判思忖着缓缓道,“我不明白,计圣君为何如此笃定某远远观看了你们之间的争斗。” “吾对此亦是非常惊讶,惊讶于黑山君竟然能够毁掉了那只黑玉魔瞳……所以在魔瞳力量崩解四散的那一刻,不只是吾,其他还有姽婳、羽千玄,乃至于那头被吾等三个合力捕捉的异兽,应该都感应到了彼此的存在,也就是在那一刻,吾终于可以确定,它们都还活着,而不只是没有证据的猜测。” 顾判消化着计喉话里蕴含的意思,再结合当时远观它们大战的场景,忽然间便想通了一直悬而未决的某个问题。 那便是他一直为之忧虑的,关于在此方天地时光因果是否可逆的问题终于有了定论,不再像上一个时空恐怖的电子双缝干涉实验那般,让他为之魂不守舍了太长时间。 数息之后,他收敛散的思绪,重新回到关于千羽湖的问题上来,“按照你所言生根破土芽只是时间问题去推断,难道它已经将谋取播洒灵媒这件事给做成了?” “如果是谋取灵媒之种的话,必须要将它看中的目标擒拿,而后再施以秘法夺之,如此一套下来动静不会很小,所以吾认为它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播洒灵媒之种,而且最为适合灵媒栖身的宿体,应该就在京都之内……况且此举隐秘难查,而且一旦让灵媒栖宿成功,最后形成反客为主之局面便已然势不可挡。” 甘霖凉,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顾判的脸色陡然间阴沉下来,偌大一个大魏京城,那么多的人,就算是知道了有人被种下了灵媒,那也是无从查起。 更重要的是,那名为羽千玄的异类既然动了如此大的手笔,不惜舍弃如此众多属下,其中还包括了什么千落殿下的性命来做成此事,所图定然不小,若是最后一朝爆出来,还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破坏。 苏瑾璇、许明月…… 这两个人的名字不由自主便从他的心中闪过,京城异闻事件爆,她们可是两次都被卷入的人,难道此事最终还要落在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头上? 还有龙椅上的那个男人。 当时宫内异闻事件爆的地点也就只有两处,一为皇后苏瑾璇的寝宫,第二便是魏帝许徵元一直以来居住的勤政殿,如此一想的话,此事或许和他也大有干系。 此外最有可能被牵连进去的还有谁? 顾判眉头紧皱,左思右想,最终猛地怔住,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某个威名赫赫的人物来。 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他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 比来比去,和千羽湖异闻事件牵扯最深的,不是其他任何一个人,而是他自个儿才对! 城外官道异闻事件,皇宫内苑异闻事件,右相府邸异闻事件,再加上坳水小镇异闻事件,特么的不管是有的没的,主动的被动的,他是一个不落,全都特么参与进去了。 而且除了被动卷入的那些,还有的是他自己上杆子贴了过去,一杆子捅进了千羽湖异类的菊花深处,这要是在什么时候被神不知鬼不觉种下了灵媒,不管怎么想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对,他其实已经被种下了灵媒,那就是千眼竖瞳,结果最后被他用脑袋砸斧头给暴力破解掉了,既然如此,万一那竖瞳并非是种在他体内的唯一灵媒,还有其他更擅隐藏的灵媒被种下了,又该如何用三级打野刀将其破除干净!? 顾判想不明白,就连计喉这里似乎对此也没有提前感知解决的办法,便只好先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听着它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盲人摸象,殊途同归,黑山君只要想一想羽千玄剥离制作灵媒的神通便会明白,不管是怎样的能力,在它的身上都有可能出现,所以说,这便是殊途同归。” “最后便是最可靠同伴的背刺,黑山君身为业罗传人,再听到千羽湖中有同样存在业罗门人的消息,应该会很容易理解吾的意思。” 第520章 有来有往 当东方天际出现一线亮白的时候,计喉终于闭口不言,静静看着沉思的顾判沉默不语。 下一刻,幻化而成的人形虚影微微一颤,而后分为三份,做回了黑纹、篝火、以及浮于两者上方的虚影。 不久后,当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照耀大地之时,持续了整整一夜的交谈终于完全结束,计喉悄无声息消失不见,只在它盘腿而坐的圆石上留下了三枚其色鲜红的翎羽,内里蕴含着极为浓郁的火属性力量。 当然,来而不往非礼也,顾判既然收了火凤翎羽,自然也要有所表示,无论如何都会了结掉数次接受礼物的因果,不能让他落得个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吝啬鬼名头。 因此他不顾计喉的多次拒绝,最终还是将那个身披洁白婚纱的新娘丢给了它,也免去了自己大清早的便要做出持斧杀生的恶事,算是一举两得的双赢创举。 当然,这也怪那个异类长得实在是太过瘆人,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配上血色的眼睛,还有乌黑的嘴唇,真的是让他看见就心生不爽,连做个端茶倒水的使唤丫鬟都觉得掉价。 至于计喉将那异类带走之后会做什么,到底是用来劈了烧火,还是拿来吃了饱腹,都已经是它们之间的家务事,和他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所以说当计喉有些不太情愿地将那丑货给收了,说是看在他黑山君的面子上,并不取它性命,而是会以长辈的身份教它一些东西,让它作为助手做事时,顾判也当即表示出了随你喜欢、爱咋咋地、抓紧让它滚蛋的不耐烦态度。 他只是在临别前对计喉强调了一句,既然收了他的礼物,就不要随随便便再将它送给别人,也不能转头就丢垃圾一样扔掉让它去祸祸世间,这样就是在打他的脸,嫌弃他挑选礼物的眼光不行。 送走计喉之后,顾判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依旧坐在那里,将整整一夜时间获取到的各种信息碎片一一梳理,并且就许许多多计喉讲得模糊不清的地方深入思索,给出不同的推测方向。 比如说就在几天之前,计喉借助王火刀之身与他简单交谈几句,其中两人就有过一番人生一世,天地一瞬;以及树之落叶,乘风而起的讨论,从今天这个时候再回想一下,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是意有所指,点到了那位栖身于千羽湖中,延寿万载的业罗门人…… 再比如它特意找来这个地方会面,将匡正乾隐藏在暗处的事情暴露在了他的眼前,肯定也是意有所指,有着它自己更深层次的考量与目的。 当然,尽信书不如无书,他自然也不会尽信计喉之言,那是只有单纯到不能再单纯的傻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还要经过各种的调查,各种的检验,才能最终知道孰对孰错。 在这个方面,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很多情况下,一直是他行事的箴言和准则。 明媚的阳光斜斜照射下来,落在他的身上,将一切都涂抹成淡淡的金色,远远望去仿佛一尊立于山顶的金身神像。 直到正午时分,顾判才缓缓睁开眼睛,在身上摸索一阵之后,很有些无奈地现,他身上竟然没有可以传递消息的纸鹤短信了,叹息一声后便只能迈开双腿,先去到人群聚集之地买上一匹马,然后再骑着它返回京城。 关于新涟县城的事情他也不想再继续跟进下去,反正他已经出手将匡正乾伸出来的那根触手斩断,计喉也紧随其后,隔断了那些被虫子控制人群与南荒的联系。 昨日灵引和陋狗回去后也按照他的吩咐,将一应情况报给珞羽了解,后续再如何处置那就是大魏朝廷的事情,他不想管,也懒得管。 当天色渐暗之时,顾判终于回到了天机府内,有些惊讶地现珞羽正坐在屋内等他,而且看样子已经坐了很长的时间。 “我在这里从昨天下午一直坐到今天晚上,你总算是回来了。” 她缓缓起身,面上不见一丝一毫久等之后的焦急不耐神色,“饿了吗,要不要我叫人给你送些膳食过来?” 顾判稳稳在桌前坐了,接过她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往宽大的靠背椅上一躺,闭上眼睛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那就劳烦你了。” “好,我这就安排人上菜,我们边吃边聊。” 珞羽似是早有准备,仅仅不到一刻钟时间,一桌丰盛的席面便被尽数送了过来,摆了满满当当一大桌子。 顾判也不客气,先是心无旁骛吃了一阵,待到肚子里面有了四五分饱之后才暂且放下碗筷,端起茶盏润了润喉咙道,“现在正式开始边吃边聊,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她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之前只是从它们那里得到了部分凌乱的消息,所以自然是你先说,我需要先详细了解情况,才能更加全面地思考,做出更为准确的判断。” “那好。”他夹起一筷青菜慢慢吃了,又喝了一碗酒,才思忖着缓缓讲了起来。 “前天夜间,我出城向东两百余里,找到了异闻司记载的拔舌事件所在的半山村,处置了一起可以被命名为虫巢意志的异闻事件分支,在此过程中,顺便收拾了拔舌、无面、黄鼬、迎亲四起被虫巢意志集中到了一起的异类生灵,而后又来到新涟县城,掀开了此异闻事件的盖子,并及时通过多种渠道向你通报了消息。” “昨天夜间,月朗星稀、寒风习习,我于午夜时分返回半山村,在山顶那棵百年古松之下,接待了一位相当特别的客人,并与之进行第一次的正式会晤,双方纵论天下大势,把脉世事变迁,就事关天地变化展的全局性、长期性和战略性问题进行深入沟通交流,充分交换了相互意见,为下一阶段双方关系的展初步确定了基调、指明了大致方向,并一致决定,为当前充满不确定性与危机的局势提供稳定性力量、注入更多正能量。” 珞羽听完后闭上眼睛,充分消化吸收理解这一段让她感觉到信息量很大,却又听得不太明白,甚至有些头痛的话,许久后才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道,“你是和某个异类,从昨夜开始,暂时开始了结盟?” “珞妃娘娘果然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顾判满口食物,毫无诚意地随便夸奖了一句,又吃了片刻后才得空接着说道,“我确实是和那家伙结成了暂时的同盟,不过这种盟友关系相当脆弱,当有了足够的实力、或者是有了足够的利益时,一记背刺也是相当正常的选择,到时候就要看谁的刀更快、皮更厚,更能从中占到便宜了。” “不过这些事情和珞圣女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一切都由我来处理就好,下面我要说的,才是真正需要你重点关注,深思熟虑,乃至于亟待处置的事情。” 珞羽正襟危坐,收敛神色认真道,“你慢慢说,我洗耳恭听。” 顾判迎着她那双似乎变得越来越锋锐的双眼,组织着语言缓缓说道,“我要说的事情,一为千羽之湖,二为业罗之徒,三为南荒大山,四为天地之变……此四件事,有些泾渭分明,又有些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是和当今天下局势密不可分,若是处置不当,内忧外患齐齐爆,后果将不堪设想。” 两人这一谈下来,又是整整一夜未眠,直到第二天天色将亮时,珞羽才从屋中出来,回头看了眼桌上堆得老高的空盘,以及被端坐在靠背椅上,眯着眼睛似乎已经熟睡过去的顾判,伸手招来一直守卫在四周暗处的雪山剑派女弟子,快步离开了天机府。 第521章 金刚八笔 待到珞羽走后,顾判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叫人过来收拾好了残局,刚准备迎着初升的朝阳躺倒在床上美美睡上一觉,便被砰砰的敲门声再次搅扰。 他不得不揉着眼睛,出去开门将司马千户让进了屋里,相当不耐烦地听他在那里逼逼叨叨说着,紫月公主马上就要到了…… 一刻钟后,许明月跟在栖凤轩李嬷嬷身后,来到了天机府内。 顾判慢慢喝完一杯浓茶,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个缓缓走来的少女,许久后才低低叹了口气道,“明月啊,你这是又强壮了些啊,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成为传说中的金刚芭比了啊……” 许明月刚刚行完礼,闻言不由得疑惑道,“先生,什么是金刚八笔?” “哦,这是为师家乡那个小山村对于某种强绝修行功法的一种尊称,你只需要听听就好,不必较真。” 顾判将茶杯放到桌上,朝着她招了招手,“来,让为师好好看看你,一来检验你这两天来凝元修行之进展,二来嘛……” 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只有自己才能听到,“也看看在你身体里面是不是隐藏着千羽湖所谓的灵媒。” 许明月闻言乖乖站到了顾判身前,任由他双眼亮起两团朦朦胧胧的光芒,落在自己身上,紧接着又是一双灼热的双手拍了过来,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过她还是以极大的意志力克服了自己想要躲避的念头,迅屏息凝神,按照顾判的指令开始运转体内那道无时无刻都在增强的热流,配合着他的检查。 足足一柱长香时间过后,顾判才有些疲惫地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闭上了眼睛,思忖许久后道,“还不错,一切都走上了正轨,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应该存在的气息,唯一的问题便是你最近的养分摄入量似乎还有些不足,将直接导致在凝元这一阶段的基础无法打牢。” “俗话说,基础不深,大树无根,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所以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引起你的高度重视,万万不可麻痹大意。” 许明月面露难色,怯生生说道,“回先生的话,弟子如今几乎将时间全部都用在了用膳上面,还有珞妃娘娘提供的内服外浴的秘法,也严格按照要求进行着……可是,却依然总是会感觉很饿,哪怕一直在吃着,都没有吃饱的感觉。” “唉,严格按照要求,是什么要求啊,你且详细说给我听听……” 从许明月手中接过一本写满了字的小册子,他只翻看了几眼,便直接又将之丢了回去,“你那栖凤轩里面,是不是有一套可以药浴的东西?” “是,珞妃娘娘自从弟子刚开始感觉到吃不饱时便开始着手建造药浴房,前日已然建成,并且能够使用。” 他微微点头,不再去看许明月,而是转向了一旁垂手侍立的李嬷嬷,“她日常的药浴修行,是你在负责的吗?” 面对着顾判的询问,业罗出身的李嬷嬷当即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道,“回顾千户,确实是老奴在负责紫月公主的药浴修行。” “各种药材用料可都数量足够么?” “珞妃娘娘从药浴房开始建造之日起便着手调集各种药材,因此是足够公主连续使用很长一段时间的。” “这就好,换个人来,我还怕说不清楚。” 顾判指指许明月手中的那本小册子,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后淡淡道,“从今天开始,第一次先将药材用量提升为这本册子上的两倍,如果她能够从头到尾坚持下来,就直接开始第二次药浴,用量提升到当前的三倍,然后是四倍,五倍……直到她痛苦到无法忍受为止,听懂了么?” 李嬷嬷闻言顿时色变,犹豫许久后还是小心问道,“顾千户,此药乃是按照秘典配置的补益身体,凝固神魂之法,可以称得上是大补之物,若是擅自提高用量的话,一般人绝对无法承受……而且这样的事情以前在业罗之中也有过惨痛的教训。” “李嬷嬷,你也是修行过业火红莲的老人了,怎么还那么死板呢?” 他喝了口茶,耐心解释道,“先,现在不比以前;其次明月她不是一般人,针对一般人的法子对她或许并不适用;最后……” “算了,我还是想办法进宫一趟,你在里面负责药浴,每次结束后再由我观察效果,决定下一次到底是不是需要加大剂量。。” 李嬷嬷心道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最大的问题便是顾千户身为外官,若是没有特别的事情,没有宫内那几个特定的贵人的召见,很难进入到内宫之中,她在宫内的身份只不过是栖凤轩的女官,又哪里有权力将顾千户给带进去? “这……老奴只是栖凤轩的女官,怕是……” “你怎么那么不知变通呢,我也知道宫门不好进,更知道你俩都不能把我夹带进去,不过你们不行,那就去找行的人啊,你去找你娘,你去找你娘娘,不就能解决问题了么?” 李嬷嬷想了一下,便又行礼道,“老奴明白了,这就回去找娘娘禀报此事。” 两人离开后,顾判也没了睡意,便将司马叫了过来,让他继续安排武者过来接受指导。 转眼间便是一天过去,当顾判更加疲惫地从演武厅内出来,一边慢慢在外面踱步,一边回忆思索着此次指点修行之收获时,来自宫内的旨意到了。 ………………………………………… “老秦啊,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总感觉自从咱们上一次离别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见面的样子。” 顾判坐在晃晃悠悠的轿子里,掀开窗帘看了眼外面快步跟随的秦公公。 “不瞒顾千户,老奴前些时日去了一趟中栗府地界,按照珞妃娘娘的吩咐,从那里接了几个天赋似乎不错的少年回来。” “哦?”顾判顿时就有了几分兴趣,“他们在哪儿呢,我最近一直都在天机府内指导那些武者修行,为金节卫的组建添砖加瓦贡献力量,怎么却没有见到有新人进来?” 秦公公笑着道,“千户有所不知,刚刚被选拔上来的新人啊,一般都要到异闻司内接受一段时间的操练,一来是暗中观察他们的秉性,多给他们讲一讲忠君爱国之德理,二来也能让他们学习学习,先知道那些异闻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哪些需要注意的要点,然后才会被送到天机府内,开始真正的修行。” 顾判闻言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已经就在前方的宫门,“恩,先进行文化基础课的学习,然后再开始专业培训,倒是应有之意。” 第522章 动心忍性 顾判跟着秦公公入了宫门,左拐右拐行出一段距离后,在一处长廊中段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默默看着从长廊另一端缓步而来的一行人,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随后扯了扯秦公公的袍袖,压低声音笑道,“老秦啊,我上次说你和苓妃娘娘有缘,你还嘴硬就是不信,看看,这不是有缘又是什么?” 秦公公幽幽叹了口气,脸上苦的仿佛刚刚生吃了一筐还未长熟的苦瓜,“顾千户莫要说笑了,说句心里话,咱家这心里苦啊……” “老秦是怕我又不给她面子,最后落了你的面子吗?”顾判似笑非笑接着说道,“你就放心吧,我这次绝对让你长足了面子,咱老顾一向能屈能伸,只要这女人不刻意来找我的麻烦,我绝对让她感受到何为毕恭毕敬、曲意逢迎。” 秦公公眯了眯眼睛,笑容更显苦涩,“这事儿咱家也说不准呐,以前这个点儿啊,苓妃娘娘一向都是不出门的,怎么就今日出来散步,而且专门在去往栖凤轩的路上流连呢?” “呃……按照老秦你的意思,她就是提前得了信儿,专门跑过来找我的麻烦的?” 顾判一脸不太相信的奇怪表情,末了才悠悠说了一句,“算了,好男不跟女斗,现在咱们扭头往回走,还来得及。” “行,咱就……”秦公公一句话刚刚开了个头,便不得不有些尴尬地闭了口,看着一个小太监从对面加跑了过来。 “前面的可是顾千户?” 小太监步子飞快,片刻间便已经来到了两人面前,麻利地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时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 顾判笑吟吟回道,“我就是顾千户,不知道这位小公公有何见教啊?” “回千户大人的话,苓妃娘娘请大人到那边的凉亭一叙,还望千户大人莫要推辞。” 顾判微微皱眉,随后却是淡淡一笑,“既然是千岁娘娘亲启金口,我这做臣下的岂有拒绝之理?” 当他跟着小太监来到数十步外的凉亭时,看到苓妃已经在一只石凳上坐了,面前的石桌上甚至已经摆好了几碟蜜饯糕点,还有一壶沏好的香茗,香味扑鼻而来。 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顾判心中疑惑,刚刚拂一下衣袖准备行礼,坐在那里的苓妃却已经笑意盈盈站起身来,向前迎了一步道,“顾千户免礼,免礼,小拙子,给千户看座。” 他顺势便直起了腰身,更加疑惑地在刚刚擦好的石凳上坐下,干脆来了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等待着对方先开口说话。 “前些日子我听说千户因公负伤,又想到上次在宫中偶遇时自家一时失察,做的事情有些不妥,便专门让家父府中遣人去探望千户之伤势,算是略表心意……” 她表情真诚,言语听起来更加诚挚接着道,“只是虽然如此,却依然不抵心中歉疚,正巧今日与千户在宫中偶遇,便想着能与顾千户对坐闲谈两句,一是表示歉意,二来则是为吾儿定边聊表谢意。” 顾判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令国公府的大管家确实是到天机府探望过他,并且带来了大堆价值不菲的礼品,算得上是除了王火刀之外送礼最多的那个。 想到此处,他当即拱手道,“娘娘言重了,微臣是个江湖绿林出身的粗人,更是个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粗疏性子,早就不记得和娘娘之间有过什么矛盾,只记得在微臣受难期间,老公爷还专门命人前往探望,直让微臣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随侍在侧的秦公公有些不敢相信般眨眨眼睛,无法想象上一次还剑拔弩张的两位,怎么突然间就融洽雍睦、一片祥和起来。 盏茶时间过后,顾判礼送苓贵妃离开,摩挲着手上稀奇古怪就多出来的厚厚一叠银票,精准地将它们一分为二,又将其中一半塞到了秦公公的手中。 “看吧老秦,我早就说过你和苓妃娘娘有缘,若不是有你的面子在啊,咱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就过关呢……拿着吧,见者有份,更何况是咱俩这样的老熟人关系。” 秦公公呆呆捏着手上的银票,刚想婉言拒绝吧,眼瞅着顾判已经走得远了,便不得不将之塞入怀中,快步追了上去。 当顾判来到栖凤轩的时候,许明月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他也不废话,直接让李嬷嬷搬了把椅子坐在新改建好的药浴房门外,眯起眼睛开始闭目养神,“先算好剂量,就从两倍浓度开始。” “明月啊,你要学会忍耐,更要摒除杂念,一心一意运转为师传你的引灵焠体法熬炼身体,正所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唯有强健的体魄才能支撑你在革命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内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他便又闭着眼睛训斥道,“摒除一切杂念,运转引灵焠体法,你是没长耳朵还是咋地,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我一遍遍给你强调吗。” “别吵吵,觉得难受给我忍住,忍不住了也要忍,你闭嘴不说话,就没人知道你的痛苦,要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他心情放空,向后躺倒在舒适的靠背椅上,正随口说着,忽然感觉到一阵淡淡香气袭来,紧接着一杯冒着蒸腾热气的茶盏被送到了嘴边,便顺手端过来一饮而尽,又将它塞到那双纤细柔弱的手中,品了品味道很是不爽地道,“这茶太淡了,倒掉再沏一壶浓茶过来。” 苏瑾璇微微摆手,止住了刚想开口说话的蓝嬷嬷,拿着茶壶茶盏退后几步,示意她去重新烧一壶浓茶过来。 渐渐地,药浴房内的呻/吟声低了下去,直至最后消失不见,苏瑾璇又安静等了片刻,朱唇轻启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现他竟然已经睡着了,而且已经进入到了深沉的黑甜香之中。 第523章 向东而来 顾判是真的有些累了,从出城向东二百五十里开始,经历了一连串的异闻事件,又精神高度绷紧和计喉彻夜长谈,就算是回到京城后也没有一刻悠闲,直到此时在栖凤轩内,许明月的药浴修行真正步入正轨后,才感觉到深深的疲倦瞬间袭来,心情放松之下顿时开开心心睡着了过去。 毕竟这里是距离珞羽和白公公最近的皇宫内苑,有缺月妖刀和一众侍卫高手护佑在侧,他便不再每时每刻都感知四周环境,侦察情报,随时准备战斗,正好将一直以来紧绷的心弦尽数松弛下来,来他个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 屋内,许明月在李嬷嬷的关注下努力修行,屋外,顾判在躺椅上呼呼大睡,身后则是小宫女一般侍立的苏皇后,整个栖凤轩瞬间晋入到一片安宁平和的气氛之中。 一个时辰后,又热又累,满头大汗的李嬷嬷推开了药浴房的木门,走出几步后忽然愣在那里,眨了几下眼睛后顿时面色一肃,屈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苏瑾璇还未来得及回话,顾判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打了个哈欠道,“她怎么样?” 李嬷嬷犹豫片刻,还是回道,“公主最开始有些痛苦,不过后来看上去一切还好。” “恩,让她抓紧收拾收拾出来,让我看看具体情况,然后再做出相应调整。” 顾判正说着,一转头就看到了垂手站在自己侧后方的苏瑾璇,稍显诧异的表情在面上一闪即逝,而后却露出一丝笑容,起身拱了拱手道,“皇后娘娘来的正好,臣下恰有事要向娘娘禀报。” 苏瑾璇淡淡道,“我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当时顾千户睡得正香,没有看见本宫也是正常。” 顾判一脸茫然的表情,语气同样充满疑惑,“哦?微臣刚刚竟然睡着了吗,真是罪过,还望皇后娘娘宽恕则个……” “算了,你睡就睡吧,又不是不让你睡,睡完了再在这里装不知道有意思吗?”她很是无语地摆摆手,“你说有事情要找本宫禀报,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皇后娘娘可还记得不久前的京城异闻事件否?” 听闻此言,苏瑾璇顿时严肃起来,皱起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还没有真正完结?” “真正完结……”顾判叹了口气道,“娘娘想的太简单了,此事距离真正完结还远得很,而且根据我最新掌握到的情况,凡是当初深入接触过此事件的人,包括陛下在内,或许都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需要更进一步地去查证保护。” “陛下那里,珞妃娘娘已经开始了布置,而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这边,同样少不了一番折腾,直到警报完全解除那一刻的到来。” 她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我之前从未接触过这种事情,所以希望你能详细给我讲述一下,到底是有怎样的潜在危险,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驱除,至少是远离危险,而在此期间,又需要我来做些什么。” 顾判思索着缓缓道,“对于消除危机而言,说起来其实非常简单,无非是找到危险所在,将它消除而已,但对于具体操作上面,目前还没有一个比较明确有效的办法……我曾经与珞妃商议许久,都不能确定这种危险到底存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会在谁的身上出现,又会在何时爆,造成怎样的后果,更是没能找到准确判断、彻底消泯的法子。” “当然,微臣如今跟娘娘说起这些,也不是空穴来风、捕风捉影,而是草蛇灰线、事必有因,所以就需要娘娘在平常能够多多注意一下,如果现有什么不合常理的情况出现,千万别拖,第一时间找到珞妃,亦或是找到微臣,让我们前来处置。” “我明白了。”苏瑾璇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了药浴房的方向。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看上去精神饱满了不少的许明月推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随即闭口不言,顾判招呼许明月过来,细细探查一番后便又将她赶进了药浴房中,随后吩咐李嬷嬷道,“从现在的情况看,两倍剂量太少,那这一次就从四倍剂量开始吧。” 李嬷嬷沉默片刻,有些迟疑地道,“可是,按照珞妃娘娘的笔记,四倍是不是有些药性太过猛烈……” 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道,“你要知道,珞妃娘娘只是个记笔记的,她知道个什么的药理药剂学,听我的没错。” 说完后他猛地想起身侧还站着许明月的亲娘,便当即换上一副笑脸转头道,“皇后娘娘,我说的没错吧。” 苏瑾璇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道,“本宫更是不懂什么叫做药剂药理学,既然顾千户如此肯定,那就劳烦李嬷嬷按照他说的来吧。” 李嬷嬷深吸口气,躬身道,“老奴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如是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当许明月第二次从药浴房内出来后,顾判观察的时间更长,最终一锤定音道,“四倍太少,六倍太多,五倍正好,以后每天就按最初剂量的五倍浓度好了,一直持续到没有效果为止。” ………………………………………… 大魏京城向西两百八十里,京畿道安西郡境内,坐落着一方占地面积颇广的庄园,门楼上祝剑园三字恢弘大气,尽显笔锋劲力。 这便是在整个京畿道都小有名气的祝家庄园,由于背靠安西郡城,更由于祝剑园主人和整个京畿道缇骑镇抚使关系莫逆,几经经营便使其成为了整个京畿道江湖绿林中的然存在。 当日午后,温暖的阳光直直照射下来,晒得人昏昏欲睡,熏熏欲眠。 就在此时,一个白衣胜雪,腰悬长剑的年轻人来到了祝剑园门外。 “这位公子,是来园中选剑的么?”守在门口的庄客一眼便看到年轻人气度不凡,当即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不。”他在祝剑园大门三丈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高悬于上的牌匾,眯起狭长的双眼微笑起来,“我不选剑,只试剑。” 。。。。 ps:今天是世界读书日,求订阅,求支持。 第524章 白衣杀剑 “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为何非要下此毒手!?” 一个须皆白,面色红润有如婴儿的老者神情惨淡恐惧,怔怔地低头看着透过自己胸膛的一柄长剑,一时间万念俱灰。 “吾名叶昙,自西方千羽之湖而来,一路寻人试剑,舒缓心中积郁之锋锐杀气,前日走到附近时听闻祝剑园祝老爷子一手风雷剑法堪称上品,施展起来真有狂风呼啸之声,天雷滚滚之势……” “因此吾琢磨着你多少会有点儿实力,能让吾尽兴一战,可惜老头子名声很响,手底下却太过稀松,很是让我失望。” 白衣飘飘的年轻男子轻轻拔出长剑,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是太弱了,弱到连我随随便便一剑都接不下来的程度。” 下一刻,他缓缓转身,将目光从已经瘫倒在地的老者身上移开,落在了正在从远处疾冲而来的年轻男子身上。 察觉到名为叶昙的剑客目光所指,本就身负重伤的老者急怒交加,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挣扎了几次却都没有支起身体。 “刚刚被我杀掉的是你的儿子,所以说,现在冲上来送死的,是你的孙子?” 叶昙眯起狭长的眼睛笑了起来, “真是血脉相连,感人至深……可惜若是你能让我全力出手,兴许还可以稍稍缓解我心底积郁的锋锐杀意,那样的话,你的儿子和孙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可惜………还是因为你太弱了啊。” 他收敛笑容,悠悠叹息,手中长剑倏然消失不见。 刹那间一道寒光闪现,朝着数丈外满眼通红扑杀过来的祝崇斩落。 咔嚓! 叶昙刚刚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面上浮现出少许惊讶的表情,一点点转过身体,看向了他以为一剑必死,现在却依然好好活着的那个年轻人。 一朵洁白莲花从正中被切成两片,化作丝丝缕缕的白雾随风散去,但也正是因为这朵白莲的悄然出现,将那必杀的一记剑斩给堪堪挡了下来。 “崇郎,走!” 下一刻,祝崇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女子紧紧抓住臂膀,纵然他拼命挣扎,竟然也无法脱身。 “他杀了我的爷爷和父亲!”他嘶声低嚎,睚眦欲裂。 “我们不是对手,上去也是白白丢了性命!”云泓一边紧紧抓住祝崇,一边目不转瞬盯着不远处的白衣男子,心中已然焦急如焚。 “有意思,真的是很有意思。” 叶昙一剑失手,却并未直接飞出第二剑,而是饶有兴致地注视着云泓,片刻后似笑非笑低头对着地上的重伤老者说道,“你这个老东西本事不大,生出来的孙儿却是本事不小,竟然能找了这样一朵草木化形的异类来做娘子,当真是令人出乎意料。” “你,只要你能放了崇儿,这祝剑园的一切,都可以归你。” “不不不,我对这些身外之物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兴趣。” 叶昙微笑看着祝崇被云泓架住飞快逃走,却并没有起身去追,而是继续开口说道,“我现在真正感兴趣的反而是你的孙子和孙媳,很想知道,他们两个在圆房之后,到底会生出来一个怎样的孩子,或者是无法生出孩子?” “这样的话,你们这一门可就要绝后了啊。” 正说话间,他眼中闪过莫名狰狞的神色,毫无征兆捏住自己的眉心,面露痛苦的表情,“等着观察他们实在是太慢了,倒不如让吾亲自下场,和那小花来一场露水情缘,看看她到底能不能给人生出孩子来……” “嗬嗬嗬嗬,如果真的能诞下后代,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不仅仅能让吾之师尊大感兴趣,就算是那位威压千里的羽湖神,亦定然会为之侧目。” “老先生,吾到你这里倒是有些收获,算不上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所以就送你一个死,免去你挣扎等死之痛苦。” 唰地一道白光闪过,叶昙已然不见踪影,只剩下地上一具尸分离的老者,从脖颈切口处向外汩汩流淌着嫣红的鲜血。 整个祝剑园重新恢复了平静,唯有散落各处之尸体,才能昭示出刚刚在这里生了什么事情。 又过了一段时间,灰蒙蒙的雾气无声无息出现,将整座祝剑园尽数笼罩在内,一道道看起来犹如长虫的灰绿枝条从地下钻出,刺入到一具具尸之中,而后咕嘟咕嘟的吸吮声此起彼伏响起,就像是吸果冻一般,将人之尸体尽数顺着枝条吸收殆尽。 在灰雾之深处,除去咕嘟咕嘟的吸吮声外,还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传出。 却是一条大蛇、一头白狼和一只黑豹游走在枝条藤蔓之中,不时从地上叼起一块骨肉送入口中咀嚼。 三头野兽的身体都溃烂不堪,许多地方还鼓起了巨大的血泡,里面似有腥臭的液体游动晃荡,每动一下都会在地上留下浓重的痕迹。 云泓带着祝崇拼命逃窜,一路不敢回头,她此时心中所想的唯有向东两字,直到出了祝剑园狂奔出数十里外之后,才心惊胆战暂且停下脚步,钻进了一片树林中,打开火折引燃了那枚一直被她死死握在手中的纸鹤。 ………………………………………… 夜幕降临之前,结束了对许明月的指点之后,顾判回到了天机府中,刚刚踏进自己所居的院落,还未等坐下来喝口热水,灵引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老爷,有人刚刚给你短信了。” 听了这话他不由得微微一愣,心中莫名升起些许奇妙的感觉,“谁给我短信了?是珞羽吗,话说我今天下午一直在宫廷之内指点许明月的修行,如果她真有事情要找我的话,直接去栖凤轩找我便好,还浪费一枚纸鹤作甚?” 灵引微微躬身,“回老爷的话,不是珞娘娘的短信,而是那个叫祝崇的年轻人。” “蛀虫?”顾判再次微微愣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思,“哦,是京畿道祝剑园的那个左拥右抱的年轻人啊,他有什么事吗?” “奴婢也不甚清楚,只知道那朵化形的小花言道,祝剑园被人灭门了,她如今正带着祝崇一路向东,竭尽全力逃命。” 第525章 黑山老妖 “祝剑园被人灭门了?” 顾判深吸口气,有些不太相信地抬头看了灵引一眼,又重复了一遍,“祝剑园被灭门了,短信上就是这么说的?” 灵引抬头看了眼他的表情,小心道,“回老爷的话,按照那名为云泓的化形小白莲花的说法,祝剑园确实是被灭门了,从上到下,从园主到仆役,基本无一幸存。” “知道是谁做的么?” “不知道具体情况,毕竟一枚纸鹤燃烧起来能够传递的消息极为有限,奴婢也只听得是一个身穿白衣的剑客,在今日下午做下了此事。” 顾判缓缓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那云泓虽然层次实力算不得顶尖,但毕竟是个化形的异类,面对一般意义上的武者时至少不会吃亏,如今有人能够将当着她的面将整个祝剑园全灭,甚至追杀得她不得不竭尽全力逃命,如此细细想来倒是有许多值得重视深思之处。” “老爷所言极是。”灵引轻手轻脚帮他斟满一杯热茶,接着说道,“在奴婢看来,也许导致祝剑园灭门,逼迫云泓只能逃命的,并不是普通武者。” “既然当初做下了许诺,那就不能置之不理……”顾判抿了一口茶水,闭目思索片刻后道,“所以我们还是要走上一趟,至少将他们两个的性命先保下来再说其他。” 停顿一下,他又接着道,“俗话说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能够群殴,就绝不单挑,那就劳烦你去准备一只纸鸾吧,然后叫上项洌它们,我们等一下便组队出。” “奴婢明白。”灵引躬身盈盈一礼,刚刚起身准备离开,便听到屋外院门吱呀一声轻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竟然是珞羽来了。”顾判喝茶的动作一顿,对灵引摆了摆手,“你去准备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将珞羽迎入屋内坐下后,他一边为她倒上一杯热茶,一边有些疑惑地道,“如今天色已晚,不知珞圣女此时过来找我,又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珞羽端起瓷杯轻轻抿了一口,轻轻挥手间便将所有门窗尽数关紧。 下一刻,丝丝缕缕的透明丝线迅蔓延开来,将整间屋子尽数笼罩在内。 然后顾判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响起,又似乎从天边远远传来,“业罗石碑已然有了反应,或许就在十日之内,业罗秘境便会打开,碑影亦将在境内重现。” 他听闻此言,倏然起身,默然许久,凝视着窗外一片随风起舞的枯叶,低声长长叹息。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碑消得人憔悴……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人碑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珞羽面无表情看着他,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直到他回过神来之后,她才轻咳一声道,“在业罗秘境再次开启之前,必须要将城内城外好好打扫一番,该清除的垃圾就要清除干净,以免影响到了大局。” “莫非是又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跑到京城来撒野!?” 顾判的声音猛地冷了下来,连带着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许多,“敢在我期盼已久的观摩石碑时候搞事,某些王八蛋当真是不知道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若是不拿斧头细细地剁了它们,我就当不起黑山老妖这个江湖绰号!” 被倏然暴起的凶戾气势所激,珞羽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数个呼吸后才缓和了语气淡淡道,“你说的不错,根据京畿道异闻镇抚司紧急上报,日前有实力极为强悍之白衣杀神自西向东而来,一路多造杀戮,而且观其行动轨迹,似乎直指京都。” “自西向东而来,且一路制造杀虐?那家伙现在在什么位置?”顾判微微皱眉,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来自祝剑园的求助。 “京畿道镇抚司派去跟踪处置的人马损失惨重,已然失去了对他行踪的掌控,不过按照他们送来情报进行推算,到了今天晚上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来到了距离京城两百至三百里左右的地方。” 她深吸口气,接着说道,“自从经历了今日千羽湖异闻事件之后,我对于京城一地一域之掌控已有力不从心之感,尤其是在当今秘境即将再度开启,碑影再度即将重现之时,更是要提前将城外所有可能的隐患尽最大可能排查一遍,只是我与白公公无法轻易出宫,所以就只好辛苦你一下了。” “更重要的是,从中午到现在,我已经隐约感知到数次异类的力量气息,不知道它是不是了解了缺月的杀伤范围,每一次都并没有真正靠近到京城二十里之内,每每一闪而逝,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肆意释放力量,扰乱我之心境,我却又无法出城将其击杀……我不知道它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和碑影重现有关。” 顾判闭上眼睛,声音平和不见一丝颤抖,“也许它们就是为了引你出城,也许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不过这件事简单,把它们找出来砍死便一了百了,真正难的地方在于我需要比较准确的情报,如果那些异类善于隐藏,而且一直隐匿不出的话,寻找起来会比较麻烦。” “没有问题,我早已经安排了下去,异闻司三队人马已经准备完毕,此外还有一位我之前曾经和你提过一句的高手,同样会加入到此次任务之中,到时候你和她相互配合,希望能将京城周边一应妖邪之物全部扫清,同时处置掉自西向东一路杀来的那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异类的杀神。” “这次同样要加入任务的高手,你的意思是,那个一直在闭关苦读金刚经的家伙?”他很有兴趣地抬起头来,“你说这是个高手,有多高?” 珞羽说话间缓缓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她自从随我入世后就一直在闭关修行,参悟金刚秘法,直至前日才刚刚破关而出,如果真要说她的实力到底有多高的话……” “其他方面我并不了解,不过单纯从炼体一道上来说,我认为紫苑她并不[笔趣阁 .biqusa.info]在你之下。” “那个叫紫苑的打熬身体多长时间了,就能让身体强度并不在我之下?”顾判顿时就有了少许兴趣,不过也仅仅是少许而已。 因为珞羽并不知道,在进京后并不算长的时间内,尤其是在开启三十六倍浓度内服外浴引灵焠体之后,他的肉身又在原有基础上提升了多少,真正达到了一个怎样恐怖的程度。 “她岁数倒并不大,或许比你还要小上一两岁,不过你不要小看了她对于金刚秘法的钻研和补全,在连破几关之后,已经触碰到了某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还有,此次城外显露的力量气息中有一道力量很是奇怪,我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也莫要大意。” 余音袅袅,窗门打开,伊人已经不见踪影,顾判端起瓷杯一饮而尽,心中蓦然一片火热。 他并不是因为听到了苦修金刚秘法的高手而兴奋,也不是因为有异类可以用来增加双值而兴奋,而是因为业罗石碑终于要再次开启了。 自从上一次错失观摩石碑的机会后,他左等右等,终于又等来了碑影重现这一天的再次来临,对于苦盼天地无极完整版本修炼秘法的他来说,这就是当前最为紧要的一件大事,是在他所有计划中位于第一序列的大事件。 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妨碍他去观摩石碑,补全三驾马车中最为短板的天地无极功法,那就一定会被他以最为残暴的手段镇压至死,永世不得生。 第526章 两道命令 云泓带着祝崇不敢有丝毫停歇,一路拼命向东而行,希望能够在那个恐怖杀神真正追上来之前先一步找到纸鹤的主人。 但是,一直从身后传来的若隐若现的锋锐气息,却让她一点点陷入到了绝望之中,无论她和祝崇如何加快度,如何布置迷雾,都无法拉远和身后凶手的距离。 从祝剑园逃离出来,一直到现在不眠不休狂奔出至少百里以上,她现他们和那人之间的距离并没有被拉大,同时却也没有减小,从头到尾都保持在一个极为精准的程度。 这种感觉,就像是最擅长捕猎的野猫盯上了老鼠,在给予死亡的压迫下,却又给猎物一点点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生之希望,在真正下手之前尽情地戏耍玩弄他们,直到最后才会在极大的满足中品尝杀戮的美味。 在云泓心中,如果不是因为有纸鹤主人这位高山大海般的存在给了她依靠的感觉,她绝对已经放弃逃命,要么直接自裁,要么在绝望之中挥刀相向,拼上自己的性命。 而如今,能多向着京城所在的方向逃一点就是一点,只求能够距离纸鹤主人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叶昙面带淡淡笑容,不紧不慢跟在他们的后面,心中一直没有泄出来的杀意正在翻滚涌动,越来越浓。 他虽然感觉到了痛苦,却并不排斥这样的痛苦,因为唯有在心中杀意积攒到了最为浓烈的时刻,才能绽放出最美的杀戮之花,才能让他的一举一动更为符合杀戮的美感,才能在杀戮与破坏之中真正放空自己的心灵,达到脱肉身之束缚,空灵飘渺之境。 咔嚓! 他踩断了一根枯枝,却并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将踏出了一般的脚又收了回来,抬头朝着上方看去。 就在一侧的大树枝桠上,悄然站立着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纱裙,裙摆只到膝盖上方,从树下朝上的角度看去,不只是修长白皙的双腿清晰可见。 叶昙的眼睛先落在那双未着鞋袜的雪白赤足上,而后依次上移,最后落在了一张成熟妖艳的面孔上。 “你以为自己是非人的存在,就有胆量站在我的头顶上了么?” 叶昙缓缓握住剑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过我对你这样的妖艳荡/妇并没有任何兴趣,想要找男人的话,我建议你去找前面那个小白脸。” 粉裙女子毫不在意自己是否被看到,低头微笑道,“吾只是前来看一下叶公子之神采,对前面那个弱的可怜的小家伙可是没有半点儿兴趣。” 叶昙缓缓抬头,视线再次从女子的身体上一扫而过,就像是在看一段死了的枯木。 他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扭曲起来,连带着将狭长的眼眸也一点点眯了起来,“本来吾并不想在此时将自身一直在积累的杀意泄露出去分毫,而是准备留着将那个人慢慢切成碎片,然后以其血肉平铺地上,再在其上与那朵化形小花成就好事……” “但是,你成功挑起了吾之杀机,让吾筹划准备了许久的事情出现了一丝本不该出现的裂纹……” 叶昙的话音未落,粉裙女子脸色突变,一个闪身向后暴退,离开了刚刚立足的那根枝桠。 寒芒乍现乍收,她原本所站的树枝顷刻间已成齑粉。 嗤的一声轻响。 刚刚站稳的她看了眼正从身上缓缓滑落的一片纱裙,眉头猛地蹙起。 粉裙不存,她的双腿基本上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森寒的空气之中,更是有一道细细红线自修长粉嫩的双腿之上显现,刹那间鲜血涌出,给雪白浸染成了淋漓的红色。 刚才那一剑,她终究是没能完全避开。 叶昙面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伸出舌尖舔了舔色泽鲜红的嘴唇,再次握住了剑柄。 “停!吾自千羽湖而来,与你是友非敌!” 她伸手在双腿伤口上抹过,顿时将血流止住,眼见下面的叶昙又准备出剑,便不得不第一时间出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叶昙低下头,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虽然暂时没有出手,但此时的他看上去却比之前更加诡异,是一种扭曲的恐怖。 “吾名羽阴。”她从树上轻飘飘落下,面上重新升起娇艳妩媚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一剑根本就不是斩在了她的身上。 “叶公子是想要看妾身的腿么,你想看只要说一声就好,小女子也不是那种三贞九烈的女人,自然会摆好姿势让你看个痛快,干嘛非要动枪动剑的?” 叶昙竭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开口说话时声如夜枭,沙哑凄厉,“羽阴,你有什么事情最好直说,若是再说些没用的废话,我就会将你这一双长腿切下来,等任务完成后带回湖中去慢慢欣赏把玩。” 她缓缓收敛笑容,仿佛突然间换了一个人般,语气平静道,“吾收到了舍楼大人的指令,是专门给你的指令。” 叶昙沉默片刻,最终一根根松开了握剑的手指,垂下眼睛道:“你说。” 羽阴注视着对面那柄镂刻着纷繁复杂花纹的长剑,缓缓说道:“舍楼大人的第一个命令是,让你不要再在外面随意制造杀戮,尽快赶往大魏之京都城外。” 他依旧低着头,没有应下,却也没用直接拒绝,而是冷漠反问道,“还有什么?” “第二个命令是,抵达京都附近后,舍楼大人会亲自赶来布置,如果是你遇到了那位血刀妖妃,不要与之交手,而是要将她引入到舍楼大人所在之地域……” 唰! 叶昙猛地抬头,刀锋一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原本已经消失不见的扭曲笑容再次出现在脸上,“不让吾杀人,不让吾和血刀妖妃交手?你说,我为什么要遵从它的命令?” “舍楼不过是当初和吾之师尊有过一段交情罢了,吾可以无条件服从师尊的命令,也可以有条件地听从你们王上的命令,但对于它舍楼,吾什么时候高兴了,还可以姑且听上一听,若是不高兴了,它又算得了什么?” 第527章 大王叫我来巡山 羽阴缓缓向后退去,让自己和似乎已经陷入疯狂的叶昙更远一些,保持着高度警惕道,“妾身此次过来,只不过是将舍楼大人的指令传达给叶公子,至于你会不会照着执行,吾只听命于王上,同样也不是舍楼大人之属下,自然不会管,也懒得去管。” 直到退出十丈以外之后,她才停下脚步,语气悠悠说道,“看在吾等同为千羽湖一脉的面子上,吾可以再免费提供给你一个消息。” 叶昙握住剑柄的手微微力,而后松开,“你最好快一点说,因为我看中的那两个猎物已经走得远了,再耽误太长时间的话,想要将他们抓住就需要浪费更多的力气。” 羽**:“吾从王上近侍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千眼大人,千落殿下都已经身死殒灭,而杀死它们的,或许是同一个人,而且他现在就在魏朝京都附近。” 叶昙微微一愣,无声微笑起来,脸上是兴奋与冷酷混合的扭曲表情。 “这样啊,倒是正合我意,这一趟出来不仅能一睹血刀妖妃之风采,还能找到这样一个绝佳的试剑目标,当真是意外之喜。” “你的这个消息让我很开心,所以作为对你的感谢,我就不取你性命……” 看着叶昙渐渐远去的身影,羽阴默默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这个人让她感到了有些恐惧。 从最初的不屑,到后面的正视,然后是惊讶,直到现在的恐惧,这一切都只是生在并不算太长的时间内。 虽然以前在湖中也曾经偶有耳闻关于叶昙的消息,知道他是那个神秘人物收录的弟子,但她一直以来却并没有对此有过太多想法,直到今天初次见面,才让她知道这是怎样的一个疯子。 甚至是比她这样的非人生灵还要更加心性扭曲的疯子。 以后没什么事尽量少跟这个疯子接触。 如果能让他死掉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羽阴注视着叶昙离开的方向,面上再次露出成熟妩媚的笑容,身形渐渐变淡,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 珞羽走后,顾判将一壶茶慢慢喝完,转头看向了悄无声息又出现在屋内的灵引。 “京城周边再次出现了异闻事件,所以前去接引保护祝剑园那两个小家伙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灵引点点头,“还请老爷放心,奴婢一定会护住他们两个的安全。” “你不要掉以轻心,本来我是打算亲自走一趟的,只是分身乏术……” 顾判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木椅扶手,思忖着缓缓说道,“祝剑园在这个时候被灭门,或许还和城外异闻事件,甚至和千羽湖的羽千玄有所关联,万万不可小觑……让你去这一趟也是因为在一众属下中,你的战力最强,更重要的是机动性最强,切记找到祝崇之后,第一时间带他从高空飞回来,不要想着和对方一较高下,明白了么?” 灵引肃然道,“请老爷放心,奴婢全部记下了。” “那就好,你现在就出吧,一切以自身安全为主,遇到难以解决处置的情况,记得第一时间通过纸鹤给我传讯。” “奴婢谢过老爷之关心。”灵引深施一礼,身体迅变得扁平,化作一张纸片悄然从门缝中钻出,很快消失不见。 顾判待它走后,又在桌前坐了片刻,然后起身来到床边,拍醒了平铺在被子下面的血书,“我已经让灵引前去接引逃命的祝崇,你现在去把他们几个都叫过来,有任务了。” 陋狗扑棱棱飞了起来,“老爷,到底是什么任务?” 顾判伸手捏住了血书的一页封面,露出一丝微笑道,“大王叫我来巡山。” 半刻钟后,他已经穿戴整齐出门,怀中揣着铜镜血书,左手上拿着一幅尺许长的卷轴,右手拎着一只蜷成一团的白猫,跟在司马千户身后骑马朝城门而去。 城外的风很大,吹在人身上很冷。 自从天地生变以来,尤其是当冬日惊雷降下之后,似乎就连早该过去的冬天都还一直恋栈不去,不肯将天寒地冻让位给春暖花开。 顾判默默跟在司马千户身侧,听着那些已经集合起来的异闻司参事探子在说反常的天气,从中倒是可以琢磨着朝廷各部官员乃至于皇帝陛下日趋焦急的心态。 在当今看天吃饭的生产力条件下,就算是风调雨顺无灾无险的盛世之年,最为底层的民众也只能混个差不多的温饱生活,而如果这样寒冷的天气一直持续下去,粮食必定大规模减产,组成大魏根基的万千农户都将遭受最为惨重的打击,因此所造成的危害还要远远大于大部分的异闻事件,可以称得上是真正动摇国本的大事。 一行人在在寒风中纵马急奔行,由于度太快,所荡起的尘土在身后留下了一道粗壮的土龙。 在城外十里官道旁的一处土坡前,司马勒住战马,同时做出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顾判跟在后面,转头看向了悄无声息出现在坡顶的一个女子。 “我有些想不明白,你们来这么多人做什么,去给那些诡物送菜么。”女子呼出一口白雾,语气就似寒风一样冰冷。 她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也就是双十左右的年纪,不过说话却有种老气横秋的语气,听起来不由自主就让人生出诡异的反差感觉。 “紫苑小姐,圣女殿下遣我们出城协助,是因为……” “司马护法不用多说,我的时间很宝贵,所以你只需要把可能隐藏诡物的位置信息给我看上一眼,然后就在这里等着我回来便好。” 司马千户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她直接出言打断。 圣女殿下…… 司马护法? 顾判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看周围所有异闻司参事探子都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这就说明,今天他跟着一块出来的这队人马,都是业罗的自己人啊…… 而看司马和这位紫苑姑娘交流的态度看,她应该也是业罗的人,只是不知道在里面会是个什么职务。 第528章 曲高和寡 顾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不远处的紫苑,片刻后给了一个能打八分的评价。 当然,八分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针对的她这张吹弹可破的漂亮脸蛋。 如果她能将罩住几乎大半个身体的大氅取掉,让他能看一看里面的身材的话,这个分数应该还要做出相应地增加或者减少。 至于珞羽口中关于她实力的评价,他却是一点儿都没能看得出来,毕竟在看美女时眼睛里着火的话,似乎会有些不太妥当。 司马千户沉默数个呼吸时间,还是从怀中取出那封由珞羽在他们出前刚刚写下的密信,振腕将其送到了名为紫苑的女子手中。 她打开信封扫了一眼,也不见有什么动作,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纸签便化为灰烬,飘散在呼啸的北风之中。 “司马护法,你这个属下倒是有些意思,尤其是他手上的卷轴和那只小猫,都给了我一种极其新鲜的感觉,这么说,他就是那个顾判了?” “我就是顾判,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先生,不过你最好还是叫我顾千户,这样听起来更加正式一些。” 顾判笑了笑,随手在白夜背上撸了几把,表情认真道,“紫苑姑娘,据珞妃娘娘给出的情报,如今京城外围一共有五到六处可能隐藏异类的地方,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 面对着顾判的问题,紫苑轻笑一声道,“在我们这里,不会将圣女称为贵妃娘娘……至于你说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不怎么办,你们就跟在我的后面收拾残局就好,希望你们的度能更快一些,不然有可能会追不上我。” 她一句话说完,身形忽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在七八丈外,落在地上出咚的一声闷响,就连地面都能感觉到微微的颤抖。 顾判看着那道修长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尽头,这才转头看了眼司马千户,“这小丫头是个什么来路,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她?” 司马千户压低声音道,“她是左使唯一的弟子,此前虽然跟随圣女殿下一起入世进京,但却一直都在闭关苦修,从未在人前显露形迹,所以顾兄弟不知道她也很正常。” 左使,莫非是业罗左使? 顾判皱起眉头,在记忆中搜索片刻,回想起当初和珞裳刚刚见面时,她曾经说起过,老姜头乃是业罗的护法,身份仅在护教法王、左右使、三才长老和四散人之下…… 他当时倒是很认真地将这些情报记了下来,只是后面一直没有用到的地方,就渐渐放到了脑后,没想到在今天却又被司马千户勾起了他的回忆。 “我是今天才知道,司马大哥原来还是业罗的护法,此外还有左右使、法王什么的高人,我却是从未见过。” “当初殿下决意入世,以应天地变化之劫,业罗大部教众便分批自秘境而出,投入到朝廷各处,但业罗秘境乃是我们之根本所在,是以法王便和左右使以及三长老留下镇守,以防万一。” 司马说完后眯起眼睛看向了紫苑消失的方向,“顾兄弟,我们再不追上去的话,可能就真的追不上紫苑了。” “司马大哥放心,我一直用纸鹤在跟着她。”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从袖筒中又取出来一枚纸鹤,塞到了司马的手中,“咱俩也是老交情老关系了,司马大哥你把这只纸鹤收好,有事情了就将它点燃,给我一条短信,只要我距离不算太远,就能感觉到你的招呼。” 司马相当珍重地将那只纸鹤收入怀中,呼出一口白雾道,“顾兄弟当真是手段丰富,层出不穷,已经出了我的想象能力。” 顾判哈哈一笑,又伸手取出了那面造型别致的铜镜,以一种曲高和寡的孤独感觉叹息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一部手机,曲面弧屏,薄机身,三弟影像,实时通信,拿在手中尽显雍容华贵风范,还有刚刚我给你的纸鹤,它可以算是一条短信,小手一点,百里距离瞬时送达,你不懂,不懂啊……” “咦!?”顾判突然停下感慨,转头看向了紫苑消失的方向,紧接着便又感慨起来,“腿长就是有优势,不仅看起来养眼,就连跑起来也是度飞快。” 司马握紧了缰绳,不得不打断了他的感慨,低声问道,“顾千户,她已经走得远了,我们……” 顾判眯了眯眼睛,点点头道,“既然我们的女先锋官已经先行一步,那我们也尽快跟上吧,不然万一事有不谐,或是遇上的敌人实力太强,也能将这个没甚眼色的女人给救上一救,以免娇滴滴的小姑娘吃苦受难。” “她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司马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并没有说出口来,而是一言不拨马跟了上去。 随着距离身后的城池越来越远,四周的景色也就越来越荒凉,人烟愈稀少,直至进入到满目荒凉的旷野之所。 顾判纵马飞驰,过得许久后却又感觉不太舒畅,于是便舍了胯下战马,足向前狂奔,如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后,忽然猛地将肩膀上的小小白猫给狠狠扔了出去。 在身后众人惊讶至极的目光下,那只小白猫落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之后,却是陡然间变成了一头比人还高的巨大白虎。 顾判一个纵跃便跳到了白夜背上,伸手揪住一把光滑柔顺的虎毛,回头说道,“司马大哥,那长腿的蠢女人越跑越快了,你们最好就先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据地防守,兄弟我先走一步……” “有什么情况,记得给我短信!” 白夜低吼一声,一个大步便向前窜出近十丈距离,紧接着更是连连提,化作一道白影迅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受到白虎气势所惊,一群人费尽力气才算是稳住了胯下战马,看向前方的眼神尽皆凛然。 “司马护法,这人如此……” 司马缓缓转头,目光冷峻,声音更冷,“诸位同门都要记住,这是连圣女殿下都不敢真正怠慢的厉害人物,你们之后若是再遇上了,千万不要与顾千户生出什么嫌隙出来。” 第529章 雾起 沿着紫苑走过的方向越向前走,顾判的表情就越显得有些古怪起来。 因为一路上遇到的各种野兽实在是有些多了,这种多并不是单纯从数量上来说,而是从相应环境下的比例上来讲。 若是他现在身处于深山老林之间,那么沿途所见的这些个野兽根本就算不得多,甚至可以用数量相当稀少来形容,但是现在他可是身处于以大魏京都为中心,向外延伸出来的京畿道之中,并不是人烟罕至的荒山野林,这就非常的耐人寻味,值得深思了。 既然已经出现了问题,那就想办法去解决问题。 顾判思虑至此,便当即从白夜背上跳下,让它去充分挥大型猫科动物之猎食特长,冲出去捕捉了几只猎物回来。 经过一番鲜血淋漓的观察研究之后,他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被完全解开,反而更加浓郁了几分。 这些野兽有些奇怪,并不是普通的野兽,但也不是未化形的异类。 仔细琢磨的话,倒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侵袭,变得半妖化的凶兽。 顾判从一地残尸中间起身,顺手在白夜柔顺的毛皮上抹了抹手上沾染的鲜血,闭目思索片刻后便再次跳上了虎背,招呼它继续沿着纸鹤的指引,以及那长腿女人留下的痕迹继续向前追去。 越是向前,便越显荒凉,一人一虎遭遇到的被妖气侵袭的猛兽越来越多,在那些猛兽身上出现的各种各样奇诡变化也让顾判大开眼界。 不过有他倒是丝毫不慌,连出手都是不用,只因为有胯下这头位于兽类食物链顶端的白虎在,这些还不算厉害的低级妖兽根本就不敢靠近过来,往往是还离着老远的距离便扭头逃窜,生怕成为了白夜的盘中美餐、饭后甜点。 此时他们已经出城一百多里距离,也开始见到一些野兽的残破尸体,想来是前面的紫苑终于开始出手,将胆敢过来挑衅的家伙一一击杀。 又是一段时间后,纸鹤的联系突然变得若隐若现起来,就像是毫无征兆被某种力量影响阻隔了两只纸鹤间信息的传递。 顾判心中一动,揪住白夜的耳朵让它将度降了下来,有些疑惑地道,“我们现在一路向西跑了有多远了?” 白夜道,“回老爷,大概有一百余里了。” “不对吧。”顾判思索着慢慢说道,“按照珞羽给的情报,最远一处的疑似异闻出现之地,应该也没有这么远啊,可是那长腿妞却又一路向西撒丫子猛跑不停,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现了什么线索,所以才一直跟着追了上去?” 白夜低着脑袋不敢接话,直到头上挨了一巴掌之后才小心翼翼道,“属下,属下是什么都不知道,老爷让属下顺着那长腿妞留下的痕迹向前跑,属下就埋头赶路,其他的,真的什么不知道。” “你说说你除了吃还会做什么,最多就是个只会卖萌的蠢货。”顾判没好气地道了一句,从怀中将血书和铜镜拎了出来,“你们两个也别在那儿睡觉消食了,跟老爷我说一说,有什么现没有。” 唰…… 一行鲜红的字迹出现在顾判眼前,“回老爷的话,前面起雾了。” 起雾了?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片刻后面无表情道,“果然起雾了,而且狗子你不提醒我,我竟然还没有意识到。” “这么说纸鹤的突然变化应该就是这些雾气的原因。” 站在前方渐起的大雾边缘观察了片刻后,他再次跳上了白夜背上,揪了揪它的耳朵道,“走吧,我们踏雾而行……也许那长腿姑娘是真的现了什么线索,而且已经单刀赴会,摆好姿势对准目标直插了进去。” 又顺着感应向前走出一段距离,此时灰暗的雾气已经非常浓郁了,简直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白夜有些不舒服的接连打了几个喷嚏,这里弥漫着的白色雾气让她的感知能力受到了极大的压制,而且在雾中总是响起沙沙声,这对于视觉嗅觉和听觉都很灵敏的它来说,绝对是非常不好的体验。 好在除了白夜之外,还有陋狗和项洌作为引导,就算是顾判本身也有红炎碧火可以用来侦察探测周围环境,倒是让他们保持了一个较快的前进度。 “老爷,那边好像有动静。” 忽然间出现的警兆打断了顾判的思索,他眯起眼睛,朝着左前方望去。 比顾判晚了少许时间,白夜也反应过来,满是戒备地转身看向了那个方向。 哗啦啦,又过了片刻,落叶砂石被踩动的声音才传入两人耳中。 而这时,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下一刻,顾判瞳孔微缩,升起两团朦胧光芒,望着从左前方冲出来的一群山羊。 “有意思,这些是刚刚从健身房跑出来的肌肉羊么?” 他骑在白虎背上,居高临下观察着从大雾深处狂奔而来的山羊,现它们体型比普通同类大了一圈,有些地方甚至可见高高鼓起遒结的肌肉,随着它们的跑动跳跃不停涌动。 最大的变化还是出现在这些山羊的眼中,它们的眸子一片血红,闪烁着暴虐与嗜血混合的神色,和家养甚至是野生的羊眼睛可谓是有着天壤之别。 嘭! 狂奔而至的头羊被白夜一巴掌拍翻在地,躺在地上凄厉地嚎叫着,顿时让后续跟来的同类踌躇不前,暴躁地在那里转着圈子。 顾判懒得搭理这些东西,刚刚准备让开由它们继续前行,心中便是一动,视线远处陡然又出现了几只模糊的影子。 怪不得这帮家伙跑得如此着急,原来是有东西在追赶它们……… 那些动物,似乎是几头野狼? 很快的,几头野狼便从大雾深处现出身形,与一人一虎隔着十几只山羊对峙着。 一见这些野狼的体型,顾判不由得又眯了眯眼睛。 比起他之前曾经见过的,和家养狼狗差不多大的野狼,这些狼的体型简直出了太多,每一头几乎都要比得上花豹的体型那么大。 而且其獠牙利爪足有半尺来长,如果划到人的身上,他毫不怀疑会一下子便能将一个人开肠剖肚,直接毙命。 最前面体型最大的野狼现了顾判和白夜的存在,抬起头来示威性地低声咆哮起来。 然而就在片刻后,它竟然开始缓缓向后退去,摆出了一副不战而逃的架势。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留下点儿什么吧。”顾判悠悠叹息一声,屈指轻轻一弹,一点猩红火焰闪电般飞出,而后一分为二,直直没入到头狼的两只眼睛深处。 它哀嚎一声,巨大的身体在地上拼命翻滚,挣扎了十几个呼吸时间才气息断绝,一动不动。 第530章 剑光 头狼顷刻间毙命,还散出来鲜肉被烤熟后的阵阵香味,顿时震慑住了其他几头野狼,让它们很快便意识到,堵在前面的这两个家伙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当即头也不回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连已经追了不知道多久的猎物都没有再看上一眼。 “懂得趋利避害,极短时间内便判断清楚形势,这些东西倒是真的不同于普通野兽。” 顾判低低感慨一声,旋即对白夜道:“走吧,紫苑应该还在前面。” 一刻钟后,白夜在某处黑黝黝凹洞前停了下来。 陋狗唰地探出一只边角,对准了前方的幽深洞穴。 “老爷,里面有一条蟒蛇。” 顾判点了点头,挥手便是一道红炎席卷而去,“能烧死就烧死,烧不死就引蛇出洞,围殴死它。” 轰! 猩红火焰在地下凹洞内遽然爆,下一刻,一条水桶粗细,数丈长短的大蛇浑身被浓烟大火包裹,猛地从地洞内窜了出来。 白夜低吼一声,纵身一跃迎了上去。 然后便是一场充满了血腥与暴力的龙虎斗。 盏茶时间过后,浓重的血腥味从山洞外的空地上散出来。 紧接着,白夜口中嚼着什么,从前方的大雾中跳了回来。 “老爷,那条蟒蛇的尸体有些不对劲。”它咕咚一下将口中的东西咽下,目露寒光看向了前面断成几截的残尸。 顾判眯起眼睛望去,就看到一根根仿佛有自主生命般的藤蔓从地下钻出,钻入到那条死蛇的尸体之中,而后咕嘟咕嘟的吸吮声响起,蛇尸以肉眼可见的度干瘪下去,片刻后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蛇皮。 这是什么东西? 他微微皱眉,挥手间一道寒光闪烁,将几根藤蔓切断,结果它们落在地上后竟然直接钻入了地下,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他招呼一声白夜,转身沿着来路又返了回去。 不久后,他们便再次回到了和那支小型狼群对峙的地方。 地上的两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搜索半天也只能找到些许零散的毛和牙齿,其他就连骨头都没有留下一星半点。 看着眼前的景象,顾判不得不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犹如细蛇的藤蔓上面,因为就算是其他野狼在他们走后再回来,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两具尸体吃得如此干净,就连地面上的血迹都消失不见。 将散落的一些牙齿捡起收好后,他站起身来,看向了一片茫茫的远处,“越向前雾气越浓,说不定再走一段就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话音未落,他便倏地闭口,从怀中取出一只纸鹤,看着它在自己掌心开始自行燃烧,迅化为灰烬,面色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灵引已经找到了他们,不过,竟然连它也被困住,只能凭借纸人甲士苦苦支撑。” “走吧,我倒是想看一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将灵引逼迫到如此窘迫的程度。” ………………………………………… 啪! 一块桌面大小的青石被踩得遍布裂纹。 紫苑立于石上,看向了前方那个腰挎长剑,负手而立的白衣男子。 而在他身后的小坡上,似乎还隐隐约约能看到不少穿着白色甲衣的人影,而在坡下,则围拢着过百头各种各样的野兽,天空中亦有密密麻麻的鸟群来回盘旋,低沉的咆哮声此起彼伏。 叶昙一手按剑,缓缓转过身体,目光穿透灰白雾气,看向了刚刚来到此处的紫苑。 “今天真是运气不错。”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不远处那个窈窕有致的身躯,面上扭曲的笑容一点点扩散开来,“一个花人,一个纸人,现在又多了你这个活人,都是绝佳的试剑对象,更是能让吾一泄心中憋闷已久的邪火。。” “一个疯子?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不是个正常的人……”紫苑眯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猛地踏前一步。 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见到了这样扭曲的人,所以说,她没有一句废话,心中唯一所想的便是,先砸他一拳再说其他。 如果顾判就在旁边,肯定会大为感慨,在能动手就别逼逼这方面,这个女人的行动力简直爆表。 “好好好!这样性子暴烈的马儿,吾最是喜欢!” 叶昙厉声大笑,身形一动,同样消失在了原地。 轰! 紫苑重重一拳砸落,坚硬的裸石地面裂开数道巨大的缝隙,无数碎石呼啸着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撞击在远处嶙峋的怪石上面,爆出一团又一团灿烂的火星。 只是她这一拳落空了,而且眼前已经不见了那个白衣负剑的身影。 下一刻,紫苑面上升起两团红晕,身体轻轻抖了一下,同时向后退了半步。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随风飘落的一截衣袖,看着如玉细腻的手臂上那一道鲜红印痕,沉默片刻后忽然抿嘴一笑:“好快的剑,可是还不够锋利,看来只能先将你给逼出来才可以一拳将你砸死……” 笑意还未消散,紫苑便突然力,左手缩于腰侧,右手高高扬起,以翻天覆地的气势自上而下猛然向前方轰出。 百步外一棵枯树下,叶昙双眼紧闭,隐于石后,整个人仿佛犯病了一般剧烈颤抖,一柄三尺长剑正在围绕着他的身体翩然起舞,划过道道森寒光芒,将弥漫的雾气都撕裂分割。 一树一石,一人一剑,在雾气的笼罩下,构成了一副动静反差极大的诡异画面。 轰! 数丈高的大树被一拳穿透,砸成碎木,就在此时,围绕在叶昙身侧的长剑倏然消失不见。 紫苑猛地眯起眼睛,只看到视线中已经尽数被一道雪亮的寒光所占据,天地似乎失去了颜色,世间的一切也失去了踪迹。 她的眼中只有光,一束散着死亡气息的光。 紫苑重重一踏地面,向着一侧闪开。 但就在这一刻,那束光芒却像烟花般陡然散开,化作数之不尽的的剑影,又像是一只张开的大网,朝着她笼罩下来。 无论她想要如何躲闪,都不可能躲开这天罗地网般的剑势。 第531章 如山 此时此刻,在紫苑的感知中,原本看到的白衣疯子只有一人一剑,现在却似有千人千剑。 里面的每一剑都有很大破绽,可以被她轻易躲开,但如今千剑齐聚,也就没有了任何的破绽。 既然找不到破绽,那就不找,既然躲不开,那便不躲。 没有任何犹豫,她浑身金光闪耀,又是一拳向前重重砸出。 轰! 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巨响。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 紫苑一拳轰出,就如同挥出了重逾千钧的大锤,将迷惑眼睛、扰乱心神的剑花尽数轰破,又犹如骏马高高跃起,离开了掩埋住马蹄的草丛,眼前豁然开朗。 雾气还是那些雾气,远处还是那座小坡,围在坡下的猛兽开始潮水般向上冲锋,与道道若隐若现的白色人影战在一处。 而在坡上的空中,黑白两色的鸟群也混在一处,拼命厮杀,尸体就像是下雨般哗啦啦向下坠落,极尽惨烈之景象。 她的目光从坡上迅收敛,落在十几丈外那个佝偻着身体,倒持长剑的白衣男子身上,一点点握紧了拳头。 “好好好,拳比石硬,身比金坚,你是吾所见过的最为烈性之女子,也是最合吾之心意的女子……” 他说着说着便又颤抖着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承受得住吾毫无顾忌地玩弄,摧残!” “你不是力气大,拳头硬吗,那么吾便用师尊所传授的一门不动如山的剑法,来将你好好锻打,变成吾最喜欢的模样……” 面对着如此嚣张的言语挑衅,紫苑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因为叶昙此时已经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同时缓缓拔出了腰侧的那柄长剑,指向了她的咽喉。 更让紫苑感到疑惑不解的是,她竟然从对面那个疯子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不是指他这个人,而是他所御使的剑招剑势,隐隐和她曾经翻阅过的某部剑典残篇中的描述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是,她可是很早以前在业罗秘境中看过的那部剑典残篇,可以肯定的是,残篇上所描述的那套剑式乃是业罗已然失传不知道多久的修剑秘法,没想到竟然在此时此刻又让她见到了这套秘法的影子。 些许的念头只在紫苑心中盘旋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随着那疯子举起手中长剑,巨大的压迫力量轰然降临,让她不得不全力以赴,凝神以对。 咚…… 咚!咚!咚! 当他每一步落在地面,紫苑便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重压猛地增加了许多,仿佛背上了一座大山,就连身体各处同时开始出不堪负荷的抗议声音。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一直以来都挺得很直的腰板慢慢地弯了下去,双腿也同时开始了剧烈的颤抖,似乎下一刻就会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而跪倒在地。 叶昙还是那副浑身颤抖,如疯似狂的诡异模样,一步步缓缓靠近过来,他并不着急,而还是在等待,等待着面前女子在压迫下爆出最为猛烈的反抗与攻击。 而他所要做的,便是在她爆出最为璀璨攻击的刹那将之击败,以势压势,以力破力,让她真真正正臣服于他的脚下,做成让他肆意玩弄的奴隶。 紫苑的身体在缓缓下沉,胸中憋闷积郁的感觉也越来越重,一股火焰自心底升起,迅升腾,熊熊灼烧着她的心房,也让她陡然陷入到愤怒狂暴的情绪之中。 “我历尽辛苦,艰难踏过金刚秘法中的伐毛洗髓与铜筋铁骨两境,已然踏足破三关境界门内,怎么可能,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说,不需要任何想法,也不用有任何犹豫,对于挡在面前的敌人,唯一的处理办法,便是用尽全身力气,轰他一拳! 紫苑猛地吐气开声,周身金光缭绕,轰出了自开展以来毫无保留的一拳。 轰! 她眼前猛地黑,感觉自己就像是重重一拳砸在了壁立千仞的精钢大山之上,不知道造成了怎样的战果,只知道从拳头和手臂上传来的反震之力已经让她难以维持清明,马上就要陷入到短暂的昏厥之中。 现在她所能做的唯有竭尽全力让自己能够多保持一刻的清醒,看看在自己的一拳重击下,那个白衣疯子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即将陷入到崩溃的边缘。 当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紫苑猛地呆住,怔怔看着不远处那个疯子似乎毫无损,正在将身体从松软的碎石中拔出,面带扭曲笑容朝着她踏出一步。 她整个人仿佛被浸入到森寒彻骨的冰水中,噗地喷出一口淤血,用出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酸软到几乎无法动弹的手臂,朝着他做出了一个挥拳的动作。 下一刻,她惊讶至极地现,那个疯子竟然面色大变,毫无征兆就向后退去,度之快仿佛他正在面对着一头残暴恐怖的妖魔,转眼间就已经不见踪影。 “呵……果然,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骤然见到我还有出手的力量,便直接被吓破了胆子,逃得比老鼠都快。” 噗通…… 心中一直提着的一口气骤然松弛下来,她便再也保持不住站立的姿态,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上,刹那间便陷入到昏迷之中。 就在此时,一双脚悄无声息站在了紫苑的身侧,低头看了她一眼之后,颇为感慨地摇头叹息道,“古诗有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但看这女人刚才那一拳的霸道气势,哪里还有一点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唯有一个莽字送上……” “老爷,那个一身白衣,穿得像个女人样的骚/货已经跑得远了。” “哦?不急,他并没有走远,而是在那座小山坡下等着我,正好灵引也在那里。” 顾判微笑一下,拍了拍白夜毛绒绒的脑袋,“你就在这里守着这个蠢女人,老爷我去会一会那个家伙,也可以细细品尝一下他那所谓的如山剑势。” 叶昙一退百丈,而后在山坡底部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向了从迷雾中缓缓走来的那道身影,面上再次浮现出恐怖扭曲的笑容。 第532章 那一拳 叶昙是有些疯,可并不是个纯粹的傻子,所以才在情况不明时暂时退避,以免陷入到被围攻的陷阱之中,但现在看到过来的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心中杀意便无法抑制地再次沸腾起来。 此时此刻,叶昙很想知道,对这个耽误了自己好事的家伙,到底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尽量让他死得慢一些,可以尝尽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你搅扰了吾之好事,必将遭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痛苦。”他眯起眼睛,身体颤抖着,缓缓抬起了手中长剑。 “哦,好事多磨……所以说你多磨一磨就有了,你在那儿抖什么呢,难道这么快就已经索然无味了么……这是病,得治啊……”顾判二十步外站定,目光从山坡顶部下移,最后落在了持剑而立的叶昙身上,不由得微微一愣。 “我刚刚来得有些晚,不过还算来得巧,从头到尾看到了那个女人挥出的那一拳,琢磨了一下感觉很有意思,正好可以拿你来试验一下威力到底如何,也可以品尝一下你那不动如山的剑式。”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活动着手腕,看着二十步外那张面孔上越来越扭曲的笑容,低低叹了口气道,“本座纵横天下多年,还算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犯贱的笑容,让人忍不住就想上去狠狠甩上一记耳光……” 轰! 猩红火焰升腾,一道寒光乍起。 叶昙反手拔出长剑,却猛地眯起眼睛,视线中尽是血一样颜色的火焰,以及在火焰中犹如闪电般那道雪亮的寒芒。 当!!! 斧剑相交,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以两人为中心,大片灰白雾气被震散驱离,坚硬的土石地面猛地凹陷下去一个大坑,随后两道身影同时倒飞出去。 叶昙重重砸在高度只有百余米的低矮山坡底部,硬生生将坚硬的山石砸出一个大洞,大堆的碎石掉落下来,将他深深掩埋在内。 顾判则拖着长长的尾焰飞出数十米距离,一个后空翻落在地上,又向后滑出老远后才算是真正稳住身形。 山坡周围,数百头野兽哀嚎着,拼命向四面八方逃窜,就连空中的鸟群都惊叫着振翅远遁,再也没有回头。 “是老爷来了,必须趁此机会抓紧离开。”灵引唰地收了灵棚,抬起仅剩的残缺右臂,将早已经吓傻了的祝崇丢到坡顶的纸鸾上面,随后又拎起昏迷不醒的云泓,跳上纸鸾冲天而起,朝着远处白夜所在的位置闪电般飞去。 哗啦啦…… 叶昙推开堵在洞口的碎石,披头散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扭曲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愤怒与冰冷。 这还是自从他踏出师门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程度的伤势。 更重要的是,刚才那个该当千刀万剐的家伙竟然敢如此欺骗戏弄于他,嘴上说让他领教一下新悟出的拳法,但是下一刻却是扑面而来的熊熊烈焰,以及隐藏在火焰深处的一柄双刃大斧。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一定要将那个家伙一剑一剑细细切成薄片,再将他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卸下,放到鼎中煮上三天三夜,再佐以烈酒慢慢吃下,方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轰! 刚刚从大洞中脱身而出,心中正自狂怒的叶昙猛地眯起眼睛,瞳孔中映照出汹涌澎湃的猩红火焰。 血色的火海深处,显现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似乎是摆出了一个出拳的起手式。 那道身影一拳护于额前,一拳缩于腰间,双腿弓箭步,如武馆中最拙劣的一个拳师,以最蠢笨的姿势的摆出来的,最普通弓步冲拳准备动作。 叶昙忽然又有些想笑,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挤出哪怕是最微小的一丝笑容。 因为随着那个看上去蠢笨到了极点的出拳起手式的出现,一股庞大到几近无法抵抗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他心神动摇,剑式散乱,就连体内已经调集起来的力量也仿佛受到这种压力的牵引,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 这一拳! 叶昙的眼睛不由自主一下子瞪到最大,没有放过黑影出拳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但无论怎么看,那都像是老农干活间隙休息时,在田间地头扎起架势打出来的可笑拳法。 轰! 然而当这一拳真正击出的时候,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只觉得仿佛整个天地在崩裂,汹涌澎湃的灭世红炎从那道裂隙中喷薄而出,挟裹着无比的气势朝着自己压了过来, “不动如山!”叶昙睚眦俱裂,一声暴喝,气势大涨,在这一刻用上了自己所学最强的防守剑势。 但仅仅只是一个刹那的接触,不动如山的守势已然崩解! 叶昙噗的一口鲜血喷出,朝着侧后方一退再退,由单手持剑改为双手握剑,在身前画出一道又一道圆融的弧线。 每道圆弧都给人一种如封似闭的厚重感,如果有人站在叶昙画出圆弧面前的话,肯定会感觉到一座又一座巨石接连不断、层层叠叠盖压下来,简直连呼吸都要停滞。 但现在的实际情况完全是另外一种不同的结果。 叶昙长剑拼命构筑的防线如同纸糊一般瞬间便被戳穿,他只能不停后退,片刻间就已经撞塌了小山坡的一角,飞退过处带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而后迅被汹涌澎湃的猩红火焰尽数填充。 咔嚓! 退出数十丈后,叶昙猛地定住了退势。 他的浑身骨骼都因为这突然间的力冲击传出密集的爆响,身体陡然爆出一团血雾,将如云赛雪的白衣瞬间浸染成了一件鲜红血衣。 “想要杀我!?” 他眼睛里唰地淌出两行血泪,反手一剑刺入自己丹田,整个人在这一刻陡然散出来一股万籁俱寂,万物肃杀,天地之间无物不可杀之的森寒气息。 轰! 滚滚红炎瞬息而至,一只握紧的拳头隐藏在重重火焰之中,带着要撕裂一切,毁灭一切的气势,重重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人杀机,天地反复!” 叶昙狂吼一声,猛地从自己体内拔出了那柄染血的长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同样猩红的轨迹,直直迎上了那只已经到了近前的拳头。 轰! 拳剑相交,声震云霄。 顾判挥出的拳头猛地向后弯折出一个不正常的角度,皮开肉绽爆出大蓬鲜血。 而在叶昙所在的位置,以其为中心的地面陡然塌陷,他凝聚了胸中全部杀意,拼尽了自身全部力量挥出的一剑,被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轰击倒转回来,如若无物般划过了他的脖颈,将那颗双眼圆睁的头颅瞬间斩飞出去。 ………… 今天是知识产权日,所以求个正版订阅吧,有些难呢。 第533章 不正常的雾 “咳咳……” 顾判剧烈咳嗽着,一步步来到了那座塌陷的大坑边缘,低头向下看了一眼,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捏住了自己的眉心,面上尽是吃了苦瓜一样的表情。 “我真的是甘霖凉了啊……刚才用双刃大斧剁了他不香吗,就算是不用斧头,用天地无极混合大爆,召唤派大星出来炸死他不香吗,为什么刚才就突然脑抽了一般,非要调动烈焰掌热流使出那个蠢女人一样的拳法!?” “动作僵硬,姿势丑陋暂且不说……最关键的是,这特么的一拳头砸出来,竟然能放不能收啊,非要搞得最后和这没头的家伙硬碰硬之后才能倒转而回,不仅被一剑破防几乎切断了骨头,还几乎被抽空了力量,就像是夜御百女一样腰酸腿软……” 他站在陷坑边缘,思索着最后一刻对方那诡异到了极点的自残式血腥拔剑术,以及长剑拔出那一瞬间,所散出来的视万物为刍狗,天地之间无物不可杀之的狂暴杀意,许久都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他忽然有些遗憾,因为这算是他所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之一,就算是比起京城内的珞圣女和白公公,至少都是在同一个层次上,而这样一个非常厉害的纯粹活人,他直到最后竟然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一直躲在附近的陋狗着急忙慌飞了过来,开始围着那具无头残尸转了好几圈,有些吃力地用书页夹着一柄森寒依旧的长剑,还有一些小东西,绕着自家老爷上下左右在那里谄媚献宝。 顾判抓过那柄名为长剑随意挥舞两下,很有些爱不释手地将它还入剑鞘,细心系在了自己的腰间,只想着等什么时候再与人打招呼时,他可以自称是个货真价实、潇洒不羁的剑客了。 这就叫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照九洲。 至于真打起来的话,再从裤腰里掏出自家大斧不迟,想必到了那个时候,谁也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跟他较真。 他很快回到最开始到来的位置,低头看看地上那一坨金光闪闪的东西,不由得一头雾水,满是疑惑地问道,“白夜啊,这一坨屎一样黄泱泱的东西,就是那个胸不大,却也十分无脑的愚蠢女人?” 白夜此时已经恢复人形,闻言当即答道,“回老爷的话,这胸不大,却也十分无脑的愚蠢女人刚刚昏迷不久,便被这层屎一样黄泱泱的东西包裹住了,奴婢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所以也没敢乱动。” “你不乱动就对了,这种屎一样的颜色,我也不想动她。” 顾判说着便又叹了口气,“老爷我在前面打生打死,弄出来那么大的动静,想不到这三个家伙竟然一直都昏睡不醒,别说过来掠阵帮忙了,就连个拉拉队都胜任不了,搞得连躲在边上喊六六六的围观解说群众都没有一个,你们说是不是啊。” “老爷圣明,所言极是。” “老爷高瞻远瞩,所言人深省,感人肺腑。” “老爷……六六六啊!” 顾判一摆手,打断了几个属下搜肠刮肚的马屁,再看看周围依旧没有散去,却好像变得更加浓郁的大雾,面色一点点沉凝了下来。 这雾肯定是不正常的。 而如今他已经将那个白衣剑客杀死,大雾却并未散去,只能说明制造了这场大雾的另有其人。 如是联想到不久前和计喉午夜会谈时得到的情报,顿时一个让人瞬间清醒的名字闪过了他的脑海。 羽千玄…… 难道是这位千羽湖主亲临此地!? 如果真的是千羽湖主的话,事情似乎就要出控制了,如果只有它一个异类还好,怕就怕大佬出行小弟一跟随,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被一群异类围殴,到时候一个不好就会翻车翻船,造成重大损失。 沉默思索片刻后,顾判对受损颇重的灵引道,“你过来的最早,具体生了什么事情?” “回老爷的话,奴婢循着纸鹤当时传递消息时的位置指引,出城后一路向西而行,并释放出大量纸鹤四处搜查,然后就在前面遇到了已经灯枯油尽的祝崇与云泓,当时因为四周尽是大雾弥漫,地上还有变得残暴的凶兽横行,奴婢接了他们后便决定不多做停留,第一时间驾驭纸鸾返回……” 它说到此处,身体微微颤抖一下,才接着又说了下去,“只是奴婢驾驭纸鸾刚刚载着他们飞出不过数里距离,便一头扎进了一团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雾气之中,陡然间失去了方向感,就连纸鸾也无法继续飞行,无奈之下奴婢只好降下高度,就在那座小山坡顶停了下来。” “然后便见到了那个白衣负剑的疯子……本来奴婢倒还是有三分左右的把握能够在他手下逃脱,只是被无处无在、又扰乱感知的雾气所阻,被变异狂暴的鸟群兽群包围,同时还有神出鬼没的藤蔓不停从地下钻出偷袭,所以便被硬生生堵在了这里。” “好在那白衣负剑的疯子只是最开始飞出三剑,斩破了奴婢召出的三座灵棚,后面便一直以猫戏老鼠的姿态旁观奴婢与那些兽类争斗,这才有了些许喘息之机。” 顾判微微皱眉,“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其他还有没有什么现?就算是一些细节之处也给我详细讲出来。” 灵引想了一会儿,忽然皱眉道,“老爷这么一说,奴婢倒是记起来有个比较奇怪的地方,那便是将奴婢感知能力压制下去的那团浓雾,其色为灰,感觉上和这漫天大雾有些不同,似乎有些像老爷御使的那些混沌灰雾。” “像我御使的混沌灰雾?” 顾判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天地间弥漫的茫茫雾气,沉默许久后才满是疑惑地想了下去。 “难道说,这件事还和幽冥之门有所关联,但是按照计喉的说法,它、姽婳、羽千玄在进入幽冥之门前生出罅隙,一番交手之后各自分道扬镳,只有计喉自己进入到了幽冥之门内,羽千玄却是并未和那扇大门有过任何接触,按理说它不应该如此纯属地运用混沌灰雾才是……” “而且当时我还专门问过,计喉也言道,弥漫在整个千羽湖上空的大雾和混沌灰雾并无任何关系,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东西,不可相提并论……所以,到底是计喉在说谎,还是这里面还它和我都没能看清楚的东西?” “老爷,这女人看起来就要醒了。” 白夜的声音将顾判从沉思中惊醒,他低头看着像是大茧一般的金色开始缓缓消散,里面的女人动了一下手指,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这女人的搜寻探查能力不错,也有让人羡慕万分的吸怪体质,所以说我们最好先撤到暗处,让她开始自己的表演,然后再在关键时刻出来稳定大局。” 陋狗迫不及待跳出来开拍,“老爷英明,这一手摘桃子的手段当真是……” 啪的一声脆响,刚刚探出头来的血书被一巴掌按了回去。 “闭嘴,你这只蠢狗,竟敢说老爷窃取革/命胜利果实……我们这明明是作为定海神针存在的顾问/委员会……” “头在隐隐作痛,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紫苑揉着脑袋缓缓从地上起身,片刻后猛地回过神来,先是检查了一下身体,而后小心戒备着朝前面走去。 不久之后,她已经来到了那座巨大的陷坑旁,看到了叶昙的无头尸体。 “这个疯子,竟然已经死了……” 紫苑警惕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后便跳到了坑底,仔细检查着那具尸体,面上渐渐浮现出非常疑惑的神情。 “虽然很不敢相信,但他应该是被自己的剑割掉了头颅,只是不知道是自杀,还是被其他隐于暗处的人杀死……难道是司马护法他们赶上来了?” 她心中一动,在坑底搜索片刻后,很快便现了几块碎布片。 “这就是他们所穿的缇骑官衣!所以说司马护法他们已经过了我,而且在杀掉了这个强弩之末的疯子,割掉其头颅之后,为了寻找我又继续向前了……” “不行,他们在面对这个疯子时如此轻松斩掉他的头颅,只是捡了我与之大战后脱力的便宜,根本就不知道此次异闻事件有多么厉害,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必须马上追上他们,让所有人暂且撤离,而后再徐徐图之!” 第534章 吸怪体质 幽深黑暗的山林深处,一对泛着惨绿光芒的硕大眼睛亮了起来,在若有若无的惨绿光芒映照下,隐约可见后面足有五六丈长的粗壮躯体。 嘶嘶……… 这是一头浑身碧绿鳞片的巨蟒,它吐出信子,张口将一整只黄羊卷入口中,随即闭上眼睛,身体盘成一团。 大蛇的身体坑坑洼洼,许多地方鼓着恐怖的血泡,里面还有红黄交加的液体在滚动回响,它似乎很痛苦,不停地甩动着硕大的头颅,一对昏黄竖瞳中满是暴躁的神色。 在距离巨蟒不远的地方,一头白狼懒洋洋趴在那里,长长的尾巴甩来甩去,口中咀嚼吞咽着什么东西,半眯着的眼睛中不时闪过一道道凶光。 白狼的身体同样溃烂不堪,大片大片的毛都已经脱落,露出内里血肉模糊的肌肉,肌肉遒结鼓起,上面还连带着一只只龙眼大小的血泡。 另外还有一头黑豹,正做着和另外两只妖兽同样的事情。 随着时间的流逝,幽黑山林间凝聚着压抑不祥的气息,三头凶兽不时低声咆哮着,声音动作越来越暴躁凶戾。 突然间,盘成一盘的大蛇猛地抬起头颅,惨绿色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嘶嘶吐着信子,摆出了防备的姿态。 褪毛的白狼出一声声沉闷的咆哮,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尖锐的爪子从肉垫里面张出,在坚硬的山石上划出道道印痕。 动作最为迅捷灵巧的黑豹已经消失不见,隐藏在了黑暗阴影之中。 咔嚓! 一株两人合抱粗的大树断为两截,粗壮的树干带着硕大的树冠轰然砸落地面,出嘭的一声巨响。 紫苑那修长的身影缓缓从倾倒的大树后走出,一对亮若星辰的眼睛缓缓扫过不远处的蛇盘,以及那头弓起身体,呜呜做声的白狼。 下一刻,白狼伏低身体,开始绕着紫苑缓缓转着圈子。 大蛇则松开蛇盘,慢慢游动着,和白虎一左一右相互照应。 “原本以为司马护法他们在这里,现在看,就是你们两个在这里闹事么?”她低低叹息一声,向前缓缓踏出一步。 咚! 整个地面都颤了一下。 紫苑已经在原处消失不见,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巨蟒的头顶,挥拳狠狠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在林间炸开,她的一拳并没有砸中巨蟒的脑袋,而是重重落在了横扫而至的蛇尾上面。 刹那间鳞片四射,血肉飞溅,同时还有一道人影斜斜倒飞出去,撞断了一棵不大不小的枯树,重重落在了层层落叶丛中。 唰…… 紫苑缓缓活动着有些麻的手腕,看着自己拳头上与蛇尾碰撞后留下的一道伤口,脸色顿时变得疑惑阴沉起来。 伤口并不算大,只有一指长短,若是搁在以往,只需要一两个呼吸时间就能自动愈合起来,这是她苦修金刚秘法至今自然而然所得到的能力,但现在这道伤口却并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不仅如此,它甚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扩大溃烂着,让她好好品尝了一番往伤口上撒盐的痛苦感觉。 紫苑倒抽一口凉气,然后猛地抬头,便看到头顶上一道黑影闪过,几乎没有带起一点声响。 直到此时她才知道,除了在远处跃跃欲试的白狼和巨蟒外,这里竟然还有第三头变异的凶兽存在,而且度快到了连她都难以反应过来的程度。 “原以为是像之前面对过的两次异闻事件一样,每次都只面对一个敌人,不管它是擅长神魂之力还是肉身强悍,只要能寻找到它们的真身所在就可以御使相应秘法破敌,而不是现在这般,一次性面对三个实力都在层次之上的异类。” “更重要的是,它们的攻击似乎带着极其强烈的腐蚀能力,就连[笔趣阁 .sbiquge.co]我已经踏过伐毛洗髓与铜筋铁骨两境,达到金刚秘法中的破三关之境都无法真正抵御……也许必须要暂且退却,等待机会再将它们各个击破。” “真要是硬拼的话,纵然最终能够将它们全部斩杀,我也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尤其是在石碑即将开启的时候,必须要保持最佳的状态来应对……” 数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紫苑顿时萌生退意。 然而就当她刚准备寻机退走的前一刻,却忽然现另一个人毫无所觉般穿过重重密林,一脚踏进了她和三头凶兽对峙的场地中央。 “这是……这是那个落樱神斧顾先生?” “他难道没有察觉到此处的危险,就这么大喇喇地直接走进来了?” “既然他出现在了这里,那么,司马护法他们呢?” 紫苑眼角余光又看到黑影倏然闪过,不由得心中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出生示警道,“别乱走,这里除了白狼和巨蟒外,还有……” 啪……… 一根树枝从上方掉落,顾判脚步一错,让开三尺距离,恰好避开了树枝砸下的位置。 就在树枝落地的一刹那,一道黑影鬼魅般显出身形,就在顾判的侧后方不足三尺之地。 黑豹从黑暗中跃出,足有半尺长的利爪直插顾判的胸腹。 大蛇和白虎依旧缓缓游动着,但眸子满是嗜血兴奋的表情。 轰! 其色如血的猩红火焰遽然爆,将突然出现的黑豹点燃成一只硕大的火球。 紧接着寒光乍现乍收,犹如一道闪电划破虚空。 下一刻,猩红火焰倏然收拢,露出刚刚被遮挡住的一切。 凝视着顾判位置的紫苑瞳孔猛地收缩,她看到黑豹的脑袋和身体已经分家,鲜血洒落一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出,便立时气绝,没了半点儿生命气息。 “你勾起了我已经久远的些许回忆。”顾判眯起眼睛,享受着击杀后的短暂幸福时光,不由自主回忆起当初在断离山脉深处,他和憨熊被那只花豹支配的恐惧。 破旧的血书扑棱棱从怀中飞出,张开书页精准地落在了黑豹没了头的脖颈处,开始就着汩汩流淌的鲜血大快朵颐。 “老爷救命,救命!” 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顾判眼前便显现出一行潦草的大字,陋狗就像是触电了一般浑身颤抖着,避之不及从尸体上飞起,围绕在自家老爷身边疯狂乱舞。 顾判一把捉住血书,目光落在中间仿佛被腐蚀的那张书页上,随后视线下移,看到了被黑豹鲜血浸染过后泛着绿莹莹色泽的土地,眉头顿时紧紧皱起。 山林间死一般寂静,刺鼻的味道久久都未消散。 他微微有些失神,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单纯的血腥味道,而是一种他曾经非常熟悉,但却又早已经掩埋在记忆深处的某种味道。 像极了他在上一个时空大工业时代经常闻到的,和污染、放射、腐蚀息息相关的味道。 第535章 消失不见 “这片地方已经被严重污染,或许今后几年都不会再有植被生长了。”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当真是搜索探寻能力不一般,吸怪体质也值得夸奖。”顾判转头看了不远处的紫苑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白狼和蟒蛇的身上,重点观察着它们体表那些溃烂的皮毛,以及隐藏在皮毛下面的脓肿水泡,不由得冒出一个相当古怪的想法。 这几头满是伤痕的野兽,难道是从核爆之中走出的强者? 它们的身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都还没有直接暴毙而亡,是因为生命力太过强悍呢,还是其他别的原因,和这些弥漫的大雾有着怎样的关系? 在顾判如有实质的目光笼罩下,白狼和巨蟒开始瑟瑟抖起来,紧接着,它们就连抖动身体表示害怕都无法做到,似乎变成了两尊不会动的雕塑。 紫苑屏住呼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前去,将那头比他还要高的白狼按得趴在地上,紧接着剖开了它的毛皮。 哧…… 散着浓烈腐蚀性味道的血液喷洒出来,很快将地面浸染成一片森绿晦暗的颜色。 “它们也许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变成了这样,但更大的可能是被什么人或者异类作为实验体,硬生生给弄成了这样……但看这几个家伙并没有什么智慧的样子,想从它们口里问到答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唰唰唰唰唰唰! 顾判闪电般挥出双刃大斧,几下就将被震慑到不敢动的白狼大卸八块,然后在碎尸里面一点点翻找起来。 不多时,他收起一块圆不溜丢的东西,又转身看向了盘成一团的蟒蛇。 半刻钟后,顾判将手从蛇胆中抽出,把第二颗散着诡异气息的石头收好,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眼紫苑,“三头妖兽已然伏诛,不过我总觉得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紫苑姑娘以为如何?” 紫苑深吸口气,收起了在城门外时高高在上的神情和语气,将顾判放在了和自己至少是同一高度来对待,“顾千户,在我看来这三头凶兽出现得蹊跷,其本身更加蹊跷,在它们背后应该还有其他的异类存在。” 顾判道,“跟我想的一样,那么按照紫苑姑娘的想法,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她从袖中取出一支散着淡淡血色光芒的匕,闭上眼睛思虑片刻后道,“当前情况不明,危机重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从这片林子里撤出去再作打算。” 紫苑说话间银牙紧咬,在下唇上弄出一排深深的印痕,尽管心中有极大不甘,但眼下这种情况,她认为唯有暂且退避才是最合理正确的处置方法,不然会有很大可能将自己置于生死攸关的险境之中,一不小心便是身死灯灭的结局。 她这是在遵从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终于从心了吗? 不过这样也好,让她先走了之后,他也可以更加方便地肆无忌惮施展力量,尝试着将隐于附近的那个家伙给逼出来。 顾判微微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现天色毫无征兆暗了下来, 紫苑同时抬头,透过密林的缝隙不知何时变得昏黄晦暗的太阳,心中无法抑制地升起丝丝缕缕的寒意。 现在是正午时分,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灿烂炽热的时刻,但此时的天空中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白的纱布,将绝大部分的阳光都阻隔在外。 “难道这是异类布下的一个陷阱,为的就是将我们引来,然后猎杀?”紫苑仰望着天空,眉宇间升起一层阴霾,朝旁边的顾判问道。 “你说错了,这的确像是一处陷阱,但并不是针对我们的陷阱。”顾判面色依旧平静,语气也没有什么变化,“因为你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而我一向为人低调,不喜人前显圣,更不愿声名远扬,所以同样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能够让它们如此布置的,数变整个京城,也唯有一个血刀妖妃而已……所以说我们两个就是帮她插眼探草,最终导致踩雷的一对苦命鸳鸯啊。” “谁跟你是一对苦命鸳鸯!?”紫苑的声音猛地冷了下来。 “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顾判转头看看她越来越冷厉,几乎忍不住要动手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怎么,还想在真正的敌人杀过来之前先跟我内讧一把?不过我是真的有些好奇,你现在到底将金刚秘法修行到了怎样的一个程度,怎么看都是很稀松的样子。” “你要是想知道,等从这里出去了,我绝对会让你知道!”紫苑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顾判,语气也变得暴躁凶狠起来。 “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她的精神果然受到了影响,不由自主变得进退失据起来。”顾判心中动念,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说话,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还在继续变暗的环境,一边和藏在衣服内的项洌陋狗进行着沟通交流。 而在他腰侧,还悬挂着一幅从来没有展开过的画卷卷轴,怀里则是项洌栖身的铜镜,斜背在肩上的袋子里还蜷缩着一只不停在舔吮指甲的白猫,都处在一触即的状态之中。 雾气越来越浓,也愈遮蔽干扰着他的感知,片刻后,顾判忽然现,他自身的观察结果,似乎和与项洌陋狗的感知情况有着极大的不同。 “在我眼中是突然变暗的天象,如同蒙了一层不透明的纱雾,而在项洌和陋狗的感知中,却到处都弥漫着灰黑的斑点,那么到底是它们错了,还是说是我的感官和精神受到了干扰,因而产生的误判?” 一连串的疑问涌上顾判心头,思索许久都无法得出一个可以让自己完全信服的答案。 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紫苑的时候,却突然眯起了眼睛,看着原本走在自己身侧的那个女子一点点融入到了淡淡的雾气之中。 紫苑竟然在他眼前毫无征兆就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灰白的雾气愈浓重起来,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清楚,天地间完全变得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 顾判忽然低下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刚才一直将那两块手感奇怪的“石头”放在手上研究,但现在为什么双手上空空如也? 所以说,这两块散着古怪能量的石头跑到哪里去了? 难道它们也像紫苑一样,毫无征兆就消失不见了么? 灰白的雾气越来越浓,顾判被完全笼罩在内,他缓缓抬头,此时连自己的双手都看不到了,真真正正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第536章 辣手摧花 “有意思,很有意思。” 顾判索性闭上了眼睛,咧开嘴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自从燃烧鬼面初成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如此深的蒙蔽欺骗了感知,当初就算是在坳水镇内被千羽湖数个异类联手攻击,它们也没有能够做到如此的程度。” “我越来越有兴趣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出来吧,出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顾判低声慢慢说着,身体皮肤表面隐隐浮现出丝丝缕缕的猩红火焰,将他整个人和灰白雾气完全隔绝开来。 又过了片刻,他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到了,睁开眼睛所见之处全部都是灰蒙蒙、白茫茫的一片,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一种不同的颜色。 他伸手从身前缓缓划过,就连熊熊燃烧的红炎都无法将穿透浓重的白雾映入眼帘。 顾判微微闭上了眼睛,他到了此时此刻才知道,不仅仅是最为深沉的黑暗能够让人五色俱盲,看不到任何东西,最为纯粹的白色同样可以。 一缕如泣如诉的声音在顾判耳边若隐若现,他完全闭上了眼睛,侧耳仔细静听。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在低声呼救。 听上去给了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应该就是刚刚在身边消失不见的紫苑的声音。 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呼救声,齐聚在他周身的所有异类属下却没有一个能够感知到这越来越清晰的女声。 顾判沉默片刻,本着有变化比没有变化好的想法,还是循着声音慢慢靠近过去,走出几十步后脚下忽然一顿,感觉像是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他向后退出一步,双眼深处的红炎碧火凝聚到中心的一点,这次看得清楚了一些。 果然,他刚刚踢到的是一个女人躺在地上的身体。 而且是不久前莫名消失不见的紫苑的身体。 那么,她身上的衣服都跑到哪里去了? 这样一直盯着看的话,似乎会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啊。 低低的呼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他微微皱眉,如果只从耳朵听到,眼睛看到的情况来分析的话…… 躺在前面的她,绝对就是紫苑。 但是在异闻事件中,默认的一种情况便是耳听为虚,眼见亦虚,谁要是还铁憨憨一直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那才是自己找死的节奏。 因此顾判并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又向后退了几步,“你们现什么没有?” “老爷,你前面躺着一个女人。” “父亲大人,你前面确实躺着一个人,味道和刚才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难道这个趴在地上的女人真的是紫苑? 是不是就在大雾刚刚弥漫的时候,她就已经受到了异类的攻击,并且毫无反抗就被打倒在了地上? 顾判没有继续靠近,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默默地站着,安静倾听着越来越清晰的低泣呼救声。 “救……救我。” 紫苑蜷缩着身体躺在冰冷的山石上,长长的头遮住她的面庞,加上完全被雾气打湿的娇嫩身体,勾勒出一幅惹人怜爱的凄美画面。 “我们是亲密的战友关系,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脱险……”顾判开口回应,声音平静温和,“可是你离得太远,我够不着……所以你过来啊,你过来我就会救你。” 伴随着顾判的声音,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的女人抬起头,面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 她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势,又像是与敌交手力战脱力,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挪动着身体,慢慢爬了过来。 顾判站在原处不动,低头看着她一点点靠近,没有任何上去帮忙的意思。 终于,她爬来到了顾判的身前。 “你要小心,在这些雾气里隐藏着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她大口大口喘息着,想要支撑着半坐起来。 “我知道了。”顾判点了点头,缓缓朝着她伸出了手臂。 哧…… 紫苑猛地愣住,呆呆地看着自己胸前。 下一刻,她此时的面孔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幅成熟妖媚的样子,正满脸惊恐地低着头,伸手想要按住自己胸前那突兀出现的一个大大血洞。 顾判的手在里面探了探,倏然间握住稍微有些温热的斧柄,然后狠狠向左右一切。 嘭! 她的整个上半身随着顾判的力炸裂开来,数不清的血肉碎屑散落一片。 猩红火焰熊熊燃烧,迅将所有血肉笼罩进去。 “很厉害的伪装手段,竟然能将我们的感知都欺骗过去,但很可惜,你似乎并不是一个好演员,不知道想要演好一个角色,就必须要深入了解她的内心,知道她在这种情况下真正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与举动。” “像紫苑这样自信自傲的愚蠢女人,你却做出这样一副柔弱的样子来求救,是很难演好的,真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当你靠近过来时,我的那个东西它热了啊……”顾判低头看着地上仅剩的那两条笔直修长的双腿,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还不知道这个异类的名字,就已经辣手摧花,让她香消玉殒。” 他将战斧隐入虚空,转身准备离开,刚刚跨出的脚步却又猛地收了回来,面色凝重地看向了四周。 填充了整个视野的大雾竟然还没有消散。 更重要的是,在茫茫的雾气中,一个又一个蜷缩着的女子身体出现在他的眼中,每一个人都在低声哭泣着,呼救着。 “救我……” “救救我……” “我不想死……” 她们同时抬头,露出满是污水血渍的面孔,竟然全部都是紫苑。 一模一样的紫苑。 本以为是大结局,没想到竟然才刚刚拉开序幕么? 顾判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冰冷,漠然注视着慢慢围拢过来的所有紫苑。 “光靠流量有用吗,演技太差的话,就算是堆上再多的流量,那也是白费力气。” 轰! 顾判踏前一步,炽烈的猩红火焰以他为中心,一圈圈向外扩散开来,所过之处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鲜明的火场,就连浓郁到了极致的白色雾气都被大量蒸消耗,引动更远处的雾气汹涌澎湃内卷过来。 一个个的紫苑在业火红莲的攻击下拼命挣扎,很快便都化作焦炭,最终又都变成飞灰散去。 “救我……” “救救我……” 顾判释放红炎的动作渐渐停顿下来,猩红火焰向内回收,只维持在周身丈许方圆的空间之内。 紧接着,他眯起眼睛,看着重新出现的,蜷缩着身体低泣呼救的紫苑。 “除了第一次被我用斧头斩杀的那个是真实的异类外,剩下这些全都是幻觉?” “这种真实不虚的触感,如果能把幻境做到如此程度,还真是厉害啊。” 第537章 找到你了 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茫茫大雾中,顾判站在那块凸起的青石的上一动不动。 在青石下面,层层叠叠趴伏着不知道多少低声呼救的紫苑姑娘。 他一直将红炎保持在离体五步的距离范围,将她们尽数阻隔在外。 在雾气压迫下,烈焰掌热流的消耗度比以前快了很多,不过他对此并不是太过在意,而是将目光向外投注在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的呼救女人身上。 粉腿玉臂,可以用来形容一个身材好、皮肤也好的漂亮姑娘,尤其是当她将手臂和大长腿显露在外的时候,若是好几个这样的美女同时如此,就会给人以更加悦目的视觉享受,然而当这一数量再向上增加数百上千,乃至于几千倍时,一切的美感便瞬间化作了令人头皮麻的反感和厌恶。 他一脚踏破足有三尺厚的青石,就如同引爆了一枚炸弹,各种形状的山石碎片被朵朵红炎包裹着,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瞬间便不知道击碎了多少低泣呼救的美丽头颅。 顾判两只猩红的眼眸亮起,犹如两盏探照灯,照亮了周围白茫茫一片的空间。 看到此次尝试性攻击过后的效果,顾判的身体陡然僵硬了一下,表情阴沉地观察着四周。 在他目光所到之处,女人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密密麻麻到处都是趴伏在冰冷地面上的紫苑,而且数量还越来越多,几乎要将他所能看到的所有空间完全占满。 “救我……” “救救我……” “我不想死……” 无数声音汇聚成浩浩荡荡的河流,直冲入顾判的耳中,刹那间,他五音俱丧,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伸手将距离自己最近的女子拉了过来,温柔地拂过她的面庞,帮她整理着散乱的鬓。 她双目无神,口中只知道重复着那几个字。 骤然间,顾判的手指猛然力,朝着她那张脸狠狠刺了下去。 哧的一声,她从嘴巴往上直接破开一个通透的大洞,嫣红的鲜血汩汩流淌出来,但那她却恍若未觉,丝丝缕缕的声音依旧从仅存完好的口中散逸出来。 “救我……” 咔嚓! 一道寒光闪过,她被顾判一斧头劈成几段,娇弱纤细的身体顷刻间破碎,鲜血碎肉散落一地,随后迅化作星星点点的灰烬,融入到了灰雾之中。 紧接着,他又将另外一个最近的来了个五马分尸,将其斩成了五段。 顾判甩甩手上和斧头上沾染到的血肉,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忽然多出来的几个紫苑。 他刚才将手上的那个“女人”劈成了五个不同的部分,结果每个部分竟然都蠕动生长着,变成了一个个全新的,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的“女人”,趴伏环绕在他的脚边,口中呼喊着同样的内容。 “竟然做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出乎预料。” 下一刻,无数紫苑越靠越近,硬生生用尸体在红炎中堆出一条焦黑的通路,直到贴上了顾判的身体表面,直到叠加成为一个巨大的肉球,将他牢牢包裹进去。 顾判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就连斧头都没有继续招出,而是沉默站在原处,任由一个个紫苑缠绕在自己身体的各个地方。 “普攻无用,红炎无用,就连拿起斧头都没办法将你们彻底劈死,所以说你们究竟是活物还是死物,亦或只是我所生出的幻觉?” 随着顾判低沉的说话声,轰的一下,所有紫苑竟然四肢并用,在疯狂地逃离他的身旁。 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散逸出来,犹如一团墨汁在白纸上无法抑制地迅扩散。 随后猩红火焰混合着天地无极猛然爆开,将来不及逃离的“紫苑”尽数包裹进去。 咔嚓! 顾判闪电般出手,捉住逃得最慢的一个“紫苑”,看着她在灰雾侵蚀下不住变化,最终化为一条细长如蛇,背生双翅,却又没有鳞片的古怪生物。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更多一模一样的东西正在飞逃离爆炸笼罩的范围,迅钻进地下消失不见。 他低头注视着手上唯一的收获,不停将灰雾灌注进去,片刻后只看到它的身体吹气一般膨胀起来,从细长的一条迅化作圆圆的一坨。 啪的一声脆响。 这个球它爆开了,瞬间便融入到了灰白雾气交加的虚空之中,就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剩下。 “不是活物,却也不是纯粹的死物,似乎也不是幻觉。” “如果认真说,应该是介于某种虚实之间的东西。” “它的模样看上去很奇怪,就像是……就像是一条长了翅膀的蚯蚓。” 顾判微微皱起眉头,细细品味着刚才研究把玩那条“飞天蚯蚓”的感觉,同时还在不停地将混沌灰雾释放出来,将越来越多的区域浸染成一片更加灰黑的颜色。 “找到你了!” 闭目沉思的顾判猛地睁开眼睛,猩红光芒一闪即逝,他狠狠一踏地面,将山石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以闪电般的度朝着左侧激射而出。 人还未至,就先是一道血色火焰呼啸而去,与早已经平均分布在虚空中的混沌灰雾混合交织,而后尽数被天地无极所引爆。 形成了一条被剧烈爆炸所笼罩的通道。 轰!!! 一层半透明的屏障倏然出现在空空如也的地方,被红炎重重包裹的顾判直直撞在上面,双刃大斧狠狠劈落,天女散花般炸开无数璀璨的星芒。 突然间极大的威胁感自顾判心底升起,他刚刚动念,便感觉心神一阵模糊,仿佛正有一道无法描述的力量悄然影响着他的思维与意识。 很累,很困…… 很想就此一睡不起。 只要闭上眼睛,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睡睡睡,睡尼玛啊,起来嗨! 顾判心底积郁许久的暴虐情绪陡然间全部爆出来。 他瞬间将混沌灰雾的释放度提升至自己所能忍受的极限,而后就在眼皮即将合拢的刹那,天地无极与红莲业火同时爆,同时猛地砸出了手上的双刃大斧,以最为狂暴的方式直直朝着那道模糊意志硬怼了回去。 整座山林被照亮了瞬间,一个庞大虚影在剧烈的爆炸中乍现乍隐。 顾判眼前突然一花,定睛再看时却现自己竟然就站在一片只有石头的小荒山之上,不见了茫茫白雾,也不见了那茂密的树林,灿烂的阳光直射下来,将光秃秃的山石映照得有如明镜。 百余步外,在某块凸起的山石下面吊挂着一只金光灿灿的大茧,随着渐起的北风左右摇摆,隐约可见里面一个蜷缩起来的人形身影。 第538章 一个交易 似乎有什么很大很大的东西离开了…… 顾判面对着阳光眯起眼睛,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随着白雾的消失而解开,反而更加浓郁起来,想来想去都没能搞个通透明白。 一是在项洌和陋狗感知中,有某个很大的东西正在迅离开,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离开后又去到了哪里。 二是随着阳光的落下,白雾消失了,这是很正常的展,但是为什么这座山就莫名其妙的秃了? 那些大树呢,草木呢,竟然一下子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完全出了他的预料。 或者必须要换一个角度去看,现在才是这座小山本来的面貌,之前他看到的各种茂密植被,其实都是那个异类所弄出来的东西,当它一旦离去,失去了那个异类的力量加成,于是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本应有的样子。 他并没有着急去寻找那离开异类的踪迹,而是一步步来到那只金灿灿的大茧前,仔细观察着它的构成。 这玩意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大号的水滴吊坠,色泽淡金,摸上去非金非石非木,很有质感,上面还有一条条曲线圆润的的纹路,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出淡淡的金色光晕。 “她又一次用这种金闪闪的东西裹住了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她可以重复使用的保命手段吗,看起来倒是有点儿意思。” 顾判伸手虚握住了斧柄,片刻后却又将其松开,用手指一点点在金色大茧表面划过,仔细体会着它的坚韧程度。 恩!? 他猛然眯起了眼睛…… 这东西给了他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随后稍一思索对比便能够确定,金茧上面所蕴含的力量气息基本上和业罗的金刚秘法描述的内容相一致,但却又有很多秘法残篇上没有提到过的独特之处,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对金刚秘法残篇不断钻研补全,走出了基于金刚秘法残篇,但却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 只可惜他们这一次面对的异类明显不是贴身肉搏类型,也让她这一身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失去了挥的空间。 紫苑双手环抱胸前,两条大长腿紧紧蜷起,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似乎一直处在熟睡之中。 顾判等待了片刻,还是不见她睡醒过来,便打算把包裹着她的茧子剖开将她唤醒,不过他刚刚擎起斧头,却又缓缓放了下来,不知道这一斧子劈下去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毕竟这个女人虽然实力一般,脸色难看,说话也不太好听,但终归算是自己人,不能如此草率的对待,而且他也已经接触到金刚秘法,还打算听一听她的修行心得,如果有可能的话还可以抄一抄她的作业,若是一斧头下去把她弄伤弄残弄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顾判正犹豫间,忽然听到轻细的嗡嗡声从下方响起。 这种感觉…… 他慢慢转身,目光落在数十步外一只扇动翅膀悬浮半空的细长虫子身上,右手背负在后,虚握住了温润如玉的斧柄,面上露出温和良善之笑容,“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去而复返,难道是因为我裆下的大斧味道很好,所以才让你流连忘返,恋栈不去?” “吾离开后思索许久,现像你这般的人还真的是生平仅见。”那只细长的飞虫若隐若现,数个呼吸间便化作了一个不着寸缕的女子形象,赤脚站在了冰凉的山石之上。 它又幻化成了紫苑的样子。 顾判摆摆手,叹了口气道,“这个模样我刚刚看了千百次,已经要看吐了,换一个我们还能好好说话。” “那么这个如何?” 也不见它有什么动作,形象忽然就从紫苑变化成了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它变成了倒持长剑的叶昙,而且是光着身体的叶昙。 “我甘霖凉啊!” 顾判强忍住一斧头劈过去的冲动,又叹了口气,“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换一个不辣眼睛的……比如说变成你们设下陷阱想要对付的那个女人,她还有个好听的江湖绰号,叫做血刀妖妃。” “吾并未见过她,所以无法化形。”它一边说着,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又重新给自己选择了一个新的形象…… 变成了一棵扎根在石缝深处,能说会道的小树。 “行吧,绿树荫荫,这样也凑合了。”顾判倚靠在身后的淡金大茧上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道,“你去而复返,到底为了什么?是不是觉得刚才没有和我尽兴,所以回来真正分个生死……” “不……吾回来并不是为了和你打生打死。” “哦?但是我却并不这么想,你将我的女人弄到重伤垂死,不得不用这种自闭的手段保住性命,你觉得我会就此善罢甘休么?”顾判步步紧逼,气势愈强盛。 “这个自我封闭的女人是你的交/配对象吗,在吾眼中,她并不配拥有你这种强者的关注……而且吾对她并无任何杀心,只是稍稍施展了一下手段测试她的实力而已,她的反应太过于激烈才会自闭于业罗金刚秘法形成的罩子里面,绝对没有性命之忧,应该过段时间就能够自己苏醒解开。” “行了,我的时间很紧张,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正事。”顾判一抬手,直接打断了舍楼的感慨。 小树在风中轻轻摇曳,将声音清晰传入顾判耳中,“吾再次回来找你真正的目的,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它身为一头非人异类,会飞的虫子,整容界的霸主,竟然一口就能道出业罗的金刚秘法? 如果它是从紫苑这蠢女人这里得到的情报,那还说得过去,但如果不是呢,这就值得好好思索挖掘一下了。 “你想要和我做个交易?”顾判眯起眼睛,用疑惑不解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它,“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身为一只异类,竟然也想学王掌柜,将生意做到俗世凡间来了?” “吾并无此意,只不过是想和你单独做一个交易。” 小树的枝叶随风而动,再次出清晰的声音,“在看到你的能力之后,吾忽然现,你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顾判没有去问什么事情,而是忽然话锋一转道,“如果你现我很弱,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对话了?” “没错,只有大致处在同一高度,才有平等合作的机会,弱者在强者面前,要么无条件服从,要么去死。” 它出的声音语气平缓,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你若是实力比吾低了一个层次,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对话,要么臣服于吾,要么,去死。” 第539章 九幽之力 顾判脸上表情恢复平静,沉默许久后却忽然又露出怒容,拍打着身后的大茧道:“在真正谈起交易之前,我认为你最好先对自己犯下的错误进行赔偿……包括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在内的各种赔偿。” “吾听不明白,不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赔偿。” “呵,不知道我想要什么赔偿就敢过来跟我做交易,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吧。” 他悠悠叹息着道,“先,不管是生而为人,还是异类生灵,在想要达成公平公正的交易之前,最起码要以诚待人,而不是藏着掖着,就连自己是谁都不敢让人知道,你说这样的话,又有谁敢于和你合作共事?” “就比如我,乃是江湖上的落樱神斧顾大侠,同时还在朝廷中就任缇骑千户,和各路达官贵人都有着很深的联系,除此之外,本人在你们的异类圈子里面也交游广泛,人脉颇深,真要算起来的话,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声长袖善舞、多财善贾,至少和我合作过的生灵,没有一个吃亏的,大家都是愉快的双赢局面……所以说,你听明白我想要表达的意思了么?” 孤零零矗立在石缝中的小树沉默了,就连越来越大的北风都不能让它的枝叶晃动分毫,许久后它才伸展枝条,先是释放出淡淡白雾笼罩山林后,才再次出声说道,“吾大致明白了你话里的意思,你可以叫吾为舍楼,如果业罗的典籍能够完好保存至今的话,他们应该会知晓这个名字。” “舍楼,业罗典籍……” 顾判暗暗记下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又接着问道,“你似乎对业罗教的一切很熟悉的样子,比如说,刚才就一口道出了这蠢女人所修的是金刚秘法,我想知道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关于你和叶罗丽不得不说的故事?” “业罗金刚秘法在很久之前也是算是比较有名,不过它那个时候一般被叫做六转金身,从最初的伐毛洗髓,到后面铜筋铁骨、而后破三关、阴阳合一、大金刚,还有最高的混沌无相,越是向后,威势越强,只不过吾并未听说有人能够修行到阴阳合一之上,更不要说之后的大金刚与混沌无相……” 顾判虚握住隐于虚空的战斧,皱眉问道,“你刚刚说很久以前,那么很久到底是有多久?当初计喉羏貊横行天下,百族大战之时吗,你又为什么会对这段过往如此熟悉?” “吾并未听说过计喉、羏貊的名字,当吾自沉眠之中醒来,许多记忆都已经缺失不见,记不得当初绝大部分的事情,只知道当时的业罗三圣欲要举境避劫,却最终在天地星象大变,末法之劫降临之后身死道崩,只余下一方残破秘境坠落于地下,剩得零星弟子苟延残喘,再无当初威压一域之风采。” “至于吾为什么会知晓这些东西,不过是因为吾当初被业罗三圣之珞珈圣女封镇数百年,直到业罗秘境破碎才侥幸逃出,随后在天地剧变中沉眠不知几许时光,又随着如今之天地变化自黑暗中醒来,觉醒了少许关于当初的记忆,比如能认得出金刚秘法,又比如知晓些许关于业罗之秘闻……” 顾判沉思许久,默默消化着舍楼话里隐含的内容,片刻后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需要我做些什么,又能够拿出怎样的报酬?” “你身上含有九幽的气息,吾希望你能出手帮吾拔除体内一直盘踞不去的九幽之力……” “九幽之力?” “对,就是那些灰色雾气,当初业罗秘境破碎之时,九幽之力大举入侵,吾亦不能幸免,直至今日都备受折磨,无法将之祛除,久而久之,甚至和吾本身之力量纠缠不休,便连吾豢养之凶兽都受到了极大影响。” 它说到此处停顿片刻,树干裂开一道口子,从中伸出来两颗枣子大小,通体金黄的圆珠,由一根枝条托举着,伸展到了顾判眼前。 “你的女人正在修行六转金身,想必这东西对她有些用处。” 顾判的目光落在那两颗金闪闪的圆珠上,眼神顿时一凝,“两个太少,十个正好。” “好。”舍楼没有任何犹豫,树干上面又裂开一道口子,伸出一根树枝,托着八颗圆珠送了过来,“这是剩下的八颗。” 甘霖凉,这货家里有矿吗,还是说它打劫了业罗的宝库,如今崽卖爷田不心疼…… 顾判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竟然富有到了连讨价还价都不屑去做的程度。 他虽然有心再狮子大开口,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先将那些珠子收了起来,然后轻咳一声道,“先说好啊,不管我能不能治你的病,定金是不会退的。” “只要能暂时遏制住九幽之力的侵蚀,吾就心满意足了。” 随着它的这句话落下,整座小山仿佛突然间活了过来,绿草茵茵、树木繁茂,甚至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儿在树梢灵动飞翔,充满了鲜活的生命气息。 这就是它的身体吗,竟然直接将整座不大不小的山坡尽数笼罩。 如此说来,他现在算是在它的身体里面吗? 顾判微微皱眉,但随着舍楼主动将介于虚实之间的身躯展露出来之后,他却又现,在看似鲜活的生命气息深处,却隐隐包含着一股死气,正在翻滚涌动,不断吞噬消耗着它的活力。 那股死气的源头,正是一团盘踞在最里面的灰色雾气,而且和幽冥之门内的混沌灰雾给他的感觉有很几分相似之处,唯一的区别便是这股死气比起混沌灰雾来,似乎多了些许独立的意志在内。 “看到了吗,那团东西就是蕴含着九幽之力的灰雾……” 舍楼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落入到顾判耳中。“你需要做的,便是协助吾将它从这里驱除出去,具体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在这个距离上释放出你体内的九幽之力,就可以将它引动,只要能让它从盘踞不动的状态真正动起来,吾便可以一点点将其驱离。” 感受着那团浓郁到几乎就要液化的灰雾,顾判微微皱眉道,“你确定只需要我释放出九幽之力就可以?” “吾当然可以确定,只不过盘踞在这里的九幽之力太过精纯,总量又大,你必须释放出足够数量和浓度的灰雾,才能将之引动。” 第540章 加量不加价 顾判思索片刻,右手虚握双刃战斧,空着的左手掌心向上,向外散逸出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迅融入到周围的虚空之中。 放出来的少许混沌灰雾竟然消失不见了。 “这种程度的九幽之力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一只长着翅膀的细长飞虫出现在顾判身前,口器中出嗡嗡的声音。 顾判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面前的那只飞虫,“我历经千辛万苦才凝聚修行出一点九幽之力,如果一下子都用出来的话,势必会元气大伤,到时候你要是翻脸不认人了又该如何?” “你放心,吾绝不会做出此等背信弃义之事。” “咱们刚刚聊得那么交心,因此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又拿什么来保证自己不会过河拆桥,得鱼忘荃?” “那你需要吾做出怎样的保证?” “很简单,就比如你知道金刚秘法一样,业罗其实还有独孤九剑、嫁衣神功、军道杀拳、等离子腿、核聚变掌等等修行法门……我要你将所有知道的业罗修行秘法详细内容拿出来,作为报酬提前先付给我,然后再给我一百颗刚才那样的圆珠,最后将这个蠢女人送走……” 顾判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就等着看它的反应,只要它敢应承下来,那就绝壁是在说谎玩虚的,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得多了。 “吾并不是业罗的弟子门人,亦不是其客卿长老,而只是被业罗圣封镇之异域生灵,怎么可能会有他们秘传之修行功法,不过……” 舍楼说到此处话锋一转,却又换了副语气道,“不过吾在脱离业罗时救下了某个弟子,他便以自身所修的某部功法作为谢礼相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顾判当即笑道,“虽然不是上述几大镇教功法中的任何一种,不过学海无涯,永无止境,我自然有兴趣。” “既然如此,吾便将那门秘法之总纲以及初始篇章赠予你手,作为吾等交易之最后一笔定金,你以为然否?” “然,很然,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数个呼吸后,顾判手上便又多出来几页写满小字的纸张,名为《诛神刺》的入门篇章。 诛神刺!? 乍一见到这个名字,他的心里便是猛地一动,想到了当初在京城郊外官道,被那位三丰夫人称之为诛神剑的碧绿小剑。 此时此刻,他再看向那只双翅飞虫的眼神便悄然多出了几分审视思索之意。 不过还未及深思,舍楼有些焦急的声音便又传了过来,“吾与你们人族根底不同,是以并不会特意收集你们之修行法门,就这一部还是机缘巧合之下偶得之,如此作为定金,应该足够了吧。” “还需要再加二十,不,还需要再加三十颗刚才那种丹丸!”顾判将那几页纸张塞入怀内血书页面之中,一咬牙便来了个狮子大开口,大有不管不顾狠宰一刀就走的味道。 “那些丹丸虽然对吾没有什么用处,但刚刚给了你十枚之后,如今在吾手中总共也只剩下四十枚,你竟然开口就要三十……” “我刚才口误说错了,不是三十,我要的是四十,对,就是四十!”顾判说着已经伸手出来,平摊在那飞虫面前,“你我都是讲道理的诚信之人,那么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只要你把剩下的四十枚给我,咱二话不说马上竭尽全力给你疗伤!” “既然如此……吾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然的话,纵然你躲到天涯海角,也必将逃不过吾之追杀……” 咕咚! 顾判不由自主咽了一大口口水,小心翼翼将一大堆金闪闪的圆珠收了起来,思虑片刻后对着它竖起一根中指,从指尖向外散逸出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出来。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在指尖上方盘旋升腾的一缕灰雾,看着它们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的疑惑随着时间的流逝隐隐有几分解开的趋势。 这名为舍楼的异类所说的,应该是一半为真,一半是假。 它备受混沌灰雾困扰是真,但想要将它们祛除出去却是假的。 如果他的观察结果和推测无误,舍楼真正想要的并不是祛除,而是达到某种平衡之后的吸收和增加! 它将混沌灰雾转化成为了能够供自身吸收的东西,然后融入到了那团“死气”之内。 想到此处,他便又稍稍加大了混沌灰雾的释放度。 果然…… 纵然是加量不加价的灰雾,又被照单全收了,只不过这次的转化过程就要比刚才量小时要稍稍滞涩了一些。 所以说这才是它又回来找他交易的真正原因。 在舍楼眼中,他或许被当成了一头奶牛,可以持续不断为它提供生长育的营养物质。 不过他这头奶牛稍微有些特别,撸出来的牛奶很有可能会被掺杂别的东西,而且一点就爆,让它不能好好吸收,因此不太好动手强撸灰飞烟灭,最后也只好采取这种交易的方式,给出好处让他心甘情愿支付灰雾。 而在顾判眼中,如果能一直保持这样合作关系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但他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劲的样子。 本着早打,大打,打核战争的备战备荒原则,他其实已经做好了直接翻脸的准备,只是直到现在都还没能真正摸清楚舍楼的本体要害到底藏在何处,因此在表面上还维持着虽然稳定却并不充足的混沌灰雾供应,吊满了它的胃口。 他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那就是这些异类生灵在面对幽冥之门的气息时,一部分是趋之若鹜,另一部分则避之不及,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还有一个他没有想明白的地方在于,在被迷雾笼罩的上古时期,不仅仅有计喉羏貊这等异种生灵奴役人类,也还有人类建立的修行组织高高在上,镇压异灵,那么当初的业罗教在其中又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但这一切都已经淹没在了时间长河之中,仿佛就像是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故意遮挡掩盖,纵然有异类抵御住了时光的冲刷,真灵存活至今,也无一例外地缺失了绝大部分关于当时的记忆,很难记起在末法之劫前后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第541章 超级加倍 身后的金色大茧一晃一晃,身前数十步外则是那团灰黑色的液团,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顾判的指尖升腾而起,还未飘出尺许高度便当即消失不见,以一种他并不理解的方式被吸收殆尽,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又过了片刻,顾判微微皱眉,因为他现自己释放灰雾的度似乎在不受控制地在增加,这种感觉很轻微,也很奇怪,就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小嘴吮住了他的手指,正在逐步加大吸吮的力道。 “你或许不知道,我在进入业罗之前曾经是一名摸金校尉,一直都对历史隐秘很有兴趣,尤其是关于上古时期末法之劫的事情,更是……” “何为摸金校尉?”背生双翅的飞虫打断了顾判的话,它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也很开心的样子。 “哦,这是一门隐秘传承的营生,干的是从历史中挖掘宝藏的活计,所以越是古老的历史,越是惊天的秘密,就越能激起我们的兴趣。” 手指上被吸吮的力量愈的大了,不过他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摆出了一副侧耳倾听的姿态,等待着舍楼的解释。 “吾沉眠已久,许多记忆都已经消失不见,仅存的那些也不过是些零星碎片,不成体系,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舍楼停顿片刻,有些迟疑地接着说道,“不过吾好像记得业罗三圣提过的只言片语,言道苦海无边,已无脱渡世之筏,此界虽大,尽为众生藩篱牢笼,堪破又如何,还不如不破……他们还说过,晚一步则步步晚,更何况先机已经尽被占据,因此待到斗转星移,天地生变之时,唯有据地自封,方存万一之生机。” 顾判沉默许久,低低叹了口气道,“我的阅读理解一直都不太好,最烦这种云遮雾罩,神神叨叨之言,根本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舍楼道,“吾也不懂,只知道在那次三圣齐聚之后不久,业罗便脱离自封于天地之中,是为业罗秘境。” “算了,我们都是底层的韭菜,天生就是被收割的命运,这种太高端的事情想多了也没用,反倒是徒增烦恼。” 顾判将这几句话记下,又接着道,“你刚刚提到了几次九幽,对于我这样喜欢探寻隐秘的考古学家而言,很是好奇九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九幽便是九幽,吾也不知道它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舍楼的回答很干脆,或许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 “吾所言尽皆是从业罗三圣处照搬学来,他们如此说,我也就如此说,若他们说的是八幽七幽,那么你听到的也会是七幽八幽。” “失敬失敬,原来舍楼阁下还是大名鼎鼎的复制忍者旗木舍楼五五开,久仰久仰。” 顾判面上浮现出些许温和笑容,感受着越来越快的灰雾溢出度,仍然是一副无所察觉的样子,“在我并不算长的人生经历中,也算是见过不少非人的生灵,其中有喜欢九幽之力的存在,也有像舍楼阁下这般,厌恶九幽之力的存在……所以说我很想知道,刚刚你给我的诛神刺到底是个怎样的根底,这门修炼法子又和我曾经见过的碧绿诛神剑有什么关联……” “你前言不搭后语,说话拐弯有些太急……”它舒展着尺许长的身躯,就像是一个刚刚泡了温泉澡的人在伸着懒腰。 “看在吾等合作愉快的份上,吾就先回答你的第一个疑问,关于九幽之力的问题,原因其实非常简单,因为以末法之劫为分界线,九幽之力完全就变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样子,所以对于之前的绝大部分生灵而言,变化过后的九幽之力便成了难以接受的东西,虽然算不上是触之致命的毒药,但终归已经变得不合己身。” “至于第二个问题,因为吾并没有见过所谓的诛神剑……” 它的话并没有说完,细长的身体倏然一动,惊讶注视着顾判另一只手上悄然燃起的一朵碧火,沉默片刻后悠悠叹息道,“你现在施展的这就是诛神刺啊,不过是将诛神刺的力量根源以这种火焰的形式显露了出来,如此说来,吾将此法交与你手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所在……只是,可惜了。” “可惜了?这货终究还是要翻脸下杀手了?” 顾判心中一动,当即就要释放红莲业火,再以天地无极将所有灰雾尽数引爆。 这就是他在面对舍楼时的底气之一。 轰! 以顾判的指尖为中心,混沌灰雾向外疯狂涌出,就如同拧爆了一只高压水阀。 下一刻,猩红火焰遽然爆,但天地无极却仿佛被锁住了一般,竟然无法释放出一丝一毫。 “你的杀招吾已经面对过一次,虽然想不通为什么一旦你释放出那两道力量,就能引起九幽之力的剧变,但吾可以推算出来的是,只要不让你那两道力量融合,就可以阻止那连吾也感觉到恐惧的爆……很巧的是,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吾恰好也会那么一点点,虽然只是通了个皮毛,但却比你要强上不少,封镇住你毫无压力。” 背生双翅的飞虫居高临下俯视着顾判,口器中出沉闷而又浩大的声音,“不过你放心,吾也不会取你性命,而是会将你作为灵宠封镇圈养起来,就像是当初业罗圣所对吾做的那样,不停为吾之恢复提供充足而又稳定的养料。” 顾判凝视着指尖倾泻而出的混沌灰雾,仔细感知着灰雾释放与吸收达到的新平衡,思索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你能不能认出来我释放的另外一道力量的名字?” “不能……” “好吧,你如果能再给我几粒那种金色丹丸,或者是能再多跟我说一些关于业罗,关于上古的事情,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还能够变得更加融洽一些。” “不能……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必须明白,身为灵宠应该怎样和主人相处,当然还有依附于你存在的那些同类,它们亦将会成为吾之灵宠。”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送你一份大礼,看你能不能接得下来吧。” 随着顾判话音落下,灰雾的释放度顷刻间再次提升了不止一个量级,近乎无穷无尽的灰色雾气从他的体内向外喷涌而出,将刚刚形成的平衡瞬间打破。 “你……这种程度的九幽之力,怎么可能!?” 舍楼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感觉,中间甚至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恐惧味道。 与此同时,顾判的声音从一团浓郁到极致的混沌灰雾中传出,而且随着已然完全失控的灰雾在向外飞快扩散。 “要不起?我抢地主,级加倍,王炸!” 第542章 管上一管 随着混沌灰雾被疯狂释放出来,原本灰雾释放与吸收的平衡已经被完全打破,那团本来极有规律缩涨律动的灰黑液团已经失控,开始了开锅一般的鼓动沸腾。 巨量混沌灰雾还在以顾判的身体为节点向外输出着,又尽数被舍楼的灰黑液团直接吸收进去,却是漏掉了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关键的转化过程。 “吾要……杀了你!” 舍楼的情绪也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它非常明白只要杀掉他就能断绝掉灰雾的输入,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顾判此时已经化身为一枚无限量的级浓缩烟罐,让它根本进不得前,也完全不敢近前。 对舍楼而言,此时就连抽身而退也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它根本就没有办法断掉自身力量根源和顾判释放灰雾之间的联系,如果一直按照这个度持续下去,它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长时间。 最开始它得到消息赶来京城,一系列布置都是为了吸引珞羽入瓮,结果珞羽虽然没来,但它却一点儿都不失望,因为它现自己钓住了一条极其鲜美,又专合自己胃口的大鱼。 可是直到现在它才现,自己不仅没有猜中开头,似乎同样没有猜对结尾。 那条已经被它视为囊中之物的鱼儿,竟然在最后一刻摇身一变,化作了从万丈深渊爬出的深海巨兽,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关系瞬间为之转变,它反而变成了吞下鱼饵后无法脱身的活鱼。 而且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它这条活鱼最终面临的结果绝不是被钓鱼者钓上岸去,而是会直接被无限制加量的鱼饵给硬生生撑死。 “他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巨量的九幽之力!?” “不过是一个人,就算是当初的业罗三圣,恐怕也不敢将如此数量的九幽之力融入己身……” “他一定是御使了某种以性命为代价的秘法,准备与吾同归于尽!” “无法脱离的话,吾倒是要看看,他那一点点的身体里面到底能够容纳多少的九幽之力!” 十个呼吸后,舍楼绝望了。 它已经完全无法掌控局面,更想不通为什么那个人拥有的九幽之力近乎无穷无尽,不要钱般一直疯狂输出,已经到了要将它撑爆的程度。 轰! 原本犹如心脏般有序收缩膨胀的灰黑液团爆开了,显露出隐藏在液团最深处那个介于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身影。 “这就是舍楼的本体!?” “不管是不是,先砍它一斧子再说!” 顾判就在此时动了,包裹在汹涌澎湃的灰雾之中,一头撞进了四散飞溅的灰色液团中央,朝着那翻滚哀嚎的虚影挥出了全力的一斧。 噗的一声轻响…… 他一斧落下,就像是刺破了一只肥皂泡,顺带将隐藏在肥皂泡内的一只小小飞虫一斩两断。 哗啦啦,审时度势的血书再一次及时飞了出来,展开页面将那两截虫子,连同一颗不足黄豆大小的东西尽数收入,而后不待顾老爷表任何意见,便极其灵巧地钻回到了原来藏身的位置。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不足一个呼吸时间。 但是顾判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留意它的这些小动作。 此时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身的变化,以及因为这种变化而产生的痛苦上面。 被他撑爆到四散飞溅的液团竟然在重新聚拢,然而聚拢的位置恰恰在他的胸口……蛰伏着天地无极力量的那处地方。 轰! 刹那间大量液团进入到那片空间之内,融入到他本身的天地无极之中,并且还在以领他难以接受的度迅膨胀、壮大着。 在这个时间,顾判终于真正体会到了舍楼刚刚到达面临了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舍楼的力量根源到底是什么东西。 严格说起来,他和它在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同出一门,同样修行的是玄心正法、天地无极。 只是为什么天地无极会和混沌灰雾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究竟是谁创出了这门功法,是不是因为之前天地大变之后,幽冥之门内生剧变,所以才有天资绝艳之前辈修士顺天而行,应天之变,创出了这套修炼体系。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在顾判心中闪过,不过很快的,他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力,整个人都陷入到胸口那无穷无尽的胀痛之中。 “甘霖凉,我不会真的要变奶牛了吧……” “我不要隆胸,免费的也不要!”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顾判终于从极度痛苦与虚弱中挣扎出来,不经思索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摸索许久后才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在一对柔软手臂的帮助下站直了身体。 “那个叫紫苑的女人呢?”他在白夜的搀扶下缓缓走出几步,现那只金色大茧已经不见了踪影。 “回老爷的话,她走了。” “走了?”顾判微微皱眉,“真是个没教养的女人,连句感谢的话都不对我这个救命恩人说,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 “算了,虽然她不念救命之恩,我却是要念的,等回京之后再找到她,让她做出应有的报答好了。” 灵引道,“老爷现在就准备要回城么?”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这件事就是针对珞羽,或者说是针对业罗教的一个陷阱,舍楼不过是被摆在明面上的一枚棋子。” “虽然已经将舍楼杀掉,但按照它的说法,它是得到消息之后才专程赶来的京城,那么究竟是谁传递给了它这个消息,它们又想做些什么,都成了一团迷雾。” “老爷的意思,是准备管上一管了?” 顾判抬头望着已经午后的太阳,思索着缓缓说道,“业罗秘境马上开启,碑影传承即将重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便没有和珞家姐妹的那层关系在,我身在局中,也是不得不管,不得不防。” “千羽湖事件未曾解决,如今却又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大魏朝的京城,原本因为珞羽和业罗成为天下善之地,现在却又因为同样的原因变得不再平静,转头便陷入到了多事之春啊……” “找到司马千户,将其他几个可疑地点用最快度一一过滤,我们马上回京。” 第543章 业罗门徒 “蜃虫已死,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便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盏盏镶嵌在墙壁上的宫灯同时亮起,将一座金碧辉煌的殿堂从黑暗中显出形迹。 殿堂最深处的云床上,珠帘缓缓掀开,从里面伸出一只纤细雪白的脚踝。 紧接着一片轻纱落下,将惊鸿一现的妙曼身躯堪堪遮盖进去。 “我已经知道了。” 一个浑身笼罩在玄色长袍中的男子缓缓步入大殿,声音干涩沙哑。 “虽然蜃虫的实力早已经跌落谷底,又备受九幽之力侵扰,但总算与你有着救命的恩情,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去送死么?” 黑袍男子在大殿中央站定,虽然殿内灯火通明,但在他所在的位置却是一片漆黑,透不进半点儿光亮,“当初业罗破灭之时,它确实救了我的性命,不过作为报答,我亦传给了它两门秘法,并且专门将其加以修改以适应它的修行,因此救命的恩情早在那时就已经还清了。” 身披轻纱的女子下了云床,款款走到黑袍男子近前,虽笑语晏晏,听到耳中却又寒意森森,“但是除了它之外,吾亦有许多孩儿在那座城边丢了性命,重临前辈,你对此又该给吾一个怎样的交代?” “不管是舍楼还是我那位愚蠢的弟子,还包括你那些属下,本来都不会有丧命的危险,但是他们在这种高高在上的安逸环境中生活得太久,太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反而失去了对于危险的嗅觉,不仅没有在完成了任务之后第一时间撤离,甚至没有在危险将要降临之时果断脱身退走,却也怨不得别人。” 黑袍男子就近找了把石凳坐下,兜帽下的阴影中亮起两朵幽幽碧火,将身前映照得一片森绿。 “但是话说回来,它们也算是死得其所。虽然舍楼和叶昙并未如你我所预想的那般,去试探出当今业罗圣女到底变化到了哪种程度……但至少它们让我知道,如今的业罗,虽然已经失去了当初威压一方的霸气,反而成了所谓朝廷的走狗附庸,但他们却并没有堕落到我想象中的样子,尤其是那个拥有神兵利斧的人,能够在现在的条件下以人身达到如此高度,倒是足以自傲了。” “而且虽然没有亲眼观察,但按照时间推算的话,种子已经快要到了生根芽的时候,我们这时候也不需要再有过多的干预,就静静等待便好。” 她收敛笑容,再开口时反而听上去语气温和了许多,“哦?重临前辈不是说业罗秘境即将再次打开,难道不准备趁此机会去故地重游一番?” “我早已经不是业罗门徒,只不过是一个在时光长河中艰难挣扎求生的可怜人罢了。” 他低低叹息一声,被阴影遮盖下的面孔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表情,“不过后面我若想去的话,什么时候去都可以去,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她微微点头,“也对,重临前辈乃是业罗先贤,想要进入自家秘境的话自然不需要那么麻烦。” “进入秘境简单,但想要找到我真正希望的东西却难,秘境自隐乃是当年业罗三圣为亲自出手将之隔绝于天地之间,作为抵御大劫的渡世之筏,纵然最后破碎失败,里面某些地方也不是我这样的业罗弟子所能随意进出……只是此次秘境开启或许会有其他的变化出现,就看当代业罗的弟子有没有那个能力可以算得出来了。” 听了黑袍男子的话,她眼中波光流转,片刻后悠然一笑,自然而然地换了个话题道,“重临前辈觉得那个手持神兵的人,他会是个什么身份?” 黑袍男子沉默片刻,思索着缓缓道,“当初业罗有三圣,一为珞珈圣女、一为护教圣王,一为外道圣使,他所修功法有业火红莲和玄心正法的影子,亦涉足金刚秘法,最大的可能当为外道神使,专职铁血杀伐之责。” “这么说,所谓的烈火狼将,北地狼王都不过是你们业罗这位外道圣使祸水东引,想要挑起千羽湖与北地草原纷争的阴谋诡计?” 他抬头注视着那具美好无限的身躯,仿佛在看着一截枯木,“祸水东引是真,不过我对于北地金狼一族,尤其是它们所供奉的狼神确实有很大兴趣,若是它也是和吾等一般,是从漫长时间磨灭中留存至今的生灵,那就对吾等没有太多的意义……但是,如果它乃是此次天地变化方才衍生而出的生灵,它一路行来的历程,对于吾等的意义就变得极其重大。” 她幽幽叹道,“重临前辈啊,你难道要亲自去一趟北地草原?” “去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最近在南方,你的老朋友似乎一直在蠢蠢欲动,还是先稳住了它再说吧。” “你说的是计喉……”她沉默片刻,很有些感慨地道,“它当时与吾走的道路不同,因此在天地大变,末法之劫降临时,所受到的伤害也比吾大得多,而如今它为了苏醒,为了摆脱九幽之束缚,不得不割离切断之前的种种,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到应有的水准。” 重临低下头,不再将视线投注在她的身上,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千玄你要记住,我们不能对任何一个古老同类有所忽视,它们既然和我们一样能够真灵不灭,存活至今,就必然有着独到的过人之处,需要我们重视,学习,模仿……” “更进一步去想,我们也不能对任何一个新晋同类有所轻视,因为和我们这些艰难求存的老家伙比起来,它们才是应天地之命而生的宠儿,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或许我们就会被它们拉在后面,再也无法追赶。” 她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直到黑袍人起身离开大殿,消失在她的视线尽头之后,才微微躬身道,“千玄受教了。” ………………………………………… 当舍楼消失不见后,没用多长时间,遮天蔽日的大雾便很快消散的无影无踪,将方圆数十里的区域再次复归清明。 顾判在返回的路上,看到了许多暴毙的野兽[悠悠读书 .uutxt.xyz],它们死前的状态非常凄惨,几乎全部都是全身溃烂而亡,尸体散落地面,被许多更小的动物啃食,而后便又造成了更大规模的死亡。 好在这片区域主要是砂石地面,无法开荒种田,所以并没有大规模的人群聚居,但即便如此,他也现了几个村落已然人畜不存,尽皆变成了腥臭溃烂的尸体,散着无比刺鼻的气味。 除此之外,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第544章 外道圣使 顾判站在一座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村落内,久久沉默不语。 这就是名为舍楼的异类所造成的破坏与杀戮,虽然他在前后两次的交手中并没有感觉到它到底有什么强力杀招,甚至因为幽冥之门的存在,最后以近乎开挂作弊的方式将其直接撑爆碾压至死,但这并不意味着舍楼的危险程度不高。 若说对于普通人的危害程度,它这种大雾放毒的手段,绝对在顾判所知的异类之中排名前列,甚至还高过入梦噬魂的计喉。 一个多时辰后,顾判找到了司马千户,而后不出意外地听到了京城附近的异闻事件源头已经找到,是数头残暴的变异凶兽,只是就在两个时辰前,所有凶兽毫无征兆同时暴毙,浑身溃烂**而亡。 返回京城的路上,司马千户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顾兄弟,那个,你一直都没有见到紫苑么?” “你说那个自视甚高、手上稀松,不知感恩,而且没有一点儿礼貌的家伙吗?” 顾判挽了下缰绳,转头看着他笑意盈盈道,“我是个外人,不方便太过干涉你们的内部事务,不过司马大哥回去了最好跟珞羽郑重建议一下,你们对于门内弟子的教导啊,不要只注重个人修为,还必须要提升一下某些人的为人处世能力,还有最基本的道德素养。” “也就是我豁达大度,慈悲为怀,不然那个蠢女人绝对会暴尸荒野,凉都凉透了。” 司马千户默默听着,面色变幻不定,不多时竟然已经冷汗浸湿了衣衫。 一行人很快回到城内,然后司马等人去异闻司总衙复命,顾判则径直回到了天机府内专属于他的小院,闭上房门开始研究位于自己胸口的那些灰色气息。 与胸口连接的那方古怪虚无空间内,代表着天地无极力量的气团总量是之前的十倍不止,已经到达了可供容纳的极限,甚至出现了部分的灰色结晶。 他毫不怀疑,若是再这样没有征兆地增加一次的话,最终只可能有一个结果出现。 那就是晶满自溢,而且是极有可能会生爆炸的溢出。 想要解决这一问题,他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办法,就算是手上握着大量经验值也无济于事,只能是静待业罗秘境开启,从那块石碑上寻找天地无极之全篇功法,然后学而习之,自然而然便能走出一条通路出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揉着还隐隐有些作痛的胸口站起身来,又从项洌的保险箱内取出了那一大堆金色的丹丸,观察研究了许久,也没有吃下一枚。 虽然他要的时候很干脆利落,甚至还有点儿巧取豪夺的意思,但现在真的把这些东西拿到了手中,却顿时有些犹豫起来,既不敢直接吃一个试试情况,同样也不愿意随便祸祸导致浪费。 最后便是几页诛神刺的入门秘法,也让他看得两眼直、脑袋蒙,茫茫然不知所措,若不是因为已经提前一步,机缘巧合将碧火掌握的缘故,恐怕他连将这篇总纲与入门之法通读一遍的能力都没有。 许久后,他有些烦躁地推门而出,刚刚准备找人去给自己准备一桌席面吃酒解闷,便远远看到了在几名女侍陪同下已经来到近前的珞羽。 顾判站在门口,露出些许笑容,“你来的正好,我这里有些消息正要说与你听。” ………………………………………… 珞羽静静坐在会客厅内,沉思许久后对着顾判缓缓摇了摇头,“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也不知道它说的到底是真是假……虽然业罗确实传承日久,但如此久远的事情实在是没有记载留下,而且教中典籍缺失实在太多,越是年代久远就越是一片空白。” “并不是我失望不失望的问题。” 顾判仰躺在自制的摇椅上面,在温暖的阳光下面晃来晃去,“虽然此次出现在京城之外的异动已然尽数消弭不见,但事情并没有真正完结,我主要是给你提个醒,就现在所有已经掌握的情况分析判断,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你们业罗教,加之马上就要到了秘境开启之日,有些事情,不可不提前做出准备啊。” “准备早就已经在做了,不管是我,还是法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时一刻的放松。” 珞羽低头看着眯着眼睛看上去似乎就要睡着过去的顾判,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在我们的典籍之中,确实有业罗三圣的说法,不过据我所知,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三圣俱在的情况出现,如今也不过是有我,以及法王两人勉强能对的上三圣之二的称呼,也就是说还缺少一位外道圣使才能凑足三圣之数。”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顾判连眼皮都没有抬上一下,“莫非珞圣女是想让我做你们的外道圣使?” “我确有此意,一来你修习的是本教秘法,二来你近些日子所做的事情,也完全符合外道圣使铁血征伐之意,所以说让你来做三圣之一,也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外道圣使顾神君?听起来倒是不错的样子,但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光有一个名头有什么用,真正重要的是,我若是坐了那个位子,又能有什么好处。” “你还想要什么好处?” 珞羽似乎有些生气地变了脸色,“业罗本身衰败至此,除了一部典籍残篇,也就只剩下秘境碑影而已,但是这两样你都已经拿到了手中,所以说能给你的好处,我都已经给过了。” “行吧,一般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身上的挂着的头衔也就越多。”顾判从摇椅上坐直身体,接过她随手递来的茶水一口饮尽,又仰躺下去道,“我想知道,这个外道魔像……哦,外道圣使在你们业罗里面算是多大个官,比之左右双使又如何?” 珞羽很是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叹了口气解释起来“根据典籍的相关记载,业罗有三圣,其下又有左右使、三才长老、四散人;而在三圣之中,最初之珞珈圣女统领三才长老,护教圣王麾下风林火山四散人,外道圣使的话……左右双使便是外道圣使麾下的左膀右臂,如果真的按照大魏朝廷运作方式去强行划分的话,自然是外道圣使的官职和权力更大。” “右使我管不着,也懒得去管,不过只要比左使大就行。” 他说到此处蓦地冷笑起来,“既然珞圣女想让我做什么外道圣使,我也应了下来,那以后若是我在左使和他那女弟子面前摆摆上官的架子,让他们难堪加难过的时候,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就行。” 第545章 根本矛盾 顾判说的毫不客气,语气严肃冰冷。 珞羽听了之后顿时愣住,听了片刻后才叹了口气道,“紫苑她一直闭关苦修,少于外人接触,人情世故上面确实有不小的欠缺,但是不管怎么说……” 他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直接插进去道,“没有任何但是,珞圣女想要说情的话就免了,大家同为业罗三圣之一,也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弄得面子上须不好看。” “关键还是因为我这人心眼儿小,眼睛又容不得沙子,更是个一旦做出决定就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粗鲁执拗性子,她既然得罪了我,那就活该吃我的挂落,没有什么圆转说情的余地。” 他说到此处微微睁开眼睛,看一下珞羽越来越不爽的表情,忽然间话锋一转微笑道,“只是看在你和珞裳的面子上,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是不可能,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就看她接下来的表现了。” 她思忖片刻,起身来到门边,回头悠悠笑了起来,“那你想让紫苑怎么表现呢?” 顾判小小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明人不说暗话,我对她修行参悟的金刚秘法很有兴趣,只要她能将所悟所得尽数讲给我听,不仅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日后有什么事情了,我这个外道圣使还可以对他们师徒多加照顾,珞圣女以为如何?” 两个时辰后,顾判手中多出一叠纸签,上面以娟秀的笔迹写下了一行行小字。 “此乃本人修行金刚秘法之些许体悟,尽付与圣使观之,待到秘境再临之时,碑影重现之日,圣使若是有缘,当可亲见此法后续之部分残篇。” 他盯着这些散着淡淡香味的纸签看了许久,才悠悠一笑扬手将之化为一团灰烬。 如今距离秘境开启已经临近,他认为必须再做一点什么,也好能让千羽湖步步紧逼,业罗只能被动防守的不利态势稍稍改变少许,也能为他进入秘境观摩石碑争取到更多的稳定时间。 于是在当天正午时分,顾判便又出现在了绝品京味酒楼之中。 王火刀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此次见面时将自己原本就伏得很低的姿态向下更多,简直就像是面对计喉一般,恭敬到了极点迎接他的到来。 顾判端坐于椅上,身前的实木雕花餐桌上空无一物,连茶都没让送来,他低头看着跪伏于地的王火刀,直截了当说道,“它应该还没有走太远,你现在当着我的面联系一下,我有事情要与他商议。” 王火刀不敢有任何怠慢,起身关好门窗,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根崭新的木柴,刺破双手食指,将鲜血涂抹其上。 呼…… 木柴无火自燃,一股莫名气息缓缓在包厢内散出来。 顾判抬起左手,瞬间无数猩红丝线密布虚空,将整间屋子笼罩在内,只是给王火刀和那根静静燃烧的木柴留下了一点空间。 噗! 木柴毫无征兆突然熄灭。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低头注视着自地上一点点起身的王掌柜,面上迅浮现出一丝看上去极为诚挚的笑容。 “我本来只是想通过此人与跟圣君联系,传递些许消息,没想到竟然劳烦圣君亲临了么?” “黑山君若是再晚上半日的话,吾就不会借他的躯体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王火刀稍稍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此次距离已远,吾停留不了太长时间,黑山君有什么事情的话,最好快一点言明。”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开门见山说道,“确实有件事要劳烦圣君。” “何事?” “我希望圣君能够转道向西,先到千羽湖附近,找你那老友聊聊天,叙叙旧。” 计喉沉默片刻,“即便是吾,也不愿同时面对羽千玄与那位业罗门人的联手,而且吾现在与他们并无真正的利益冲突,这样做对吾有百害而无一利。。” “不需要圣君与他们正面对抗,甚至不需要圣君出手。” 顾判笑了笑道,“只需要圣君摆出一个态度,让他们心里清楚某些事情,有所忌惮便好,不然的话整个大魏朝廷都有可能在这些东西的威胁下直接分崩离析,造成国器崩坏、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结果。” “我虽然不知道业罗门徒和千羽湖主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我可以猜到,他们或许和圣君的最终追求一致,但所走的道路却和圣君并不相同,圣君以为然否。” “黑山君说的不错。” 顾判盯着面前那双隐现燃烧篝火的眼睛,收敛笑容缓缓道,“所以说,这天下到底死多少人他们是不会在乎的,就算是魏朝全境的人都死绝了,他们都不在乎,不要说这样的事情不可能,事实上他们已经在这么做了……” “圣君若是不相信的话,完全可以派出几个眼线到京城以西的京畿道地界上走一走看一看,当千羽湖的生灵过境之后,世代居于那里的人们已经死了多少,又有多少个村镇已经化为鬼蜮、人畜不存。” 计喉双眸深处那堆篝火倏然升腾,瞬间将整个眼睛尽数映照成明亮的橘黄颜色。 它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只听到顾判阴郁冰冷的声音在包厢内缓缓流淌,就连温度都似乎降低了几分。 “对于计圣君而言,虽然也是在收割这些凡人,但你收割的是他们的精神信仰,说句不好听的话,本人也在收割他们,因为我身负大魏缇骑千户的官职,收割的是他们的钱粮供养,在某些方面,吾等都是同一类货色,大哥不说二哥,谁也不比谁高尚。” “就好比万民如韭菜,吾等为镰刀,你割完了我来割,割了一茬又一茬,但总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兴许为了日后能割更多的韭菜,还会不时帮这些韭菜施肥除草捉虫,让他们长得更多更高更壮一些……可是对于千羽湖的那帮子新来的家伙而言,他们收割的却是那些人们的性命,等于是将韭菜连根拔起,不顾生死,不管将来,这就和吾等有了本质的区别,也是最根本的矛盾所在。” 计喉缓缓闭上眼睛,遮挡住眸子深处的橘黄火光,声音机械道,“黑山君所说的一切,吾自会做出判断。” 顾判微微点头,面上再次泛起温和笑容,“某言尽于此,至于说的有没有道理,是不是这么回事,圣君大可以回去后慢慢思考,实际调查,然后再做出最后的决定,不过这个时间最好不要拖得太久……” “因为再拖下去的话,你我赖以生存的饭碗就要被千羽湖主给砸掉了,到时候我大不了上山打游击,种地打猎也能过活,而圣君你呢,大梦醒来之后,究竟还吃不吃得了这些带着烟火气的凡俗食物?” 第546章 秘境开启 计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火刀的身体,既没有直接答应顾判的要求,却也没有拒绝,而是留下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 顾判对此却并不是太过在意,此次出来游说计喉不过是他在秘境开启、碑影重现前心有所感,随手布置的一着闲棋罢了。 走出这一步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无非是花费了些时间和计喉聊了几句天而已,但如果这步闲棋真的能起到作用,那么起到的就绝不是小作用,而是足以动摇整个胜负天平的大用处。 第二日清早,他邀约了一下珞羽,将自己昨日做出的布置给她简单做了一个交代,而后两人又对京城内外的情况做了一个详细的分析推演,而直到此时他才知道,所谓的业罗秘境并没有在大魏京城之内,而是在京都正东偏北方向的连绵低矮群山之中。 第三日,顾判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苏国丈府邸,见到了应他的要求再次出宫省亲的苏瑾璇、许明月,严肃告诫她们近期一定要注意安全,随后除了细心指点了许明月的修行外,又亲自出手,为苏瑾璇检查了一遍身体,查探了一番她体内到底有没有灵媒的留存,结果……自然是没有查到什么结果。 第四日,整整一天,他都缩在天机府演武厅内,分批次接见了所有被遴选出来准备进入业罗秘境的武者,除了再次简单指点他们的修行外,更重要的是将他们有选择、有针对地敲打了一番,让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一定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不然温和良善的顾先生就会瞬间化身恐怖妖魔,让他们切身体验一下何为弱小无助、又可怜。 第五日,顾判推掉一切杂项事物,闭关于业罗园内,因为总感觉因为有着千羽湖异闻事件的存在,此次业罗秘境开启,很有可能不会一帆风顺,所以他苦苦钻研诛神刺总纲、开篇,并重点尝试将引灵焠体法与业罗金刚秘法合二为一,开始了堪称痛苦到爆炸的推演之路。 ………………………………………… 十日后。 京城正东一百二十里。 天空自午后便阴沉下来,没用多长时间就变得犹如黑夜,厚厚的云层堆叠在一起,纵然大风呼啸,也不为所动。 冰冷坚硬的大地上,缓坡连绵起伏,地面寸草不生,只有黑色石块和泥土混杂。 咔嚓。 一只黑色靴子不小心踢到一块碎石,出碰撞的脆响。 一行百余人快步行进在荒野之中,朝着远处旌旗招展处迅接近。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来到目的地,那是一座气势森严的铁血大营。 令旗挥动,辕门大开,数十披甲执锐的士卒分成两列奔行而出,自然而然组成了雁型守阵。 一位身披重甲的大汉从营门内缓步而出,凝目观望片刻后一抬手,两侧的甲士便齐刷刷收了兵刃,但仍然钉子般矗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周大哥,数月未见,还是如此的龙精虎猛。” 一个黑衣人越众而出,来到重甲大汉身前,抱拳拱手一礼。 大汉哈哈大笑,“司马老弟别来无恙……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就只能拼命操练才不会让底下这些崽子们闲出事儿来,不过老哥这半年时间马上就要熬到头了,到时候铺盖一卷回去逍遥,就是不知道哪个背运的家伙会被换来接替俺老周的差事。。” “此事兄弟也不晓得,不过大都尉府内的上官应该不会遗漏此事,让周大哥再多受风寒之苦。” “不说那些了,司马兄弟这是又要带人入山清修了?时间不紧的话那就先在咱营里住上一宿,吃饱喝足之后再出不迟。” 司马千户略一思忖,微笑婉拒道,“周大哥,咱们还是老规矩,等我从里面出来后再和老哥一醉方休。” “那我就等候老弟佳音了。” 一行人很快穿过防卫森严的大营,又沿着有些崎岖的山路向前行了两个多时辰,最终在群山深处一座巨大的溶洞前停下了脚步。 洞口矗立一块巨大的立岩,仔细看去还残留着些许刀砍斧凿的雕塑痕迹,只不过经过岁月侵蚀,此时已经不见当初的形貌,看上去却犹如钉在地上的妖魔,令人望而生畏。 顾判将目光从那尊风化巨岩上移开,排开众人,径自从最后面来到洞口,顿觉习习凉风扑面而来,令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从此处下去,便是业罗秘境入口之所在了。”司马千户低声解释道。 “秘境入口竟然是在这洞中,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顾判眯起眼睛向下望去,只见内里怪石嶙峋,深不可测,还有呜呜鬼哭之阴风自洞内盘旋而上,带来森寒潮湿的气息。 后面一众武者尽皆裹紧了披在身上的黑色大氅,面色一个个变得凝重起来。 司马千户试了试洞口越来越大的风势,不由得微微有些变色,“以往还从未有过如此多的人进入秘境,且他们实力层次,心性胆量不一,如此直接入洞的话,怕是……” 顾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淡淡道,“司马大哥,如果你只是担心洞深湿滑,进入后难以保持持久稳定的话,其实这事儿好办,我有一计可破之。” “顾兄弟的意思是……”司马千户一句话还没说完,眼神蓦地凝聚,和后面一众武者同样表情呆滞,看向了悄无声息敛翅停留在顾判身后的硕大纸鸾。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刹那间足足六只纸鸾停在了溶洞入口,几乎将所有人的眼睛映花。 “既然临行前被她托付了照顾这帮小家伙的责任,我倒也早有准备,更不想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带他们飞下去就行了,算算人数的话也只需要三趟就行,以如今这些纸鸾的控制能力,这样短距离的飞行倒是完全可以支撑下来。” 司马沉默许久,才低低叹了口气道,“顾兄弟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做出如此惊人眼神的事情,不仅仅有隔空传音的手机短信,还有这等载人飞行的……” 顾判哈哈一笑,言语间颇多自得,“不懂了吧,这东西用来载人直上直下,可以称之为直升飞机,他们这些人借助这飞机上下,可以称之为打……” 说完后他便转身,面向了一众武者,“现在给我排队,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男不女在中间……” “弟子谨遵先生之命!” 上百黑衣武者齐刷刷行礼,然后在三个呼吸之内便按照男左女右的要求完成了分队…… 顾判微微皱眉,很是无奈地看着正中间还呆呆站着不明所以的傻大个,不由得捏住眉心叹道,“熊啊,你跟了我这么久,我竟然都不知道你还有性别认知障碍的病症……” “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到男人那一队后面去!” 第547章 到底是谁 半刻钟后,以司马千户为,第一只纸鸾载着六人,展翅飞入了黑漆漆的溶洞之中。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一直到第六只,间隔十丈衔接而入。 等待许久后,司马千户又带着所有纸鸾从洞内飞了出来,没有任何停顿地满载着第二批武者进入洞中。 顾判作为警戒殿后的人选,自然是最后一个才进入溶洞,当然身为领导,他是不可能和这些家伙挤到一只纸鸾上的,而是有着自己的专用升降机,那是灵引为根据他的要求专门制作的,一尊金光闪闪,极其逼真的射手座圣衣。 唰…… 目视最后一批武者进入溶洞之后,顾判环视左右,和从暗处悄然显现身形的几个业罗武者点头致意,随后背后的双翅缓缓展开,向前踏出一步,身形隐入到洞口那嶙峋奇诡的乱石后面。 随着下降得越来越深,自洞口射入的唯一一点光亮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沉浸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但又过了一段时间后,眼前却出乎预料地出现了五彩斑斓的亮光,将逐渐宽阔圆滑的溶洞四壁映照得犹如梦幻般瑰丽。 顾判一个旋身紧贴在石壁之上,轻触光滑如镜面的岩石,面上露出些许诧异的表情。 这一圈岩壁光滑如镜,散着朦胧光芒,除了让人上下特意做出来的落脚点外,竟然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接缝存在,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像是在一整块巨型玉石内,被钻出来的一个孔洞之中。 “有点儿意思,如果这真的是一整块玉石的话,也应该会非常值钱……” 顾判对着岩壁整理了一下刚才下落时被风吹得稍显凌乱的头,转身刚要离开,却猛地愣在那里,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巨大的面孔,正从石壁内浮现出来,朝着他露出阴森冰冷的笑容。 一缕火苗自他的鼻孔中喷出,紧接着却又被吸了回去。 他面无表情回转身体,看着“投影”在岩壁上的那个大锅盖头,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甘霖凉,雷达你怎么突然间就跑到那上面去了,差点儿吓死爹了。” “父亲大人,孩儿感觉到这面石壁上的气息很温暖,也很舒服,就不自觉地从铜镜中跑了过来。” “哦?”顾判微微皱眉,从怀中将那部血书揪出来一个边角,“狗子,你有什么现没有?” 此次业罗秘境之行,为了安全稳妥起见,他只将项洌和陋狗带在了身边,其余可能与其他异类势力有所牵扯的,诸如灵引和白夜,还有刚刚救回来的云泓,则都被他丢给了珞羽看管,没有让它们真正靠近此地半步。 “回老爷的话,属下仓促间倒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既然洌少爷很喜欢这些石头,不若我们从这岩壁挖上一大块下来,作为小少爷的玩物,带回去慢慢研究观赏?” “这……”顾判明显有些心动,片刻后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们现在连主人家的门都还没有真正进去,还是不要破坏外面的马路牙子了,更何况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也不能做那小偷小摸之举。” 陋狗沉默片刻,倏忽间又是一行加红加粗的字迹出现,“老爷莫非是忘记了,现在老爷可不是外人,而是这业罗秘境内的外道圣使,算是官位最大的三人之一,所以说从进了这座山开始,所有的东西都能算是老爷的自有财产,当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这里面的那些人谁还敢说个不字出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顾判顿时微笑起来,“不过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进入秘境,观摩石碑,切石头这种粗活等出来的时候再做不迟。” ………………………………………… “坤长老,刚才穿着一身金色铠甲最后进入那个鸟人,难道就是刚刚从司马护法口中所传出来的……顾圣使?” “除了那件金光闪闪带翅膀的盔甲之外,属下看他倒也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样子,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就是刚刚释放出来的六只纸鸾,可是那些纸鸾拿来载人还行,并无任何的攻击能力……” 坤长老看上去是一位四十许左右的典雅妇人,闻言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语气平静道,“人不可貌相,刚才老身与司马护法聊了几句,知晓圣女殿下力荐他作为外道圣使,自然是因为他有相当过人之处,你们就不要随便议论了,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他又真的坐上了外道圣使的位子的话……虽说我们三长老一脉一直以来都归于圣女麾下,但以后终归是有些不好。” “长老所言极是,只是最近怎么一直不见左右双使露面,难道他们也入世了么?” “左右使归于外道圣使麾下,多年来圣使一直未曾归位,他们两个便必须履行起圣使之责,最近一直都在和法王,以及法王麾下四散人在筹划布置秘境开启一事,你们见不得倒是正常……” “谁!?”她话未说完,猛地转身,看向了一侧的乱石深处。 一个人缓缓从山间走了出来,看上去这个人似乎走得很慢,但刹那间却已经来到了众人的面前,而尽管已经距离相当近了,所有人却依然看不清他的身形样貌,只觉得那人所站立的地方,就连光线都无法照射进去,目力所及之处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紧接着,又有一位身穿淡蓝长裙的女子自虚空中一点点显现身形,带着朦朦胧胧的水雾,站在了那道黑暗身影的旁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不远处散着森寒气息的溶洞。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坤长老又问了一句,已经握紧了隐于袖中的两柄短刀。 那道吞噬光线的身影就在十步外停住,似乎在有些出神地看着远处那座溶洞,而后对身边的女子不胜感慨道,“可惜可叹,当初高高在上、威压一方之业罗秘境,如今竟然破碎分裂,各自深埋地下,万载不见天日,当真是天意如刀,莫测难循。” 蓝裙女子沉默片刻,微微点头道,“前辈所言极是,之前王上亦曾经对奴婢说过,人事纷纷难料,世事悠悠难说,沧海桑田、天地变迁,不足与外人道也。” “咦……这尊雕塑。” 那道黑暗身影蓦地抬头,数个呼吸后躬身微微一礼,才再次幽幽叹息道,“晚辈见过圣尊,未曾想还能在此时此地瞻仰到圣尊之遗像,只叹时光如水,岁月如刀,他们这些后人啊,终究是已经将圣尊完全遗忘了么……”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又一次问出相同的话,语气一次比一次凝重,握着两柄短刀的掌心已然沁出一层汗水,滑腻冰冷。 那道身影终于缓缓转身,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些业罗门人身上,沉默片刻后低低叹道,“我不过是一个在时光长河中寻隙而入,顺流而下,苟且偷生的小人物罢了。” 唰…… 众人眼前一花,再看时却已经不见了那道黑暗汇聚的身影,亦不见了那淡蓝长裙的女子,无论如何都寻找不到他们的任何踪迹,不由得心中大骇,一个个惊疑不定地朝着溶洞入口望去。 。。。。 ps今天是劳动节,求起点正版订阅一下本书吧。 第548章 联手夹击 溶洞之外,坤长老面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只银色锦袋,而后小心将其打开,拿出来一枚雕刻着纷繁复杂纹路的圆形玉佩。 下一刻,她蓦地划破手指,将鲜血均匀涂抹其上,看着那枚玉佩渐渐亮起淡淡毫光。 咔嚓! 她猛地转头,便看到了一杆长枪点在不远处的石上,将一整块山石瞬间化为齑粉崩散。 紧接着,一个身披重甲,顶戴重盔的高大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那里,轻轻将那杆通体乌黑的丈二长枪握在了手中。 “拦住他!” 坤长老看一眼还未完全启动的玉佩,从紧咬的银牙中吐出几个冰寒的字来。 一众业罗门人握紧兵刃,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冲了上去。 然后骤然间寒光大作,枪花大盛,刚刚才冲上去的业罗门人一个个捂着手臂飞跌出去,躺倒在地上不住挣扎呻/吟。 当…… 坤长老猛地眯起眼睛,映照出倏然大盛的寒光,双刀齐出,重重斩在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身前的枪头上,爆出一溜璀璨的火星。 唰唰唰唰…… 她不敢和对方拉开距离,因此便揉身进步,步步抢攻,一刀紧似一刀,以风卷残云之势顺着枪杆直向下斩了过去。 叮! 直到她的两柄短刀与长枪再次交击,两人同时一滞,各自朝着相反方向退出几步。 下一刻,两道白芒毫无征兆从侧方袭来,逼得坤长老只能在立足未稳时举刀相抗,刹那间便被磕飞了手中一对短刀。 但这还没有算完,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雄浑至极的掌力从另一侧撞击在坤长老的身上,她噗地一口鲜血喷出,蹬蹬蹬连退十数步才背靠在洞外的一尊巨石上,低头看时面色已然大变。 她紧紧绑缚在手腕上的那枚玉佩不见了。 十数步外,在手持长枪的重甲男子身旁,悄无声息多出来一个身着劲装,身姿摇曳的年轻女子。 她右手提着长短不一的两柄弯刀,左手上正托着那枚光芒渐盛的圆形玉佩,随后一刀斩了上去。 “不!” 坤长老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看着那枚马上就能真正启动的玉佩咔嚓一声碎成几块,又被那个持刀女子丢垃圾一般随手丢弃。 年轻女子拂去掌心残留的些许玉屑,将两柄弯刀合二为一,还入到了鞘中,对着坤长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放心,师尊来之前便有过吩咐,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最好不要在业罗之中妄造杀戮,所以说,我们不会杀你,只要你将路让开便好。” 坤长老深吸口气,将伤势暂时强压下去,咬牙冷笑道,“想从这里过去,除非是踩着我的尸体……” 嘭的一声闷响。 她一句话还未真正说完,脖颈处便挨了一记手刀,两眼一黑便软软倒在了地上,陷入到最深沉的昏迷之中。 一个瘦小精悍的男子从坤长老身侧现出身形,缓缓活动着与其体型明显不相对称的两只大手,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的表情,“乌离,这就是师尊极为推崇之业罗中人吗?还害得我们做下计划联手对敌,结果我看也不过如此,根本就没有尽力便结束了战斗。” 持刀女子淡淡道,“这些人确实不行,根本不配吾等联手出击,不过师尊说的是万年前威震一方的业罗秘境,你哪只耳朵听得是现在的业罗门人了?” “不过当今所谓的业罗传人之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两个还算能看的人。”重甲男子将长枪负于身后,语气森然道,“盖藏你不要忘了,叶昙不久前才刚刚死在了某个业罗传人的手中。” “哦,莫链师兄不提起此事倒是差点忘记了,我盖藏早就说过,要将叶昙全身的骨头一拳拳尽数锤碎,没想到他竟然提前就死在了别人的手中,当真是让人为之扼腕叹息。所以说为了表示对那个人的谢意,我决定将准备用在叶昙身上的碎星锤在其身上好好演示一遍……” “呵……也就叶昙已死,你才敢这样说吧,若是那白衣疯子持剑在侧,某倒想看看盖藏师弟还有没有这份胆识。”莫链低低冷笑一声,朝着黑漆漆的溶洞入口踏出一步,整个人瞬间消失其中,只有一道越来越小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师尊已然进入此地,我们也该出了。” 盖藏咔吧咔吧活动着硕大的拳头,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经过如此久远的时光侵袭磨灭,我并不认为所谓的业罗秘境内还能剩下什么好东西,不然的话,刚才这些业罗弟子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乌离将鸳鸯双刀系于腰侧,紧跟着跳进了进去,临行前转头看了盖藏一眼,“师尊曾经说过,过分相信自己的力量,就是另一种的自大,不过我现在才知道,你竟然已经自大到了愚蠢的程度,就连师尊都相当重视的业罗秘境,还能被你如此奚落,当真是练拳练成了傻子,脑袋里面装的都是浆糊……” 被她这样一顿奚落,盖藏却也并不生气,而是哈哈一笑,紧随在她的身后朝着溶洞入口一跃而入。 ………………………………………… 顾判在石壁处停留一段时间,而后继续向下。 身旁如玉般的石壁上则是项洌呼呼乱窜的身影,那个倏忽放大、倏忽缩小的锅盖头在里面如鱼得水,玩的不亦乐乎。 如是过了足足将近盏茶时间,项洌才恋恋不舍从已经到了尽头的如镜石壁上脱离,嗖地钻进了专属于他的那面曲面弧屏铜镜之中。 在黑暗中继续向下一段距离,顾判终于再次踏上实地,悬空的时间长了,他此时竟然感到一股无比踏实的感觉充斥着整个身体,不由得暗叹原来脚踏实地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洞底的光亮明显比上面的暗处要强了许多,因为地底巨大的空间中飘荡着许多细小的粉末状物体,散出极微小的朦胧白色亮光,一闪一闪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凭空在地底生出些许迷幻的感觉。 地底有微尘,微尘有毫光。 只凭借这一点光芒,他便已经可以不用借助红炎,单纯以肉眼观察周围环境。 扫视一周,顾判有些讶然地现地底的空间竟然大的惊人,远不是洞口处数丈大小可以比拟,而在他的身前不远处,一条不大不小的暗河静静趴在地面,却又听不到有任何水流澹澹的声音。 他快步来到河边,乍一看只觉得这是一条死水,并不流动,但在仔细观察片刻后,却又现河水竟然似乎在缓缓流淌,给人一种相当矛盾的古怪感觉。 不远处的河水上方矗立着一座古旧石桥,顾判沿着司马千户他们留下的标记,很快跨过石桥,又顺着那道方石小径一路向前,很快便在淡淡毫光的映照下看到了极远处矗立的一座似真实、却又有些虚幻的白色大门。 第549章 石阶之遇 顾判抬头仰望着这座至少有十丈高的白玉石门,闭上眼睛感受着从门内散逸出来的淡淡熏香味道,闻上一下就感觉神清气爽,仿佛就连身体都变得轻盈了几分。 数个呼吸后,他睁开眼睛,从可供数人并肩而行的那道缝隙中缓缓跨过了那扇大门,。 下一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道拾级而上的石阶,看着连绵不绝,至少有千级之多。 每隔一段距离,石阶两侧便有镶嵌在地上的明珠,纵然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侵蚀,依旧在向外散着淡淡的光芒,将整个石阶映照得如置白昼。 顾判身形一动,飞身直上,准备以最快度通过这道石阶,跟上前面司马千户和一众武者的步伐,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才刚刚飞临到石阶的上方,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上方盖压下来,同时脚下似乎还传来极强的吸力,拉扯着他不由自主便猛地向下跌落。 嘭! 他重重踩在最下面的两级台阶上面,一边思索着突如其来的压力,一边缓缓拾级而上,片刻后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又沿着原路向下返回了一段距离。 下一刻,顾判深吸口气,开始调动烈焰掌热流,又抬脚向上踏出一步。 轰! 比刚才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压力轰然降临,若不是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怕不是要被这一下就给弄得五体投地,跪倒在地。 顾判深吸口气,硬顶着巨大的压力,又向上稳稳踏出一步,站在了更高的一级台阶上面。 如是一连迈出十数步后,他停止御使烈焰掌热流,转而运行起引灵焠体法,又在比刚才不遑多让的重压下前行十数步距离,面上露出些许了然的神色。 而当他刚准备停止运行功法,恢复到之前单纯靠双脚轻松爬楼的状态时,却猛地眯起眼睛,面上露出一丝欣喜与惊讶混合的表情。 “原来如此,虽然不知道原理到底如何,但光是这种规模的建造,这种直指修行的设计,就不得不让人由衷地感叹一声,当真是传承万载的秘境,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这道石阶的意义何在。 它并不是单纯的为了业罗秘境高高在上之威严,要禁止任何人御使力量直飞而上,而是对行走在其上的修士有着锤炼锻造之效果。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在当年业罗大兴之时,每日不知道会有多少弟子就像是上一个时空少林弟子后山挑水一般,在这座石阶上来回上下,打磨修为。 许久后,顾判悠悠叹息一声,不仅没有停下引灵焠体法,相反还在同一时间将烈焰掌和诛神碧火也同时调动起来,分心三用,顶着比刚才更加庞大的压力,浑身颤抖着抬脚踏上了下一级台阶。 刹那间汗如泉涌,却又随即被滚烫热的身体烘干,他整个人白雾蒸腾,就像是背负了一座沉重的大山,艰难地在上面一步步蹒跚而行。 如是走出不知道多少级台阶,在拐过一道弯之后,顾判瞳孔陡然一缩,刚刚迈出的左腿又慢慢放下,一点点抬头向上望去。 高处石阶的某个平台上,正站着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默立在仿佛连光线都无法照耀进去的黑暗之中,也在慢慢调转身体,低头向顾判望来。 目光对碰之下,两人同时微微一怔。 高处是仿佛能够将光线都吞噬的墨色黑暗,下方则是一团肆意升腾的白色水雾,两个包裹其中的身影隔空相望,俱都默不作声。 悄无声息间,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顾判的耳畔响起,听上去带着淡淡的缅怀叹息味道,“看见你,仿佛时空错乱,让吾回到了那个一心一意精进修行的时候,,无时无刻都想着在这条修身路上磨砺锻炼……可叹倏忽间已经这么多年过去,吾非但没有寻找到真正答案和解脱之法,却反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顾判深吸口气,右手负于身后,已经是虚握住了隐于虚空中双刃大斧的斧柄。 虽然还隔着很远的距离,虽然那个黑暗中的身影只是在自言自语,低声叹息,但他却莫名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能与之相比的,以往只在第一次见到红衣、第一次面对计喉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压力。 那道淡淡的声音还在他的耳边缓缓流淌,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高度戒备,或许已经察觉到了,却并不在意。 “你应该也是此次准备进入秘境中的一员吧……刚刚看着那帮小家伙进去,就连吾这样早已经心境古井不波的人都不由得暗暗叹息,想不到如今业罗遴选弟子已经堕落到了这样的程度,而直到看到你的存在,才让吾的眼前稍稍为之一亮。” “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吾还稍稍有些疑惑,为什么你会被他们抛到如此远的后面,直到现在吾才明白,注定翱翔于天际的雄鹰,怎么可能会与那些地面啄食的鸡鸭混于一处,自降身份……” 顾判默立不动,心中对于这道黑影的身份早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万年前的业罗门徒竟然来的这么快,或者换一个角度去考虑,此人对于业罗秘境的了解程度,还要在当今业罗所有人之上。 “既然与你在此修身路上道左相逢,便算是与吾有缘,如此吾便送你一份礼物,应该会让你喜欢……” 那道人影幽幽说着,毫无征兆抬手朝着下方一指。 顾判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然而还未等他真正反应过来,右手刚刚握住温润如玉的斧柄,便感觉眼前一花,再也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更重要的是,那道身影一指点出,他也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力量波动的气息,身体上下也并没有任何不妥的感觉。 “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之处,就连打野刀也没有出现热,难道刚才那家伙只是在忽悠人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延寿万载的业罗门徒因为活得时间太长,脑子生锈了,都不能有丝毫的大意,而且还要抓紧时间将此情况通报给业罗门人知晓,让他们尽可能地做出相应防备。” 顾判默默想着,忽然对此次期盼已久的业罗秘境之行多出了许多的警惕与小心。 第550章 以一敌三 顾判收敛心绪,缓缓运转起烈焰掌与焠体法,再次踏上了那神秘人口中的修身之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步踏出,终于是站在了最后一层石阶上面,向前望去豁然开朗,入目处水流澹澹、碧草茵茵,还有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点缀其中,一副世外桃源般的美丽景色。 待到整个身体进入那片绿茵草地之后,顾判猛然感觉浑身一轻,之前那种备受压迫的感觉毫无征兆就消失不见,直接导致他一个大步跨出数丈距离,差点儿直接撞上矗立在那里的一块巨石。 片刻后,他从内察己身中睁开眼睛,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因为只是走了一次所谓的修身路,焠体法和烈焰掌竟然就有了一丝进境,虽然只是幅度很小的一小步,但却是开拓进取、指明未来展前进方向的一步,意义非常重大。 可以说他就是个在修行上没有绝佳的天赋普通人,绝不是那种灵光一闪便天人合德的顿悟型选手,尽管有着打野刀击杀异类加经验值的挂壁加成,但也还是需要自己去一点点推演开拓进阶的道路,至少是要用自己的双手去寻找推开那扇通往正确道路的大门,然后才能愉快地化身加点狂魔、氪金玩家,尽享尊贵体验。 但如果没能找到下一步的正确前进方向,就如同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怀里揣着满满的黄金却无法换来一口水喝,只有在循着正确方向现绿洲之后,才能将手中黄金换成清水食物,以及漂亮女人,尽情享用。 “这是个好地方,可惜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只能等到以后只要有机会了再故地重游。” 顾判颇为恋恋不舍地回身望了一眼被命名为修身路的石阶,刚准备转身继续前行,却又猛地停住,眯起眼睛看向了下方远处出现的几个身影。 那是一个身披重甲、背负长枪的高大男子,一个腰悬弯刀的女人,还有一个没有携带兵刃,但看上去自有一股凶戾精悍气势的瘦小男子,他们在下方某级台阶上同时停下脚步,抬头朝着上方望来。 “这三个人打扮如此古怪,或许也是过来观摩石碑的业罗弟子?” “如果是的话,我还算是他们的领导,倒是可以揪住他们好好审讯一番,一来可以甄别他们的身份,二来也能问问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才好。” 顾判心中动念,顿时露出温和亲切的笑容,还对着下方的三人缓缓招了招手。 “这应该是师尊曾经提到过的修身路吧,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有一定的效果。”乌离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拭去光洁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水,仰头看向了上方的露出半边身体的顾判。 “哦?竟然还能在此处遇到业罗的守卫,而且看他还在招手,似乎是叫我们过去,一副热情好客的愚蠢样子,你们怎么看?” “呵……还能怎么看?我看他也是个不知死活的蠢猪!” 一旁的盖藏接话过来冷笑道,“管他是不是业罗守卫,我只知道他拦在了我们的去路上,所以说就只能被我用拳头砸死,没有其他任何另外一种可能。” 莫链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说道,“盖师弟,在这里最好还是收敛一下你的杀意。” 盖藏毫不掩饰自己的暴躁,猛地握紧拳头道,“莫链,别以为你早几日被师尊收入门墙,就能一直在我面前端起师兄的架子,我盖藏不吃你这一套……更何况师尊只不过是说尽量少在业罗之中杀人,而不是一个都不让杀!”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乌离有些不耐烦起来,“你想杀人,就过去把他杀掉清路,莫链不想动手,那就站边上看着,等盖藏杀完了再过去,有问题吗?” “没有。”莫链缓缓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嘿,还是乌离妹妹理解我。”盖藏说完后猛地闭口不言,向前踏出一步,而后度越来越快,整个人的气势也随之越来越向内收敛,一步一个脚印朝着上方的平台走去。 顾判静静注视着那个瘦小男子越众而出,不徐不疾印向他靠近过来,面上一直挂着温和良善的笑容,只是微微眯起的眼睛深处早已经殊无笑意,右手缓缓缩进了衣袖之中,握住了虚空中的斧柄。 盖藏同样回以微笑,只是在即将踏上最后一级石阶的那一刹那,他已经收敛到极致气息瞬间爆,身体陡然膨胀到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条条肌肉似乎要撕裂开来,犹如老树盘根一般遒结膨胀,高高坟起。 嘭! 盖藏一只脚重重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整个地面都随之一颤,紧接着他向后回缩到腰侧的右拳仿佛被压制到了极限的弹簧,闪电般朝着前方重重崩出。 就在此时,盖藏的眼前猛地一红,已然不见了那张有着温和良善笑容的面孔,唯有占据了所有视线的猩红火焰,以及在重重火焰深处,那道一闪而逝的森寒光芒。 “碎星,开!” 盖臧狂吼一声,手臂在本就膨胀壮大的基础上再次暴涨,硕大如攻城锤的拳头覆盖上一层尖锐黑鳞,不闪不避,不退不让,以更加暴虐的姿态猛地向前轰出。 轰! 双刃大斧重重砸在拳锋之上,爆出闷雷般的巨响,刹那间黑鳞碎裂,鲜血飞溅,一道身影被熊熊烈焰包裹着,犹如一支人形火炬,踉踉跄跄从最后一级台阶上跌落下去。 另一个方向,顾判蹬蹬蹬向后退出一段距离,反手一掌拍在身后的巨石上,将其击出密密麻麻的蛛网裂纹,猛地止住了退势,而后不由分说斜斜劈出一斧,斩在了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近前的锋锐枪头之上。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猛地偏头,躲过了一道直奔脖颈而来的白光,却没防备那道白光在最后一刻一分为二,只能任由第二道白光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 长枪呼啸,倒卷而回,落入到重甲男子手中。 两道白光合二为一,化作一柄新月弯刀,围绕着蓝衣女子上下舞动,极具飘逸灵动之气。 下一刻,一只血淋淋的巨掌拍在了最后一级石阶上方,浑身上下遍布荆刺黑鳞的巨人从下方慢慢爬出,伸出满是倒刺的舌头,舔舐着自己右手拳面上淋漓的鲜血。 三人恰好成半圆形站定身形,对准了二十步外那块濒临破碎的巨石。 哗啦啦…… 顾判踏前一步,将身体从巨石凹陷处拔出,低头看向了破碎的衣衫,以及左肩上那道尺许长的细细红线,面色刹那间降到了冰点。 第551章 以暴制暴 “想不到在业罗之中竟然还有比盖藏更加狂暴,更加巨力的家伙,当真是出乎了吾之预料。”莫链紧握手中长枪,重盔仅仅露出的缝隙中,满是兴奋狂热的表情。 乌离凝视着指尖滚动的一滴血珠,片刻后将它送入口中,脸上满是享受的表情,“这是让吾之神魂都为之战栗的美妙感觉。” “自己身上鲜血的味道原来也是如此美味……那么你的血液又会是什么味道?杀了你,杀了你!”盖藏脸上浮现出扭曲的笑容,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压制,他此时已经完全被心中暴涨的杀意所淹没。 淡淡灰色雾气开始在虚空中弥漫,将顾判身边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美感。 他安安静静听完他们的话,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看着身前的c型包围圈,面无表情道,“你们给我的感觉和有个人很像,他是个用剑的剑客,实力倒是马马虎虎,只不过这里好像有点儿问题。” 他说到此处,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丝笑容接着道,“我的意思就是说他脑子有问题,而且病得不轻,你们听说过这个人吗?” “原来叶昙是死在了你的手上……”盖藏满口鲜血,表情狰狞道,“我一直都想找到到底是谁杀了这个疯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正主,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哦?莫非你跟那个家伙有仇?”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搓动几下,“如此说来,我还能从这位大个子兄台手中领到一定的悬赏花红,可谓是意外之喜。” “悬赏的花红?”盖藏咔咔扭动着脖颈,缓缓握紧双拳,咬牙狞笑道,“确实是有花红,那便是让我将你的骨头一寸寸捏断,免费送你归西!” 轰! 盖藏猛踏地面,冲击、跳跃,下沉,随后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顾判击出了自比之前更加刚猛霸道的一拳。 与此同时,一杆银枪犹如蛟龙出水,又犹如毒蛇探洞,死死钉住了顾判上半身各处要害,一朵朵的枪花在虚空中绽放,让人难以分辨到底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另外一杆方向,原本围绕在乌离身侧的鸳鸯双刀倏然隐去不见,竟然直接失去了所有的形迹,就连之前隐约可见的两道白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欺进到近前后,莫链猛地一振手腕,无数枪花倏然归于唯一,划破空气出刺耳的尖啸,直指顾判左胸。 他的面孔被面甲遮挡,只有一双眸子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盖藏几乎与他同一时间欺进到了一丈之内的距离,一对拳头犹如两只遍布尖刺的攻城锤,居高临下毫无花哨重重砸落下来。 站在远处的乌离双手戟指为刀,猛地向上一扬。 唰! 两道白光自地底猛地迸出,闪电般斩向了顾判的双腿。 骤然面对几乎无懈可击的猛烈攻击,顾判还是一步未退,甚至就连双刃战斧都没有祭出,而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处,看上去似乎已经是闭目待死,完全放弃了抵抗。 但就在这一刻,他猛地睁开了眼睛,两道性质截然不同的力量自胸口和丹田位置喷薄而出,瞬间纠缠一处,不分轩轾。 噗…… 噗噗…… 一枚晶莹剔透的鲜红翎羽悄无声息浮于虚空,化作一只花朵般的红炎,在所有人眼前悄然绽放,刹那间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就是这一朵比巴掌都小的红花,让持枪直刺的莫链眼神倏然凝滞,也让身在数丈外的乌离猛地变了脸色,唯有嘶声咆哮的盖藏毫无反应,依旧将一对拳头狠狠砸落下来。 莫链喷出一口鲜血,不管不顾回枪自守,一枪重重刺入地面,硬生生止住了前冲的趋势,枪身在巨大的冲击力道下弯折出一个恐怖的弧度,又重重拍在他的身上,出嘭的一声巨响。 借助这道巨大的反震力量,他以比来时更快了许多的度开始向后飞退,人在半空已经尽量调整身体,摆出了御守的姿态。 乌离直接放弃了对鸳鸯双刀的控制,纤细的双手在身前如花绽放,带起道道残影,最终掐住一道诡异的印诀,随后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一片水洼,整个身体开始迅朝着地下陷入进去。 轰!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就在这一刻降临,以顾判所站立的位置为中心,肆无忌惮地向着四面八方释放着撕裂与毁灭的力量。 盖藏脸上的狰狞笑容终于凝固了,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怒吼着,拼尽全身力气继续一拳砸落。 但也仅仅只有两只拳头连同手臂在向下砸落。 因为他的几乎全部身体就在大爆炸降临的那一刻,便被狂暴无比的力量尽数吞噬,瞬间化作肉泥朝着后方喷洒出去,然而还未落地就已经在后续的爆炸与灼烧下变为灰烬,顺着冲击波四散飞溅。 顾判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眼神都没有任何闪动,任由那两只断臂在狂暴的冲击下偏离方向,擦着自己的身体掠过,重重刺入焦黑一片的地面,随即燃起熊熊大火,就像是两支对称燃烧的猩红火炬。 一片焦黑的地面生出数不清的细微裂纹,紧接着裂纹迅扩大,从中喷出无数石屑粉末,又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下来。 直到此时,能够将人的耳朵震破的轰鸣巨响才倏然间响起,并且迅连成一片,犹如在地面炸响了滚滚巨雷。 呼啸撕裂的冲击扑面而来,带着欲要燃烧毁灭一切的灼热气息。 莫链此时刚刚落到地面,在几乎要崩断的心弦指引下,他的双腿呈弓步深深陷入地下,狂吼着自背后抽出两根短枪,在身前划出一道交叉十字,迎上了那道狂暴爆的力量。 轰! 只一下,莫链身上的盔甲便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音,开始扭曲红,却坚挺地保持住了大致的形状,并没有在接连数次的大爆下完全崩解。 他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眼睛内刚刚闪过些许恐惧与后怕交织的神色,便眼睁睁看着一只被重重红炎包裹在内的手掌出现在自己面前,仿佛毫不用力一样,轻飘飘印在了自己最为厚重的胸甲位置。 第552章 还不住手 “重甲在胸口的防御最强,只要能在这一击下保住性命,我就能……” 一个充满疯狂与狠厉的念头在莫链心中闪过,然而仅仅刹那时间后,他便陡然出一声充满痛苦的嘶吼,拼了命地想要将自己从已经变形的重甲内挣脱出来。 浓郁的肉香迅散出来,紧接着却又变成了刺鼻的焦糊味道。 顾判落地后一个踉跄,直接越过了那具已经被烧得通红,却依然在继续加热的重甲,头也不回地来到了靠近最后一级石阶的位置。 “原以为她是个玩刀的刀客,没想到竟然是个女版的土行孙?” 他四下里巡梭一圈,很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现自己竟然完全失去了对乌离气息的感应,不知道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跑到了什么地方。 陋狗扑棱棱飞过来,有些吃力地夹着一长一短两把弯刀献到顾判面前,同时小心翼翼问道,“老爷大获全胜,怎么看起来还有些不太爽利的样子?” 顾判伸手取过鸳鸯双刀,随意挥舞几下后蓦地笑出声来,“折腾了这么久,就连一直还没舍得用的三根凤翎都直接爆掉一根,如此都还未竟全功,让一个敌人施展土遁之术跑掉,所以你是哪只眼睛看到老爷我大获全胜的?” “这……”陋狗忽上忽下踌躇片刻,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在虚空中用加红加粗的字体写道,“老爷,属下倒是有个法子,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个钻地的小妞。” “哦?”他顿时生出了几分兴趣,将陋狗捉回手中呼呼扇着风,饶有兴致地问道,“想不到除了隐匿逃命和收集战利品外,咱家的狗子也长新本事了,你现在就试试自己的法子,不管行不行,只要努力了有进步,老爷都高兴。” 忽然得到如此的看重和夸奖,陋狗顿时显得有些激动起来,一个打挺就挣脱了顾判的手指,页面哗啦啦向后翻动,最后在中间某处地方猛地停了下来。 顾判到了此时倒也放松了心情,笑吟吟看着这货的表演,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面上轻松随意的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后完全就是一副皱眉若有所思的表情。 唰…… 一根调皮的卷曲毛从陋狗的书页内探出头来,迅向下延展,直至没入地下。 紧接着,它张开的页面仿佛变成了一只无限黑制造机,轰然喷吐出近乎无穷无尽的黑长直,纷纷没入地底,编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更有甚者,还有一根根黑红相间的锁链混杂在无数黑之中,作为那张黑色大网的关键主干,将所有黑色丝完全凝为了一个进退有据的整体。 顾判看着这明显取自魔和那团紫云的手段,沉默片刻后不由得低低叹息一声,暗道自家这只懒狗倒是真的长本事了。 ………………………………………… 乌离身体蜷缩成一团,屏息躲藏在黑暗的地下。 这是她最为拿手的保命手段,至少有四五次都让她从必死的困局中逃得一条性命,而这一次,应该也会如此。 她虽然无法真正的遁地远行,从地下深处逃到真正安全的区域,但这并不影响大局,因为只要御使起龟息之法,她就能在十数丈深的地方呆上至少一天一夜时间,而后便可以伺机脱离危险区域。 这次也是一样,虽然她已经被那个“业罗守卫”惊天动地的一记攻击几乎吓破了胆,而且莫链和盖藏应该都已无幸免之理,但自从龟缩进入到地下之后,几乎崩断的那根心弦终归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现在她只需要安静等待一段时间,然后迅从这该死的业罗秘境内脱身,日后再遇到此人直接远遁百里,不与他正面接触便是。 乌离的心境渐渐舒缓平和下来,晋入到宁静空灵之境,直到她莫名其妙感觉到后颈有些难耐的瘙痒。 就像是有人用丝在那里挨来蹭去一般。 她深吸口气,一点点移动着手臂,将自己的头梳拢起来,又抖抖索索从身上取出一根丝绦将其绑住,但出乎她预料的是,手上的头竟然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竟然无论怎样都无法将其梳拢干净。 这么多的头[新笔趣阁 .xbiquge.biz]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一个莫名诡异惊悚的念头在乌离的心底闪过,她打了个寒颤,慢慢顺着手中那把头向外摸去。 冰凉、冷硬、湿滑…… 她感觉自己一把抓住了深藏于地下的某根金属锁链,或者可以换个更加准确的说法,她感觉自己被那道深埋于地下的冰冷滑腻的锁链给牢牢抓住,仓促间竟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挣脱。 哗啦啦…… 一道被无数黑色长缠绕包裹的身躯破土而出,随即被狠狠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所有黑潮水般再度涌回到展开的书页之中,只剩下四根黑红相间的冰冷锁链,牢牢捆缚着乌离的四肢,将她猛地拉扯成了一个诱人的大字。 “不错不错,陋狗你是真的大有长进,堪称我的左膀右臂,神机军师。”顾判面带笑容低头看着被捆绑的女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陋狗却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扑棱棱落在顾判肩膀,整本书烫的可怕,“回老爷的话,属下感觉身体完全被掏空,神魂已然要出窍,实在是撑不住了。” “一个女人就把你掏空了么……行吧,这里就不用你管了,等回头老爷给你弄点汇仁肾宝好好补补。” 顾判按住不停颤抖的血书,将它塞进了怀中,然后拎着乌离向前走出一段距离,离开了那片焦黑龟裂的地面,丢垃圾一般将她扔到了地上。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在四道黑红锁链消失前卸掉了乌离的胳膊,又怕她躺在地上太冷,相当贴心地度了一缕烈焰掌热流过去,这才微笑着取掉了塞在她口中的黑色团。 “说说吧,你们三个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做什么,又和那个白衣飘飘的叶剑仙有什么关系?” 他蹲在她的身边,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微笑着接着说道,“还有,你们的师尊到底是何许人也,我对他老人家很是敬仰,毕竟能够教导出几位这样实力不凡的弟子,应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 一句话还没说完,顾判忽然闭口,转头看向了远方。 “兀那凶徒,还不快快住手!” 人未至,一道清朗的声音便远远传了过来。 第553章 山尊者 顾判从大字型仰躺在地的乌离身侧缓缓站起,朝着小河上游的方向望去。 不远处,一道身着高冠古服的身影正在迅靠近过来,十数个呼吸后便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一对眼睛熠熠生辉,从顾判面上一扫而过,随后落在了被扯成大字固定于地面的乌离身上。 “你是何人?竟敢在业罗秘境行凶,而且将黑手落在了秘境遴选的入门弟子身上!” “识相的话,就抓紧放了地上这位姑娘,然后自缚了随我回去,兴许还能饶你一条性命。”他面色冷峻,说话间已经握住了腰侧的剑柄。 “你弄错了,真正想要下黑手的不是我,而是地上躺着的这个。” 顾判看着眼前年轻人飘逸俊朗的造型,想了一想便将手伸进怀中,摸索一阵后从项洌的小保险柜中抽出了叶昙的那柄长剑,有模有样地也绑在了自己腰侧,随后又顺手扯出来一件如霜胜雪的白衣,三两下套在了身上。 白衣胜雪、腰悬长剑,不错不错。 然后他面上露出一丝温暖亲切的笑容,那是大领导慰问基层员工时经常所展露出来的表情,语气和蔼道,“你是业罗门人?叫什么名字,是业罗哪个部门的弟子?隶属于谁的管辖,是左右双使,三才长老,还是四位散人?” 咔嚓! 顾判眼睛一眯,闪电般伸手夹住了一柄突然飞来的短刀,面上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 唰! 高冠古服的年轻人一言不,甩手便又是三柄飞刀呼啸而来。 紧接着,一道匹练似的剑光紧随其后,闪电般朝着他的要害斩落。 叮叮叮! 顾判随手拔出腰侧长剑,将三柄飞刀磕飞,随后剑刃倒转,恰恰好好迎上了那道匹练般的剑光。 他做这一切可谓是轻松加愉快,虽然从未学过任何剑法,也没有怎么用过长剑,但以他此时的实力和站位,那年轻人起的攻击就像是小孩子玩闹一样可笑,根本就不需要认真应对。 咔的一声脆响,剑光戛然而止。 高冠古服的年轻人面色大变,低头看看自己手中断为两截的长剑,竟然转身就走,没有丝毫停留。 顾判看着那道迅远去的身影,微微抬了抬手臂,随即却又慢慢放下,转而一巴掌狠狠扇在乌离的脸上。 在将那张白皙娇嫩的面颊打到高高肿起后,他才微笑着道,“你必须知道,我的时间一向很宝贵,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每耽搁一点时间,我的心情就会差上一分,下手也就更加不知道轻重,所以说,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再让我失望,明白了吗?” 刚才耽误了他的时间的,好像是那个年轻人吧,和她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关系么? 乌离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看着那张微笑的面孔,眼神触碰到那双殊无笑意,却隐隐泛着朦胧火焰的眸子,蓦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由得表情忧伤,嗓音哀婉道,“你都想知道些什么?” 咔嚓! 顾判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睛道,“骚/贱/浪在本座这里没有用处,气抖冷同样没有任何用处,只会给你增添不必要的烦恼,所以说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不要搞那些没用的蠢事。” “至于我到底想知道什么,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要是再在这里装傻耽误时间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嘭! 乌离被丢垃圾一般扔到了地上,她低头瘫坐在那里,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深吸口气开口说道,“我的名字是乌离,身披重甲手持长枪的是莫链,另外的那人叫做盖藏,我们三个和叶昙一样,都是受到过师尊指点的弟子。” “不久前,我们三个接到了师尊的命令,要我们到这里集合,隐匿进入业罗秘境一观,看能否在期间寻找到适合自身修行的机缘,至于叶昙……”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片刻后有些不确定地道,“叶昙他出来的比我们三人要早上一些,应该是另有任务,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清楚,或许和舍楼大人有关。” 顾判闭目静听,到了此处忽然将她打断道,“你口中的舍楼大人,是不是不动则已,动则大雾骤起的那个家伙?” 乌离怔怔点了点头,“大人说的不错,师尊以前曾经偶然间提起过,舍楼大人其实真身非人,而是一只早已经在天地间绝迹的蜃虫。” “什么虫!?” “是蜃虫,蜃是海市蜃楼的蜃……”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问道,“你们师尊是不是那个身处黑暗之中,隔绝光芒照耀的人?他又是什么身份,你对于他又知道多少?” “大人……大人说的不错,只是我们也都没有见到过师尊的真身,每一次都是只能见到一片黑暗笼罩下的虚幻身影,至于师尊的身份,我只知道在他面前,我们都只是如蝼蚁般的存在,他……” 轰! 乌离这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轰然巨响所打断。 顾判已经猛地起身,一掌拍出,将骤然来袭的一道寒光劈得滴溜溜倒飞出去。 下一刻,他面色猛地一变,顾不上去看尚在远处,正疾驰而来的数道身影,轰然自虚空中拔出双刃大斧,周身红炎缭绕,闪电般朝着乌离的身体上方劈去。 唰! 又是一道寒光毫无征兆显露形迹,出现时已经到了眼前,以间不容的度击中了他挥出的斧头,将其带偏了少许的角度。 只是这刹那间的耽搁和偏离,顾判已然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乌离被浓郁到有如实质的那道墨色光芒所笼罩,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便已经命丧黄泉。 “好,真的很好!” 顾判随手将双刃大斧送入虚空,缓缓调转身体,满面寒霜望向了已经来到近前的几人。 为的是一位头戴冠冕,身着玄色古服的高大老者,在他身后还跟着数位同样高冠古服的男女,刚刚那个来到此处年轻男子也在其中。 他此时正站在老者身旁,低声说道,“山尊者,就是这个人,不仅窜入秘境之中闹事,差点儿将我打伤,还将那位准备入门参悟修行的姑娘按倒在地,准备施暴,当真是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下一刻,年轻人猛地变了脸色,咬牙道,“不对,这位姑娘竟然已经被他下了杀手!” 冠冕玄服的山尊者面沉似水,微微点头,目光从顾判脸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他一袭白衣外系着的那柄长剑上面,瞳孔猛地收缩,聚为一点。 第554章 一了百了 “潜入本门禁地之中,残杀本门遴选弟子,还偷窃本门神兵山岚宝剑……” “这几件事,汝是不是该给本座一个交代?” 山尊者踏前一步,玄色古服无风自动,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向上攀升,眼中寒光大作,有如实质般落在顾判身上。 站在老者身后的年轻人同样死死盯着顾判,面上同时露出冰冷的笑容。 顾判眯起眼睛回望过去,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嘴角扯动露出一丝古怪的表情。 “交代……你这老东西在让我给你一个交代?” “你这是在教我该怎么做事?” 他低下头,注视着脚边乌离那面容扭曲的尸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若不是看在那两个女人的面子上,你们今天都该死!” 在业罗秘境之中被如此对待,山尊者眉宇间阴沉地几乎要滴下水来,双手交叠在一起,看向顾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放肆!” 他低喝一声,一步跨过丈许距离,五指张开便朝着顾判抓去。 旁边数名业罗门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在他们被带入秘境成为业罗弟子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风林火山四散人之山散人被如此对待,更是导致了他毫无征兆暴怒出手。 不管这位后面的结局如何,但他这份胆敢如此刺激招惹山尊者的愚蠢和胆气,当真是让他们叹为观止。 咔! 山尊者心中猛地一动,因为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挡,便直接卡住了顾判的脖颈。 顾判一动不动站着,任由老者抓住自己,面上古怪的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阴郁冰寒的表情。 下一刻,山尊者五指同时力,就要一下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捏到昏死过去,然后再将他带回去严刑审问。 轰! 然而就在此时,山尊者的心却猛地往下一沉。 他感觉自己捏住的仿佛不是一个人的脖颈,而是一段最为坚硬的精金玄铁。 而且是被烧得通红的,布满了尖刺的玄铁! “你……”从指尖传来的剧痛让山尊者猛地撒手,无法控制地连退数步,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一片焦黑的手指,心中满是讶然。 这个人,到底修行的什么法门!?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顾判面无表情轻轻拍了拍被山尊者抓过的地方,稍稍有些泛红的皮肤上,就连一点儿油皮都没有蹭掉。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你当初既然已经逃得了性命,就应该老老实实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寻死路。” 话音落下,他迈出一步,突然消失在原处。 轰! 猩红火焰遽然爆,巨大的风压当头落下,山尊者身后的年轻男子意识一片恐怖的空白,他想要跑,却现自己在这种极度恐怖的压迫之下,就连脚趾都无法动弹一下。 山尊者断喝一声,交叠的双手于最后一刻上扬,挡住了从天而降的一抓。 轰! 剧烈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他古朴的面孔炙烤得都有些变形。 “开!”山尊者吐气扬声,双掌挥出一道道雄浑掌力,与炽热的浪潮相互对抗抵消着。 一只肌肉虬结,表面闪烁着淡淡金光的手臂从猩红火焰中冲出,再次抓向了山尊者身后的男子。 这是……金刚秘法!? 竟然是只有左使才修行有所成就的金刚秘法!? 山尊者面色再变,猛地拔出腰侧一直没有动用的宽刃巨剑,自下而上重重挥砍了过去。 “破峰一剑!” 嘭! 宽刃巨剑斩在泛着淡淡金光的手臂上面,爆出一团灿烂的火光,却仅仅是将其向上崩开了一段距离,紧接着便又五指张开,再次朝着下方笼罩过来。 “若是我手上拿着的是山岚神剑,若是不动如山剑式没有失传……” 山尊者双目尽赤,浑身紧绷,以间不容的度再次挥剑迎去。 然而就在他手中的巨剑即将碰撞的前一刻,那只泛着淡淡金光的手臂几乎于不可能间陡然转向,化爪为掌,重重拍在了宽刃巨剑的侧面。 在金铁交鸣的巨响之后,山尊者浑身颤抖,虎口崩裂,大剑打着旋朝一侧飞出,瞬间没入地下不见。 “走!” 他低吼一声,右脚猛地踩踏地面,巨大的冲击力道通过地面传递出去,将周围所有弟子直接震得飞起,朝着远处跌落。 但在他侧后方不远处的那个年轻人却是寸步未动。 只因为一道身影已经从火焰中踏出,落在了他的面前,一只粗壮的手臂已经掐住了他的脖颈。 嘭! 年轻男子惊恐的表情猛地定格,然后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顾判随手将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丢了出去,紧接着朝着身侧拍出一掌,将扑上来的山尊者震退数步,缓缓转身看了过去。 “刚刚听到有人叫你山尊者,所以说你就是风林火山四散人中的山散人?”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接着说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所谓风林火山四散人,名头听上去倒是不小,但见了真人却让人很是失望。” “不管是观察感知能力,还是分析判断能力,抑或是本人手上实力,你都差到了极点,如此又蠢又弱的你,到底是怎么才坐上了四散人的位置的?” 顾判的话犹如火上浇油,一下子将山尊者的怒火完全引爆。 两道人影骤然间对撞到一起,巨大的力量四处飞散,将方圆数丈内一切高于地面的东西尽皆粉碎。 片刻后烟尘散去,惊魂未定的几个业罗弟子终于看清楚了远处的景象。 刹那间所有人全部倒抽一口凉气。 被他们敬若神明的山尊者冠冕掉落,衣衫破碎,正在被那个人卡住脖子,高高举了起来。 顾判抓住山尊者,将他提高到比自己高出正好一个头的位置,右手缓缓力。 “耽误了某的大事,还敢站在这里指手画脚,以这样的语气来跟我说话,甚至敢于不管不问对我出手,我看你们当真是太平日子过得久了,就不知道死字到底有几笔几画!” “这就是你的全部力量?实在是太弱了,弱到让人不忍直视的程度,而且你不仅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甚至在刚刚来此时没有注意到远处那片地方,那满地的焦黑裂痕究竟意味着什么……既然你这么蠢笨,又怎么可能在那个业罗门徒的威势下逃得性命!?” “所以倒不如就让我先杀了你,也算是一了百了,免得你后面在更加绝望中死去。” 顾判低沉的声音犹如雪山冰风,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响彻在所有人耳边。 “咳咳……” 山尊者大口大口喘息着,面如死灰,已经停止了挣扎,唯剩闭目等死而已。 第555章 洛神出行 噗通…… 山尊者被随手丢到了地上,与满地焦黑的灰烬混在一处,再没有了刚来时的威严深重,古拙大气。 顾判就像是刚刚扔掉了一堆垃圾,拍了拍手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尘,转头看向了远处瑟瑟抖,不知道到底是该战还是该逃的几位业罗弟子。 “你们几个蠢货别在那里愣着了,马上过来把这两个更蠢的蠢货抬上,现在带我去石碑所在的地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两人,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一动不动的年轻人身上,冷哼一声说道,“古语有云,舔狗不得好死,果然诚不欺我。” “你这傻逼仅仅是远远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化身舔狗叫个不停,也就是遇到了我这样温和良善的大领导,能给姓珞的两个女人些许面子,不然的话真就叫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不得好死。” 几个业罗弟子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战战兢兢靠近前来,对于这位看上去凶残霸道的杀神的要求,他们不敢不听,只能是分成两拨,分别将受伤不轻、昏迷不醒的山散人和那名年轻人抬起来,沿着他们来时的道路向更深处走去。 顾判不徐不疾跟在他们后面,一直在默不作声想着事情,如此一来前面的几人便更加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搞出来什么动静惹怒了这位魔头,整个气氛一度十分的沉闷和尴尬。 唯一比较好的一点便是,他们现山尊者和柏师弟似乎都只是受伤昏迷了过去,并没有真正的性命之忧,这一现才算是让所有人几乎马上就要崩断的心弦稍稍松弛了少许,给了他们坚持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走出一段距离后,前面开始出现了平整方石铺就的道路,更远一些的地方,路的两旁也开始出现了稀稀落落的石木建筑,比之刚才的环境倒是多出了几分烟火气息。 顾判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有些温润的空气,上前几步来到一个业罗弟子身侧,淡淡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年纪也不算很大,那么是什么时候加入业罗的呢?” 那名弟子浑身一颤,不敢转头去看顾判,一边动作僵硬往前走着,一边小心翼翼答道,“回前辈的话,晚辈名叫魏襟,是大魏北沧府人士,自幼父母双亡,靠着接济乞讨度日,后来,后来便遇到了宗门师长,于一年前被接引进入到了门内……” 他最开始还有些害怕,不过后面越说越顺,低声在那里絮絮叨叨讲着,不管是有用的没用的,一股脑全都往外说了出来,生怕自己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到位、不详细,惹得这位前辈不满,紧接着便是一巴掌狠狠落在脸上,将他也打得瘫倒在地,昏迷不起。 顾判安安静静听着,虽然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但通过这名业罗弟子的讲述,倒是解开了他的一个疑惑,那就是从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业罗秘境自封开始,除了最开始或许是秘境完全封闭外,后面便慢慢与外面天地有了越来越深的联系,能够将自身的触角伸了出去,也能从外面引入新鲜血液注入到业罗秘境之中。 不过这也是很容易就能够想明白的一件事情,如果业罗秘境自万载之前便一直完全封闭很长时间的话,那么按照一般门派的男女比例去考虑,用不了太久便会陷入到后继无人、近亲繁殖的怪圈之中,变成满是疯子和怪物的聚集地,直到最后不可避免地步入到崩坏灭亡的结局。 如是又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距离,原本的石板小路变得愈宽阔起来,路边上的木石建筑看上去更加恢弘大气,数量上也比最开始多了许多,但唯一没有增加的就是人的数量,仿佛整个秘境中就只有他们这几个人存在一般。 身边的业罗弟子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讲的内容也越来越没有营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就连顾判都想不到,自己随随便便找人问句话,就遇到了一位不知道憋闷了多久的话痨,几乎以一己之力支撑起了整个无聊的旅程。 顾判一路行来,又向前走出一段距离,眼见着石头房子越来越多,竟然还是连一个其他的业罗门人都没有见到,如果按照上一个时空的说法,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座鬼城,人口净流失,房子不值钱,不好找工作,越来越荒凉…… “里面的人都哪儿去了,这些看起来还不错的石头房子都没人住么?” 一连经过数座空无一人的建筑后,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魏襟,指了指路边的房子问道,“平常在秘境之中,一共有多少人?” 魏襟啊了一声,想了一下后接着说道,“回前辈的话,晚辈自进入宗门之后便一直在山尊者麾下的山部修行,教导我们的是山尊者的一位弟子,平日里能够见面的也只有前面那几个同门,就连吃饭睡觉也都是我们几人一起,每天吃的都是自种的青菜,散养的猪羊,还有一些教习配给的丹丸,喝的便是泉水,味道倒是清冽甘甜……” “除了这几位同门师兄弟外,晚辈其他的也就只见过山尊者、还有几位前辈教习,若是说这秘境内总共有多少人在,晚辈实在是有所不知,因为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也就没有办法去数……”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很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末了想想又挤出些许笑容道,“小魏啊,行了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从现在开始,你再开口说话时,记得说重点,没用的话、重复的话最好不要讲太细太多,那样你费口水,我听着也累,说重点明白吗?” “明白。” 魏襟怔怔应了一声,随即闭口不言,只是在心中,却忽然觉得这位看起来岁数不大的前辈好像并不是个坏人,至少和他这几个同门师兄弟比起来,这位前辈竟然能一直和他聊得舒心顺畅,甚至最后还好心好意、真心实意教导他,到底该怎样与人交流,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以前他是小乞丐时,听得最多的便是各种恶毒谩骂之语,后来入了业罗,虽然没什么人会那样骂他了,可是当他想和人说话时,不管是教习还是师兄弟,都是一副冷冰冰不耐烦的样子,久而久之,他也就只能在心里自己和自己唠叨,都到了总是产生幻觉的地步。 还好,今天有这位白衣飘飘、极似剑仙的前辈让他说了个痛快,一解心中积郁憋闷的声音…… 只可惜他如今是业罗的人,更是业罗让他吃得饱穿得暖,如果这位前辈不是个要对业罗不利的魔头多好,他就能真真正正敞开心扉,将更多想说的话倾泻出来…… 不过看这位前辈表情温和良善、还有如此飘逸灵动的穿着打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无恶不作的妖魔便是…… 魏襟亦步亦趋走着,稀里糊涂想着,忽然间眼中映照出一道诡异的影子,不由得猛地愣住,将山尊者的下半边身体重重摔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片刻缓缓挺直了腰身,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有古怪。” “哦?到底有什么古怪?” 顾判看到话痨魏襟仿佛突然间变了个人似的,从无所不谈的话痨之间变成了惜字如金的样子,不由得微微有些惊讶地顺着他的视线向着一侧看去。 恩!? 他猛地眯起眼睛,瞳孔瞬间缩小到针尖大小,第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曾经在修身路上见过的,周身黑暗缭绕的模糊身影。 而且在那道身影旁边,还站着一位蓝衣蓝裙,才貌俱佳的女子,周身水雾升腾,给人一种洛神出行的朦胧美感。 第556章 诡异壁画 魏襟同样看着那两个人,片刻后却又忽然移开视线,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天黑了。” 他又吐出了三个字。 天黑了? 顾判又是微微一愣,随即抬头,便看到了一团如墨颜色的云团迅在高空聚集,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向下盖压笼罩过来。 “逃不掉。” 魏襟陡然间变得惜字如金,就像是突然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让顾判有些很有些不适应的感觉,不过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头顶那片黑暗的下降度越来越快,瞬间就已经将众人完全淹没其中。 但让顾判有些惊讶的是,这片黑暗仿佛专门瞅准了他和魏襟两人,在将所有人笼罩后又瞬间收拢聚集,尽数归于他们的左右。 轰! 一尊丈许高的燃烧鬼面轰然落下,将顾判的身体牢牢笼罩在内,在最后一刻抵挡住了黑暗的侵袭。 噗通! 刚刚还在昏迷的山散人竟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表情呆滞、双眼无神,牵线木偶般一步步朝着顾判走了过来。 而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业罗弟子同样失了魂一般,双臂伸直,脚步僵硬,朝着魏襟靠了过去。 轰! 一道猩红火焰自燃烧鬼面内轰然爆出,挟裹着一闪而逝的森寒光芒,从山散人身上划过,而后红炎寒芒余势未消,将已经围拢到魏襟身旁的业罗弟子同样斩成两断,鲜血内脏流淌一地。 紧接着红炎寒光再次暴起,朝着同样被黑暗包裹的魏襟落下。 燃烧鬼面内,顾判面无表情,眼神冰寒,充满杀意,出手毫不留情。 当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正掌控局面的时候,基本上是以一个上位者大领导的高度来面对这些业罗门人,大家都算是一个体制内的上下级关系,能留几分面子就留几分面子,日后拿住把柄也好敲打搓弄他们,不是那么死硬的话完全可以将其变成自己的人。 但如今在面对着无法预知的敌人时,所有一切的变数都要被提前清除干净,包括刚刚和他聊得很开心的魏襟,在他眼中也已经成为了必欲杀之的目标。 与其让他们死在那道黑影手中,或者是让他们成为那道黑影的帮凶,真的不如让他一斧头劈死,简单痛快,一了百了。 但红炎在最后一刻被陡然变得浓郁的墨色黑暗阻挡了下来,双刃大斧也如同斩在了厚重粘稠的胶水深处,无法向前递进半步,所以也就无法将处于重重黑暗中的魏襟斩杀。 顾判猛地低头,瞳孔收缩,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看到一缕黑气正从胸前散逸出来,与外面的黑暗里应外合,迅瓦解着燃烧鬼面的防御。 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在修身路上的一幕,当时那道黑暗身影朝着他远远一指,没想到最后的落点竟然在此时此刻。 轰! 无尽黑暗猛地收缩,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数个呼吸之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地面上只留下几具残破的尸体,还在汩汩流淌着殷红的血液。 “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吾就越感觉到身上背负的压力在增大,这里果然不愧是前辈曾经修行栖身,万载传承不灭的业罗呢。” 悄无声息间,身着淡蓝长裙的女子显现身形,随着那道黑暗中的身影一起看向了远处疯狂奔逃的几名业罗弟子。 他悠悠叹了口气道,“虽然已经破碎残败,但这里毕竟是曾经威压一方之业罗秘境,对你这样的异类生灵自然有一定的压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习惯就好。” “幸亏此次奴婢是跟随前辈一同进入此地,不然定然还会受到更加强烈的驱逐与压迫。” 她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换了个话题道,“前辈因何而叹息?” “吾很开心。” 黑暗中的身影负手而立,闭上了眼睛道,“不知多少年来,吾想尽办法,却一直进不得当初业罗秘境中三圣开辟的密地,即便是退一步,欲要寻求有缘之人代替吾进入观之,却仍然无法得偿所愿,直至今日,突然便能够将两个人送入两处密地,如何不让吾欢欣鼓舞?” 蓝裙女子微笑道,“前辈可是要让那两个业罗弟子进入密地,去搜寻当初三圣所遗留之修行秘法么?” “修行秘法?”他缓缓摇了摇头,“蓝莲你想错了,吾万载不灭,所思所想所期盼的绝不是所谓的几部修行功法,而是要寻找当初让业罗破灭,万族修者陨灭的那个答案,这才是吾真正想要的东西……” 蓝裙女子默然许久,低低叹息道,“王上已然自湖中出山,前往大魏京都而去,她如此做,也是和前辈一样的想法吗?” 一片黑暗中,他的声音淡淡传出,隐有几分失真,“想要真正破开藩篱,就必须不假人手,自己去一层层拨开迷雾、寻找答案,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所以说吾和千玄不过是兵分两路,齐头并进而已。” “好了,如今目标正好有两个,你我各自追踪其中一个,待到他们再次出现之后,你就可以将自己追踪的那个业罗弟子直接擒拿,而后带来交由吾处置就好。” “请前辈放心,奴婢明白了。” 蓝莲躬身行礼,而后面上闪过一丝疑惑道,“前辈的弟子如今应该也进入到了秘境之中,若是让他们不小心杀掉了某个“有缘之人”,岂不是会坏了前辈的大事?” 下一刻,就在她的身形即将隐入到一片氤氲水雾之前,自黑暗中又传出了那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无妨,此地能够让吾心生感应的唯有寥寥数人而已,吾也已经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些许手段,那三个不成器的家伙就算是对那标记的几人动手,最多也不过是将之打成重伤垂死,取不了他们的性命。” 说到此处他倏然微微一笑,接着说道,“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吾那三名不成器的弟子已然丧命于秘境之中,出手的正是刚才两人之一……还有,那三个蠢材虽然不过是吾闲暇无聊时随手调教出来的小家伙,联手之下却也稍稍能有些战力,所以说你也不要太过大意,以免在这小小的水沟中翻了船。” “请前辈放心,奴婢一定会倍加小心。” 他淡淡笑了起来,“你身为千玄的贴身近侍,不管是心性还是实力自然比那三个愚蠢的小家伙强上很多,所以我一直都很放心。” ………………………………………… 顾判眼前尽皆被黑暗所笼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待到光亮再次出现的时候,显示在他眼前的,已经不是宽阔的石路,而是矗立在正前方的一间宽阔雄伟的的大殿。 碧蓝的窗户,金黄的窗棂,各种彩色染料仿佛活过来一般轻轻流动,在明亮光芒的映照下,一张张充满沧桑感觉的历史画卷铺面而来。 目光向大殿深处望去,他忽然现大殿并不是孤立的,还有数条宽阔的廊道将大殿与其他殿堂相连,即便是运足目力,也无法看到这片建筑的边缘所在。 不过在主殿和其他殿堂之间,弥漫着无所不在的墨色雾气,而这些黑雾给了他极度危险的感觉,似乎只要敢离开这座大殿踏足进去,就一定会有难以想象的恐怖遽然降临。 他收回目光,再次注视着眼前的大殿,被大殿正中央的一排巨型画卷吸引了心神,随后按照从前至后的规律,很快找到了殿中第一幅图案所在的位置。 第一幅图案简单到了令人指的程度,一整块的大片墙壁上什么都没有,只是在正中间有几个模糊到顾判无法看清的人影盘膝团坐,面对着正中央一颗不大不小的圆球。 看到眼前的壁画,顾判不易察觉地撇撇嘴,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几个小人儿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又在这里傻呆呆地坐着干什么。 是在坐而论道? 还是等着排排队分果果? 第一幅图案虽然简单,但占据的墙体面积却是最大,他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才算是来到第二幅图案前面。 这次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金色的光芒,无数满面虔诚的生灵沐浴在金色光芒下,无比虔诚地伏地叩拜,顺着所有这些栩栩如生的人形向上看去,在金色光芒最盛处,是一个耀眼到让人几乎无法直视的模糊身影,居中端坐,几乎占据了将近一半的篇幅。 那么,这个家伙又是谁? 和刚才排排队分果果的几个简笔画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第一幅壁画和第二幅壁画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更重要的是,他进入业罗秘境最想要的修行秘法呢,记载着各种修行法门的石碑呢,到了现在连毛都没见着一根,光是看这些稀里糊涂的壁画又有什么用处,哪怕它画的是开天辟地的大事件,那也不是他眼下最为需要的东西。 顾判对此一无所获,两眼懵逼,默默在墙壁前站了一会儿便继续向前方走去,一边观看着一幅幅的壁画,一边寻找着可以从此地出去的线索。 一路行来,他的心弦一直处在极度紧绷的状态,时刻准备着和将他坑到这里的那片黑暗大打出手,每一步迈出都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第557章 终于来了 第三幅图上的面画从正中分开,左右泾渭分明,左边是一团黑白相间的光芒,在无尽的虚空中起起伏伏,光团照耀到的虚空与周围呈现出鲜明的对比,仿佛就是两个世界一般。 右侧展现的元素就要比左边图丰富许多,他看到大地裂开,山峰崩塌,一头堪比画中最高山峰大小的巨兽正在仰天长啸,仔细观察下还能现有许多渺小到几乎分辨不出的小人在四散奔逃,躲避天灾。 第四幅壁画又兜转回了单调的画面,大片的黑色墙壁上相当粗糙地画了不知道多少密密麻麻的白点,看上去就像是前面画得累了烦了,但又必须不能停,所以干脆就拖把沾水呼啦一甩,如此就完成了一幅抽象派大型壁画的创制工作。 然后是第五幅壁画,还是同样混乱的黑墙白点,唯一和第四幅壁画有所区别的地方就在于,这里面多出了一条蜿蜒游动的河流,在河岸边缘,有一枚白点被用圈圈标记了出来,并且着重在边上写了一行小字。 顾判高高跃起,几乎是贴到了墙上,总算是看清楚了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四个字竟然写的是……原来如此。 “原来你妹啊,多写几个字把事情说清楚会死吗?”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骂出声来,转身就走,来到了第六幅,也是最后一幅壁画下方。 经过了前面几幅级抽象派的大作后,第六幅壁画的逼真写实风格让顾判感受到了久违的视觉冲击。 一座古朴而又雄伟的大殿矗立在群山之间,看上去就像是用高分辨率的数码相机拍下的照片,每一处细节都纤毫毕现,就连内外立柱上的木石纹理都清晰可见。 除此之外,还能清楚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形在殿内默立不动,似乎正在抬头欣赏着殿内的各种装饰,还有大殿墙壁上面的一幅幅壁画…… 里面也有大殿,同样有一个人在观看壁画!? 顾判想到此处,猛地眯起眼睛,转头朝着殿外的一片黑暗望去。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就在自己转头向外的那一刻,第六面墙上的壁画内,那个小小的人形竟然也在转头回望,做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动作。 “画中的人,他回头看了没有?” 片刻后,顾判回过头来,碰了碰一直藏在怀里的血书和铜镜。 它们没有任何反应。 “事情有些大条了。” “整日里吵吵着一定要入业罗秘境观摩石碑,现在好不容易进来了却又遇到这档子破事儿,最后别特么的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顾判盯着第六幅壁画看了许久,而后一手拿着那只造型别致的铜镜,慢慢调整好角度,再次缓缓转身头朝着殿外看去。 数个呼吸后,他回过头来,看着同样收起铜镜的画中小人,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再次观察了许久后,一个新的现让他更加疑惑起来。 那便是在壁画内的大殿之中,如果仔细去看,就能够看到同样的六幅壁画,而且在画中小人抬头观看的最后一幅壁画之内,还可以找到一座矗立在群山之间的大殿,殿内有一个更小的人形,在抬头观看着墙壁上的画作…… 这又算是什么? 业罗画中画,俄罗斯套娃? 顾判默默站在大殿的一幅幅壁画面前,随着时间的流逝,心情一点点焦躁起来。 他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弄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是不是业罗画中画,俄罗斯套娃。 如果不是的话,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就是的话,他在其中又在扮演着一个怎样的角色? 被关在盒子里面的,薛定谔的黑山老妖? 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顾判接着又想了下去。 自己看到自己在宫殿内观摩壁画,然而壁画中的自己却又在宫殿中看到自己在壁画中观摩壁画。 更重要的是,当他抬头朝殿外望去时,却能隐隐约约看到一双巨大的眼睛模样,这又是什么,更上一层的自己吗? 不知不觉间,似乎又来到了让他无比烦躁的展开之中。 虽然上一世是实验室研究员出身,但他并不是侦探社的侦探,做些收集数据现规律的工作还能够胜任,一遇到这样推理破案的事情,就会本能地有些头大。 更重要的是,在此方天地修行日久后,他似乎比之前变得更加习惯于用拳头解决问题,于是乎…… 不对,顾判想到此处猛然惊醒过来,他前世可是一位绝对的遵纪守法好处男,自从小学四年级被那只身高体胖的女同桌镇压之后,就再也没有使用武力解决过问题,说难听一点就是连一只鸡都没有叫过,更没有杀过,怎么可能说自己比以前更加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了呢? 那么,那团突然间出现的黑暗是怎么回事,和那个隐于黑暗之中的身影到底是怎样的关系,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最关键的是,他到底该怎样才能从这里出去? 这座大殿不知道是以什么材料做成,竟然在他手段齐出的攻击下安然无恙,就连墙壁都无法打破。 而殿门之外则是一片漆黑的暗幕,他数次想要钻入其中寻找出路,却每每又一次回到了大殿门前。 一连串的问题不知道第多少次涌上心头,顾判缓缓平复下有些焦躁的情绪,又开始在这座恢弘威严的大殿中寻找着有用的线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大殿中已经失去了意义,顾判不知道第多少次在最后一幅壁画前停下脚步,沉默注视着壁画上那座在黑暗中茕茕独立的宏伟殿堂。 这一刻,在大殿中安静默立的顾判心中一阵悸动,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壁画中的大殿深处,眼神陡然凝固,瞳孔骤然收缩成一点。 在那座布局与脚下一模一样的大殿内,那个小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能够看清楚的,面如冠玉、身材颀长、高冠袍服的中年男子。 顾判看着他缓缓走到了大殿门前,仰头注视着上方,仿佛在与自己对视一般,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莫名诡异的感觉。 这人到底是在看什么? 感觉就像是在看着画外的他一样,给人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下一刻,画中的人影忽然间动了,他悠悠叹息一声,张口说出无声的几个字来,而后倏然踏前一步,面朝着殿外的高空,缓缓移动着身体,最终一脚向前,一脚踏后,一手护于额前,一手蜷于腰间,摆出来一尊莫名的起手式。 顾判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画中人的动作,心中闪过一个让人有些寒的念头。 “虽然听不到这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如果对口型的话,他似乎在说,九幽,终于还是来了……” 第558章 完全体 “九幽,终于还是来了?” 顾判微微皱眉,将这几个字牢牢记住,随后第一时间便认出了画中人所的摆出的姿势,但是让他感到有些疑惑的是,壁画中如此仙风道骨的高人,竟然也能像他当初一样,摆出这样丑陋的出拳起手式。 那是如同凡间最拙劣的一个拳师,以最蠢笨的姿势弓步冲拳之前的摆出的准备动作。 呵,有意思,自上次观看过计喉姽婳和羽千玄出演的36d立体环绕电影后,他这是要向前倒退一百年,在这里观看一部彩色无声平面电影了么? 而且是连一张像样的幕布都没有,直接投到墙壁上的二弟电影…… 顾判心底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便陡然间现情况有些不对。 就在画中人摆好了那个简陋的起手式后,他蓦地心神动摇,体内专属于天地无极的力量也仿佛受到不知名力量的牵引,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体表也开始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意味着金刚秘法也开始了自行运转,已然不受他的控制。 壁画中的人物似乎散出一股致命的吸引力,导致他现在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紧随其后摆出了同样的姿势,那个极其普通,却又在此时此刻变得无比诡异的弓步冲拳起手式。 终于,画中人一拳缓缓递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停滞,壁画内大殿的所有一切都在这一拳击出之时开始崩解、碎裂。 一道皇天后土般的沉重压力随着那一拳传递出来,顾判想要移开目光,却在体内那道失控力量的挟裹下死死钉在原地,也亦步亦趋、如法炮制挥出了一模一样的一拳。 拳头刚刚向前,他的身体便开始咔咔作响,仿佛承受不住重如皇天后土般的压力,各处都传来剧烈胀痛的感觉。 轰! 拳出半尺,一蓬血雾从他口中喷出,喷洒在足有数丈方圆的大殿地面,与壁画内传出的雄浑力道相互牵引之下,以其击出一半的拳锋为界,陡然形成了一道蕴含着极度危险与毁灭气息的漩涡,仿佛要将他整个人一点点拉扯进去。 轰! 顾判的拳头击出不到一尺,以他如今的身体强度竟然也不能抵抗绝大的压力,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裂纹,只是此刻他已经完全是骑虎难下,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甚至也不能停下正在做出的动作。 “不对!” “老子为什么要像个傻逼一样,跟着这画里的傻逼在这里对撸出拳!?” “俗话说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我再跟着他对撸下去,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 他眼中红炎碧火暴涨,倏然回过神来,张口猛地喷出一口浓郁到极点的混沌灰雾,中间还夹杂着两枚犹如宝石般晶莹剔透,其色血红鲜亮的火凤翎羽,径直没入到身前那团愈沉重凝实的漩涡之中。 “我让你天地无极,我让你扰吾心境……某家还有混沌灰雾、业火红莲,引爆了你!” 轰! 猩红火焰遽然爆,被他不管不顾投入到身前漩涡之中,引燃了仅剩的两根火凤翎羽,同时还引爆了混在一处的天地无极,混沌灰雾。 轰! 顾判口中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被猛地炸飞出去,重重撞在数丈外的一根立住上,噗通一声跌落地上。 即便是在爆炸、击飞、撞击、跌落这一整个过程中,顾判也没有移开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第六幅壁画中那个高冠袍服的男子,看着他将一拳完整击出。 磅礴到几乎毁天灭地的拳势轰然击破了第六幅壁画,而后一路向前,穿透了第五幅、第四幅、第三幅、第二幅,直到落在第一幅壁画正中,在上面留下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壁画裂开,墙壁破碎。 毫无征兆的,一声叹息,还有随后的一道低喝在顾判耳畔响起。 “你终于还是来了……” “九幽,接吾一拳!” 顾判双目充血,瞳孔中映照出一拳破画,连破几壁的场面,依稀又听到一声断喝在耳中响起,直震得他头晕脑胀,烦闷欲呕。 原来,这才是紫苑那一拳真正的完全体! 原来,这一拳是以天地无极为内核,以金刚秘法为载体,还掺杂了一些他不知道的其他法门,无间结合之下才能御使出来的业罗秘法! 其威势之大,其力量之强,已经到了破画毁壁,让他都为之心惊的程度。 所以说,这个画中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他的那一声你终于还是来了,是在跟谁说话? 他可以肯定的是,那冠冕袍服的中年男子说的绝对不会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或许是某个叫做九幽的家伙,或许是天地大劫所引的九幽之力,只不过一切都还隐藏在迷雾之中,就有如殿外的无尽黑暗,让人双目蒙蔽,看不真切。 轰! 那团蕴含着极度危险与毁灭气息的漩涡猛地一凝,而后在顾判瞪大的眼睛注视下,轰地没入到了他的体内。 无边的涨裂剧痛瞬间席卷而来,几乎将他的所有意识尽数淹没。 咔嚓! 咔嚓咔嚓…… 第一幅壁画的裂纹炸开了,露出外面豁然开朗的景象。 顾判咬牙扶着身后的支柱起身,默默看着第六幅壁画内被黑暗渐渐淹没的一切,噗地吐出一口鲜血,面无表情道,“这位前辈,我就是你的破壁人。” 一语刚毕,他忽然听到了接连不断的脆响,从这座大殿的各个地方同时响传来。 脑子一阵眩晕,他猛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恢弘威严的大殿无声无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而后裂纹更进一步展,在咔嚓咔嚓的脆响声中,整座大殿有碎裂成无数碎片的趋势。 顾判心中警兆大作,猛地从地上跳起,朝着第一幅壁画的墙壁上破开的大洞冲去。 就在他将身体钻进洞中的那一刻,上方的高高屋顶,脚下的坚实地砖,还有支撑大殿的所有立柱,这一切都如同壁画那般开始碎裂,随后整个大殿开始破碎,无数碎片毫无规律的四处飞舞,一切都将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之中。 轰!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黑暗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声音,光线,感知又回到顾判身上,他看着外面的青石道路,以及两旁的茵茵绿草,深深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 当他从漫天飞舞的碎片中脱离出来,还未真正适应骤然剧变的场景转换时,便已经猛地定住身体,面无表情看向了周边陌生的地域,以及不远处缓缓升起的一团氤氲水雾。 而在淡蓝色的水雾深处,隐约可见一具凹凸有致的曼妙娇躯,在一点点显露形迹。 下一刻,一张宜喜宜嗔,美丽精致的面容出现在顾判眼中。 她默默注视着他,就像是在欣赏着某个极为珍贵的商品。 第559章 冰与火的对撞 顾判深深呼吸,面无表情注视着不远处的那团水雾。 陋狗和项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一书一镜悄无声息脱离了顾判的身体,迅隐匿身形,准备伺机而动。 下一刻,一只白皙如玉的脚踝自水雾中款款踏出,紧接着,一个身着蓝衣蓝裙的美丽女子慢慢现出身形,如梦似幻的一双眼睛幽幽注视在了他的身上。 “你不是业罗门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顾判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亭亭玉立的女子,右手负于身后,已经虚握住了有些热的双刃大斧。 “这里就是业罗秘境,不过已经不是刚刚你所在的位置。”蓝莲抬手梳理一下耳旁散乱的丝,衣袖如若无物般滑落下来,露出下面一截能够让人喉咙干的如玉手臂。 “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咳咳,先生诚不欺我,现在老子难受得都要胀裂到爆炸了。”顾判强忍住体内海浪般一波波袭来的胀痛,将目光从对面蓝裙女子的身上移开,落在自己似乎已经出现了道道细小裂纹的手上,嘴角挤出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在朦胧水雾的包裹下,蓝莲款款靠近过来,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似水,曲线奥妙之魅力。 她在十步外站定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目光中不乏好奇探寻之意,“吾很好奇,重临前辈为何会如此看重汝等,为何又对秘境中三圣所辟之密地如此念念不忘,还有那让王上和重临前辈殚精竭虑去搜寻的答案,到底是有是些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故事,你那位重临前辈呢,为什么他没有过来?”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以此缓解着简直让人崩溃的体内胀痛。 在迫不得已被动吸收了那只其色玄黄,缓缓转动的漩涡后,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就像是向体内充塞了一只高压气阀,不管不顾灌注进去难以计数的力量,或许只需要一个引子,就会嘭的一声,将整个人化作漫天飞舞的血雾。 蓝莲微笑道,“重临前辈行事高深莫测,也许已经拿住另外一个小家伙,在秘境之外等待吾了,所以说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耽误太多时间,让重临前辈久等。” “那个吞噬光线的家伙已经走了么,不过怎么都感觉她说的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他一边咬牙竭尽全力稳控着身体,一边便又听那女人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你能将自己在密地之内的所见所闻尽数讲于吾听,汝以为然否?” “然,很然,实在是太然了。”顾判浑身颤抖着,呼吸间都带上了浓郁的血腥气息,“不过我要先知道。” 蓝莲抑制不住地掩口娇笑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己,“看你也是个不小的男人了,难道不知道什么才能让自己不再**?当然是天底下最美的好事儿了啊。” “当然,在真正开始好事之前,还需要你将在密地中的所见所闻尽数讲于吾听,作为……” “我知道,讲故事做为瞟资是吧。”顾判低着头,“我现在很难受,就别废话了,咱们直接开始好了……” 看一眼收敛笑容,安静下来的蓝莲,他低低叹息道,“我在里面看到的是,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斧破混沌,开天辟地,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后又有鸿蒙圣人鸿钧出,分宝崖上引争端……正所谓盘古一气化三清,紫霄宫内定六圣,巫妖大战人族兴,三教共商封神榜……” 蓝莲听得入神,不料没过太长时间便没了下文,不由得就有些急切地问道,“下面呢,难道没有了么?” 顾判忍受着痛苦艰难道,“下面当然是有的,不过需要这位姐姐过来给小弟些奖励才能继续说下去。” 她目光下移,落在他深入身侧裤腰的手上,便再次露出无比妩媚诱人的笑容,莲步轻移靠近过来,几乎与他贴面而立,也将自己的一双素手搭在了他的腰侧,唇齿生香道,“接着说……还有,你的手在裤腰那里摸索什么呢?” 他垂下眼睛,对将两人笼罩进去的氤氲水雾似乎毫不在意,对她呼出的道道充满迷幻香甜的味道同样毫无所觉,只是在面上露出些许扭曲的笑容,嗓音沙哑道,“我有个很好玩的东西,你要不要看一看,用一用?” 她轻轻喘息着,微微笑道,“是吗,那样的话,奴家还真的想看一看,用一用呢。” “好!” 顾判一字吐出,右手猛地从衣内拔出。 两人之间猛地闪过一道几乎将虚空剖为两片的寒光。 ………………………………………… 一片绿草茵茵之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身姿挺拔,一纤细窈窕。 其距离之近,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一对郎才女貌的情侣佳人在郊外约会,趁着只属于他们的独立时间空间,互诉衷肠,倾吐爱意。 但随着一道划破虚空的寒光闪过,所有的一切都刹那间换成了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景象。 刹那间红炎暴涨、水雾升腾,掩盖住了内里的斧影纷飞,白芒闪耀,以及斧影白芒不知道多少次密集碰撞下爆出来的璀璨火星。 轰! 随后又有一道大浪冲天而起,浪潮深处隐现一朵通体淡蓝的冰晶莲花,散着极度恐怖的冰寒气息。 顾判仰头向上看去,身前就是一座百米冰山拔地而起,将那朵湛蓝莲花牢牢护于其中,并且朝着他轰然盖压下来。 下一刻,寒风乍起,狂风犹如刀锋掠过,刹那间便将高出地面的所有一切削平。 冰山崩裂,足有人头大小的冰块呼啸着从天而降,将大地砸出密密麻麻的坑洞。 顾判笔直站立,全神贯注盯着冰山顶端的那朵莲花,对呼啸而来的狂风冰块不管不顾,不时有巨大的冰块朝他砸下,却根本无法靠近到十丈范围之内,便被悄然升腾的红炎缠绕灼烧,顷刻间就由冰变水,再化作水蒸气飘散。 狂暴的风雪仅仅肆虐了不到十个呼吸时间,便突然间毫无征兆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似乎都变得平静下来。 唯一和之前有所不同的是,在顾判头顶正上方的天空,多出一只璀璨夺目的冰蓝莲花。 蓝莲高悬于上,从他的角度与距离看上去,蓝色莲花只有圆盘大小,边缘散着一轮轮轻纱薄雾般的光晕,就犹如一轮散着淡淡光芒的蓝月高悬于空。 在圆盘内部,隐约可见一片片晶莹剔透的蓝色花瓣在悄然绽放,看上去如同世间最为神圣纯洁之物,但他现在却只能从中感觉到严寒,以及危险…… 顾判深吸口气,神情肃穆凝重,在外有巨大强敌环伺,内部撕裂胀痛的压迫下,猛地化身一道血色流星冲天而起,朝着那朵正在缓缓绽放的莲花正面直撞过去。 就在这一刻,冰莲倏然绽放,每一片花瓣都舒展到了极致,肆意向外投射出一道道蓝色涟漪,散着几欲冻结一切,冰封一切的森寒气息。 轰! 猩红火焰重重撞击在蓝色涟漪中央,顷刻间引了冰与火之间的剧烈碰撞,引爆出大量蒸腾水雾,随即却又湮没于无形之中。 第560章 神兵利器 灰白色的高空之中,冰与火相互碰撞的中心,倏然显露出一道双手持斧的身影,朝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那朵蓝色冰莲斩出一道划破虚空的寒光。 冰莲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央,一个蓝衣蓝裙的女子倏然睁开双眼,双手合拢居于身前,十指如花舞动,最终定格成一朵盛开的花朵模样。 下一刻,她闪电般将双掌向前推出。 冰莲瞬间大放光芒,瓣瓣莲花脱落,化为片片冰晶直向顾判身上射来。 顾判挟裹着滚滚红炎,此时已经没入到了朵朵冰晶之中,不管不顾便是一斧斩出。 轰! 以两人为中心,陡然炸开一道闷雷般的巨响 蓝莲鬓散乱,面色潮红,再也维持不住高空中那尊已然破败的冰莲,斜斜坠落下去,落地后一个踉跄,差点儿支撑不住直接摔到在地。 而在她身前十丈外,白霜遍布的地面上,矗立着一尊房间大小,晶莹剔透的小型冰山,内里则是顾判挥斧相向的身影,已经被牢牢冻结在了里面,就连眨一眨眼睛都是不能。 稳住身形后,她噗地喷出一口夹杂着点点冰晶的鲜血,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再动,口中低喝道:“封!” 刹那间又是无数雪花迅向着矗立地面的小型冰山集中,数息过后已经将冰山的体积扩大了数倍有余。 完成上述动作,蓝莲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光洁脖颈上那道细细的红线,这才吐出胸中积郁许久的一口浊气,叹息道:“当真是后生可畏,不过是如今破败业罗的一个年轻门人,竟然就能将吾逼到如此份上,难怪重临前辈之前特意叮嘱,让我小心以待,万万不能大意。” “若不是吾最后不计代价引爆冰莲,还真有可能被此人一斧头斩到身上,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还好,此人已经被吾完全控制,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下面最重要的就是要将他带回去,交给重临前辈处置便好。” “只可惜现在已经将他层层封镇,不能听完那个盘古开天、道祖封神的故事,这可是埋藏万载,连王上和重临前辈都心念不已的隐秘情报,亦和他们口中的答案有关,可惜了……” 蓝莲心中转过无数念头,小心观察着冰山内顾判的身体,面上不由得泛起些许惊讶诧异的神色。 她很有些奇怪,为什么在他的皮肤上会出现细密裂纹,就像是瓷器碎裂前才呈现出来的诡异景象。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就算是此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被冰封之后也能吊上很长时间不死,只要将他带到重临前辈面前,就算是再重的伤势应该都能暂时挽救回来。 而且重临前辈似乎也不需要他还能活过多长时间,只要能够从他这里得到密地之内的所见所闻,这个人的死活也就无关紧要、无足轻重了。 蓝莲伸手抚上冰山表面,感受着丝丝缕缕的凉意从掌心传递过来,不由得眯起眼睛,露出些许享受的表情,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十数个呼吸后,她刚刚准备施法移动冰山,却猛地瞪大眼睛,目光落在冰层深处顾判的脸上,死死盯着他原本紧抿的唇角,似乎在缓缓上扬,挑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咔嚓。 咔嚓咔嚓。 下一刻,一连串的脆响从冰山内部传出。 一丝惊悸从蓝莲心底升腾而起,在她一动不动的注视中,无数道裂纹出现在冰层内外,只一瞬间,无尽的威压伴着无边的杀意同时降临。 蓝莲已经不顾上心中骤然升起的惊涛骇浪,身形倏然后撤十丈,却依然避不开轰然笼罩下来的那道红炎,以及隐藏在猩红火焰深处的那一抹即将落下的寒光。 “躲不掉,不能躲!” 她心底一片冰寒,猛地止住了退势,头顶丝无风自舞,双眼刹那间完全变成一片湛蓝,不见半点黑色。 “镇!” 她一指点在自己眉心正中,自口中滴溜溜飞出一朵血色冰莲,轰然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整个人的气势陡然间攀升到了顶峰。 下一刻,蓝莲七窍中尽皆涌出湛蓝液体,双手托举着那朵血莲,如同托着万钧重物,吃力上扬,将其抬至眼前。 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敢有丝毫的保留,拼着本体重创、元气大伤也必须要破掉迎面而来的暴烈一击。 能扛过去,她就可以脱离对方蓄势已久的锁定与攻击,以最快度逃离此地,传讯重临前辈赶来支援。 而如果扛不过去,即便她是生命力极为强悍的异类生灵,怕是也难免重伤垂死的结局。 在熊熊烈焰深处,顾判身上血肉崩溃翻转,朝着毫无征兆出现在眼前的血色冰莲挥出了双刃战斧。 蓝莲如同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满是虔诚地将掌中血莲递向了那道迎面而来的森寒光芒。 轰! 双刃大斧重重落在了那朵颜色鲜红的莲花正中,被高高弹起,随即便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再一次重重砸落下来。 咔嚓! 血色冰莲中央陡然现出一道小小的裂纹。 与之相对的,隐于其后的蓝莲猛地瞪大眼睛,眉心位置同样出现了一道形状走势完全相同的裂纹。 下一刻,伴随着嘭的一声脆响,血莲崩碎了,化作无数片其色鲜红的碎屑,朝着顾判所在的方向涌去,瞬间便压灭了熊熊燃烧的红炎,将他再次封镇在红宝石般的冰晶之内。 蓝莲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切,七窍流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郁的笑容。 她缓缓活动了一下手指,似乎是想要从衣袖内取出什么东西,但刚一动作便是一连串的碎裂声响起,整只手臂在瞬间便化作无数晶莹碎屑散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这战斧就是王上曾经提起过的那柄神兵利器啊……” “可惜,直到最后吾都错估了它的威力,才做出了将本体核心直接祭出的错误应对,吾好恨啊……” 她幽幽叹了口气,身体缓缓化为冰晶碎屑散去,融入到了满地的白霜之中,再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561章 内服内敷 顾判置身于冰层之内,面无表情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随风而逝,一动也不能动,其实也不想动。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处于将要控制不住的状态,并不是因为刚刚与蓝莲的战斗,而是因为吸收掉那团其色玄黄漩涡的缘故,体内那种膨胀炸裂的感觉已经愈演愈烈,几乎已经到了动摇根基的程度。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在和蓝莲交手的时候,一直在收着攻击力度的最主要原因,不仅没有爆出混合大爆,甚至都不敢有太大动作,不然根本就不用对方力,他便会陷入到自我崩溃的悲惨局面之中。 所以说现在这种被冰冻住的感觉还挺好的,至少止住了情况的继续恶化,再加上击杀蓝莲后的生命值加成,算是暂时稳定住了局面,能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到底该如何破局,真要是找到了办法,御使烈焰掌热流灼化冰层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十数个呼吸后,一切都完全平静了下来,陋狗带着项洌又着急忙慌飞了回来。 一见到血色冰凌中的顾判,陋狗顿时就慌了神,在光滑的镜面上一行行地刷着鲜红的血字。 “老爷被冻住了……浑身的鲜血都被挤了出来,难道已经……” 小小的锅盖头浮出镜面,顿时嚎啕大哭起来,“父亲大人英年早逝,带我飞升之路已然断绝,这可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陋狗呼呼绕着那团冰凌转着圈子,最后呼地在顾判面前停了下来,“为今之计,我们两个也只有先将这冰晶打破,将老爷给放出来,先看看能不能救活,如果不能的话,那也只好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了!” 项洌闻言便又大哭起来,完全没了主意。 “洌少爷莫哭,咱好像看见老爷的眼神在左右晃动,这是要我们抓紧时间救他老人家出来吗!?” “可是,可是这冰凌块很坚硬,俺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把它弄碎啊。”项洌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不过在伸出几只惨白手臂敲打片刻后便又抑制不住地抽噎起来。 “洌少爷暂且在一旁休息片刻,这种事情,就看你狗叔的好了。” 陋狗哗啦啦向后翻动着书页,最后在其中一张页面猛地停住,露出里面一颗牙齿的虚影。 “这是……”项洌的鼻子抽动着,顿时愣在了那里。 “洌少爷难道忘记了吗,这就是当初在那个坳水镇的时候,从那只大嘴身上剥夺下来的好东西。” 陋狗一边在虚空中刷着红字,一边幻化出一张满是尖牙利齿的嘴巴,朝着前方的冰面猛地咬了过去。 咔嚓! 血书打着旋飞了出去,表面蒙上了一层细碎的冰晶,呼啦啦乱抖着,倒是真的像极了一条沾了水的长毛大狗。 咔嚓咔嚓…… 一点细小的裂纹出现在被牙齿咬中的地方,冰层中的顾判满眼无奈神色,看着那道裂纹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引起了整个冰块的崩碎。 冷热交替之后,地面缓缓裂开一道深深的沟壑,将他连同碎冰块尽数滑落下去。 “老爷入土了!”陋狗此时刚刚甩干净身上的冰屑,便骤然“看到”了让它倍感惊恐的一幕,屁股上着火一般带着铜镜紧跟着飞入到沟壑之中。 寒气森森的坑底,顾判强忍住体内一波接一波袭来的剧痛,看着来到近前的一书一镜,张开嘴巴艰难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来。 “豆子……” “斗智!?” 刚刚还在扑棱棱乱飞的血书猛地停了下来,悬浮在顾判的眼前,刷出一行加大加粗斜体的鲜红字迹。 “老爷是在说斗智?” 项洌稚嫩的童音紧接着道,“没错,我听的就是斗智!” “苍天保佑,老爷没死!” 陋狗相当稳重地晃动了一下身体,接着写道,“属下明白了,还请老爷放心疗伤,若是一会儿还有敌人过来,陋狗一定竭尽所能,将他们给骗走……” 项洌也道,“父亲大人放心,孩儿也会配合陋狗,施展幻境将此处尽数遮盖,不让任何人打扰了父亲大人疗伤……” “我甘霖凉啊……老子说的是,豆子!那些金灿灿的豆子!” 眼见这两个不靠谱的蠢材就准备朝上面飞去,顾判不得不猛地咬牙,不顾身体剧痛再次出言声。 噗! 他话音刚落,便是一口鲜血喷出。 而后就如同打开了某处闸门,身体各处再次向外喷涌出大量鲜血,甚至还有细碎的肉块扑簌簌向下掉落。 “父亲大人,俺娘已经死了!怎么干?” “不是甘霖凉的问题,老爷说的是豆子!” 骤然见到顾判喷血,陋狗顿时着急上火,催着项洌从铜镜中飞出一堆取自舍楼的金色丹丸,只是急切间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去用。 “先用十颗,内服外敷。”顾判从牙缝中迸出八个字来。 这是他[笔趣阁 .biqugex.co]想了许久后唯一所能想到的疗伤之法,既然身体面临崩盘,那么就对症下药,将身体强度再向上提升,尝试着真正将引灵焠体法与业罗金刚秘法直接融合,再将击杀舍楼等异类之后得到的经验值一股脑投注进去,看看能不能摆脱如今的困境。 好在他自从入手金刚秘法后便一直在推演琢磨这件事情,不久前更是在修身路的压迫帮助下窥见了大致的前进方向,不然的话就算是有这些金色丹丸也无济于事。 如果此法无效,如果那些丹丸是假冒伪劣产品,那这座深坑便是他的死后葬身之地。 唰唰唰唰唰! 一根根黑色丝从血书书页之中伸展出来,最上面一根缠绕着金色丹丸小心翼翼送入顾判口中,下面则同时将一颗颗丹丸置入到他的体内,纵然陋狗已经竭尽所能控制力道,也不由得又引动了不少血肉的掉落。 “老爷,现在已经不是内服外敷了……而是内服内敷!” 陋狗和项洌眼睁睁看着被置于顾判体表的丹丸沿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直接滑进了他的体内,瞬间不见踪影,顿时就又着急忙慌起来。 “无妨,出去,护法。” 顾判呼出一口满是血腥味道的气息,缓缓闭上了眼睛。 陋狗不敢再多言语,直接夹带起项洌飞出了深坑,迅在外面构筑其一道圆形堤坝,将所有漫灌过来的水流阻挡在了外面,随后一书一镜悄无声息隐入虚空之中,密切关注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时间缓缓流逝,一道金红色光芒渐渐在坑底亮起,随后迅向外扩张,犹如一道探照灯直冲天际。 在外围护法守卫的陋狗和项洌顿时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释放出大量黑做出一个大大黑锅的模样,嘭地盖在了坑洞裂缝上面,以此来阻隔那道金红色光芒的传播。 金红光芒一闪而逝,坑洞内再次恢复到黑暗之中。 第562章 其色金红 几乎在同一时间,业罗秘境的某处角落,魏襟重重跌落地上,还未等他刚刚挣扎着支起身体,从骤然转换场景的晕眩下回过神来,眼前便出现了一团浓郁到几乎无法化开的黑暗身影。 “一体双魂么,倒是有些出乎吾之预料……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吾想要知道,你在那里面都看到了什么。” 略显沙哑的声音淡淡响起,魏襟呆呆站在那里,怔怔看着眼前那个连光线都无法照射进去的黑暗身影,眼神时而清明,时而迷茫,一时间似乎生出了恍若隔世的莫名感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魏襟深吸口气,竭力控制着有些抖的身体,想要在这团阴影面前站直身体,却总也不能如愿。 “吾到底是什么人……” 黑暗中的身影听到这个问题,忽然间陷入到沉默之中,许久后才幽幽叹息道,“万载以来,吾换过了太多身份,早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只是有两幕场景一直未曾忘怀。” “其一便是万载之前的那个清晨,吾还是个小小孩童的时候,带着满脸的懵懂跟在师父身后,极为虔诚地穿过那道仙气缭绕的白玉大门,第一次踏上那条千级修身石路时,内心深处无法抑制涌起的激动与震撼。” “其二则是业罗破灭之时,天地黑暗,灰云压境,而后数百霞光高举,千道剑气纵横,却终于尽皆淹没在一片灰蒙蒙的混沌深处,自此秘境崩解,业罗不存,只余下些许虾兵蟹将气息奄奄、苟且偷生……” 他沉默注视着一动不动的魏襟,隐于黑暗中的面上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现在你问吾到底是什么人,吾便可以告诉你,吾不过是一个在时光长河中艰难求存,寻找那一答案的偷生蝼蚁,纵然日后身死道崩,纵然杀尽天下生灵,亦可只身向前行之。” ………………………………………… 在深深的裂隙坑洞底部,顾判正在经历着乎想象的痛苦。 口服五枚金色丹丸,另外还有五枚直接融入到了伤口深处,当药效开始力之时,却只是一个开始,而当他开始尝试着将引灵焠体法与金刚秘法融为一体的时候,整个身体已经由外到内开始了全线的崩溃。 剧烈的痛苦瞬间将他的所有感知尽数淹没。 顾判此时唯有谨守灵台仅存的一点清明,不管不顾开始引灵焠体,将金色丹丸的药效在瞬间尽数引爆,以此兜住最后肉身崩解的那道底线。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他开始按照之前推演的道路,在引灵焠体的基础上运行金刚秘法,竭尽全力强化肉身,不断寻找冲击着那条可以通往生存的道路。 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是争取在身体完全崩溃之前抢到那一线生机,而后将所有经验值尽数灌注进去,剩下的就只有闭上眼睛听天由命而已。 虽然身体很痛苦,虽然时间很紧迫,但他却并没有陷入到全盘绝望的境地之中,而是对自己能够活下来这件事抱有极大的希望。 而这种希望就建立在他上一个时空养成的良好学习习惯上面。 因为他毕竟已经入手金刚秘法一段时间,从来都没有中断过对它的研究探索,更是希望能够将之与引灵焠体法完美融合,走出一条极限加强护甲的最强保命之路,再加上舍楼事件之后,他异常强硬地以势压人,从还算有点儿眼色的紫苑手中拿到了关于金刚秘法的体悟,已然悉数纳入到了自身的研究体系之中。 所以说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引灵焠体与金刚秘法的融合并购也已经只差临门一脚,只要对准位置射出去就行! 不够硬,那就竭尽所能变得更硬,不够韧,那就想尽办法增添几分坚韧! 再坚固一些,还需要再坚固一些! 在全身血肉再次翻转碎裂的时刻,顾判嘶声低吼,猛地冲破了那道已经蹭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变得润滑顺畅的通路!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敢有任何的犹豫,他瞬间便将积攒的所有经验值尽数朝着全新的引灵焠体金刚法灌注进去。 金灿灿的光芒陡然亮起,内里生着剧烈的变化,他缓缓闭上眼睛,却在一片黑暗中依稀看到一尊盘膝而坐的狰狞躯体。 轰! 数个呼吸后,那尊雄踞于黑暗虚空中的狰狞躯体化作无数金色光点,以无可抗拒之势朝着他冲了过来,迅融入到他身体的每一处位置。 当一切最终平息下来后,漆黑的坑底缓缓亮起一对其色金红的眼眸。 顾判身处的那条最深坑洞之外,一堆黑色乱组成的盖子上,陋狗有些百无聊赖地摊开身体趴在上面,一边感受着坑底不时闪耀的金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项洌聊着天。 “洌少爷,你说老爷不会真的就此驾崩了吧……” 唰!!! 一侧的曲面铜镜陡然间直立了起来,小小的锅盖头从中探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缓缓调整着方向,钉在了血书的身上,“怎么,你想着父亲大人就此丧命么?” “不不不,洌少爷可是冤枉我了,本书可是老爷最最忠心的属下,也跟在老爷身后吃香的喝辣的习惯了,不久前才被老爷亲封为左膀右臂、军师神机的存在,怎么可能有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 一行红字在铜镜表面闪过,很快便又换了第二行,“不过,老爷之前也经常教导吾等,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备无患、防患未然,所以说吾等必须朝着最好的方向去努力,但是必须向着最坏的方面去打算。” 项洌怔仲片刻,忽然咧嘴哭了起来,“你这意思是,我爹他真要死了?” “少主莫慌,属下也只是将最坏的那方面分析出来,让少主提前有所准备而已,毕竟老爷还说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机会总是提供给有所准备的生灵。” 项洌虽然没有眼泪流出,声音却悲悲切切,如兽哀鸣,“父亲大人若是没了性命,那就,那你就把我也丢到这坑里,再填土夯实掩埋了就好。” 第563章 业罗右使 一听到项洌如此悲观消极的言语,已经自封为顾老爷左膀右臂,股肱重臣之血书陋狗顿时着急起来,在铜镜表面呼呼刷下一行行鲜红字迹。 “少主此言差矣,俗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刚刚我们也都看到了那朵蓝色冰莲,虽然它的确是害得老爷在此命丧黄泉,但必须要知道,这贱女人绝对不是真正的罪魁祸,而是被幕后黑手握住的一把杀人凶器……” “现在老爷豁出去性命代价,将这把凶器给折断了,作为我们,就必须要找到那只握刀的幕后黑手,再将它狠狠斩断!如果少主就此一蹶不振,那又有谁才能站出来给老爷报仇雪恨呢!?” 项洌猛地止住悲声,阴森冰冷道,“你说,吾等该如何去做,父亲大人给吾生前的亲爹报了仇,如今只要能给父亲大人报仇,吾怎么做都可以!” “回少主的话,如今吾等两个势单力薄,而那至今隐藏不出的敌人实力肯定强悍无比,所以说我们从此处出去后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先去找一个新的大腿抱上,然后再徐徐图之,提升实力为老爷报仇!” “那你说,我们要抱谁的大腿呢?” “老爷很久以前就曾经说过,人走茶凉,有时候人还没走呢,茶就已经凉了,所以就眼下的局势而言,我们真正能够依靠的,也唯有珞裳一人而已!” 陋狗哗啦啦翻动着书页,扇出一阵阵凉风,毫无停顿接着写了下去,“珞裳的姐姐就不用考虑了,要知道她可是宫里的妃子,在老爷眼中那就是必定要进行宫斗的存在,这种人表面上看着温和良善,但内心最是无情冰冷,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而且她手里还有和吾等同类的缺月妖刀,你我前去投奔绝对会遭到打压,落不了什么好下场!” “也就是珞裳可能还会好好对待吾等,毕竟老爷还在微末之时便与她相知相识,她也并未因为老爷破落镖师出身便有所嫌弃,说明还是个顾念旧情的人,而且她现在的存在感不高,正适合吾等栖身隐藏……” “洌少爷,若是老爷真的不幸亡故,那陋狗就只好带着你从这里偷偷溜出去,第一时间找到珞裳小姐哭诉,然后暗中观察她的反应,如果她真的没有异心,准备收留吾等的话,我们就在她房中暂且藏下来,然后再想方设法提升自身实力,争取早日达到老爷口中的举霞飞升、斗宗斗圣之无上境界,找到那幕后的黑手,将他千刀万剐,永世镇压!” “只可惜老爷的大夫人红衣娘娘一直不见踪影,如果能够找到她老人家的话……” 陋狗写到此处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就连书写在虚空的字迹都颤抖潦草,“老爷这么年轻,都还没有血脉子嗣留下,而洌少爷你现在又无法和人之女子那个,那个……” 它没有接着写下去,并不是因为不好意思或者词穷,而是因为突然间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便感知到有几个人径直突破了它和项洌联手布下的幻境,一步来到了这座深坑的附近。 “今次秘境开启不同往日,竟然混进来如此多心怀不轨的家伙,更麻烦的是秘境自古以来便被不知名的力量割裂成不同区域,我们的人又不算多,想要一一巡逻探查也不现实……” “咦?在这些黑色乱深处竟然还藏着一部书和一面铜镜的异类,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 随着一道淡淡的声音,一个看上去三十许的戎装女子缓缓走了过来,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项洌和陋狗身上,面上浮现出些许疑惑的表情,“林、火两位散人,不是说有某个白衣负剑的男子混入秘境,打杀了山散人,掠走了弟子魏襟吗,怎么这里只有两只奇怪的异类生灵?” “梵右使,那几位弟子说的就是此处,至于更详细具体的情况,我们也是刚刚到此,因为无法堪破幻境,是以并不清楚。” 戎装女子微微点了点头,“这里被幻境所覆盖,若不是秘境本就对这些异类生灵有所压制,我又曾经修行过破虚之法,真就要被它们骗了过去……如此看来这两个小东西就算不是那白衣剑客的器物,也和此次秘境之乱有很大关联,当将它们捉拿带回总坛密室好好研究探查一番。” “在我们出来前法王便曾言道,此次秘境开启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危险,不仅仅珞羽圣女力荐的外道圣使至今不见踪影,就连留守在洞外警戒的坤长老都失去了联系,所以说纵然是我们三人联手,亦不可有丝毫的大意。” “一切就依梵右使所言。” 坑洞黑锅盖之中,陋狗一动不动平摊在那里,死了一般不再动弹。 “洌少爷,情况不妙啊,要不要属下护着你风紧扯呼?” “不行,父亲大人如今生死不明,若是他还活着,你我这就逃了,岂不是将他置于十死无生的险地!?” 陋狗猛地愣住,片刻后狠一般唰出一行大大的血字,“少主所言极是,属下亦是忠义无双之忠狗,如此就效仿老爷曾讲过的桃园三结义,共进退,同生死!” 铜镜内悄无声息显现出一道幽暗走廊,密密麻麻的惨白手臂自长廊四壁生长出来,齐齐摇曳,项洌面色沉凝端坐在小山一般的“作业”堆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狗叔,以后莫要再提桃园三结义,不管怎么样,我可不敢和父亲大人结为兄弟。” “呃……那女人过来了,洌少爷还请在一旁压阵,且看吾与之大战三百回合!” 唰! 密密麻麻之黑长直汹涌而出,遮掩住隐藏其中的黑红锁链,朝着梵右使激射过来。 “崩!” 梵右使清喝一声,不退反进,双手一卷,便将两根锁链抓在手中,而后猛地向后一拉,陡然将锁链崩得笔直。 “这婆娘好大的力气……少爷救我!” 啪! 一只惨白手臂搭在了锁链上,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刹那间密密麻麻至少有上百只惨白手臂抓住了锁链,同时力稳住了陋狗即将被拉飞的结局。 但紧接着,又是一股巨力从对面猛然传来,将一书一镜同时拽起,露出了下面那个幽黑深邃的坑洞。 第564章 波澜不惊 咔嚓! 作为项洌藏身之处的铜镜被一只鬼魅般出现的白皙手掌轻轻捏住。 随后在铜镜内的幽暗长廊和惨白手臂真正力之前,它便被那只手闪电般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只方盒之中,啪地紧紧关上了盖子。 方盒陡然亮起淡淡的白色光芒,顺着表面繁复的线条纹路蜿蜒游动,片刻间就将咕咚乱响的异动给平息了下去。 紧接着,扑棱棱乱飞的血书因为黑和锁链的牵扯,也被从空中拉扯下来,落入到了另外一只方盒之中,同样合上盖子沉寂下去。 “呼……” 梵右使呼出一口浊气,将两只方盒交到林散人和火散人手上,自己则前迈出几步,小心戒备着朝着那幽深的坑洞之中看去。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任何的东西,也没有感觉到有人存在的气息。 她有些不太相信地眯了眯眼睛,还是觉得这里面肯定会有什么古怪。 不然的话,刚才那道突然升起的金光又是怎么回事? 两个古怪的异类为什么又要将此地以幻法封闭起来,还好巧不巧地非要将这个洞口遮盖得结结实实? 梵右使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因为手上的方盒乃是业罗秘境遗物,经过不知道多少年的时光侵蚀后,一旦启用就只能支持不到半个时辰时间,而且用一个少一个,在如今天地变化的情况下更是显得弥足珍贵。 所以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里的情况处置完毕,然后将这两个异类带回总坛,在其他同门的帮助下将它们封禁到密室之中。 思虑至此,她伸手轻轻一招,掌心便多出来一枚尖锐的石子,呼啸着将它朝洞内弹去。 当! 一声金铁交击的脆响从坑底传来。 她微微皱眉,手腕一翻便又摄来一把石子,将它们当做暗器一齐甩了进去。 当当当当当! 密集的金铁交鸣声连成一片,也让本就疑窦丛生的她更加有些拿不定主意。 难道在座深坑底部,竟然藏着一柄绝世神兵? 梵右使不由得便朝此方面想去,因为她知道自己全力出手时,就算是一枚石子也能穿透数丈外的厚重铁盾,如果下面有活物,那就绝无可能没有任何反应,也不会传出这样的撞击声音。 所以说…… 她回头看了看已经消失不见的幻境,远处正在围拢过来的门人弟子,深吸口气对林、火两散人道,“里面可能有秘境前辈遗留下来的神兵……你们两个为我护法,我下去看看。” 林散人却是伸手拦住了刚刚准备跃下坑洞的梵右使,“还是让我下去吧,下面环境狭小,一片漆黑,若真的有敌人,看刚才那一书一镜的表现,隐藏在下面的家伙很有可能也精通神魂之法,如此我也可以通过乙木青灵法抵挡片刻,所以右使还是在留在上面主持大局,也可以随时准备进行支援。” 梵右使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也好,那你小心一点。” “请右使放心。”林散人淡淡一笑,眉心处闪过一道青气,微一闪身便消失在了坑洞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留在洞口的梵右使和火散人的表情开始变得慢慢凝重起来。 林散人已经下去十数个呼吸时间,按道理说早就应该探查清楚坑底到底有什么东西,就算是骤然遇袭,也应该有打斗示警的声音传出,但现在就如同没入深潭的一粒小小石子,却是没了半点儿声息。 梵右使站在深深的坑洞边缘,纤细的手指微曲,片刻后却倏然蹙起双眉。 “有问题,我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林散人的感知……” 接连试了几次后,她的脸色愈难看起来,有些犹豫现在是马上亲自下去,还是说再稍稍等待片刻。 还在纠结犹豫之中,她忽然感觉到地面在轻微地律动。 震动越来越频繁,幅度也越来越大,竟然直接将地面撕裂出一道道幽黑的缝隙。 梵右使猛地眯起眼睛,目光透过坑洞内的层层黑暗,她似乎看到了两道颜色金虹的光芒,在地下若隐若现。 “这是……” 还没等她弄明白那两道金红光芒到底是什么东西,方圆十数丈的地面陡然塌陷,连带着地面上所有的一切向下跌落。 她的身躯猛地腾空而起,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不住朝着深不见底的地下滑落。 片刻后,她终于弄清楚了那两点金红色的光芒到底是什么。 那竟然是,一双黑暗中亮起的眼眸。 那双眼睛之下,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正在缓缓活动身体,一举一动都引了岩石土层的剧烈震荡。 “这竟然是一个人!?” “那么,林散人呢,他现在又在哪里!?” 梵右使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光是活动身躯就能带给她如此的压迫感,即便是秘境中修为境界第一的法王都难以做到,更不要说其他的弟子门人。 那么,这个人他到底是谁,缩在这黑漆漆的洞内又是要做什么,他和刚才覆盖在坑洞之上的两个古怪异类又是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中闪过,梵右使竭尽全力稳定着身形,体表泛起暗金色的光芒,已经是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心理准备。 而在她的左手边,火散人被熊熊红色火焰包裹着,正在以更快的度跌落下去,转瞬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双金红色眼睛的上方。 “不行,我必须加快度,至少也要与火散人形成左右夹击之势,不能给那个不知是敌是友的神秘人物以各个击破的机会!” 梵右使心中刚刚动念,还未来得及付诸实施,便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将她从头到脚都淋得一片冰凉。 火散人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一只手抓住了。 更可怕的是,环绕在火散人周身的红莲业火竟然也没有任何反抗,遇到了那个人反而就像是遇到了真正主人的小猫小狗,在他的旁边耳鬓厮磨,极尽温顺乖巧之能事。 “放了他!” 梵右使低喝一声,借助下坠的度与力量,在最后一刻拧腰旋身,朝着那双眼睛所在的位置重重击出了一拳。 她拼尽全力击出的这一拳,和紫苑对阵白衣叶昙时虽然招式功法不同,但在气势上基本是同一个路数的刚猛拳法,只不过还要比那个长腿姑娘的度力量更强,更多出了许多惨烈霸道之势。 嘭的一声闷响。 “竟然不闪不避任由我一拳命中,就算你的身体再强,也得在这一拳的反震之力下露出破绽,到时候……” 梵右使眯起眼睛,看到自己的拳头重重砸在那人仿佛是漫不经心抬起的掌心中央,心中陡然燃起了几分获胜的希望。 嘭! 如中败革的声音从拳掌相交处传出,她一拳命中,面上非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刹那间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她不敢相信,自己倾尽全力的一拳,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将一排重甲持盾武者同时砸成两截的力量,竟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甚至都没有让那个人向后退上一步。 更让她感到惊惧的还不是自己的一拳被如此漫不经心地挡了下来,而是自己的拳锋到处竟然没有传来任何的反震力量,就像是打在软软的棉花堆里,没有激起半点儿波澜。 第565章 投降 右使梵音心中一片冰凉。 她想要进身再攻,击出的那只拳头却仿佛深深陷入到了泥沼之中,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如此情况下即便是想要抽身后撤,也已经丧失了最好的机会。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平衡一头栽到下去,距离那双其色金红的眼睛越来越近。 咔嚓! 又是一只手伸了过来,虽然度看上去并不是很快,但却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大压迫力,稳稳卡住了梵右使修长白皙的脖颈。 那对色泽金红的眼眸靠到近前,凝视着那道拼命挣扎的修长身躯。 “你刚才,好像在打我的狗,还有我的儿子?” 舒缓低沉的声音在梵右使耳畔缓缓响起。 她想要开口,却噗地喷出一蓬鲜血,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来。 “你怕死吗?” 那道声音接着又问道。 “有种你就杀了我!”她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声色俱厉说道。 “见到了那一拳的完全体后,再看到你在吾的面前出手挥拳,当真是就像是三岁幼童的玩闹,天真又好笑。” 那双金红色眼睛的主人淡淡说着,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 梵右使的下巴上被重重甩了一巴掌,顿时两眼黑直接昏厥过去。 下一刻,淡淡红炎燃起,将漆黑一片的深坑底部尽数照亮。 顾判一手拎着梵右使,另一只手上拎着林火散人,抬头看向了头顶上方那盆口大小的一片光亮。 嘭! 随着他一脚踏出,深坑狠狠震动一下,大蓬尘土碎石飞溅。 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颤。 还守在外面的业罗门人竟然稳不住身形,身体一倒直接跌坐在泥水浑浊的地上。 一道红光闪过,距离洞口最近的业罗弟子大叫一声,连滚带爬向后逃窜,同时擎起手中粗如儿臂的铜锏挡在身前。 咔嚓一声脆响,熟铜大锏从正中央被分成两片,切面平整光滑,有如镜面。 那名弟子被撞到胸口,不由自主闷哼一声,向后跌出数丈距离,随即瘫软在一片污泥中不再动弹。 剩下的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短暂的呆滞过后,便惊恐地现自己周身全部都是横竖交织的猩红丝线,仿佛一张疏而不漏的蛛网,将他们尽数笼罩绑缚在内。 下一刻,顾判的身影映入所有人的眼帘,而在他的脚下,一动不动仰躺在地的三个身影却瞬间击穿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让他们尽数陷入到了恐惧和绝望之中。 业罗右使、林尊者、火尊者,这三位在他们眼中如若神明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竟然一滩软泥般伏在地上,至今不知道是死是活。 “阁下,阁下……”站得最为靠前的业罗弟子咕咚咽下一大口口水,颤声说道,“不知阁下驾临本教,究竟有何……” “你说错了,不应该叫我阁下,而应该叫我圣使。” 顾判感受着体内被暂时压制,却仍然存在的鼓胀撕裂力量,以及那道玄黄漩涡依然存在的痕迹,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一微小动作顿时让那业罗弟子激灵灵一个寒颤,若不是周身有无数猩红丝线拦着,恐怕已经两腿软坐到了地上。 “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生吃了你……” 看到这人如此没出息的样子,顾判不由得冷了脸,接下来的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有些惊讶地看着对方两眼翻白,直挺挺就朝着正前方扑倒下去。 若不是他反应快收了猩红丝线,恐怕那人还未等倒地,就已经被切割成了无数大小一致的网格碎片。 唰…… 所有的猩红丝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从那名业罗弟子手上将两只方盒拿了过来,一边尝试着打开盖子,一边朝着另外一人说道,“既然他晕倒了,那就由你来告诉我,刚刚跳坑差点儿砸到我的这三个家伙,到底是什么身份?” 随着那名业罗弟子战战兢兢的讲述,他很快便弄明白了后面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了地上这两男一女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咔嚓! 经过不懈的努力,其中某只方盒终于在毫无损的情况下被他打开了一条缝隙,紧接着便是雾气缭绕、黑乱舞,鬼哭连连,同时上百只惨白眼珠显露虚空,齐齐眨动,尽显阴森恐怖之景象。 两条鲜血淋漓的大腿嘭地踩在地面,还有一张似哭似笑的鬼脸飞出,分成两个不同方向,以闪电般的度就朝着远处逃去。 而在一片混乱之中,一部若隐若现的书册混杂在黑深处,啪地甩出两根锁链,缠住了另外那只尚未开盖的方盒,猛地力就要朝着泥水横流的地面坠落下去。 啪! 一只大手毫无阻碍地穿过重重黑阻隔,无视了所有眼珠的干扰,准确地捉住了刚刚张开封面的血书,将它重新提溜了回来。 “降了降了,小的投降了!真心实意的投降了!” “还望这位老爷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摒弃前嫌、网开一面,饶恕小的不敬之罪!” “只要能饶了小的和旁边这不长眼的铜镜一条小命,吾等必将唯大人马是瞻、让往东绝不向西,甘为大人前驱,不计代价、不要报酬,一切听从大人的吩咐做事!” “只求诸位大人能饶了小的一条性命……” 刹那间,顾判的眼前被弹幕刷屏了,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尽数都是讨好告饶的鲜红字迹。 “这就投降了?”他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旋即却冷了脸道,“那就先学几声狗叫让本座听个乐呵?” 唰…… 他的眼前再次被刷屏了,不仅仅有大小形状不一的各种“汪”字,甚至还有红色笔迹勾勒出的一只惟妙惟肖大狗,在那里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不过没有几个呼吸时间,满眼的各种“汪汪”红字迅消失不见,血书陋狗已然从顾判手中扑棱棱飞了起来,所有页面都在颤抖着,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老爷……老爷还魂了!” “老爷,属下为了保护老爷,被他们给打的好惨啊!” “他们这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不光打了我和洌少爷,甚至还把我们给关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小盒子里,就等着老爷死了之后将我们送入密室,还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第566章 压力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陋狗字字血泪的控诉,面上表情一点点阴沉下来,将兀自在自己眼前刷屏的血书塞好后,眼神刹那间冰寒一片。 然而还未曾等到他真正出手,便听到一连串的噗通落地声从各处响起。 噗通! 噗通噗通…… 他慢慢环视一周,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业罗弟子不分男女老少全部直接跪倒,以头触地颤抖不已。 “本座乃是业罗三圣之外道圣使,算是你们这些人的大统领,不想死的话,就过来把这三个人抬上,带本座去那些武者观摩石碑的地方。” 许久后,顾判终于收敛了心中升腾的杀意,轻轻踢了踢脚边的一动不动的右使梵音,露出一丝冰冷笑容道,“我倒是想要看看,除了那个神神叨叨、万载不灭的业罗门徒外,其他还有谁敢阻止我前去观摩业罗石碑。” 半个时辰后,他在一座座鳞次栉比的殿堂群落前停下脚步,视线一点点向远处高处延伸,最后凝聚在了居于那座核心位置的大殿之中。 将一众业罗弟子丢在身后,他缓缓拾阶而上,对前后左右一道道窥探敌视的目光毫不在意,走出数十步后淡淡金光自体内泛起,而后红炎缭绕,碧火升腾,将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内,也顿时震慑住了许多想要直接动手的业罗门人。 “让他上来。” 片刻后,一道苍老的声音自大殿之中远远传出,瞬间所有敌意全部收敛不见,四周一下子变得沉闷寂静,颇有种暴风雨前最后宁静的感觉。 顾判对此似乎仍然无所察觉,一步步迈过数百级台阶,站在了大殿前宽敞的白玉广场边缘,同时也看到了那些从天机府中遴选出来的上百武者,正整整齐齐列队站在广场中央。 他脚步不停,继续向前,很快来到那些武者最前一排,直到此时才驻足停顿,低头看着单膝跪地的司马道,“司马护法,我家熊参将呢?” 司马身体微微一动,沉默片刻后猛地一咬牙,语气沉凝道,“回圣使的话,熊参将他被左使隆嵊看中,说是要带他去传授一门锤法……” “哦?这憨货倒是成个人见人爱的香饽饽了,白公公喜欢他,隆右使同样喜欢他。” “混账!” 陡然间,一声厉喝从殿内响起,打断了顾判的低声感慨。 “司马,你区区一个业罗护法,又有何德何能,竟然胆敢直接为圣教定下外道圣使之人选?” 紧接着,罡风呼啸而起,一道身影挟裹着汹涌澎湃的冰寒气息,犹如骤然刮起的暴雪龙卷,朝着殿外广场席卷而来。 “这傻逼是谁?” 顾判看都没看轰然而至的狂风暴雪一眼,依旧将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司马千户的身上。 “这是风……” 司马一句话还未说完,便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因为此时狂风暴雪便已经来到近前,整个广场间的温度陡降,所有人都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但仅仅过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便已经风住雪散,甚至还有熊熊的热气环绕在他们身边,让所有人瞬间仿佛从冰天雪地来到了炎炎夏日之中。 司马满腹疑惑,缓缓抬头看去,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目瞪口呆看着顾判正在将一道身影卡着脖子高高举起,而后丢麻袋一般将之随手丢到了地上。 下一刻,顾判悠悠叹了口气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道,“我知道刚才是在刮风,所以你刚刚在跟我说什么,风声太大没有听清。” 当那道暴风雪从殿内龙卷而来的时候,事情似乎便已经朝着不可挽回方向迅崩塌。 所以说既然已经到了这种针锋相对的地步,司马也是一咬牙,完完全全上了船,站到了顾判一边,语气沉凝道,“回圣使的话,他是……风林火山四尊者之,风尊者。” “风尊者……就这?” 顾判眯了眯眼睛,又拿脚尖捅了捅地上纹丝不动的男子,毫不掩饰地嗤笑出声,“真是弱小无助又可怜。” “圣使大人,此间……”司马深吸口气,刚刚开口,却被顾判一个手势打住。 “行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说实话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再说难听一点呢,我其实可以打个酱油就走,根本就不稀罕当什么所谓的外道圣使,所以只要能让我观摩了石碑,他们想怎么闹都随便,但如果不让我看那块石碑的话,呵……” “司马大哥先带着这帮崽子们撤远一些,越远越好,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后续消息便是……”顾判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完,只是冷冷一笑,继续朝着大殿走去。 一步跨过高高门槛,大殿里面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凝滞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上,或审视、或好奇、或冰冷、或愤怒。 他对此视而不见,只是抬头看了眼大殿最中心平台上的三个座位,目光从端坐在右侧位置上的老者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站在下面角落的紫苑面上,朝着她露出一个温和可亲的笑容,随后缓缓朝着左侧空着的那张座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当顾判一步踏上平台下方那块与众不同的,仿若白玉的光滑地面时,身体一下子比刚才矮了几分,不是他故意如此,而是似乎有一道巨大无比的力量突兀降临,并且强加在了他的身体上。 而且除了那道从天而降的力量外,居然还有一种双脚被地面深深吸住的感觉,在不停的将他向下拉扯着。 配合着由上至下的压力,他浑身的骨骼都在这股压力下咯咯作响,双腿似乎承受不住毫无征兆瞬间降临巨大的力道,一下子弯曲了几分。 这种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他微微皱眉,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白玉地面,再看看这片区域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的颜色,眼神中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神色。 顾判面上倏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举重若轻地提起右脚,又向前迈了一步。 轰! 这一步踏出,整座大殿都震了一震,站在大殿之内的所有业罗门人纷纷力灌双腿,稳住身形,再看过来的目光之中顿时平添了几分惊讶的神色。 咔嚓! 居于平台中央靠右座位上的老者眉头皱起,捏碎了掌心的一只玉胆,空着的左手轻轻按在了暗金色的椅子扶手上面。 下一刻,整座大殿亮了起来。 无数隐于地下的线条纹路熠熠生辉,驱散了原本盘踞在殿内的昏暗。 刷的一下,顾判仿佛骤然间背上了一座山峰,肩膀向下一沉,随后却又毫无反应地挺直了腰身,向前踏出了第三步。。 轰! 大殿再次巨震。 第567章 眼睛 老者高居端坐于平台之上,低头注视着下方一步步走来的顾判,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微微一动,同时按住了两侧扶手,出一道沉闷浩大的响声。 随之而来的则是光纹路自地板之下迅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刹那间所有梁柱、墙壁、包括屋顶在内,全部开始散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挺先进的感觉,竟然是声控的吗?” 顾判稳稳迈出一步,而后缓缓抬头,看了依然在十几步外端坐不动的玄衣老者一眼。 就在下一刻,他陡然感到自己身体上受到的压力至少是刚才的数倍以上,甚至已经到了连他都必须正视的程度。 而随着所有纹路尽皆开始闪亮,重压陡然间再次向上飙升,比之前更加猛烈恐怖。 不过面对着再次变化的情况,他却依然没有暴起出手,甚至没有再继续向前,而是顶着压力站在原地不动,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一寸寸向下弯曲下去。 他现在全部的心神都用在了体悟、推演、记忆身体内部的变化和感觉上,因为就在大殿被一片白光全部笼罩的时候,他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现在这种情况对业罗的普通弟子而言,好像就是个极度加强版、大号危险版的修身路啊…… 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也只有这样的压力才更加有味道,有嚼劲,重压之下能够得到的收获也就越多,说不定还能让他再向前走出开拓性的几步,推开修途中紧闭的某几扇大门,为日后经验值补充完毕后愉快地氪金之旅打通充值渠道。 更重要的是,借助那十颗金色药丸的帮助,他算是暂时将身体稳固了下来,但那团漩涡造成的影响还远远没有消除,而是一直都在蓄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内到外来上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爆,将他炸成碎片,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踏上这加强版的修身之路,竟然隐隐将那道漩涡的爆趋势再次压制了下去,虽然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但终归是可以将之再向后推移少许,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寻找真正的解决办法。 所以说,高高居于上位的那个老先生,他竟然是错怪他了吗? 难道是这位老先生慧眼如炬,现了他这个新晋外道圣使当下所面临的最大危机,因此才不计代价开启阵法,助他一臂之力吗? 真的是煞费苦心,不计代价。 不说别的,光是把这间屋子全部点亮,所耗费的“电量”就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要说其他的材料消耗折旧的费用,肯定又是一大笔的支出。 所以说,为什么在他进来之前这些人都不点灯呢,可能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他们不配,也只有他这样即将坐上三人领导小组宝座的大人物,才能享受到如此高级别的待遇。 还有,别人都在站着,只有那位老先生端坐在上方右侧的位置上面,莫非此人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业罗护教法王? 还真的就是大头领就是圣明的,只不过是下面的某些家伙不听招呼,为了自己的利益瞎胡乱搞吗? 大殿内的气氛已经沉闷凝滞到了极点,紫苑默默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看向顾判的眼神由最开始的审视,到后面的惊讶,直到现在终于变成了同情。 她暗暗叹了口气,心道纵然是比她还要厉害许多的高手,终究还是无法扛过主殿内这套阵法的镇压,即将落得个惨败亏输的结局。 不过能够让法王直接开启大阵,在她的记忆之中似乎还从未出现过,如此说来,她对于这位顾千户实力的推算似乎还有些低了,应该再向上提升至少一个层次才行。 不过这又如何,他终究还是要败了,败在了高居上位的法王手中。 至于一向配合无间圣女与法王,为什么会在圣使选择一事上出现如此巨大的分歧,就不是她这样的门人弟子所能够揣测的秘事了,只是可惜了这位顾千户,在被主殿大阵如此镇压之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在修行一途上走得更远。 紫苑悠悠叹息着,目光上移,落在高台之上,悄悄看了眼法王所在的位置。 在她看来,法王也是有些吃力的样子,或许这套阵法的启动,就算是以法王的实力层次,也并不能够驾轻就熟,不然趁着对方无法动弹的时候悍然出手,当可以更快地将之解决。 转眼间十数个呼吸时间过去,顾判蓦地从感悟中蓦地回过神来。 他明白自己不能再在原地停留下去,虽然经过刚才的感悟,自己收获颇丰心怀大悦,而且已经能够完全承受住目前的压迫力道,将盘踞在体内不去的漩涡再次向深压制,但这种压迫力量还在不断的变化着,而且除了从上至下的压力以及向下吸引拉扯的力量外,还多了一股由后至前巨大的推力,迫使着他只能继续向前。 于是乎,为了不让好心好意帮他修行、助他度过危机的老先生失望,顾判便借势向前迈出了下一步。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这一刻,在顾判眼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迈出这一步的瞬间消失不见。 身处的大殿不见了,前方的台阶不见了,高高的平台不见了,就连端坐不动的那位威严与慈祥并存的老先生同样不见了。 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非常陌生的,亮若星辰的双眸,正在散着摄人心魄的璀璨光芒,默默注视着他。 无数纷繁的画面在顾判眼前走马灯一般闪现,金银珠宝、深宅府邸、美人如玉、金戈铁马、妖魔鬼怪,等等等等,他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如坠深渊,如临梦境。 但他很快便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丝毫不为外面闪现的各种画面所动,缓慢但是异常坚定的,朝着远处那双星辰般闪亮的双眸又踏出了一步。 轰! 所有的幻象都在此时此刻消失不见,一切又都恢复到了黑暗寂静之中,就连那双亮若星辰的双眸都杳如黄鹤、无影无踪。 第568章 无迹可寻 轰! 毫无征兆地,一道宏大浩瀚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轰然响起。 “我可问你,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修行一道,实乃有去无回的一条险途,一旦踏上此路,就意味着一去之下要与父母亲人永诀,你可知晓?” 这是那老先生在问话吗,虽然他并不是来当业罗入门弟子,而是空降过来成为领导的,但既然人都这么正式的问了,还是给对方一个面子为好。 顾判微微愣神,心中转过数个念头,随即悠悠叹息道,“我只知道,不去修行才是真正永诀,唯有一路修行下去,才有那么万一之可能,会有与家人再见之日。” 数个呼吸后,那道声音再度响起。 “我可问你,世间一切修行者看似神通广大,风光无限,却要时刻忍受漫漫修行中的无边寂寞与枯寂,心志不坚者便会外魔缠身,不得解脱,你可知晓?” 顾判点点头,毫不犹豫道,“我知道,我很知道,不过对吾而言,这都是可以克服的困难。” “我可问你,修行一道,乃是逆天而行,与天地自然争那一线生机,与滚滚时间长河争那一线生机,与其他修行生灵争那一线生机,一着棋错便会万劫不复,神魂不存,你可知晓?”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说争夺在任何时候都存在,争得到就活,争不到就死,这是天地之根本定律,所以老先生你是真的不用担心晚辈道心不坚。” 又等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后,那道声音终于再次轰然响起。 “既然如此,吾便收录你进入吾业罗门墙,授你无上杀伐之法门……为吾业罗争那一线生机!”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简直要隐藏不住内心深处满溢的欢喜,于是便真心实意躬身行了一礼,“晚辈绝不辜负前辈之期待,定然勇猛精进,斩杀一切可斩之敌!” 轰! 他眼前一花,现自己迈出的一步竟然刚刚落下,重重砸在地上,将整座大殿又震得微微一晃。 不过这都不叫个事儿,纵然两个场景骤然转换带来的头晕眼花也不叫个事儿,他必须把最要紧的事情给真正落实,入手为安! 想到此处,顾判当即对着高台座位上的老者深施一礼,直起身体后深深看了眼对方满脸震惊的表情,有些疑惑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心绪,缓缓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束音成线,颇有些急切道,“前辈,那无上杀伐的修行法门,现在可以传给我了吧!” 紫苑暗暗叹息着,等待着那位顾千户的不战自败,也关注着法王下一步到底会如何动作,同时不由自主开始思考当圣女知晓这一切之后,到底又会出现怎样的反应。 但仅仅十数个呼吸过后,她便惊讶至极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顾判又是向前踏出一步,朝着高高在上的法王伸出了一只手,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她虽然看不到那位顾千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为什么法王会是一脸震惊的表情,难道说就连法王亲自启动主殿之中的阵法,也无法将他限制镇压吗? 除了紫苑之外,其他站在殿内的业罗高层同样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法王会直接启动主殿内从未动过的大阵,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况,又会在接下来有怎样的展。 但陡然亮起的符纹线条,还有刚刚地龙翻身般的震动,都让他们在心中猜测,法王和这位圣女推荐的圣使,或许马上就要走到了短兵相接的那一步。 三才长老中的乾长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入定冥思的样子,但在暗中,他却传音道,“灵师弟,还是没有坤师妹的消息吗?” “没有,就在这些年轻武者刚刚进入秘境之时,坤师姐与我们联系的玉盘似乎有所反应,但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我后面想再启动玉盘寻她时,便已经再也无法联系。” 乾长老微不可查叹息一声,“除了坤师妹无法联系外,刚刚在秘境之中数次爆强烈的交手震荡,四散人之中山散人失踪,其余三人几乎全部负伤,就连梵右使都被这位顾圣使从外面抬了过来,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位顾圣使出手,将他们弄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位顾圣使的实力层次,怕是还要比圣女密信中所说的,还要厉害不止一倍啊……” “乾师兄,我们三人俱是圣女一脉,那么面对当前的情势,又该如何处置?” 乾长老沉默片刻,只是缓缓吐出一个字来,“等。” 顾判伸手向前,默默等待,许久后也不见上面的老者有任何表示,面上的笑容不由得一点点变得僵硬起来,但还是维持了礼貌恭敬的表情,深吸口气道,“前辈刚刚不是答应我,要传下一门无上杀伐之法么?” “你刚才到底听到了什么,吾什么时候又答应过你,要传你一门修行秘法的?” 听闻此言,顾判猛地皱起眉头,抬起的手也放了下来,面无表情道,“你的声音不对,不是刚刚我听到的那道声音……所以说,刚才跟我说话的,不是你。” 法王缓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看向顾判的眼神已经不是之前的震惊,而是多出了几分审视,以及郑重,“在你主动开口说话之前,吾从未和你有过任何交谈,因此吾也很想知道,刚才到底是谁在与你说话。” “确实不是你的声音,所以说,要么就是我被骗了,要么就是还有扫地僧似的人物隐藏在大殿之中,等待着我去寻找掘……但是,我现在最烦的就是这种遮遮掩掩、神神叨叨的家伙。” 顾判面色再不复刚才的温和亲善,而是倏然变得冰冷阴郁,不再搭理气势继续攀升的老者,一步步沿着白玉台阶朝平台之上走去。 “难道他刚刚真的通过了修身、问心之路?只可惜吾修为境界不够,无法真正看透问心路之种种……如此情况想要验证真伪的话,便只有出手一试了。”法王心中动念,面上却是淡淡一笑,隐于袖中的双手各自掐住一道不同的印诀,身体陡然间变得虚幻起来,在平台上若隐若现,几要与虚空融为一体。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目光猛地凝固了,脸上的淡淡笑容也同时凝固下来。 因为就在他即将真正隐入虚空的前一刻,他的眼睛内映照出了一只拳头。 一只看上去无迹可寻,却又令人感觉恐怖至极的拳头。 第569章 谁赞成,谁反对 顾判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将右手虚握成拳,还在毫无规律地随着身体的移动而前后摆动,就如同一个刚刚开始接受军事训练的学生娃,还不能真正掌握好步调一致的手腿配合。 只是这一幕落在护教法王眼中,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幅不同的模样。 那并未直接对准他,反而在前后摇摆的拳头就像是一只可以穿破虚空的榔头,它的每一次动作,都仿佛在锻造捶打他所处的这方虚空,一拳就是一锤,锤锤落在实处。 在那道皇天后土般的沉重拳意锤炼之下,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这片虚空中的杂质,要么在一次次的重击中被轰击剔除出去,要么,就分解自身与这片虚空融合,使自己不再成为格格不入的那点杂质。 但是让他感到真正心惊的是,不论是第一种可能还是第二种可能,只要让对方完成这一过程,那对他来说绝对都是无法接受的可怕结局。 “这是,这是……” 忽然间,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在法王的心底浮现,也让他悚然而惊,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一直以来控制得很好的表情。 这是归元锤!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这个外来年轻人看似胡乱挥动的,竟然是在业罗典籍残篇中仅有只言片语留存的归元锤! 这是左使隆嵊耗费大半生心血,苦心钻研金刚秘法,一直想要重现混沌归元而不得,最终而只能得之皮毛的归元锤! 此人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修得了归元锤?难道就是在刚刚的问心路上!? 嘭…… 顾判一步踏上平台,面无表情看了眼将要隐入虚空而不得的法王,一直虚握成拳的右手悄无声息松开,随后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走到左侧的座椅旁边,背对着远处雕像般默立不动的业罗门人,目光越过高高的椅背向后延伸,不知道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一点点转过身体,缓缓在那张颜色鲜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中央,低头注视着大殿中的业罗门徒,嘴角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呼…… 业罗护教法王不由自主呼出一口浊气,随着顾判的动作同样在座位上坐了下来,随后眯起眼睛一言不。 整个业罗主殿内一片死寂,只有顾判轻轻敲击椅子扶手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耳畔,仿佛一下下敲打在他们的心头,就连心跳都不由自主跟上了笃笃敲击的节奏,不御使力量破解根本就难以解脱。 数个呼吸后,顾判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从左到右环视一周,缓缓开口道,“从现在开始,我便是汝等之外道圣使……你们,谁赞成,谁反对?” 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目光所到之处,业罗门人纷纷移开视线,不敢与之直接对视。 “既然大家都没有反对,那某也就只好勉为其难,先坐下了这个位置。” 顾判露出一丝笑容,说话的语气中却殊无笑意,“刚刚四散人中的风散人在大殿外悍然对我出手,可谓是以下犯上、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不过某一向宽宏大量、温和良善,再看在他也算是业罗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暂且不取他性命。” “只是吾等作为一个上下同心、组织严密的宗门,风散人做出此种可称谋逆的事情,纵然死罪可免,活罪却也难逃,因此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纪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自即日起,本座便免了他的散人之职,贬为普通弟子,留教察看,以观后效。” 说到此处,他转头看了眼端坐椅上一动不动,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法王一样,随后移开视线,最终落在了站在一排人最后面的紫苑身上。 紫苑心中猛地一颤,不知道他忽然间盯着她看到底要做什么。 难道他还在记着不久前在处置那起异闻事件时,自己态度倨傲,不告而别的仇怨? 但她当时也没有真的对他做下恶事,而且在事后已经将自己和师父钻研金刚秘法的所得详细写给了他,作为赔礼道歉的诚意,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令他满意吗? 一个照面制服风散人,就连法王启动大殿阵法都拿他没有办法,如果他真的要拿她接着开刀,她又该怎么办? 刹那间不知道多少个念头闪过,紫苑已经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判沉默片刻,接着缓缓开口说道,“至于空出来的风散人一职,自即日起便由本教隆昇左使之弟子紫苑担任,诸位有没有意见?” “有意见的话,现在就可以对我提出来,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 紫苑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只觉得脑袋里面嗡的一声,不知道那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我有意见!” 一个背负长刀的男子猛地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咬牙冷笑道,“紫苑不过是隆嵊左使的弟子而已,就算是能站在这大殿之中也只是沾了左使的光,只说她本人,又有何德何能做的了四散人之的风散人!?” 既然已经有人带头,顿时就又有一人大声道,“对!仇护法说得对,她一个小姑娘又有何德何能,可以直接顶替掉风散人的位置!?” 有了奥援之后,最先站出来的仇护法越说声音越大,语气愈慷慨激昂,“不止是她,还有你,我仇郓现在就想知道……” 轰! 一道血色长虹自白玉平台上轰然降下,仇护法激越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且不仅仅是他,就连刚才声援的那人也顿时噤声,就像是被卡住脖子捂住嘴巴,一个字都无法说得出来。 下一刻,汹涌澎湃的猩红火焰消隐不见,顾判随手将两具陷入昏迷的躯体丢在地上,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刚才大家已经沉默表决过了,所以你们现在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格。” 他一步步再次返回到那尊其色血红的宝座上,坐定之后以手托颌向下看去,“从现在开始,紫苑姑娘就是风林火山四散人中的风散人,对于本座的提议,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表意见,提出建议……那么,我最后再问一遍,谁赞成,谁反对?” 第570章 黑暗降临 业罗大殿内,高坐于平台右侧的护教法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似乎已经入定,而整个高台下面的人群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一个人抬头。 “很好,在大家的一致赞同,强烈支持之下,紫苑便是风散人了。” 顾判说完之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转身看了眼护教法王,又露出些许笑容道,“差点儿忘了,刚刚这位前辈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所以说对于本人的提议,也是举双手赞同的了?” 法王缓缓睁开眼睛,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到左侧座位上的那位“顾圣使”已经再次开口说了起来,“老先生同样默认了,看来他也没有任何异议,所以说,前两个议题已经以大家全部赞同的结果通过,接下来,就到了我们最为关切,也是最为重要的那个问题。” 下一刻,顾判缓缓坐直身体,表情平静,语气认真道,“今天本座来到此地,一是要坐一坐外道圣使这个位置,第二,也是此行的重点,便是过来视察一下闻名已久的业罗石碑,寻找在修行上更进一步的机缘,想来外面司马护法带来的那些年轻人同样是此目的……所以说,石碑到底在什么地方,究竟是怎么个观摩方式,还需要诸位为某解惑。” “紫苑尊者,下面你来给我详细讲讲,想要观摩石碑的话,到底该怎么做才是?” 紫苑深吸口气,自最后一排的位置款款走出,先是恭恭敬敬朝着平台之上屈膝行了一礼,起身后却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而是一步步来到了原本属于四散人之的位置,稳稳站定。 她刚刚的心情可以说是经历了一场突兀而起的惊涛骇浪,但很快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之后,才真正想明白了自己到底面临的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对她而言,这是前所未有之变局,同样可以称得上是一次极大的危机。 不过危机危机,既有危险,亦在其中蕴含着绝大的机遇。 而现在那位顾千户、顾圣使将这个如山般沉重的机会丢到了她的身上,她就骤然被推到了一个只能前进,无法后退的绝路上来,继续向前闯过重重艰难险阻,或许会晴空万里、豁然开朗,但如果向后退却,那必将是刀山火海,冥域血池,什么都剩不下来。 所以说这个危机,她[笔趣阁52obqg52oo.co]不得不接下来,也必须要接下来。 在四散人之的位置上站定之后,她顿时感觉到一道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她毫不在意,浑然不顾,只是冲着台上的那个年轻人再次深施一礼,表情肃穆道,“回圣使的话,想要观摩石碑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在这里安静等待,时机一到碑影必将显现。” 顾判微微点头,淡淡笑了起来,“很好,那么我们还需要等待多长时间?” “回圣使的话,此事属下也不甚清楚,在整个秘境之中,也只有圣女,还有法王可以预估出准确的时间,不过圣使身为三圣之一,自然也有权掌握秘法,如今圣女殿下在外未归,也唯有法王能够解开圣使之疑惑。” 紫苑抬头看了台上一眼,依旧是那副肃穆的表情,但话一出口,便顿时引来了周身更加审视关注的目光。 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也根本就没有必要在乎,既然已经站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么就代表着她已经完全登上了顾圣使的这条船,所以说,连船都已经上了,那又何不再直接顺势撑上一竿呢? 既然已经决定卖了,干脆就卖得再彻底一点,再来个礼品大奉送好了。 紫苑目光平静,表情淡然,直面从高台上同时投射下来的两道截然不同的目光,心中却是在想着些许毫不相干的念头。 “好,很好!” “这才是本门所需要的栋梁之才!” “这才是真正的新时代女子,有着正确独立的见解,不随波逐流,能够声、敢于声……” 顾判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平台边缘,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之意,足足夸了数十个呼吸后,才意犹未尽地话锋一转道,“那么,就请风散人现在告诉本座,我们业罗的护教法王到底身在何处,也好让我好好与他老人家见一见礼。”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尤其是刚刚上船又撑了一竿子的紫苑,更是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才好。 顾圣使竟然说自己不知道法王身在何处,这本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他竟然说自己不知道!? 紫苑根本就不相信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现到底谁是法王,只要是对业罗有所了解,只要不是纯粹的傻子或者瞎子,就不可能会问出这样可以称得上是愚蠢的问题。 不过就在下一刻,她忽然间明白了过来,顾圣使言明自己还不知道法王在何处,那么至少是从明面上讲,他对法王并无敌视针对之意,至于刚才生的一点小小冲突,也就只不过是不知情下的误会而已。 所以说既然自家刚刚投奔的主上就是在这里装傻充愣,那没有办法,她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思陪他一起演下去,至于她自己会不会就此得罪法王…… 她好像早已经得罪完了吧。 “回圣使的话,法王他老人家就在那里。” “哦……”顾判顿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转过身体就是抱拳一礼,“本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面见法王前辈却不识真颜,失敬失敬。” “顾先生既然是圣女殿下钦点之外道圣使,又经过了持法、修身、问心三步的考验,如此便与老夫同为本门三圣之一,不必如此客气。” 法王低低叹息一声,将一直眯着的眼睛睁开一道缝隙,从怀中取出一枚形制古朴的扳指,置于掌心缓缓抬起,“此乃本门外道圣使之信物,此前一直在老夫手中代为保管,如今既然圣使归位,倒也到了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他一边说着,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碑影降临还需要一段时间,如今正好各位同门齐聚一堂,还是先按照门中仪式规矩,告慰诸位业罗先贤,让顾圣使真正归位之后再安静等待碑影之降临……” 说到此处,他停顿一下低头看向了下方,“乾长老……” “属下在。”下方站在最前面的一位老者越众而出,躬身行礼 “摆设法坛,请先祖位,准备外道圣使之即位仪式。” “属下明白,还请法王和圣使稍候片刻……” 乾长老一句话尚未说完,却蓦地闭口不言,转头看向了主殿大门的方向。 与此同时,业罗法王古井不波的面色也一点点沉凝下来,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穿过大殿正门,窥见了外面毫无征兆突然便黑暗下来的天空。 丝丝缕缕的凉意从打开的门缝中渗透进来,瞬间就将整个大殿的温度降到冰点。 第571章 脚步 黑暗于无声无息间降临,将殿外的一切都浸染成了目不能视的墨色。 仅仅数个呼吸时间,众人所处的这座主殿仿佛变成了一片孤舟,在涌动的墨色暗流中艰难保持着淡淡的光亮。 啪嗒。 忽然大殿门外,传来一道不大却又能让所有人听得很清晰的脚步声。 顿时殿内所有人纷纷转头朝着外面望去。 更加诡异的是,除了这道微小却又清晰的脚步声,门外竟然已经鸦雀无声,半点动静也无。 如果真的有敌人来袭,值守在门外的护卫便会当即示警,并且开启机关阵法御敌,就算是打不过挡不住,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毫无声息,一片安静。 业罗法王微微皱眉,朝着下方目视一眼,站在紫苑身后的某个高大中年人当即带上几人,抽出兵刃走出殿门察看情况。 他们是隶属于四散人麾下的秘境防御力量,此时四散人不在,紫苑又才刚刚成为风散人,他们在此时自然要担负起应有的责任。 几人出了大殿,刚刚向前走出几步,便毫无征兆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就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啪嗒! 脚步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乾长老眉宇间阴沉的几乎要滴下水来,此情此景,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失联的坤长老,她是不是也像他们一般,连求救信息都不出来,无声无息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可是业罗秘境,能够对那些非人的异类生灵直接产生威压,而且越是厉害的异类受到的压迫就越强,甚至根本就无法进入到秘境之内,所以说在这魏朝境内,业罗秘境所在才是真正的善之地,强大异类生灵无法涉足的绝对安全区域。 但是,现在生在外面的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去看看!” 站在乾长老身后的一名男子低喝一声,周身淡淡红炎缭绕,双眸深处泛起一点血红,而后迅蔓延至整个眼睛,快步来到了大殿门边。 他并没有真正出门,而是就站在门槛里侧,御使起赤睛向外望去。 啪嗒! 脚步声又近了一些。 整个大殿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紧盯著大殿正门,眼睁睁看着那名修行红莲业火的同门瞬间消失,就和刚才那三人一样,没有任何反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嗒!!! 脚步声似乎就在殿外停下,原本只打开了一道缝隙的大殿正门被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了…… 锵琅琅,殿内一连串的拔出兵器声音,众人如临大敌,凝望着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的天地,只感觉一片冰凉自心底升起,瞬间袭遍全身。 “唉……” 一声悠悠叹息自殿外响起,幽幽黑暗开始流水般越过门槛向内流淌进来 顾判面无表情收回看着那枚古朴扳指的目光,一点点转动身体,和业罗法王一起朝着那片悄无声息出现的阴影望去,深吸口气说道,“他终于还是来了啊。” “他是谁?” “谁知道呢。”顾判低低回了一句,直接伸手从业罗法王掌心上将那枚扳指拿起,缓慢而又坚定地将它套在了自己的右手拇指上,大小正好合适,出咔嚓一声脆响。 下一刻,看着慢慢跨过门槛的那道黑暗虚影,他缓缓从高台中央向下走去。 黑暗迅向着大殿内蔓延。 顾判缓步从台上走下来,红炎碧火轰然升腾,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朝着那团吞噬光线的黑暗接近过去。 殿内的业罗门人被红炎灰雾驱赶着,不由自主便朝着后面退去,直到退到了大殿深处那座高台之后,才堪堪停下脚步,失神地看着越来越汹涌澎湃的猩红火焰占据了大半个殿堂,并且朝着不断涌入的黑暗靠拢过去。 啪嗒! 墨色黑暗倏然一凝,而后随着那道虚幻身影整个迈进大殿,才再次涌动起来,向外散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 顾判仍然在不徐不疾向前一步步走去,随着距离的愈接近,他每一步的落点就变得愈精确,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越来越深的燃烧脚印。 他戴着扳指的右手虚握成拳,极不规律地上下前后摇摆着,每一次晃动都仿佛一柄巨锤在轰击虚空,简直要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要砸断碾碎,再锻打驱离出去。 啪嗒! 那道吞噬光芒的身影进入大殿后,再次向前轻轻迈出一步。 轰隆! 与此同时,顾判同时将抬起的左脚重重落下,陡然间出闷雷般的响声。 两道身影同时停下,相隔数丈距离稳稳站定。 其色猩红的火焰静静燃烧,在这一刻完全贴上了那团涌动的墨色黑暗,两者泾渭分明,同时安静下来。 唰!!! 那道被黑暗笼罩的虚幻身影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几分,沉默地注视着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前的顾判。 直接目视那道仿佛容纳了各种诡异与矛盾的身影,让顾判一时间有些失神,但随即眼中红炎轰然暴涨,他便再次猛地收敛心神,压制住错乱无比的感觉,左手虚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哗啦啦…… 血书陋狗夹着铜镜项洌,以闪电般的度从顾判的衣服下摆钻出,又穿过他的裆下腿间空隙,拼了命地逃向远处。 那道黑暗深处的身影默默看着一书一镜的逃离,并没有阻拦,甚至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悄无声息间,那道已经听过一次的沙哑声音便又在顾判的耳畔淡淡响起。 “吾在秘境破灭之初的百年内,不顾极大危险数次潜回,只希望能够从中寻找到一切的答案,只是每次都是空手而归,甚至是身负重伤而不得解脱,不得不远遁隐匿,直至如今。” “如今时光悠悠,万载已逝,吾自梦中惊坐起,便又开始寻找早已被掩埋在时光长河深处的答案,可惜可悲可叹,原本威压一方,高高在上之业罗竟然已经堕落至此,吾也已经对这里越来越趋于没落平庸的门徒感到了无奈……” “只是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今次兴致所致的一次踏足远行,竟然让吾遇到了两位有缘之人,由此看来处处撒网之下,终究会有真正的收获……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晚辈,年纪轻轻便能击杀蓝莲,当真是让吾眼前一亮,这等天赋就算是放到业罗未曾破灭之时,都当得起一声天才之名。” 顾判将目光从那道黑暗身影上移开,低头注视着自己再次现出无数细小裂纹的双手,感受着在对方几乎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的巨大威势压迫下,体内那道已然压制不住,仿佛马上就要鼓胀到将要裂开的剧痛,努力平静气息道,“你在说些什么,请原谅我读书少,见识更少,听的不太明白。” 第572章 漩涡 “吾究竟在说些什么,你不需要明白,因为就算是明白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只会平添些许本不应该属于你的烦恼而已。” 那道身影再次被浓郁到极点的黑暗笼罩,他似乎笑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接着说道,“你只需要明白,有一场天大的机缘即将降临到你的头上,而你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将自己在那处密地的所见所闻尽数讲于吾听便好。” “天大的机缘?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总让人感觉像是诈骗。” 顾判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在我的眼中,没有吃到嘴里的肥肉就不叫肥肉,没有一床锦被盖了的女人就不叫老婆,所以说,没有拿到手里的好处也不叫好处,你在这里说的没头没尾的,就想要空手套白狼,以一张空头支票换取我用命换回来的宝贵情报?” “再说了,我看前辈也是个心性通达的明白人,难道会不知道情报信息的重要性?毕竟现在已经就要步入到四鸡之后的五鸡信息时代了啊……” 那道隐于黑暗深处的身影再次沉默,数个呼吸后才接着道,“那么,你想要什么,只要是吾能拿出来的,都可以给你……不过你还需要明白,做人一定要知足,有多大力气就吃几碗饭,有时候想的太多反而是一种无法承受之负担。” 顾判眯起眼睛,面上浮现出些许莫名的笑容,看上去却更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前辈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是个粗人,只知道一个叫做奇货可居的道理,而且我的心还很穷,没有将好处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一般不敢去做。” “不过话说回来,看前辈这样黑暗降临、高深莫测的姿态,想必实力也是极强的,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到那个地方,走一走看一看呢,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就不怕晚辈随口胡说,扯谎来骗你?就算前辈不怕,那万一晚辈说到关键处来上一个且听下回分解,不给加钱就不讲了,你又该当如何?” 此次黑暗之中的身影沉默了更长时间,最终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冰冷阴郁,听上去就像是尘封了万年的古老玄冰。 “有意思,吾来往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能说会道的业罗弟子,看来想让你这小辈心甘情愿进入瓮中已然不可取,那便只好稍稍费上一些力气,将你捉回去再慢慢炮制了。” 顾判也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有些扭曲,似乎一直在艰难忍受着的痛苦,在这一刻已经到达了无法忍受的崩溃边缘。 “将我捉了慢慢炮制?” “我炮你妹啊!” 轰! 他毫无征兆喷出一口鲜血,踏前一步,身体下沉,左手护于额前,右手缩于腰间,摆出了一个极其笨拙的弓步冲拳起手式。 “蝼蚁才会有的无谓挣扎。”黑暗中的身影默默看着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臂。 噗! 顾判再次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浑身战栗着,向前挥出了拳头。 “接吾一拳!” 这一拳…… 隐于黑暗深处的虚影看到顾判的动作,不由得微微有些愣神。 他自然是知道这一拳到底代表着什么意义,也明白若是由真正创出这一拳的那位来御使玄心正法、辅以金刚秘法全力出手的话,就算几个他加起来绑到一块,也决计接不下来,哪怕是想要抽身逃走也不可能。 不过自万载之前天地生变,末法之劫降临起始,玄心正法就已然被业罗列为不可修之恶法,禁绝弟子修习,这个年轻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部法门? 退一步去想,就算是此人真的修习了玄心正法,又以金刚秘法打熬身体,也不可能达到那位亲自出手之百一的效果。 还是因为眼前的业罗弟子实在是太年轻了,不可能抵达金刚秘法中的破三关大成之境界,而只有当堪破第三关之后,才算是堪堪摸到了这门名为归元锤的至霸至强拳法的门槛,若是体魄不到却勉强施展,便唯有两个结果可得。 一是拳出无力,不过是个吹弹可破的花架子;二是未伤敌先伤己,拳出一半便会爆体而亡。 如果只是个花架子倒还罢了,但若是第二种情况,他还必须要先一步将这鲁莽弟子的性命给救下来,绝不能让其做出形同自杀的蠢事。 他默默看着顾判弓步站定,蓄势待,自己伸出的那只手上缓缓汇聚起一道中正平和的力量,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给了你好好的活路不走,非要本座亲自出手将你擒拿,再行那万阴搜魂之法,真的是自寻死路。” 他悠悠叹了口气,目光平静看着顾判一拳缓缓击出,而后看着那只拳头仿佛砸碎了空间,诡异地递次闪现向前,隐于黑暗深处的眼睛骤然眯起。 轰! 在两人中间,毫无征兆出现了一团势如星辰、色如玄黄的漩涡! “圣师……” 骤然见到这道漩涡,他不由自主低呼出声,那已经不知道枯寂了多少岁月的心境无法抑制地泛起道道波澜,冰冷空洞的眼神也在这一刻有了莫名的活气,自出现以来从未有过变化的面色也在此时陡然大变。 “接吾一拳!” 一道充满了痛苦的断喝声骤然暴起。 “不动如山,心剑诛神!” 就在同一时间,占据了一半大殿的黑暗猛地涌动起来,另一道枯槁死寂的声音自墨色最深处传出,与之混在一处,交织纠缠。 下一刻,以两人为中心,数十丈方圆的虚空猛然间陷入一片死寂。 立于高台之后的业罗法王面色大变,啪地捏碎了手上仅存的另外一只玉胆,同时闪电般按在了中间那尊宝座的扶手上面。 咔嚓嚓,高台中央陡然分开,现出一个丈许直径的漆黑通道。 “这里已经不是你等能够插手之势,走!” 随着法王一声低喝,围拢在周围的业罗门人尚在被不远处那突然死寂凝滞的气氛搞得有些失神,一本鲜红的血书便已经抢在所有人最前面扑棱棱飞入了洞中。 此时他们才猛地回过神来,纷纷朝着那道漆黑的通道冲去。 十数个呼吸后,那道其色玄黄的漩涡猛地爆炸开来,将一切都湮没在肆意扩张的狂暴力量深处,观之犹如混沌鸡子,清浊不分。 一枚碧绿细针若隐若现,无视了漩涡内狂暴混沌的力量,甚至无视了空间的阻隔与限制,直接便出现在了顾判的眉心。 然后叮的一声脆响,它撞上了顾判护于额前左手之上,那突然出现的双刃战斧斧面上。 顾判又是噗的一口鲜血喷出,其色玄黄的混沌漩涡猛地向内一收。 紧接着,一线黑芒陡然从已经扩展至方圆百丈的混沌区域中破空飞出,化作一道墨色长虹瞬息远遁。 它飞过各处殿堂,掠过石板长路,越过修身石阶,穿过幽深溶洞,最终自业罗秘境外的洞口激射而出。 昏迷在地的坤长老等业罗门徒被这道长虹席卷而过,眨眼间便血肉消融,只剩下一具具森森白骨,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躺倒在洞口之外。 那道黑色长虹丝毫不停,甚至还在不断加,飞过低矮群山,一路向西而行,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云层深处,再也不见踪影。 第573章 冲击 业罗大殿已然开始倾倒崩塌,唯有那团笼罩了数十近百丈区域的混沌漩涡在缓缓转动。 又是数个呼吸时间过去,方圆百丈的混沌区域猛地一颤,随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大爆遽然降临,将一切都尽皆席卷进去。 而直到此时此刻,轰鸣之声才将死一般的寂静将将打破,形成一道道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肆意扩张。 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位置,不管是恢弘大殿还是两侧建筑,甚至是数百丈内所有的花草植木,都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护教法王独自立于大殿最深处兀自屹立不倒的平台下方,面色肃穆沉凝,还带着些许的绝然表情,双手不断变幻方位,带起道道残影,而后在身前合于一处,缓缓向前推出。 在他脚下,洁白如玉的地面再次亮起银色光芒,连同身后的高台也猛地闪亮,随着他推出的双掌一起,迎上了轰然席卷而至的磅礴冲击。 轰! 只一下,银色光芒便猛地黯淡下去,居于其中的护教法王喷出一口鲜血,连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在体内骨骼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咔作响声中,咬牙再次挥掌迎了上去。 轰! 猛烈的撞击犹如海浪,一波紧接着一波,仿佛永无休止。 在脚下地面和身后高台的加持下,护教法王竭尽全力挥掌相迎,他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便是一口鲜血喷出,直到退至高台脚下,才艰难止住退势,感受着终于开始减弱的冲击力量,长长呼出一口了满含血雾的浊气。 许久后,烟尘渐渐散去,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占地广大,一眼几乎看不到底的深坑,大坑边缘与四壁坚硬光滑,如同被高温与巨力压制而成的结晶。 地底深处的暗河找到了出口,伴着压力从深坑之中喷涌而出,上扬的河水与漫天落下的石屑粉末交织在一起,不到片刻功夫就在原地形成了一汪泥浆混合的污脏水潭。 整座业罗大殿已然消失不见,唯有那座通体玉白的高台被护教法王拼死护了下来,没有受到余波的毁伤。 深坑底部,厚厚的泥浆滑落,露出里面一个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人影,正是顾判。 他脚踩弓步,左手缩于肋间,右拳向前直冲,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他空洞无物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神采,微微眨动了一下眼睛,又活动了一下脖颈。 咔嚓! 咔嚓咔嚓! 纵然只是动了动眼皮、扭动脖子这样微小的动作,顾判双臂乃至于整个上半身的血肉同时翻转裂开,上下两蓬血雾交织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直到鲜血从各个地方欢快涌出,将他浸染成一个鲜红的人形,而后又顺着身体流下,将那汪水潭同样染成淡淡红色。 “呼……” 他缓缓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夹杂着浓郁的血腥与焦糊味道。 但这并不是重点。 真正令他都感到无奈的是,现在他的整个身体似乎已经难以维系,已经真正处在了崩解溃散的边缘,也就是凭借着多次加强之后的强生命力还在死死支撑,而且随时都有彻底坍塌的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顾判忽然有些想笑,也想看一看自己如今到底是多么个凄惨的模样,身上是不是还有哪怕是巴掌大小的完好皮肤。 只是想到了那一拳…… 他终究是没能笑得出来,眼前仿佛充斥着无数细小的碎片,而在脑海中也总是莫名闪过数也数不过来的破碎画面,若是将画面从头到尾连贯起来,则刚好是冠冕古服的中年男子在缓缓一拳向天而行。 更可怕的是,即便是他刻意放空思维,画面碎片越是将他的识海充塞得满满当当。 这特么的就是指数级加强版的七伤拳啊,正所谓未伤敌、先伤己,一练七伤,情脉亦伤,一拳七伤,七者皆伤…… 他有些不敢想象,不久前在壁画中所观摩到的那一拳,由冠冕古服的男子亲手轰出的一拳,到底能够达到怎样的威势,又需要何等强大的肉身,才能支撑住这一拳对身体的摧毁撕裂。 若是进一步想下去,那便可以用细思极恐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因为纵然拥有着如此高手大能的业罗,竟然也无法在末法之劫中幸免于难,那么,当初那些天地生灵所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恐怖? 不过现在也多亏了那道几乎要将他涨裂的混沌漩涡,在那业罗门徒的压迫下他不管不顾一拳击出,却是将那道漩涡从体内轰了出来,不然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与对方如此强硬地对拼一记,更不可能将之吓到直接远遁而去,再未回头。 如此算下来的话,那该死的壁画还算是救了他的性命。 虽然也许是让他晚死上一时三刻罢了,但能多活片刻便是片刻,说不定在最绝望的时刻才能迎来那一线可以抓住的生机。。 顾判依旧摆着那个弓步冲拳的姿势,一动不动,也不敢有丝毫动弹。 刚刚他只是稍微眨了眨眼睛、扭了扭脖子就已经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后果,如果是走两步试试的话,也许早已经尘归尘、土归土,死到不能再死。 最后,陋狗和雷达呢,现在大战余波已然消散,它们两个就算是爬,也应该爬到他身边来了…… 哗啦啦…… 漫灌地面的水流开始朝着顾判所处的深坑灌注进来。 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水线一点点向上蔓延,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将双腿全部浸泡在内,如果再不抓紧想出来脱身保命之法的话,恐怕他将会相当憋屈地被活活淹死。 随着时间的流逝,水面依旧在迅上扬,不多时已经漫过了顾判的胸口,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最多再过上五六个呼吸时间,他就会被这些泥浆直接没顶,没有任何第二种可能。 “父亲大人在这里!” “终于找到了老爷!” 就在这一刻,项洌稚嫩的童音在上方响起。 他的眼前也唰地显现出一行加大加粗的血色大字。 哗啦啦…… 在项洌全力施为下,刚刚涨起来的水面被无休无止吸纳到铜镜之中,解决掉了顾判所面临的第一个危机。 但面对着保持弓步冲拳姿势,连动也不没有动上一下的顾判,一书一镜也没了主意,只能是在那里焦急地上下乱飞。 片刻后,陋狗猛地停住,忽然想起了什么,在铜镜表面刷出来一行大大的红字,“当今情势,最需要的便是斗智……不,是豆子,洌少爷抓紧把所有剩下的那些金灿灿的豆子拿出来,给老爷服下!” 一只惨白手臂从铜镜中伸出,上面托着一把金灿灿的丹丸,但刚刚有所动作,却又猛地缩了回去。 紧接着,项洌顶着锅盖头从铜镜之内猛地冲出,稚嫩的脸上满是冰冷狰狞的神色,死死盯着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前的几人。 在项洌身侧,血书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长所笼罩,还有几道黑红相间的锁链从书页中伸出,结成了一张大网的形状。 乾长老刚要抬脚上前,却被虚弱到了极点的护教法王伸手挡住,随后他剧烈咳嗽着,转头示意落后一个身位的紫苑,让她站出来开口说话。 “两位……”紫苑张了张嘴,一时间硬是不知道该怎样来称呼这一书一镜两个异类,犹豫片刻后只好直接说道,“两位,顾圣使伤势太重,若是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会有生命之忧。” “你这个胸不大,却也无脑的愚蠢女人休想让吾等放松警惕!” 项洌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陋狗用黑堵住了嘴巴。 紧接着,一行鲜红的大字出现在三人面前…… “你们准备如何救治老爷,要知道老爷虽然学成出山,但一直都算是紫霄宫鸿钧圣人的亲传弟子,如果让鸿钧老祖知道你们有加害之意,别说是一个业罗,就算是十个百个业罗,也挡不住老祖的一袖之威!” 第574章 千羽湖主 血书铜镜如临大敌。 紫苑看着那行红字沉默许久,低低叹了口气道,“两位的老爷不仅仅是本教外道圣使,而且还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所以说业罗从上到下只有感激,绝无加害之意……” 护教法王平复着呼吸,接过话来缓缓说道,“至于救治顾圣使的办法,本教秘典中存有药浴之法,又有灵池可用,或可保人无虞。” “就听他们的吧,不过先取一些金豆给我服下。” 陋狗和项洌还在犹豫间,顾判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从它们身后传来。 他缓缓从冲拳式收势站好,浑身上下一片赤红的血色,伴有猩红火焰不时自某处伤口冒出,同时还在不停向外散着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 这便是伤重到了极点,已经让他无法控制住体内各种力量的外在表现。 好在刚刚那一拳击出,所有的天地无极真元都被玄黄漩涡尽数带出,体内基本上是涓滴不剩,不然如果连天地无极也开始外泄的话,他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当即就会被炸成一团飞散的碎肉。 不过如今的身体状况确实已经崩坏到了不得不求助于人的地步。 当然,顾判认为这并不是单纯的救治自己,同时也是在救这些业罗门人的性命,因为如果不管不顾任由伤势继续恶化下去,那么当他真正支撑不住的那一刻,就是红炎灰雾肆意爆的起始,还不知道会波及多大的一块区域,又会将多少人直接或间接地卷入进去。 一刻钟后。 顾判浑身被厚厚的缠带包裹,半躺在业罗秘境专门用于疗伤的灵池内闭目养神。 清亮的池水每隔不长时间就会浸染成污浊的暗红颜色,然后被迅换掉,重新灌注一池新的灵药。 每池灵药所消耗掉的资源换算下来,都不知道能够在俗世凡间换到多少的银钱,也就是这样积累了不知道多少代的业罗秘境,才能够支撑得住他如今堪称恐怖的消耗。 吱呀…… 疗伤密室的石门被轻轻推开了。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来人后,原本因为被打断思绪而生出的些许不快迅消散。 “属下参见圣使。” 她换了一身衣服,长长的黑一直垂到腰际,配上一袭墨色长裙,将露在外面的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无暇。 “你如今已经是业罗四散人之,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啊……”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伸手从旁边的铜镜上捏起两粒金色丹丸送入口中,随即再次将注意力沉浸在手上的几张写满了字迹的纸上,“我不是说过了么,不是碑影降临,不是生死存亡,其他事情一概不要过来烦我么?” “在圣使面前,没有风散人,只有属下紫苑。”紫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体道,“回圣使的话,属下刚刚从法王口中得到准确消息,石碑已然开始降临了。” “他今天早上给我送来这几页观摩石碑要点时刚刚说过,至少要还要等到明天才会降临,这老头儿说话很不靠谱啊……” 顾判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既然如此,虽然离着完全恢复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但也只好暂且先放一放了。” “你先去门外等着吧,我穿好衣服就随你过去。” “属下明白了。” ………………………………………… 黑云滚滚,寒风呼啸,不多时便有大滴的冻雨从高空轰然落下,将天地连成一片。 没过太长时间,漫天飞舞的冻雨已经尽数转化成了冰晶碎屑,砸在地上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响声。 不管是人还是各种动物,在这样的恶劣天气条件下都不得不缩入了栖身的巢穴,等待着这场突变天气的过去。 然而就在这样的暴风冰雪下,还有一道婀娜窈窕的身影正在荒野中缓步前行。 虽然她只是穿了一层薄薄的长裙,却对从天而降的冰块视而不见,而那些暴风雪也像是她所豢养的宠物般,小心翼翼避开了她所在的位置,形成了方圆数丈的安全区。 她像是在自家花园中游玩一般轻移莲步,款款而行,两步间的步幅每次不多不少都是两尺的距离,没有一丝一毫的差距。 行进间,她的身影在渐渐变淡,上一步还在林间,下一步已过河畔。 空间上的距离在她的脚下仿佛已经消失不见,唯见那道妙曼至极的身姿在天地之间若隐若现,仿佛完全融入其中,却又似乎脱离在外。 咔嚓! 那只浅蓝色的小小绣鞋踩上了一根枯枝,出一声细细的脆响。 她却就在此处停下脚步,安安静静站在一片密林近前,淡蓝衣裙在呼啸寒风的吹过下轻轻飘起,妙曼的身材一闪而逝。 如果说刚刚她就是漫步于虚空之中,游离于天地之外的谪仙,那么现在在踩断了这根枯枝后,谪仙已然降临凡尘,不再虚无缥缈,而是化作一幅看得见、摸得着的绝美画面。 看了看身前在暴风雪中一动不动的密林,她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吾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计圣君亲临,在这青山侧密林旁与吾相见。” 一个身着洁白纱裙,面色惨白双唇乌黑的女子出现在她的面前,恭恭敬敬行礼道,“圣君就在林间,恭候湖主大驾。” “呵……这么多年未见,没想到它竟然也学会用丫鬟了。”她淡淡笑了一声,轻轻跨前一步,直接出现在了密林深处。 一团安安静静燃烧的橘黄篝火出现在她的眼前,其下有黑纹缓缓流淌,一尊虚影现于篝火上方,低头朝着她望了过来。 “千玄……当初九幽之门外一别,吾等已经有万载时光再未相见,如今久别重逢,不胜唏嘘……” 她转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象下,被橘黄篝火映照得温暖明亮的林间空地,表情恬淡平和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啊,说话就是喜欢云遮雾罩,从未有过直入主题。” 计喉默然片刻,直接道,“千玄还是回去吧……” “哦?”羽千玄微微一怔,片刻后不由得悠悠叹道,“计喉你突然间不再遮遮掩掩,变得如此开门见山,倒是让吾有些不适应起来了。” “不过相比起计圣君毫无征兆的突然转变来说,吾更好奇的是,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能请动你这尊大神,来到此地等候吾的到来。” 篝火上方的虚影沉默许久,才再次开口道,“他曾经对吾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吾一切的选择,终究也逃不过利之一字。” 第575章 以命搏命 羽千玄细细品味着计喉话里隐含的意思,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虽深源之下,无所不入……不过吾也还知道,没有利益是不行的,但只有利益却是不够的。” 计喉缓缓舒展着庞大的身躯,引动着下方的篝火同时升腾,“愿闻其详。” 她竖起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除了利益之外,吾真正所求的,只是一个答案。” “计喉你隐忍万年,一朝脱困,不也是一直在寻找当初万灵陨灭、千法不存的答案?” 计喉道,“吾等都在寻求真正脱之法,但所选道路却是不同,纵然最终亦会殊途同归,只是在中途却不可避免会交叉,乃至于毫不相让的碰撞……对于吾而言,当前最为主要的有两件事,一要生存,二要展,千玄如今对于俗世间凡人的所作所为,便是在动摇吾之生存展根基……” “所以说,千玄还是请回吧。” 她默默注视着那团一动不动的篝火,面上笑容渐渐收敛,“这么多年过去,你倒还是没有脱出当初受奉崇养的藩篱……也对,若是吾之千羽湖不断展扩张,不可避免便会奴役屠戮你眼中的那些顺民羔羊,这并不符合你的本意。” “但是,你又怎么敢如此武断,就认为吾羽千玄一定要建立王庭,让千羽湖之生灵遍布于天地各处呢?” “千玄还是请回吧。” 计喉似乎没有继续深谈的意思,而是不带任何情绪地又道了一声,静静燃烧的篝火倏然间变得明亮了几分,下方的黑色纹路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展出去,上方的虚影也变得更加凝实,仿佛下一刻就要从虚空中真正显形。 羽千玄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已经蔓延到自己脚尖不远处的黑色纹路,轻轻呼出一口寒气道,“很好,这么说计喉你是非要和吾在这里做上一场了,正好也能够让吾看一看,经过万年时间的沉降,当初那位横行霸道的计圣君如今还能剩下几分实力。” 悄无声息间,淡淡的雾气开始在林间弥漫,将那具无限美好的身躯完全包裹进去,而后一点点向前,缓缓接触到了黑色纹路所覆盖的地面。 密林中的气氛刹那间变得无比沉凝,大战一触即。 就在此时,遥远天际隐隐有一道黑色长虹一闪而逝。 淡淡水雾倏然收敛,羽千玄黛眉微蹙,缓缓向后退了一步,针锋相对的压抑气氛倏然消减许多。 她收敛心绪,凝视着篝火上方那道虚影淡淡道,“今日吾忽然便没了心情,不想与你在这里不明不白地做上一场,你若是有意,日后当可来千羽湖寻吾,千玄定当出迎百里,扫榻以待。” “然。”计喉微微点头,黑纹迅退去,篝火也恢复到了之前的亮度,那道已然凝实的虚影再次隐入虚空,不复刚才磅礴澎湃之气势。 羽千玄深深看了它一眼,向后再退一步,淡蓝长裙包裹的身躯倏然变淡,下一刻就要消失在温暖明亮的林间空地之中。 但就在此时此刻,橘黄火光陡然暴涨,地面黑纹与空中虚影连成一体,刹那间将整片密林全部笼罩进去,也将那具已然变得虚幻的妙曼娇躯完全笼罩在内。 轰!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虚空中剧烈对冲,瞬间将整座林子从天地间抹去。 冲击波继续向着四面八方震荡,吹散了高空中的大团黑云,温暖的阳光自高空中斜斜投射下来,给这片区域涂抹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诡异地在一片风雪之中制造出了风收雪住、金光闪闪的奇诡景象。 “你很好……” 羽千玄面色惨白,无法抑制地喷出一口鲜血,深深看了那团迅收拢的火光一眼,化作一团氤氲水雾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刚刚事态的展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虽然一直都在防备着计喉的偷袭,但她完全没有想到,一向以谨小慎微著称的计喉竟然会直接暴起,而且是在刹那间便摆出了拼命的架势,不管不顾、不计代价,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而在现了那道黑色长虹后,她原本就存了避战退走的心思,这样此消彼长之下,刚刚那一记毫无保留的对撞,她吃了亏,而且不是小亏。 被冲散的乌云再次合拢,云层的碰撞激起道道璀璨电光,紧接着便是滚滚闷雷在高空炸响。 漫天雪花再次落下,篝火上方的虚影缓缓转头,看向了那道黑色长虹乍现乍隐的方向,沉默许久后低低叹道,“看来除了吾之外,那位黑山君还找了其他的帮手介入此事……” “不过他寻找的帮手竟然能够将那业罗门徒重伤至此,其实力在当今天下简直堪称恐怖,难道是他家那位红衣娘子从幽冥之门内出来了么……” “如果是红衣,那吾就必须重新定位她的实力层次,如果不是红衣……” 它的声音猛地低沉下去,“他又是到底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位如此强大的存在,所以说他自称黑山神君,又号黑山老妖,难道真的是横行于天地之间的某只大妖!?” 一身洁白纱裙的异类缩在篝火旁瑟瑟抖,刚刚那一记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对撞简直要吓破了她的胆子,直到现在都还未曾恢复正常。 而当计喉那道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从上方落在她的身上时,她所能做的唯有俯身在地,一动不敢动弹。 “黑山君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力量印记。” 计喉的声音依旧沉闷,此时听起来却隐隐有了几分虚弱之意,可见刚才的一记对撞对它的影响同样极大。 “回圣君的话,奴婢,奴婢不知……” “不需要你知道,只要吾能够确定便好。” 它沉默片刻,地面上的黑纹缓缓移动起来,不久后便在她的身体周围勾勒出一幅复杂难言的黑色图案。 她惊恐不已,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吾将以汝体内留存的那道力量为引,沟通与黑山君之联系,这一过程或许会比较痛苦,但应该不会致命,所以你不必太过恐惧。” “如果你因此而亡,那就说明你的运气不太好,与吾无关,或许与黑山君有关。” 黑纹还在缓缓涌动着,很快又分出几道分支,缠绕在她的手腕脚腕位置,又一点点收紧,出咔咔的声音。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连动也无法动上一下,只能是任由一道冰冷阴寒的力量自手腕冲入体内,而后直接引动了盘踞在身体最深处的那道暴躁热流。 篝火继续安静燃烧,上方的虚影再次抬头仰望天空,“吾一向小心谨慎,不过那只是在双方势均力敌,取胜把握不大时的选择,若是能够有六到七成以上的把握,吾亦可以亲身犯险,舍命一搏。” 第576章 机不可失 顾判在紫苑的搀扶下从疗伤的密室出来,缓缓朝着业罗主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业罗弟子门人过来行礼,刚开始他还点头示意,勉励几句,但后面见的人多了,便干脆面无表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倒也更为这外道圣使的身份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一刻钟后,顾判来到已成一片废墟的主殿前,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业罗法王站在大战后完好无损的那方白玉高台中央,背靠一道冲天而起的白色光柱,光柱之内隐现一尊虚幻不实的古朴石碑。 乾长老位于法王身后,双手捧着一只方盒,两眼微闭,表情肃穆。 在高台下方,所有业罗弟子门人都盘膝端坐,最前面是左右使和长老护法等高层,后面则是普通弟子,以及此次刚刚进入秘境的天机府武者。 顾判从高台上收回目光,看了眼紫苑不施粉黛的娇嫩面庞,语气平缓道,“观摩石碑的时候,离得远近有什么影响吗?” 紫苑道,“以属下上一次观摩石碑的经验,只要在这道白光笼罩的方圆二十丈范围内,无论站在何处都没有影响。” “是这样啊。”顾判微微点头,却还是抬脚向前走去,“不过我习惯离得近一点,这样也许能看得更加清楚。” 紫苑紧紧跟上,扶着他穿过人群,直接来到了高台之上,石碑正前,才算是真正停下了脚步。 业罗法王微微颔示意,随后乾长老踏前一步,看着下方的人群朗声说道,“时辰已到,碑影将现,诸位同门必须要将老夫之前再三强调的事情谨记于心……尤其是谨守灵台一点清明,莫要让碑影内隐藏的某种力量侵入身体,一旦接触到它陷落进去,将永远都无法摆脱痛苦的折磨……” “法王与我亦会游走于场间,争取能把即将陷入的弟子唤醒,但外力不可依仗,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谨守本心、灵台清明。” “此外,碑影降临之后,各人所见多有不同,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尤其是第一次面见碑影的同门,初次灵机一动的选择最为重要……” 虽然在疗伤时已经听了不止一遍,但顾判还是认认真真听了下去,直到乾长老说完之后才缓缓盘膝坐下,面对着那道白色光柱中的石碑虚影晋入到入定之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光柱内的石碑虚影也变得愈凝实起来。 顾判按照业罗法王之前的提醒,小心翼翼地运转起天地无极玄心正法,希望能够与之生出感应,将这部几乎从未显露于人前的业罗秘法映入自己眼中。 忽然间,他眼前一花,不见了那座白玉高台,也不见了冲天光柱,还不见了光柱中那尊石碑虚影。 呈现在他眼前的,唯有一片黑暗。 这充斥了他全部感知的黑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确实很不对劲,甚至让他生出了相当熟悉的感觉。 直到片刻后,他“看到”了从自己脚下延伸出去的一条晦暗小径。 “这是……我这是真的日了狗……” “计喉,我甘霖凉啊……” 顾判不由自主捏住了自己的眉心,无法用语言表述自己现在的心情。 如果没有在做梦的话,他现在应该是在业罗秘境最核心,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视察观摩碑影的降临。 但是,现在这又是一个什么鬼!? 难道业罗秘境其实和计喉曾经是一家人? 这个推测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到了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的程度。 毕竟按照他现在所掌握到的情况,不管从什么角度去看,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都不是计喉能够比肩的存在,所以说凝聚了三圣心血的业罗秘境怎么可能被计喉鸠占鹊巢,直接占领核心区域? “终于,联系到了黑山君。” 悄无声息间,顾判的眼前显现出一团静静燃烧的篝火,耳畔响起如夜风拂过的晦涩低语。 呼…… 他呼出一口浊气,毫不掩饰自己极度不耐烦的情绪,“我现在很忙,就先挂了吧。” 但是,他无奈地现,自己竟然无法“挂断电话”,因此只能耐住性子,语飞快说道,“我现在真的很忙,圣君如果没有要紧事情的话,最好过段时间再与我联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计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不复之前恢弘浩瀚的震荡,“黑山君重创了业罗门徒,吾刚刚亦不惜代价击伤了千羽湖主,此时正当是吾等联手,千里奔袭,直指要害之最好时机,若是任由他们恢复完好后意图报复,吾等将面临更加艰难的局面。” 顾判瞬间收敛一切情绪,甚至将已然开始降临的碑影都暂时抛之脑后,深吸口气道,“你打算怎么办,要知道经此一役,他们绝对会缩回千羽湖深处,置身于属下异类的重重保护之下,吾等若想趁它病要它命,有两个问题不得不提前考虑。” “一是来不来得及的问题,以那两个家伙的实力层次与万载积累,想必恢复度不会太慢,所以说战机稍纵即逝,我们若是去的稍晚一点,面临的可能便是以逸待劳的两大强敌……” “二是实力对比问题,说句不太中听的话,虽然吾还能招呼一两个帮手助阵,但是计圣君你,恐怕还是光杆司令一个,而且是负了伤的光杆司令,如此对上整个千羽湖的异类,你觉得胜算几何?” “他果然找了帮手,就是不知道是红衣,还是其他吾所不知道的存在……” 一片死寂的荒郊密林深处,橘黄色的篝火明灭不定,计喉闪过如此念头,却是更加坚定了心中愈森寒的杀机,随后缓缓说道,“吾这里也有些许属下可以出战,黑山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顾判将右手置于背后,摩挲着拇指上那枚冰凉光滑的扳指,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神秘气息融入自己体内,片刻后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圣君所言极是,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一致,那便事不宜迟,我们在何时何地汇合,又该怎样攻入千羽湖中,圣君经验丰富,所以还需要劳烦圣君抓紧时间列一个计划出来。” “五日内,吾等在千羽湖东岸百里外集合,若有变化,吾会再次通过它与黑山君取得联系。” 计喉的声音迅衰落下去,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橘黄色篝火消隐,黑暗迅退去,顾判看着再次占据视野的白色光芒,心中一动,忽然现了一个相当诡异的情况。 那便是这次计喉离开后,似乎走得并不彻底,而是被不远处的淡淡白光截留了些许的篝火光芒,还在他的身前静静燃烧。 下一刻,白光倏然化为无穷无尽的血色火海,汹涌澎湃席卷而来。 第577章 心剑诛神 风雪交加的荒野深处,原本密林之所在已经被夷为一片平地。 平地中央则是一方光滑如镜的区域,计喉所化的虚影缓缓低头,看了眼下方忽明忽暗的橘黄火焰,感受着刚才断开联系时自己被长鲸吞水般吸收掉的精神力,久久沉默不语。 洁白纱裙的异类生灵战战兢兢跪伏于地,看着那些锁链般的黑色纹路一点点收敛,回收消失不见,却一直都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在你看来,黑山君会不会按照计划,出现在千羽湖畔?” “在你看来,黑山君是会独自前往,还是会带上所有的帮手一同出现?” “在你看来,黑山君会不会将计就计,在那里也为吾设下一致命的陷阱?” 她耳边回荡起响起计喉不含任何情绪的询问声,犹豫片刻后只能颤抖着道,“回圣君的话,奴婢前一日深夜被黑山君大人捉住痛打一顿,又跟着他的属下学了一日做人,当晚便跟到了圣君身侧,所以说,奴婢对黑山君的性格,真的不是很了解……” “吾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看他到底会如何选择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彻底和千羽湖那两位撕破了脸皮,只要不是被迷了心窍,就应该知道到底要如何选择……” “走吧,吾等将一路向西,寻找名为千羽的大泽。” 许久后,恢弘浩瀚的声音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只是仔细听上去,却总给她以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 但就算是那道声音再比现在虚弱十倍,也不是现在的她敢于违抗的箴言,所以在篝火、黑纹、虚影消隐之后,她还是提起洁白纱裙,迈开双腿开始疾奔跑起来,以凡人难以理解的度迅消失在了茫茫风雪深处。 ………………………………………… 顾判眼前一片血色,唯有脚边一点橘黄色的篝火光芒还在倔强地静静燃烧。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身前由无尽黑暗陡然到为无边血海的转变实在是太过突然,血色火焰盖压而来的景象实在是太过恐怖,让他不可抑制地生出的抽身而走,抑或是出手对抗的心思。 这似乎是红莲业火的路数,虽然心痒难耐,却并不是他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不在这片血海中得到些什么终归是太亏。 因此他在刹那间收敛了一切的心念,灵台保持清明,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盘膝端坐不动,任由汹涌澎湃的血海将自己笼罩淹没。 下一刻,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又从血海中传来,伴着笑声,一个个身披轻纱,体态妖娆的***女子踏波而立,从浪潮之中显出身形。 “这是什么个情况?” “难道我已经陷入到了他们所说的那种力量的神秘力量侵袭之中?” “所以说,这就是我所面临的魔劫吗,只是像本人这般经历过不知道多少霓虹小姐姐熏陶的定力,这种程度的幻象根本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面无表情,任由她们靠近过来,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耳鬓厮磨、唇齿留香。 呼…… 天地无极玄心正法依然在持续运转之中,丝丝缕缕的气息一点点蔓延开来,将她们尽数笼罩其中,然后迅化作道道轻烟消散而去。 顾判幽幽叹了口气,心中莫名升起些许舍不得的感觉,这些显露在他面前的女人啊,除了紫苑姑娘算是看得有些厌烦了之外 只可惜如此多的婀娜美女,就这样便被他自己消弭于无形之中,如果这是对他道心的考验,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啊。 顾判闭目,再缓缓睁开双眼。 血海在他的注视下仿佛被冻结般突然一凝,随后便以更加凶猛地气势轰击过来。 他眯起眼睛,一动不动,任由那片血海将自己淹没。 下一刻,眼中一切幻象都如同烈日下的露珠般迅消失不见,只是在那方闪烁着玉白色光芒的石碑深处,他又看到了一块刻满纷繁复杂符箓的圆盘。 整个阵盘呈椭圆形,横径八寸,上有麒麟蹲伏之象,在其四周还有数道形体共存,依此为龟龙凤虎,下方则若隐若现几行符文,从玉白色毫光中透射出来。 他运足目力望去,只见上书的是几排小字。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符文似有清心明性的神奇作用,顾判只是看了一眼,便感觉自身在血海压迫下变得浑浊懵懂的神魂如同被洗礼一般晶莹剔透,灵动非常。 但紧接着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在一阵清爽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难言的压力与对抗。 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圆盘之中,头戴方巾,面容古拙,身穿青色道袍,蹈虚而立,脚下白云朵朵,尽显仙人之姿。 只见他双手带着道道幻影结成一个又一个复杂的法诀,随着那这一连串的动作,碧绿光芒闪耀,而后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变化,缩小,片刻间竟然凝结成一根长短不过数寸的细针,被他轻轻拈在手中。 虽然外表上看起来不过是一枚颜色碧绿的绣花针,但落在顾判的眼中却根本不是如此,细如牛毛的碧针在那道身影的指间轻轻颤动,仿佛整片空间都被它吞噬进去一般,在针尖处形成了一个肉眼不能看到,但却能够真实感应到的无形漩涡。 顾判微微皱眉,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诛神刺,难道竟然是诛神刺,那个业罗门徒曾经对我用过的心剑诛神!?” 下一刻,那道身影拇指食指一弹,碧绿的细针消失在原处,同时消失在顾判眼中。 顾判眸中红炎碧火一闪而逝,对于他来讲,仿佛时间已经陷入停滞,诛神刺的运行轨迹也奇妙地展现在他眼前,鲜红纤细的长针并不是沿着一条不间断的线路前行,而是以一种点到点的跳跃方式在虚空中若隐若现,若即若离。 然而即使在红炎碧火的帮助下,他也无法感知到在那枚细针消失后到底去了哪里,仿佛跟这方天地完全切断了联系,让人无法把握到它的下一步动作。 “不对,我最主要的目标并不是修习诛神刺,而应该是寻找天地无极玄心正法的内容,这才是能够缓解当前身体所面临境况,乃至于着眼今后实力提升的最正确道路,正所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按照业罗法王的说法,我算是第一次面见碑影,初次灵机一动的选择最为重要,所以说必须还是要去继续寻找天地无极之所在!” 唰! 毫无征兆的,那枚几乎不可见的细针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并且直接刺入了他的眼睛。 第578章 业罗恶法 虽然知道这枚细针只是个幻象的虚影,但顾判还是不由自主身体一颤,眼前一黑,头痛欲裂,差点儿直接昏厥过去,全靠着一股子不见天地无极誓不罢休的狠厉拼命念头才堪堪坚持了下来。 许久后,当他再次镇定心神,睁开双眼的时候,莫名便感觉到了一股恐怖到了极点的气息正在白玉光芒深处再次出现,比之诛神刺出场时的气势亦不遑多让。 数个呼吸后,他猛地眯起眼睛,看着一只纯金色的手掌冉冉升起,掌心处朵朵金莲盛开,下方的那道身影沐浴在金黄灿烂的光辉之中,犹如金甲神灵降世,尽显威严神圣之态。 下一刻,那只犹如纯金打造的手掌倏然紧握成拳,朝着他毫无征兆便直直轰击过来。 “这是……甘霖凉,这是业罗之金刚秘法!” “为什么我从头到尾都在体内运行天地无极,所引动的却一直都是其他的东西,难道某家真的就和那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没有缘分!?” 顾判深吸口气,艰难将目光从那道渐渐消散的金色身影上移开,心中忽然间充满了纠结犹豫的感觉。 他目前最需要的确实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但怕的是自己最后搞成了狗熊掰玉米,一路走来一路丢,最后毛都不剩下一根。 所以在面对着碑影内业火红莲、诛神刺、以及金刚秘法三道法门闪过的图像时,他并没有非常坚决果断地甩脸子拒绝,而是以一种半推半就的心态,任由其将自己笼罩淹没,心中想的便是吃得一个算一个,就算是下一刻便被石碑给踢了出去,那也算不上亏本。 但是,他觉得自己太难了。 不是因为无法继续坚持下去才觉得困难,而是因为那些显现给他看的功法实在是太难了。 不管是一片血海盖压过来的红莲业火,还是游离于天地之外的诛神针刺,甚至是金光闪闪的金刚秘法,在碑影之中被人施展出来的层次似乎有些太高,绝非是现在的他所能真正勘悟吸收。 若说感悟,那绝对是有的,但这样走马观花看过去,他所能够感悟到的,也仅仅是一点皮毛而已,就像是小学生去听大学教授讲述量子力学,或许会有收获,但甚至还有可能将自己当下修行的根基给带偏,走到一条邪路上去。 怪不得珞羽曾经说过,业罗秘法在每个人眼中尽皆不同,观摩石碑后所记载写下的内容更是千差万别,其根本原因就要落在此处。 不要说两个不同的人看到同一幕碑影,就算是让他自己在不同的时间去看同一幕影像,可能都会有完全不同的感悟与收获,唯一可以认定相同的就是,这些感悟都是非常皮毛的,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的。 更重要的是,到了现在,他忽然现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伤痛与疲惫,还有精神上的虚弱与消耗,都已经到了即将无法忍受的那个临界点上。 如果不是脚下那团已经奄奄一息的橘黄火焰为他分担了极大的精神力消耗,也许以他自身的精抗硬扛,早就已经两眼翻白昏厥了过去。 顾判幽幽叹息着,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头痛,努力睁大已经视线模糊的双眼,继续朝着茫茫白光深处望去。 恍恍惚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在自己身前,却并没有看他,而是凝望着远处的虚空低低叹息。 下一刻,他死死捏住眉心,竭尽全力凝聚目力,看着丝丝缕缕的灰黑颜色自虚空中升起,而后迅蔓延,将那一身白袍的老者瞬间吞没。 黑雾缭绕深处,原本鹤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已然是形容枯槁、状似厉鬼,顾判怔怔看着他,耳边悄然响起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此乃吾业罗立派根基之一,但如今天地骤生大变,末法之劫降临,再言乾坤借法,借来的却是无法驱除的九幽之力,此乃销金蚀骨、吞灵噬魂之恶意,可悲可叹业罗万千弟子,大半将为九幽之食粮,一身苦修,一点真灵,终将为他人做嫁衣裳……” 顾判心中剧震,又听得那道愈苍老沙哑的声音缓缓接着说了下去。 “此法本当自此禁绝于业罗,禁绝于天地,但思及开创此法之先贤大能,吾可将其封镇于此碑之内,待到九幽绝于天地之后,留给有缘人观之……” 噗…… 橘黄色的火焰熄灭了。 他猛地瞪大眼睛,在精神彻底耗尽而不得不脱离之前,死死盯着那道形如厉鬼的老者一举一动,眼眸深处映照出了一条蜿蜒游动、极尽灵动之意的灰色气流,以及在气流最深处,似乎隐藏着的那道吞噬万物、生机断绝之意。 轰! 顾判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柄万钧巨锤所击中,一声不吭仰头就向后倒去。 背部似乎撞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但他已经顾不上了,唯一能做的便是闭上眼睛缓解裂开一般的头痛,控制住不让自己真正昏迷过去。 ………………………………………… 业罗秘境。 一座古朴典雅的石屋内,顾判斜躺在宽大的靠背椅上,挥手让面前恭敬肃立的年轻武者离开,休息片刻后又叫了下一个人进来。 如今已经是碑影降临过后的第二日,他基本上算是从上一次的重伤崩溃状态下恢复了几分生息,虽然照着真正痊愈的标准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但比起刚开始只能躺在灵池内一动不动已经好了太多太多,如今只需要安心静养,就能凭借着自身强大的恢复力慢慢复原。 当然,如果能让他砍死几个异类的话,生命值的瞬时提升完全可以将这一过程加快不知道多少倍,砍死的越多,恢复得也就越快。 石屋外的院落中,所有的天机府武者排列整齐,等待着顾先生的召唤,一个接一个的人进去,有的很快便出来,有的却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唯一相同的便是每个人出门后都喜气洋洋,仿佛是中了彩票一般兴高采烈。 憨熊钉子般站在门口充当守卫,直勾勾盯着每一个进来出去的年轻武者,直到院子内空无一人后,听到了顾判唤他进去的声音。 “坐吧,相比起指点他们的修行,我最关心的还是你这货搞得怎么样了,而且我马上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走之前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安排好了才是。”顾判抬头看了眼一座山似的憨熊,伸手指了指身前的那座石凳。 憨熊跪下磕了个头,然后在指定的石凳上规规矩矩坐下,双手扶在膝盖上面,就像是认认真真准备听老师训示的小学生。 第579章 夫人来了 顾判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眯起眼睛舒舒服服道,“这两天你一直在随着紫苑的师父左使隆嵊修行,是我默许了的,就像是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也答应了白老公公的请托,允许他收录你为弟子,反正是艺多不压身嘛,多学点儿东西,多提高一点实力终究是好的。” “属下所有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属下只需要服从大人的命令,不需要自己费劲巴列地去想东想西。”憨熊瓮声瓮气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又像个小学生样的端坐不动。 顾判闭着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过去,口中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说着,“熊啊,我在这世上孤独孑然惯了,真正能够信任的人不多,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但你憨熊绝对算得上是最受我信任的那个,知道吗?” 憨熊闻言轰然起身,噗通一声直挺挺就跪了下去,“俺憨熊这条命都是大人给的,当初那个没胡子的白老公公总是拉着俺,跟俺说什么天地君亲师,俺当场就跟他说了,俺憨熊早已经没了爹娘,也不知道什么是天地君师,只听俺家大人的命令,至于其他的,那都是些狗屁玩意……” “俺脑子实在是笨,不认字也不识数,更也不知道那老公公到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大人说啥就是啥,就算是大人要俺将那皇帝老儿砍了自己做皇帝,俺也二话不说就抡起大锤……” 顾判摆摆手,很有些无奈地道,“好了好了,做皇帝太累,我是不稀罕去做的,还有这些没脑子的话,以后也莫要说了,听见了么?” “还有,我今天就要启程,和法王一起去做一件事情,等我离开之后,你一定和紫苑,还有司马护法一起,给我看好了天机府的这帮小家伙,莫要让他们到处乱跑,不仅要督导他们的修行,还要尽量护住他们的安全……” “还有,如果真的有危险情况出现,你觉得打不过的话,那就谁也不要管,扭头就跑,将自己的命保下来才是最主要的,明白了吗?” 憨熊重重点了点头,忽然间没头没脑又冒出来一句,“大人,夫人昨夜里悄没声息过来寻俺,跟俺问了几句大人的近况,又聊了几句俺完全听不明白的什么道啊,表啊的话题,然后说俺所在的地方感觉有些压抑,又悄没声息地走了,再然后,俺就醒了过来,原来竟然是一场梦……” 夫人…… 谁的夫人? 这憨货说的又是哪个夫人!? 顾判猛地从靠背躺椅上直起身体,连带着将手边放茶盏的小方桌都哐啷一声撞翻在地,茶汤四处流淌飞溅。 他却顾不得这么许多,只是盯着憨熊,一字一顿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什么是夫人,又是哪个夫人!?” 憨熊瞪大眼睛,一脸迷茫地道,“当初大人和俺在断离山脉的时候,不是说已经和夫人大婚了么……” 顾判深吸口气,思忖许久后才语气凝重道,“你说的是,红衣?” 憨熊重重点头,“对啊,大人的夫人,不就是红衣夫人吗?” “那你都跟她说什么了?” “俺也没说什么,就是把大人进京后的情况跟夫人粗略地讲了讲,后来夫人又问大人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俺就说大人那个交游是相当的广阔,像是珞妃娘娘和她妹妹,皇后、公主、侠女、猫女等等,都是大人的好朋友……” “没别的了?”顾判忽然间感觉有些口舌干,下意识地想要拿过杯子喝茶,却现连茶壶带茶盏都被自己碰翻到了地上,摔得满屋子都是。 “哦,夫人说待到道标定好之后,她就能从门内出来了……其他就没了,真的没了。”憨熊直愣愣摇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熊啊,你和夫人说的那些话,有些失之偏颇啊……” 顾判再次深深吸气,嘴角微微抽搐着,最后只能是化作一声无语的叹息,“你家大人我怎么可能只交女朋友呢,我在京城这么些时日,那也是找了不少的男朋友,还有不男不女的朋友啊!” “什么时候和她见面了,一定得当面把事情讲个清楚,话说老爷我现在也不是当初那个见谁都怕的小小少年了,到时候还说不定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呢……” “算了算了,跟你这蠢货说也说不明白,你只要记住,下次要是红衣再出现,你就告诉他,老爷我去找人干仗了,她能帮忙就出来帮一下忙,别总是一个人在那个黑咕隆咚的地方猫着,时间长了会得幽闭空间恐惧症的,明白了吗?” “回大人的话,俺记得了[乡村小说 .yanjuexiangcun]。” 顾判这才微笑起来,重新在椅子上躺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行吧,现在开始说正事,你这几日在左使那里都学了些什么,又在碑影降临时都看到了什么,可以一一详细讲给我听,也能让我好好给你指点指点,下一步的路到底该如何去走。” “是……”憨熊恭恭敬敬磕了个头,直起上半身磕磕绊绊讲了起来,“那个姓隆的老头传给了俺一门锤法,叫做什么疯魔锤的,还从一座仓库里面找了两柄黑漆漆的大铁锤,给俺作为惯用的兵器,俺用了几下觉得还不错,就把以前那两只铜锤折价卖给了他,只收了他一百两银子。” “至于大人说的在碑影降临时看到了什么。” 憨熊抬手抓着后脑勺,眯着小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俺当时就在一片白光中看到了某个披头散的大汉,在那里疯了似的跳来跳去,刚开始俺还能看个新奇,只是后来这傻货一直在那儿蹦啊蹦的,俺就烦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过去。” “后来姓隆的老师傅也问了俺一样的问题,在那白光里面看到了什么,俺跟他说了之后,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顾判顿时就有了兴趣,“隆嵊左使都说了什么?” 憨熊又呆呆想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小声回道,“那老师傅好像是说,疯魔气配疯魔锤,这套法门当真是与你有缘……不瞒大人说,当时俺就老大不高兴了,说俺傻可以,但这老头子竟然说俺是个疯子,叔不可忍!” “好了,回头我会跟隆嵊说一下的,你也别梗着脖子和人老先生硬杠,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往后他怎么教,你就跟着怎么学,等我回来之后,你必须第一时间来找我汇报演示学习的内容。” 憨熊眨眨眼睛,一脸的认真表情,“属下记得了,不再和那老头顶嘴便是。” 第580章 回不去了 憨熊走后,顾判估摸着法王应该就快到了,便沏好一壶浓茶,端坐桌前安静等待。 趁此机会,他也开始思索关于碑影降临的种种异象。 从第一次接触石碑的这些年轻武者表现来分析,护教法王提前强调的要点倒是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确实是从一代代业罗新晋弟子身上总结出来的普适规律。 包括憨熊在内,第一次接触石碑的所有天机府武者都只能看清楚一幕“影像”,而后按照各自的感悟,可以将之演化成不同的修行法门,虽然大路框架相同,但实际上却完美验证了管中窥豹、只见一斑这句话。 但是,这一规律似乎在他的身上失效了。 细数起来,他似乎在碑影中先后观摩了红莲业火、心剑诛神、金刚秘法、天地无极四种法门,几乎是完全囊括了他所修持的全部业罗功法。 顾判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想也想不明白,难道是因为他身为刚刚归位的业罗外道圣使,坐到了大领导的位置上,所以那块石碑也晓得拍一拍他的马屁,就特意给留了个后门,让他尊享了一把VVVVIp的待遇? 还是说因为有着那团橘黄篝火的存在,帮他分担了不少的压力,所以才能在观摩完了红莲业火之后,还可以一鼓作气接着看了下去,直到篝火熄灭,他自己也油尽灯枯才算是罢休?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不过对于这种好事,他还是举双手双脚欢迎的,恨不得再来几次,让他好好看个清楚透彻才好。 “五天时间已经过去一天多,也就是还有不到四天时间,就要去到千羽湖畔……” 顾判低低叹息着,一边感慨着经验值的枯竭,一边又开始了充满痛苦与枯寂的功法感悟与推演之中。 片刻后,,紫苑将他从头晕脑胀中唤醒,在外面小声道,“圣使,法王来了。” “哦?请他进来,上茶,上好茶。” 片刻后,白须白,一袭白袍的护教法王端坐在顾判对面。 他看起来气色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而且双眼之中神光湛然,看上去甚至比未受伤之前还要更加灵动如意许多。 “法王看起来已然痊愈,甚至修为更上层楼,可喜可贺啊。” 顾判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面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劳烦圣使挂心了,老夫当时不过是面对圣使与那大敌交手之余波,內腑受到了些许震荡,不过倒是因此得福,借助碑影降临之机,想明白了之前一直受阻的某处关卡。” 护教法王轻轻抿了口香浓的茶汤,沉默片刻后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在说其他事情之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需要告知顾圣使知晓,那便是吾等回不去了,或许一直都无法回去了。” 顾判猛地坐直了身体,盯着他的眼睛,许久后才移开目光悠悠叹道,“老前辈,你可是业罗的最高领导人之一,说话要负责任,大早上的你可莫要吓我啊。” 护教法王端起手中的杯子,在半空中停顿片刻后却又放下,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认真,“老夫绝无信口开河,而且此事目前仅有你知我知,此次我过来,就是想和圣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对策,以及后续局势的走向。” 我们回不去了?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不远处墙面上的道道纹路,虽然人还坐在这里,但心思却早已经飘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回不去了,这么说他们这帮子人都已经被封禁到了秘境之中,并且是无期徒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返回到外面的天地之中,这样的话,可就有些麻烦了啊…… 如果他们这批人就此隔绝于世,必将在朝廷引一场不大不小的动荡,或许还会因为这一批可以感知灵元的武者消失,而带来更加深远的影响。 而对于他和天机府这帮武者而言,突然被禁锢在业罗秘境之中,可以想象的是肯定同样会爆骚动,如果处置不好,就会埋下极大的隐患,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再次爆出来。 至于他本人,似乎要经常性地沟通联系一下幽冥之门外的那尊黄金宝座了,说不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沟通的次数多了,就能够响应他的呼唤,带他从回不去的业罗秘境中离开。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一直无法离开的话,长居于此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而且反正他是领导,手底下不缺服侍的人,漂亮姑娘也不是没有,比如说天机府有几个还未婚嫁的年轻女弟子,还有新上位的风散人,也是个身材很好的长腿姑娘…… 只是如此一来,最受影响的便是他和计喉定下的突袭千羽湖的计划不能成行,待到那业罗门徒恢复完好,气势汹汹再次杀入秘境的话,他与之一搏又能有几分胜算? “顾圣使,顾圣使?” 顾判猛地回过神来,微笑着道,“我刚刚在想事情,法王请讲。” 护教法王思忖着缓缓道,“如今秘境无法自隐,我们就必须考虑业罗整体入世所能够带来的影响,以及与外部天地无间接触后对秘境带来的冲击……” “等等。”顾判一抬手,捏住眉心道,“法王所说的回不去了,不是我们这些人回不去了?” 护教法王同样愕然,“顾圣使,老夫刚刚说我们回不去了,明明说的是秘境无法回到自隐于天地的状态。” “哦,好吧。”顾判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借机顺了顺气,而后才胸有成竹道,“关于秘境现世所带来的冲击,影响肯定是双方面的,所以说我们必须要全面分析其利弊,从主要矛盾入手,梯次递进,分批解决。” 护教法王若有所思,微微点头道,“顾圣使请讲,老夫洗耳恭听。” 顾判给两人斟满茶水,思忖着缓缓说了下去,“关于业罗入世,毕竟前有珞羽圣女已经开拓出了一片局面,不能算是从头开始,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在外面那片天地也算得上是小有头脸,不管是人世间还是异类中,都有那么几分薄面,如此有我们的帮衬之下,入世一事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现在真正需要担心的却是业罗秘境的安全防卫问题,尤其是咱家石碑之所在,这就成了日后需要面对的最大问题。” “所以说,千羽湖异类,还有那万载不陨的业罗门徒,务必要以雷霆手段施以残酷打击,最好就是趁它病,要它命,不然必将后患无穷。” 护教法王闭上眼睛,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只非金非石、非木非玉的符盘,摩挲着上面纷繁复杂的纹路,面上露出不舍的表情,“圣使所言极是,所以老夫此次只能请出业罗先祖留存至今之镇教宝物,拼着舍却此宝不要,也要将那叛教之徒斩杀于千羽湖中。” “只可惜此物一直借助于石碑之力才能代代保存至今,老夫虽有开启之法,却也只能在秘境开启,碑影重现之时才能将之取出……” 顾判只看一眼便被吸引住了全部目光,不由得好奇问道,“它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这宝物叫什么名字?” “老夫也不知道。” 护教法王回答的异常干脆,却是差点儿直接惊掉了顾判的下巴。 第581章 三圣齐聚 顾判一口口喝着茶水,直到将一杯全部喝完,才悠悠叹了口气道,“老先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拿着这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的宝物,即将面对的又是对业罗非常熟悉的前人,所以说到了那个时候咱们真的敢取出来用么?” 护教法王道,“圣使稍安勿躁,老夫只是不知道它的名字,对于如何御使此宝还是知道的,只要我们能在恰当的时机将其启用,当能收到出其不意、攻敌不备的效果。” 顾判微微点头,“我需要提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处。” “严格说起来,它还是一件封镇之物。”护教法王思忖着缓缓说了一句,却又很快摇了摇头,“不对,这样说似乎也并不正确,里面封镇的,并不是有形有质之物,而应该是一道枪意。” “枪意?”顾判顿时生出了很大兴趣,他以前倒是听说过剑意,也曾经亲身品尝过两次不动如山的剑意,但是对于枪意倒是第一次听说。 护教法王微微点头,“根据历代护教法王口耳相承,老夫又耗费心力在秘典中查询许久,终于是寻到了关于这道枪意的只言片语。” “这里面封镇的,似乎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横行一时的大罗枪神罗修绝,全力一击的一字摔枪式。” 顾判屏息凝神,认真道,“愿闻其详。” “没有了……” 护教法王看了眼顾判忽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便接着解释道,“,老夫查来查去,也只能查到这个可能性,若是想要再深入的话,就必须要将封镇打开,释放出里面的枪意,只是如此一来这宝物就没有了。” “老先生,你说话很不靠谱啊。”顾判低低叹息一声,自椅子上起身,慢慢在屋内踱着步子,片刻后猛地停下脚步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老夫也已经感知到了圣女的气息。”护教法王同样起身,目光幽幽望向了门外。 数个呼吸后,罕见地一身戎装、顶盔披甲的珞羽出现在了石屋门前。 在她身后,跟着淡妆素裹的纸人灵引,以及同样重甲覆身的白夜 护教法王的目光从灵引与白夜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珞羽腰侧的长刀之上,“殿下既归,便可请出镇教道兵。” “我收到消息后思虑良久……”珞羽伸手按住腰侧长刀,看着门前的两人,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今日三圣齐聚,当做一件大事。”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数步外英姿飒爽的女子,深吸口气道,“不错,吾当全力以赴,覆灭千羽之湖。” ………………………………………… 千羽大泽,雾气弥漫。 在占地过千里的大湖中央,有一座占地面积不大,却是整个大泽中唯一可以时刻享受到温暖阳光的区域。 羽千玄安静站立在小岛南端的小山峰顶,注视着大雾笼罩下朦朦胧胧的水面,长裙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飘起,勾勒出一幅绝美的画面。 一道被黑暗笼罩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峰顶的凉亭之内。 羽千玄并未回头,只是幽幽叹了口气道,“重临前辈可是伤势痊愈了?” “只能说堪堪控制住了伤势的继续扩大和恶化,离着痊愈还差了天上地下的距离。” “哦?”她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以重临前辈的高度与实力,竟然也无法控制伤势吗?” 有些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听起来虚弱至极,“吾也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得到了完整的圣师传承……不,或许他并非是得到了圣师传承,还有可能是圣师当初只是假死脱身,将自身真灵封镇于密地之内沉眠万载,最终又在吾的插手下再次醒来,占据了那个业罗门人的身躯。” 羽千玄缓缓转过身体,氤氲水雾渐渐泛起,将她遮盖笼罩在内,无法看清到底是什么表情,“重临前辈的意思是,在吾出生之前便已经威压一方的三圣之一,竟然也活到了当今之世?” 重临缓缓摇头,“吾只是有此猜测,并不确定,也不敢冒着真正身死道崩的危险去确定到底是不是圣师亲临,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就算是那个年纪轻轻的业罗门人从娘胎里便开始修习金刚秘法,如此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堪破三关,踏足阴阳合一境界之上。” “但是,他那一记归元锤……那一记归元锤却让吾生出了圣师亲临的感觉。” 他说到此处沉默许久,才低低叹了口气接着道,“更重要的是,这次交锋也让吾知道,经历了万载时光之后,吾等之身躯和真灵,其实早已经暗布千疮百孔,唯有堪破困局再进一步,才能真正脱胎换骨,迎得新生。” 羽千玄低头注视着自己纤细如玉的手指,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有生便有死,去旧方迎新,吾等万年不朽,怎么想都不符合生死轮转、新旧交替之意,然而如今吾等不仅不死,还想要得到更多,自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可惜吾无法预见未来,又心生大意,如若不然,便花上一些时间在业罗经营,总好过这样直接出手,却又失手。”重临沉默不语,目光穿透凉亭,朝着外面愈阴暗的天空看去。 茫茫大雾之外,高空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刹那间便是冰雪交加,连成一片。 不时有粗壮闪电落下,将漆黑如夜的天地照亮。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悠悠叹息道,“如今天地之变,冬雷滚滚,严寒不去,却是万载未有之异象,若是一直持续下去的话,等不来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或许便要等来饿殍遍地,人尽相食了。” 羽千玄微微皱眉,回忆着慢慢道,“吾还记得万载之前的那个夏季,便是以连绵数十日不休之滂沱大雨作为末法之劫的开端,不知道如今恋栈不去之冬雪与之又有怎样的联系。” 重临缓缓起身,一步步朝着山下走去,“蛰雷响,万物长……今春惊蛰之日已然推迟近月,待到万物化生之时起,或许还有不同的变化出现,吾等当静观其变,再决定如何应对。” “不过对你我而言,当下最为重要的还是闭关潜修,恢复伤势,免得被人所乘,万载隐忍,尽皆化为虚幻。” 第582章 一抹红色 高空中电光闪闪,一道接着一道,随之而来的则是滚滚闷雷,仿佛要将整个昏暗的天空都撕裂成无数碎片。 羽千玄抬头仰望着乍明乍暗的天空,对于重临所言似乎有些不太以为然,但思索片刻后还是点头道,“吾已经开启云迷雾锁之阵,当可隔绝窥伺探查之目光。” 重临在某处台阶上停下脚步,转回身体沉默片刻后道,“只是开启云迷雾锁之阵还不够,事关吾等安危,千玄还是将荆棘剑阵也打开吧。” 羽千玄皱眉,终于是将心中的疑问直接说了出来,“前辈若是对于即将到来之危险心生感应,为何不采纳千玄的建议,离湖暂避,待到伤势完全恢复之后再徐徐图之?” 笼罩在重临周身的黑暗缓缓流动起来,连带着将其声音都变得有些失真,“吾思索许久,若当日只是那晚辈吸纳了圣师的一道拳意,吾等便无须退避……而若真的是圣师归来,以他老人家的性子,定然会直接循迹而至,前来清理门户,这对吾等来说,确实是一场难以预料的危机。” “但危机二字,却是危险中蕴含着极大机遇,而且是吾等之唯一生机,亦是寻求答案之最好时机。” “吾等的确是需要恢复伤势,但千玄你要知道,若是圣师沉眠万载醒来,此时此刻也是他老人家最为虚弱之际,真要拖延下去,时间并不会站在吾等这一边。” 他说到此处剧烈咳嗽起来,许久后才在一道闷雷炸响过后继续道,“不过狮虎搏兔,亦尽全力,所以说即便不是圣师亲临,吾等也不能有任何的大意,还要考虑到计喉是否会趁火打劫,应尽早做出相应防范。” ………………………………………… 大魏京师一路向西,出了京畿道,再越过北隶、宁西二府,便来到了地广人稀之荒凉之地。 若是从此地向北而行,便到了当初大魏与北地草原共管,却又两不管的广袤漠北之地,而继续向西一段距离,则来到了大小山脉起伏不定,密林连绵不绝的塞外群山。 就在群山环绕之侧,有一座占地千里以上的千羽大泽,犹如一面银光闪闪的镜面镶嵌在天地之间。 更有九条大河自深山,注入到大泽之中,又顺流而下分别滋养了大魏北境与茫茫草原。 三只纸鸾在漫天风雪之中缓缓落下,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树林之中。 不久后,一行数人从林间走出,很快寻到被积雪完全覆盖的官道,又前行一段距离,在夜幕降临之前来到了一座坚城之前。 珞羽已经除去重甲,换了一身洁白的狐裘大氅,顾判同样一身华服,与她肩并肩站在一处,一眼望去倒是像极了非富即贵大户人家的少爷少奶奶,兴之所至踏雪出游。 两人身后则是管家装扮的护教法王,以及扮作侍女模样的白夜,规规矩矩随侍在侧。 至于纸人灵引,则因为御使纸鸾载着众人远遁而精疲力竭,已经跃入画卷之中,被顾判背负在了身上,倒是给他增添了几分书生之气。 珞羽遥望着不远处高大厚重的城墙道,“这就是宁西府最西端的白山郡郡城,也是北拒草原、西抗西戎的一座中枢重镇,不过数十年来朝廷与草原逐渐止戈,加之西戎势力衰退,不断向西龟缩,已然退出到了西北群山之后,自此白山郡的地位便渐渐下降了不少,只是随着如今北地草原的威胁大增,白山城的重要性便会被再次凸显出来。” “今夜我们就在这城中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出城向西,一是为灵引恢复力量,二来也算是为保密起见,我们走6路骑马过去,也最多再用不到两天的时间,便能来到千羽湖的附近。” 几人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到了白山城中,直接寻了一间客栈,包下一座独立院落,让店家送来一桌席面后便关门闭户,安静休息恢复体力。 午夜时分,却又有一道身影自院内悄然而出,隐入到了漫天风雪之中。 顾判一袭黑色夜行衣,循着陋狗和项洌的指引,不多时便来到了白山城西北角的一处荒凉之所。 盏茶时间后,他悄无声息潜入到一座已经是半荒废状态的义庄之内。 义庄本是旧时族中所置的赡济族人的田庄,后来便又展为地方或同乡聚资修建的暂厝棺木的处所,为客死异乡之人摆放尸体,好让家人将尸体带回去入土为安。 不过一般的义庄都建在城池郊外,像这样直接坐落在城墙之内的他倒是第一次见到,不免有些奇怪的感觉。 顾判很快在这座不大不小的院子内转了一圈,最后在正屋之内停了下来,观察着供桌上摆着的三座香炉,里面除了厚厚的香灰之外并无成色较新的燃香,最左侧的香炉还缺了一根支腿,歪倒在桌面上,看上去一副破落残败的景象。 “你俩确定这里有异类存在?” 他低低问了一句,将目光从香炉上移开,转而观察着屋内的其他家具摆设,片刻后忽然转回身体,面上露出一丝喜色,看到居中的那只香炉内不知何时被插上了三根长香,丝丝缕缕青灰色的烟气袅袅升起。 “嘻嘻嘻,新鲜的血食……” “若不想被吾分而食之,汝唯有真心诚意拜伏于吾之脚下,为吾献上所需之贡品……” 伴着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从供桌后面缓缓显现出一只身高不过两尺,青面獠牙的虚影。 滴滴答答的涎水从它咧开的嘴角淌落,它眨动着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数步外的那人,奇怪地看着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恐惧害怕的情绪,相反还露出越来越浓郁的笑意,仿佛见到了它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渐渐地,它面孔上的狰狞神色一点点凝固下来,低矮的身躯也开始了不由自主的颤抖。 那个人露出的这种笑容它好像有些熟悉,像极了当初某个恐怖的同类,追着想要吃掉它的时候,那自肺腑的开心大笑。 “这……这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大妖魔!” 它又张了张嘴,忽然瞥见一部血书和一面铜镜从那人怀中飞出来,分列左右将自己包围,心中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填充。 但是,和那道不知何时出现在黑暗最深处,却仿佛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红色身影相比,它忽然觉得,不管是面前这大妖魔进食前的狰狞笑容,还是那一书一镜同类所散出来的诡异气息,都算不了什么了。 唯有那一道淡淡的红色,让它连恐惧的念头都不敢再升起,所剩下的唯有一片空白。 第583章 共生关系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这只小小的青面獠牙异类,眼神中说不上失望,却也没有太大的喜悦。 “可惜只是一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鱼,不过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算是只能加一点生命那也是意外之喜。” 它呆呆看着那人眼中燃起两朵幽幽红炎,又呆呆看着他从身后抽出了一柄闪烁着死亡气息的大斧,耳畔诡异地响起了一声幽幽女子叹息,于是在无尽绝望中忽然福至心灵,直接跪伏在地砰砰叩头道,“圣君,圣君在上,小的知晓哪里有大鱼,绝对符合圣君的胃口!” 咔嚓! 落到一半的双刃大斧被硬生生止住去势,将那张供桌斩为两半后,紧挨着它的头顶尖角停下,只差一点儿就将其同样劈成两片。 唰…… 顾判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目瞪口呆看着那狰狞的小小的身影瘫倒于地,一动不动。 他拿脚尖捅捅这货,嘴角不由自主抽搐几下,“这东西莫非是被我们吓死了?老子大半夜的不睡觉忙活这么长时间,结果毛都没捞着一根,亏了啊……” “父亲大人,孩儿看它长得挺香甜的,若是父亲拿这具尸体没用的话,倒不若让给孩儿,作为这几日的干粮慢慢品尝。” “反正是个没二两肉的废柴,就算砍死它也不过是聊胜于无……”顾判眯起眼睛沉默片刻,相当大度地一摆手,“那就让吾儿雷达吃掉好了。” “雷达多谢父亲大人恩典!” 项洌欢天喜地叫着,从铜镜内伸出两根惨白手臂,朝着地上那具躯体抓去。 “圣君,圣君饶命!小的刚才只是被吓晕了过去,没死,真的没死!” 轰! 顾判挥手屏退项洌,掌心燃起一团猩红火焰,至于它的头顶之上,语气有些阴郁地道,“你刚刚说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大鱼,确定没有欺骗本座?” “圣君在上,小的万万不敢欺瞒圣君只言片语!” 嘭! 它被一脚踩到了地上,然后便听到顾判冷冷说道,“本座不喜欢圣君这个称呼,听上去就像是那个不男不女、互拼乱凑的家伙。” “神、神君!小奴是真的知道附近哪里有厉害的大鱼,绝不敢欺瞒神君!”青面獠牙的小鬼从善如流,当即改口,同时叩头不止。 顾判当即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亲手将它从地上拉了起来,还相当贴心地帮它拍了拍身上可能存在的灰尘,转身对着项洌道,“给它找一身小孩穿的衣服,今天就让它住在你的走廊里面,明天我们带它一起上路。” 说完后,他低头看着在项洌面前瑟瑟抖不已的青面獠牙,目光落在它那一惨绿色的眼睛上,更加亲切问道,“小盆友,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神君的话,小奴名叫独角……” “独角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做青眼吧,更加富有诗情画意。” “小奴青眼,多谢神君赐名……”它又是一顿叩头作揖,偷眼见到站在自己身侧滴滴答答不住流淌口水的锅盖头,忽然间又是一股大恐怖涌上心头。 ………………………………………… 第二日天刚刚亮,几匹骏马便悄然出了白山城西大门,朝着连绵群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没有一点儿放晴的迹象。 官道两侧的景色飞向后退去,路上不时能够看到艰难往来的车马行商,为了生计和赚钱不得不在如此天气下还要远程奔波。 有顾判拿着缇骑千户的腰牌出面,又有珞羽这位大金主不吝银钱,是以几人所乘骏马都是白山城千挑万选出来的良驹,而且是一人备用两匹,在这样的气候下虽然不敢说日行千里,却也是跑上数百里不在话下,如此倒是足够在两天之内来到千羽湖近前。 只是队伍中却没有顾判的身影。 他一直都在距离官道数十里乃至两百里不等的地方若隐若现。 珞羽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但通过灵引的纸鹤,两人之间一直没有断了联系,让她能够适时调整向西而行的度,不至于和他离得太远。 中午时分,出了白山郡地界后,便进入到了人烟稀少的荒凉地带。 珞羽下了马,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停下休息,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从包裹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仔细查看。 片刻后,她将目光从书册上移开,深深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道,“根据异闻辑录的记载,再向前行就到了异闻事件多的地域,路上我们要多加小心,能避则避,尽量不与那些异类生冲突,以免在抵达千羽湖之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灵引,联系一下你家顾老爷,看看他现在又跑到了什么地方,最好还是回来与我们一起行动,省得一个人乱跑,不小心遭遇到某些能力诡异的异类。” 看起来还有些虚弱的灵引点点头,指间悄无声息多出一枚纸鹤,而后在风雪之中迅燃烧成一团灰烬。 片刻后,她看了珞羽一眼,有些为难地道,“老爷刚刚回话说,等他忙完了就会过来寻我们,还让我们不要再乱短信打扰他的工作。” 珞羽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翻身上马,继续向西而行。 按照宁西府镇抚司指挥使上报的信息,在白山郡西侧,异闻事件频频生,加之颇多落草为寇的山贼刀客与之相合,甚至是为异类提供祭祀供奉,形成了诡异的共生关系,纵然宁西府调集大军数次围剿,也无法将这些借助了异闻生灵力量的匪寇消灭,反而损失颇多。 因此过往行商纷纷结成大队同行,联合起更多的力量与那山贼相抗衡,却也偶然会遭遇到不惧人数的异闻事件,以致损失惨重,将各种商品的价格向上提了数倍不止。 但让她感到有些奇怪的是,直到他们纵马向西数百里,都没有哪怕一个不开眼的山贼过来骚扰,更是没有遭遇到任何一起记录上出现过的异闻事件,除了偶然遇上的一支武装商队,甚至都没有见到过其他的活人。 第584章 白山神君 一路上如此的平安宁静,绝非是西北地面应有的情况,反倒是给人一种在京城之外踏雪郊游的错觉。 可越是如此,珞羽和法王便越的不敢放松警惕,小心观察着从对面渐渐行来的武装商队,仔细感知着在其中是否存在着异类生灵的气息。 虽然真要遇到异闻事件他们倒也不惧,但如今大敌当前,终究还是莫要节外生枝为好。 但出乎他们预料的是,这好像真的就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武装商队,除了人和牲畜之外,就只剩下了车上那一堆堆的货物,没了任何性质活物的存在。 得到珞羽示意,白夜骑马上前询问情况,在将几个想要动手动脚的粗野护卫一巴掌扇翻之后,很快便得到了想要的情报。 盘踞在此的匪寇并未消失,也没有罢工,才刚刚收了他们数量颇丰的银两抽头,还有几头活牛作为白山三圣的祭品,现下里还在前面的山坳口处等着下一波的肥羊路过。 与武装商队擦肩而过后,珞羽放缓度,再次点燃纸鹤,给顾判了一条情报信息,让他小心一点,莫要一脚踏入到匪寇与异类布下的陷阱之中。 接下来,几人也暗暗提高了警惕,虽然以他们的实力层次,一般的异类和武者根本不会放在眼中,但也怕遇到那种不按常理出牌,有着特别古怪能力的异类生灵,一个不好就会吃上大亏。 轰! 猩红火焰将大片冰雪融化成水,又变为蒸汽升腾而起,紧接着道道寒光闪现,将一头头来不及奔逃的妖兽尽皆斩成数段。 血书陋狗便欢天喜地窜了出来,趴在那些尸体上面尽情用鲜血浸泡身体,同时不忘收集各种各样的战利品,献宝似的送到自家老爷脚边。 青眼已经是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吞咽口水,这并不是因为它馋,而是因为恐惧害怕。 尤其是它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头顶那面散着森寒气息的铜镜,听到那个锅盖头磨牙咂嘴的声音,更是将心中的焦虑放大到了极致。 “一窝子白狐,倒是聊胜于无吧。” 顾判收了双刃大斧,接过陋狗送来的酒袋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抬脚踢了一下僵立不动的青眼,语气相当不善道,“青眼小盆友,本座跑了这么远的路,连挑了三座山贼寨子,最后才找到几只孤魂野鬼,和这一窝狐狸,所以说这就是你口中的大鱼?它们的水准可是让本座相当的不满意啊。” 青眼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神君莫要着急,小奴所说的那条大鱼,就快要到了,就快要到了!” 顾判深吸口气,又呼出一道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再说话时口鼻都在向外冒着黑烟,“本座也希望你说的是对的,不然我会很生气,你也会死的很惨。” 珞羽越向前走越是疑惑,还是因为这条路实在是过分太平了些。 这还是朝廷邸报上的匪盗多、剿不胜剿之地吗,这还是异闻辑录上记载的诡异频现、自封山神,肆无忌惮所要祭品的地方吗? 她所不知道的是,附近所有和异类生灵有着诡异共生关系的山寨,不论规模大小,人数多少,都经历了一场残酷到了极致,地狱般的磨难。 大批的山贼盗匪都莫名其妙地忽然死去,他们所供奉的山神神秘消失不见,山寨也被化作一片焦土,但诡异的是,侥幸存活下来的人谁都没有看到这杀神到底在哪儿,是怎么出现杀人,又是怎么消失的。 一时间,幸存下来的极少数山贼飞也似地朝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两只脚,但无一例外的,所有幸存者没过多长时间便步了其他山贼的后尘,区别只是多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恐惧折磨而已。 茫茫大雾自地下升起,整座山林忽然间变得寂静无声,就连呼号的北风和漫天飞雪也已经不见踪影,仿佛一切都被湮没在了另外一处空间之中。 顾判在一片林间空地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犹如梦境般的氤氲雾气,面上露出自内心的愉快笑容。 青眼这小东西倒是真的没有说谎,确实被它找到了一条大鱼。 不说其他,单看这条鱼出水时弄出的动静,就不是之前那些小鱼小虾所能够相比。 沙沙沙…… 仿佛细沙浮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顾判眯起眼睛,有些惊讶地看到前方的大雾卷帘般朝着两侧分开,露出一条既长且直的透明通道。 下一刻,一条长约十丈,通体白鳞的大蛇出现在通道之中,缓缓滑动着身躯朝近处游走而来。 “吾乃白山神君,汝之下等生灵,是来为吾献上祭品……” 白鳞大蛇刚刚口吐人言,一句话都还未说完,便猛地眯起眼睛,昏黄竖瞳缩成一道细线,映照出扑面而来的猩红烈焰。 “这是……” 它的目光穿透血色长河般的红炎,落在那个身高不足两尺的异类身上,却惊讶至极地看到,在那个小东西的身后,似乎悄无声息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身影,在饶有兴致地与它对视。 轰! 就是这一刹那的失神,让白鳞大蛇忽视了在业火红莲灼烧过来之前,突然出现的那一枚长约半尺、通体碧绿的小剑,在虚空中扎隐乍现,直接刺入到了它的眼中。 白鳞大蛇疯狂翻滚,嘶声惨嚎,一时间不知道撞断了多少参天大树,碰碎了多少坚硬山石,即便是被划破虚空的一道寒光斩掉了头颅,也还挣扎了良久才算是真正死透。 血书陋狗第一时间从安全地带冲出,直接从断头处钻进了白鳞大蛇的体内,酣畅淋漓地洗了一个热血澡,扑棱棱飞出来之后就连书页上散的血色都变得更加鲜亮了几分。 “这长虫自称白山神君?竟然敢亵渎本座黑山神君的名号,活该你被一斧头砍死!”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灼热气息,浑身颤抖着接受生命值的加强,直到十数个呼吸过后才有些惊讶地将名为青眼的小鬼拎了起来,满怀期待地道,“除了这头实力差劲,却异常肥美的大蛇外,你还知道有那些同类潜藏在附近?” 第585章 千羽湖畔 青眼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压制住心底的恐惧,身体保持一动不动道,“回神君的话,这白山神君其实非常厉害,不仅口中藏有剧毒,更是是精通擅长呼云唤雾的幻境神通,这次它或许是看到小奴跟着神君孤身一人过来,便有些大意直接显露出了真身……” 顾判听了微微点头,略微思索便大致搞明白了白鳞大蛇为什么会如此大意的原因。 因为这是源于野生动物本能的基因,它们捕猎的时候大多都会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致死猎物,毕竟吃猎物是为了补充能量,花大体力去弄死猎物,这个性价比划不来。 这条白鳞大蛇也是这样,它应该是误以为顾判是青眼小鬼献上的祭品,因此在判断猎物的大小之后,果断选择了最为省力的办法来进食,准备将人一口吞掉了事,没想到却猜错了开头,导致也没猜对结尾。 青眼等待着顾判思索完毕,才接着说了下去。 “至于神君所关心之问题,小奴本来就是带神君寻找这附近的白山寨,里面供奉有三个强大的山神,这头白鳞大蛇便是其中之,此外还有血狼神君以及黑犀神君,它们三个还有其麾下黑鳞军基本上统治了这一片地方,日日享受牲畜血祭,并且严令其他同类按照它们的习惯行事,不得逾越。” “它们竟然不怎么吃人?”听着青眼小鬼的描述,顾判倒是有了几分惊讶。 “吃倒是吃的,不过小奴听其他同类说过,这三位嫌弃人肉酸涩,不如那些猪牛马羊吃着肥嫩爽口。” “很好。”顾判将它丢到地上,轻轻一脚踹了上去,“现在带我去寻那白山寨。” 一个时辰后,他费了些许力气,冲破了由上百黑鳞附体、口生獠牙山贼组成的战阵,将一头迅捷如风的红毛魔狼和一头皮糙肉厚的黑甲犀牛斩于斧下,又任由项洌和陋狗出手,将其他那些吓破了胆的山贼聚拢到一处,抡起双刃大斧一一击杀,随后一把火将这座白山寨烧了个干干净净。 有些出乎顾判预料的是,这些非人非兽的黑鳞军竟然也能提供生命值和经验值加成,虽然单个的数量并不算多,但一百多个加在一起,总量也颇为可观,算是击杀掉三山神后意料之外的最大收获。 做完这一单买卖,他心满意足地吃了一顿烤犀牛肉,才在半夜三更时分悄悄给珞羽了一条联系短信。 珞羽对鬼魅般消失,又毫无征兆出现的顾判毫无反应,甚至不曾多问一句话,只是分了一匹战马给他骑乘,继续朝着千羽湖所在的位置赶去。 但不问是不问,她心中却是充满了惊讶和好奇,只是觉得这位缇骑顾千户、业罗顾圣使在出来两日后,竟然一改刚刚见面时的萎靡不振,变得神采熠熠起来,甚至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如同在这短短时间内接连闯关破境,苦修的某种神功大成一般。 几人很快消失在了茫茫雪原深处,没有谁去关注这一日来在白山郡以西的的山林深处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是对于顾判而言,他也只是觉得自己不过是趁着大战来临之前磨了一下枪,捞了一把生命值和经验值的外快,提升了一下身体强度,顺带着将已经真正入门的天玄心正法在战斗中进行了一下推演,其他就完全没有任何的感觉。 然而在几人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进入此地域的行商队伍很纳闷为什么一路上会如此安静,很快他们的纳闷就变换成了恐慌,因为随着行进距离的增加,竟然一直都没有山寨头领过来找他们收取银钱抽头,带走祭祀用的牛羊牲畜。 而原本走到此处,属于最大势力的白山寨抽头早就该交完了才对。 行商队伍再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几个领头的老成商户聚在一起一合计,全部心里毛,觉得白山寨里的当家不收抽头不要祭品,这是肯定要准备下杀手,拿取他们的人头了。 一惊之下商队竟然果断掉头,以比来时快了数倍不止的度沿原路折返了回去,路上所有青壮都被组织起来,持刀拿枪高度戒备。 直到回到了白山郡城池之内,所有人才长长出了口气,暗暗唏嘘多亏反应得快,不然绝对会一头扎进白山匪寇设下的陷阱中去。 第二拨行商队伍来到也面临到了同样的问题,自此踌躇不前,不敢再出城向西一步。 然后是第三拨,第四拨,整个城池内聚拢的行商越来越多,直到把所有的客栈都占满了还不算完,许多人甚至都睡在了马车上。 接下来,行商队伍中推举出来几个财力最雄厚,也最德高望重的大商人,代表所有人去了一趟郡守府,和白山郡守、缇骑千户、军镇副将密谋许久。 紧接着大把的银钱砸下后,一支要钱不要命侦察的队伍成立了,喝了壮行酒后便朝着山中进。 一座山寨空了,死尸遍地,遍地焦黑,第二座山寨也是鬼寨,当探查队伍现那座已经化为焦土的白山寨时,尤其是见到那些非人非兽的黑鳞军,以及被吃了小半的黑犀神君和血狼神君尸体后,几乎连最大胆的武者都头皮麻,两股战战,连走路都走不稳当。 不久后,白山郡异闻司参事的密信上便将关于白山三圣的异闻事件全数抹去,换成了名为烈火老妖的全新异闻事件,震动了整个宁西异闻镇抚司。 顾判对此一无所知,在马背上将近日所得全数转化为实力的提升后,他已经能够遥遥眺望到极远处那若隐若现的苍莽群山。 此时已经没了官道,珞羽就在一座土坡前勒住缰绳,伸手指着前面的蜿蜒起伏的低矮群山道,“按照大魏地志上的记录,翻过前面那片山脉之后,便到了千羽大泽所在的平原,也算是我大魏领土的最西人群聚集之地。” “原本那里倒是水草丰茂、农田丰沃,只是随着千羽湖异闻事件的出现,朝廷不得已只能将千羽之属民内迁,安置到内地的郡县之中。” 顾判将目光从西北方向的低矮山脉移开,看向了西南处明显要巍峨险峻许多的山脉走势,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山倒是有点儿意思,从那里隐隐有一处分叉,向西极尽高大险峻,向北却骤然平缓低伏了下来。” 珞羽面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淡淡道,“你或许还不知道,眼前的便是断离山脉,向西而行的乃是主脉,阻隔了千羽湖平原的这些山峰就连它的支脉都算不上,最多只能叫上一声山脚的石坡。” 第586章 计喉之约 “兜兜转转,竟然又来到了断离山脉么……” 骤然听到这四个字,回想起当初那些曾经生过的事情,顾判不由得微微有些失神,不过很快便想到了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他们事不机密,被千羽湖的两个家伙提前听到了风声,或者是他们一早便准备好了退路,只要情况不对就立即退往断离山脉深处,又该怎么办? 珞羽显而易见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她沉默片刻后便接着说道,“千羽湖毗邻断离山脉,地形就是如此,所以说我们唯一能够采取的战术便是把握时机,一击中的,不论能否达成目标,都绝对不能勉强……” 顾判深深呼出一口灼热气息,缓缓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在真正开战之前,我先去会一会那位四更入梦的异类,听一听它到底有什么计划安排……圣女和法王就暂且隐藏起来等待,最好不要轻易露面与它相见。” 护教法王道,“圣使口中的异类,已经到了么?” “它早已经到了,而且派了使者前来迎接,我已经嗅到了那些人面蛇藤的腥臭味道……”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从马上跳了下来,很快融入到了大雪之中。 一刻钟后,他强忍住一斧头将面前的人面蛇藤砍断的念头,而是跟在它的后面,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幽暗的山洞入口。 “奴婢见过黑山君,圣君就在洞内等候。” 白色纱裙的女子守在洞口,执礼甚恭,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行啊,竟然当上秘书了,这么说你现在也算是二号长了,日后任谁也要给你几分面子,不错不错。” 顾判面带笑容,语气亲和,说了几句让她听不太懂的话,便直接进入到了洞中,留下她就像是雕像一般呆呆站在那里,呆呆看着洞口外面接天连地的鹅毛大雪。 对现在的她来说,就这样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的时候似乎也不错,不需要面对那两位的压迫,也不需要担心自身性命受到威胁,虽然失去了自由自在的感觉,但只要不去思考,也就无所谓什么变强和自由。 忽然间,她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然后就真的看到了一个淡淡的红色身影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此时有些惊恐地现,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尊不能动弹的雕像,而不是刚才那般,只是因为懒到不想动弹,才看起来像是一尊雕像。 那道淡淡的红色身影来到她的身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许久后便有一道有些漠然的女子声音传入到了她的耳中。 “什么是秘书,什么又是二号长?吾为何从未听他如此说过?” 下一刻,她忽然现自己能动了,不过仅仅是嘴巴和舌头能动,可以出声音。 强烈的恐惧感和求生本能驱使着她开口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也不知道黑山神君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是一个让吾有些失望的回答……” “不过你之身躯却是让吾感到欣喜,可能会稍稍有些痛,你最好忍耐一下。” 她默默听着那道清冷漠然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说着,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便猛地怔住,毫无挣扎毫无反应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在意识陷入昏迷前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那句稍稍有些痛,最好忍耐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种让她瞬间瞬间当机陷入昏迷的痛苦,在她口中竟然只是稍稍有些痛吗? 还好,她已经要昏过去了,也不需要再忍耐了。 数个呼吸后,她扶着石壁缓缓站了起来,原本猩红的眼睛最深处闪过一抹淡淡的别样光彩,随即便又恢复正常,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后,便直接朝着昏暗的山洞深处走去。 此时此刻的山洞最深处,黑纹遍地,篝火橘黄,只是没了那团立于篝火上方的虚影,只有一个有些虚幻的人形,在刚刚开辟出来的石桌前与顾判对坐而谈。 “计圣君看上去有些虚啊,大战当前,难道圣君就没有什么快恢复的法门?” 桌上无茶无点,就连杯水都没有,顾判一路走来有些口干,唯有从项洌的保险柜中取出一个酒袋,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 “吾是精神空虚,此事说来倒是和千羽湖无关,而是和黑山君有很大关系。” “哦?你这说话要负责任啊,这事儿怎么就赖到我身上了?”顾判喝了几口酒,感觉又有些饿,刚刚摸出来一块碳烤牛肉干,结果还没等送到嘴边就听到这句让他很感觉不爽的话来。 计喉所化人形低低叹息道,“吾上一次通过那奴仆与黑山君联系时,被某道天地之间的力量硬生生几乎抽干了所有精神,直到数天时间过去,都还未恢复完好。” 原来这就是观摩碑影时那团明黄篝火的来源。 顾判心中动念,下意识地撕下一条肉干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片刻后皱眉道,“既然圣君如此虚弱,那咱们还搞什么千里突袭、打敌要害的事情,如此过去也只能是给人送菜,倒赔人头,还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来得安全。” 计喉语气平静,不见任何慌乱,“无妨,吾一路行来捕捉了些许生灵,只要吸取它们的神魂之力便可以在顷刻之间尽复旧观,甚至还能在短时间内将精神力更上层楼,用来应对当前之局面。” “哦?那些生灵现在在什么地方?”顾判眼前骤然一亮,面上浮现出温和亲切的笑容,“圣君准备什么时候做这件事,做完之后不若将那些药渣先生送给本人,也好让我那几个可怜的异类属下吃上一顿饱饭。” “然。”计喉淡淡应了一声,那道人形身影渐渐融入虚空,化作篝火上方的一道暗影。 “吾不是让你在洞口守卫,没有吾的命令不能随便进来么?” 人形身影消融到一半,却又迅凝聚回来,动作稍显僵硬地转身看向了一侧的黑暗山洞。 一袭洁白纱裙从拐角处款款走出,深深看了一眼喝酒吃肉的顾判,随后将目光转到计喉身上。 听了计喉的话,她愣愣点了点头,竟然转身就走,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的停留。 “你这个属下,实在是太过愚笨,吾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由精玄之气化为人形的。” 计喉悠悠叹息一声,身形迅消失,重新回到了篝火上方。 顾判不置可否,闭上眼睛仿佛在品味着酒肉的滋味,但在心中却早已经掀起了道道波涛,不停回味着刚刚对视时,她眼底若隐若现的那一抹熟悉至极的别样光芒。 第587章 两张牌面 山洞中篝火静静燃烧,七只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异类生灵被计喉自虚影中抛出,而后被顾判一斧头砍死,随手便丢到了铜镜内的幽暗长廊之中。 虽然是在干着最喜欢干的事情,但顾判的心思却并没有放在双值加强的欢欣喜悦上面,而是在一遍遍地复盘回忆着刚刚和那个洁白纱裙女子的那眼对视。 经过再三确定,他最终认为她眼底的一抹嫣红就是红衣存在的证据,而且是专门给他看到的痕迹。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此次的千羽湖之行倒是大有可为,而不是像他之前所设想的那样,此行胜负尚且难料,而且还要冒着不小的风险行事。 若不是知道那位业罗门徒是真的深受重创,确实是将其一举铲除的大好时机,他也不会下定决心走上这么一遭。 成了的话,便当即除掉一个大敌,如若不成,也就只能转身就走,一边躲避业罗门徒之追杀,一边想尽办法提升实力,寄希望在不知多久的将来,才能与之一战。 咔嚓! 双刃大斧再一次落下,将最后一只异类生灵斩成飞灰散去,顾判缓缓睁开眼睛,努力平复着有些颤抖的声音道,“计圣君不愧为上古年间之大能,一路行来竟然随手就捉来了如此多的异类生灵,本人亦不得不道一声佩服之至。” “这是噬魂之法,黑山君想要吗……吾思虑许久,准备要走上一条与此法相冲之道路,如此倒是可以将此法运行之秘要,以及这杆幽魂白骨幡尽数赠予你,作为吾等联手御敌的诚意。” 计喉都不准备要的东西,他才不要。 更何况如今他手上的修行道路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一条条推演修行下来不仅仅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忍受巨大的痛苦,更是需要天量的经验值,又何必去贪图这来路不明的东西? “圣君掌握的噬魂之法,听着就与我的相性不合,还是不要了吧。” 他随口说着,已经一股脑将近来全部所得之经验值尽数投注到玄心正法之中,水到渠成、连连破境之下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有些飘渺起来,其变化之莫测,就连计喉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恩?黑山君似乎有所变化?”计喉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度充盈饱满起来,很快便现了顾判的变化,先是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声,随后却是猛地闭口不言,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惊讶之意。 “只是刚刚观摩计喉圣君施法,心有所感,因此限制已久的修为境界有了少许的松动而已……” 顾判轻叹一声,隐去了眼中神光,精气含蓄内敛,倏忽间仿佛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又犹如几欲乘风归去的仙人,举手投足间没有丝毫的凡气息溢出。 他刚刚前所未有地提升天地无极,再加上近来生命值加成后身体强度的增加,连带着将结合了金刚秘法的引灵焠体又向上提升了一个层次,给自己又刷上了一层保命的护甲。 如果此时此刻再遇到那位业罗门徒之后,他应该可以再次施展出归元锤,虽然和业罗大殿中一拳轰出玄黄漩涡比起来,算是大幅简化削弱版本,但对比当时业罗门徒的不动如山剑势的威力,应该可以稍微支撑一二,不至于一触即溃。 真正需要在意的还是诛神刺。 当时若不是那根碧绿尖刺穿透了玄黄漩涡后短暂显露形迹,他根本就来不及在最后一刻用斧头拦住它,但即便如此,随之而来的精神冲击还是让他差点儿陷入崩溃,可见这一针之威,简直乎想象。 如果再次面对这无迹可寻、几乎脱离于天地之外的一刺,到底怎样才能抵挡得住,他思虑许久,却一直没有得到什么完美的办法。 正自思忖间,计喉的声音在山洞内缓缓响起。 “黑山君,吾要凝神静修片刻,将刚刚吸纳的这些异类神魂消减归一,之后再与黑山君详细交流讨论征伐千羽湖之要点,所以说吾静修的这段时间……” “哦,计圣君不必多言,我这就出去帮你护法守门,顺便也能欣赏一下这难得一见的雪景。”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当即作出一副理解万岁、义气深重的姿态,转身就朝着山洞外面走去。 原本他还在想要以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着痕迹溜出去找那位洁白婚纱的妹妹谈心交流,这还真是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不需要他想就来了完美的理由。 在顾判离开后,平铺地面的黑色纹路流水般朝着四面八方流淌出去,随后阵阵阴风呼啸而起,橘黄篝火花朵般绽放,一个白骨祭坛开始在火焰花瓣正中央缓缓显形。 随着橘黄火焰的不断灼烧,肉眼可见有丝丝缕缕的透明物质飞入到了祭坛之中,时间一点点流逝,祭坛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惨白颜色,通体都流淌着神秘华丽的紫色,就连上面的一尊白骨幡,也在那些透明物质的滋养下变得更加晶莹剔透,流光四溢。 ………………………………………… “你前两天去找憨熊了?” 寒风呼啸的洞外,顾判紧了紧身上的裘皮大氅,带着洁白婚纱的她雪中漫步,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下脚步,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他并没有开门见山,而是选了这样一个切入点,就算出现差错也容易圆转过去,不至于出现露底的状况。 她怔怔站在那里,眼中再次显露出丝丝缕缕的红色丝线,沉默片刻后忽然露出一丝笑容,淡淡说道,“那个地方很奇怪,纵然吾是入梦而来,亦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所幸当初在断离山脉深处,吾曾经在你那位属下身上留下了一丝印记,不然还真的是难以找到你们。” 果然是她! 顾判心中瞬间转过数个念头,沉默片刻后微笑道,“你现在已经能从里面出来了?” 她微微摇了摇头,“道标还未稳固,所以无法跨越那道幽冥之门的阻碍。” 他便又接着问道,“何为道标?” 她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接着说道,“吾很好奇,顾郎明明想要和吾说另外一件事,却反而一直在其他无关紧要的地方磨来蹭去,根本没有进入主题的意思,要知道此处并无任何道标存在,吾借助顾郎留在她体内的一丝力量才循迹而来,消耗极大,无法持久。”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说道,“我马上要去杀人,但是敌人相当厉害,不知红衣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她便又有些僵硬地笑了起来,双眼之中猩红丝线缓缓汇聚一处,最终隐于瞳孔中央,“本来妾身沟通联系到顾郎,是想让你帮我探查某处地方,不过既然顾郎大敌当前,妾身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女人,就在这个长相古怪的同类身上留下一道力量,顾郎可以视情将之释放而出,作为御敌保命的一张牌面。” 说到此处,她忽然闭口不言,许久后却倏然间低低笑了起来,声音诡异冰冷,混在呼啸的寒风中,“若是连妾身留下的这道力量也抵挡不住,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称之为驱虎吞狼、两败俱伤之计,只不过顾郎也要当心了,莫要一不小心,落得个尸骨不存,死于非命……” 他正待追问,却见到她蓦地一颤,下一刻却满脸惊恐,直接跪倒在了地上,瑟瑟抖不住求饶。 红衣这是,力量耗尽又回去了么? 她好歹也把第二计到底是什么意思给说完啊…… 顾判面无表情看了战战兢兢的白纱一眼,扭头就走,再没回头。 第588章 云迷雾锁 一艘被笼罩在灰色光芒下的大船悄无声息航行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上。 不时有各种水鸟游鱼从旁掠过,却无一例外全部忽略掉了这艘像是画卷中走下来的船只,仿佛它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之内。 “这里就是千羽湖之所在?” 顾判立于船头,远远眺望着前方那片一眼看不到头的朦胧雾气,以及从雾气深处传出了哗哗水声。 整个水面上方都笼罩着浓郁白雾,将下方的所有景象深深隐藏。 在他的左侧,站着珞羽和护教法王,右侧数步外则是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幻人形身影,而在他们身后,还默默站着灵引、白夜、白纱等一众异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前方那道泾渭分明的雾雪分界线上,面色严肃沉凝。 “这是羽千玄的云迷雾锁,一旦施展开来便可覆盖数百上千里方圆之地域,能够极大干扰感知,侵蚀真灵,但它最厉害的地方并不在此,而是进入其中后便相当于陷入到了迷境之中。算得上她横行上古时期的依仗之一。” 悄无声息间,计喉的声音自那道虚幻身影处缓缓响起。 “迷境?和幻境有什么区别?”顾判眼睛半开半合,遮盖住内里幽幽燃烧之红炎碧火。 “迷境与幻境有些许类似之处,却又可以对布阵地点进行提前布置,能比幻境多出许多直接致命之危险陷阱。” 计喉看来对此相当熟悉,没有什么停顿便接着说道,“千羽湖的云迷雾锁内部层层叠叠,遍布禁制死门,除非是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破阵之法,否则便极有可能会被硬生生困在里面,至死而不得脱。” “圣君如此淡然,想来早已经准备好了破解之法。” “当初在九幽之门外,吾曾经在此法之下吃过亏,万载以来苦思破解还原之法,倒是有了许多收获,不仅弄清楚了云迷雾锁之原理,还对其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推演完善,只是从现在来看,万载已降,千玄的云迷雾锁却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当真是让吾有些失望。” “黑山君,那么便按照吾等之前定下的计划开始吧,吾御使云纹渗入云迷雾锁之中,寻找羽千玄与那业罗门徒之踪迹……待到明焰燃起,云开雾散之际,便是杀机毕露之时。” “还有一点需要诸位牢记,在吾看来,经过万载时光之后,羽千玄应该早已经将那化身之法修至大成,以火凤尾羽、渊龙逆鳞为核心,以自身神魂精血饲养出来的真灵法相化身,近乎于凭空多出来两条性命,再加上其诸多莫测手段,想要真正击杀并非易事……” “所以按照提前商定的计划,吾等一旦出手,便不要留手,以力破巧,直接将之打爆,不给她施展各种诡异手段的机会,亦不给她偷天换命的恢复之机会。” 顾判深吸口气,完全闭上了眼睛,吐出一个字道,“然。” 下一刻,人形散开,黑纹、篝火、虚影齐现,刹那间黑纹涌动,篝火绽放,虚影下沉,三者合而为一,尽皆没入到那只散着冷峻深紫光芒的骸骨祭坛之中。 祭坛表面倏然间遍布繁杂黑纹,正中祭台上燃起橘黄火焰,映照出正上方的那团狰狞虚影。 又有一团尽显神秘浩瀚、飘渺莫测之意的紫色光芒从四周降下,将整座骸骨祭坛包裹在内。 珞羽和法王目不转瞬盯着那只骸骨祭坛,毫不掩饰眼神中的惊讶,不止是他们,就连顾判都是第一次见到计喉显出此种形态,不再是之前单纯三位一体的黑纹篝火虚影。 丝丝缕缕的紫色烟尘从骸骨祭坛上溢出,很快便融入到茫茫大雾之中,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波动。 大雾退避,几人沉默等待,任由大雪落在身上,很快变成一尊尊白皑皑的雪人雕塑。 ………………………………………… 皑皑云雾下方,浩淼水泽深处,是一座温暖如春的碧绿小岛,在小岛东侧矗立着占地面积巨大的宫殿式庄园,每块区域都以一座造型样式各异的宫殿为中心,呈现出截然不同却又美不胜收的景象。 羽千玄端坐在最中心的大殿深处,半开半合的眼睛倏然睁开,如千羽湖水般湛蓝的双眸微微转动,朝着外面雾气弥漫的天空望去。 明明应该是白色的雾气,其中似乎混入了一丝极淡的紫色。 “计喉……” 她幽幽叹息一声,缓缓从云床上起身,刚刚行出不远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一侧忽然涌动的黑暗。 “看来它对你恨之切,即便延绵万载都没有消[龙腾小说xiaodaba]减之意,甚至还专门针对云迷雾锁修成了一道解锁法门。” 黑暗中的身影剧烈咳嗽着,同样抬头看着殿外的天空,语气中却并未有太多紧张之意。 “它找到了吾,吾也就看到了它。”她一步步朝着殿外走去,身后悄无声息多出一盏盛开的羽尾,其上镶嵌着许许多多的晶莹宝石,望之波光粼粼,勾魂夺魄。 “计喉对吾的恨意全在于那枚渊龙逆鳞,此次前来最大的目的恐怕也是为了夺回那枚逆鳞。” 羽千玄在大殿门外停下脚步,回头悠悠叹息道,“在它身侧,还有三个人,数个非人生灵,这就是他们要用来征伐吾之千羽湖的所有力量吗?” 重临站在她的身侧,缓缓平复着呼吸,“那三个人,便是珞珈圣女、护教圣王、外道圣使,看来对于吾这个万载之前的业罗弃徒,他们很是重视,三圣齐聚也要赶来清理门户。” “重临前辈,如何处置?”她微微侧头,身后羽尾随之而动,犹如孔雀开屏。 他淡淡笑道,“既然业罗是因为我的失误惹出来的事情,那就由我看一看,现如今的业罗三圣究竟修行到了何种程度……只是可惜了如今的珞珈圣女,有千玄你在此,看来我是很难领教到她的杀招了。” “为达目的,吾等向来不择手段……计喉是寻吾而来,那吾就与它就万年前的事情做一个彻底了解……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要让他们尝一尝荆棘剑阵的味道,还有吾之千羽生灵,也在这座湖中憋闷了很长时间,它们应该很喜欢这样生死一线的战斗。” 第589章 杀伐之光 一道身影极从远处飞来,闪电般穿过大殿前的广场,朝着羽千玄的位置飙射而来。 “王上。”那是一个背生短翅,通体银白的女子。 “唤醒吾之从属,击杀来犯之敌。”羽千玄一句话刚刚说完,却倏然眯起眼睛,抬头看向了紫气渐浓的天空。 在她身侧,涌动着的黑暗墨色在这一刻也沉凝下来,隐于其中的身影同样望向天空,那里忽然间云消雾散,呈现出一片晴朗分明的圆形区域。 时至下午,极其罕见的金黄色的阳光铺洒下来,将羽千玄的淡蓝衣裙映照出迷幻一般的光彩,也为她渐渐凝重的面容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有如实质的黑暗再次缓缓流淌起来,将两人尽数笼罩在内,隔绝了金色阳光的照耀。 浑身银白的女子尖啸一声,背后双翅陡然展开成丈许大小,化作一道流光便朝着那片云雾消散的区域冲去。 下一刻,她悄无声息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灿烂的阳光下,涌动的黑暗中,羽千玄保持着一个动作久久未动,眼中不时还泛起一丝疑惑与惊讶并存的目光,她周身淡淡雾气缭绕,将双手并于身前紧握,后十根手指向着上方不同角度一一绽开,结成了一道诡异难言的印诀。 在她身侧,不断有一道道纷繁复杂的轨迹亮起,隐隐现出如山似岳、皇天后土般的沉重之意。 就在云开雾散的那一刻,航行在千羽湖水面的大船上,的那尊骸骨祭坛上方,被紫色光芒笼罩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昂望向了高空中那片阳光灿烂的区域。 顾判眯起眼睛,很有些惊讶地透过那片区域,看到了内里美轮美奂的宫殿群落,在双眸深处燃起幽幽红炎碧火后,甚至可以清晰看到最中央那座宫殿门前,涌动着的一团墨色黑暗。 在计喉施法之后,竟然能直接从空中看到了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千羽湖主,以及那位业罗门徒,当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些万载之前的生灵,其种种奇妙手段,确实是能让人惊讶万分,叹为观止。 计喉略显疲惫的声音在船头缓缓响起。 “还要多亏了她云迷雾锁内的百转曲折、层层叠叠,能够让吾加以利用改变,不然以吾等现在的实力,想要跨越这至少两三百里的距离起攻击,还是犹如天堑,只能是继续沿着雾气向前,给整个计划平添更多变数。” “若是此战功成,黑山君莫要忘记了吾等之前做好的约定,将羽千玄身上的那样东西交由吾来全权处置。” 顾判缓缓点头,“我只要亲手砍下羽千玄的脑袋,至于你说的那枚鳞片,让你拿走便是。” 珞羽一点点握住了腰侧长刀,微微笑道,“我和法王的目的也很明确,最主要的就是让搅乱了世间的千羽湖异类就此往生,至于之后的战利品分配,完全可以从那枚逆鳞之后开始,算是作为我们与圣君通力合作的良好开端。” “如此甚好……”计喉低声叹息着,做出了一个投掷的动作。 下一刻,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了一支白骨为杆,其上黑气缭绕,又有明黄火焰静静燃烧的古幡冲天而起,瞬息之间暴涨百倍,朝着空中那片阳光灿烂之处激射过去。 轰! 刹那间阴风呼号、鬼影幢幢,那只白骨幡消失在了他们眼前的虚空,下一刻却鬼魅般出现在了阳光灿烂的宫殿之上,狠狠朝着下面的那团黑暗砸了过去。 “竟然真的是本门的那位弃徒,计圣君如此无视距离的手段,当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护教法王深吸口气,毫不犹豫便取出了那块非金非石、非铁非木的圆盘,咬破舌尖朝着上面喷出一口精血,双手覆于其上,口中念念有词。 紧接着,那块圆盘骤然亮起,一道几近撕裂空间的锋锐气息若隐若现,从中开始散逸出来。 顾判面色沉凝,毫无保留地将混沌灰雾与红莲业火混于一处,朝着前方那片区域释放出去,刹那间空中一片猩红火海,中间夹杂着朦朦胧胧的灰色雾气,只待将已经提升的天地无极灌注进去,便当即要引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混合大爆。 最后有所行动的则是珞羽,她仿佛拖动着万钧重担,缓缓将双手合拢于身前,捏住了一道印诀。 刹那间一道十数丈高的巨大身影出现在船身上方,身披重重金甲,手持剑盾,仿佛一尊守护神,将整条大船牢牢护持在内。 做完这一切,她一点点握住腰侧缺月长刀,又一点点将之向外拔出。 咔嚓! 缺月妖刀从刀鞘中升起一寸距离。 与之同一时间,护教法王手中圆盘光芒亮到极致,倏然从中射出一道璀璨的银色光芒,依稀可见是一杆长枪之形状,恰好与缺月妖刀释放出来的皎洁刀芒同为一体,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入了虚空之中。 霎时间千羽之湖数十里范围内风云变色,浪滔奔腾,一道出想象的天象在此缠绕旋转,生生不息,下一刻却又毫无征兆风平浪静,湖水犹如镜面,那条承载了天象变化的战船就如同镶嵌在镜面之上的宝石,散出璀璨夺目的七彩光芒。 珞羽清冷的面容不变,檀口中吐出一个字:斩。 缠绕盘旋的枪意刀芒瞬间融为一体,随着珞羽一个字的吐气开声骤然加,朝着目光所及的殿前黑影落下。 轰! 那片云消雾散的圆形区域被接踵而至的数道磅礴力量冲击,陡然间被扩大了数倍不止,看上去所属的那片虚空都在微微颤动,仿佛要碎裂一般难以维系。 ………………………………………… 羽千玄静静立在殿前白玉台阶之上,身上淡蓝衣裙无风自动,缓缓飞扬,她的脸上闪过些许惊讶的神色,后又尽数化做平静与淡然。 抿了抿双唇,她面上的神色最终归于宁静,双目中出现数道湛蓝轨迹,活过来一般在她的眸中旋转游动,后又在其瞳孔凝聚成深蓝的一点。 在羽千玄仿佛一口深潭般的眼眸中,那片斜射下金色阳光的区域陡然扩大数倍,已经被一片融合了灰色雾气的红炎所填满,而在灰雾红炎深处,一根蕴含着无数生魂的白骨之幡毫无征兆出现在头顶上方的虚空之中,挟裹着呼号的阴风重重落下。 在白骨幡之后,又有一道充斥着撕裂毁灭气息的杀伐之光,以看上去极为缓慢的度却在瞬间破开空间距离的束缚,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斩在她的头顶。 “末法之劫结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能让吾嗅到死亡味道的攻击,他们还真是好大的手笔。” 她抬头凝望天空,表情沉凝似水,身后尾羽如鲜花般绽放,向外投射出道道神光。 第590章 血月当空 悄无声息间,围绕在她身边的有如实质的黑暗已然不见,只剩下羽千玄蓝衣蓝裙、尾羽绽放的身影默立于大殿门前。 纵然一人面对如此程度的攻击,她平静的面容依然保持不变,在白骨幡落下的那一刻双手向上托起,口中道一声:“剑起,荆棘。” 刹那间整个宫殿群落就像活过来一般,无数道剑光冲天而起,犹如遍地而生的荆棘,以她所在的恢弘大殿为中心,将整座小岛在内的范围笼罩得严严实实。 下一刻,白骨幡与荆棘剑阵相交,没有剧烈的冲击碰撞,也没有犹如雷鸣的轰然巨响,密密麻麻的剑光便无声无息灭去小半,而突破了剑阵之后,那道白骨幡的下落度也缓了一缓,就连光芒都黯淡了少许。 羽千玄眼睛微微眯起,凝望着那已经出现了丝丝缕缕裂纹的长幡,不由得闪过许多惊讶的表情,“这是计喉之根本法器幽魂白骨幡,它竟然直接将之舍弃……” 轰! 出乎她预料的是,计喉的幽魂白骨幡在击破荆棘剑阵后,并未继续落下,而是忽然间毫无征兆消失在半空,刹那间方圆百丈区域内阴风呼啸、鬼影重重,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其后又有明亮橘黄火焰静静燃烧,大显勾魂夺魄之意。 她闷哼一声,身后尾羽大放光芒,与鬼影火焰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下一刻,一轮清冷圆月无声无息出现在虚空之中,向下播洒着皎洁的银色光芒。 在圆月内部,还隐约可见一个持枪而立的男子身影,低头朝着下方看来。 “这个身影,这种感觉,这种威势……”羽千玄面色陡然白,双手拇指轻叩,身后尾羽上闪耀光芒的宝石晶体瞬间熄灭小半。 随着她的动作,身后大殿最深处,一池墨汁一样的黑色液体刹那间蒸干涸,与此同时,一顶半圆形状的纯黑色穹顶又自大殿之内升起,将她牢牢笼罩在内。 银月当空,光芒似水。 其后又有一道枪影自圆月之上落下,犹如一道神光自九天之上降临,硬生生将没有任何杂质的墨色穹庐扎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云迷雾锁、荆棘剑阵、墨色穹庐,接连三**阵尽皆被毁,羽千玄的神色却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瞳孔最深处那一点湛蓝颜色变得更加细小,如针尖样散出锐利的光芒。 数百道颜色各异的晶石自她身后展开的尾羽飞出,依次拦在枪影落下的轨迹上。 下一刻,羽千玄身体忽然一颤,从身后又飞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挡在面前,两个羽千玄同时掐住一道相同的印诀,气息相连,犹如一体。 刹那间前面的羽千玄化为一尊展翅欲飞的火凤金身,作为最后一道防线挡在她的身前。 尾羽上飞出的数百枚晶石无声无息消失,枪影稍显黯淡,而后继续扎下,毫无花哨撞击到尊火凤金身上面。 轰! 只一下,枪影崩散消失,火凤金光不再, 羽千玄向后跌落进大殿之中,她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煞白,气息迅低落下去,刹那间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她七窍同时流淌出深蓝色的鲜血,瘫坐在在地上的身体不住颤抖,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人的形态,身后隐现一只怒放开屏的孔雀模样。 隆隆雷声自天空中炸响。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目光透过大开的殿门,便看到刚刚诡异消失不见的那根白骨幡再次出现,将一团涌动不定的黑暗牢牢钉在了虚空之中,距离那片连通两处的圆形区域不足百丈的地方。 紧接着,在高空中汹涌澎湃的红炎仿佛终于找到目标,迅朝着白骨幡上静静燃烧的橘黄篝火涌去,其中还混杂着高度凝聚的混沌灰雾,与那团被钉住的黑暗墨色纠缠绞杀,相互吞噬。 “纵然万年时间过去,想不到计喉还是如此的步步为营,先是将本命之白骨幡直接舍弃,以此破开了吾经过不知道多少次加强完善的荆棘剑阵,随后更是隐于虚空伺机而动,就算是重临前辈想要潜行过去都被它现了形迹,被钉在虚空一时无法破局,它还真的是针对吾布下了重重杀机……” “当初在九幽之门前,吾在最后一刻取走了渊龙逆鳞,算是阻断了计喉改换道路的可能,难怪它如今杀机大作,非要置吾于死地……” “还有那道枪意,若是吾没有看错的话,应该就是当年陌上之地大罗枪神罗修绝的一字摔枪式,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他们的手中,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瞬间数个念头在羽千玄的心中闪过,她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看着虚空中那轮清冷圆月就在此时大放光芒,道道月光违反常理地聚而不散,如同一只高悬于空的探照灯,将她的身体一点点笼罩在内。 纵然已经受了如此重的伤势,纵然空中还高悬着那轮皎洁圆月,她那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依然平静似水,甚至在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她白皙如玉的肌肤裂开丝丝缝隙,滴滴湛蓝色的血液从那些缝隙内渗出,迅将淡蓝色的衣裙浸染得一片濡湿,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道道妙曼至极的线条纹路。 收回有些杂乱纷飞的思绪,羽千玄脸上一片肃容,缓缓闭上双眼,瞳孔中一点比针尖还要细小的湛蓝色光芒正在重新化作一道游动的丝线,渐渐从眼中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是在其背后的孔雀尾羽正中,与那里升起的两道猩红丝线合二为一,迅化作一枚湛蓝中孕育着猩红的菱形晶石。 下一刻,那枚菱形晶石咔嚓一声碎裂开来,湛蓝色碎片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其中的猩红液珠,悄无声息融入到了皎洁的月光之中。 高悬于天的清冷圆月轻轻一颤,诡异地沾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红色。 而后这缕血红颜色以肉眼可见的度迅扩散,将其化作了一轮当空而照的血色月亮。 第591章 诛神斧影 羽千玄轻轻呼出一口满是血雾的气息,在此时此刻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她表情平静柔和,眼看着血色光辉照耀四方,眼看着白骨幡在那道血色月光的映照下开始寸寸碎裂,再看着重临前辈化身墨色长虹,冲破了白骨幡的束缚,又冲破了血色火海的剧烈爆炸,径直没入到了那正要迅闭合的连通区域之内。 “她若是不来,胜负结果尚难预料,只是她还是来了。” “种子历经生根芽,终于到了破土而出的时刻。” “计喉圣君,你以为这是结束,其实只是一个开始,你恨吗?” “想要关闭通道抽身而走?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都给吾留下来吧!” 她微微笑着,数次想要支撑起身体,终因伤势太重而未能如愿,只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跌坐在地上。 不过,她的心情是愉悦的,不仅仅是因为刚刚以一己之力硬扛住了数道预料之外的攻击,为重临前辈争取到了那稍纵即逝的时机,也不全是因为她筹划许久的事情最终功成,比之灵媒更进一步的魔种已然破土芽…… 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战,虽然损失惨烈,乃至于身受重创,却也让她真正看到了自身躯体和真灵在万载时光侵蚀下的疮孔所在,只要给她时间,她就能在此基础上重获新生,真真正正推开一扇通向更高层次的大门,将自己的生命进行一次彻底的升华。 这才是让她心情愉悦的真正原因。 至于时间,当重临前辈将这帮来犯之敌尽数消灭之后,她有的是闭关静修的时间。 毕竟万载时光都已经过去,接下来破境重生的时间就算是再漫长,在她看来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更何况她还有渊龙逆鳞为核心,以自身神魂精血滋养万年的真灵法相化身作为最后底牌,可以将这一过程大大缩短,甚至于有把握在一年之内便完成蜕变,踏足万载以来未曾想象之境界。 若是不惜代价,现在就将真灵法相化身直接融入本体的话,她当即便可恢复七成以上的战力,可以根据情况襄助重临前辈一臂之力。 此时对战余波已经消散,她的属下近侍应该马上就会赶来,带着她隐入千羽之湖深处,到了那时,她便算是真正将自身处在了安全环境之下,好从容进行布置,再根据战局展决定是否再次出手。 终于,又能向前迈出一步。 终于,距离对那个答案的寻找又更近了一些。 终于…… 羽千玄面上还带着恬淡平静的笑容,一双湛蓝色的瞳孔却陡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从那片即将闭合的虚空内突然出现的一抹寒光。 一柄双刃大斧自虚空中显现身形,被压缩到几乎成液态的红炎灰雾包裹着,带着死亡与毁灭的气势,刹那间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近前。 最后一刻,一只被七彩光芒包裹的龙兽自殿内最深处飞出,挡在了她和那柄斧头的中间。 轰! 混沌灰雾猛然炸开,将她和那只七彩龙兽尽皆笼罩在内。 几乎在同一时间,又有一道力量混入到红炎灰雾之中,将所有一切全数引爆。 羽千玄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前龙兽迅下沉,就要与她融为一体,同时七彩光芒大盛,将一切爆炸冲击牢牢挡在外面。 忽然间,一枚长不过半尺的碧绿小剑毫无征兆出现在她的眼前,直接刺入到了她的眉心正中。 “诛神!?” 羽千玄眼前一黑,护体七彩光芒不受控制地散乱了刹那时间。 但就是这一刹那的失控,包裹在红炎灰雾中的森寒光芒已然落下,没入到龙兽体内,将它劈成四散飞溅的光点,同时也磕飞了一枚弯弯犹如新月的鳞片。 那枚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鳞片被一斧砸落虚空,就像是变成了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砖石瓦砾,啪嗒掉在大殿前面的石阶上,又高高弹起,直接从高高的台阶上滚落下去。 而后双刃大斧余势未消,斩断了羽千玄无力抬起的双臂,刺入她的胸口正中,将她死死钉在了地上。 “王上!” 片刻后,数道身影才终于能够靠近过来,惊魂未定地看到了平躺在大殿地面,血流一地,生死未卜的残破身影。 一柄双刃战斧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将千羽湖主死死钉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弹。 ………………………………………… 缓缓航行于湖面的大船之上,珞羽软软靠坐在冰冷潮湿的甲板上,双眼紧闭,气若游丝。 一道血红光芒由内向外冲破了金甲战神的束缚,游龙般翱翔于氤氲雾气之上,最后化作一轮猩红血月,将大片白雾尽皆驱散。 下一刻,犹如在一张白纸上滴下了一点墨汁,黑暗以肉眼可见的度在天地间扩散开来,停留在了大船的正前方。 计喉的声音自骸骨祭坛上响起,“羽千玄种下的魔种……竟然应在了她这柄魔刀之上,吾等棋差一招,陡然间便要面临着满盘皆输的危险。” 刚刚魔刀失控,骤变降临之时,除了瞬间重伤倒地的珞羽之外,它迫不得已,与那道斩来的血色刀芒毫无花哨地硬拼一记,猝不及防下就连骸骨祭坛都几乎被一分为二,可谓是损失惨重,已然被伤到了根本。 顾判将目光从空中那团墨色深处移开,眉宇间似有极大疑惑。 在他最后一刻的感知中,千羽湖主羽千玄似乎未死。 但现在这种令神魂都为之战栗的生命值与经验值的增加,却又告诉他刚刚不管不顾一斧飞出,确实是斩杀了实力层次前所未见之异种生灵,这种矛盾感觉诡异至极,让他不由得思之不解,疑惑万分。 下一刻,他不再纠结,将注意力全数转回到高悬于空的血月,以及那越来越浓重的黑暗上面,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纵然圣女重伤,但千羽湖主并未现身,所以说我们现在是以三敌一,当有一战之力。” 计喉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虚弱,“不是以三敌一,而是以三敌多,吾等面临的敌人并不只是眼前的业罗门徒,还有已然生灵的缺月魔刀,马上就能恢复的千羽湖主、以及在那团黑暗中酝酿,即将显露身形的数头上古妖兽尸傀。” 第592章 分兵突进 经过了剧烈的战斗对撞之后,云迷雾锁已经承载不住开始慢慢消退,漫天呼号的风雪便瞬间涌入进来,将整个千羽大泽置于它的笼罩之下。 高空中还有一轮血色圆月若隐若现,在完成对最后一点皎洁银色的吞噬,同时将道道血色光芒铺洒下来。 顾判将目光从血色圆月上移开,抬头凝望着天空中的那团墨色黑暗,耳中又缓缓流淌起计喉沉闷机械的声音。 “如今那柄魔刀已然在魔种的侵蚀下生出真灵,将吾等当做了必欲除之而后快的大敌……还有羽千玄,纵然火凤法相化身被毁,她还有以渊龙逆鳞为核,历经万载灌溉培育出真灵法相,相当于拥有了第三条性命,只要将之融入本体,纵然是重伤垂死,也可当即恢复到七八成完好的状态。” “最后吾看那团黑暗中央,隐有道道诡秘气息出现,极似万载之前吾之同类,却又与这尊金甲护卫之力量同出一源,甚至犹有胜之,想来是这位业罗门徒在御法施放尸傀,亦是其现身后并未直接出手的原因所在。” 护教法王沉默不语,将那枚已经裂成两块的圆盘小心收入怀中,踏前一步后身形倏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位于那尊金甲战神之内。 紧接着,顾判耳中响起了他那苍老的声音,“老夫与业罗护教神将融为一身,当可挡住缺月长刀片刻,圣使若有把握击败本教弃徒,便战,如若不能,老夫拼死也要拖住他们,为圣使争取到退出千羽之湖的时间。” 顾判深吸口气,面无表情道,“千羽湖主最后受了吾一击,纵然不死,也绝对没了再战之力,所以说,我们真正的大敌也就是业罗门徒,还有这魔刀而已,还没有真正开打,计圣君便如此说话,岂不是在涨他人志气,灭自家的威风?” “吾只是为两位提醒即将面对的敌人,何来退缩避战之意?” 纵然被魔刀重创,纵然情势不佳,计喉的声音依旧平静机械,不见任何语气变化,“对吾而言,既然到了千羽湖内,便断然没有退避之理。” “既然如此……”顾判忽然一把抓住了白纱,而后踏前一步已经跨出船外,站在了一只扇动双翅的纸鸾背上。 “我会引开这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剩下的便交给两位了。” 话音未落,纸鸾便展翅腾空而起,朝着千羽湖中心的小岛闪电般飞去。 轰! 占据了数百丈方圆的墨色黑暗猛地收缩,化作一道黑色长虹,朝着纸鸾急追过去。 留在原处的护教法王凝视着高空中显现身形的三头庞然大物,感受着在它们身上萦绕的死亡**气息,纵然身处十丈高的金甲神将之中,亦不由得为之微微失神,倒抽一口凉气。 “老夫对付缺月,那三个家伙就劳烦计圣君……” 护教法王收敛思绪,一句话还未说完,却被计喉那沉闷的声音开口打断。 “你之金甲对上魔刀天生劣势,倒是与那三头尸傀还可放手一战,是以魔刀就交由吾来处置……” 见到护教法王没有回应,它便接着道,“吾知晓魔刀生灵后觊觎这小姑娘之性命,亦知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事到如今,吾等唯有通力合作才有几分胜算,而且唯有吾能够在魔刀血月下护住她的性命不失,你却是不能。” 护教法王缓缓点了点头,“计圣君所言无误,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两个战场不管是那个先分出胜负,都会对另外一个形成决定性的影响。” “然。” 随着计喉的声音落下,骸骨祭坛已然消失在水面。 再出现时它已经在百丈高空,橘黄篝火静静燃烧,将将要完成最后血化进程的圆月包裹笼罩在内。 就在同一时间,身高十丈的金甲神将持刀携盾,朝着远处的三头**妖兽主动起了攻击。 轰! 平静的湖面陡然炸开数十道大浪,一个个异类生灵从中飞身而出,朝着那艘停泊在水上的大船起了接连不断的攻击。 激烈的战斗瞬间打响。 在一波波不停的围攻下,将大船笼罩在内的紫色光芒不断被消耗,虽然短时间内还达不到支离破碎的情况,但失去了计喉的全力维系,被攻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紧接着,来自于船上的反击已经到来。 无数人面蛇藤自水底浮出,一座座白色灵棚从天而降,还有大批被计喉收服的异类显露身形,与千羽湖生灵战在一处,鲜血瞬间将大片湖面浸染成一片猩红。 一面铜镜悄无声息出现在甲板上面,显现出一道幽暗长廊,从中伸出数十道惨白手臂,抓住珞羽的身体,有些吃力地将她拖了进去。 白夜身披重甲,将那面铜镜小心收入怀中,高度警惕可能出现在近前的敌人。 作为千羽湖的叛徒,她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最为坚定地站在顾判为她规定好的位置上,服从命令听指挥,不敢有丝毫逾矩。 ………………………………………… 顾判乘风破浪疾飞行。 在他身后,那道墨色长虹以肉眼可见的趋势追了上来,但在接近到一定距离之和,却又没有保持原本的度,反而是将度降了下来,不远不近跟在后面。 墨色长虹之内,重临在等待,也是在判断。 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确定,前方那个负手而立,不紧不慢翱翔在水面之上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他所猜测的那位存在,当初被尊称为圣师的业罗三圣之一,护教圣王。 如果是,圣师为什么会直接抛下他这个业罗弃徒不顾,反而一路朝着千羽大泽的深处飞去? 但如果不是,前方的年轻人却又完全不是仓皇逃窜的样子,而像是在优哉游哉地观赏着大雪纷飞,碧波荡漾的景色,从这方面来看,却也相当符合圣师当年的一贯性情。 朝西极暮东海,遍观沧海桑田,感念世事变迁,最后才在意兴阑珊之际随心出手,将该杀之敌从天地间一一抹去…… 顾判在纸鸾上迎风而立,体表红炎缭绕、碧火森森,表面上看飘逸潇洒,实则早已经将心弦绷紧到了极限,随时准备迎接来自身后的惊天一击。 但令他有些奇怪的是,双方一前一后相隔百丈,竟然保持了一个相当诡异的默契,就算是他缓缓降下度试探,后面那道墨色长虹出乎预料地竟然同样减,依旧保持着百丈左右的距离,没有接近,也没有远离。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样能够多拖延一点时间就很好。 最好拖到能让他足够靠近自己的双刃大斧,然后将它召唤回到手中,再转身面对这一直给予他极大压迫感的大敌。 ………………………… 求订阅,求订阅,真的要求一下订阅。 第593章 死亡如风 在顾判看来,计喉制定的计划其实是周密的,而且是只差一点就能算是成功的。 计划的制定是建立在计喉对于羽千玄以及业罗门徒的情报掌握上面,它也基本上考虑到了所能想到的一切。 无论是从最开始对云迷雾锁的破解反控,还是接下来先后出手的时机与顺序,以及钉住重临、全力镇杀羽千玄的决断,不得不说这几步下来走得都不算错,甚至从现在回过头来看,都算得上是最佳选择。 无奈机关算尽,最终却棋差一招,从一开始就没有料到千羽湖制造京城异闻事件,其根本目的竟然落在了珞羽的缺月刀上面,虽然不知道他们将魔刀化灵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结果却是导致珞羽在化身美少女战士的那一刻突遭反噬,身负重伤,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但那个时候羽千玄也只是本体受创,再加上损失了一具火凤法相化身而已,如果真按照计喉的说法,让她将渊龙法相化身融于本体,瞬间恢复七成以上实力的话,他们将必败无疑。 所以他在那一刻不得不兵行险招,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掷出了双刃大斧,试图以混合大爆配合诛神刺击杀羽千玄,再在计喉开辟出来的那片空间闭合前召回斧头。 后面虽然似乎没能真正击杀掉羽千玄,也没能召回斧头,但至少让她完全失去了战斗力,也算是达成了最基本的目标,在能够接受的心理底线之内。 顾判负手而立,继续朝着远处已经隐约可见的小岛飞去,身边只有瑟瑟抖的白纱新娘一人,以及埋头装睡的陋狗一书陪伴。 时间一点点过去,原本只是一个黑点的小岛越来越清晰的展现在他的眼前。 身后黑色长虹紧紧跟随,无时无刻都带来了巨大的压迫,不过他却并没有太过紧张害怕的情绪,而是以一种相对平和的态度不紧不慢驾驭纸鸾前行,同时等待着图穷匕见那一刻的到来。 让他心境忽然宁静下来的原因就在于,数个呼吸前,他忽然现站在自己身旁的白纱姑娘已经不再害怕到浑身颤抖,而是开始以一种相当好奇的表情在观察周围的一切,甚至还转过身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后方尾行的那道墨色长虹。 她的身上渐渐散出他相当熟悉的冰冷气息,一抹淡淡的红色映入他的眼角,莫名让人感觉有些安心。 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会有着一个强大的女人,顾判思来想去,认为这就是一句经过了时间和实践考验的名言,当然,如果再能经过身后那位业罗前辈的考验,他就能将这句名言上升到真理的高度。 吃软饭是不丢人的,抱大腿同样是不丢人的。 总是看不起吃软饭抱大腿的那些家伙,一定是想吃软饭而不得,想抱大腿而不能的羡慕嫉妒恨,真要到了能放开吃使劲抱的时候,他认为没有谁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这就是顾郎将要面对的敌人?” 不久后,她转回身体,开口说话时还是白纱原本那种略带嘶哑的嗓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然后不等顾判回话,她便又接着说了下去,嗓音沙哑,表情平静。 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不由自主微微皱起了眉头。 “妾身如今只能借助这位白衣姑娘的身体透射出些许力量,真要是动起手来,纵然耗尽力量,也不可能是后面那个人的对手。” 说到此处,她忽然淡淡笑了起来,“顾郎倒是真的豪气冲天,每次面对的敌人都在层次之上,莫非这就是顾郎进境如此之快的根本原因么,总是在生死之间磨砺自身,于大恐怖之中争那一线生机,如此倒是能说得通了。” “死亡如风,常伴吾身……”顾判面无表情转头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道,“虽然红衣无法全力出手,但以你的层次高度,眼界总是有的,如果能够将他的弱点讲于我听,倒也能增加几分胜算。” “在吾眼中能够看到的弱点,落在顾郎之处,或许便是难以撼动的强处。” 她轻轻呼出一口寒气,接着说道,“虽然吾能感觉到此人身负重伤,但那道黑色长虹曲水流觞,自成体系,道道力量运转浑圆无碍,若想真正击破黑暗,伤其本身,最有效的办法永远是以势压人,以力破敌。” 顾判微微点头,对此并无异议,因为从上一次交手的情况看,他还真的就是借了那道玄黄漩涡的势,用了原版归元锤的力,根本没有给对方施展任何手段的机会,才一举打破了不动如山的守势,又硬生生砸开了层层黑暗环绕,将一拳重重印到了对方的身上。 只是如今玄黄漩涡不复存在,归元锤也成了低劣仿版,纵然是身后那位元气大伤,实力大降,打上去恐怕也无法再造成之前的战果。 正自思索间,顾判已经可以清晰看到前方小岛上面的宫殿群落,还有一道道流光自小岛上空飞起,朝着他包围了过来。 下一刻,身侧的白纱倏然高高扬起,同时闪过一抹鲜艳红色,映红了他的双眼。 他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 此时此刻才感知到一枚渺小到几乎肉眼无法看到的碧绿细针,被一抹红光困于其中,左冲右突都无法破开红芒的束缚。 “诛神刺!” “他的诛神刺竟然能达到如此境界!” “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就连化作红炎碧火的燃烧鬼面也没有反应,就已经被偷袭到了身前……” 顾判心中猛地一跳,若不是红衣毫无征兆突然出手,他或许还要再等上刹那才能真正现这枚细针的存在,而就是这一刹那的耽搁,恐怕就已经诛神刺临身,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已经短到很难做出正确反应的地步。 即便如此还是他同样修习诛神刺,甚至经过了碑影熏陶提高之后的结果,换在以前,他认为自己根本就不会察觉到这枚细针的存在,只会在中招之后才两眼一黑,蓦然惊觉。 “这是什么?”她盯着那枚缓缓虚化不见的细针,语气中除了好奇,还带着相当的凝重之意。 “诛神刺。” 顾判刚刚说出这三个字,后方的墨色长虹骤然间汹涌澎湃起来,不再按部就班地跟随,而是以不可抵挡之势席卷而至。 第594章 一式两拳 前方已然临近那座小岛,重临终于决定不再观察等待,而是以诛神刺为先手,开始了试探与后续的攻势。 他已经不愿意再继续等待观察下去了,而是要以最快的度将敌人尽数击败,然后回到羽千玄的身边。 因为他能够感觉到,羽千玄的状态很不好,现在已经到了重伤垂死的边缘,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施救,便极有可能身死道消,自此消失于天地之间。 这一结果是他所不想见到的。 万载以来,他和她的关系早已经出了师徒关系,而是变成了寻道路上真正的同行者,是真正意义上无法替代的双修道友。 所以羽千玄他必须救下来,不能让她一步步向着黑暗之中沉沦。 轰! 墨色黑暗潮水般涌动起来,瞬间跨越百丈距离,已经来到了顾判近前。 在顾判的眼中,一切都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他已经不见前方近在咫尺的那座小岛,唯看到一个面目不清的身影正从黑暗中一步跨出,朝着他一指点出…… 水流般涌动的墨色随着那人的一指瞬间凝聚,随后一根若隐若现的碧绿细针再次显形,被一道红芒融入其中,犹如被冻结在红色结晶内的丝。 “它的名字叫做诛神刺……” 她连退三步,只差一线就从纸鸾边缘跌落到冰冷的湖水之中,周身气息一降再降,隐隐有了崩溃消散的迹象。 黑暗深处,重临的表情变得凝重,有些吃力地抬起枯瘦手臂,出一声低低叹息,“一剑起自心中海,也斩他人也斩我。” 他一手捏住眉心,似是忍受着极大痛苦,另一只一手朝着前方轻轻点去。 她猛地定住身形,一道虚幻的红色身影踏前一步,以完全独立的姿态站在了顾判身侧,只剩下那身披白纱的躯体软软倒在纸鸾上面,双眼紧闭生死未知。 唰…… 一线碧绿光芒悄无声息自黑暗之中出现,划破虚空落在了那道红色身影之上。 轰! 一座张灯结彩的深山古宅虚影轰然落下,只见自大红灯笼高高挂的正门起始,一直到幽静典雅的后宅小院,仿佛正在被一把锋利至极的剪刀咔嚓嚓剪开,显现出了一条细细的裂痕。 只降临了短短一瞬,古宅再次消隐不见,只剩下那道愈显得虚幻的红色身影在风雪中明灭不定,似乎下一刻就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顾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伸手将那道已经犹如风中残烛的红色身影拨到后面,一脚踏前,腰身下沉,再次摆出了弓步冲拳的起手式。 “不是圣师亲临,吾却并无任何轻松喜悦,反而是有些低落与失望……” “不过你找了一个相当了得的帮手,竟然连吾之曲水流觞,还有耗尽心力的三记诛神都能尽数挡下……” “但是,你不应该伤到千玄!” 重临面色沉凝似水,将一口已经涌到了喉咙的鲜血直接咽下,缓缓握住了腰侧那柄满是锈蚀,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掉的长剑,一点点将它抽了出来。 长剑的剑刃上布满缺口血污,早已不复明亮森寒之意,但随着它缓缓从剑鞘内拔出,整个天地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在这一刻,顾判忽然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漫天风雪甚至为之停滞,空中飞鸟,水下游鱼,甚至包括已经冲到近前的数个千羽湖异类生灵,都在这一刻毫无征兆失去了生命气息,变成了冰冷僵硬的尸体。 天杀机,移星倒宿;地杀机,龙蛇起6;人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德,万变定基…… 顾判缓缓将一拳击出,心中莫名想到了当初和叶昙一战时,他反手一剑刺入自己体内,而后拔剑出手时那万籁俱寂、万物肃杀的天地杀机。 但是和眼前弥漫着的杀意比起来,叶昙那一剑简直就如同春风化雨般温润谦和。 一道无声无息而又冰冷肃杀的剑意包裹在让人绝望的黑暗之中,向着顾判汹涌席卷而至。 剑意未至,杀机先临,一片墨色笼罩下,顾判如坠深渊,五色俱盲、五音俱丧,刹那间眼前只剩下了那一线代表着死亡之意的寒光。 下一刻,他反而闭上了眼睛,无悲无喜,不思不想,将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成为一点,尽数从这一拳释放了出去。 这是他观摩壁画石碑,又被玄黄漩涡入体折磨之后,苦思推演许久才踏出的一步。 “生灵阻我,吾杀之,天地阻我,吾反之。” 重临七窍唰地流出鲜血,状若修罗,也如同顾判一样微微蹲身,森然的气息汪洋般从其体内席卷而出,他向前缓缓刺出那柄经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侵蚀的长剑,浓郁到犹如实质的杀道剑意冲天而起。 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虚空中终于交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顿,顾判纵然闭着眼睛,却能够“看到”身前身后尽是一片无边黑炎,冻结灵魂一般的冰冷杀机无处不在,无物不杀,刹那间生命之火便已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直接熄灭。 顾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现他击出的那一拳,在这样充塞虚空的冰寒杀机下,竟然没有翻起更多的浪花,便被尽数掩盖下去。 此次没有了那道玄黄漩涡加成,仅凭他自己的力量,竟然和这业罗门徒有着如此大的差距吗? 丝丝缕缕的黑炎已然刺破红炎碧火,将他的头颅尽数包裹,而后迅向下蔓延,顷刻间已经覆盖了全身。 “万阴搜魂……” 悄无声息间,一道隐含着虚弱的冰冷沙哑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但就在这一刻,顾判却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眸深处红炎碧火骤然暴涨,已经完全击出的拳头猛地收回,蜷于腰侧的另一拳闪电般向前击出,挟裹着滚滚向前的炽烈红炎,将身前的一切尽数引爆。 这连续两拳以天地无极、金刚秘法为根基,以归元锤拳意为灵魂,最后又加以他自开始修习以来花费时间精力最多,也是走得最远的烈焰掌之体悟,所有的一切,都被尽数融入到了这一式两拳,融入到走出了他自己道路的拳势之中。 不管不顾、不闪不避,就是要以硬碰硬平推横趟过去。 第595章 碧绿华盖 一片黑暗笼罩下的千羽水泽陡然炸起一道冲天而起的大浪。 剧烈的爆炸冲破了黑暗,冲散了风雪,甚至吹散了乌云,将非常大的一片区域再次置于即将落山夕阳的笼罩之下。 期间又有一道红色光芒自水面升起,映红了天空,映红了水面,融入到大爆炸之内,正面对上了那无处不在,万籁俱寂之恐怖杀机。 数个呼吸后,夕阳西下,没入到断离山脉深处,天地间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昏暗下来。 顾判隐藏在熊熊燃烧的红炎深处,半跪在一根被大爆炸冲击过来的圆木上,浑身上下伤口密布,鲜血淋漓,许久后艰难挣扎起身,面无表情看向了远处的那株参天大树。 “竟然如此厉害,还隐藏着未曾见识过的手段……” 他长长呼出一口满含着血腥味道的浊气,不由自主回想起刚才归元锤一式两拳,一拳以天地无极为内核,另一拳则是引动红莲业火,冲入释放已久的混沌灰雾,将一切尽数引爆。 与他一同出手的,还有红衣“投影”过来的那道虚影,将自身融入到大爆之内,联手将那道前所未见的业罗杀剑给硬生生击溃破散。 而就在爆炸最盛的那一刻,顾判终于是真正看清楚了一直隐于黑暗深处的那张面孔。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是年轻,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丰逸俊朗的面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瘦了,再瘦一点就能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也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并不是重点,真正吸引了顾判全部目光的,则是在那张面孔的眉心正中央,悄无声息出现了五枚形似水滴的印记。 白青黑赤黄,这是那五枚印记的颜色。 五枚水滴印记五种颜色,组成了正五边形的形状。 就在两记归元锤纠缠交织,引冲破黑暗的爆炸起始之时,他看到了那张面孔眉心处的青色水滴大放碧绿光芒,紧接着千羽之湖水下数处地方法阵显形,神光大胜同时呼应,万千细密枝蔓冲天而起。 刹那间一株散着无尽苍凉古朴气息的巨木已然矗立在天地之间,摇曳着碧绿的枝条,硬生生将爆炸引起的所有冲击尽数承受下来,也将红衣寻隙而入的攻击完全抵挡下来。 虽然过后枝叶凋零、树干倾斜,但最终还是顽强屹立于大泽之内,天地之间。 在那株参天古木面前,顾判感觉自己渺小的就像是一只飞虫,就连树枝上最小的叶片都比他还要大上不少,更不用提粗壮的树干,如同接天连地的天柱,直直矗立在水天之间。 只是远远看着,他就能实实在在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仿佛在自己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业罗门徒,而真的就是在此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参天大树。 “此人,竟然如此厉害,还在这片水域中隐藏着如此压迫恐怖的手段,而且看到这株参天巨木,还远远不是他这道法门的终点……” “吾不得不说刚才看走了眼,没有想到此人竟然能够达到如此的高度,若是他状态完好,又全力出手,即便是吾亲身来此,恐怕也很难全身而退……” 虚幻的红色身影在此时已然难以支持,只剩下随风摇曳的淡淡一丝。 她默默看着刚刚从圆木上起身的顾判,目光随之移向远处,落在那株立根湖底,其势参天的碧绿大树上,模糊不清的面上尽显凝重神色。 “既然情势已经至此,那吾也唯有完全舍弃掉这一道力量,再不惜代价,舍弃掉幽冥之门内已经完成大半的道标,为这片将要被黑暗笼罩的水域再添一分其他的颜色,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变局中活下性命,如若不能,那便等到妾身能够从门内出来之后,再寻机为你报仇。” 她幽幽叹息一声,虚幻的身体陡然大放光芒,刺破了黑暗的笼罩,甚至刺破了天地的束缚,与另一处空间内猛然直刺苍穹的鲜艳红色交相辉映,就如同倏然间点亮了一枚其色鲜红的火炬。 哗啦啦…… 寒风再次呼啸而来,夹杂着漫天飞雪,将刚刚平静不久的湖面再次笼罩。 碧绿参天大树的枝叶随风而动,诡异地传出了重临有些虚弱和沙哑的声音。 “作为末法之劫万载之后,应运天地变化而生的业罗后人,能够将吾逼迫到如此的程度,你也足以自傲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若你在交手之初便再次以圣师之归元锤驱动混沌漩涡盖压过来,吾恐怕亦是只能生受下来,纵然有机会御使出此生逆五行诀,也无法真正与之相抗……但毕竟你不是圣师亲临,吾也不是万载之前初入门庭的那个普通弟子。” “更何况,现在的战场是吾之潜修洞府,经营了数千载的千羽之湖,比之当初孤身一人前去业罗秘境,地利在吾!” “时间紧迫,吾将赐予你一具全尸,作为对你的欣赏……不要再想着反抗,因为反抗也没有什么用处,只会徒增不必要的烦恼……” 淡淡的声音在顾判耳畔响起,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听到底说了什么,而是当即深吸口气,猛地从湖面高高跃起,化身一道飞火流星,径直朝着远处的小岛冲去。 他一定要去到岛上,至少要足够靠近那里。 因为他的斧头还在岛上。 对于他来说,失去了斧头,就像是失去了自己身体最重要的一部分,就算最后还是难逃一死,那也要抱着斧头去死。 而不能像现在这般,水隔天遮,人斧两端…… 人在半空,一道警兆猛地在顾判心底炸起,极度危险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尽管有红炎的包裹,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凉。 呜……… 狂风呼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数十根巨大的枝条破开水面,像一条条大蛇一样向着顾判缠绕过来,他拼命闪躲,在最后避无可避时只能不计消耗,一次次小范围地引爆红莲业火与天地无极,将一根根枝条上炸开巨大的缺口,而后闪电般穿过缺口,继续朝着小岛冲去。 不少枝条受到顾判的攻击,一下子缩了回去,而后就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一样,再次冲着他爆射而来。 虽然攻击生效,但他却不敢有丝毫停顿,在其四周,短短两三个呼吸时间,便又有不知道多少根枝条自水底冲出,像是拥有生命的碧绿水蛇,扭动着巨大的身体,呼啸着朝他围拢绞杀过来。 顾判没有任何思考犹豫的时间,唯一能做的唯有寻隙而入,加狂奔。 而在他头顶上方,无数枝叶已经编织一个密密麻麻的大网,望之犹如森碧华盖,正在朝着他盖压下来。 轰! 水面下的巨型枝条再一次缠绕过来,顾判面上闪过一丝厉色,非但没有继续躲闪避让,而是主动迎了上去,用一侧肩膀硬生生承受了那根枝条的重重撞击,以肩骨裂开的代价,借助巨大的撞击力量陡然换向加,暂时脱离了空中那张大网的笼罩范围。 嘭! 十数个呼吸后,他重重落在小岛之上,将靠近岛岸的一座凉亭砸得粉碎,而后又余势不停,将原本平整的方石路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两只离得最近的千羽湖异类闪电般冲杀过来,却是瞬间便淹没在了暴起的红炎之中,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没办法用斧头砍死,可惜了……” 顾判挣扎着从一片碎石中起身,捂住肩膀刚刚准备向小岛深处而去,却在动身的刹那猛地停下脚步,抹去了脸上的血迹,面无表情看向了风雪交加的高空。 他将目光透过碧绿枝条组成的华盖缝隙,看到在那株巨木的上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涌动的漩涡。 红衣的气息在那道漩涡内一闪而逝,但接下来,他却猛然感觉到了另外一种极其恐怖的,也是非常熟悉的气息。 第596章 三足鼎立 千羽大泽空中出现了一道漆黑的漩涡,内里隐隐可见金色电光蜿蜒游走,将刚刚黑暗下来的湖面不时映照得犹如白昼。 顾判拭去七窍中再次流淌出来的鲜血,目光穿透枝条缝隙,落在那道漩涡之中,感觉着内里正在迅凝聚的恐怖气势,忽然间想起了在进入千羽湖之前,红衣在那座山洞外短暂现身时曾经对他说过的几句话。 “若是连妾身留下的这道力量也抵挡不住,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称之为驱虎吞狼、两败俱伤之计,只不过顾郎也要当心了,莫要一不小心,落得个尸骨不存,死于非命……”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她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搞清楚了何为驱虎吞狼、两败俱伤。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就算是她能够从门内通过道标沟联内外,怎么就偏偏把那个大逆不道的家伙给招出来了呢? 古神羏貊…… 现在遇到了这个家伙,他还真的是要当心了。 断指之仇、破局之恨,古神羏貊对他的愤恨绝不在眼前的业罗门徒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如今若是让那东西出来,他还真有可能一不小心就会落得个尸骨不存、死于非命的悲惨结局。 不过顾判只是看了高空中的那道漩涡几眼,便不再对它投注太多关注的目光,还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对自家斧头的感知上面,迅朝着小岛深处而去。 羏貊确实很厉害,当初只是从门内伸出一只手臂就将他折腾到欲仙欲死,纵然倾尽全力也无法与之抗衡,最后还是依靠着幽冥之门的特性,才艰难斩断了它的一根手指取胜。 如今虽然他比当时更厉害了许多,但并不认为自己会是羏貊的对手,若是实打实的正面对抗,他撑死也就是能达到不假外力扛住它的一只手的程度,仅此而已。 但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还轮不到他来考虑太多。 至于谁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大高个,顾判认为这是不用思考就能回答出来的问题。 那么一尊擎天巨木矗立在千羽湖上,羏貊只要不瞎,第一眼看到的肯定是这位御使了生逆五行诀的业罗门徒,而不会是他这个已经潜行在小岛之上的小小“老鼠”。 高空中的那道漩涡以肉眼可见的度迅扩大,顷刻间便已经铺散开至少千丈方圆。 下一刻,一点金芒自漩涡中心绽放,顷刻间便将灰黑颜色尽数化为纯粹的金黄颜色。 顾判在此时又一次停下脚步,纵身跃上附近最高处,面对着两大强敌的环绕,毫不退避地释放出了自己连番大战后已然所剩无多的力量。 刹那间一道猩红火焰冲天而起,与参天巨木和金色漩涡分列三处,组成了三足鼎立的三角形的最后一个支点。 巨木树冠顶端,绿叶枝条缓缓游动,编织组成一张隐隐约约的面孔。 那张面孔凝望着高空中还在继续扩大的金色漩涡,枝条再次涌动,罕见地露出许多惊讶凝重的表情。 “这种古老腐朽的气息……竟然在这里还隐藏着一个帮手,计喉用计之毒,心机之深,思虑之远,令吾都不得不心生惊惧,遍体寒。” 下一刻,万千枝条冲天而起,犹如无数颜色碧绿的长枪,朝着高空中的金色漩涡轰然攅刺过去。 同一时间,一道充满愤怒的声音自漩涡深处炸响,如同一道闷雷隆隆滚过天空。 “吾,嗅到了那只该当万死的蝼蚁气息!” 轰! 无数碧绿长枪就在此时此刻刺入到了漩涡之中,刹那间引动电光闪闪,炸雷阵阵,尽数在漩涡之内爆。 顾判的冲天红炎只释放了短短一瞬,当即继续朝着小岛中央奔去。 一路上他度不减,只是在眼中幽幽燃起两朵红炎碧火,沉默注视着一只仿佛接天连地、可称之为天柱的巨型手臂,缓缓从金色漩涡之中探出,慢慢朝着下方的碧绿古木抓去。 那只巨掌上面刺进了密密麻麻的枝条,看上去动作缓慢,实际上却快到了极点,刹那间便跨过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直接按压在了碧绿古木的树冠之上。 撕裂破碎声轰鸣不断,在经过了归元双锤接替爆之后,本就遍布伤痕的巨树再也支撑不住,犹如一座山峰在水泽之内崩解倒塌,数十里方圆的水面都在激荡不已。 越过一排石阶后,顾判毫无征兆左跨一步,躲开了从侧后方袭来的一刀,而后看都没看便伸出受伤不重的右手,卡住那只背生双翅异类的脖子,狠狠将它掼在地上,砸碎了大片山石。 在这一过程中,他一直都在盯着远处的那只擎天手臂,在一把压碎了那株大树后,没有任何停顿,便直接朝着小岛所在的方向按压过来。 他直到此时才在一块山石顶部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似缓实疾靠近过来的手掌,感受着越来越庞大的压力,面色依然不变,只是缓缓呼出一口带着血雾的浊气,再次释放熊熊火光,面无表情说了几个字出来。 “傻逼,甘霖凉,老子就在这里,过来打我啊……” 轰! 金色手掌按压的度陡然再次提升。 “原来是羏貊……”幽幽叹息声自暗流涌动的水下传出,听上去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而且似乎带着些许决然的味道。 伴着重临的长长叹息,天地间陡然现出一道黑幕,成圆球形状,将那只手臂所在之处牢牢罩住,两人之间再无半点声息传来。 水面似乎在剧烈颤动,幅度之大即便相隔这么远顾判也能感应的清清楚楚,紧接着便能听到重临的厉喝声穿透黑幕传出,瞬间响彻云霄。 “乾坤为炉,五行为柴,引雷为锤,入吾天地,炼之,炼之!” 叱声隆隆,仿佛炸雷般在顾判耳边响起。 狂风乍起,仿佛以那道墨色圆幕为中心,一点黑洞凭空生成,漫天风雪连带着下方湖水,以及天上乌云,正在拼命一般朝着里面涌去。 一道道闪着紫色火花的电光在黑幕之上跳跃游动,大片的湖水如同被架在火上烧开了锅,冒出无数个巨大的黑色水泡。 腾腾灼热的水汽从下面翻滚而上,大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与蒸腾的水汽乍一接触,噼噼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鸽蛋大小的冰雹带着阴寒的气息兜头砸下,将黑幕附近搅得一片暴乱。 数个呼吸后,陡然一道咔嚓巨响将所有声音尽数盖压下去。 五根孤峰般的手指刺破了半圆黑幕,而后向内紧握,远远望去就像是要捏碎一只通体乌黑的蛋壳。 半圆形的黑幕伴着在五根手指的力下碎裂出无数道口子,爆声连连,好像有人在此处密密麻麻放了无数炮仗。 随后一声沙哑闷哼传出,顾判听得分明,这就是那位业罗门徒的声音,他似是在这次对拼中占了下风,吃了不小的亏。 第597章 杀剑生灭 “姓羏的加把劲,抓紧时间搞死他才是正理,不对,应该是你们两个都加把劲,把对方都搞死,来个同归于尽才是正理……” 纵然与古神羏貊也有着无法化开之大仇,但顾判还是直接就站到了羏貊这一边,毕竟这位还一直都在幽冥之门内关着,纵然想找自己的麻烦,也有着不小的限制,而且似乎还有红衣能够进行牵制,比起这位百无禁忌的业罗弃徒来说,无形中就多出了许多的限制。 而且两者相比较,他还是更适应和这只手臂交手的感觉,不像是那藏身黑暗之中的家伙,各种阴损手段层出不穷,令人防不胜防。 “乾坤反转,五行生灭,入吾天地,俱为齑粉!” 伴着又一道干涩到了极点的断喝,黑幕先缩再涨,将那只手臂再次包裹进去,随即又变得乌黑圆滑,隆隆爆炸声、呼呼风声陡然止住,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顾判感受着这片死寂之中蕴含的危险与杀机,顿时头也不回再次加而走。 出乎他的预料,这万载不灭的业罗门徒竟然强悍到了如此境地,看起来就连古神羏貊都要支撑不住。 如果它再没有后续手段的话,可能就要直接留下一条手臂在这千羽水泽之内,比当初被他斩断半根手指还要严重十倍百倍。 死一般的寂静中,一道不男不女,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缓缓响起,“没想到吾竟然看走了眼,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你生而为人,竟然对五行之道中生生不息,反转破灭的体悟深不见底……如此说来,门内门外所有针对吾的阴谋,都是你在背后推动主持[文学馆 .wxguan.info]的了?” 重临沉默不语,也不知是不想回应,还是不屑回应。 数个呼吸后,才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比起刚才的虚弱无比,竟然一声声愈清朗饱满起来,“吾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吾只知道,胆敢到吾与千玄苦心经营之千羽之湖闹事,还要生出毁掉千玄宫阙、镇杀千玄的念头,不管你是谁,都要承受吾之杀意所向。” 伴随着重临清越明朗、传遍四方的声音,被黑色圆幕笼罩在内的金色漩涡再次涌动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只崭新的金色巨掌缓缓从中探出,伸进了黑色圆幕深处,顷刻间引了强烈震荡。 剧烈的震动还未平息,一道森寒无比的剑气横贯长空而过,剑气中杀意之浓烈,连远远脱离了战场的顾判也不禁心神动摇,倒抽一口凉气。 依稀间,他仿佛听到那位业罗门徒在风中低语,而后声音迅炸开,冰冷森寒。 “杀剑,生灭!” 顾判不由自主撞上一侧的山石,随后猛地捏住眉心,口鼻中溢出丝丝缕缕暗红的血液。 咔嚓…… 咔嚓咔嚓…… 黑色圆幕出现了细密的裂纹,犹如一枚鸡子被磕破了外壳,马上就要孵出里面的小鸡。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顾判站在最边缘的宫殿旁转头望去,心中忽然升起这样一几句话,而由此想起来的,也唯有斧头两字。 黑色圆幕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大,短短数个呼吸后,便已经支离破碎,将内里的一切都显露在外。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却有些惊讶地现壳碎之后,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不仅没有看到重临的身影,就连那道金色漩涡,以及从金色漩涡内伸出的两只手臂都不见踪影,唯有呼啸的风雪在半空中肆虐,迅将一切尽数笼罩。 忽然间,一道墨色长虹在他的视线中一闪而逝。 他心中猛地一跳,当即再次加快了前行的度,也不顾是否会暴露身形,直接化作一道猩红流星,朝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宫殿群落冲了过去。 当顾判踏足到宫殿所属区域的那一刻,来自于千羽湖异类生灵的攻击骤然爆。 数道身影自不同位置激射而出,表情冰冷肃杀,眼中全数都是必杀的意念。 夜幕下的气氛陡然凝滞。 只是还没能等到它们靠到近前,顾判已经先一步有所动作。 轰! 他右脚猛地踩踏下去,坚硬的方石地面顿时被撕裂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嘭嘭嘭嘭嘭! 下一刻,躯体受到重击后破碎的声音连成一片,院子里就像是下了一场猩红大雨,刹那间被鲜血碎肉所覆盖。 轰! 他连看都没看战果如何,也不管到底是不是将那几个杂鱼击杀,便直接冲破了挡在他面前的院墙,朝着宫殿群更中心处冲了过去,所过之处顿时掀起道道腥风血雨。 他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自家双刃大斧的存在,只是因为距离还是太远,无法瞬间召唤回到自己手中。 而且让他有些心火上扬的是,斧头似乎正在朝着远离他的方向移动,而且度不慢,按照现在的趋势继续下去,片刻后便将再一次脱离他的感应范围。 轰! 顾判陡然间再次提。 他无法瞬移闪现,更没有计喉那种诡异的拉近距离的能力,因此在他眼中,连接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就是一条直线。 他此时正在沿着那条直线笔直前行。 所有拦在他身前的东西,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全部都被硬生生掀飞,碾压,穿透,形成了一道笔直的人形长廊。 为了最大程度的保持实力,他几乎没有动用任何其他法门,就是靠着不知道多少次加强熬炼的强大肉身以及修炼得最为纯熟的红莲业火,将所有胆敢靠近过来的异类全部以硬碰硬砸到远处,而后毫无停顿继续向前。 轰! 直到顾判从第三片宫殿群落的后墙穿出后,终于迎头撞上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不管不顾的野蛮冲撞硬生生拦截到暂停了下来。 在宫殿后面的空地上,一个身披重甲,手持锤盾的壮汉踉跄后退,强大的压力一直逼迫着他向后十几步,直到撞塌两根立住才堪堪稳住身形。 下一刻,还未等那身高过丈的壮汉回过气来,便看到一道红炎汹涌澎湃席卷而来,瞬间将眼前所有的一切尽皆淹没。 红炎入体,灼热难当,然而真正致命的却是隐藏在红炎之中的那道身影,就如同不讲章法、没有招式的一只攻城锤,完全不讲道理的直接撞了过来。 壮汉狂吼一声,强自忍受着红炎的炽烤灼烧,重重一锤挥出。 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上的大锤被一拳磕飞,又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冲破火焰,一头撞击在了自己的脸上。 嘭! 各种稀碎的东西四散飞溅。 顾判落地后一个踉跄,抬手抹去额头上沾染的一点污渍,脚下丝毫不停,闪电般又从眼前的宫殿直接穿墙而过,来到了一个绿草茵茵、鲜红遍地的花圃之内。 咔嚓,咔嚓咔嚓…… 落地后他又是一个踉跄,红炎倏然暴涨,却依然无法摆脱脚下的束缚。 顾判猛地钉在地上,面无表情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 从脚底开始,一点晶莹剔透的蓝色冰晶悄然出现,并且以极快的度迅蔓延,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就已经他的整个小腿笼罩在内,限制住了他的动作。 啪嗒一声轻响。 就在此时,极轻的脚步声突然出现在小岛边缘,一道被黑暗笼罩的消瘦身影剧烈咳嗽着,艰难向前迈出一步,数十丈距离一闪而过。 第598章 一朵白莲 碧绿嫣红的花圃内,顾判被钉在地上一时间无法动弹。 深蓝色的冰晶已经完全将他的小腿覆盖在内,而且还在飞加厚,并且继续朝着他的腰部向上蔓延。 只是在大腿上下的位置与熊熊燃烧的红炎开始了相持不下,谁都很难奈何得了对方。 二十余步外的阴影中,悄无声息显现出几个肤色湛蓝、人身鱼尾的女子。 她们面色冰冷沉凝,各自站好位置,气息沟通相连,共同施法将顾判冰封在了原地。 “真的是比吾等非人生灵都还要残暴凶悍的家伙,简直就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幽冥妖魔!” “还好大人已经解决了那个从天而降的恐怖敌人,即刻便会赶来,所以吾等并不需要与他正面对抗……” “大姐说的不错,吾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要能将他再束缚片刻,便算是完成了任务!” 她们刚刚旁观顾判一路杀来的凶残,几乎被吓破了胆,心意相通交流之下,瞬间便定下计策,打定主意不与之正面对抗,只要能联手将其封镇住很短的一段时间便好。 但就在下一刻,她们的面色全都变了。 不是因为那道需要她们联手结阵,全力以赴才能勉强压制的红炎出了问题,而是因为她们同时看到了一只陡然间攻破她们心理防线,仿佛占据了所有视线的拳头,击破虚空碾压而来。 “归元!” 轰! 顾判一拳击出,腿下冰晶顿时失去了控制,随即被红炎一扫而空。 紧接着,他毫无停顿穿过漫天飞舞的腥风血雨,手中抓来半人多高的一条鱼身猛吃猛嚼着,咔嚓一声撞破花圃围墙,踏足到了下一片宫殿群落之中。 他现在实在是损耗太过巨大,而且失去了斧头之后,无法依靠击杀异类来提升生命,因此当前唯一能够稍稍弥补自身手段的方式便是吃,只要看上去不是人身的异类,都可以当成能量棒,生冷不忌直接吃下肚去。 不久之后,细微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黑暗墨色将这座遍地狼藉的花圃悉数笼罩,转眼间铺洒满地的鲜血碎肉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后黑暗再次消失不见,一切似乎又都回复到了空无一人的状态之中。 轰! 感觉到身后的压迫不断接近,顾判不敢再有任何的保留,直接引爆天地无极与混沌灰雾的混合区域,将拦在前方的的两个异类炸到生死不知,然后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再次化作血色流光,朝着斧头所在的位置紧追过去。 他已经能够察觉到身后那道黑暗阴影正在迅靠近过来,如果站着不动的话,恐怕只需要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他们的位置就将重合于一点,继续之前未曾完成的战斗。 虽然在感知中那位业罗门徒虚弱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将失去活力变成一潭死水,但越是如此,顾判却越是能从中嗅到极大的危机。 因此不管对方到底算不算回光返照,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的状态也已经差到了极点,尤其是在不断被那些千羽族众拦截之下,更是雪上加霜,难以恢复。 片刻后,顾判从一座偏殿内钻出,站在了一汪池水边缘,然后停下脚步看向了深潭中心的一朵白莲。 水池并不算大,长宽约二十米左右,水质清澈透亮,里面除了那一朵盛开的白色莲花外,就再没有其他水生植物的存在,更没有其他游动的鱼儿,仿佛这一汪池水就只是单单为这朵白莲而备。 在这片池水左近不远处,还有一个水色碧蓝的池子,中间仍旧生长着一朵莲花,只不过这朵莲花是深蓝色的,而且已然了无生机,向外散着死亡**的气息。 白莲此时绽放到极致,露出里面一具蜷缩成一团的纤细身体,她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闯入了进来,依然闭着眼睛出均匀的呼吸声,沉沉地睡着。 顾判眯起眼睛,视线中显出一道道极细的透明丝线,横平竖直编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已经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了里面。 “业罗秘境内遇到的那个女人叫做蓝莲,所以说,她应该叫做白莲。” “这样一朵白莲花,没时间去理会她。” 停下脚步不到一个呼吸,顾判便再次化作一道血色流星,直接撞上了那张透明丝线组成的大网。 在他的身体之外,环绕着道道猩红丝线,与那些散着冰寒气息的透明丝线瞬间交缠一处,很快便将那张大网撕开了一道口子,整个人从那里唰地钻了过去。 嘭! 顾判踏足水潭对面,刚刚准备继续向前,却忽然感觉到双脚猛地一紧。 啪! 两根从水下伸出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牢牢缠绕了上来,紧接着一股大力从水底涌来,拽着他就向池下沉去。 咔嚓! 咔嚓咔嚓…… 双方开始了剧烈的角力。水池边缘的光滑石面在两股力量的同时作用下,瞬间出现大片蛛网裂纹。 啪! 绷得笔直的藤编终于承受不住红炎的灼烧和大力的拖拽,从中断为两截。 蜷缩沉睡在白莲中央的窈窕女子陡然睁开眼睛,依旧保持着那个犹如身在胎盘的姿势不变,双手却快若闪电般在胸前结出道道印诀。 随着她带出道道残影的手印,整个水池陡然间变得森寒无比,有如冰窖。 但就在下一刻,急蔓延的白色冰晶却戛然而止。 她的动作不能说不快,但比之更快的却是一柄仅有数寸长短,通体碧绿的半透明小剑,毫无征兆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而后直接刺入到了眉心正中。 她顿时怔住,只差最后一下的印诀也无以为继,双手软软低垂下来,整个人瞬间便陷入到头痛欲裂引起的昏迷之中。 轰! 顾判此时已经撞破数个异类重新围拢而至的包围圈,挟裹着重重红炎来到了数十丈外,一边啃食吞咽着手上的一根藤蔓,一边继续向前,根本就没有回头补上一下送她们归西极乐的想法。 因为现在的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宝贵到无法用一寸光阴一寸金来形容,而是差之毫厘,事关生死的严重。 以前可以论天算,刚刚踏上小岛时必须用秒算,现在则已经到了连一秒钟都要掰成几半来花的地步。 虽然说就算是拿到了斧头,也不一定能够在那个业罗门徒手上占到多大便宜,因为毕竟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斧头在他面前也真的就是只是个锋利的神兵利器而已,不像在面对异类时还有着种种伤害加成。 但对他来说,只要拿到了斧头,又身处在各种异类环绕的千羽小岛之上,便可以毫无顾忌用来劈砍异类,真正达到以战养战的效果。 只要他们没有现他这柄斧头真正最大的秘密,让他斩杀掉足够多的异类,量变引起质变的情况下,他甚至还能越战越强。 若是千羽湖内能有成千上万的异类排队让他斩杀,待到最后一斧落下之时,他觉得自己就算是脱光了站在那业罗门徒面前,都会让对方无计可施,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蹭破他的一点油皮。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便是他有一斧在手。 已经习惯了大斧随身的他,只有握住了它,心才算是真正的安定了下来。 第599章 斗转星移 近了,更近了…… 不只是对斧头的感应更加强烈了,还有身后的那片黑暗的压迫,也越来越近了。 顾判飞穿行在亭台楼阁、琼楼玉宇之间,不讲道理地将一面面或恢弘、或典雅、或古朴、或艳丽的建筑凿出通行的大洞,而后不管不顾扬长而去。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有些惊讶地现身后那团黑暗阴影的压迫力量在加大,并且追踪的度也在不断的提升,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果他再被千羽湖的异类在半路上拦截几次,就必定会在拿到自己的斧头前被追上,不得不赤手空拳与之再战一场。 现在对他来说最难受的便是精神上的疲乏,尤其是在使用了两记诛神刺之后,更是深切体会到了何为身体真正被掏空的难过感觉,也忽然间想明白了以业罗门徒的实力层次,为什么在连用三记诛神后便不再施展这一杀招,最大的可能也是难以维系的原因。 再次撞翻两个斜刺里杀出的异类生灵后,顾判终于看到了计喉破解云迷雾锁之后,从虚空中所见到的那座大殿,也是羽千玄和重临最开始出现的地方。 原本恢弘壮观的殿堂已经倾塌,四处可见激烈战斗后留下的痕迹,透过歪倒的殿门,他还能看到蛛网般碎裂的地面,以及两只被撕裂在地的蓝色羽翅,还有来不及清理的大片蓝色血迹。 顾判在大殿外的石阶处微微一顿,从一道裂开的缝隙内捡起一枚月牙形状的鳞片,随手将其收好后,下一刻已经跨过殿前平台,来到了那座大殿之内。 他随手将那对羽翅摄入手中,一边大口吞咽,一边沿着点点滴滴的蓝色血液指引,从后殿穿出,不久后便看到了横亘在眼前的一汪深潭。 咕咚! 将最后一口羽翅吞入腹中,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感受着这些血肉中蕴含的磅礴能量,一步跨过数丈距离站在了潭边。 感应中双刃大斧的位置就在此处。 但眼前却是一片死寂,甚至没有一个异类的存在。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占地面积颇大的那汪深潭上面。 潭水碧蓝,一眼望不到底,纵然有呜呜寒风呼啸,水面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就如同一面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镜面,镶嵌在了千羽湖岛屿的最中央。 “我的斧头好像就在潭底。” “或许千羽湖主羽千玄也在潭底。” 顾判深吸口气,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刚刚入水,他便感觉身体一沉,紧接着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已经陡然变成了人自高空坠落的诡异局面。 刚才波澜不惊的深潭竟然是幻境!? 或者换一个更加准确的说法,他所看到的,感知到的碧蓝深潭,竟然是一处迷境!? 所以他一步踏入之后,便斗转星移,直接从千羽之湖来到了大山深处。 顾判还未完全从陡然错乱的感官中恢复过来,数道森寒光芒已经悄无声息自前后左右显现,突入红炎之内,直指他的身体各处要害。 就是要趁着他失神,取他的性命。 沉闷的锐器入肉声遽然响起。 他嘶声长啸,于最后一刻艰难偏转身体,避开了要害,却已然无法避开封堵住所有方向的刀剑,只能绷紧身体,任由一道道寒光落在自己身上。 轰! 刹那间的接触之后,顾判挥拳将四道纤细身影砸得倒飞出去,身上斜斜插着两刀两剑,噗通一声坠落到了下方静静流淌的河水之内。 “这些刀剑,竟然能够直接破开我的防御,痛啊!” 他再次怒吼出声,再次击出一拳,将身下毫无征兆升起的一道激流漩涡砸到水流四散,而后跌落在水下的河床中央。 紧接着,还未等他将插在身体各处的兵器拔出,眼前便再次浮现出一道道漩涡,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围拢绞杀而来。 轰! 暗流涌动的水底陡然爆出一道巨浪,将所有漩涡一扫而空,甚至在水中开辟出一片丈许直径的无水区域,而后猩红火焰升腾而起,将黑暗河床尽皆照亮,也映照出不远处的那个一袭蓝色宫装、身后尾羽绽放的美丽女子。 她修眉紧蹙,纤长十指倏然在挺拔的胸前幻化出道道残影,最终结出一道纷繁复杂的印诀。 轰! 还未完全平静下来的河底陡然爆出轰鸣巨响,激流涌动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形状的漩涡。 漩涡内水流旋转的度越来越快,逐渐出刺耳的尖啸声,旋转的力量转化为强大的切割力,刹那间就将水底的岩石弄到支离破碎,河水也迅变得污浊起来。 “羽千玄!?” 顾判心中猛地一跳,下一刻却又当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眼前这个背生尾羽、蓝色宫装的女子确实与千羽湖主有很大相似之处,乍看上去不管是从身材样貌还是从气质上都宛若一人,但若是细思一下,就能现她和羽千玄还是有着许多不同之处。 除了那种真正立于高处,平静漠然的气质外,她还比羽千玄年轻了些许,应该算是青春青涩版的千羽湖主。 所以说,她其实是羽千玄的女儿? 但是,她们同为雌性,怎么又会长出唯有雄性孔雀才能够开屏的尾羽? 更重要的是,她爹到底是谁? 难道是那位万载不陨的业罗门徒,和千羽湖主搞出来的一个女儿!? 顾判死死盯着已经到了眼前的那道龙卷漩涡,眼前莫名一阵阵黑,心中却也在此时此刻诡异地升起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念头。 蓝色宫装的女子双手缓缓合于一处,身后羽尾大放光芒。 龙卷内每一道水流就像是最锋利的刀锋,肆意毁灭着遇到的一切,而成千上万道水流叠加在一起,产生的破坏力愈恐怖,将整座水潭刹那间变成恐怖的修罗场。 “来了……” “我管你是谁,敢阻我与大斧相聚,就要打爆了你!” 浑浊黑暗的潭水深处,一道身影不退反进,直接逆流而上,冲入了那道龙卷之内。 锋利水流切割上去,爆起一团团耀眼的火星,中间还夹杂着浓郁的猩红颜色,混于一处,难以分辨。 “他竟然………” 蓝裙宫装女子死死盯着漩涡,瞳孔猛地收缩到极点,“这是金刚秘法?竟然有达到如此程度的金刚秘法!?” 轰! 一道鲜血淋漓的身影冲破漩涡,瞬间来到蓝裙女子身前,重重一拳砸落。 危机关头,她倾尽全力,气息瞬间拔高到顶点,闪电般拔出了腰侧一直未动的那柄弯刀。 开锅般沸腾翻滚的水底陡然凝固了一个瞬间,然后以刚才数倍的力道爆起来。 嘭! 一个残破的蓝色身影飞出水面,跌落到数十步外的岸上,滚了几滚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 ps:求一下订阅,求一下订阅,求一下订阅,给作者君一点支持吧。 第600章 相聚一堂 哗啦啦…… 在那道窈窕纤细的蓝色身影跌出水面后,又过了数个呼吸时间,顾判才挣扎着从水下爬出,靠坐在距离她数丈外的一块圆石上喘息不止。 在他身边并行排列着两柄剑,两把刀,都是一长一短,观之如月色冰凉、又有如秋水潋滟,就算只是放在身边,也能感受到一股股寒意从刀剑锋刃之上扑面而来,让人如置冰窖,遍体凉。 顾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忽然现自己竟然会生出冷到抖的感觉。 这可是自从烈焰掌修行初成之后,从未有过之惊怖体验。 他伸手握住较长的那对刀剑,有些惊讶的看到那两柄短刀短剑自行飞起,镶嵌到了长刀长剑之内,组成了两柄造型有些奇特的利刃。 下一刻,他从地上支起身体,一手持刀一手握剑,朝着不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蓝裙女子走去。 她穿着的宫装已然破烂不堪,只剩下一些破碎的布片丝条还挂在身上,露出下面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再加上纵横的伤口和淋漓的鲜血,诡异地呈现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顾判踉踉跄跄走出几步,终于稳住了身形,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截没有生命的枯木。 他走到她的身前,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刀剑齐出,朝着她纤细修长的脖颈斩落。 叮! 一道乌光自黑暗深处射来,带偏了下落的刀剑,擦着她的脖颈落下,切断了一截羽尾,只在她的肩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顾判一击无功,直接便熄了再砍一刀的心思,而是脚尖一动,将那具软软的身体挑起飞入到暗流涌动的河中,而后拎起一段羽尾不管不顾就往口中塞着,继续向前走去。 从暗处疾冲来的身影在半途似乎犹豫迟疑了一瞬,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猛地转向跳进了湍急的水流之中。 “呵……”顾判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想到刚才那道身影冲来时,目光似乎更多凝聚在自己手中的刀剑上面,便毫不犹豫又将那两柄可称神兵的刀剑一前一后丢到了水中,空着手没入到了黑暗之中。 更近了,他已经能够感受得到双刃大斧的律动,只要再靠近一些,就能再次握住那温润如玉的斧柄,和它一起来面对身后马上就要追来的敌人。 拿到斧头,已经近乎成为了他的一种执念,支撑着就快要油尽灯枯的他不停向前,拖动着疲惫伤痛到接近麻木的身体,撞飞打爆所有胆敢靠近过来的异类,就是要让自己距离斧头更近一些。 沿着那条湍急的水流,顾判不知疲倦地向前,直到来到一道断崖边缘,才猛地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面无表情看向了无声无息出现在那里的一道高大身影。 耳边是轰隆隆直落而下的水声,周围尽是朦朦胧胧的水雾,他的瞳孔一点点收缩,死死盯着数十步外那个身披长袍,头戴斗笠的男子,并没有像之前一贯所做的那样直接冲撞过去,而是表情凝重站在原地不动,缓缓绷紧了身体。 这个家伙,不是千羽之湖的异类生灵,从他身上散出来的气息带着那种顺昌逆亡的嚣张霸道,与古神羏貊如出一辙。 那道身影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充满阴鸷狠戾的眼眸,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不远处的顾判,嘴角一点点向上挑起,笑容无比狰狞。 “真神不惜代价将吾从门内送出,就是为了除掉你们这些不知敬畏,胆敢对抗真神的虫虿,真神护佑,终于是让吾在此地找到了第一个必杀之目标……” “吾就在此先取你性命,而后再去寻那被黑暗包裹的人,将他和他之属下尽数虐杀至死,取其血肉,剖其脏腑,作为献祭给真神的最好祭品。” 他用一种古怪的,类似于咏叹的语调低低说着,周身散出混乱、邪恶、污秽、狰狞、疯狂,等等混合在一起的不祥气息。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一直都没有出手,甚至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位置和姿势,向着侧后方看去。 紧接着,他摸索着从怀中拎出已然破损不堪的血书,将它朝着一旁丢了出去,任由其歪歪扭扭逃向远处。 啪嗒! 下一刻,从后面的黑暗中传来一道有些细微,却又能盖过隆隆水声让人听得很清晰的脚步声。 啪嗒! 脚步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随后就在那里停下,丝丝缕缕的墨色黑暗从后方流淌过来,散着让人心悸的冰冷死亡气息…… 顾判面无表情,刹那间收敛心绪,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三足鼎立的另外两人身上。 终于,在拿到斧头之前,他已然和他们欢聚一堂,就要在这暗河瀑布之前相互手谈,在一片热烈的气氛中死掉两个,只剩一人笑到最后。 “很好,两个主要目标已然齐聚,也省得吾还要费心费力去一一寻找。” 站在瀑布边缘的高大男子冷笑着摘下了斗笠,随手将之顺着瀑布水流抛了下去,而后双臂交叉,各自反手握住了绑缚在身体两侧的两柄弯刀。 “冒犯真神者,将死无葬身之地,永受神魂灼烧之苦!” 他低声狞笑着,缓缓拔出了腰侧悬着的两柄三尺弯刀。 随着刀锋出鞘,位于刀柄顶端的两只异兽同时睁开了眼睛,投射出混乱邪恶的光芒,一双钉在了顾判的身上,另一双则穿透墨色黑暗,落在了重临的身上。 “吾之万年追寻……” 听上去似乎有些感伤的叹息声自黑暗深处响起。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了黑暗深处,那业罗门徒正伸出鲜血淋漓的左手,缓缓从虚空中抹过,而在他的另一只手上,则握着孤零零的一个剑柄,原本连接在剑柄上面的满是锈蚀血污的剑刃,已然不见踪影。 就只剩下了光秃秃的一个剑柄,还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但随着他的鲜血落下,虚空中悄无声息显现出了一柄其色暗红的血色剑刃,被他吃力抬起,横于身前。 他专注凝视着自己手上的血色长剑,仿佛透过它,已然看到了不知身在何处的羽千玄之身影,亦像是寻找着一直以来未曾看透的那个答案。 轰! 顾判屏息凝神,收敛所有心绪,一脚踏前,一脚退后,左手在下指地,右手在上指天,双双紧握成拳,分列身体两侧,浑身上下伤口同时翻转裂开,鲜血肆意喷涌流淌,摆出了一道更加诡异的出拳起手式。 “汝等不敬真神之蝼蚁,必将死于神赐利刃之下,在神之怒火中哀嚎千年!” 高大身影猛地拔出两柄弯刀,刀柄顶端两尊异兽雕塑双眸大放光芒,瞬间将周围一切都笼罩在无比邪恶混乱之中,属于古神羏貊的力量轰然降临。 重临放声长啸,佝偻的身体在这一刻陡然间挺得笔直,刺出了手中血剑。 “修路艰险,杀! 师友横死,杀! 众生皆苦,杀! 求而不得,杀! 缠绵终逝,杀! 天道无情,杀! 杀!杀!杀! 将乾坤杀个通透,还吾心一片清明!” 弯刀出鞘,血剑刺出。 在这一刻,顾判右拳绷紧到极致,以天地无极为内核,重重朝着身前由上而下砸落。 与之相应的,他的左手紧握成拳,同样绷紧到极点,以红莲业火为核心,向身前自下而上狠狠轰出。 双拳齐出,其势滔天。 轰! 在无法避免的三方大战来临之际,在没有了红衣从旁分担协助的近乎绝境中,他什么都不再考虑,忘记了斧头,不再管胜败,连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双拳齐出,悍然使出了这道仅存于思维推演之中,却从来没有施展出来的拳势。 右拳向下御使天地无极,左拳向上驱动红莲业火,双拳又同时向前,两记归元锤在电光火石间合击碰撞到了一处。 “接吾一拳,归元双锤,混合大爆!” 第601章 最后底牌 轰! 顾判右拳御使天地无极,左拳驱动红莲业火,双拳于身前合击对撞,一个极不稳定的光点在拳锋交汇处出现,血肉伴着指骨四散飞溅,再夹杂着早已经被他暗中释放了不知道多少的混沌灰雾,顷刻间形成了席卷一切的惊天大爆。 “保护吾主!” 数十道形态各异的千羽湖生灵自远处飞射而来,然而还未等它们真正靠到近前,便被三道同时暴起的力量席卷其中,没有掀起哪怕一朵浪花。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已经是很长时间过去,也可能只是短短一瞬。 顾判镶嵌在一方巨大岩石的中央,想要动上一动却无能为力,连眼睛也不想睁开,竭尽所能也只是张开嘴巴,有些贪婪地接着落到口中的雪花。 他心中一动,又花费了些许力气才睁开双眼,惊讶地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道巨大的盆地峡谷之内,周围远处尽是雄峻奇伟的高山险峰,耸入云霄。 下一刻,他低低叹了口气,观察到这道峡谷并非是在漫长岁月中自然形成,而更像是才被人工开凿出来的崭新痕迹。 “呵……” 他想笑一下,却牵动到了身上无法计数的伤势,嘴角抽搐一下差点儿昏厥过去。 不过,现在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有解开,他必须要弄清楚,那两个让他几乎骨骼尽碎,浑身上下没有几处好地方的家伙到底死了没有。 如果死了还好,而若是未死,他们现在又身在何处? 哗啦啦…… 又等了一段时间后,除了封面之外已经变薄到不剩几页的陋狗来了,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出来,悬停在他的身前,似乎在想着要怎么才能将自家老爷从这片石壁中弄出来。 “别动我,就这样镶嵌在这里也还好,至少能固定住即将自由民主、放飞自我的一根根骨头。” 顾判呼出一口血雾,艰难说出一句话,而后眼珠转动,看向了一侧水流如瀑的地方。 这竟然都还不死,生命力简直比他都要强悍。 在顾判有些失神的视线中,一个残缺不全到只剩下半边身体的家伙挣扎着站了起来,缓缓移动着同样缺了半边的脑袋,仅剩的左眼投射出阴鸷的目光,死死钉在了他所处的石壁位置。 “真神护佑,赐吾神兵,降下神力,保吾不死。” 那道残破身躯向前踏出一步,随着这个动作,大大小小的内脏碎片从缺了半边的胸腹内向外滑出,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但在一片稀薄到近乎不存的金光笼罩下,他却仍然保持不死,而是一步步朝着顾判走了过来。 “你走吧,找到法王和珞羽,记住来回的路线,看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再决定是否循迹杀来。” 顾判低声喘息着,安抚着被大战余波波及,同样虚弱受伤的陋狗,让它就此离开不再回头。 咔嚓! 那个只剩下一半身体的高大身影在半路上倏然停下,目光从顾判身上移开,又转而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在一片碎石堆积下,丝丝缕缕的黑暗墨色缓缓渗透出来,而后迅凝结变实,显露出重临负手而立的身影。 自此黑暗不存,墨色不再,一切笼罩着那具身体的墨色黑暗尽数消失,唯有重临之真身安静沉默在那片碎石之上,不言不语看着镶嵌在石壁之内的顾判,也看着停在数丈外踌躇不前的高大身影。 眼见得身姿挺拔,不见任何虚弱与伤势的重临现身,顾判面上神色倏然尽数归于平静,低低叹了口气道,“走吧狗子,老爷我豁出性命不要,还能最后蹦跶一下,当为你做一掩护。” “你走之后切记不要回头,找到他们后即刻远遁千里,躲起来不要露面便是。” 血书封面上的鬼脸淌下两行血泪,张开双翅便朝着远处飞去。 重临和那道高大身影都看到了陋狗的离开,却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谁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吾有真神之力护体,必将遵循真神之意志,杀掉你们两个渎神之人……” 数个呼吸后,金光缭绕的高大身影再次踏前一步,同时伸出右手,从已经只剩半截的左臂中抽出一根尖锐断骨,斜斜指向了碎石堆上的重临。 顾判深深吸气,双眸深处红炎燃起,中间艰难聚起一道碧绿火焰,缓缓流转,凝为一柄小剑模样。 下一刻,羏貊神使目光从完好无损的重临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镶嵌在石壁中的顾判。 他最多只剩一击之力,已然是无法完成羏貊赋予的任务,但如今消耗如此巨量的神力,又损毁了两柄神赐兵刃,无论如何也要至少杀掉其中一个目标才对。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是捡着更软的那个柿子去捏,将嵌在石壁中无法动弹的那个家伙杀掉再说。 “这王八蛋是看着我好欺负了?” 顾判面上扯出一丝冷笑,反而在这一刻闭上了眼睛。 想要杀他,就必须要承受无法承受之痛! 他还有不要命的最后一张底牌没有翻开,虽然翻开后自身必死,但是也会不分青红皂白拉着周围所有人一起赴死,管他是敌是友,是好是坏,绝对一视同仁,不分彼此。 用不着那货来取他性命,他已经准备好了以身为引,将胸口虚空与丹田热流合二为一,同时完全放开混沌灰雾,让大家一起欣赏何为艺术真谛,何为暴力美学。 一步,两步,三步…… 五步之后,羏貊神使又一次猛然停下脚步,仅剩的一只眼睛瞪大到极致,惊疑不定地看着石壁内那个满身鲜血,一动不动的身影,竟然再次踌躇不定,不敢向前。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这两个引起了真神憎恶的人,竟然强悍至此,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在受到神兵加身,神力征伐后,一个看上去竟然完好无损,没有受到什么伤势;而另外一个,虽然浑身是伤,凄惨无比,但此时在其体内凝聚散着的力量,同样让人心生惊惧,难以接受。 第602章 情深意重 只剩下大半身体的羏貊神使默立原处,一动不动。 寒风夹杂着大片雪花从峡谷之内吹过,噼里啪啦打在他的体外金光上面,又迅融化成水汽,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也遮挡住了表情难看的半个面孔。 他此时纠结犹豫到了极点,也狂暴躁动到了极点。 身为真神之最忠心属下,他并不怕死,甚至以为真神奉献生命而荣耀。 但是,他怕的是毫无意义、毫无作用的死去,没有达到真神的要求,没有完成自身的神圣使命,如此即便是死亡,也只能是屈辱的死,没有丝毫的荣耀可言。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道残缺不全的身躯再次握紧了手中骨刺,仿佛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在此时,顾判的眼中骤然爆出一道别样的神采。 “休伤吾主!”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一声低喝从那具高大身躯后方响起,看到了那个穿着残破宫装的女子踉踉跄跄奔来,双手紧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大斧,吃力地抡起斩落下来。 唰! 她一斧落下,最后一刻却只觉得手上空落落地不着一物,陡然生的变故让她面色大变,已然掌握不了平衡,嘭地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还有一条漏网的小鱼……” 高大身影微微一怔,旋即一脚重重踩落。 咔嚓! 他脚踩一半,却猛地瞪大眼睛,独眼瞳孔中映照出一道毫无征兆出现的寒光,直接破开了那道稀薄金光的防护,将斗大的残缺头颅唰地高高斩飞。 “吾有真神之力护佑,吾……” 他喃喃说出最后半句话,整个身体倏然间化作飞灰散去,再也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咔嚓! 双刃大斧在斩断头颅后又一次毫无征兆突然消失,再次出现时直接出现在了顾判的手中,连同他的身体一起剧烈颤抖起来。 数个呼吸后,他艰难将自己的身体从蛛网般碎裂的石壁中拔出,第一时间转头看向了重临所在的位置。 出乎他的预料,这位业罗门徒竟然还安安静静站在碎石堆上,甚至没有回望过来一眼,而是表情平和、目光宁静看向了远处。 顾判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神陡然一凝,落在了远处一道妙曼至极的身影上面。 虽然她双臂已失,衣裙褴褛,却自有一种无法让人直视的气质环绕,犹如高居云端之上的仙人,纵然即将坠落,也非常人能及。 “生当同衾,死亦同穴,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面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温和笑容,“两位情义深重,缠缠绵绵,看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处,免受分离之苦,当真是感人肺腑,荡气回肠。” 他面带微笑慢慢说着,一点点抬起失而复得的双刃大斧,做出一副当即就要全力抢攻的姿态。 但是在暗中,他却已经在四处搜寻着最佳的退路,不愿也不敢让自己置身于千羽湖主与业罗门徒的双重夹击之中。 纵然千羽湖主看上去已然濒死,只剩下了一口气在吊着,但碎石堆上那位业罗门徒却极其诡异地状态完好,不仅不见一丝虚弱与伤痕,甚至还令人无法置信地容颜大变,从之前枯瘦如柴的一副病秧子状态,变成了如今玉树临风的翩翩佳公子模样。 这种出常理的变化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这要是再跟他们打起来,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顾判踏前几步,大斧直指已失双臂,生命之火犹如风中残烛的羽千玄,短短片刻内便已经打定主意,行那围魏救赵,转身就跑的法子。 撤退的路线他也已经选择妥当,就是和羽千玄在一条线上的直落瀑布。 他要的就是摆出一副不管不顾就要拉羽千玄陪葬的架势,斧拳齐施,做足气势,待到碎石堆上的这位出手相救时,再以那块突出的山石为踏板,直接从瀑布上面跳下,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实在跑不掉了再回头放手一搏。 若是碎石堆上的这位不出手相救,那更是正合他意,完全可以假戏真做,一斧头将千羽湖主砍死,双值再次加成之后,到底是战是逃还可以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再做决断。 顾判计议已定,强忍住身体各处同时传来的剧痛,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依旧濒临崩盘的身体,一个大步跨过数丈距离,而后再次提,抡起斧头便朝着羽千玄冲去。 “吾之千玄……” 一道幽幽叹息响起。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瞳孔内映照出重临的身影,竟然没有任何征兆地便出现在了自己的前方。 竟然直接便越过他,出现在了羽千玄的身旁! 他在半途中猛然变幻身形,借此机会朝着侧方扫了一眼。 那片碎石堆上,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这种让各种感知手段尽数无效,近乎鬼神莫测的移动方式,让顾判不由自主便朝着空间跳跃,闪现瞬移上面想去。 嘭的一声闷响。 他不得不在半途中一个急停,双腿在咔嚓作响声中深深踏进山石之内,咽下一口鲜血,艰难稳住身形后,再如临大敌看向了前方安静而立的两人。 咕咚! 顾判再次将涌上来的鲜血咽下,心中念头急转,苦思退敌之策。 虽然那道从黑暗中走出的业罗门徒只是背对着他默默站着,羽千玄也丝毫没有与之联手起攻击的意思,但他不得不去考虑,如果真的要打要逃,又该如何去破解对方这近乎无解的移动方式。 他深吸口气,再看一眼两人,思来想去却也无计可施,无法可想。 但就是这一眼,却让他陡然间心中一动,现了之前未曾现的某点诡异之处。 那就是当业罗门徒和千羽湖主站在一起的时候,顾判才骤然惊觉,这位业罗门徒的身躯看上去似乎有一丝极难察觉的虚幻,再运足目力仔细观察,更是现他竟然并不是脚踩实地,而是轻飘飘地悬空而立。 虽然脚底与下面的山石只有一丝丝的距离,但确实就是悬浮在虚空之中,不借任何外力,而且没有御使任何力量的痕迹。 “他已经失去了肉身!?”顾判止住了当即远遁而走的念头,再次握紧了双刃战斧。 下一刻,他便听到了重临温和平静的声音,在峡谷中缓缓响起。 “你不该回头的。” 重临叹了口气,目光落在羽千玄空落落的双臂位置,便又低低叹了口气。 “一直不见你回来,吾又如何能够孤身独走?” 纵然身负重伤,纵然双臂已断,羽千玄的声音依旧清冷漠然,听不出有任何的情绪。 顾判听着他们的对话,再次观察那道悬浮虚空的背影,心中陡然间闪过一个令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来。 。。。。。。 ps:求一下订阅,求一下订阅,给作者君一点支持吧。 第603章 心中执念 顾判死死盯着那道似乎又虚幻了一丝的背影,盯着他悬空一丝的双脚,心中那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愈演愈烈,犹如一粒种子冲破地面的束缚,终于见到了外面真正的天空。 这业罗门徒已经死了! 这位以一己之力盖压整个业罗秘境,击溃他与红衣的全力联手,又独身镇压羏貊两只手臂,最后还能够一路紧跟至山中暗河,跟他和羏貊派来的追杀者硬拼一击而不落下风的业罗门徒…… 这样一个历经万载不灭,实力层次极高、对敌手段层出不穷的业罗门徒,已经死了! 如今出现在羽千玄面前的,应该就是他的一缕残魂,或者是一点残念而已! 怪不得他自那片碎石堆下现身后会有如此大的形貌变化,怪不得他一直都没有再次出手,其最根本的原因或许真的要落在此处! 他到底是不是已经死了,一试便知…… 若是他已然身殒,便可以顺势直接斩杀羽千玄,彻底覆灭千羽之湖。 若是他本就未死,还有一战之力,那么凭借着这一手出神入化的闪现瞬移手段,就算是现在扭头就逃,恐怕也逃不出去,唯一所能选择的也还是抡起斧头,拼死一搏。 所以说,若要出手,正当此时! 一念及此,顾判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收敛一切情绪,奋起所有余力,刹那间化身飞火流星,隐去大斧寒光,轰然朝着不远处的两人合身撞去。 轰! 其他手段已经有心无力,顾判此时所能爆出的最强攻击,也唯有在红炎之冲击下,再辅以最后一记诛神刺,一斧重重砸落。 咔嚓! 大斧重重砸到重临的后背,却再也无法向前,红炎在接触到那道背影的时候也无声无息熄灭,无法穿透一丝。 就连倏然显形的诛神刺,也在没入到他的身体后直接消失不见,没有激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顾判猛地收回斧头,刚刚准备蓄力再次一击,却现以那道背影为中心,一小片区域陡然停滞,他就算是想要动上一下都艰难至极,更不要说再次暴起出手。 下一刻,他深深吸气,竭尽所能向后移开一小段距离,持斧摆出了御守的姿势。 纵然刚刚被利斧加身,被红炎灼烧,被诛神入体,重临面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没有回身出手,甚至就连开口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丝毫颤抖,依旧是对羽千玄慢慢地说了下去。 “我在与羏貊真身最后一击时便已经迫不得已踏出了那一步,若不是心中存有执念未了,便早已烟消云散,不可能再循迹一路来到此地。” 羽千玄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便好。” 他的声音虚无缥缈,渐渐低沉,仿佛下一刻便会随风消散。 “待我这点执念消失之前,你就此离开,莫要再次回头……” “记住,不要总是想着给我报仇……你要活下去,继续寻找吾等所一直追寻的,那个答案……” 羽千玄再次缓缓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便好……记住,万事莫要勉强,能活下去便好……” “我知道。” 羽千玄第三次点头,双唇努力翕动,似乎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高空深处接连突如其来的三道炸雷所阻,最终没有说得出来。 重临缓缓抬头,目光望向漆黑如墨的夜幕,片刻后忽然微笑说道,“惊蛰雷动,万物化生,就像是你曾经说过的,有死才会有生,去旧方能迎新,吾一直恋栈不去,却是不符合天地间的生死轮转之意。” “所以,吾当以吾之死,换取你之生,以应天地变化之道。”他说完后就慢慢转身,不再去看怔怔站在那里的羽千玄,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持斧而立的顾判身上。 “走吧。” 他抬了抬手,又重复了一遍,“走吧。” 她死死咬住下唇,深深看着身前那道背影,仿佛要将之印刻到自己意识最深处,而后一点点向后退去,慢慢隐入到峡谷黑暗之中。 重临目光平静看着顾判,语气同样平静道,“莫要紧张,吾早已无力亦无法出手,如今在此只是一点执念未消,唯有在千玄真正安全离开后,才会执念消散,让此方天地摆脱束缚、恢复正常……” “再次看到你,吾还是不得不最后再道一句,纵然是在万载之前,在兴旺鼎盛之业罗宗门,你的天赋之高、心性之好,亦可以当得起一声天才之名、惊采绝艳之赞。” 说到此处,他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你我打生打死数次,如今吾已然身死道崩,却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当真是让人不禁失笑。” 顾判感觉自己仍旧被紧紧束缚在原地,一动也无法动弹,即便是修行的各种法门也陷入沉寂,尝试几次无果后便也放下念头,只是保持着警惕戒备,语气平静道,“晚辈姓顾,单名一个判字,忝为如今业罗之外道圣使,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吾名重临,为万载以前之业罗门徒,于末法之劫降临、秘境坠落后破门而出,自此苟活至今,可惜又将要魂飞魄散于断离山脉之中……” 顾判默默听着,察觉到重临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虚幻下去,思忖片刻后便又开口道,“晚辈数次听前辈说起末法之劫,又提到寻找那个答案,前辈可否告知晚辈,究竟何为末法之劫,业罗秘境又是究竟因何而坠落破碎,那个答案,到底又是什么?” “末法之劫……”重临喃喃重复一句,低声叹息道,“关于末法之劫,关于业罗秘境,还有吾一直所追寻的那个答案,其实告诉你倒也无妨,只不过,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顾判毫不犹豫道,“身为一个研究人员,遇到未知未解之谜题,自然而然便会想要去追寻答案,这是早已经印刻在我骨子里的东西,想改很难。” “既然如此,那吾便跟你说上一说倒也无妨,如果真有可能,吾也希望你能够找到万载之前那次大变的根源,也能由此揭开圣师他们早早秘境自封,却依然逃不过身死道崩、业罗坠落的原因。” 重临声似山泉,缓缓流淌,听上去竟有一种自然如意之感,“不过在吾开始讲述之前,不知顾圣使能否将自身在那处密地之内的所见所闻讲于吾听,也让吾在执念消散之前能够再为追寻的答案凑上一片拼图。” “我在里面只看到了几个字。” 顾判只说一句便不再多言,反过来却又问道,“前辈应该在业罗秘境之中见过了魏襟,他乃是我在业罗内所收的门人,在对重临前辈讲述所见所闻之前,我必须要先知道,魏襟在密地之内见到了什么,你又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说的是那个与你一样,同样与密地有缘的业罗弟子。” 重临思忖着缓缓说道,“他去到的,是圣尊,也就是当初的外道圣使所开辟之密地,在那里面别无他物,唯有一座骨山,在骨山之顶,亦不见圣尊之痕迹,却同样只有不知道哪位业罗先贤留下了的一行字迹。” 说到此处,他似是苦笑一下,而后才接着道,“那上面写道,一身苦修,一点真灵,终将为他人做嫁衣裳,堪破又如何,既然无法解之,倒还不如不破……” 第604章 九幽 一身苦修,一点真灵,终将为他人做嫁衣裳,堪破又如何,既然无法解之,倒还不如不破…… 顾判忽然想到观摩石碑时,最后一刻方才出现的那个由仙风道骨变得形如厉鬼的老者,心中顿时转过数个念头,片刻后猛地镇定心神,状似无意地问道,“在重临先生眼中,九幽是个什么东西?” “九幽?” 重临似是对这个问题感觉有些意外,或许在他的眼中,这实在是一个太过基础而又初级的问题,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便回答道,“九幽并不是一样东西,而是万载之前修行的生灵,对于天地之极那扇门后所有一切的统称,又可称之为九幽之地。” “或者说得更加准确一点,最开始并没有那扇门,而是自从更久远的时候,久远到了连业罗初圣都只能从昔时遗留的蛛丝马迹推断,在那里曾经生过一次大事件,他将其称之为魔乱大地,而后才会有断界山一分为二,壁立千仞,中铸铜门,自此才有了关于那道简直非人力所能及之九幽之门的最初推测记载。” 顾判默默听着,忽然便又问道,“那么根据重临先生所知,门后到底有什么?” 重临接着说道,“这个问题,你其实应该去问计喉,或者羏貊,它们圄于门内万载时光,自然比我这个外人知道得更加清楚……不过偏听则暗,兼听则明,既然你出口问,吾便将所知稍稍讲于你听便是。” “九幽门内,其实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山还是山,水还是水……真正有所区别的则是在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降临后,以断界山那扇大门为分界线,外面可以称之为凡生灵存在之根基的元灵,迅变得枯竭,而只有通过了断界山中分之地的九幽之门,才有元灵继续留存,所以,当时幸存下来的许多凡生灵,都汇聚至断界山而来。” “只是它们没有想到,过去没有太长时间,九幽之门内的元灵之气便开始变化成了毒药般的东西……那时候对于吾等就如同行人迷失于大漠深处,若想不死,摆在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就凭着还存在于天地间的,近乎于无的那一丝湿意硬挺着存活下来,二是找到某处地方,让自身能够变得喝下毒液而不死,你明白了吗?” 顾判思忖着缓缓道,“所以说,你和千羽湖主就是硬挺,计喉羏貊则是去喝下了那杯毒酒,而且你们都活下来了。” “是啊,不论如何艰难,但只要活着,就还有更多的可能……吾等苦熬万载,等来了天地再变,元灵复苏,虽与万年前的元灵有很大区别,但总算是鱼跃江河,虎入深山,有了继续存活乃至于更进一步之机缘。” 重临淡淡笑着,身体已经变成半透明形态,比之最初与活人并无二致的时候,已然虚弱了十倍不止。 但顾判却依旧无法挣脱加诸于自己身上的那道束缚,还是只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只能是出口言声,道出心中疑惑,“重临先生,我思虑许久,倒是很想知道,所谓九幽,难道它就不能是一个人,或者是,是一个有思想有生命的生灵吗?” “九幽,是一个生灵……” 骤然听闻此言,重临面上笑容猛地收敛,神色变幻不定,许久后才喟然长叹一声道,“万载以来,吾也不是没有思索过这个可能性,亦就此做过许多事情,但这一猜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无法让人信服。” 他死死盯着顾判,声音陡然阴冷下来,“你可知道,若九幽为人,能够引动甚至是制造末法之劫,视万千凡生灵尽为蝼蚁,肆意玩弄于鼓掌之间,反手镇压不费吹灰之力,这将会是如何恐怖的实力层次?” “若九幽为人,当初修为通天,傲视寰宇之业罗三圣,当初百族大战,千灵争锋的大争之世,在牠眼中又算是什么,一群比蚂蚁都弱小的家伙在土里打滚么?” “若九幽为人,吾等煎熬万载,苦寻万载,所求的那一个答案,在牠眼中岂不是真的就只是一个笑话?” “若九幽为人,那么牠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么?” 重临接连问,原本便已经明灭不定的身体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虚幻下去,眼见已经到了快要崩灭的边缘。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一点点活动着自己的身体,浑身骨节出咔咔不断的脆响。 被束缚的这段时间,虽然丢掉了直接追杀羽千玄的机会,但在这种压力禁锢下,他斩杀羏貊使者双值加强后对身体的修复,类似于打上了厚厚的绷带和石膏,却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良好环境。 沉默片刻后,他伸手一抓,指尖已经多出了某个比米粒还小的,不知道什么小虫的冰冷僵硬尸体,而后低低叹道,“重临前辈,吾等方才一战,暗河倒流,树倒山倾,峡谷新现,落在这小小虫虿眼中,它能不能想明白呢?它会认为这是天地大变,末法之劫,还是认为这是我们两个人在此交手引的动静呢?” 重临不再说话,静静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既然禁锢束缚已经松开了少许,顾判便当即运转结合了金刚秘法的引灵焠体,将斩杀羏貊神使后所得的经验值尽数投注进去,濒临崩溃的身体也开始一点点向好展。 他分心二用,接着说道,“如果,这小东西历经今日大变而不死,后某日仰望星空,忽然间心生顿悟,想明白了造成了这一切的你我皆为生灵,它又会是一个怎样的心情?” “晚辈刚刚曾经提到过,在圣师开辟的密地之内见到了几个字,上面写的是‵原来如此′,看其笔迹多有压抑无奈之意,再结合刚刚前辈所言之堪破不如不破,你说像不像是忽然现了某个令人绝望的真相之后,心灰意冷之下的悲苦寂寥?” “原来如此,那四个字是原来如此?” 重临低低自语几句,一直平和宁静的表情忽然生出些许变化,看着顾判的目光也在此时变得沉凝起来。 第605章 魔种 峡谷之外,寒风呼啸,峡谷之内,无风无雪。 重临似是陷入思索与回忆,许久后才道,“如今再细细思来,你之所言却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只是到底是否真的如此,还需要一步步去查验证实……事到如今,吾也没有必要说什么虚言,在对于九幽为人的猜测与验证上面,吾与千玄其实已经走出了很远的距离,但越是向前,却越是不信自己的猜测。”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肃容道,“晚辈愿闻其详。” 重临低低叹息,身形若明若暗,“关于这个猜测,还要源于末法之劫降临之前,业罗秘境破碎之后……那时吾经师友横死,宗门被毁诸事,心中积郁无法排解,便立誓要以余生之所有探查真相,而后在寻觅线索时偶遇千玄,又出手救她脱离险境,为了回报吾的救命之恩,她便将自身所修秘法展露于吾之面前。” “就是因为她的尾羽绽放,让吾不由自主便想起来业罗自封之前,三圣亲临断界山,回归后便先后闭关,历时三载又相继出关,当日便将所有门人弟子召集一处,宣布了两件大事,一是他们洞察天道,同时踏入了一个新的境界;第二便是自此业罗自封,秘境隐于天地,以应大劫。” 顾判凝神静听,此处趁着重临停顿的片刻,问出了自己最为疑惑的两点,“晚辈有两处不明,还望前辈解惑,一是前辈刚才提到,末法之劫降临之前,业罗秘境破碎之后,难道说竟然是先有业罗坠落,后才有的末法之劫?二是晚辈很想知道,在万载之前,业罗对于修行境界的划分,为何到了现在竟然没有只言片语留存?” 重临淡淡笑了起来,慢慢竖起一根手指,“你说的修行境界划分,吾存活万载,却也只听闻过一个境界,那便是三圣同时出关后提到的,他们已然踏足新的境界,并且是三人相商后给这一境界做出的命名……至于其他的境界层次划分,那是没有的。” 顾判不由得惊讶道,“没有?” “没有,各人所修之法门不同,又怎么会有普适之境界层次划分?” 重临放下手臂,缓缓摇了摇头,“好比乾坤借法,当时天地灵元充沛,是以此法不重积累,而重感悟天地,据传草创此法之业罗初圣,便有清晨可呼一道微风,正午可唤一场大雨,至夜便已然雷动九天,闪击千里,如此一日三变的传说……而对于金刚秘法,又名六转金尊,便需要时间去打磨熬炼身体,上下共分六道层次,所以说不同之法各有不同之进境,岂能一言以蔽之……” 说到此处,他低头思索片刻,才又继续说道,“吾刚刚说到哪儿了?看来人之将死,就连记忆都有些错乱……是了,三圣出关之日召集门人弟子,先由珞珈圣女言道,他们偷窥洞察天地之道,已然迈进了一个崭新的修为层次,圣师又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此境界或可称之为洞玄,圣尊则最后出言,开口便是大劫将至,秘境封隐。” “后来果然大劫降临,业罗破碎,三圣陨灭,门人弟子近乎不存,吾就在此时破门而出,开始遵照师父遗愿,追寻大变根源之所在。然而直到出山后吾才现,外面竟然并未如业罗那般遭遇灭顶之灾,而是还和以前一样,一派岁月静好之景象。” “吾自此便开始游荡于天地之间,犹如一只孤魂野鬼,旁观世事变迁,坐看百族大战,唯一一次出手便是救下羽之千玄,如是转眼间又是百年时间过去,天地骤然生变,以连绵百日之滂沱血雨为起始,末法大劫降临,万千修行有成之生灵陨灭……” “吾历经种种惨状,再思及三圣最后所言之洞玄境界,忽然便心生大恐惧,于是就有了和你一样的想法,那便是九幽有灵,天地有主,吾等所有生命,尽皆为九幽掌上蝼蚁,吾等所修之功法,天地自生之灵元,尽为九幽之意,牠可以看着吾等生长,自然也能够反手将吾等覆灭!” “从那时起,吾便殚精竭虑、苦思冥想,又在见到千玄不知道多少次为吾开屏后,心中灵光闪现,便为九幽有灵这一猜测自创了一套修行法门。” 顾判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猛地脱口而出道,“灵媒魔种?” 重临颇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没错,正是灵媒魔种之法,最初是灵媒,将有灵生灵之天生神通抽出,炼作灵媒,再施法注入普通生灵体内,人为制造有灵异类,更进一步便是魔种,尝试将精玄之物衍生灵智,更具诡异莫测神通……” “而最为关键的一环,便是千玄,她是所有灵媒魔种之根本,可以将之赐下,亦可以将之收回,赐下便能用诸多生命滋养灵媒魔种,走到最后一步便是收回所有灵媒魔种归于己身,到了那时,便可以看这一步踏出,究竟能够瞬间达到何等高度,试图借以稍稍验证窥探如若九幽有灵,天地变化之目的根源!” 顾判只听得心神摇曳,不由得长长叹道,“所以说,你们制造京城异闻事件,一开始的目标便是缺月魔刀?” “没错,历经不知多少岁月,吾和千玄在灵媒一道上已经日臻纯熟,偌大千羽之湖,除了吾等之外,一切有灵异类皆拜千玄灵媒所赐,若是继续下去,待到吾等能够脱胎换骨再进一步,便能够将抽取灵媒的目标落在计喉羏貊等身上。” “与之相应的,吾等在魔种一道上却是进境不快,主要还是因为万载以来灵元枯竭,精玄之气凝聚之物太过难寻,至如今也只完成了寥寥不到二十之数而已。” 他说到此处,淡淡看了眼顾判身上那四道刀剑伤口,“说到魔种,就好比能够破开金刚秘法,直接伤到了你的那两对长短刀剑,便是魔种生灵后又被吾封镇起来观察的两件魔兵。” “但是,越是在这条路上走得更深更远,吾便愈感觉到人力有穷,此法难通,如此再想到如果九幽为人,牠究竟要站在何种之高度,才能做到吾连想都不敢深想之事。” “于是,吾忽然有些心灰意冷,便不再专注于灵媒魔种,而是大体将之交由千玄谋划处置,吾转而从其他方面重新思考探寻天地生变、业罗陨灭之原因……” “所以,早在许多年前,吾便外察天地,回忆万载之前的末法大劫,游历万水千山,由此自创五行生灭……所以,吾又内省自身,体悟历经师友横死,万灵齐暗而滋生之滔天郁气,再由此创出杀道剑意,希冀能够另辟蹊径,多走出几条可以寻找到最终答案的道路。” “可惜千玄派去大魏京城的那些蠢货或许因为初履尘世,便乱花迷眼、心境生波,在为魔刀布下魔种之后又生出了许多事端,不合吾最初定下的完成目标当即远遁的计划……” “更可惜对于此间生的种种事情,不管是吾还是千玄,都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想到只要最后魔种孕育成功,其他一切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想到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所有一切,都败亡于吾等不屑一顾的小事之中。” “顾圣使,吾说一句可能会显得有些狂妄的话,那便是吾此次之败,今日之死,究其根源除了吾自持实力不够谨小慎微外,还要落在不久前在业罗秘境时,犹如圣师亲临出手的那一记混沌归元上面,如果不是生受了那一记归元锤,如果能再给吾时间以弥补创伤,今日之战,最终结果还尤为未知。” 顾判点头道,“前辈层次之高,实力之强,晚辈铭记于心。” 重临微笑道,“不过时也命也,只可惜,只可惜吾已然没了将来……” “如若还有将来,如若九幽之地真是为一生灵,末法之劫真是因其而生,吾之师友亦是因其而死,吾纵然身为蜉蝣蝼蚁,也将拔剑而起,燃尽胸中所有杀意,就算是只能斩其一根毛,亦无怨无悔矣!” 第606章 封禁 重临闭上眼睛,许久才又再次睁开,但当此次再落在顾判身上时,眼神中却无法抑制地流露出惊讶不信之神色。 “金光闪现,伤势自愈,阴阳和合,你所修之金刚秘法,竟然是在破境提升……不,不对,这不是真正的金刚秘法,而是结合了其他炼体法门后自创的全新秘法。” 又过了数个呼吸后,在看到顾判身上还在持续的变化后,重临的表情已然变得惊讶至极,“这种进境提升度,即便是放在重点需要顿悟的法门上面也堪称神,但这可是需要一点点去打磨熬炼的金刚秘法,这怎么可能……” 顾判收敛心绪,一边竭力引导控制着身体变化,一边露出些许温和笑容道,“在前辈眼中,本人修行之天赋资质如何,当不当得起一声业罗中兴之主的称呼?” 他虽然是用新近获取的经验值在提升引灵焠体金刚法,所以才能一鼓作气呈现出如此异象,但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个挂壁,落在旁人眼中,就只能认为他惊才绝艳,天赋异禀。 重临默然片刻,一字一字道,“别的吾不敢多言,但你对于金刚秘法之修行进境,绝对可称前无古人,或许亦是后无来者。” 顾判又是一笑,“既然连前辈都如此看好我的天分,何不将自己手中的那几样压箱底功夫传授下来,也免得前辈后继无人,一身神通尽皆湮没于时光长河之中,再也不见半点踪影。” 此方天地的禁锢还在一点点松弛,此时已经他已经能够感觉到阵阵山风拂过,还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穿过峡谷,而在渐起的寒风的侵袭下,那道虚幻透明的身影已经变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随时都有可能随风消逝。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临却依然露出了平淡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道,“人死如灯灭,一切皆成空,吾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留下什么传承,而且你之后肯定会继续追杀千玄,吾又怎么可能将杀之剑道与五行生灭传授于你?” “我很理解。”顾判点点头,忽然又道,“魏襟呢?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被吾施以万阴搜魂之法,他自然是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在这一点上我不是很相信重临前辈所说的话,不过都无所谓了,就算是前辈看中他一体双魂的资质,想要将他作为关门弟子培养,想要让他继承自身遗志都无所谓……” 顾判凝视着身前那双温润似水的眼睛,舒了口气接着淡淡笑道,“以我如今的实力,以及经此一役而不死之后的连续提升,就算是他真的做成了前辈的弟子,也不过是挥手可灭,不足为虑……” “不过前辈可能还不知道,他在进入业罗山门之前是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乞丐,一直都对业罗能够给他一口饭吃感激不尽,而且他双魂之另一魂可是天性冷漠,固执己见,你说他就算是真的投到了前辈门下,到底会不会真的思前辈之所思,想前辈之所想,唯前辈和那位千玄湖主马是瞻呢?” 重临缓缓摇头,眼神宁静平和,面上溢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吾言尽于此,一个无足轻重之业罗弟子,以吾的身份,还没有这个必要去骗你,不过信与不信,尽在你的一念之间,与吾没有任何关系。” 顾判同样摇头叹息,“晚辈提出此事也是为前辈考虑,既然前辈已然处置妥当,那就当我没说。” 接下来两人一问一答,一言一语,又说了许久,像极了山间偶遇的老友,在开怀畅谈,让人无法想象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都视对方为必欲杀之而后快的大敌。 不知道顾判说了一句什么,两人齐齐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顾判却忽然收敛笑容,叹了口气很是认真地道了一句,“吉时已到,看来前辈也到了真正要离开的时候了。” “你说的不错,千玄已然走远,吾也该离开了。” 重临同样低低叹息,收敛表情,闭口不再说话,从双脚双腿开始,身体一点点化作星尘光斑,缓缓随风飘散。 数个呼吸后,他忽然又睁开眼睛,凝望着顾判道,“你我同门一场,若是你能够真正立下誓言答应吾,今后不再生出追杀千玄的念头,吾也不是不可以将自创的杀剑与五行传授于你。” 顾判看着那张平静淡然的面孔,又忽然感觉到了毫无征兆再次增强的巨大压迫力量,心中猛地一动,便又叹息着说道,“晚辈观千羽湖主已然伤及根本,没有天大机缘绝难恢复痊愈,所以说,前辈还是心有最后一丝挂念难消吗?” “若是放在其他时候,在其他人面前,我随口立誓又如何,反正拿到好处之后也可以想办法钻一下言语中漏洞的空子,或者干脆就不要面皮置之不理,但是今天在重临前辈面前,我却并不想做出那等欺瞒之事……是以待前辈真正离世后,晚辈还是会将千羽湖主送入黄泉,让前辈能早日与她再续前缘。” 已经剩下上半身的重临倏然睁开了眼睛,天地间原本正在加强的压力与束缚从这一刻起迅紊乱,减弱消退,其原本缓缓化尘的趋势也在瞬间便被打乱。 顾判忽然现自身已然能够自如活动,但他并没有靠近过去,而是一反常态地向后飞退。 他的度越来越快,直至化作一道血火流星,朝着相反方向激射而去。 重临身体消散的度同样越来越快,紧接着毫无征兆整个上半身烟花一般四散开来,化作无数星尘,围绕着悄无声息亮起的五枚水滴形状印记缓缓旋转,观之犹如在夜幕下的山林中陡然显现了一道极度缩小版的星河。 顾判死死盯着那团像极了银河星系的梦幻光芒,看着它就在自己头顶之上缓缓转动,转眼间已经退到了至少千丈之外,并且还在不管不顾继续加之中。 走不脱! 这是重临自那片碎石堆下现身时便已经布下的最后一手,纵然他能够瞬息千里,那也还是走不脱! 死死盯着那美丽至极的星团,顾判心中陡然[久久小说 .jjxxs]升起这样一个念头,而后毫不犹豫便朝着虚空之中一斧斩落。 就在此时,那团以五枚印记为核心,梦幻朦胧的星尘倏然消失不见。 他忽然便最后一次听到了重临的低声叹息,似乎就在他的耳旁幽幽响起。 “吾将消散于断离山脉深处,顾圣使与吾师出同门,吾别无他求,唯愿你能在此守灵三载,以此送吾最后一程……” “圄天为界,画地为牢,五行封禁……镇!” 第607章 牢笼 千羽大泽之内。 围绕着一艘大船的战斗已然暂告一段落。 湖面上兀自漂浮着各种残肢断臂,破碎纸片,将大面积湖水都浸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业罗护教法王在船上盘膝而坐,呼吸之声几乎细不可闻,从左肩到右肋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几乎能从中看到内里的脏器。 在他对面不远处,则是一小堆看不出模样的破碎骨堆,上面燃烧着一点微弱火光,在风雪的侵袭下若明若暗,仿佛下一刻就会完全熄灭。 “如此看来,黑山君那里已经取得了胜利,或者说,是在三方大战中坚持到了业罗门徒的重伤退走,甚至是身殒道消。” 不知道过了多久,橘黄色的篝火轻轻一颤,在上方凝聚出一道淡淡的虚影,眺望着远处千羽岛所在的位置,沉默片刻后接着说道,“如若不然,三具尸傀不会突然断掉牵连坠入湖中,那些千羽之湖的残存生灵,亦不会不管不顾直接撤退。” 护教法王缓缓睁开眼睛,声音沙哑道,“圣君所言不错,当时我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边缘,若那三具尸傀还有再战之力,我绝对没有任何幸免之理。” “不过,我很疑惑,为什么那柄生灵魔刀更早之前便直接破空飞走,而不是战至尸傀坠落之时。” 计喉抬头仰望高空,“因为它感觉到了一道恐怖气息的降临,又感知到了那里爆的恐怖大战,所以当机立断直接退走,不再与吾做任何纠缠,可惜吾刚刚耗尽心力将其困住,正要施放禁法将其镇压,却陡然功亏一篑,反而伤及自身。” “如此一来,纵然日后还能遇见魔刀,想要再次封禁魔刀之灵,已经是难上加难,甚至还要面对它神出鬼没的报复,即便是吾,思之也不禁有些遍体凉。” 护教法王眉头紧皱,相比较起已然遁走的魔刀,此时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方面,“一道恐怖气息的降临?那是谁?” “它的名字叫做羏貊,自上古时期便是古羏族供奉的邪恶生灵。” 古羏族,羏貊? 护教法王默默思忖着这两个名字,片刻后面色陡然大变。 ………………………………………………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 纵然是在重重深山之内,所有的一切也都被一片白茫茫所覆盖笼罩。 除了那一道峡谷。 这里水流澹澹,碧草茵茵,甚至还有一只只叫不上名字的飞虫不时从藏身之处钻出,来到水边喝水吃草,和外面的风吹雪舞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除了这些植木动物外,还有一个衣衫破碎的身影,盘膝端坐在一块凸起的光滑山石之上,表情平静看着周围的一切。 这已经是顾判被困于此的第五日。 从第三天开始,当他从连番大战后将身体伤势稍稍恢复之后,便开始想办法从这座峡谷之内出去。 但不管是尝试什么方法,他最后都无奈现,自己竟然真的被封镇在了此地不得而出。 纵然是御使自家锋锐无比的双刃战斧,都无法将两侧石壁凿开一条山洞,纵然是竭尽全力释放红莲业火,都无法将幽幽红炎释放出去一丝一毫。 最后,即便是他是不管不顾以归元锤轰击,也都无法穿透峡谷两端那看不见却摸得着的透明屏障。 重临最后身殒之际施展出来的五行封禁,竟然坚韧牢固至此,真的就断绝天地,自成一域,将他牢牢给镇压在了里面。 这让他不由自主便想到了业罗秘境。 不是现在坠落残破的业罗秘境,而是万载之前被业罗三圣联手施为,将之自隐于天地的业罗秘境。 当然重临封禁此处峡谷的手笔可能会远远比不了业罗自封,但也不是他如今能够轻而易举打破的天地牢笼。 若是想要打破这道五行封禁,顾判思来想去,以他如今所修的种种法门,没有一个能够涉及到五行生克之道,因此只能是以力破之,而现在无法破开,也只能说明他的力还不够大,不够强。 若是能够达到当初在业罗秘境之内,那座六面壁画的大殿之中一拳破画毁壁的实力的话…… 他想到此处忽然低低叹息起来,若是他真有一拳破画毁壁,挥手玄黄漩涡降临的实力,怎么还可能会被封禁到这峡谷之中,肯定早在千羽湖异闻事件显现之初便直接杀上门来,不给后续事件以展任何机会。 还有重临…… 心中蓦然再次闪现出这个名字,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个逆势而上,实力通天的身影,最后却又忽然一切都烟消云散,化作于峡谷深处负手而立,宁静淡然的那个男子。 若是珞羽手中没有那柄缺月魔刀,若是他们能够稍早一些时日相见,可能就不会打生打死,纵然后面可能同样会因为前行道路的不同而相互碰撞,但在此之前,或许真的会有机会坐而论道,观天地之变,看沧海桑田。 顾判思忖许久,从那块山石上下来,来到缓缓流淌而过的水边,咕咚咕咚往口中灌了一气,而后顺着这条水流眺望远方,依稀还能听到远处瀑布出的隆隆水声。 水流可出,山石可出,就连植木也可出,这片被封禁之地,却唯独他这个活物不可出。 唰…… 一只毛色灰白的兔子从他面前跑过,仿佛真的就将他当成了一块石头,没有投注上任何的注意,就在旁边不远处啃食起了刚刚芽的小草。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第四次见到这只小兔子了,而且还知道它是个公的,还有另外一只母的躲藏在那边深深的地洞之内。 虽然在第一眼看到它们的时候,他不可抑制地流出了口水,但却在下一刻便收敛了杀意,任由这两个小东西在自己面前游来晃去,不去想它们隐藏在灰色皮毛下的那身鲜嫩血肉。 他不是不饿,而是很饿,也不是突然间慈悲之心大胜,不忍伤到这两个小东西的性命,而是一旦杀了它们,吃完了就完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真的有可能被困在这里三年时间,他就不得不未雨绸缪,长线考虑,无论如何也要让它们先尽情地繁衍后代,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才算是能够支撑得起他所需的肉量。 第608章 搜寻 在顾判的印象中,他记得兔子的繁殖能力是相当强的,到时候生的太多却是会影响到这道峡谷的生态平衡,将这些重新生长出来的花草植木吃个精光,所以他届时也就可以勉为其难保护一下环境,使之能够走上持续健康展的道路。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就连将这只兔子从封禁屏障往外丢,实验它们能不能穿越出去的念头都生生掐灭,只想等到它们一公一母诞下第一窝幼崽之后,再从中挑拣一只身体最弱的小家伙,看看它同样身为活物,到底能不能穿过那道看不见却摸得着的屏障,来到外面的天地之中。 第六日。 顾判在巡查峡谷时,很是惊讶地捉到了一头快要饿死的山狼。 他不是因为这头山狼快要饿死而惊讶,而是因为在这些天来,他不知道在这座峡谷里面转了多少遍,从来都没有见到哪怕一根狼毛的存在,所以说,这头狼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带着心中的极大疑惑,他拎着那头山狼来到了峡谷一端的透明屏障前,手上稍一用力,便将它给丢了出去,然后更加惊讶地看着那头山狼如若无物般穿过屏障,然后夹着尾巴远远逃走,再也没有回头。 紧接着,他猛地踏前一步,却是一头撞上了那道看不见,却摸得着的透明屏障。 这…… 他摸着自己的额头,看着那头已然只剩下一个小黑点的山狼,忽然弯下身体长长叹息起来。 十数个呼吸后,顾判直起身体,再次记下关于峡谷五行封禁的一个要点。 此地不仅是能够让死物随意进出,似乎就连活物其实也能够随意进出。 而唯一不能进出的,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所以说,与其说重临死前是封禁了这道峡谷,不如说是以他自创的五行生灭中的某个神秘法门,将他特定的这个人封禁在了此峡谷之内。 得出如此一个猜测后,顾判忽然警醒,闪电般朝着峡谷内冲去。 他必须要去看上一看,那两只打洞吃草的兔子还在不在峡谷之中,别趁着他不管不注意,直接从里面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他揪着两只灰兔的耳朵,将它们重新放回到洞内,想着是时候给这两个小东西建一道围墙,开始人工饲养了。 第七日。 顾判平躺在只针对他的透明屏障前,取出双刃大斧,在自己手臂上用力划下一道伤口,面无表情看着鲜血滴滴答答淌落,随后缓缓闭上双眼,开始了另外一个新的实验。 一个时辰后,他的实验成功了。 那头快要饿死的山狼再次被吸引了过来,有些干的鼻孔急翕动着,浑浊的眼神落在了不远处那个仰躺在地,散着香甜鲜血味道的躯体上。 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它终于不再犹豫,迈着警惕的步子一点点靠近过来。 然后被顾判一把拗断了脖子,喝其血,食其肉。 ………………………………………… 纵然惊蛰之雷响过,天气却仍然没有放晴回暖的迹象。 天空依然被乌云笼罩,大雪纷飞,连成一片。 不时有片片冰粒落下,将水面砸出道道涟漪。 一道纤细身影静静站在小岛边缘,任由寒风冰雪落在自己身上,又化作水渍顺着甲衣滴落下去。 她背负双手,凝视着远处水天一线的景象,白皙无暇的面孔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唰…… 平静水面突然间荡起道道涟漪。 随后一个白须白的老者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前,与她一起看向了远方。 “还未找到圣使的下落吗?”她幽幽叹了口气。 “没有,老夫与那位计圣君几乎翻遍了整个千羽大泽,都没有寻到圣使之身影,只知道他最后留下痕迹的地方,是在最核心的那座大殿之后,一片已经干涸的水潭边缘。” “我昨天刚刚看过了那汪水潭,也现了他遗留在那里的些许痕迹,但却是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是最后的痕迹存在之处。” 面色显得苍白的珞羽叹了口气,取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了几粒药丸放入口中,休息片刻后接着又道,“这么说,他或许是失踪了,并没有死?” 护教法王点了点头,“按照计喉的推测,那片干涸的水潭有很大可能是一处迷境节点,启用后便可以直接离开千羽之湖,去到另外一处地方,所以说圣使如今面临的情况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位业罗门徒身殒后,圣使继续深入,寻找千羽湖主的下落,然后便循着她的踪迹进入了迷境节点,去到了另外一处地方;二来则有可能是圣使被千羽湖异类擒获,然后在它们撤退时将圣使一起带走,如今不知所踪。” 珞羽又叹了口气,“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倒还好,就怕是第二种情况,那样的话圣使性命危矣。” 护教法王道,“只是如今惊蛰雷动,加之业罗无法自封,老夫恐天地再生异变,所以圣女最好还是尽快回去,尽早掌握朝堂以及业罗情况,才能及时针对形势变化做出正确处置,如果你一直留在这里,万一内地生变,再往回赶就来不及了。” 珞羽闭上了眼睛,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没有找到他,我心中无法安定,而且自从魔刀反噬以来,牵丝寸断,难以恢复,我一身修为十成里至少去了八成,就算是再次回到京城,想要像以前那般镇压京畿也已经力不从心……” 说到此处她忽然住口,沉默片刻后深吸口气道,“我想知道,那位计圣君恢复得如何了?” “情况看上去也不是很好,或者说是很不好。” 护教法王呼出一口寒气,拢于袖中的双手各自结成一道不同的印诀,再开口时声音倏然间压低了下去,“殿下应该还记得,在进入千羽湖之前顾圣使曾经暗中说起过,那位准备抛开现如今所走的道路,再去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还说可以将与旧道路息息相关的那杆幽魂白骨幡与相应法门赠予圣使……” “结果千羽湖一场大战,情势突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虽说它肯定不会断绝后路,只将希望寄托在那个东西上面,但如此一来肯定要不如最初所预想的那般顺顺利利。” 第609章 欺瞒 “我大致明白了法王的意思。” 珞羽思忖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它想要走那条全新道路的一个重要前提,应该和千羽湖主有关,更进一步去推测,或许就是它提到的那片渊龙逆鳞,不过这信息都是我们从它口中直接或间接得知,可信度存疑,绝对不可尽信之。” “殿下所言极是,老夫观它也在千羽湖中四下搜寻,虽然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但绝对不单单是在寻找圣使的下落,而是另有所图。” 珞羽道,“它不管是想找什么,我们都不需要插手过多,静观其变便好,至少从一开始到现在,我们和它还算是合作无间,并没有生出什么龃龉。” “不过此次变故的责任基本上都要落在我的身上,它就算是对吾等心生怨怼也是应有之意,所以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圣使,只要他还活着,它就必定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而如果最后真的得到了最坏的那个消息,我们也必须要早作准备,不然当会有大祸临头。” 护教法王微微颔,“殿下放心回去,寻找圣使的事情就交给老夫来做,一有消息定然会第一时间告知殿下知晓。” “法王一定注意,虽然千羽之湖异类生灵已经四散逃窜,但一切还是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要大意,我上岸后也会……” 她说到此处,却忽然闭口,和护教法王一同看向了极远处断离山脉所在的方向,同时感觉到了在茫茫大泽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光芒。 “这是计喉的力量,难道是它现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 一部已经薄到仅剩几页的血色书籍歪歪扭扭飞着,掠过呼啸的风雪,穿行在千羽之湖的表面。 忽然间,它猛地一个急停,差点儿一个跟头栽进水中,而后又是一面书页悄无声息落下,化作一道血光,将自身牢牢护在其中。 墨色黑暗悄无声息笼罩了这一片水域,随后却又有一道若明若暗的橘黄篝火静静燃起,将黑暗驱散少许,恰好照耀到血书的身上。 “原来是黑山君一直珍藏的那部血书。” 下一刻,篝火上方浮现出一道虚幻身影,将目光投注过去。 血书毫不退让地面对着那堆篝火,很快刷出一行鲜红字迹,“吾名陋狗,身为顾老爷座下第一忠狗,不知计圣君在此将吾拦住,意欲何为?” 计喉沉默片刻,转头看了看千羽之岛所在的方向,才又接着说道,“吾想知道,黑山君如今身在何处。” 陋狗悬浮于半空,过了片刻后刷出一行血色字迹。 “老爷如今正一路向西,追杀那业罗门徒与邪神羏貊,一时间无法脱身而归,便令吾先一步返回,看一看你们是否还活着,而后再作计较打算。” 计喉陷入沉思,篝火上方的虚影再次开口时隐有几分疑惑,“在吾的感知之中,羏貊撕破隔膜欲要真身降临,最终却重伤之下不得不再次缩回门内,你却言道黑山君一路向西追杀此獠,吾不得不生出许多怀疑,你之所言到底是真,还是虚妄。” 哗啦啦…… 陋狗听闻此言,猛烈摇动身体,在虚空中再次刷出一行加红加粗的大字。 “甘霖凉!计圣君不信是吧,那吾就跟你详细讲讲那个半边身体残废家伙的身材样貌,再讲一讲他手上拿着的那两柄弯刀,你自己来评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羏貊!” 随着一行行血色字迹的出现,本来开始涌动不止的墨色黑暗便又缓缓停息下来,篝火上方的虚影也长时间沉默不语。 许久后,它才从沉思中醒来,低低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你刚刚所说的那人,虽然并非是羏貊,却也和它有着极深的关系,若是吾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羏貊麾下所属第四使者,从万载之前便是羏貊某个姘头一手推出来的大将,此次应当是秉承羏貊之意志,降临此地欲要击杀你家老爷。” “还有那两柄异兽盘踞的弯刀,应是羏貊亲手打造,又亲自温养之神兵,在上古之时也是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生灵之鲜血。” “不过它羏貊算是瞎了眼,搞不清楚真实情况,便陷入到了那位业罗门徒和你家老爷的夹击之下,不仅自身重伤而退,还损失掉了那两柄弯刀,当真是大快吾心,好,好,好的很啊……” 悄无声息间,笼罩住一方水域的黑暗已然散去,更远一些的地方,一叶扁舟正划破水面疾驰而来,珞羽和护教法王立于其上,已经看到了那部在风雪中上下飞行的血书。 “你家顾老爷呢?” “圣使身在何处?” 乍一见到陋狗的身影,珞羽和法王齐齐变色,同时开口问道。 “老爷如今身处断离山脉深处,正在追杀那业罗门徒和羏貊使者。”没有任何犹豫的,它又将刚刚写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珞羽紧追着问道,“他身体状况如何,有没有受什么伤势?” 身体状况糟糕到了极点,不是有没有受什么伤,而是从头到脚到底还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计喉当面,陋狗是绝对不敢将所知的真实情况写出,只能是避重就轻,在虚空中刷出一行红字,“老爷受伤不轻,不过那两个家伙更惨,尤其是邪神羏貊派来的使者,已然半身不存,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吊着,这么些天过去,他怕是早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至于业罗门徒与千羽湖主,老爷让吾回来报信的时候,他们的状态也很差,至少比老爷差上很多,所以老爷才会不眠不休一路直追了下去,不想给他们任何休养恢复的时间。” 珞羽思索片刻,断然决定道,“既然如此,那还要劳烦你带我和法王沿原路返回,寻找圣使留下的痕迹,用最快度追过去,襄助圣使一臂之力!” 陋狗忽然间便有些着急起来,这愚蠢女人到底想干什么,上杆子去给那恐怖到了极点的业罗门徒送人头吗!? 如果她回去死在了山里,它可就完完全全搞砸了老爷最后离别前交代的任务。 不行,绝对不行! 它虽然蠢笨胆小,贪生怕死,但也绝不能将老爷最后交代下来的任务搞砸。 第610章 口吐人言 珞羽的话让陋狗顿时陷入到极度着急与愤懑之中。 它想来想去,尤其是一想到很有可能就无法完成老爷最后给它所下的命令,身体便微微颤抖起来,片刻后却是又在虚空中写下一行最新的红字出来。 “老爷送吾出来之时说过,珞羽这个女人为人蠢笨,又实力太差,法王这老头不仅很不靠谱,又垂垂老矣,千万不要让他们两个过来找他,就算过来也只能是被千羽湖主控制,成为她手中的提线木偶……” “老爷一斧头从千羽湖主身上劈掉了一枚鳞片,又将其重伤,只是那枚月牙形鳞片却又被业罗门徒抢走,用它施展出来了许多诡秘难寻之秘法,一时间难以破解。” “老爷最后言道,如若计圣君身无大碍,并且还得有破解那枚月牙鳞片的法子,才可过去助他一臂之力,如果计圣君也拿那鳞片无计可施,那最好还是谁都别去,就算是硬要去了也只能让老爷平添烦恼。” 一侧珞羽与法王面色数变,另一侧计喉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莫非羽千玄的灵媒之法是以那枚渊龙鳞片为根本才能施展?” “如此的话,吾倒是有所准备,可以随你前去一试,助黑山君一臂之力,彻底覆灭千羽之湖。” 陋狗沉默许久,才在虚空中又写出一行字迹,“既然如此,计圣君即刻便随吾出吧,只是路上距离较远,加之老爷他们一直都各自隐匿形迹,寻找起来或许并不容易。” “然。”计喉道了一声,倏然化作一道流光,卷起血书陋狗便走,很快就消失在了珞羽和法王的视线之中。 许久之后,护教法王刚准备离开,却忽然转头看着默立在船头一动不动的珞羽,眼神中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他低低呼唤了一声,却猛地闭口,看着她双眼紧闭,却有两行清泪从眼角滑下,悄无声息滴落下去。 “是我害了他。”她深深吸气,却还是止不住泪水的流淌,慢慢伸出一直紧握的右手,将手心上不知何时出现的那几个鲜红小字呈现到了护教法王的眼前。 护教法王只看一眼,便心中猛地一震,不可抑制长叹出声。 “敌人实力甚强,老爷力战身亡,走!” 在那只白皙纤秀的手心上的一行小字犹如鲜血淋漓的伤口,看上去是那么的猩红刺眼。 ………………………………………… 顾判吃完了狼肉,又将所剩之狼皮至于一旁晾晒,最后把剩下来的内脏混在鲜血之中,放到了那道透明屏障里侧,作为吸引其他猛兽的诱饵。 他的运气似乎不错,仅仅只等待了不到一个下午时间,便看到了一头体型巨大之棕熊,嗅闻着地面缓缓靠近了过来。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睁开一道细缝的眼睛看着那头巨熊试探着来到了屏障边缘,却就在那里停下,左看右看,左嗅右嗅,就是不越过那道屏障一步。 顾判屏息凝神,收敛情绪,死了一般安静等待下去。 盏茶时间过去,他忽然听到一声有些沉闷的声音,从屏障之外传来,惊讶得他差点儿直接跳起露馅。 “长成这副丑陋模样,这应该就是吾曾见过几次的,叫做人的东西,不过他虽然长得很丑,但看起来却很好吃的样子。” “只是此地似乎有些古怪,总是给吾一种莫名奇妙就很恐怖的感觉。” 那头棕熊人立而起,小小的眼睛盯顾判着看了很久,口中不断吞咽着唾液,却就是不迈过那道屏障半步。 如此踌躇停留了盏茶时间后,那头口吐人言的棕熊竟然直接转身,就要迈步离开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不是在山间采集草药么,怎么忽然间便掉到了这座峡谷之中?” 它刚刚迈出一步,却听到了这样一句很是虚弱的声音,便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眼神中露出狐疑的表情,转头回望了过来。 顾判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捏住自己的眉心,仿佛在忍受着剧烈的头痛,而后便又断断续续地接着说道,“是了,我好像记起来了,在山间采摘草药时,我看到了一只长出了面孔和手脚的灵参,而就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心里便莫名其妙突然涌上来一个让我都感觉到难以置信的念头。” 那头棕熊听得入神,竟然忘记了离开,反而又朝着那道透明屏障又靠近了几步。 顾判根本就没有朝棕熊身上投注半点儿目光,而是继续捏住眉心痛苦万分说道,“那是个什么念头呢,那到底是个什么念头呢,我现在竟然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屏障之外,棕熊瞪大自己那对小眼睛,直勾勾盯着瘫坐于地的顾判,就等着他把后面该说的话给赶快说完。 说实话它现在很忙,而且变得有些饿了,并不想在此耽误太长的时间,但是这看上去很丑的人正在说的事情又完全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尤其是那什么长出了面孔和手脚的灵参,更是让它口水直流,很想要知道那东西到底能不能吃,如果能吃的话,又在什么地方能够找到。 顾判又在那里狂似的呻/吟了片刻,忽然间一拍自己的大腿,恍然大悟道,“当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我思来想去,想到脑袋都要裂开了,终于是想起来了出现在心底的那个念头到底是什么!” “我终于是想起来了那个念头到底是什么!” 他一声声重复着,听上去开心愉悦至极,却就是不接着往下说下去。 “那么,你心底的那个念头到底是什么呢?” 毫无征兆地,一道听上去有些沉闷的声音插入了进来,却是那头棕熊已经实在忍受不了顾判无休无止地感慨叹息,却就是不直入主题,将那个该死的念头直接说出口来。 “咦,这位兄台问得好,问得妙!至于本人见到长手长脚,又生面孔的那枚灵参后,莫名其妙便在心中涌起了一个相当诡异的念头,所以说那个念头便是……” 顾判说到此处,才陡然间抬起头来,“第一次现”了就走屏障外蹲踞的那头巨熊,便嗷地一声惨叫,手脚并用便朝着峡谷更深处跑去。 “妖魔!”他大喊着,脚步飞快,头也不回。 棕熊顿时心中火气爆炸,性子上来后已然是忘记了刚才现的此处不妥,狂吼一声便穿过了那道屏障,朝着更远处的顾判猛地扑了过去。 “兀那丑人,快快将灵参的事情与俺熊鬣说完,不然就一口咬碎你的头颅,让你……” 它一句话都还未说完,却猛地停了下来,警惕万分地站在原地,四下里搜寻着那个可恶之人的身影。 就走刚才的一刹那,它的眼中竟然毫无征兆就不见了那人的存在,感觉他就像是一只飘忽不定的鬼魅,突然间就消失于无形之中。 “兀那丑鬼,纵然你是精玄之气所化之丑鬼,吾熊鬣亦是不惧怕你,只要让俺找到……” “你在说谁是丑鬼!?” 忽然间,一道充满寒意的声音就在棕熊身后响起。 它顿时狂吼一声,就要人立而起,挥舞可以开山碎石的巨掌朝后面轰击过去。 但出乎它预料的是,它根本就没能站得起来。 而且不仅仅是没能直起身体,反而被一只并不算大的手掌按住了自己的脑袋,直接五体投地趴倒在了那里。 它满心惊恐,庞大的身躯剧烈颤抖,想要开口求饶,但话到嘴边却陡然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模样。 “俺是熊鬣,只想知道,那,你那心里莫名其妙生出的念头,到底说了什么?” 第611章 杀生之德 顾判正要一斧头将这头蠢熊砍死,然后加成双值再喝血吃肉,不过听到它如此更加愚蠢的一问,却陡然间便又换了想法,甚至缓缓移开了按在它头顶的那只手,撸了两把油光亮滑的毛皮之后把它拉了起来。 下一刻,他看着那双混合着惊恐与疑惑的小眼睛,不由得便笑了起来。 “你想知道当时本座心中响起了什么声音?” 棕熊咕咚咽下一口唾液,却还是战战兢兢点了点头。 顾判便又笑了起来,“那声音对我说,此乃天地间孕育万载之一灵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兼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更是立地成仙,拥有覆雨翻云之无上法力。” 棕熊已经是听得呆了,咕咚又咽下一大口口水,仿佛它已经嗅到了那果子的香味,并且能吃上一个得享长生久视,坐拥法力无边一般。 这货看起来竟然是信了么,还真的是蠢啊。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它,就连数日以来一直有些低落的心情都好转了几分。 片刻后,他忽然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但是,我却是没能吃到那个果子。” “那又是为何?”它竭力瞪大小眼睛,不由自主便问了一句。 “因为啊,就在我扑杀过去,就要捉住那跑得飞快的果子的那一刻,心底却又响起了那道诡异莫名的声音。” 棕熊本来一直都想求饶,但闻言却不由自主又颤颤巍巍问道,“那声音又说什么了?” 这…… 这货是从小就没听过睡前故事吗? 怎地搞得如此入迷的样子? 不过看它如此的配合,顾判倒也不想打消了它的积极性,于是便随口接着说了下去,“那声音说啊,此果名为人参果,最好还是口下留情,能饶它一条性命,如若不然,直接吃掉这天地灵物的话,却是有伤天和,更何况它乃是地仙之祖镇元大仙所养之物,你吃了它,再被镇元大仙知晓,说不得便会是一记袖里乾坤从天而降,直接性命化灰,到时候别说得享数万载寿元,就连一时三刻就也活不下去了。” 棕熊熊鬣听到此处陡然倒抽一口凉气,瑟瑟抖不止。 “还有……”顾判拍了拍它的脑袋,语气倏然转冷接着说道,“那声音它又说了,上天有杀生之德,所以看你如此饥饿,便会在片刻后派遣一头棕熊过来,你可以喝其血,食其肉,寝其皮,以尊奉天地间的杀生往生之意。” 噗通! 它浑身一颤,而后重重趴到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这又是怎么了? 顾判捏了捏它的鼻子,又揪了揪它的耳朵,不由得很是无语地低低叹了口气道,“我觉得你是听着睡前故事就幸福地睡着了过去,而不是被吓晕了,你说是也不是?” 看着平摊在地上的那一座肉山,他转了两圈之后忽然间便犯了难。 这货如此有趣,砍死吃了却是有些可惜了,不过他现在被困于五行封禁之中,这里除了那两只兔子外就再没有其他动物存在,如果将这蠢货圈禁在此的话,恐怕过不了多长时日就会将它饿死,但就此将其放生吧,他又有些舍不得。 好不容易才来了一个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纵然是头蠢熊,那也要比他自己孤身一人在这里吃草喝水要有意思得多。 十数个呼吸后,顾判终于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的指尖燃起一抹幽幽红炎,想要给这头棕熊体内注入红莲业火,以此控制它,让它隔三差五便回来报道一次,除了能陪着他聊天解闷外,还能从外面给他带回来些许肉食,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只是当他即将实施的前一刻,却又有些犹豫地将手收了回来。 因为他不知道此处的五行封禁到底是针对他这个人,还是说将他所修之各种法门也包括在内,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当这头棕熊被注入红莲业火的那一刻,便也就和他一样,被困在了这新开峡谷之内,只能面临不久之后饿死,然后被他吃掉的结局。 所以说先不着急,还是要再等一等,看一看,而且这头蠢熊如此愚笨,说不定他只凭借一番恐吓就能让它定时前来报到,不敢生出远遁逃窜之心理。 盏茶时间后,棕熊偷偷睁开了眼睛,入眼处便是一片血色火海,而其中深处更是有一道身影在缓缓打拳。 虽然在它眼中那人的动作显得非常笨拙,乃至于有些可笑,但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怖压力却让它一声也笑不出来,反而是伤心欲绝有些想哭。 不过它终究也没能哭得出来,而是在惊恐至极的情绪中两眼翻白,直截了当地又晕了过去。 不久后,当夜幕即将降临之时,顾判双眼中红炎碧火静静燃烧,站在屏障之内,挥手送别了“依依不舍”似乎不愿离开的熊鬣,转身回到峡谷之内,又开始了自己那看上去确实有些笨拙丑陋的拳法演绎。 第二日清晨,他面带微笑又将那头笨熊迎进了屏障之内,更是开心愉快地笑纳了它刚刚捕猎来的一头山羊。 自此之后,一人一熊就在这里平静地生活了下来,顾判每日享用血食,身体状况以比最初只能吃草时成倍好转起来。 而为了激励捕猎者的劳动热情,他在闲暇时便将自己理解的归元锤做一大幅简化拆解,而后随手传给了熊鬣,并且相当惊讶地现自己本不报任何希望的实验者竟然跌跌撞撞学了进去,实力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提升。 这头熊虽然蠢笨,但竟然能够学会阉割删减版的归元锤,这一情况让顾判兴趣大增,很快便又想出来了新的实验,那就是将改版后的引灵焠体法教了一点点给它,然后很快又惊讶地现,这货竟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入了门,而且一泄千里,进境极快。 再之后,顾判便又有些惊讶地现,每次被棕熊带来的猎物种类正在变得更加丰富起来,其中不乏蕴含着灵元气息的异类生灵,还能被他先用斧头砍死,为自己增添一丁半点儿的双值加成。 第612章 两男一女 转眼间顾判已经在这座峡谷中居住了过半个月时间,每天除了吃喝外加调教棕熊之外,其他时间都用来梳理自身所学,窥探推演下一步前进道路。 想的累了就站起来活动活动,像是老年人锻炼身体一般打一套很慢很慢的拳,然后继续坐下来苦思冥想。 那两只兔子早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后,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封禁峡谷内的其他小动物也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主要还是因为外面依旧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唯有这一片地方仿佛是独立于天地之外的世外桃源,不仅温暖如春,还有水有草,各种植被越长越繁茂,吸引着附近山林间的野兽来此觅食喝水,休息恢复。 于是顾判每日的例行事务便又多了一件,那便是安安静静坐在水边的那块山石上,沉默注视着这些小动物,就像是一尊不会动的雕塑。 而当熊鬣过来的时候,便是这些动物最为紧张的时候,不过连续几次看到这个大块头人畜无害之后,它们的胆子便也越的大了起来,个别的甚至敢凑到顾判端坐的山石旁边,围绕着一人一熊撒欢玩耍,毫不害怕。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顾判便会露出久违的笑容,偶尔也会随手将某个小东西轻轻捉起撸上几把,而后才将吓到不会动的它们松手放开,任由其逃到远处,不多时却又畏畏缩缩的靠近过来,重复之前的一幕。 但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却总是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来到了封禁峡谷的最高处,仰望上方如墨漆黑的夜空,心中不断回想起和业罗重临最后一谈的点点滴滴,而越是细细品味,就越是不由自主升起一种心悦诚服、叹为观止之感叹。 若论天资,若论心性,他必须要承认,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矗立在天地之间,不管是对业罗法门的体悟,还是自创各种法门所走出的道路,抑或是万载以来的苦苦追寻,都让他高山仰止,心神动摇。 最后也只能应了重临自己说的那句话,时也命也,不能勉强。 棕熊吃饱喝足,趴在水边呼呼大睡。 那两只小灰兔又趁着夜色从洞中钻出,开始忙忙碌碌。 顾判则在高高山石上负手而立,远观充塞天地的寒风暴雪,近看峡谷之内的绿茵流水,心绪已经不知道飘飞到了何处。 时间一点点过去,忽然间,他身体微微一颤,低头朝着远处俯瞰过去。 就在那里,那座透明屏障所在的地方,悄无声息出现了三个衣着奇异的男女,沉默站在厚厚的积雪之中,正同样抬头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望来。 双方目光在虚空中一触即分,峡谷之间的气氛陡然间变得异常凝滞。 咯吱咯吱啃食青草的灰兔猛地停在了原地,而后似是嗅到了危险即将来临的气氛,头也不回窜回了自己的洞穴之中,再没有露头。 而在另外一个方向,棕熊熊鬣还睡得很香,虽然它自从天地变化,自生神通以来便不需要再以长眠过冬,但幼时早已经养成的习惯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因此在这严寒冬夜的温暖避风港内,还是睡得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顾判注视着那两男一女,看着他们似是要进入被屏障阻隔的峡谷,面上表情一点点阴冷下来,缓缓从高高山石上一步跨出。 呼…… 一朵幽幽红炎出现在他的脚下,随后是第二朵,红莲朵朵绽放,在虚空中散出朦胧的血色光芒。 下一刻,顾判脚踩红莲缓步而下,犹如沿着一道悬于虚空的阶梯,一步步来到了距离那道屏障十步之处,稳稳站到了地上。 “羏貊派来的人?” 他沉默打量着那三人的装束,许久后才开口淡淡问道。 “你竟然知道吾等的来历,看来是不会错了。” 居中的白衣女子从身后取出一顶已然破损的斗笠,缓缓戴在了自己的头上,“弯斩那个蠢货看来是已经死了,不过纵然他最后做的全部都是蠢事,辜负了真神的信任,最后却总算是做了一件不算那么蠢的事情,还记得在死之前将这顶斗笠留下,作为真神送吾等出门的位置标记。” 顾判面无表情,听她继续说了下去。 “真神谕令言道,外面有两个必欲杀之的亵渎者,一个是浑身包裹在黑暗中的家伙,另外一个则擅使血色火焰,看来吾等运气不错,一出来就找到了其中的一个目标。” 她的面容隐藏在斗笠阴影之下,唯有冰冷森寒的声音缓缓流淌而出,又传入顾判耳中。 “吾等倒是很想知道,究竟是谁给了你如此的勇气,在击杀真神麾下第四使者后还敢留在原处不动,等待着吾等的到来。” 顾判抬起眼睛,直到此时才开口说出了几人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那个手持双刀的家伙,是羏貊的第四使者?那么,你们三个又是什么身份,也是所谓的神之使者么?” 她低低笑了起来,“作为被真神憎恶之人,汝本来就算是当即下跪求饶,也没有资格知晓吾等之身份,不过看在你杀掉了弯斩那个蠢货的面上,吾也可以破例让你知道吾之姓名,也好在死后灵魂被神火灼烧时能够日日哀嚎吾之名号……” 顾判却是一摆手,直接打断插进去道,“你不用说了,本座没兴趣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你找死!” 她一语落下,左右两个男子便抢身而出,一大枪直刺,一长刀横斩,轰然撞击到了那道不可见不可闻的透明屏障上面。 轰! 属于羏貊的力量气息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从红炎碧火中觑见了虚空之中乍隐乍现的那道细小波纹。 这样看来,这道五行封禁镇住的不仅仅是他,就连属于羏貊的力量都会被尽皆挡住。 或许是重临在最后现身之前,布下最后一记后手之际,也已经将羏貊给考虑了进去,甚至还有计喉、乃至于珞羽和法王,都已经落在了他的视线之内,一一予以防范。 第613章 无形无质 顾判默默想着,看着握枪持刀的两个男子被震退一段距离,而后不管不顾再次更加狂暴地冲了上来。 下一刻,枪影森森,刀芒大盛,将屏障外的漫天风雪都搅得纷乱,而后又不分轩轾重重落在了那道透明屏障上面。 轰! 顾判就站在屏障之后,静静看着他们在外面全力施为,面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十数个呼吸后,两个男子不得不停了下来,再次回到原处,浑身上下金光闪烁,热气蒸腾,已然尽显疲惫之态。 “血祭殿下,这人的防御阵法根本就是个无法打破的乌龟壳,纵然属下全力施为,也无法将之攻破。” 头戴斗笠的白衣女子仿佛没听到般,仍旧在欣赏着屏障之内的茵茵绿草,潺潺流水,一直都没有做出回应。 持枪的高大男子沉默片刻,再次伏低身体,沉声道,“血祭殿下,迟恐生变,属下认为……” “诡颏,你想说什么?”血祭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漠然,高高在上,“让我跟真神,或者是母亲大人求援吗?” “这……属下绝无此意。”诡颏张口结舌,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血祭殿下的父亲可是无上真神,就算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也绝不敢将话题直接引到羏貊身上。 就算是她的母亲,那也是真神妃子之一,不是他们可以妄自揣度的存在。 “我知道你是怕我此次肩负真神谕令,又消耗大量神力才从门内而出,若是无法尽快完成任务,会惹得真神不喜。” “此次第四使死得干净,却是就连无上真神赐下的神刃都被损毁不见,这下赤璃一系算是完了,自此之后不再拥有神之眷顾,也给了吾等血母一脉展壮大的机会。” 血祭低下头来,注视着身前那道虽然不可见,却在剧烈攻击下能够感觉得到的透明屏障,语气淡淡说道,“所以说若是没有把握,我又怎么可能直接接下这个任务,而且还敢在真神注视下丝毫不给赤璃那个贱人面子?” “属下明白了。” “你能明白就好。”血祭收敛笑容,再次恢复恬静淡然的模样,“刚一出来便网住了一条真神注视的大鱼,这是神佑吾等,若等吾等将另外一个罪人擒拿之后,想来落在吾等身上之真神护佑必将更加浓郁,母亲大人也一定会很高兴吧。” 只不过,她那恬静淡然的自信表情仅仅维持了不过十数个呼吸时间,便尽数化作了一片不可置信,以及惊恐骇然。 不只是她,还有随侍在她身侧的两个男子也同样面色大变,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血祭殿下,属下的一身力量,全部被封禁,消失不见了!”持刀的男子喉结涌动,面色煞白艰难说道。 “属下也是如此!” 当啷一声,手持长枪的诡颏同样一声惊呼,似是再也承受不住长枪的重量,手一松任由它跌落地上。 血祭面色阴郁,死死盯着身前不远处的那片绿草茵茵、繁花遍地之所,眼神不断变幻,紧紧咬住了下唇。 又过了少顷,她终于收回了目光,珍而重之地从手腕上取下一只雕刻着细密符文的金镯,而后一步步向后退出了百步距离。 顾判依旧默默站在透明屏障另一侧不动,看着对面三人的动作,心中没有丝毫波动,甚至是有些出神地想着其他的问题。 他们被五行封禁影响这个展倒是并不出乎他的预料,既然羏貊深深牵扯了进来,那么被重临有所针对也是应有之意,不用太过惊讶。 他现在想的是那日与重临残念相谈时,曾经从听到重临口中听来的关于羏貊两句话的评价。 不见不闻不触不临,无声无息无形无质。 他思索许久,都不能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本以为能从这两男一女身上看出些什么,最后才现,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弱了,连以管窥豹,可见一斑都无法做到? 血祭一步步后退,在百步外站定,轻轻松手,那只手镯竟然没有掉落下去,而是就此悬浮于虚空之中,从中散出越来越灿烂的金色光芒。 下一刻,她恭恭敬敬跪伏于地,口中念念有词,朝着那枚手镯拜了一拜。 顾判微微皱眉,而后倏然抬头,看向了漆黑如墨的夜空。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丝丝缕缕的金色电光从无到有,开始蜿蜒游动,犹如一道道金色细蛇,在肆意扭动伸展着细长的身躯。 咔嚓! 毫无征兆的,无数细蛇猛然汇聚一处,形成一道粗壮的金色闪电轰然落下,将天地间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 顾判眼中尽是一片金黄颜色,其光芒之强盛,几乎已经达到了让人瞬间目盲的程度。 但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眼中燃起幽幽红炎、森森碧火,直视着那道能够直接将人致盲的电光轰然落下,直直砸在头顶正上方的透明屏障上面。 咔嚓! 道道细微波纹再起,金色电光四散,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最终却又都消弭于无形之中。 血祭隐藏在斗笠下的面孔现出一丝异色,一言不俯身再拜。 隆隆雷声再起,转眼间又是一道比刚才更加粗壮的金色电光遽然落下,径直命中透明屏障。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将目光从头顶上方的透明屏障移开,不再关注接下来面对自己一拜再拜的斗笠女子,更不再关注接连不断从空中落下的金色闪电,一步步朝着他最开始盘坐的那块高石走去。 这几个羏貊门下走狗,搞出来的动静倒是不小,但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他们再将现在的动静扩大五倍十倍,也不可能击破这道不可见亦不可闻的透明屏障,总而言之就是白费力气,在这寂寞的夜空中释放了许久的烟花而已。 但是单一颜色的花火看过片刻就会觉得视觉疲劳,他也没那个兴致一直在眼中燃起红炎碧火盯着它看,所以说倒还不如回到自己的专属座位上面,继续思考推演修行中遇到的几处关窍。 数十步后,他忽然停下脚步,很是有些无语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座棕色肉山,很想知道这蠢熊的耳朵到底是怎么长的,就算是如此巨大的动静,竟然都没能让它从睡梦中醒来,还在那里呼呼大睡。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顾判无声笑了起来,脚踩朵朵红莲,回到了平整的高石顶部,在那里盘膝坐了下来,很快陷入到沉思之中。 再拜、三拜、四拜…… 恍惚间已经不知道多少拜过去。 残破斗笠之下,血祭的面色已然变得有些苍白,额前秀已然打湿,一绺绺聚在一起,滴滴答答向下淌落着汗水。 忽然间咔嚓一声脆响。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眼睁睁看着悬浮于身前金色手镯表面显现出一道深可见底的裂纹,而后迅扩大,转眼间已经遍布整个手镯。 这到底是什么防御法门,竟然连母亲大人亲手赐下,又经过真神凝练的这只法宝都直接破碎了么? 下一刻,在她更加惊讶不信的目光中,金色手镯直接碎裂成了无数碎片,紧接着指甲盖大小的裂片再次粉碎,化作了洋洋洒洒的金粉, 在此过程中,隐约还可以听到一声女子的凄厉低啸,从已然粉碎的金粉之内传出,如夜枭啼鸣,生生喋血。 第614章 羏貊再临 “母亲大人……” 随着这声女子凄厉尖啸出现,血祭面色忽然大变,瞳孔猛地收缩成针眼大小,死死盯着身前的虚空。 在手镯碎裂化粉的那一刻,她惊讶地现那些洋洋洒洒的粉末有了自己的生命般开始汇聚成型,紧接着自己母亲的身影悄无声息显现了出来。 在她身后,那两个男子早已经瑟瑟抖跪伏了下来,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血祭,你很让吾失望。” 一道听上去有些虚无缥缈的声音在血祭的耳畔响起,而后那道由金粉凝聚的人形渐渐变得更加真实,最后竟然直接是一个身着血色宫装的妇人,从一片金光之中走了出来。 她看都没看跪伏于地的三人一眼,而是款款前行,来到了那道透明屏障近前,细细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盘坐于高处的顾判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个血色宫装女子身上,只看一眼便不再关注,继续思索着难住自己的一处关卡。 在顾判眼中,这个女人应该比刚才那三个加起来都要厉害许多,但是,在这道重临布下的五行封禁面前,她还是不够看,远远不够看。 真想要打破这道封禁,要么就是在五行生克一道上浸淫很深,至少要是和重临在一个层次的大能亲自出手,以解阵的手段将之解开。 不然就只能是暴力破解,至少以他现在的实力还差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就更不要说外面那几个神神叨叨的家伙了。 如果真的想打破屏障进来杀他,就唯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让羏貊亲临,再次出手,才大概率可以暴力破解五行封禁,将他置于外面的天地之中。 但是,这就又牵扯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真的将他从五行封禁中放出来后,只要他一心想走,那么就算是羏貊亲自出手,只要它没有真正突破九幽之门的限制降临世间,也很难拦得住他。 所以说顾判就很不明白这帮子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更想不明白羏貊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他们的脑子里面装的都是粑粑么,放着明显对他们更重要的事情不去做,一直在这里盯着他,想要置他于死地,却也不认真考虑一下,取他性命的成本控制与效费比问题。 血色宫装女子在透明屏障前默立了至少一柱长香世间,脸上表情从最开始的不以为意到后面的渐渐凝重,最后已经是一片苍白,身形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当。 “呼……” 她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除了惊骇,还是惊骇。 这道封禁并不是单纯的生生不息,五行流转,而是以逆反五行之意布下,这怎么可能? 原本以为只是一道最为普通平常不过的封禁法阵,纵然难解,在她这个阵法大家亲自出马之下无非是多花费一点时间而已,但越是观察推演,却越是能感觉到眼前的这道封禁深不见底,恍惚间竟然已经让她烦闷欲呕,几乎耗尽了心力,却依然无计可施,无法可想。 或许只能尝试着暴力破解了…… 她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当即被自己否定。 刚才这道封禁在道道闪击之下岿然不动,最多只是荡起些许涟漪,如此看来就算是她亲自出手,恐怕也无济于事,只能是徒耗力气。 他们过来是要为真神解决掉那两个潜力无穷的渎神之人,将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扼杀在萌芽状态,但如今就连一道阵法都无法解开,若是就此回去,又该如何面对真神之质询? 到时候失去神之眷顾,甚至是被降下神怒,他们又该怎么办? 血色宫装女子站在五行封禁之前,一时间竟然是心乱如麻,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端坐于高处的顾判忽然睁开眼睛,稍稍有些惊讶地看着血色宫装女子回身来到那两男一女身旁,毫不犹豫便挥手斩掉了他们的头颅。 哧! 鲜血高高喷起,随后诡异地在虚空中汇于一处,而且从中散出道道金光。 顾判默默看着那片鲜血缓缓蜿蜒游动,组成了一道纷繁复杂的法阵形状,便很有兴趣地接着看了下去。 又是数个呼吸时间过去,他倏然抬头,看向了正上方的虚空。 乌云密布的夜幕悄无声息出现了一轮金色圆盘,向下挥洒着流水般的金色光芒,一眼看去像极了被重重遮盖的圆月在这一刻冲破了诸多束缚,重新将自身的光芒降临人间。 但顾判的面色却在这一刻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重新燃起红炎碧火的瞳孔深处,映照出一个淡淡的独臂身影,正端坐在圆盘正中的宝座之上,在并且低头朝着下方看来。 “原来如此,那三个弱鸡的作用并不是作为战力被送到了附近,而是要以他们之精血为引,让后面的正主能够定下准确位置,看来羏貊一方也是不甘心一直被困于门内,一直都在寻找着出来的办法。” “圆盘内的是羏貊真身……它竟然真的来了,看它的现在的样子,千羽湖一战被重临斩去一臂,真的是让它愤怒到了极点,不惜代价也要连续现身。” “不过如此也好,我自从千羽湖一战后心中积郁压抑甚深,只要它能够击破这道五行封禁,便当与之全力一战,以倾泻心中之无明业火。” 金色圆盘越来越大,在夜空中呈现出越来越强的压迫感,就连漫天风雪都为之停滞让路,迅远离了以这道峡谷为中心的连绵群山。 仅仅数个呼吸时间,那轮金色圆盘便已经从水盆大小扩大到几乎占据了小半个天空,在顾判眼中就像是高空中的那轮月亮真的偏离了轨道,朝着大地轰然撞击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织纠缠,互不相让,屏障外身着血色宫装的女子早已经浑身颤抖跪拜了下去,趴伏在冰冷坚硬的雪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弹。 顾判慢慢从山石上站了起来,身体挺得笔直,身侧的山石上斜斜插着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 那道独臂身影从金色圆盘正中的宝座上慢慢起身,居高临下俯瞰大地,紧接着便已然握指成拳,朝着峡谷所在的位置盖压下来。 第615章 云海之上 顾判面无表情注视着那只遮挡了自己全部视线的巨大拳头缓缓落下,却在下一刻便已经落在了头顶正上方的透明屏障上面,瞬间激起一圈圈潮水般的涟漪。 紧接着,整座山谷陡然出轰鸣巨响,白青黑赤黄五色光芒冲天而起,将那尊重重落下的拳头硬生生阻拦逼退了回去。 数个呼吸后,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看到羏貊有些吃力地收回手臂,而后重重一拳再次向下轰击过来。 轰! 五色光芒再闪,第二次将其硬生生震退。 但顾判此时却已经能够察觉到,原本浑圆一体的五行封禁在硬挡住了羏貊第二击后,已然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滞涩,不复之前的无懈可击之态。 又是数个呼吸过去,羏貊一步踏出,巨大的身躯几乎要脱离那轮圆月而出,手上电光缭绕,却是多出了一柄血色污秽滔天,无数冤魂缭绕的魔兵,轰然向下斩来。 魔兵斩落,天地间已然是鬼哭狼嚎,血雨滂沱,无数冤魂扎隐乍现,勾魂夺魄。 轰! 魔兵重重落下,砸在那道透明屏障上面,顷刻间引动道道涟漪,几近破碎。 数个呼吸后,羏貊毫不顾忌魔兵已然不复最初时的滔天气势,又重重将之朝着下方砸落。 又是一次声震云霄的巨响在群山之中炸开。 魔兵被高高弹起,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峡谷石壁出现了道道肉眼可见的裂纹,并且在迅扩大之中。 “冬眠”的熊鬣终于从睡梦中被惊醒过来,一眼便看到了空中那轮巨大的圆盘,以及在圆盘中蓄势待的金色身躯,顿时被吓得瑟瑟抖,一个跟头扎进水中不敢露头。 羏貊第三次举起血色污秽的魔兵,重重砸落下来。 顾判眼中映照出魔兵落下的轨迹,伸手握住了身侧的双刃战斧。 出乎预料的是,魔兵尚在半空,笼罩住整个峡谷的五行封禁却毫无征兆自行消散,那道透明屏障倏然自行隐去,随后腥臭血雨倾盆落下,瞬间便已经将茵茵绿草,嫣红鲜花腐蚀殆尽,遍地唯有血水留存。 就在五行封禁忽然破灭的那一瞬间,顾判已然从高石上消失,并没有直面高空中斩落的那柄魔兵,而是先一步便来到了屏障外跪伏于地的宫装女子身前。 “斧劈羏貊之前,先借汝人头一用,不谢。” 血色宫装女子在顾判过来之时便已然起身,然而还未等她施展出任何对敌法门,便被一只大手按在了头上,刹那间一道让她无法抵御的巨大压迫力量轰然降临,就此一下,便让她全身僵直,犹如雕塑。 唰! 一道寒光闪过。 她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身体从头到脚被正正劈成两片,而后迅化作飞灰散去。 直到此时,顾判才低头看了她一眼,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淡淡响起。 “本人这一记归元掌,感觉如何?” 他深吸口气,微微颤抖着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脚踩红莲,步步登高,数步后便已来到数十丈之虚空,自下而上凝视着那轮圆盘之内的金色身影。 不过让他有些疑惑的是,羏貊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投注在他的身上,而是紧握着那柄血色翻腾,冤魂环绕的魔兵,面色沉凝看向了峡谷后方的某处地方。 白青黑赤黄。 悄无声息间,五色光芒亮起,而后大放光芒。 顾判定住身形,转头望去,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 出现在他眼中的,竟然是重临破开石堆,自幽深地下腾空而起的身影,被五色光芒包裹着,瞬间便已经降临到了那轮金色圆盘之上。 重临竟然未死!? 不对,没有感觉到任何生命气息,他已经死了,这只是他隐于此处的肉身…… 顾判深吸口气,心中念头电转,刚才那一刹那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五色光芒犹如五道锁链,自重临身殒前的那座碎石堆下冲天而起,一圈圈将羏貊的手臂牢牢包裹,向上一直蔓延到其肩膀位置,向下则一路流淌过去,将那柄血色滔天的魔兵紧紧包裹,完全笼罩了进去。 剧烈的力量波动穿透整座峡谷,顾判也不得不全力施为,才能在一道道海啸般的压力下稳住身形。 而在高空之上,羏貊仰天咆哮,声震九霄。 占据了大面积天空的金色圆盘光芒大作,纵然照亮了夜幕,照亮了群山,几乎将一切都涂抹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却依旧无[笔趣阁 .biqugetv.info]法掩盖那白青黑赤黄五色光芒,由其在手臂和魔兵上越缠越紧,直至倏然间五色交织融合,化作一片让人无法看透的灰色混沌。 金色圆盘在坠落,而且在急缩小,数个呼吸间便已经从占据了视线中的小半个天空,变成了仅有不到百丈直径。 而与之相对应的,位于其中的羏貊身躯也在不断缩小,从最开始遮天蔽日的巨人变成了身高不到十丈的大小。 就在它的右臂位置,金色光芒和灰色混沌还在做着殊死斗争,一时间处于谁都奈何不了谁,僵持不下的状态。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了被隐藏在那片碎石堆下方的幽深洞穴,以及洞底渐渐消隐下去的力量波动,以及淡淡的飞灰与腐朽气息,心中在这一刻忽然生出些许明悟。 原来如此,重临落下的最后一记后手,是以其残存神魂为意,以隐于碎石堆下的肉身为引,两两结合之下才算是真正布下了这道封禁之术。 这可能便是羏貊直接打破五行封禁后所引的后续,重临残魂留下之意即将被毁,其肉身便在此刻骤然化灰散去,朝着打破之人起了最后的攻击。 若是往深里去想一层,可能在三年之后,封禁之力无法维系下去,也许便会自行解开,但如果三年之内,他自身的实力进境到能够将那道透明屏障打破之时,也会如羏貊这般,引五行封禁之力的爆,落在他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在三方混战的最后一击后,重临已经来不及做更多的布置,也可能是他已经感觉到了濒死的羽千玄已然靠近过来,担心会波及到千羽湖主,不然当时就以残魂驱动肉身化灰,直接便给他施展出五行封禁的第二阶段,或许又会是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顾判心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再看上方已然缩小到三丈左右高度的羏貊,蓦然现,这应该才是羏貊身躯的真实大小,也就是它最为根本的真身之所在。 它正在将那道五色光芒所化的灰色混沌一点点压制下去,如此看来,没了重临的精神意志之后,只凭借着他肉身化灰所爆出来的力量,已然不足以对羏貊造成真正大的威胁,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必定能够让自己从这道力量之中脱离出来。 所以说…… 顾判深吸口气,整个人猛然消失在原处。 随后化身一道血火流星,不讲道理、不论章法地就朝着那轮金色圆盘,朝着圆盘内那道身高三丈的身影直接撞了过去。 轰! 他冲破道道金光的阻拦,与高处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漠然双眸对视着,一头撞进了那轮金色圆盘之中。 然后他便看到,自己陡然间来到了金色云海之上,一座豪华巍峨黄金宫殿之前。 不知道多少身着白袍的身影跪伏于地,围绕着金色宫殿齐齐叩,顶礼膜拜。 丝丝缕缕的诡秘气息波动在每个人之间传递流动,又与宫殿紧密相连,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势。 轰! 当顾判冲入金色圆盘,来到云海上方,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第616章 空空荡荡 属于羏貊的气息自宫殿深处散出来,还有那道五行封禁混沌之力,还在与之相互纠缠,不分彼此。 “不敬真神的亵渎者,你必将受到真神之惩罚、天地之怒火,唯有真正投入到真神麾下,才能将自己的生命延续下去,并在真神之眷顾中得享极乐永生。” 围绕着宫殿的所有人齐齐高呼,无数声音混在一处,有如闷雷滚滚,狠狠冲击着顾判的耳膜。 “放你娘的屁!” 顾判蓦地笑出声来,“一帮子只知邪神,没了自我意识的傻逼,还有脸在这里跟我讲道理,教我做事?” 轰! 宫殿外的白袍人群明显愤怒了,或许在他们的认知之中,还从未见过谁胆敢说出如此不敬真神的亵渎之语,紧接着所有人同时出生呵斥,一道道光芒从每一个人的体内投射出来,汇聚到宫殿上方,亮起璀璨的光芒。 下一刻,数千道光芒汇聚一处,在宫殿顶端显现出一尊身高百丈的金色身影,它左臂缺失,右手握着一柄血色魔兵,缓缓睁开那双冰冷漠然的眼睛,锁定住顾判所在的位置。 顾判眯起眼睛,心底陡然升起浓烈的危机感。 踏足金色云海,来到宫殿近前之后,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压力。 他很清楚,致命的攻击即将降临,但他同样很清楚,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躲不掉,逃不开…… 只有硬接下来! 如果连接都接不下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轰! 金色身影的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一道血色光芒仿佛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直接出现在顾判身前。 以他经过不知道多少次加成后的反应度,也只是来得及用尽全身力量劈出一斧,挡在了光柱的必经之路上。 轰! 在那柄魔兵轰击下,顾判艰难维持住了横斧御守的姿态,但即便如此,还是被浓郁到犹如实质的血色光芒落在身上,仿佛浓酸浇灌在了金属表面,瞬间响起一连串的滋滋声音。 宫殿上方,百丈高的金色身影横过魔兵,血色光芒再度汇聚,开始酝酿第二波次的攻击。 “很好!” 顾判陡然出一声断喝,不退反进,一步跨过百丈距离,就在魔兵斩出的同一时间双拳齐出,闪电般在身前合击对撞。 “接吾一拳,归元双锤,混合大爆!” 一个明灭不定的光点骤然出现在双拳与魔兵的交汇处,瞬间将周围所有一切尽数引爆。 嗡…… 一层金色光幕瞬间出现,将宫殿和所有白衣人牢牢笼罩在内。 巨大的爆炸力量撞击在一层淡金色光幕上,刹那间暴起雷鸣般的巨响。 余波散去,金色光幕明灭不定,却最终没有破碎,但内里的数千狂热白衣人却在巨大的震荡下东倒西歪,距离爆点最近的那些甚至连反应都没能反应过来,便化作飞灰散去。 一击无功,顾判猛地咽下一口鲜血,并没有后退,反而是更加狂暴地贴近过来,持斧在手,在那柄魔兵第三次挥舞下来之前,重重斩在金色光幕之上。 ………………………………………… 咔嚓,咔嚓咔嚓! 宫殿顶端,那尊百丈身躯终于第三次挥出了手中魔兵。 与此同时,顾判已经成功将金色光幕砸开一道缝隙,挟裹着猩红火海冲入到了狂热叩拜的白衣众之间。 一斧落下,十数白衣众化作飞灰散去。 “竟然有双值加成?” “当真是意外之喜!” “斩!” 就在这一刻,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寒光四射,犹如爆出了一道剑刃风暴。 刹那间将过百余的白衣人汽化,然后转化为生命值与经验值加成,叠加在他的身上。 就在此时,第二道血色光芒自魔兵斩出。 顾判微微颤抖着,再次双拳齐出,与那道血色光芒正面撞在一处。 与此同时,双刃战斧化作一道寒光,闪电般在狂热的白衣人群内游走,就如同剑仙脱手御使飞剑一般,他已然御使飞斧开始了对这些异类生灵的无双收割。 轰! 双拳再次与血色光芒碰撞,带走了大批狂热白衣人的同时,甚至将小半个宫殿正门都轰塌砸倒下来。 透过那道被轰开的大门,顾判第一眼便看到了大殿之中那个似乎有些虚弱的高大身影。 在他的仅存的手臂上,五行封禁所化的那道混沌气息纵然已经被压缩到了小臂之下的区域,却依然无法真正祛除,并且还在极其顽强地与不时暴起的血色光芒相互碰撞,相互吞噬。 更重要的是,在那道身影的右侧肩膀位置,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里面隐隐透射出顾判很是熟悉的森寒杀意,与五行封禁的力量遥相呼应,也让羏貊暴躁恼怒到了极点,却在短时间内完全无计可施。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感觉到羏貊刚刚的数次攻击都给人一种有心无力的样子,真正的根源还要落在这个上面,它此时将大部分的力量都用在了消泯重临最后留存的杀道剑意上面。” 所以说,趁它病,要它命! 顾判抬头,与羏貊同时望来的视线在虚空中轰然对撞。 羏貊猛地皱起眉头,似乎亘古不变的冷漠面孔在此时此刻终于色变。 以宫殿大门为中心,金光血海划分两边,也将相对而立的两道身影牢牢遮掩笼罩在内。 忽然间,羏貊脸上渐渐泛起冰冷狰狞的笑容。 “我已经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再经历过这样的感觉,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这种连生命都被威胁的感觉,漫步在生死之间的冰冷……” “真的是,让吾早已经如一潭死水的心境都升起了道道波澜!” 顾判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一步踏入宫殿大门之内。 轰! 整个大殿空间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不住顾判身体的重压,出不堪负荷的声音。 下一刻,他已然杀机暴起,朝着站立于大殿中心的羏貊真身轰出一拳。 没有任何犹豫和纠结,仿佛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一位曾受生灵朝拜的古神,而只是一截枯木死枝。 轰! 顾判携裹着熊熊红炎的拳头直接击穿空间瞬息而至,将他与羏貊之间的虚空轰出一条笔直的火焰通道。 但是,拳势过处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他这一击明明冲着对方而去,最终却无功而返,仿佛在那道金色身影所在的位置只是一片虚无,与他所看到的,乃至于各种手段感知到的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一拳过后,顾判骤然由极动转为极静,沉默观察着不远处的高大身躯。 这就是重临所评价的,不见不闻不触不临,无声无息无形无质? 那么,当初在千羽之湖的时候,重临又是如何破解掉了这一问题,还将它的一只手臂斩断了下来? 第617章 美味至极 顾判的这一拳算得上是试探性的攻击,如果可以,他也能瞬间再次双拳齐出,以归元双锤之撞击引动混合大爆,再辅以诛神刺偷袭,最后用双刃战斧近身拼杀。 如果事不可为,那么他便会采取御守之势,再退一步便是以归元双锤制造混乱,伺机撤退。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让他有些陷入了疑惑之中。 一拳击出,最好和最坏的情况都没有出现,反而出现了这样一种相当诡异的情况。 对面的羏貊虽然就站在他的眼前,不论是从眼睛还是从其他感知手段上,那就是它的真身,如假包换的真身,只是真正待他一拳轰出,汹涌澎湃的拳势过境,却空空荡荡不着一物,仿佛在那里根本就是一片虚空,根本就没有羏貊的存在。 这种奇怪诡异的感觉让他不得不倍加警惕,戒备着可能出现的诡异攻击。 不见不闻不触不临…… 这几个字再次闪过顾判的脑海,但是他有些疑惑的是,当初在中栗府的时候,他最后便是在九幽之门前与羏貊伸出的一只手臂交手,借助九幽之门与混沌灰雾的助力,同样将它斩断了一根手指下来,那个时候可是斧斧到肉,劈到实处的,为什么到了此处,却又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同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计喉插手的原因,所以以另外一种方式破解掉了羏貊的不见不闻? “这是……万载之前曾经横行一时的归元锤,虽然在你的手中还没有真正击出那种令人绝望的皇天后土之势,却也已经登堂入室,即便是吾也不敢太过小觑。” 羏貊声音低沉,震荡虚空,“还有之前在那片湖中的时候,那个人也曾经用到了多种业罗秘法……原来如此,吾一直想弄清楚到底是何人在暗中算计,直到现在才算是真正明白过来,原来是万载之前的业罗余孽。” “汝等狂妄自大,妄图改天换地,本该早就死绝,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人活到了当下。” 咔…… 顾判耳朵微动,似乎听到了眼睛缓缓睁开的摩擦声。 数十丈外,羏貊眉心正有一只竖瞳慢慢打开。 混乱、冰冷、邪恶、暴虐、狂躁…… 顾判被那只竖瞳注视,刹那间感觉到无数负面情绪加诸自身。 但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在眉心竖瞳睁开后,羏貊面无表情着张开双手,左右掌心同时有一只惨白眼眸慢慢显形。 然后是手臂,胸前,小腹,双腿…… 一只只颜色形状各不相同的眼睛在它的身体上出现。 瞬息之间覆盖全身。 就连舌头上都被密密麻麻的复眼所占据。 刹那间他已经变成了无数眼睛都集合体。 数之不尽的眼眸,投射出不同情绪的视线,就像是有集合起来的无数恶灵,全部落在顾判的身上,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此时此刻,顾判心中一跳,忽然想起了大魏京城异闻事件刚刚起始时,藏身于右相穆泉庵府邸之中的千眼,他身上的灵媒便是以眉心正中的猩红竖瞳为核心,再向外延伸出数百只苍白附眼,似乎和现在羏貊带给他的感觉有相当程度的相似之处。 他几乎可以肯定,千眼的灵媒便是针对羏貊所做的提前预演,如此再深思一下,他在京畿道坳水镇遇到的那位千落殿下,同样是金光闪闪,应该也是预演中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京城郊外的猫脸老太,以及坳水镇内的玄鸢,这两个异类所御使的幻境,尤其是那种无声无息便将人拉入的能力,细细想来竟然和计喉让人四更入梦时有些许的相似之处。 这样分析的话,看来千羽之湖的两位思虑甚远,很早之前便已经开始着手布置更高层次的灵媒抽取事宜,只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他们定下的计划,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或许已经再无起复之日。 刹那间不知道多少个念头在心中闪过,顾判迅收敛思绪,继续深深打量着身前不远处那变得越来越恶心恐怖的家伙。 数不尽的眼睛齐齐眨动,就像是无数个人躲藏在那层金光闪闪的皮肤下面,汇聚起无数道神色各异的目光,又齐齐盯在他的身上。 “来吧,把你的神魂奉献出来,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吾将赐予你的永生,我们将会共存,直至永恒。” 羏貊身上无数眼睛勾魂夺魄,又有无数人混合在一起的不男不女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让人听了烦闷欲死,几欲沉沦其中。 咔嚓! 顾判本来一直都在观察着羏貊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形式,却忽然感觉到刚刚出拳的那只手猛地一痛,一眼望去便看到拳面上不知何时显现出一道细细的红线,鲜血滴滴答答淌落到了地上。 他微微皱眉,面上多出几分凝重表情。 刚刚与羏貊过了几手,受伤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受伤,如此就说明对面这个恶心的家伙拥有着某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击手段,而他却并不能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无声无息无形无质,如此便伤人于无形之中? 思及此处,顾判已然心生退意。 这一战,能打的话自然可以全部底牌压上搏他一把,但如果不能打,那就必须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犹豫不决鼠两端乃是大忌。 羏貊低头俯视着顾判,两只肩膀上的眼睛猛然睁大,从里面释放出无数白色触丝,将其身前所有空间全部占满。 触丝有生命般飞舞着,纠缠着,将顾判体内洒出的那团鲜血割裂分解,吸入自身,而后飞快缩回每只眼睛里面。 它再次沉默下来,许久后忍不住出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叹息。 “真是绝美的味道,吾延绵万载,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活力的气血,如此看来,你之神魂定然一样美味,只要你真心诚意归附于吾,当可为吾身前大将,尽享万灵崇俸!” 顾判毫无征兆便向后暴退,直到贴在大殿边缘才停下来,感受着身后那道悄无声息升起的屏障,表情漠然看着羏貊状似癫狂的声声叹息。 “我很好奇,我的鲜血,真的那么美味?” “美味至极!”无数人混杂在一起说话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下一刻,忽然间所有声音又消失不见,整个宫殿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无数眼睛眨动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吞咽之声,那种滋滋的声音简直让人头皮麻。。 既然走不脱,那就干它娘的。 顾判眯起眼睛,清清楚楚看到吸收了自己的血液之后,羏貊肩膀上有几只眼睛的颜色生了细微的变化,似乎比之前要更加阴森了少许。 这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第618章 蜘蛛吐丝 羏貊看上去明明就在眼前,但攻击却落不到实处。 更重要的是,来自于羏貊的攻击诡秘无声,根本毫无所觉。 顾判屏息凝神,周身红炎缭绕,双眸深处碧火森森,沉默注视着宫殿正中那个三丈高的身影,思忖着破敌之法。 数个呼吸后,他再一次面无表情低头看去,便现又有一道细细红线出现在自己身上,丝丝缕缕的鲜血从中渗透出来。 身体上的疼痛还在其次,而比这种撕裂般的伤痛更加让他警惕的是,自己精神上的阵阵恍惚,就像是受到巨大打击后,自的保护性/行为。。 “我大致明白了……”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伸手从第二道鲜血淋漓的细细伤口上抹过,心中忽然闪过些许明悟。 那便是在羏貊数次出手之中,并不只是在挥舞魔兵与他以硬碰硬的对撞,而是还悄无声息混入了只针对神魂的攻击手段。 现在看来,这种不可见不可闻的神魂攻击手段,应该就是它仗之横行上古的底牌之一。 唰…… 一片沉默安静之中,顾判身上便又多出来数道细细红线,鲜血缓缓流淌,精神愈朦胧恍惚,再看前方的那道金色身影,不由自主便生出了要让人顶礼膜拜的感觉。 他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甚至闭上了眼睛,遮挡住了双眸深处刚刚出现的那两点针刺一样的碧绿小剑,思索回忆着当日千羽湖一战,重临与羏貊生死相拼的一幕幕场景。 他很想知道,重临到底是如何破解掉这种无形无质的神魂攻击,然后断掉了羏貊的一臂。 难道重临是靠着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的诛神刺修行境界,所以在羏貊动针对神魂的攻击时才能硬扛过去? 不见不闻之诡秘攻击,无法触碰之真身所在,这便是他如今对阵羏貊时所面临的两个最大问题,不需要全部解开,只要能解开其中的一个,不敢说能瞬间化解不利局面,至少也算是有了可以为之努力地方向,不像现在这般只能被动防守,而且还无法真正防住。 他认为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与羏貊直接或者间接交手接触几次之后,下意识地便将之限定成了一个物理攻击级强悍的异类,想着以近来引灵焠体金刚秘法的再次提升,以及对归元锤的理解加深,无论如何也能和它对上几手才是。 只是那些从万载以前艰难求存,活到如今的异类,哪个不是有着许许多多压箱底的诡秘手段用来保命,他才刚刚在修行上小有所成,这方面和这些万年老阴比比起来,确实还有很大的差距。 谨小慎微、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重临最后说过的许多话倏忽间从顾判心中缓缓淌过,他自忖才刚刚实力更进一步,便在羏貊这里一头碰壁,看来还是不够谨慎啊。 下一刻,他却忽然又笑了起来。 毕竟重临除了谨小慎微之外,还曾经说过,他活得时日久了,便从头到脚、从内到外散出来一股郁郁暮气,早已经失去了当初年少之时,那股子意气风的新锐之意,思虑做事多圄于固有条框之中,纵然开辟新的道路前行,也少有那种灵动跳脱之气,不敢直接放手一搏。 所以说如今情势如此,他似乎已经落入到了羏貊的瓮中,倒不如干脆一莽到底,按照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放手一搏,看能否破掉这狗日的“不见不闻不触不临,无声无息无形无质”。 “差不多了。”顾判开始默数,浑然不顾身上又多出一道细细红线,鲜血随之流淌下来。 当他数到九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之内红炎熊熊燃烧,而在最中央的位置,隐现一点碧绿森寒的光芒。 因为在诛神之下吃过亏,因为极度忌惮这门神出鬼没、莫测难循的攻击手段,所以他一直都在推演思索自己的诛神之道该如何走下去。 然而纵然有着诛神刺开篇总纲,又在碑影降临时那道身影的演化,最后还亲眼目睹了重临以诛神为起手,与红衣连续三次的过招,但这些都不能真正算是他自己的东西,无法用经验值将其一路推升。 直到现在遇到了羏貊不见不闻不触不临,无声无息无形无质的诡秘手段,再回头想起重临说过的话,他才突然间心生明悟,一举冲破了困扰自己许久的某道关窍。 击杀血色宫装女子、击杀不知道多少白袍人后获取的经验值被一股脑投注进去,按照他对于诛神刺的理解,沿着一条与前辈大方向相似,但却又并不真正相同的道路一路向前狂奔。 唰…… 顾判的脸上再次显现出一道细细红线,就像是被利刃斜斜划了一下,鲜血汩汩流淌,瞬间浸湿了衣衫。 比起被毁容一般的伤势更加严重的是,他眼前已经阵阵黑,精神虚空到就如同和十几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刚刚从卧房出来,又目瞪口呆看到上百个美女已经准备就绪,只等洞房一样的痛苦。 而就在此时,一根数寸长短,几近透明的碧绿细针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羏貊最主要两只眼睛近前。 对面猛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 羏貊最主要的两只眼睛突然爆裂,惨白丝线疯狂飞舞,完全失去了控制。 顾判强忍住身体完全被掏空的虚弱,负于身后的双刃战斧悄无声息隐去不见,再出现时已经来到那一堆眼睛近前,闪电般飞出一斧。 轰! 两人之间爆出一团耀眼至极的光芒。 羏貊厉声长啸,身体上剩余的所有眼睛疯狂眨动,无数道触丝疯狂生长飞舞,将它和顾判牢牢包裹进去。 轰! 红炎暴烈升腾,又看见一道身影在其中辗转腾挪,动作不缓不急,施展出了一套看上去有些古怪的拳法。 “归元!” 进身锤,撤步锤,撇身捶,搬拦锤,肘底锤…… 一锤接一锤,锤锤驱动天地无极,引爆红莲业火,刹那间两只狰狞铁拳在剧烈的大爆炸中显形,将密密麻麻乱一般的触丝撕开巨大的缺口。 大殿内已然尽数变成了一片火海,一浪浪的力量波动席卷而过,中间一道森寒碧绿的光芒自双拳过处悄然升起。 就在碧绿光芒升起的那一刻,顾判眼中红炎敛去,碧火高涨,拳架陡然一变,由大开大合化作了阴森诡秘,犹如蜘蛛吐丝织网,朝着触丝根源所在位置便笼罩过去。 拳势同样是归元锤,但内里驱动之力却已然再换,以诛神燃起之森森碧火为核,顺着破开的空挡便锤到了羏貊的身前。 与此同时,双刃大斧闪过一道寒光隐于虚空,像极了无形飞剑,不知何时便会突然斩下。 第619章 击破 顾判踏步进身,双拳于半空中合拢一处,捏住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大眼球。 嘭! 眼球破碎,浑浊的汁液四散飞溅。 羏貊的身影于最后一刻避开碧绿大网的笼罩,闪电般落在数十丈外的水面上。 “这是……” 它刚刚开口,却猛地眯起眼睛,视线凝固在高处。 唰! 一道寒光自虚空中显现,重重斩入密密麻麻的眼睛之中。 紧接着又是携裹着森森碧火的一拳重重砸落,将整个宫殿都震得连晃几晃。 顾判缓缓收回手臂,视线转动,最终聚集在身前不远处出现的一团漩涡之上。 就是这团漩涡挡住了他即将暴起的后续所有攻击,甚至还将他震退了数丈距离。 漩涡中央,正逐渐形成一只有着菱形轮廓的猩红眼睛,如同一枚大号的琥珀,将无数眼睛和那具三丈高的躯体牢牢包裹在了里面。 “你究竟是不是人,吾怀疑你根本就不是人,或者跟上一个业罗门徒一样,为了熬过万载时光的侵蚀,不得不将自己变成那种不人不鬼的模样……”血色眼睛深处,密密麻麻的眼球齐齐眨动,同时传出一道不分男女的声音。 “因为作为一个纯正的人,不可能在这样轻的年纪就熬炼出如此坚韧的肉身。” 羏貊的声音缓缓在大殿之内流淌,漩涡中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眨动了一下。 顾判猛地一颤,前胸倏然多出一道伤痕。 鲜血混杂着红炎滚滚落下,将大片衣裳染成墨红的颜色。 “看看吧,这就是你非人的最佳证明。” 羏貊语气平静,出一声叹息,“在吾这种力量层次的一击下,竟然没有将你斩为两段,而只能划出一道伤口,真是让人惊叹的强悍肉身,也难怪万载之前的业罗会威压一域。” 巨大的菱形眼眸荡起道道波纹,悄无声息再次眨动。 “破!” 顾判低沉咆哮,双拳齐出。 归元双锤…… 双刃飞斧…… 这一次,他终于感知到了那道似乎游离于时空之外的寒芒。 轰! 剧烈的爆炸声犹如雷霆,四散震荡。 顾判暴退十丈,稳住身形,肩膀上再次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默立不动,伸手捂住肩膀上的伤口,透过视线中一片森绿碧玉的颜色,忽然便真正“看到”了羏貊的真身之所在。 原来他所以为的三丈高度的黄金躯体,并不是羏貊的“真身”,而是它所具现显化出来的化身。 它的真身甚至不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恶心眼睛,而是一团在虚空中不断涌动的污秽影子。 怪不得羏貊总是以一副遮天蔽日的金光闪闪形态显露人前,原来它的真身是如此的恶心混乱,就像是一只丑陋到极点的软泥怪,隐藏在层层金光包裹之下,隐藏在无以计数的眼睛笼罩之中,从不真正显露人前。 那个丑陋污秽的身影同样缺了一只手臂,另一只手臂上还在被五行封禁之力所困扰,没有真正摆脱重临最后一记后手的束缚。 而就在这一刻,顾判却又有些惊讶地现,自己此时能够真正感知到羏貊的真身,并不完全是因为刚刚诛神刺秘法的大幅提升,更是因为在羏貊未断的右臂肩膀上面,在那道散着极度森寒的杀道剑意之中,同样隐隐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碧绿光芒存在。 正是由于同为诛神的力量体系相互吸引,才让他能够循迹而至,真正看到了羏貊之所在。 唰! 又是一道细细红线出现在顾判身上。 虽然还是无法具体感知到羏貊出的无形无质神魂攻击,但他至少也拥有了和对方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资本。 所以他也就在此时骤然暴起,追寻着两道诛神真意之间的联系,猛然所有手段齐出,朝着羏貊起了近乎孤注一掷的攻击。 人在半空,顾判却是突然一怔,从那道漩涡深处感觉到了混乱、邪恶,以及无尽冰冷的感觉。 刹那间,他的身体似乎在被撕扯,越来越强的吸力从漩涡之内传出,甚至开始拉扯他的神魂。 那股吸力越来越强,庞大到恐怖的撕扯力量强加在身上,让他连最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也让他越来越滑向意识混乱失控的深渊。 轰! 但就在此时,两道身影终于在大殿中央对撞到了一处。 一对拳头艰难冲破重重阻碍,在漩涡中心交击于一点。 紧接着便又有一道寒光顺势而入,斩入到了漩涡之内。 这一刻,整个隔离的百丈空间剧烈颤抖起来,然后破碎。 顾判踉跄后退,身上又多出了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而在他的对面,那道不断涌动的漩涡同样出现了一道深深印痕。 透过印痕,清晰可见里面陡然显现出一张惊愕扭曲的面孔。 ………………………………………… 轰! 整座金色宫殿坍塌了,而后迅化作金沙流泻下去,只剩下顾判一人持斧站在原处,面无表情看向了周围一圈向他狂热叩的白衣人群。 虽然心里很明白这些家伙并不是真的在跪拜他,而是在跪居于大殿之内的羏貊,但是这种居高临下看着狂热信徒跪了一地的感觉,确实让人心生莫名感慨,难以自持。 数个呼吸后,顾判面上露出些许温和亲切的笑容,双刃大斧悄无声息消失在手中。 既然这些没了自我思想的家伙如此狂热,看上去一副要为他奉献一切的样子,那么他取了他们的性命,让他们化作双值加成和他融为一体,也是应有之意,正合他们的心意。 唰…… 一道寒光乍隐乍现,无碍穿行于下方跪伏于地的白袍人之间,所过之处灰烬四散飘荡,宛若天将黑雪,纷纷扬扬。 顾判高踞于上,缓缓闭上了眼睛,身上伤口以肉眼可见的度在蠕动愈合,其后又有一道森寒碧火自脚底缓缓升起,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并且还在迅升腾,转眼间已然有十数丈高度。 不久后碧火毫无征兆倏然隐去,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道了一句,“我家狗子又回来了?” “还有……计圣君似乎是有些虚弱啊。” 咔嚓! 游走于白袍众深处的双刃大斧猛地一顿,而后再次隐入到虚空深处,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踪迹。 第620章 出山 “黑山君……大获全胜了么?” 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幻身影出现在顾判身后十步外,手中还托着一部颜色鲜红的血书。 顾判没有回头,依旧静静站在那里,注视着下方所剩不多的白袍众,语气平静淡然道,“业罗重临已死,千羽湖主重伤,最后便是这精神有问题的羏貊,非要再次过来寻本人的麻烦,不过它学艺不精,平白挨了我几斧头,不死也要脱上几层皮。” “只可惜它跑得确实很快,豁出去自家神殿和这些信徒不要,直接缩回到了九幽之门内,躲过了我紧随而至的后续杀招,若是计圣君有意找它报万载之前的一箭之仇,倒是可以跟着追进去,取其性命。” 计喉所化之虚影沉默许久,才声音低沉道,“吾耗费巨大代价断舍离,已然伤及根本,才终于将自身从门内脱离而出,是万万不会再回去的了。” “是吗?” 顾判缓缓转身,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计喉身上,片刻后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计圣君,世事变幻莫测,天意如刀难循,所以说话不要太过绝对,万一将来情势有变,你必须要再入九幽,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哗啦啦…… 陋狗似乎是刚刚睡醒过来,猛地一个激灵便从计喉所化虚影的掌心飞起,闪电般落在顾判身上,在那里耳鬓厮磨,极尽讨好谄媚之态。 下一刻,顾判的眼前已经被红光闪闪的马屁大字刷屏,就连金色云海的光芒似乎都掩盖了下去。 “黑山君以一敌三,竟然还能够击杀业罗门徒,重伤千羽湖主,逼退邪神羏貊,当真是让吾心神摇动,惊讶不已……” 计喉目光落在顾判身上某处凸出的新月模样,又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接着说道,“千羽湖此间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吾等亦可以休养生息,消化损伤,如此一来,吾最开始和黑山君议定的……” 啪嗒! 一枚新月形状的鳞片被丢到了计喉手上,出一声脆响。 它有些失神地看着这块鳞片,一时间不敢相信就这样来到了自己的手中。 顾判微微勾动手指,原本已经隐入虚空的双刃大斧再次开始欢快地游走起来,继续将一个又一个的白袍人化作飞灰散去。 他目光平静看着计喉,表情更加平静道,“这是我之前与你说好的事情,若是搁在之前,或许我还有可能生出些许食言而肥的念头,不过经过了接连几场大战之后,再来看它,就按照约定直接给了你也是应有之意。” “纵然万载已降,业罗亦是人才辈出,只此一项,不论是吾,抑或是千羽湖主,邪神羏貊,都不及也……” 计喉低声长叹,上前几步站到顾判身侧,与他一起俯视着下方正在缓缓消散的金色云海,以及宫殿周围所剩不多的白袍众,忽然从一片黑暗中取出了几枚散着盈盈红光的翎羽。 “不知黑山君能否将下方的战利品转让出来?吾可以用手上仅存的这八枚火凤翎羽作为交换。” “哦?你是说这些没脑子的家伙?” 顾判稍稍有些惊讶地看了计喉一眼,“真要算起来的话,他们怕是不值计圣君八枚火凤翎羽的价钱的。” 计喉缓缓道,“对吾而言,这八枚火凤翎羽虽然也算珍贵,却没有太大用处,或许也只有到了黑山君手中,才不能算是明珠投暗,至于这下面的羏貊门徒,反而对吾确实是有些用处……” “此乃其一,第二点原因便是,千羽湖一战黑山君乃是主力,力扛三大强敌,更能战而胜之,吾拿出这八枚火凤翎羽也算心甘情愿。” 顾判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他们就是圣君的了,还省得让本人拿斧头一个接一个的砍死,浪费不少力气。” 等着计喉施展秘法,将这些白袍众收走之后,他又接着问道,“如今千羽湖之情况如何?还有没有异类在那里盘桓不去?” “没有了,自大战结局已定之后,所有千羽湖生灵已然四散逃窜,整个大泽除了未曾生灵的鱼虾外,再无其他生灵,如今也只有贵教圣女、法王,以及隶属于吾等座下的化形生灵在侧。” “都跑完了吗?这就太可惜了。” 顾判摩挲着刚刚入手的八枚翎羽,感受着内里蕴含的雄厚热量,真心实意地长长叹息了一句。 盏茶时间后,他回到那座峡谷之中,先是找到了那头瑟瑟抖的棕熊,而后不顾计喉惊讶诧异的目光,寻了一处光滑如镜的石壁,祭出双刃大斧,在上面一蹴而就刻下一行大字。 业罗弟子重临之墓! 做完这一切,他又沿着那条河道搜寻许久,在计喉更加惊讶诧异的目光中,从泥沙深处捞起两柄造型有些诡异的刀剑,小心将其背负在了身后。 数日后,顾判终于从断离山脉之中出来,踏足到了千羽大泽的水面之上。 然后又花了半日时间,跨过数百里水域,回到了当初一路横冲直撞,追寻自家斧头的那座岛上。 “计圣君说千羽之湖空空荡荡,倒是真的没有说错,不仅原本羽千玄的属下都不见踪影,我看就连珞羽和法王,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顾判此时正站在小岛最高处的凉亭之内,眺望着被纷飞大雪笼罩的天地水面,忽然想到当初重临和羽千玄,是不是也喜欢在这里遥看水天一线,静观云卷云舒。 “吾自此处出寻找黑山君的时候,他们还在这里。” 计喉悄无声息出现在风雪之中,顺着顾判的目光一同望去,详细解释道,“而且吾并未现附近有任何战斗痕迹,是以他们遇敌的可能性并不大,更大的可能还是因为某些原因直接离开了。” 缩在顾判怀中呼呼大睡的陋狗微微动了一下。 顾判便会意地微笑起来,“我也认为他们是提前走了,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你们都找到了千羽湖多少宝贝。” “此次却是要让黑山君失望了,吾等几乎将整个千羽之湖搜索一遍,也没有寻到太多值得关注之物……” “没什么值得关注之物?” 顾判微微皱眉,很有些疑惑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历经万载时光,最后竟然什么家当都没有攒下来么?” 计喉平静道,“吾认为,这和千羽湖这两位所走的道路有关,羽千玄走的是灵媒之路,除去凝练灵媒之外不假外物,那位业罗弟子走的更是感悟天地、强绝自身的道路,比之千羽湖主更加纯粹,以此观之,他们不喜收集也属正常。” “蚊子再小也是肉,我等下会去亲自过目你们收集到的战利品,顺便再看一看,是否有漏网之鱼。”顾判背负双手,轻轻摩挲着身后那两柄被封印魔种的刀剑,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第621章 时代变了 大魏历正元十五年三月,原本应该是草木青、水暖花开、春耕繁忙的季节,但眼看着马上就要到了三月中旬,却都还是一片寒冬肃杀、北风呼啸的严寒气候。 魏皇许徵元刚刚结束了当日的朝会,披上一件厚厚的大氅,在白公公的随侍下缓缓走出了乾元殿,步入漫天飞舞的冰雪之中,朝着最近一段时间来一直居住的勤政殿而去。 他看上去很是疲倦,面色沉凝似水,眉宇间的阴霾一直未曾退去,直到进入勤政殿之后都是如此。 “白公公,今次的雨雪已经持续了多长时间了?” 接过一杯热茶喝了几口,许徵元便放下杯子,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回皇上,这风雪已经连着下了一个多月了。”白公公微微躬身,耳畔尽是呜呜风声,满脸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已经一个多月了啊……”许徵元捏住眉心,幽幽叹道,“南荒大山聚众谋反,北地草原狼族异动,各地异闻事件频,原本朕心甚忧之。” “但和这一直恋栈不去的严寒天气比起来,上面这三件大事却已然成了疥癣之疾,无关痛痒……” “自天地变化肇始,朕便从未有过任何轻视大意,初起便打破陈规,纳业罗中人入朝,着力组建异闻司,后又构架天机府与金节卫两部,为的便是在将来异类生灵兴起之时,能够掌握一支可与之相抗衡的力量,保我大魏不失地、少亡人,但没想到的是……” 说到此处,他再次长叹一声,语气尽显疲惫之态,“春耕、夏耘、秋获、冬藏……朕实在是没有想到,最后真正动摇国本的,竟然落在了这极不正常的天气上面,若这寒冬继续下去一直不停,今年定然颗粒无收,纵然朝廷开仓赈粮,也不可能坚持一整年时间,到了那时必将饿殍遍地,人竟相食,烽烟四起,大魏就将陷入到万劫不复之境地,朕也就成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的亡国之君。” 白公公将杯子续满,双手奉了上去,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陛下还是要注意身体,珞妃娘娘已经去了钦天监,研究星象变化,兴许能从中寻到后续的变化。” “钦天监那帮子废物么?” 许徵元捂住茶盏,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朕早就对他们没了任何心思,这帮子人身份清贵,享受荣华,但是指着他们观察天象、推算节气么,不管是当初的冬日惊雷,还是如今的风雪交加,你说他们有哪一条给朕算出来了?” 白公公张了张嘴,还是将话给咽了回去,房间内顿时陷入到了一片沉寂之中,唯有外面夹杂着冰雪的北风呜呜呼啸,似乎永无停歇。 “白公公。” 许久之后,仿佛已经熟睡过去的许徵元忽然开口说道。 “陛下,老奴就在这里。” 许徵元依旧闭着眼睛,开口时声音若有似无,犹如梦呓,“居安要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方能无患,更何况如今之局势已然到了危险之边缘,所以朕不得不防,不得不提前有所准备。” 停顿片刻后,他便接着说道,“朕如今有三子一女,若形势持续崩坏,朕或死社稷,但皇家血脉不能断绝,今日便要下一道密旨给你,自现在起,便要着手为他们准备避难之所,组建护驾之军,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死多少人,杀多少头,都要保住他们无恙……而后积蓄力量,伺机而动。” “至于其他的亲王郡王,朕再等上一个月时间,若风雪不停,严寒依旧,便恢复了藩王的三军建制,让他们拥军自保去吧,终归都是太祖留下的血脉,将来不管是谁能重登大宝,天下毕竟还是大魏的旗号。” ………………………………………… 大魏京城,业罗园内。 顾判已经从回到京师数天时间,因风雪不停,便一直窝在房间内没有出门,只是在前日去了一趟绝品京味酒楼,找王火刀王掌柜吃了顿酒,说了几句话。 中午时分,他从推演功法的沉思中醒来,一眼便看到了平摊在软软的枕头上面不动的陋狗,不由得有些无奈地将它拎了起来,随手丢到了门外的风雪之中。 “老爷是有什么事需要属下去做么?” 顾判看也不看眼前刷出来的一行鲜红字迹,故意板了脸,叹了口气道,“陋狗你这不上进的样子,让我很是失望啊……不说别的,单说整天和你在一起的雷达,都已经通过不断的作业和考试,初步掌握了制作乃至于释放符箓的能力,回头再看看你呢,除了吃就是睡,还有没有点儿上进心和追求了?” “回老爷的话,属下实在是因为在千羽湖一战中受伤太重,又没有上好的异灵鲜血补充,所以才会虚弱到如此程度。” 陋狗晃动着身体,将落在书上的雪花抖落,犹犹豫豫又刷出一行字来,“属下还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 “不瞒老爷说,也多亏了属下的不求上进,弱到让人不拿正眼去看,不然当初在千羽湖的时候,那位千羽湖主或许就一早就将属下擒了,做成那劳什子的灵媒魔种,此后再也无法时时随侍在老爷左右……”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笑出声来,伸手拎住一张血色书页,将它丢到屋内床上,又分毫不差地平摊在了枕头旁边。 下一刻,他来到院中,收敛心神,缓缓打了一套拳,将满院的积雪一扫而空,随后在进屋前却又停下脚步,看向了被轻轻打开的院门。 一袭白裘大氅的珞羽打着油纸伞缓缓走了进来。 她的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显然还没有从上一次的重创中真正恢复过来。 “哦,珞圣女来了,屋里火炉上刚烧好了水,正好沏壶热茶暖暖身子。” 顾判将她让进房间,很快便倒了两杯浓香的茶水放到了她的手边。 珞羽捂住茶盏,盯着他看了许久后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真的是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看到现在的你,我都很难想象当初舍妹口中那个胆子很小,实力又弱的镖师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事物总是处于不断展变化之中,所以说要用展的眼光看待问题,过去不能代表未来,你说是也不是?” 顾判随口说了几句,转而又道,“你的伤势,似乎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又严重了些……” “这已经是竭力控制温养的结果,魔刀生灵、牵丝寸断,带来的影响比我一开始想象的都还要严重许多。” 她低低叹了口气,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想要和你谈一谈关于风雪不去的天地异象,上一次在宫前见面时间太紧,我不是很明白。” 顾判看一眼珞羽凝重的表情,以及那对渐渐亮起的眸子,语气平静道,“据我现在所了解到的情况,在万载之前的那个炎炎夏日,毫无征兆便阴云密布,血雨滂沱,一直持续了百日时间,才云收雨住,却自此拉开了末法之劫的序幕。” 珞羽将杯子放下,背靠在座位上,眯起眼睛陷入思索,“你的意思是,如今反常的天象气候,也和万载之前的那次天地变化有关系,将要拉开另一种变化的序幕?” “我从重临和计喉那里得到的消息正是如此,只是此次天地变化到底会走向何方,与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又有没有关联,对天地间的万物生灵都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一切都还被笼罩在迷雾之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那么,他们有没有说出来什么时候寒冬才会过去,迎来春暖花开?” 顾判低头注视着起起伏伏的茶叶,沉默片刻后答道,“重临曾经言道,惊蛰到来,春雷阵阵,自然万物化生,灵气盎然,不过此过程并非可以一蹴而就,而是需要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就如万载之前的末法大劫,一开始也并不是天地灵元陡然消失,同样经历了一个过程。” “惊蛰……”珞羽眉头紧皱,很是有些疑惑地道,“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按照大魏历法,惊蛰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你弄错了,或者说大魏的历法已经不适用于如今的天地变化,更何况按照重临的说法,万载以来,真正惊蛰的大致时间并非是一成不变,而是有一个起伏不定的变化……” 顾判自座位上起身,帮她将杯子续满,这才接着说道,“重临的意思是,生灵入冬藏伏土中,不饮不食,称为“蛰“,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所以说,万物何时蛰伏,何时又有惊蛰,真正能够决定的乃是天地本身,而并非人根据以往天地季节转换而总结出来的那个时间节点,若是天地未生变化,大魏历法自然大致准确无误,但是如今之天地时局……” 说到此处,他低低叹息一声,“圣女大人,时代变了。” 第622章 不速之客 圣女大人,时代变了…… 珞羽蓦地愣住,细细品味着这句话里的意思,许久后也跟着悠悠叹息起来。 是啊,时代变了,一切都不能再用原来的眼光去看待思考问题,而必须要正视这种变化,并且适应这种变化,不然绝对会被接踵而至的滔天大浪狠狠拍到水下,生死不能由己。 只不过,对于这天底下绝大部分的普通人来说,他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是被变化的浪潮挟裹着,冲到哪里算是哪里,或许有个别的幸运儿能够立于潮头,但绝大部分还是只能随波逐流,没入到水下消失不见。 这时候就能体现出来掌控先机的极端重要性,如果能够在天地变化起始之初便抢先一步拥有力量、容纳灵元,那么在其后的剧变中就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机会脱离底层的悲惨命运,将更多的可能性抓在自己手中。 看着陷入沉思的珞羽,顾判也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如果他没有打野刀的话,纵然不是镖师开局遭遇白虎,恐怕也根本无法在天地变化中立足,最大的可能还是以老眼光去看待这个封建王朝,凭借一点点的前知识和聪明赚到些许银钱,做个三妻四妾胸无大志的封建地主阶级,最终在惊变降临中目瞪口呆打出gg。 房间内一片安静,只听得外面呼呼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敲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作响。 许久后,珞羽终于回过神来,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便是,惊蛰什么时候会来,风雪什么时候消去?”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重临没有明言,只是说他不过是天地间一只顺流而下、寻隙偷生的蝼蚁,不敢妄谈天地变化之走向,不过,若是按照万载之前持续许久的那场血雨来推算的话,如今纵然已经惊蛰雷动,但阴雨雪天还应该持续一个月左右时间,之后便有可能迎来春日复苏,万物化生,天地大变。” 顾判说到此处闭上眼睛,屈指轻轻敲打着木椅扶手,一下一下又一下,出清脆的笃笃之声。 “而且按照他的意思,在月余之后的万物化生,可并不是我们这些人们所以为的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而应该扩大范围,将那些异类生灵的神秘复苏也囊括进去,或许在当下异闻事件的基础之上,还会有些许不同的变化。” “些许不同的变化……”珞羽闻言微微一怔,片刻后面上溢出一丝苦笑,“如今天地之变就已经让人疲于应付,苦不堪言,若是还有其他更加不利的变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 顾判点了点头,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天地之变不为人之思想左右,更何况,我们所以为的天地,所以为的变化肇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都还没弄个清楚明白,所以更是不敢妄言。” 送走珞羽之后,顾判紧闭房门,又开始将全部精神投注到对那四幕石碑“影像”的回溯感悟上面。 自从初次观摩石碑到现在,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将自己沉浸在回忆之中,可怕的是每一次的回忆都有完全不同的感触,而且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感悟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对的,到底是不是和自身的实际情况切合匹配。 而每一次顺着自身感悟的方向推演下去,不久后便会惊觉,自身之体悟实在是有些肤浅丑陋,与碑影中所展示出来的内容有着天壤之别,甚至是大相径庭。 纵然是已经向前踏出了几步,走上了契合自身的道路,但每每思及此处,却都还有种不确定的危机感,不知道再向前走下去,是不是就会在某个节点一脚踏空,落得个翻车伤人的结果。 不知不觉间,他对于珞羽很早之前所说过的那句话有了更深的认识和体会。 珞羽曾经对他说过,业罗石碑里面隐藏的某种力量,会让接触过它的人永远都无法摆脱痛苦的折磨。 如今来看,这种痛苦折磨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对自己的不断否定之上,而且否定的次数多了,如果没有一个真正强大坚韧的心境,极有可能便会信念崩塌,难以复立。 从他最开始从烈焰掌入门,一路修行至今的经验去总结,修行实在是一件非常私人、也必须自己一步步脚踏实地去攀登的事情,难以假手他人,更不是随便观摩圣者大能的修行就可以直接套用到自己身上。 因为他人的经验不一定适合自己,同一部修行功法以不同的人来参悟修行,纵然大路上基本相同,但其中的处处细节,必须要自身去感悟体察,走出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 而在这个初学者的阶段,突然被灌输进一段太过高深的功法“影像”,而且能够从中感悟体会许多东西,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午饭过后,顾判刚刚准备凑着外面的风雪之声小睡片刻,自家的小院内便又迎来了一位不之客。 许定边一身戎装,顶着漫天飞舞的风雪进了屋,身后还跟着几名拎着大大小小礼盒的侍从,他们将东西放下后便依次退了出去,连院子都不呆,就钉子似的站在院外等候。 顾判端坐椅上,理所当然地受了许定边一礼,而后才笑吟吟将他扶起,又让他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家常聊天一般随口问道,“你我自当日一别,算算也已经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我似乎听说你去到了军中打熬锻炼?” 许定边顿时就要起身行礼,却被顾判轻轻一摆手按回到椅上,于是只能端端正正坐了,抱拳道,“回先生的话,定边三日前刚刚从京北大营军镇中归来,原本觐见父皇母后之后就该过来拜见先生,只是昨日在府上被其他事情搅扰,未能及时赶来,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顾判微微一笑,尽显温和亲切之态度,“哪里的话,二皇子百忙之余能过来看看我这个赋闲之人,就已经很让我感动了,有哪里敢说出见怪两字?” 两人相当融洽地聊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时间,直聊到顾判困意上涌,话题都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还圄于亲热融洽的起步区之内。 顾判心知这小子肯定有事,不过既然对方不准备直接挑明,他也没那个义务去自降身份追着询问,就这样打打太极、吹吹牛皮倒也挺好。 如是又聊了片刻,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吹了口气。 许定边当即知趣地站了起来,先是将一部书册双手奉于桌上,而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既然老师困乏,那弟子等过段时间再来拜访老师,这是弟子偶然间现的一部古籍,想着里面的内容或许老师会有兴趣,就专程给老师带了过来。” 顾判敏锐地注意到这小子悄无声息将两人之间的称呼给改了,由先生变成听起来更加亲近一点的老师,同时将自称也改为了弟子,这样执礼甚恭的样子倒是让人有些不太习惯啊。 不过两人毕竟有过师徒之实,他对于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也懒得去深思,便坦然受了许定边这一礼,端坐在椅上目送其离开。 接下来,他拿起许定边放在桌上的那部封面空白的书册,刚准备躺到床上翻看几页然后睡觉,却眉头紧皱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开始渐渐热的纸鹤,将其置于掌心,看着它一点点燃烧起来。 “先生,明月和母后又回府省亲了。” 他一口吹掉掌心残留的点点灰烬,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什么叫又回府省亲了? 为什么她非要用这个又字? 还有,在这样生产力低下的封建社会,这个败家丫头随随便便就是一条短信过来,她不知道这是多么浪费的事情吗!? 第623章 两件大事 半个时辰后,顾判已经悄无声息来到了苏国丈府邸。 已然轻车熟路的他在一个陌生女官的带领下,径直来到了那间熟悉的院落前,直接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进屋后,他御使烈焰掌热流,迅烘干了身上被冰雪浸湿的衣服,接过苏瑾璇递来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味道太淡了,喝着不润口。” 他随手将杯子丢到桌上,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蓝嬷嬷呢,怎么就你和明月两个人在这里啊?” “蓝姨最近很累了,我就让她去放松休息一下。”苏瑾璇直接将一壶茶倒进水盆,片刻后又沏了一壶更浓的新茶过来,给他满满斟上。 “反正有你这位大高手在这里,她也能放心好好睡上一觉。” 顾判微微皱眉,“怎么回事,难道这些日子在宫中又出现了异闻事件?” 不待苏瑾璇回答,他便思索着低声自语道,“不应该啊,按照我和它的约定,它自京畿道转道向西,亲自出手拦住了千羽湖主,而后我们又直接联手覆灭了千羽湖,再加上它一路行过的威压,低层次的异类生灵连躲都躲不及,所以说这段时间京城周边应该会相当安宁平和才对,怎么会毫无征兆再次出现了异闻事件?” 苏瑾璇看他陷入沉思,便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等待,直到十数个呼吸后才在他的示意下开口说道,“我也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异闻事件,只是有几日一直都在做梦,而且是前后连贯,醒都醒不过来的梦境。” “什么梦啊,莫非是一条黑漆漆的,无论怎么走都走不完的小路?”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出面去跟那家伙打个招呼就行,保证让你日后夜夜安眠,再无此种梦境出现。” 顾判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声,因为前段时间是计喉过境,就算它没有刻意去做些什么,但一定距离范围内的人出现梦境倒也属于正常情况,不需要太过大惊小怪。 而解决这一事件也非常简单,只需要通过王火刀给计喉说上一声就行,毕竟自从千羽湖一战之后,他以理服人的能力更强了,大家也都非常尊重他的为人,认可他的道理,至少在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上面,他讲的道理,就代表着颠扑不破的真理。 苏瑾璇微微一愣,很快便摇头道,“不是黑漆漆的小路。” “其实也没什么,根本算不得什么恐怖的梦境,只是回想起来会感觉有些奇怪罢了,我是在梦里见到了一位天仙般的女子,还和她坐在一起聊了很多,最后她还推荐我去看一些评话小说,看能不能给提一些意见……” “我这次出来一是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议,二来也是因为这个梦境的原因,想要找一找那位姑娘所说的书籍,认认真真看上一看,毕竟是答应过人家的事情,虽然是在梦里,但也不能说话不算数不是?” 或许是因为有顾判在身边守着的原因,苏瑾璇看起来一副很放松宽心的样子,连皇后娘娘的端庄威严都没有刻意去保持,而是有些慵懒地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半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但随着她的讲述,顾判却不由自主一点点坐直了身体,脸上表情也从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得越来越严肃认真,直到最后眉宇间已经是有了些许的凝重。 他盯着苏瑾璇的眼睛问道,“梦中与你相见的那个女子,是不是戴凤冠霞帔、穿大红嫁衣?”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梦到了她?” 苏瑾璇被顾判这么盯着看,又听到他这样的问话,顿时便紧张起来,“你不要吓我,难道我在不知不觉间就又经历了一次异闻事件?” 顾判皱眉思索许久,却依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红衣,而如果是红衣的话,自从千羽湖一战之后,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这样进入到其他人梦中又是想要做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如果真的是红衣的话,他的道理或许就已经不再是无法令人抗拒的真理。 “到底是不是异闻事件,我又该做些什么?” “你教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苏瑾璇又问了几句,看到他一副皱眉沉思的样子,便直接闭口不言,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等待了下去。 许久后,顾判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低叹了口气道,“今夜娘娘就住在这里好了,我在外面为娘娘守夜,如果再梦到她的话,你就接着跟她聊下去便好,如果她有什么事情让你帮忙去做,一定不要拒绝,先干脆利索地答应下来,然后再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此处他停顿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地接着说道,“至于你已经答应过她的,要给那些书籍内容提意见的事情,我建议还是抓紧时间真的找些书去读一读看一看,将自己代入到女主角的角度去分析,看看能不能说出些让她认可的建议。” 迎着苏瑾璇带着些许求助的目光,他一摆手,直截了当道,“读书感悟这种事情,真的不要找我,因为我是个男人,对女频的那些事情不是很懂,胡乱掺和的话是要出大乱子的。” “她提到的那些书我已经在看了,不过这些小说家言倒是看着很有意思,一拿起来就不想让人放下。” 她拍了拍旁边桌上那部不厚不薄的线装书册,忽然间露出些许莫名的微笑道,“我倒是有些奇怪,里面的男主角叫做顾生,和你是一个姓氏呢。” 顾判背靠在宽大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小口抿着茶水,闻言毫无顾忌地淡淡笑道,“不错,你已经想到这一层了么,不过还是有些不够啊,你接着再慢慢看,再细细品,品一品书里除了顾生之外,那位几近完美的女主到底是个什么穿着打扮,是不是就能掘到更多的秘密?” 她白皙如玉面庞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最后不由自主将书放下,努力平静着语气道,“你的意思是,这里面的顾生,还有红衣,竟然是在说你和那位……” 顾判抬抬手,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故事,娘娘还是不知道为好,你只需要知道,她是红衣娘娘,你是皇后娘娘,你们两个都是娘娘,这就是缘分,正是因为有缘,所以才能梦中相见。” “不过你也不要怕,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真有什么事情的话,总不会落到你的身上便是。” 苏瑾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再放下杯子时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恬淡平静,“她很厉害么?” 顾判道:“很厉害,只是和现在的我比起来,也不知道谁更厉害一些,而且我和她的关系比较复杂,不能算是敌人,说朋友吧也不像,说男女之情吧更不靠谱,总之你不要管那么多就是了。” “我知道了。”她相当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很快将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个方面,“这次我找你过来,其实并不主要是因为这个连续的梦境,而是想要拜托你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 苏瑾璇深吸口气,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若是寒冬一直不去,天下或将大乱,真要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我并不想将希望寄托在白公公说的派来保护明月的亲军上面,只求你能亲自出手,保住明月一个人的性命……” “你说这话,到底是蠢笨到有多想不开,真要到那时候,你自己就不想活了?” 顾判微微皱眉,屈指轻轻弹了一下瓷杯,出叮的一声脆响。 第624章 朱红之门 顾判睁开眼睛看了下身侧一脸凝重表情的苏瑾璇,抬抬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许定边会从大营中回来找他,或许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 片刻后,他缓缓点了点头道,“先,你别那么悲观,根据我掌握到的最新情报,也许形势并不一定会崩坏到真正无法挽回的局面;第二,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只是我那明月大弟子,我连你一起保下来就是。” “哦,还有你爹,你那个不靠谱的跳脱弟弟,服侍了你几十年的蓝嬷嬷,都一块儿叫上好了,咱这条船够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有关系。” “这样,这样会不会太难为……”苏瑾璇眼中雾气朦胧,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顾判直接一摆手,闭上眼睛不以为意地道,“你放心就是,一般的事情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屁大点儿事,如果真的生了连我也扛不下来的大事,那就是命该如此,到时候再说一死不迟。” 她顿时愣住,片刻后才再次露出一丝笑容,给他续满茶水,自己也坐回到椅子之中看着窗外的风雪出神。 既然已经答应了苏瑾璇,他本身也想看一下接连出现在自己身边的红衣入梦事件到底是什么情况,于[顶点小说 .xbooktxt.me]是便留在这间小院里吃了晚饭,指点完修为愈精进、身体愈强健的许明月修行之后,让她们娘俩去里间休息,自己则拿出了许定边送给自己的那部书册,借着明亮的烛光翻看起来。 刚开始他还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但往后翻看了几页之后,表情便慢慢变得认真起来,从原本半躺的姿势坐直了身体,将那部古籍又翻回到了第一页,从头开始细细读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已经忘记了时间,来来回回将那部古籍的前面一部分翻看了好几遍,如果不是还在这里守着那个爱做梦的女人,他说不定当即就要回去业罗园,开始验证书上所写的内容到底是真是假。 噗! 几只红烛同时燃到了尽头,外间内顿时变暗了许多,他从那部古籍上抬起头来,侧耳倾听着外面依旧呼号的北风,起身慢慢踱着步子,来到通向里间的门帘处,掀开珠帘向内看了一眼。 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看起来睡得正香。 里屋的梳妆台上除了那面大大的铜镜,以及各种胭脂水粉外,还在靠近门帘的那一头还平铺着一本血色旧书,书页中间夹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在黯淡的光芒下一动不动,似乎同样睡得很香。 顾判淡淡一笑,取出几根刚刚开封的蜡烛点燃,而后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喝了一口后细细回味着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一点点蔓延开来,坐回到桌前准备再次研究一下那部古籍上记录的内容。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部古籍若是丢给那些读书人去看,或许会被斥责为一派胡言乱语,最好的可能就是将它当成赚人眼球的奇诡之谈,看上几眼便将其丢到书架上吃灰,最大的可能反而应该是垫了桌脚,填了灶台,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所以说这书能完好无损地来到他的手中,简直堪称奇迹。 这是一本没有任何故事性的,相当枯燥、又相当晦涩的制造行业科普说明文。 不仅仅一般人看不懂,在顾判心中,就算是那些已然脱出俗世武者范畴的修士,估计也很难看懂。 也就是他这样继承保持了上一个时空的良好学习习惯,并且针对这方面曾经有过深入研究探索的人,才能从这些艰深晦涩的文字,以及一页页纷繁复杂的纹路线条中窥得一点皮毛,稍稍有了那么一点想法和心得。 如果他的分析推测没有出错的话,这部古籍这么大篇幅,从头到尾其实只讲了一件事情。 按他自己的话总结出来就是……关于道兵制作的方法步骤及所需材料研究分析。 若不是他当初不眠不休钻研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抽象符纹线条,又对各种纸人甲士、纸鸾纸鹤、甚至于业罗那尊已然报废的金甲战将报以极大的兴趣,现在也不会被这部书深深吸引进去,指不定草草看了几页就会将它丢到项洌的保险柜中,再也不见天日。 “这么重要的学习研究资料,一定要好好保存,至少也得让陋狗将它精确地复刻一份出来,作为备份留存。”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上面所讲的内容是否可行,如果真的可行的话,那这部书的价值将不可估量,至少将来在面对由一般异类生灵组成的大规模战阵时,人这一方就有了能够抵抗的些许资本。” 顾判珍而重之地将那部古籍合上,小心抚平了它有些卷曲的边角,揉着有些涩的眼睛,起身放轻脚步来到了里间的梳妆台旁。 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呼吸声依旧平稳均匀,陋狗和项洌仍然叠在一处,平摊在梳妆台的角落一动不动。 她们和它们睡得还真是香啊,当真是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他在这里替她们负重前行。 顾判暗暗叹息,一手拿着那部古籍,另一只手刚刚触摸到陋狗的封面,却猛地眯起眼睛,瞳孔深处燃起幽幽红炎碧火,面无表情看着这间装饰温馨的闺房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变淡虚化,很快便转换成了另外一种完全不同风格的场景。 这是一座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的古宅。 他现在就站在古宅的大门处,脚下踩着的是柔软厚实的鲜红地毯,两侧是排列整齐的明亮宫灯,身前则是两扇颜色朱红的大门,还有头顶上方的位置,则悬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匾,上面四个古拙的大字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一见难以忘怀。 唯一有些破坏这典雅喜庆气氛的,就是一道尺许宽窄的裂隙,从大门外一直向内延伸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吱呀一声轻响。 朱红大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天地不仁……” 顾判将目光从那块牌匾上移开,面上悄无声息浮现出温和良善之笑容,看向了刚刚从门内探出身体的那道身影。 “这位老哥,你我断离山脉一别,一直都未曾有再见之日,兄弟我甚是想念啊。” 他朝着大门挥了挥手,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从朱红大门内走出来的是一个面无血色,一身红袍的胖子,他踮着脚跨出门槛,低头看看几步外满脸笑容的顾判,先是一愣,紧接着毫无表情的死人脸顿时变得相当精彩,而连连变化之后,更是以闪电般的度挤出来满是谄媚的笑容。 “奴婢张厨子,可当不起姑爷如此的称呼。” 张厨子连连作揖,陪笑陪得连眉眼都找不到在哪儿,“只可惜当初小姐与姑爷初见时,奴婢跟在小姐后面才刚刚看见姑爷之神姿,便被一股狂风吹到天上不见踪影,无缘服侍在姑爷身侧,当真是让奴婢扼腕叹息,懊悔不已。” “恩,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伺候在本座左右。” 顾判轻咳一声,瞬间便完成了心态和言行上的转变,背负起双手,居高临下淡淡道,“张厨啊,你家小姐呢,还有那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第625章 一日为师 “回姑爷的话,小姐如今正在里面和两位贵客聊天,若是知道姑爷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 张厨子踮着脚尖奔到顾判身前,二话不说便跪伏在地,连连叩头。 下一刻,朱红大门洞开,显露出内里古朴大气的庭院建筑,盏盏宫灯亮起,两排身着鲜红裙装的下人小跑着从古宅深处来到门边,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这一切,想到自己在断离山脉深处,第一次见到这座深山古宅时的情景与心情,不由自主便生出许多感慨的情绪。 今时毕竟不同往日,他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狼狈逃命的小小镖师了。 “姑爷,姑爷?” “我有些好奇,你自称为厨子,干的却是门房的活计,这是从后勤部调动到客服部了么?” 顾判收敛思绪,一边随口和张厨子聊着天,一边缓缓跨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 张厨子踮着脚跟随,虽然听不太明白,却还是满脸陪笑道,“回姑爷的话,奴婢因为那次在断离山脉脚下寻找姑爷有功,所以就被小姐恩赏,做了这座宅子的管家,可惜当日未能一睹姑爷之神采,却是殊为遗憾。” “呵……这么说来你升官财,倒是和我脱不了干系了?” 顾判斜睨了张厨子一眼,说话的语气一下子便冷了下来,要不是身在红衣古宅之内,说不定直接就一脚踹了过去。 这货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断离山脉,还说什么遗憾未能一睹他的神采,这不是在损着他的牙根儿,又甩手不停打他的脸么? 当时他有个屁的神采,先是被大眼睛木蛉折磨一通,后面又在白漓的威胁下艰难求生,最后则是被红衣一巴掌远远震飞,浑身上下都没有几处好地方,衣服破得连屁/股都要露了出来,所以说,他是真的有个屁的神采。 顾判不再搭理张厨子,踩着软软的鲜红地毯走出一段距离,在一道长廊前忽然停下脚步,来到路边跪迎的一个小丫鬟身前,低头盯着她看了很久,微微皱眉道,“抬起头来,给爷笑一个。” 红衣红裙的小丫鬟呆呆抬起头,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顾判伸手在她的面颊上掐了一把,低低叹了口气道,“张厨子,我记得上一次在断离山脉深处,红衣召出古宅对战白蛇的时候,这些丫鬟仆役可是鲜亮如活人的,如今这种死气沉沉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张厨子被顾判的冷脸弄得七上八下,此时有了说话的机会,当即小心翼翼躬身道,“回姑爷的话,不久前小姐倾尽全力与一神秘敌人交手,就连这座古宅都被一道碧绿森寒的光芒损毁,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修复完善,原本宅子里的仆役也是在那一次受创严重……”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毕竟这里是小姐借助梦境才显现出的部分力量,所以说在某些方面确实不那么尽善尽美。” “你的意思是,红衣她的真身并未在此?”顾判脚步不停,继续朝着古宅后三进的内院走去,边走边道,“还有,她是在借助谁的梦境显露的身形?” “这……”张厨子虽然已经不会再流汗,却还是在不住地擦拭着额头,似乎真的有冷汗涔涔而下一样。 “不敢说还是不方便说?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一个厨子管家,等会儿见到红衣之后啊,我直接问她就好了。” 顾判轻轻拍了拍张厨子的肩膀,抬脚迈过了前院与后院之间的那道门墙。 张厨子停在了内院与外院交接的门外,没敢跟着进来,顾判倒也不以为意,漫步在一片姹紫嫣红之间,观赏各式各样的花朵张扬怒放,充满了鲜活的生命气息。 不久后,他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前方花间空地内对坐闲谈的几人,表情安静平和。 现在的情况又算的了什么,他和红衣在苏瑾璇的梦中有个约会吗,怎么想都有些奇怪的样子。 许久不见,红衣还是凤冠霞帔、大红嫁衣,除了没有穿鞋子,赤着一对玉/足之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在她对面,苏瑾璇和许明月坐在石凳上,正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实在是不知道她们到底有什么可开心的。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一句诗词在心中闪过,顾判默然许久,低低叹了口气,顿时将花丛中几人的目光尽数吸引过来。 三个女人的表情各部相同,许明月是惊讶中满含喜悦,苏瑾璇是惊讶中带着疑惑,而那个红衣红裙的女子,则是淡淡微笑着看了过来,表情一片宁静恬然,似乎还带着难以察觉的几分虚弱。 不过就在下一刻,苏瑾璇和许明月同时打了个哈欠,双双点头,竟然直接趴在石桌上熟睡了过去。 顾判微微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很好奇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此时的情况算什么,睡着了做梦梦到自己睡觉? 这就是所谓的双重休息吗? 他一边有些出神地想着,一边端端正正在石凳上坐了,接过一旁白衣白裙侍女递过来的茶水随手放到一旁,扫了她一眼后就是微微一愣。 “你是,你是白漓?” “奴婢白漓,见过姑爷。”她收好茶盘后屈膝行了一礼,直接便退出了花园,没给他留下任何问东问西的机会。 顾判看着红衣有些苍白的面颊,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这次真的能从那扇门里面出来了?” 她幽幽笑道,“自上次一别才没过多长时间,没想到顾郎竟然再有精进,已经达到了如此的高度,妾身自那一次硬接三记诛神刺后,虽然心有明悟,在入梦之法上大有进境,却还是一直都无法入得顾郎梦中,想要与你见上一面,还不得不借助顾郎这位新纳红颜的梦境……” “说起来妾身都还有些生气,一开始妾身倒是知会了你那个高高大大的属下,没想到此人却是个傻子,对妾身给他的命令竟然连听都听不明白。” 他一摆手,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我和这位皇后娘娘没什么的,你不要瞎说……至于这个小丫头,她叫许明月,算是我收录到门下的大弟子,以后有什么事情啊,你这边遇到了能照顾也可以随手照顾一下。” 红衣便又温婉似水地笑了起来,“顾郎之心,路人皆知,妾身虽无心,却也知晓其意,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收了这小姑娘为弟子,不就是想当她的爹爹吗?” “顾郎不要担心,妾身是不会对她们怎么样的,大妇就要有大妇的气度,更何况妾身怕是无法为顾郎诞下儿女,所以就更不能阻挡住顾郎收妻纳妾的想法了,好在她们两个的身份还算凑合,与妾身也颇聊得来,总算是不会辱没了顾郎的家门,你说妾身说的,对还是不对?” 第626章 思之如梦 “对个屁!” 顾判听了红衣似玩笑似揶揄的一番话后,不由得捏住眉心,很有些无奈地道,“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得我是头晕眼花……” “我看你这样过来见我一趟也不容易,有什么事儿还是抓紧时间跟我说,别在那里跟个长舌妇样的絮絮叨叨,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顾郎击败业罗门徒,重伤门内羏貊后,所居高度不同,就连脾气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红衣微微笑着,伸出纤纤玉指,拈起一朵花瓣,轻弹到了顾判的眼前。 他将那枚花瓣握在手中,耳畔便又响起她清脆冰冷的声音。 “妾身当日循着那一丝冥冥中的感应踏入九幽之门,在其中寻觅许久,终究是有所现,有所感悟……只是在日前,妾身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需要顾郎自门外帮忙襄助一二。” 顾判微微点头,毫不犹豫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但说无妨。” 红衣的虚影倏然怔住,片刻后才再次露出恬淡宁静的笑容,低低叹息着道,“妾身在门内某处废墟遗迹探查时,遇到些许难题未解,当前面临之境况似乎和名为千玄、羏貊、计喉、龙狼等生灵有所关联……” “如今妾身在此驻足深思许久,得到的线索似乎指向了俗世凡间某处区域,大致信息就在这片花瓣之内,顾郎可推算得之对应的具体位置。” “除此之外,妾身在九幽之门追杀刘传檄时还有一些其他现,许多地方甚至能够直指万载之前名为末法之劫的大变局,此类种种就等到道标再次构建稳固,妾身能够从门内无碍归来之后,再一一与君细说吧。” 顾判看一眼似乎熟睡过去的苏瑾璇和许明月,有些疑惑道,“何为道标?” 她微笑笑起来,身形在缓缓变淡,连带着整座古宅都在缓缓消散,“妾身自计喉处学到了入梦之法,又借助与顾郎的评书话本自悟出了思念之法,道标便是以此为根基着手建立,顾郎可是听明白了?” “思念,入梦,思之如梦……”顾判若有所思,暗暗叹息。 片刻后,他却是忽然有意无意地又道了一句,“若是真的想要流传隽永的话,就你这些个评书话本,可是远远的不达标啊。” “哦?那顾郎的意思是?” 已然渐渐虚化的红衣再次凝实,眼睛波光闪动望了过来。 顾判思忖着缓缓说道,“文以载道,以文化人,你弄的那些评书,虽然读者颇多,但总的说来却终归是不登大雅之堂,在高度上面还差了几分火候……” “如此我倒是想起来一部名为《石头记》的古文,曾经被那位业罗门徒尊奉为上古之前的第一奇书,正所谓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红衣你若是能够写出那般好文,才算是真正登堂入室,大家之言。” 她顿时就被吸引了极大的注意力,“妾身却是从未听说过这部书的名字,顾郎既然说了出来,想必是曾经读过?” 顾判略一思索,却是摇头笑道,“可惜我却是没有读过,只听闻其文字之隽美,笔臻之灵妙,使人莫测,红衣喜读书,当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低头思索许久,有些不解地道,“吾不明白,如此曲目评书,又非圣人箴言、诗词歌赋,竟然也能达到如此之高度么?” 他收敛笑容,悠悠叹息道,“以前没有,不代表今后同样没有,就是不知何人敢为天下先。” “敢为天下先……”她默默思索着这五个字,无声无息便消失在了顾判的眼前。 ………………………………………… 苏瑾璇翻了个身,忽然睁开了眼睛。 外面还是漆黑一片,风声呼啸,雪花冰粒敲打在窗户上,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她就那样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偏头看了眼旁边睡得正香的许明月,有些疲惫地揉着眼睛。 主要还是因为刚才那个奇怪的梦,让人精疲力竭,简直要将全部精神一抽而空的怪梦。 她不仅再次见到了那位红衣娘娘,甚至就连女儿许明月和他都出现在了梦中,在一座深山古宅内对坐而谈。 然后她好像迷迷糊糊睡着了过去,不知道他和那位红衣娘娘又说了些什么。 做梦梦到自己在睡觉,醒来后还能清晰记得自己在梦中睡觉,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体验。 还好,既然他也参与了进来,这件事情应该不会对她和明月造成什么危害了吧。 不过,真的是好累啊,做完这个平淡的梦境,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吃饭睡觉一般,整个人都没了一点儿精神。 她幽幽叹息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将手伸到被中摸索了片刻,然后拿出来一瓣色泽嫣红的小小花瓣。 看着这枚本不应该出现在床上的花瓣,她的表情陡然间充满了惊讶与困惑, 这是在梦中那位红衣新娘给的东西,竟然真的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难道说,她现在都还没有真正醒来,而是依然深处梦境之中!? 如此念头闪过,苏瑾璇顿时感觉后背沁出一层细密冷汗,她当即披了一件衣服下床,捏住那片花瓣就朝着外间走去。 “你不睡觉,要干啥去?” 毫无征兆的,一声诡异的童音从梳妆台的角落响起,将她吓得猛地一个哆嗦,差点儿控制不住就要叫出声来。 “大半夜的不睡觉,吵吵什么呢!?” 顾判直接出现在了里屋,先是冷冷瞪了眼置于梳妆台角落的铜镜,而后又有些无奈地看着苏瑾璇道,“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们现在还是在做梦吗?”她赤脚站在地上,说话间已经恢复了平静。 顾判摇了摇头,“没有,她走了有一会儿了,所以你已经醒了。” “但是,但是我刚才找到了她给我的那片花瓣,在梦中给我的花瓣。” 她说着便抬起手来,然后眼神突然凝固,看着自己两根手指之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存在。 “这……”她深吸口气,眉宇间满是疑惑的神色,“就在几个呼吸前花瓣还在的,我们现在真的不是在做梦?” 顾判静静看着她,语气平和说道,“真的不是在做梦,不过你说有花瓣我也相信,它不见了应该是融入到了你的身体里面,到底会不会有好处我也不清楚,但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坏处。” “我还是不太相信真的已经醒了,不如你打我一下,看看疼不疼。” “真是个相当奇怪的要求。”他蓦地笑出声来,轻轻伸出一根手指,直接按在了苏瑾璇的脖颈上面,让她眼前一黑再次陷入到深沉的睡眠之中。 第627章 北沧郡城 将昏睡过去的苏瑾璇丢到床上,又将一切收拾妥当后,顾判回到外间,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上的那片淡红花瓣,感知着花瓣内所蕴含的信息,久久沉默不语。 关于探查某处地方的事情,在千羽湖一战开始前,红衣似乎就跟他说过一次,只不过与重临对战让她损伤颇重,直到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算是能寻到机会见他一面。 也就是因为上一次离开京城前他专门抽出时间,给苏瑾璇和许明月检查身体内是否有灵媒存在的痕迹,所以在她们两个体内留下了红炎碧火的痕迹,不然红衣想要找他还真的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 悄无声息间,血书陋狗从里屋飞了出来,盘旋在顾判周围,踌躇犹豫片刻后在桌上写下了一行鲜红的字迹。 “刚刚属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去,莫非是夫人已经来过了?” “是啊,已经来过了。”顾判根本不知道这货在想些什么,依然在全神贯注观察着手上的花瓣。 啪嗒一声闷响,陋狗百无聊赖平摊在桌上,忽然间就很有些灰心丧气的感觉。 这是多么好的一次拍马屁的机会啊,结果它竟然连红衣夫人的面都没有见到,就稀里糊涂睡了过去,当真是任由天大的站队讨好机缘从书页间轻轻滑落,没留下一丝痕迹。 “老爷,夫人她,比老爷还厉害么?”陋狗心心念念,还是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厉害,至少不在我之下,或许还要比老爷我更强一点。”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片刻后眼神一动,抬起了手上那片鲜艳的花瓣,放到了陋狗的书页中间,然后又拿出一只雪白的纸鹤,放在了鲜艳花瓣的旁边。 “就比方说,老爷我还在用短信呢,她现在就已经能彩信了。” “呃……”陋狗连字都懒得刷了,平摊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 第二天天还没亮,顾判便从国丈府出来,谢绝了苏瑾璇留他吃早餐的请求,只在街上买了一份大饼卷肉,一路吃着直接来到天机府内。 半个时辰后,他找到紫苑,点起一队从业罗秘境中返回京城的年轻武者,带上自己的一众异类属下,冒着狂风暴雪出了京城北大门,沿着官道纵马向北飞驰而去。 夜幕降临前,一行人已经离京数百里,来到了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城池近前。 “这里就是京北重镇北沧城了吧,我还记得秘境中有一位叫做魏襟的弟子,就是北沧府人士。” 顾判勒住战马,目光穿过漫天飞舞的雪花,落在了不远处高大的城墙上面,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来回巡逻的甲士。 “走吧,我们分批从不同方向进城,先进去找地方住下,恢复一下体力,顺便也可以在里面走一走,转一转。” “都把缇骑的腰牌暂且收起来,在以官面上的身份和城中官员接触前,最好还是先自行打探一下消息,这也是对你们情报收集能力的一次考核。” “明天上午听我命令集合,每个人都把我的纸鹤保存好了,遇到危险情况就将它点燃,我收到后会第一时间赶过来救你们。” 说完后,他一马当先冲了出去,紫苑紧随其后,像极了一对游历江湖的年轻侠侣。 半个时辰后,顾判已经洗去一路风尘,换了一身读书人的长衫,还相当骚包地拿了一柄折扇,顶风冒雪出了客栈,来到城中最为火爆的一间酒楼之中。 在他身后,跟着一身丫鬟打扮的紫苑,还有铁塔般立在那里的憨熊,让店家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进了门二话不说便朝着二楼的包厢引去。 虽说想要打探消息最好还是在一楼大堂方便,但顾判刚进门便看到自家几个属下已经坐在那里,正和人聊得熟络,而且见到他进来后似乎都有些不太自然的样子,因此本着不忍心让他们的努力白费的想法,还是从善如流地上了二楼,先品尝一下当地的特色美食再说其他。 第二日一早,他先是听了一番众人汇集而来的情报消息,将其整理归纳之后便直接来到了郡守衙门。 午后时分,酒足饭饱的顾判被北沧郡守送出衙门,在听宣而来的缇骑参事探子的带领下,直接来到了城西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庄园附近。 “按照大人的描述,应该说的就是沐府,不过这里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就连一些无家可归的乞丐都不会进去居住。” 在他身侧,总领北沧郡缇骑的千户刘於低声说着,身上的黑底红衬金边官衣打理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的精神。 虽然两人同为缇骑千户,但这位刘千户却是将姿态放得极低,直接将自己归为了顾判的下属,跑前跑后没有任何怨言。 他在京中素有熟人,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顾千户虽然来历神秘,但面子颇大,甚至可以直达天听,远不是他这样的地方官员所能相比。 看了眼顾判若有所思的表情,刘於当即接着解释了下去,显而易见在得到消息后的极短时间内,便已经做足了功课。 “大人,沐府自从当年掺和进青衣教谋逆造反,被老皇爷下旨抄家之后,这片宅子便空了下来,后面倒是有豪商花大价钱从朝廷手中将这座庄园买了过去,但没住太长时间便出了问题,一家人接二连三莫名其妙暴毙,短短几天时间就只剩下了一名幼女存活下来。” 顾判微微点头,听着他继续又说了下去。 “当时的北沧郡守怀疑是仆大欺主,又牵扯到一家人近乎灭门的惨案,便知会缇骑镇抚司,连同六扇门捕头一起进驻到庄园之内,准备彻查此事。” 刘於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然后缓缓摇了摇头道,“只是纵然集中了整个郡城内的办案高手,都没能查出来这件事和哪个管家仆役有所牵连,而且据老仵作所言,豪商一家人看上去无灾无病,其死因并非外伤,亦非中毒,同样不是被惊吓致死,真要推测的话,仿佛就是活生生的人忽然间就失了人气,连挣扎都不带挣扎一下便死于非命。” 顾判深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闭上眼睛道,“这种死法,看来是来对地方了。” 第628章 漠北人家 顾判远远看着那座被风雪笼罩下的庄园,感受着从风中传来的森森寒气,微微皱起眉头道,“你刚刚说的富商一家无端毙命,这是什么时候生的事情?” 刘於没什么犹豫便直接道,“回大人的话,这件事算起来总有二十余年了。” “二十多年了?”顾判很有些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刘千户,你确定是二十年,而不是两年?” 要知道从业罗出山,最初现天地生变、异闻事件显现的时间,也不过是短短数年左右,结果这位刘千户一开口就是二十年,时间跨度实在太大,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与怀疑。 “属下确定就是二十年,大人如果有兴趣的话,也有卷宗可查,而且还有很多城里的老人对此事有印象,应该做不得假。” 顾判点了点头,先将疑惑按下,“我知道了,你接着说。” 刘於回忆着缓缓道,“大人,此事到了这里还没有结束,自从出事后,这座园子便空了下来,直到豪商家仅存的那名幼女长大成人,又嫁给了京北军镇大营的副将做妾,此事却是又有了新的变化。” “哦?那副将叫什么名字?”顾判听到此处忽然记起异闻辑录上的某处记录,便当即停下脚步问道。 “那名副将姓谢名揆,和属下倒也相识……就在两年前,他忽然来到北沧城中,身边还带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属下略尽地主之谊,就请他吃了顿酒,喝到酩酊大醉之际,他叫这女子出来敬酒,直到那时属下都还不知道她就是富商的后人。” “谢揆……对,就是谢揆。”顾判眯起眼睛,已经将这个名字和异闻辑录上的记载对应了起来,也知道后面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既然有当事人在此,他还是仔仔细细听了下去,至少能获取到比异闻辑录简略描述要详细得多的信息。 “那谢副将婉拒了属下帮他安排住处的好意,说他此次过来北沧郡主要是带着新纳的三夫人祭奠先祖,不用留宿,办完事情后晚上就连夜回去……” “属下当时也没有细问,吃完酒后便没有再留他们,等到后面事后再回忆起来,才想到不管是谢揆,还是他带来的那一队亲兵,当时似乎都有些不太对劲,他们在吃酒的时候似乎反应总是会慢上半拍,动作有些不太协调的样子……” “后来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行十数人,一个军镇的副将再加上可称精锐的一队亲兵,竟然尽数吊死在了庄园的门楼下面,唯独不见他那个新纳的三夫人……” 顾判一边听着,一边沿着泥泞的土路缓步前行,不时就感兴趣的地方着重询问几句,就这样不久后便来到了那座庄园的正门之前。 站在庄园大门前,顾判看了看尽显破败的门墙,抬头瞟了眼正门上方挂着的牌匾。 “沐国公府。”他念出上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 已经有些褪色的朱红大门前蹲踞着两头仰天嘶吼的狮虎兽,在他掌握的情报中,初代沐国公随大魏太祖南征北战,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冲阵猛将,被大魏太祖亲口称赞勇猛如狮虎,因此在受封国公后便以狮虎兽作为自家的镇宅神兽,族内子弟也多以狮虎为名。 大门左侧的那只狮虎兽已经缺了半边脑袋,仅剩的眼睛部分也变成了一只黑漆漆的大洞,看上去有些瘆人。 顾判在门口站了片刻,等待着北沧城前来配合的缇骑探子将门上的封条撕下,然后开门。 咔嚓! 两个探子拿着钥匙忙活一阵,脑门上都冒出出汗来,却依旧无法将那把已经锈迹斑斑的链锁打开,情急之下干脆抽出腰刀,狠狠几下将其斩断算逑。 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朱红色的大门被缓缓推开了,露出里面久未修缮后的破败景象。 顾判慢慢走到门前,还未进去便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里面涌出。 门后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直路,一直通向远处的池塘假山,路两侧长着茂密的竹子,以及各种灌木植物,看上去应该是菜田或者花园之类的地方,或许是因为长时间无人管理的原因,看上去显得有些粗糙和凌乱。 假山后面是一栋看上去相当阔气的门楼,再向后才是一栋栋错落有致的建筑,沉默矗立在在呼啸的风雪之中,给人一种阴冷灰暗的感觉。 “这里后来就再没人居住过了么?”顾判缓步走进外大门,站在了那条冰雪下若隐若现的青石板路上面。 “回大人的话,这园子从沐家事后空闲了大概不到两年时间,后被豪商买来用了数年时间,便一直空闲下来,最开始还有一些乞丐、泼皮、行商,或是过往的江湖中人在此间夜宿,期间不时有人不见,不过并没有引起重视……” “直到两年前谢揆副将一案,还有一年前某支车马数十的大商队在里面离奇失踪,仅剩寥寥数人逃脱出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进去。” 咔嚓! 顾判踩断了一截掉在路上的竹枝,脚底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在庭院里不断回响。 他低头看看尚未被积雪完全覆盖的青石路,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开口问道,“刘千户,你有什么现没有?” 刘於表情顿生变化,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大人,这庄园里面,似乎还有人居住。” 青石板路上面的积雪并不算厚,许多地方还露出了下面的路面,更重要的是,露出来的青石路面并不泥泞,甚至很少有枯枝落叶铺在上面。 对于已经荒废了很长时间的庄园来说,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居住,并且经常性的打扫。 但是看看路两侧乱成一团的竹林灌木,却又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给人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 “走吧,既然来都来了,就进去好好转转吧。” 顾判在青石路中间驻足良久,隐于大氅内的右手轻轻触摸着温润冰凉的斧柄,一直没有热的变化,就领头继续向前走去。 两个缇骑探子加快脚步,赶在前面打开了通向内院的那扇大门。 顾判跨过门楼,朝着更里面望去。 入目所及之处,外面堆满了厚厚的积雪,而其他诸如走廊、亭台、门洞等地,却堆积着厚厚的枯枝落叶,以及一层已经变硬的灰尘,处处散着枯败腐烂的味道。 “刘千户,现在倒是有了些许废弃老宅的样子了。”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从门后拎出来一块缺了边角的牌匾,磕掉上面沾着的一层浮土后,一字一字读出了上面模糊不清的几个大字。 “漠北人家……” 第629章 青石板路 刘於抬头看了眼门上的牌匾,思忖着缓缓说道,“大人,那富商好像最开始便是从漠北府的家,走的是南北通衢行商的路子,后来越做越大,积攒起大量财富后却毫无征兆洗手不干,带着赚来的银钱来到本郡购业置地,结果没几年却遭遇到了那样的惨事。” 顾判微微点头,顺手将那块牌匾又放回到门后,正准备继续向内,却忽然间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看到这块牌匾我才忽然意识到,刚刚我们似乎忽视了一件事情,不知道刘千户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不妥之处。” 刘於张了张嘴,思索着缓缓道,“属下倒是没有现什么,还请大人明示。” 顾判皱起眉头,回身指了指后方的庄园头道大门,“刘千户,你想一想,沐国公牵扯进入青衣教叛乱一事,到底生在多少年前?” “回大人的话,属下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富商全家暴毙一案生在二十年前,以此往前推算的话,沐国公叛乱一案至少还要更加靠前,也就是有二十多年了。” 刘於说到此处也忽然间闭口,和自己的两名属下对视一眼后,面色都变得沉凝起来。 顾判就站在门口,语气平静道,“你们终于也现不对劲了么?” “大人目光如炬,属下佩服。” 刘於先是下意识地拍了一记马屁,随后却有些惊惧地道,“如果不是大人刚刚点醒,属下竟然将如此明显的疑点就直接忽略了过去,犯了本不该犯的错误!” 他深深吸气,缓解着心中的不安,“但是,但是这事儿却处处透着奇怪和诡异……在属下的记忆中,沐国公府这几个字的牌匾,还有头门外那两头狮虎兽石雕,早就随着沐国公后人的犯事被除了去,后面富商将庄园买下后也不可能不做修缮装饰,所以说,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门牌和雕塑……” 顾判一抬手,止住了刘於接下来的话。 而后他猛地转身,看向了刚刚走过的那条青石板路。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沙沙声,就像是拿着扫帚扫地的声音?” 顾判眯起眼睛,对着身旁的几人问道。 “沙沙声?”刘於一脸疑惑茫然的表情,“属下一直只听到了风雪之声,没有听到有任何扫地的声音……”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却猛地闭口,面色大变看向了那条青石板路,结结巴巴道,“路上的积雪,我们刚刚踩出的脚印,还有那几个枯枝,竟然已经没有了。” “刘千户,自从那支商队在此失踪后,你们对这里一共探查了几次,都有哪些现?” “回大人的话,属下确实随六扇门的捕头过来查探过,后面还有缇骑异闻司的同僚来此,但都没有任何现,后来他们便将这座庄园给封闭了起来,又找人偷偷在街头巷尾讲了些此地闹鬼的传言,便没了下文。” “恩,此处离北沧郡城如此之近,适当地播散一些传言倒是能震慑住绝大部分的闲人,若有人真的作死,那谁也拦住不他们不是?” 顾判露出些许意味不明的笑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接着追问道,“自从事之后,你们查探庄园的时候,有没有在里面过夜?” “回大人,属下在里面住过三晚,不过都是大队人马披甲持刀警戒整夜,也并没有现什么特别诡异之处……不过那位异闻司的参事过来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在里面过夜,对于那位参事的决定,属下自然从善如流,便在庄园外面的大路上点燃两堆篝火,又准备了些酒肉作为宵夜,陪着他在野外呆了一夜。” 刘於说到此处面上露出疑惑表情,“说来也怪,那天半夜我们二十多个人,围着两堆篝火正喝酒吃肉聊着天,忽然便起了大雾,将那座庄园尽数笼罩掩盖,异闻司的参事见此情况直接便丢掉了酒壶,招呼我们扭头就走,来到更远的地方观察了很久,直到大雾毫无征兆又散去才面色白离开。” “后面接连数日,我们每天晚上都会来到此处,看着灰蒙蒙的雾气毫无征兆出现,又莫名其妙消散,每次的时间都不确定,直到五日之后,雾气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位异闻司同僚便回去复命了,还告诫我们最好不要再靠近此地,若不是大人此次过来,属下还真的不敢再来了……” “刘千户辛苦,本官甚是感激。”顾判一边说着话,眼眸深处升起幽幽红炎,对着青石板路观察许久,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走吧,我们回去。” “回去……”刘於顿时愣住,心道这才刚刚进了外门,连二道门都还没有进,这就要转身回去了么? 不过他能够做到缇骑千户的位置上,自然知道不该说的半句都不要多说,不该问的半句都不能多问,因此当即一挥手,将前面探路的两个探子叫了回来,又沿着青石板路出了庄园。 几人很快回到北沧城内,又等待了半个时辰后,带队去其他地方打探消息的紫苑也很快回来,与顾判在缇骑卫所汇合,相互交流着情报。 刘於准备好了一桌席面,陪着顾判喝了一个宾主尽欢,直到夜幕降临时分才堪堪散场,又亲自将顾判送到卫所内一间僻静素雅的小院中才告退离开。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风雪变得比白天更大了许多,顾判喝了几壶茶水,穿戴整齐步出房门,看了眼一身劲装、又套上皮甲的紫苑,轻轻呼出一口白气道,“走吧,几个最有疑点的地方,我们一个个寻过去。”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面上露出些许可称期待的笑容,“我本来最多有三成的把握能找到目标,现在有你这样珍贵的吸怪体质跟随,怎么也能飙升到六成以上才对。” “走吧,我们就先从你说的城东乱坟岗开始查起,看看它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半个时辰后,顾判一斧头将飘来飘去的惨白虚影劈成两片,享受着双值加成的战栗感觉,又在紫苑的带领下马不停蹄赶向了下一处异闻事件疑似地点。 当午夜来临之前,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来到了沐国公在城外的那座庄园门前。 “异灵聚集,百鬼夜行,我现在都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是你的吸怪体质太过厉害,还是它们是因为这座庄园才围拢于北沧城的周边,形成了相互吸引,却又相互牵制的诡异局面。” 时间已经临近午夜,顾判再一次站在沐府庄园的门前,看着一侧缺了半个脑袋的狮虎兽,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记得上午过来的时候,这尊石雕的角度似乎不是这样的。 而且兽的破损缺口处还有扩大的迹象,在原本的基础上出现了新的裂纹与断口。 悄无声息间,纸人灵引被他放了出来。 随后一座灵棚从天而降,正好对住了庄园的大门。 “从地面和空中,兵分两路,给我探一探这座园子。” 顾判一声令下,一队队的纸人甲士便从灵棚内悬挂的画像中冲出,没入到了那扇黑洞洞的大门之内。 紧接着,一只只纸鹤冲天而起,迅融入到漫天风雪之中。 他等待了片刻,刚想跟在最后一队纸人甲士的后面进入庄园,却忽然眯起眼睛,看着那扇颜色暗红的大门吱呀呀自行关闭了起来。 下一刻,灵引面色陡然变化,“主上,奴婢麾下所有的甲士和纸鹤都失去了联系。” 顾判深吸口气,握住微微有些热的斧柄,眼中燃起两团幽幽火焰,考虑着是不是先放上一把火,给这座明显有问题的园子驱一驱阴邪之气。 就在此时,令人牙酸的门轴转动声响起,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竟然又缓缓打开了。 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妪出现在那条青石板路上面,她左手提着一只破旧灯笼,右手拿着一柄老掉牙的扫帚,一下一下打扫着路面。 第630章 扯这个蛋 漆黑夜幕下,呼号的寒风夹杂着大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 庄园紧闭的朱红大门缓缓自行打开,露出里面的那条青石板路,以及正在清扫路面的驼背老妪。 在她身后的地方,已经堆起了不大不小的一堆垃圾,看上去就像是拢到一处的积雪,却又有些像被人丢弃的用废纸张。 “那是灵引刚刚派进去的纸人甲士……”顾判眼眸深处碧火升腾,看清楚了那堆垃圾下方一张张叠在一起的扁平面孔, 似乎是感觉到了门外有人,她缓缓抬起头来,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一张没有没有面皮的鲜血淋漓脸孔。 咔嚓! 一小块碎石从左侧狮虎兽石雕上掉了下来,它那仅剩的黑洞洞的眼眶悄无声息亮起一团碧绿颜色,缓缓转动着对准了顾判的身体。 轰! 红炎暴涨,一道寒光落下,狮虎兽的雕塑被瞬间劈成数十大小不一的碎片,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顾判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感受着那近乎微不足道的双值加成,一脚将掉落在身边的半边石雕脑袋踩爆,转身朝着石板路上的无面老妪比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老妪对着他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笑容,而后缓缓转身,朝着庄园深处走去。 那堆被压平了的纸人甲士,竟然在她路过的时候一个接一个地重新立了起来,跟在了她的身后。 “圣使……” “主上……” 紫苑和灵引几乎同时声,顾判却微微摇了摇头,“不要急着进去,你们应该现了,外面风雪交加,这道大门里面却没有哪怕一片雪花落下,很可能我们一旦跨过这扇朱红大门,就是一脚踏进了未知的危险境地。” “小心谨慎无过错,毕竟是能够让红衣都生出兴趣的东西,所以说稳妥起见,还是先烧它一烧再说其他……” 轰! 他话音未落,已经是一道猩红火焰灌进门内,沿着那条笔直的青石板路汹涌而入,朝着老妪的背影冲击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停止了红炎的释放,长长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面上闪过些许疑惑的表情。 “圣使,这条青石板路,似乎给属下一种没有尽头的诡异感觉。” 紫苑一边说着,一边从从地上捡起一片尖锐碎石,手腕一振将它朝着门内飞了出去。 然后看着那片碎石一直沿着青石板路呼啸前行,度也是极快,却怎么都无法够到那手提灯笼老妪的背影,直至最后啪嗒一声无力坠落地上。 “确实有问题。”顾判看着那片碎石落地,从头到尾都没能触及到老妪的后背,思忖片刻后屈指轻轻一弹。 下一刻,灵引和紫苑猛地瞪大眼睛,看着马上就要走到青石板路尽头的老妪毫无征兆停下脚步,整个身体化作道道黑气,又有如无数枉死的冤魂,在虚空中呼啸盘旋,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了那只破败的白纸灯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昏黄的光芒就像是一个路引道标,照亮了一小片青石路面。 一击命中,顾判却并没有太多轻松的表情,反而是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刚刚施展的是诛神刺,就连重临都无法持续运用的对敌法门。 如果这宅子里面只有老妪一个异类倒还罢了,甚至是再多上几个都无所谓,他还可以一针针扎过去,将它们送入黄泉,但如果里面的类似的人很多又该怎么办,他耗尽精神又能出几下诛神出来? 纵然是以诛神碧火催动归元拳势,他又能坚持得了多长时间? “情况不明,不入险地。”顾判沉默片刻后,直接招呼紫苑和灵引向后退去,直到来到官道大路上,才暂且停下脚步,回望向了黑夜笼罩下的沐国公府邸。 漫天风雪之中,它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座再普通平常不过的破败庄园,即便是以诛神碧火望之,都无法现有什么诡异之处。 但刚刚在大门处所经历的一切,却又在提醒他此地并不寻常,隐藏着让人还看不透的秘密。 毕竟是让红衣从门内特意传递消息襄助查探的地方,就算是用脚趾头去想,也不会真正认为这里没有危险。 “我们先回城,明天白天再过来看一看。” 顾判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先从外围再收集更多的情报,说不定就能从中寻找到些许有价值的线索,然后才能有的放矢,做出针对性的计划。 就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忽然在土路尽头,半开的庄园大门外,一道人影一闪即逝,似乎还穿着大魏军镇的制式甲衣模样。 顾判停下脚步,目视左右,“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盔甲的人影?” 紫苑和灵引同时摇头,就连陋狗和项洌也没有任何现。 他皱眉思索,数个呼吸后却是接着扭头就走,丝毫没有前去查探的想法。 这玩意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就等着他将要离开的时候出来蹭蹭,分明就是不想让他走的架势。 如此说来,他为什么要按照对方的脚本去做,回到北沧城里吃肉喝酒再睡上一觉它不香吗? 半个时辰后,顾判顺利回到了北沧城内,并没有像某几次遭遇到异闻事件那般,走来走去总是会绕回原地。 来到驿馆后,他真的就将驿丞和后厨从床上叫了起来,大把的银钱丢出去后,他们便眉开眼笑地打开封好的炉火,很快便整出一桌丰盛的席面上来。 顾判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又夹起一根骨棒咔嚓咔嚓嚼碎咽下,舒舒服服呼出一口酒气,又将筷子伸向了一盘咸蛋。 他的手停顿在了咸蛋的盘子中央,而后缓缓抬头,看向了对面座位上悄无声息出现的一道身影。 除了他之外,对面坐着的那个人同样伸出一双筷子到了盘内,和他夹住了同一枚咸蛋。 “看这样子,你是非要在这儿跟我扯这个蛋了?” 顾判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看着对面那个身着甲衣的男子,手上稍稍用力,便将那枚咸蛋一分为二,半边在他自己筷子上面,半边在那个男子手上。 第631章 钥匙 客房中央的圆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还有两道身影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身穿甲衣的男子一言不,直直与顾判对视着,就像是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塑。 两人的筷子同时伸到了一个盘子里,夹住了同一个咸蛋,恰好从正中间将其一分为二。 顾判深深看了他一眼,随手又将筷子放下,“好不容易才从那个乌七八糟的地方回来弄了顿酒吃,结果你就跟着来到了此地,怎么着,在那荒郊野外呆的不舒爽了,所以就想着到我这里来蹭吃蹭喝,蹭温暖了么?” 对面不一言,不动一动,就那样直勾勾盯着他看。 “兄弟,你幸福吗?” 沉默片刻后,顾判又问了一句,等了几个呼吸不见回答,便自顾自地喝了口酒笑道,“我不姓符,我姓顾。” 对面还是一言不,伸出的筷子插在那半颗咸蛋上面,同样一动也不动。 “你这样子不配合,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 顾判面上笑容一点点收敛,随后一点碧绿光芒倏然显形,斧影寒光乍现乍收,双刃大斧自虚空中一闪而过,又悄无声息飞回到他的手中。 身着甲衣的男子一点点化作飞灰散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驿馆的客房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顾判面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轻松表情,反而显得有些疑惑和沉凝。 一记飞斧斩出,他可以明确一件事情,然后还有一个思之不解的问题出现。 可以明确的是,刚刚被劈死的那家伙属于打野刀圈定的异类生灵范畴,可以给他提供经验值与生命值加成,虽然两者都只是很少的一点,但的确是增加了。 让人思之不解的问题是,刚刚就在劈死这家伙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奇怪的气息,就如同是当初面对九幽之门的时候,站在门外向内望去的感觉,但细细品味起来却又只是类似,并不完全相同。 所以说,这东西到底和九幽之门有没有联系? 如果有,那么问题就简单了,他刚刚或许是感觉有些失真,还有可能是九幽之门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又生了新的变化,还未被他所真正知晓。 但是,如果它和九幽之门没有任何联系的话,问题就复杂了。 只因为他对于九幽之门特有的那种感觉可能会有错误,但绝对不会出现把无看成有的情况,那么最大的疑问就出现了,难道天地之间还存在着九幽之门以外的另一种门? 顾判思虑许久,接过旁边递来的刚斟满的酒水喝了一口,接着漫无边际的想了下去。 若是真的存在着除了九幽之门以外的其他门的话,倒是可以将此类事件归结于一处,作为最大的异闻事件加以记录。 命名的话,就称之为“门/事件”好了。 以他前世的种种经验来看,这三个字本身就带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能够让人不知不觉间就想要刨根问底,寻找背后的真相。 顾判有些想笑,便又端起了手中酒碗,送到嘴边时却猛地顿住,眉宇紧紧皱起,随后缓缓转头朝着侧方望去。 就在他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粉衣粉裙的年轻女子,手上托着那坛烧酒,如花似玉的面庞笑意盈盈,正同样朝着他低头看来。 “我记得自己没收到小卡片啊,更没有打电话摇人……所以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呼……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一朵幽幽碧火悄无声息出现在粉裙女子身上,而后迅将她整个人笼罩包裹在内。 在诛神碧火的灼烧下,她就像是蜡油一般从头到脚慢慢融化,直到最后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把满是锈迹的钥匙。 不用顾判吩咐,陋狗便从床头扑棱棱飞了过来,靠近那块地方研究了许久,似乎是有些惊讶地在虚空中刷了一行红字出来,“老爷,这竟然真的是一把钥匙,上面这些斑斑锈迹,似乎是铜锈。” “真的是一把钥匙?” 顾判同样露出疑惑表情,并没有伸手去捡,而是当啷一声将双刃大斧丢了出来,恰好压在了那把满是锈蚀的钥匙上面。 十数个呼吸后,他又将斧头拿起,瞅准位置咔嚓一声劈斩下去,将钥匙尾部的一小截把手直接切了下来,分成两段。 “所以说,它真的就是一把生锈了的黄铜钥匙?” “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哪一扇门,哪一把锁上的钥匙,刚刚那位粉衣粉裙的小娘子不辞辛苦跑过来一趟,连命都丢在了此处,也要将这把钥匙送到我的眼前,她到底想干什么,又有什么目的?” 项洌将锅盖头从镜面内钻了出来,“父亲大人,刚刚屋里出现了一个军镇偏将,紧接着又是那不知廉耻的粉衣婆娘,倒是像极了白日里那位缇骑刘千户所说的富商之女和她的男人。” “我儿雷达竟然也学会思考问题了,可喜可贺,当真是可喜可贺,那么,你再跟老爹我说一说,她拿了这把钥匙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这……”项洌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孩儿实在不知,或许这把钥匙对应着城外那座庄园的某处地方?” 顾判沉默不语,盯着地板上一前一后的两截钥匙看了许久后,却是又将斧头丢到了它的上面,将之牢牢盖住。。 做完这一切后,他也没了继续吃喝的兴致,直接脱了外衣上床,临了还记得给陋狗和项洌下了一道命令,“你们哥俩就在这儿看着它,有什么变化了及时跟我说。” “陋狗哥哥……” “叫叔!” “可是刚刚父亲大人才说过,要咱哥俩就在这儿看着它,有什么情况了第一时间跟父亲大人说,咱哥俩懂吗,是哥俩啊。” 陋狗非常认真地在虚空中刷出一行又一行的大字,想要将项洌不正确的观点给扭转过来,只是没想到项洌一直揪住顾判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放,惹得它颇有些气急败坏,却无处释放的憋屈。 一书一镜在双刃大斧上方争执许久,直到它们同时现,似乎有淡淡光芒自斧头下方放出,才同时噤声,精神高度集中观察着两截钥匙的变化。 第632章 失踪 不等陋狗和项洌叫,顾判已经从床上下来,伸手将斧头拿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把正在散着淡黄色光芒的崭新钥匙,不仅没有了斑驳锈蚀,甚至就连被斧刃切断的两截也连接了起来,不见一丝一毫裂痕。 “有点儿意思。” 顾判默默想了片刻,直接又是一斧落下,斩在崭新钥匙上面。 咔嚓一声脆响。 他面无表情看着它碎裂成无数碎片,而后渐渐变得虚化,很快消散在了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项洌在一旁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呃……这很有可能是破解谜题线索的钥匙,就被父亲大人毫不犹豫毁掉了么?” 顾判却并没有什么惋惜的神色,收了斧头打了个哈欠道,“这种来历不明、还专门找上我们的所谓线索,不要也罢。” 说到此处他停顿一下,很是不爽地接着道,“你们也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寻幽探秘、破解谜题,所以说这帮故作高深的傻逼啊,是戳到了老爷我内心最为柔软的痛处,倒不如一斧头砸碎不见来得爽利。” “你们两个把这桌席面收拾了,把屋子打扫干净,好好休息,等到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找刘千户,再更加详细地了解一下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顾判便出了驿馆,带上项洌和陋狗,按照记忆中刘於所说的位置一路来到了千户刘於的府邸。 站在建的颇为不错的宅院大门前,顾判看了看紧闭的木门,抬头瞟了眼上方挂着的牌匾。 “北沧刘府。”他念出上边的字迹,心中却是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块门匾似乎显得太脏了些,上面铺上了一层泥灰,就像是许久都没有人打扫过一般。 刘於身为北沧郡城内的缇骑千户,其身份地位不可谓不高,仅在北沧郡守等寥寥数人之下,但缇骑又身兼秘密收集情报,侦缉查办之事,所以认真算起来的话,就算是北沧郡守都要大大的卖他许多面子,在这城中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大人物。 但现在刘於所居的府邸大门,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破落衰败的样子,完全和他的身份地位不相匹配。 而且从几次的接触来看,刘於也绝非那种邋里邋遢的性格,怎么会任凭自家府邸的门脸脏污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记错了刘於所说的地址,寻到了另外一家同样姓刘的大户人家门前? 顾判站在紧闭的大门前,微微皱起了眉头,沉默片刻后还是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金属门环与大门接连撞击,声音在风雪之中传出老远。 “这位公子,你找谁啊?” 从巷子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片刻后一个穿着厚厚棉衣,举着油纸伞的老者慢慢走到了近前。 顾判轻轻触碰一下斧柄,眼中燃起两朵红炎碧火,从老人身上一扫而过,随后便转过身体,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 打野刀没有任何反应,红炎碧火齐出也没有现异常,所以说正走过来说话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悄无声息间,他的眼中闪烁出道道朦胧光芒,与老者近距离对视着,口中问道,“老人家,我是刘千户的同僚,此次办差路过这里,就准备拜访刘兄,这里是不是刘千户的家门?” 老者看着顾判的眼睛愣了许久,最后低低叹了口气,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伤感之意,“老朽姓刘名佰,是这位刘千户的族叔,因千户大人怜悯,便让我家里喂养那几匹马,算是给我一口饭吃……” “哦,这里确实是刘千户的府邸,不过早在挺久之前,千户大人就已经失踪了,随后夫人连同府中的其他人都66续续回了原籍,这宅子啊,也就此空着破败了下来。” “后来倒是有个一看就是泼皮无赖的家伙过来,硬说他是千户大人的远房亲戚,要住了这宅子,老朽拦他不住,只能任由他进去,正准备第二日再去报官,没想到天刚擦黑那泼皮就从里面跑了出来,疯了一样四处乱窜,最后竟然一头栽倒就死了。” “老朽年老体衰,又有些怕事,所以在官家差役过来询问时什么都没敢多说,只是推说什么都不知道……” “你确定自己没有说假话?”顾判眉头皱起,思索片刻后便又接着问道,“刘於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那老者缓缓摇了摇头,“老朽所言句句属实,不敢对公子有任何欺瞒。” “要说千户大人是什么时候失踪的,老朽还真的有些印象,还记得也是他的一位朋友,是某个军镇的将爷过来找他,吃完酒后千户大人便让我准备好了马匹,随那位将爷一起去了城外,后面老爷一个人回来,又过了没多久就突然间失踪了。” 顾判沉默站在门前,默默看着眼前的老者,忽然间有些想笑。 缇骑千户刘於失踪了,那个昨天还随他一起去沐府庄园探查情况的刘千户,竟然被人说失踪了,更重要的是已经失踪了挺长时间…… 顾判认为这是他今天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而且是让人笑到无法再笑出来的笑话。 数个呼吸后,他收敛心绪,将目光从老者脸上移开,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现不只是门匾肮脏不堪,就连其他地方也一样,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有的地方被风雪侵蚀,都变成了干硬的污渍。 沉默片刻后,他又开口问道,“老先生住在哪儿啊?” “老朽就住在巷子那边的两间木屋里,总想着或许什么时候千户大人就回来了,总要有个人还在这里等他,能给他开门,说说生的事情,所以就一直没有走远。”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进门去查探一番,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件的展,他现整个事情变得愈扑朔迷离起来,让他无法看个真切,就算是直接莽进去,恐怕也很难找到此次异闻事件所在的七寸要害,更无法抓住主要矛盾攻而破之。 所以说倒不如暂且先后退一步,安静等待事态的进一步展,也许就能从中寻找到更多的线索。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又停下脚步,转身对着老者道,“我就是从京城过来专门处置刘千户失踪一案的官员,所以说老先生不妨和我一起走,到我的住处喝杯烧酒暖和暖和,顺便也能再多讲一讲和刘千户有关的事情。” 第633章 刘府 面对着顾判的邀约,刘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看上去明显有些迟疑和害怕的样子,甚至畏畏缩缩就想向后退却。 直到顾判将一张缇骑千户的腰牌拍到了他的眼前,才真正将这老头震住,任由顾判将他带回了驿馆之中。 一杯热茶的功夫,所有参加行动的天机府武者都被顾判召了过来问话。 他端坐于主位之上,一个接一个人的询问过去,整个问了一圈之后不由得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出乎预料,他们竟然都忘记了昨天和缇骑千户刘於共同探查城外庄园一事,或者换一个更加准确的说法,那便是所有人的记忆似乎都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给更改了。 参加此次任务的大部分人根本就不记得有刘於这个人的存在,还有一小部分人虽然知道刘於的名字,却是和那个老头刘佰一样,认为刘於早在很久在前便失踪了,他们还是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了关于此人的消息。 而且不仅仅是这些天机府的武者,甚至就连紫苑和灵引,也都同样存在这样的问题。 唯有陋狗和项洌还保留着关于千户刘於的所有记忆,才让顾判没有陷入到自我怀疑与否定之中,而是更加认定了城外庄园甚至是整个北沧城都有很大的问题。 问完话后,他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了刘佰一人在屋内,一边喝茶一边八卦长舌妇般絮絮叨叨聊天,也不管是真的假的、有的没的,只要是能套着话的信息,全部被他给收集了过来。 一个时辰后,在陋狗与项洌两个录书记员的帮助下,顾判基本上整理出了关于刘千户的另外一条故事线,不管是从逻辑推理还是各种细节上,都经得住打磨推敲的另外一种展。 将刘佰送到驿馆空房间内休息后,顾判对着刚刚做好的结构图思索良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将目光转到了桌上的一书一镜身上,“你们两个,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父亲大人,孩儿觉得一切的根源还要落在城外的那座庄园之内,想要解开谜底,或许只有再次进入庄园才能找到真正有用的线索。” 顾判摇了摇头,“雷达说的很有道理,但老爹我现在并不想直接再探庄园,至少是获取到更多有用的情报之前不想再去。” “狗子,你有什么想法?” 陋狗沉默片刻,在桌面上刷出一行红字,“回老爷的话,不若我们去探一探那刘千户的家宅,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 顾判还是摇了摇头,“我也知道刘府有问题,但是在没有得到更多一点的情报之前,同样不想直接进入查探。”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便猛地闭口不言,来到墙边打开窗户,眯起眼睛看向了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院子里面,静静躺着一盏有些破旧的白纸灯笼,散着昏黄黯淡的光芒。 “呵……这是被人欺负到家门口来了啊。” “这是认准了我会一怂到底,不可能出门直接干死你么?” 顾判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推开门缓缓走了出去。 唰…… 那只灯笼被一只惨白的手提了起来,紧接着一道若隐若现的白色虚幻身影提着它一步出了院门,再跨出一步便已经来到了十数丈外的街上。 顾判能猜得到它是想要吸引他去某个地方,略一思索后还是不紧不慢跟了上去,就是想看看它们勾引来勾引去,到底想要把他勾引到什么地方去。 如此在他面前蹭来蹭去,真以为他裆下的双刃大斧不利吗? 不久后,顾判回到了刘於府邸的门前。 而就在数个呼吸前,那个提着破旧灯笼的白色身影刚刚消失在了门内。 这一次,他没有再犹豫,而是直接用斧头斩断了门锁,出咔嚓一声脆响。 落满了古怪灰烬的大门被推开了,顾判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步踏入到了仿佛不知道多久都没有再打扫过的院落之中。 陋狗和项洌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好奇而又小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 刘於艰难地睁开双眼,挣扎着撑起身体,从冰凉的地面上缓缓坐了起来。 “我怎么会直接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他揉着太阳穴缓解着剧烈的头痛,怔怔然过了片刻才现,自己居然一直躺在地上。 他努力想要站起来,只是身体冰凉麻木,尤其是双腿,就如同两截没有知觉的木头,无论如何都不能支撑住身体的重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记得昨天刚刚陪着京城来的……” “咦!?京城里到底是谁来了?我为什么要陪,陪着那人又做什么了?” 刘於捂着愈胀痛的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生了什么。 数个呼吸后[笔趣阁52obqg52oo.xyz],他停止了让自己痛苦万分的回忆,准备喊几个丫鬟仆人过来帮自己一把。 但是话到嘴边,他却又忽然现,自己似乎完全想不起来贴身丫鬟仆人叫什么名字,或者说,他连自己有没有丫鬟仆人,他本人是不是其他人的丫鬟仆人都不知道。 更可怕的是,仅仅过了很短的时间,他好像都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又是做什么的。 如果不是手还能动,眼睛还能看,他甚至觉得有可能会忘记掉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刘於深深吸气,又深深呼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只知道,以前的自己似乎喜欢用这种方式调节情绪,保持冷静。 如是过了片刻后,他觉得自己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便眯着眼睛开始四处打量周围的一切,希望能够从中找到寻回记忆的线索。 这是一间看上去还算典雅的书房,里面的家具陈设应该能值不少钱,只是所有物品上面都蒙了一层灰烬,看上去不像是日积月累没有清理的灰尘,而是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之物。 “这些积灰有很大古怪,难不成我也陷入到了异闻事件之中!?”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在心底闪过,也让他悚然而惊。 第634章 双脚 “我或许已经陷入到了极为可怕的异闻事件之中!” “就像是当初那个异闻司参事所说过的那样,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牵扯到了异闻事件之中,几乎就已经注定了会在极度恐怖之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不对,我的头好痛……” “我为什么会想到异闻事件这四个字,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异闻司参事,那又是什么意思?” 刘於害怕到了极点。 不仅仅是因为他想不起来异闻事件这四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更重要的是,在想到这四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便浑身冷,头皮麻,仿佛曾经被这四个字带来过难以忘怀的极大恐惧。 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忘性似乎变得愈的大了,刚刚才想到的东西,不过下一刻便会忘得一干二净,而唯一不会忘记的,就是他非常害怕恐惧这一事件本身。 他又开始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忽然间,他透过开了一道缝隙的木门,看到了外面有一行清晰的脚印。 最后一对脚印就在门口停下,脚尖朝向门内,看上去不是很大,给人一种小巧秀气的感觉。 但他却不由自主开始心跳加起来,身体也在不住颤抖,眼前似乎能够看到就在不久之前,曾经有身份不明的诡异之人站在门口,透过那道狭小的门缝盯着他看。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毫无察觉。 他很想知道,那个诡异神秘的人到底默默在门外站了多久,盯着他看了多久,他又昏昏沉沉睡了多久。 毫无征兆的,刘於不由自主再次想起了异闻事件这四个字,心头越恐慌起来。 “不行,我必须动起来,再在这里呆下去一定会死,必须出去,找到其他人,才能弄清楚我到底是谁,究竟生了什么事情!” 他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拖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艰难挪动到了门边,握住了有些冰凉的那道把手。 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后颈有些痒,似乎是有什么人正悄无声息站在他的身后,朝着他的脖子在轻轻吹气。 他的身体陡然间绷紧到了极点,而后下意识地蹲身、拧腰、回击。 却是打了个空。 他的前后左右一个人都没有,不仅仅如此,好像整个院内院外都没有一个人。 人都不见了。 到处都是一片死寂,除了从他自己脚下传来的脚步声,其他没有任何声响。 一段距离后,刘於扶住一排围栏停下,恢复着一路走来消耗的体力,同时还在忍受着剧烈的头痛,竭尽全力去回忆自己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数个呼吸后,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他浑身寒毛唰地倒竖起来,咕噜一下吞了口唾沫,只感觉头皮麻,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一大片。 他面色惨白,先是观察着自己的双脚,而后死死盯着身后的地面,看着自己刚刚一路走过来,在那些晦暗的灰烬上踩出来的脚印。 脚印并没有消失,但似乎比消失了还要更加可怕。 它们变得纤细小巧了,根本不是他的脚型,反而和刚刚醒来时在门缝中看到的脚印有些相似,虽然比门缝中的脚印还要大上一些,但比他自己的脚却小了太多。 刘於深吸口气,稍稍平复一下心情,便又踩在数寸厚的灰烬上,接着向前走出几步。 他这一次是以倒退的方式在行走。 但诡异的事情再次出现了,在他愈惊骇的目光中,每一次将鞋子从灰烬中拔出后,地面上留下来的,竟然真的是一只纤细小巧的足印。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刚刚踩出来的脚印,似乎比更远一些的要变得更小了一点,这种变化很轻微,用目力几乎难以察觉,如果不是刚好在旁边有细密的护栏间隔距离可以作为对照,恐怕直到现在都无法现。 刹那间一个可怕的想法涌上了他的心头。 猛然间,刘於一个转身,不顾身体上的疼痛与不适,沿着这道长长的走廊开始狂奔。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座宅院在搞鬼,这就是一幢鬼宅!” “所以必须找到出去的路……也只有从这里逃出去,才能活下命来……” 他现在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他看不懂的诡异危险之地,回到人群之中。 噗通。 双腿的麻木让他无法自如控制身体,一个不小心被长廊中段的台阶绊倒摔了一跤,整个人都扑倒在数寸厚的灰烬之中,但他却丝毫不敢停留,爬起来就往长廊尽头的院门跑去。 咔嚓! 他狠狠推开了那扇木门,看了眼同样被诡异灰烬覆盖的一座院落,紧咬牙关一步跨过门槛,随后沿着一个方向向前直冲。 他现在连拐弯寻找下一道门都不敢去做,害怕自己会不知不觉掉入到鬼打墙的迷宫之中,而是沿着一条直线向前,准备从院落的砖墙上面翻过,继续沿着直线前行。 若是无法翻墙而过,他也可以转过头来再去寻找这座院落的侧门。 刘於借助一株满是灰烬的小树顺利翻过院墙,站在了一条更加阴冷灰暗的过道之中。 过道两侧是青灰色的高大墙壁,向上几乎看不到尽头。 一阵阵阴冷气息不断从过道深处吹来,冷得他不由得抱紧双臂。 他没敢轻举妄动,就站在那里仔细观察,现过道很长,目力所及之处同样看不到尽头,两边的青灰色墙壁上似乎有一扇扇腐朽的木门,不知道打开后会通向何方。 面对着这样一副从未见过的场景,他犹豫踌躇了很长时间,还是跌跌撞撞沿着过道向前走去。 ………………………………………… 顾判进了刘於府邸前门,顺着一条青砖小路慢慢往前,两边是显得有些阴暗的枯萎花草植木。 对于曾经不止一次在计喉的黑暗小径中行走的顾判而言,眼前的景象根本算不得什么,根本无法引起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他一直走到第二道门前,都没有现什么不妥之处,项洌陋狗同样没有任何现,就连打野刀也温润冰凉,没有异类展露恶意时热的情况出现。 这里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座久未主人所以破败的宅院而已,至少在他眼中还够不到异闻事件的边缘。 穿过第二道门后,他继续前行,很快来到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有用来休息的凉亭,不远处还种着两棵大树,树干中间的空地上还有一只秋千,看秋千的大小和形制应该是专门供小盆友玩耍的东西。 顾判走上前去,站在了秋千的旁边,用斧面轻轻推了它一下,看着它上下荡了起来,最后又缓缓停下,恢复到一动不动的状态。 第635章 灰烬 “父亲大人,孩儿小时候住的家里也有一只秋千呢。” 项洌从铜镜中探出脑袋,面朝着游来荡去的秋千,似乎有些感伤地道,“那时候孩儿最喜欢的就是边荡秋千边听娘亲讲故事,有时候我亲爹过来,还会使劲把我往高处荡,吓得孩儿哇哇大哭才算罢休。” “孩儿还记得刚刚识字认字的时候,还在绑秋千的树上上用小刀刻了些字上去,就是不知道它们还在不在了。” “等有时间了我就带你回去看看。” 顾判温声安抚着项洌,刚刚准备转身离开,却猛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着一侧的树干,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在树上刻的是什么字?” 项洌道,“就是最简单的那些,天地人,父母子什么的……后来我还刻了一整句话,我想快些长大。” “是这样啊……”顾判微微点头,目光聚焦在树干之上,那里正好有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一看就是小孩子涂鸦的作品。 天地人,父母子…… 我想快些长大。 顾判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已经握住了温润如玉的斧柄。 刹那间红炎碧火升腾而起,一道寒光乍现乍隐。 咔嚓一声脆响,刻着字的那株大树被一斧斩断,随后红炎碧火攀附而上,迅将其燃烧成了一团灰烬。 “没有任何经验值和生命值进项,所以说这棵树和秋千并不是异类生灵。” 顾判默默想着,忽然从身后响起呜呜咽咽的哭声。 他猛地回过身,看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孩子。 是个锅盖头的小男孩。 “你弄坏了我的秋千,我爹爹亲手给我做的秋千。”他面色一片惨白,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直直的盯着顾判。 顾判和小男孩对视着,伸手拍了拍怀里的铜镜,“洌儿,从镜子里出来看自己了。” “父亲大人,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哦?”他稍稍有些惊讶地道,“那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一个小男孩在说话?” “孩儿只是听到了父亲大人在说话,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毫不犹豫便是一斧落下。 他一斧落下,却斩空了。 那个和项洌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就在他出斧的瞬间,直接消失不见了。 顾判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地面。 刚刚小男孩所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双小小的脚印,印刻在不知何时开始平铺在地面的一层薄薄灰烬上面,看起来异常的显眼。 这些灰烬不正常。 不是日常不打扫卫生积攒的灰尘,而是带着一股子破败毁灭的气息,倒是和城外庄园见过的有些类似。 “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顾判从地上捻起一点灰烬仔细观察,意外地现里面竟然蕴含着丝丝缕缕的能量,而且好像是可以被乾坤借法吸收的能量。 这一现让他颇为心动,但心动并不等于行动,尤其是在这种牵扯到了诡异事件的时候,再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纵然他现在的实力比起之前已经提升了不知道多少,但就连重临都说过,他在游历天下之时,曾经见到过许许多多无比诡异的东西,有些甚至出想象,非是御使秘法就能直接破敌的存在。 他自忖自己距离全盛时期的重临还差了很长一段距离,所以更是不敢妄自尊大,宁肯背上一个从心的名头,也好过在粗心大意之中一脚踏空,身殒道崩。 将手指上沾染的些许灰烬吹掉后,顾判陷入思索,开始对比这些灰烬和九幽之门内灰雾的异同。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对于如今天地间开始渐浓的灵元并不是很感冒,虽然也可以吸收纳为己用,但效率比起其他几种法门而言可称低下,然而最让它受用的却是九幽之门内散逸出来的混沌灰雾,这样一种其他修行法门无法吸收的东西。 结果现在乾坤借法同样表现出了对这些灰烬的喜爱,不得不让他心生怀疑,想要弄清楚灰烬与灰雾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关联。 还需要特别注意的一点就是,经过了一系列的事件,他对于九幽之门,对于混沌灰雾,甚至是对于被称之为业罗恶法的乾坤借法,都报以极大的警惕忌惮之心,不敢再像之前那般只要有机会就大踏步前进,而是多出了许多的思考与审视。 地面上的灰烬正在变得越来越厚,不多时就已经从撒盐似的薄薄一层增加到了寸许的厚度,而且还在不停增加着。 而随着灰烬的变厚,整个院落似乎也变得更加诡秘晦暗起来,所有物品就如同是蒙上了一层毛玻璃,看上去摸上去总给他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顾判微微皱眉,身前虚空中显现出朵朵红莲,而后一步步蹈虚而上,来到了十数丈的空中,居高临下看向了这座宅院。 他想要知道,到底是刘於的府邸出现了问题,还是整个北沧城都已经开始被这些灰烬所覆盖。 一眼望去,顾判瞳孔顿时收缩至针尖大小。 一丈三米,一层楼的高度也大致是三米,所以说他现在相当于身处在十几层楼的高度向下看去,虽然不敢说能够一览整个北沧城的全貌,但横竖扫过前后几条街是没有问题的。 但如今现实的情况却是,他不管朝哪个方向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灰色,就连正下方的刘府都完全不见了踪影。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选择了一个方向开始前行,走出一段距离后便不出意外地触碰到了一道屏障,而后换了另外一个方向同样如此。 “进了那道门,就相当于踏入了一间封闭的牢房吗?” “没想到竟然直接在北沧城内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所以说既然已经因为不够小心谨慎而落入了窠臼之中,那么干脆就接着横趟下去好了。” 他思索片刻,暂且放弃了暴力破解的念头,又沿着红莲阶梯步步向下,回到了那座枯萎**的小花园之中。 顺手将另外一株大树砍倒烧掉后,他穿过花园的后门,继续向深处走去。 地面上的灰烬越来越厚了,脚踩上去就如同是踩到了一层积雪上面,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与之相对应的,空气中也渐渐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灰色雾气,可见度迅降低,纵然燃起红炎碧火,也只能模模糊糊看清楚周身丈许的距离。 他就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路前行,很快便来到了一面青灰色的高墙近前。 高墙向左右延伸出去,几乎找不到尽头,只有一扇紧闭的门扉位于墙上,上面还篆刻着纷繁复杂的纹路。 顾判让陋狗将这些纹路一一记录下来以备后查,随后伸手握住了那扇门的把手,轻轻一推。 下一刻,他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左右观察着夹在两道青灰高墙中间的一道狭长过道。 第636章 谢揆 刘於心惊胆战穿行在灰暗的过道之中。 他此时很有些后悔,为什么不走门,而非要翻墙过来,导致现在连回头路都消失不见,只能是沿着这条狭长的小路一直往前。 两侧的灰黑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出现一扇门,而每到了这个时候,他心中的惊惶就会成倍增加,生怕从门内突然跑出来什么妖魔鬼怪,将他拖进去肆意炮制。 源于未知的恐惧便是最大的恐惧,所以说虽然刘於已经安然无恙越过了三道门,但心中的恐慌却并没有减少,反而愈的大了起来,因为他永远在担心下一扇门里面到底是不是会有危险,如果有危险出现,又会是什么危险。 “每两扇门之间的间隔大概在一百步左右,我现在已经又走出了九十步,所以马上就要来到了第四扇门所在的区域。” “而且第一扇门在左侧墙壁,第二扇门在右侧,第三扇门又在左侧,以此类推,第四扇门应该会在右侧。” 刘於数着步子,一点点屏住了呼吸,开始向左便的墙壁稍稍靠近一点,想要远离即将出现的第四扇门。 一步,两步,三步…… 他的身体一点点绷紧,随时准备用最快度奔逃,又不由自主有些后悔一开始实在是太过紧张害怕,竟然没有想到准备一把防身的兵器,搞得现在手无寸铁,就算是遇到危险也没有一搏之力。 终于,在数到第十步后,他来到了第四扇门前,然后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表面上镌刻着纷繁复杂纹路的门扉,稍稍加快了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又数出二十步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渐渐开始放松下来。 但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从后面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细细的脚步声虽然不大,却听得异常清晰,仿佛就在耳畔直接响起。 咕咚! 刘於咽下一口唾液,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顿时被吓得亡魂大冒,双腿软,几乎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他并没有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回望过去的视线中只是出现了一排正在接近过来的脚印而已。 但此时此刻,他宁肯身后正有一头狰狞可怕的妖兽追来,也不愿意面对那一对对纤细小巧的足印,和刚刚醒来时从门缝中看到的一模一样的脚印。 跑! 刘於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敢再有保存体力的想法,直接拖着疲惫疼痛的身体开始向前狂奔。 啪嗒,啪嗒…… 细细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一路跟随,和他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刘於咬牙力狂奔,已经忘记了再去默数步数,直到他猛地看到前面墙壁上有一扇门忽然打开时,才骤然惊觉。 一只穿着残破铠甲的手臂从门内伸出,一把将踉踉跄跄差点儿跌倒的刘於拉了进去,紧接着便重重关上了那扇小门。 啪嗒…… 轻细的脚步声就在此停下,地面上的脚印也在缓缓消散,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被那只大手粗暴地拽着拖行,刘於想要反抗,却脉门被拿浑身僵硬,根本无法攻击到前面那个身穿残破铠甲的身影。 他又想张口大声呼救,结果刚刚张开嘴巴,那人便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用最低的声音冷冷道,“刘千户,你如果不想活了的话,就尽管叫出声来,叫得越大声,死得就越快,而且会越惨。” 刘於一个激灵,紧紧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也不再挣扎,任由那个身着残破铠甲的怪人拉着他一路疾行,绕过了大片黑臭的烂泥潭,最终来到了一间破败的小木屋内。 他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刚才那个人叫他刘千户,所以说这就是他的真实身份吗? 还有,他看此人的铠甲,还有面相似乎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不是他们曾经熟识,结果他却丢失了记忆,完全记不起来了? 咔嚓! 身着破烂盔甲的男子小心关上了木屋的房门,这才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松开了刘於的手臂道,“刘千户,想不到你也被牵扯了进来,如此看来,是不是整个北沧城都已经尽数被这鬼东西给笼罩了进去?” 刘於站在那里怔怔愣了很久,才苦笑着摇头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北沧城又是哪里,总而言之,我现在除了知道自己还活着,是一个活人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是谢揆,京北军镇大营的一名副将,刘千户你仔细回忆一下,对我还有没有印象?” “没有印象,没有任何印象,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就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谢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看向刘於的目光也不再是最开始的亲切热烈,而是转换为极度的警惕与戒备。 沉默片刻后,他再次开口说话,声音听上去似乎有些惊惧和沙哑,“刘千户,你最好能尽快找回自己的记忆,不然的话,恐怕就会和我之前的那些亲兵一样,彻底沦陷在不可见不可闻亦不可知的恐怖之中,化为不停游荡的行尸,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刘於又是激灵灵一个寒颤,“谢兄是否可以跟我讲讲关于我的事情,看能不能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 谢揆长长叹了口气,“我可以讲,也希望你能记起来自己到底是谁,说实话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呆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很希望能有个可以说话交流,相互帮扶的人。” 沉默片刻后,他便思索着缓缓讲了起来,“在我的记忆中,你的名字叫做刘於,现在应该还是北沧城的缇骑千户,总领郡城的一应收集情报、侦缉查办……” 他刚刚说了个开头,却猛地闭口,放轻脚步来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刘於也跟过来,朝着同样的方向向外望去。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两个人,穿着已经**破烂的皮甲,脸色一片青灰,动作僵硬地在空地上走来走去,如同两个快要损毁的提线木偶。 第637章 好饿 “他们本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 谢揆看着门外不远处的两个人,眉宇间阴沉地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们……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刘於将声音压到最低,生怕惊动了外面游荡的两人。 谢揆露出一丝苦笑道,“他们以前是我的亲兵,至于现在,我只知道他们已经不是人,却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 “不是人,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刘於顿时愣住,没稳住自己的身体还不小心碰了一下木屋的房门。 出了咔嚓的一声脆响。 似乎是听到了有异样的声音,原本正在游荡的两人一下顿住脚步,有些僵硬地四下里张望起来。 谢揆急忙将刘於拉离了靠近门边的位置。 “别弄出更多的声音,他就不会理会我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也隐隐透出一丝害怕。 刘於咕咚咽下一大口唾液,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连看都不敢再向门外看上一眼。 数个呼吸后,谢揆又小心翼翼来到门旁,透过缝隙向外看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道,“好了,他们已经走了,你一定要记住,这间屋子是暂时安全的,只要你别弄出引起他们注意的响动,他们就不会太过靠近木屋,所以说,当远远现有游荡者存在时,千万不要害怕,第一时间找到最近的木屋,躲进去不出声就好。” 刘於深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也学着谢揆的样子席地坐了下来。 “你被困在这里多长时间了?一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食物和饮水要到哪里去寻找呢?” 休息了片刻后,刘於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痛,只能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什么时候被困在这里的?你应该已经忘了很久以前我们一起吃过的那顿饭,之后我就去了城外的那座庄园,然后就一直被困在了这该死的地方。” “至于食物和饮水,你不觉得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一直都不觉得饿吗,反正我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你也应该如此。” 谢揆低着头慢慢说着,身前的地面上奇怪地出现了一小片血一样猩红的光斑,随着他脑袋的晃动,同样在移动着。 刘於注意到了地上的红色光斑,似乎还有一种阴冷的气息从身边的谢揆身上散出来,让他刚刚放松下来的精神不由得再次绷紧。 下一刻,谢揆抬起头来,两只眼珠以出人类极限的度飞快转动着,而且已经不是之前的黑色,而是一片血红。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刘於心中寒,不由自主向后挪动了少许距离。 “眼睛?”谢揆的眼珠还在飞快转动,语气却平静淡然,“我的眼睛怎么了,没什么问题啊?” “但是……”刘於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该不该说,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却现面前的谢揆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似乎刚才只是他眼花了。 “时间差不多了,这座木屋也不能久留,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前往另外一个安全藏身地点。” 谢揆说着已经站起身来,直接打开木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刘於张了张嘴,心中纠结至极,却更是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只能是紧紧跟在了后面,朝着更加阴森晦暗的地方走去。 两人刚刚行出数十步距离,刘於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远处似乎有十余道身影迈着僵硬的步子靠近过来,当即大惊失色喊住了前面探路的谢揆。 “糟糕!是那些游荡者,我们快走!”谢揆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面色顿时大变,二话不说迈开双腿就跑。 他们刚刚绕过一团散着腥臭味道的池塘,便惊讶至极地现,周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泛起了浓郁的大雾,灰色的雾气遮挡住了视线,就连脚下的路都无法真正看得清楚。 与此同时,天空正在迅变暗,像是泼洒上了大团的墨汁一般,黑压压地笼罩盖压下来,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於跌跌撞撞跑着,拼命深深呼吸,却依然无法缓解越来越压抑恐怖的情绪。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谢揆面色同样一片惨白,看上去就如同涂抹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膏,格外瘆人。 咔嚓! 已经完全变黑的高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血色闪电,将灰蒙蒙的雾气都照亮了一个瞬间。 夺命狂奔的两人在这一刻几乎直接崩溃,因为他们借着这短暂的光亮,看到了至少上百的游荡者就在四周活动,并且好像已经现了他们两个异类,开始迈着僵硬的步子围拢了过来。 浓郁的雾气深处,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穿着鲜艳衣裙的窈窕身影,她低着头,任由及腰的长披散下来,遮挡住自己的面孔,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双腿直直跳着前行,所过之处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对对小巧纤细的脚印。 咔嚓…… 又是一道血色闪电划过。 噗通! 刘於跌倒了,手臂上擦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哗啦啦流淌出来,很快将一小片地面浸湿成阴暗的红色。 “救我!” 他绝望地叫了出来,看着跑在前面的谢揆猛地停下脚步,心中顿时又涌起了生的希望。 一道闪电再次在高空中划过。 谢揆就在前面数步外停了下来,他似乎想要转回身体去拉刘於,但却在闪电闪过的这一刹那忽然间僵立在原处不动,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谢兄,救救我!”刘於又喊了一声。 但就在下一刻,他面上的表情凝固了,怔怔看着谢揆的脑袋一点点向后转动,最后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朝向他,两只眼珠泛起浓郁的血色,投射出两团猩红的光芒,将他的整个身体完全笼罩在内。 “咕咚!” 刘於猛地咽下一口唾液,却同时看到谢揆的喉结也在涌动,吞咽着不知是口水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 “我好饿啊……”谢揆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可惜已经没有时间来细细炮制食物,就只能趁着她追上来之前,将你直接生撕了吃掉……” 忽然远处的黑暗以极快的度蔓延过来,仅仅过了刹那时间,两人所在的地方便彻底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谢揆两只眼睛散出猩红的光芒,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区域。 尖利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啪嗒啪嗒的细微脚步声音。 黑暗中,隐约可以看到不知道多少游荡者迈着僵硬的步伐已经来到了近处,将他们死死包围了起来。 就在此时,极远处似乎有一道红色光芒闪现,间或传来了道道沉闷的隆隆之声。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刘於仿佛找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线猩红自视线尽头冉冉升起,而后迅扩大。 第638章 薄膜 刘於浑身冰凉,甚至连呼吸都快要停滞,只能眼神呆滞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几个僵硬身影。 谢揆眼中的血光越来越盛,他并没有直接扑上去将刘於撕碎吞食,而是再次缓缓转动头颅,看向了一侧的墨色黑暗。 悄无声息间,昏黄黯淡的光芒亮起,紧接着一双纤细小巧的足踝出现在了那里,随后是穿着鲜艳衣裙,提着一只白纸灯笼的窈窕女子显现身形。 她那披散的黑下面是一张血淋淋没有皮肤的面孔,笑起来的时候血肉齐齐蠕动,甚至能够听到撕扯碎裂的声音。 “不……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在这种环境下,刘於的心态终于崩溃了,不敢去看周围的一切,只是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绝望地哭了出来。 轰隆!!! 猛然间剧烈的爆炸声从不远处炸开。 庞大的冲击波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带着汹涌澎湃的红色火焰瞬间席卷而至。。 就连无所不在的黑暗都被突如其来的猩红火焰驱散了大半。 此时此刻,不论是谢揆,还是刚刚出现的窈窕女子,都不由自主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爆炸初起的方向。 “转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能够见到几个会动的东西。” “虽然说小心谨慎无大错,但既然你们这帮家伙非要引我入瓮,那也就要承受得起这只瓮被我用蛮力打破的局面。” 随着一道隐隐有些怒气的声音,从熊熊红炎深处走出来一个手持双刃大斧的身影。 唰唰唰! 毫无征兆的,道道寒光乍现乍收,将一个个步伐僵硬的游荡者化作飞灰散去,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刘於猛地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持斧而立的身影,和刚刚那两人形成了三方对峙,三足鼎立的局面。 “咦,这不是刘千户吗,想不到本官一阵乱砸乱撞,虽然没有从这鬼地方出去,却总算是找到了你。” 耳中听着新来那人有些惊讶的说话声,刘於怔怔然说道,“你是谁,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 “我是顾千户啊,竟然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么,刘千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顾判随口说着,将目光落在了谢揆和长女子身上,微微皱了皱眉头。 “有意思,我昨日才刚刚听这位刘千户讲过你们两个的故事,也在卷宗中看过画像,所以说你们就是谢揆谢副将,和那位富商的幼女了么……” “看来这位刘千户当真是本事不小,和谁吃酒就能把谁带到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更有意思的是,我记得才刚刚在驿馆中将谢副将拿斧头砍死,结果转眼间你就又出现在了此处,当真是比猫还多了一条命出来。” 顾判像是见到了多年未遇的老友,面带微笑打着招呼,眼神却是已经从那两人身上移开,上上下下仔细观察着四周的黑暗雾气,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丝丝缕缕怪异气息。 不是外面天地间正在渐起的灵元,甚至也不是九幽之门内充斥的混沌灰雾,而是另外的一种无法让他准确描述的诡异气息。 “这地方的古怪就是你们两个弄出来的吗?” 片刻后,顾判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两人身上,手上的双刃大斧无声无息消隐在了虚空之中。 “那么,将你们一一砍死,是不是就我就能出去了?” 轰! 刚刚收敛下去的猩红火焰遽然爆,将所有动作僵硬的游荡者全部笼罩在内, 随后双刃大斧化作一道寒光,穿行在血色火海之中,将一个又一个的游荡者尽数击杀,化为双值加成又反馈到了顾判的身上。 就连手提灯笼的粉裙女子,以及双眸赤红的谢副将,都没能扛过去红炎碧火与斧影寒光的攻势,在数个呼吸后同样化作飞灰散去。 只剩下了那盏破旧的白纸灯笼掉在了地上,仍然在散着昏黄黯淡的光芒。 刘於傻傻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的生,只感觉自己仿佛就在梦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清醒过来。 “刘千户,你被困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顾判眉头皱起,一边随口问了刘於一句,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却是都放在了那只在红炎碧火灼烧,双刃大斧劈砍下依然无损的白纸灯笼上面。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多长时间了,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 “你能带我出去吗?”刘於结结巴巴说着,和之前那个一丝不苟、条里清晰的缇骑千户判若两人。 “这么说你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顾判对这个回答并没有感觉到太过意外,毕竟从这位刘千户突然消失,到其他人的记忆全部出现错乱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只要我能出去,就一定会带你出去的,当然前提是你能够在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中活下命来。” 顾判握住斧头,继续低头看着那盏灯笼,“你见过这东西吗?” “没有。”刘於将目光从顾判身上移开,落在那盏灯笼上面,皱眉苦思许久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自己以前见过它,或许曾经见过,但也已经记不起来了……” “行了,你闭嘴吧,不要打扰到我。” 顾判一摆手,没有让刘於继续说下去。 他现在真正感兴趣的是地上的白纸灯笼,能够在他的诸多手段下夷然无损,这东西的诡异莫测已经乎了他的想象。 按照他现在的层次与实力,在所有已知的人和异类之中,不管是重临还是羏貊,抑或是计喉红衣,还真就没有任何一个敢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他斧凿火烧而毫无伤的存在。 但这盏灯笼偏偏就做到了,而且做的很好。 顾判在脑海中一遍遍回忆着刚刚对白纸灯笼出手时的一切细节,许久后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可称之为关键的节点。 那便是当他用斧头劈砍下去的时候,锋刃在接触到灯笼表面的那一瞬间,似乎出现了极其微小的一丝凝滞感觉。 仿佛有那么一层似乎薄到无法察觉,内里真实情况却又厚实坚韧到极致的薄膜,将他的斧头给阻挡拦截了下来,并没有真正劈斩在灯笼的表面。 顾判此时不由自主想起了城外的那座庄园,当时紫苑以碎石作为暗器攻击那个提着灯笼的老妪时,那条看上去很短,却似乎漫长到了极点的青石板路。 两者给他的感觉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而最大的区别便在于,他御使诛神刺可以穿透青石板路的阻隔,直接扎到老妪的身上,但却无法刺破这盏灯笼的那层薄膜,真正抵达它的白纸表面。 第639章 剑神 地上那盏破旧不堪的白纸灯笼一直在静静燃烧,引起了顾判越来越浓厚的兴趣。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出现了,那就是他目前没有任何办法来开展对于这盏灯笼的研究。 再说得更准确一点,就是他完全无法触碰到这东西,不管是用红炎碧火,还是用斧头劈砍,都穿不透那层看似薄的透明薄膜。 虽然能够清清楚楚看得见它,但实际上仿佛整个灯笼并不真正存在于此方天地一般,甚至是他伸手去摸,也被完全阻隔在外,无法触摸到灯笼的本体,就算是拿都拿不起来,带都无法带走。 顾判一个人在那里对着白纸灯笼呆,出神地思索着什么,不时出手在灯笼表面比划几下,却一直没有任何的进展。 刘於则是怔怔站在那里,看着顾判一个人和一盏灯笼在那里较劲,心中充满了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觉。 大约盏茶时间后。 刘於忽然间愣住,看向了周围毫无征兆再次黑暗下来的环境。 紧接着一道闪电划过高空,将黑暗深处的一切映照出来,就包括一个个动作僵硬的游荡者,以及披散着长的粉裙女子,还有身着破烂盔甲的副将谢揆。 “他们回来了,他们又回来了!” 他惊恐地叫喊出声,却更加惊恐地现,那位刚刚才大神威的救命恩人对此竟然毫无察觉,还蹲在地上一动不动,对着那盏白丢在地上都没谁会捡的破旧灯笼呆呆出神。 “他们回来了,要来杀我们了!” 随着那些游荡者们越靠越近,刘於的声音都变了调子。 “吵吵什么,没看到我在忙着更重要的事情吗?” 顾判很是不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很不客气地直接开口训斥。 “但是,但是这些游荡者已经……” 轰! 刹那间一道血色火焰炸开,遮挡住了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森寒光芒,汹涌澎湃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眼看着猩红烈焰从自己身边掠过,刘於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的心脏顿时落了下去,他刚要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却猛地瞪大了眼睛,视线中出现了顾判起身一步来到自己面前,毫无征兆便五指成爪,朝着他抓了下来。 顿时一道雄浑无比的力量将他完全笼罩。 刘於心中一片死灰,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是闭上眼睛等死。 此时此刻,他忽然间变得安宁起来,或许觉得就这样被一掌直接拍死,应该会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最起码要好过在无尽恐惧中一点点陷入绝望,然后凄惨无比地走向死亡。 但片刻后,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就连想象中脑袋嘭地爆掉那一声闷响都没有出现。 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便看到在自己身侧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刚刚抬起纤细而又苍白的两只手臂,只差一点儿就触碰到了他的脸上。 但是她已经做不到了。 顾判在最后一刻卡住她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举到自己眼前饶有兴致打量着,就像是在看一只不太听话的宠物。 “我这一记归元爪,感觉如何?” 他嘴角微微上挑,扯出一丝笑容,随后手起斧落,将她的脑袋直接剁了下来。 刘於死里逃生,剧烈喘息着,浑身湿透全是冷汗,刚刚站直的身体再次瘫坐地上,一动也无法动弹。 直到黑暗再次散去,所有游荡在周围的人影尽皆消失不见,他这才将那口几乎把自己憋死的浊气呼出,竭尽全力用双臂支撑住身体站了起来。 顾判却根本就没有看他一眼,而是转头看向了一侧某个方向。 啪嗒一声轻响。 就在顾判转身的那一刻,忽然从远处走来传来细微脚步声。 顾判抬起头,在红炎碧火映照下,能够看到阴暗深处,模模糊糊再次显现出一个长垂到腰侧的人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静静凝望着自己。 “杀了一个又来一个,难道是遇到了克隆人军团么。”顾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双刃大斧悄无声息消失不见,紧接着便是一道寒光划过,将刚刚才出现的长虚影化作飞灰散去。 “还是有微不足道的双值加成。” 他默默体察着身体上的细小变化,忽然间无声笑了起来。 如果能这样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似乎也很不错。 虽然斩杀这些动作僵硬、实力低下的家伙加成的生命值和经验值都已经微乎其微,但只要它们能够一直保持源源不断的出现,时间长了那也是极其巨大的一笔财富。 甚至有可能在此造就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十里坡剑神传说。 十数个呼吸过后,顾判从遐思中回过神来,又看向了数步外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白纸灯笼,不由得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十里坡剑神是不可能的,再在这里长时间待下去,十里坡死人倒是非常有可能。 所以说他也只能放弃继续研究这盏灯笼的念头,已经决定要寻找离开此地的方法。 因为尽管已经被困在这里很长时间,他都没有疲惫饥饿的感觉,但越是如此,越值得引起警惕和戒备。 这或许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潜移默化改变过程,如果一开始在小小的舒适环境中沾沾自喜,等到最后或许就将迎来无法解决的困局。 顾判将斧头隐入虚空,站起身看向刘於。 “我准备找离开这里的路了,你是跟着我走,还是继续一个人留在这里?” “我,我当然是想要离开这鬼地方了!”刘於急忙挣扎着来到顾判身边,仿佛生怕将他一个人丢下不管一般。 顾判不置可否,直接转身朝着远处走去,“那你可要跟紧了,一会儿我的度可能会比较快,跟不上的话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咔嚓! 漆黑的天空中再次一道闪电,将周围的一切尽皆照亮。 顾判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双刃大斧已经完全被他当成了飞剑使用,而且玩的愈出神入化,寒光忽远忽近,若隐若现,将一个个动作僵硬的游荡者化作飞灰散去。 刘於对此毫无察觉,他只知道紧紧跟着顾判的步子,穿过一个又一个散着无比腥臭味道的大坑,穿过一团又一团灰黑的浓雾,朝着似乎永无止境的前方走去。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气中不断回荡。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脚步声似乎出现了一丝凌乱。 刘於下意识地朝着身后看去,只一眼便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瞬间被恐惧填满。 他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正在踮着脚尖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而且还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第640章 真假 刘於怔怔地停了下来,呆呆站在那里,看着身后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同样停下脚步,还对着自己露出笑容。 正是因为这一个笑容,扯动了那张脸上的皮肤,整个都撕裂脱落了下来,只剩下鲜血淋漓的肉瓤,还在那里笑着。 唰…… 一道寒光落下,将跟在后面的“刘於”顿时化作飞灰散去。 “这鬼地方还挺能折腾。”顾判头也不回继续向前走去,数个呼吸后却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还傻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刘於。 “你不走的话,我就不等你了。” 刘於愣愣点了点头,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痴傻了几分,迈着比刚才僵硬了一些的步子又紧紧跟了上来。 地上铺洒的灰烬越来越厚了。 两人一路走过,留下的脚印也越来越深,而且诡异地变得越来越纤细小巧,就像是一点点踮起了脚尖。 盏茶时间过后,顾判第十次将出现在刘於身后的家伙化作飞灰散去,就在此处停了下来,微微皱起眉头,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在他眼中,每斩杀掉一个毫无征兆出现在身后的假刘於,真刘於就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呆傻一些,直到了现在,几乎就快要变成了一个无法自主行动的提线木偶。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更加让顾判警惕的是,他似乎开始在忘记一些事情,或者是思考问题时变得有些迟钝起来,就比如最为简单的数步数,这段时间内已经出现了两次停顿与错误,这在以往简直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继续领着刘於向前走去。 当第十一个踮着脚尖的刘於出现在他们身后时,他并没有再一记飞斧劈斩过去,而是假装不知道后面多出来一个诡异的人形,就那样带着这个尾巴继续向前。 当然顾判也不是什么都不去干涉,他唯一做出的动作便是当它想要伸手触碰真正的刘於时,以诛神碧火驱动归元拳势,挥出一巴掌将它扇到旁边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两人行进距离的增加,在他们后面已经缀上了一条长长的尾巴,全部都是踮着脚尖亦步亦趋跟随的刘於。 就像是在黑暗中摆出了一道不知道尾巴在哪里的一字长蛇阵。 除了有某一个不长眼的家伙跳出来袭击真正的刘於外,顾判这条长长的尾行队伍依旧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一路带着它们径直前行,直到出现了新的情况后才再次停下脚步。 他现了两个需要去思考解决的问题。 第一,按照他的前进度,再加上一路走来消耗掉的时间,早就应该出了北沧郡城才对,不可能还一直在所谓的刘家府邸内晃荡。 第二,那便是除了刘於身后尾行的那一条长蛇阵外,现在在他自己的身后,也第一次出现了一个身材样貌有些模糊不清的身影。 虽然那一道身影现在还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顾判却很是诡异莫名地就认为,跟在自己后面的,就是他自己。 自己跟踪自己? 而且还被走在前面的自己察觉现了? 这种感觉看上去相当的奇妙,但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个中滋味就绝非简单的奇妙两字可以概括。 顾判沉默观察着身后一动不动的那道身影,看着它以可以称得上是缓慢的度变得清晰凝实,许久后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他“自己”本人。 它果然长得和他一模一样,就连最细节的地方都找不出有任何的不同,如果硬要挑毛病的话,也许他和它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一个眼神灵动,一个眼神呆滞,在神色表情上面有着微小的区别。 唰! 他握住了微微有些热的斧柄,然后毫不犹豫劈斩下去,将跟在刘於身后的十数道身影直接化作飞灰散去。 生命值与经验值又开始了丝丝缕缕的加成,犹如一条涓涓细流,融入汇合到他的体内。 等待了片刻后,他再次继续之前的动作,控制双刃大斧将更多的“刘於”化作飞灰散去,变成生命值与经验值的双重加成,融入到自己体内。 随着后面跟随的“刘於”被他一顿操作砍死许多之后,紧跟在身侧真刘於变得愈痴傻呆愣了,如果不是还有细微的呼吸声可以听闻,绝对会被当做是一只推一推动一动的提线木偶。 顾判在此过程中一直都将注意力集中在真正的刘於身上,观察了片刻后终于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与判断。 那就是这些尾行在后面的尾巴是和前面的本体息息相关的,每做掉一个尾巴,本体就会失去一点灵性,那么如果将所有的尾巴全部做掉呢? 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后面至少还有上百个的尾巴,一咬牙直接御起双刃大斧,飞起一道寒光将它们尽数劈死。 当最后一个尾巴化作飞灰散去后,刘於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尊雕塑,暴露在外的皮肤整体呈青灰颜色,触碰上去冰冷而又僵硬。 顾判摩挲着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的斧柄,思索片刻后轻轻在刘於的手臂上划了一下。 暗红的血液当即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出乎顾判预料的是,就在几个呼吸后,刘於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来呼出一口浊气道,“恩人,我们这是走到哪儿了,还没有出去吗?” “我们刚走不远,距离出去还早。”顾判随口说了一句,而后仔仔细细观察打量着他,许久后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陷入到疑惑与思索之中。 刘於竟然毫无征兆便恢复了神智,虽然还是没有记忆,但看上去已经可以进行正常的活动和交流,不再是之前那种完全失去了精气神,一截木头桩子似的状态。 顾判收敛起所有的表情,开口问道,“我忽然现自己忘记了你的名字,能跟我再重复一遍吗?” “哦,既然恩人已经忘记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好了......我叫刘於,是北沧郡城的缇骑千户,负有收集情报,监督体察,侦缉办案的职责......” 刘於讲得很详细,基本上是将负责一地的缇骑千户做的事情全面描述了一遍。 顾判也没有打断他,而是一边走,一边很认真地听着。 他也不知道这货说的到底对不对,全不全,反正对于他这个半路出家,到现在为止也只是挂了个名的缇骑千户而言,对方说的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内容,他都没有听说过,自然也无法评判。 如是过了至少一刻钟时间,刘於终于结束了他的自我述职报告,不再开口说话。 “很好,看来刘千户终于恢复了记忆。” 顾判毫无诚意随口夸奖了一句,话锋一转又道,“那么,下面就来到了对于你我而言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你对这里了解的情况多不多,我们怎么走才能出去?” 第641章 作乱妖魔 在被问到关于如何从这里出去的问题时,这一次刘於却并没有像刚才那般毫不迟疑侃侃而谈,而是在犹豫了数个呼吸后摇头道,“恩公,我对于这里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所以不敢乱说,以免干扰到恩公的判断。” 沉默片刻后,顾判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笑容,转身继续朝着前面走去。 两人踩着厚厚的灰烬一路向前,除了留下两排小巧的足印,还有两个和顾判身材样貌没有任何不同的人影亦步亦趋跟随,它们却是没有留下的足迹 “恩人,我好像记起来了一点东西。”刘於快步跟在后面,走出一段距离后忽然开口说出来这样一句话。 “是吗,那就太好了。” 顾判停下脚步,脸上依旧挂着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中却早已经是殊无笑意,“刘千户,你都记起来了什么,可以跟我从头到尾详细描述一遍,不要怕琐碎和麻烦,说不定啊,能让我们出去玩的线索就隐藏在一些细节之中。” “其实我也没有回忆起来太多的东西,只是刚刚跟着恩人走到这条路上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来了以前自己似乎来过这里,也模模糊糊记起了在什么地方可能会遇到危险。” 刘於伸手指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接着缓缓说道,“按照我记忆里面的对比,恩人现在所选的这条路线好像是错误的,再沿着它一直走下去的话,很快就会遇到一头非常恐怖的怪物,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最好还是选择......” 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道,“那就对了,我最喜欢危险,更喜欢遇到恐怖怪物,所以说我选的这条路并没有任何错误,而是相当的正确。” 刘於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顾判已经直接向前走去,他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紧赶几步追了过去。 在顾判的正后方,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尾巴已经彻底清晰凝实,踮着脚尖跟在后面,而且除了它之外,还有第二个淡淡的虚影初露端倪,正在以极其缓慢的度变得清晰凝实起来。 出于对刘於身上出现的一系列变化的警惕,他不敢贸然御使斧头将自己这两个“影子”化灰,但除此之外却又没能找出来其他行之有效的处理办法,甚至无法搞清楚它们到底从何而来,是什么东西,因此只能采取了一种不管不问的态度,任由这两个“影子”跟在自己后面。 地面上的灰烬厚度已经能够没过脚面,而且还有继续增厚的趋势,虚空中那种和混沌灰雾类似的能量气息也变得愈浓郁起来。 顾判尝试着稍稍放开了一点对乾坤借法的控制,让其吸收了极少量的能量,然后便惊讶地现,储存于自己胸前虚空内的乾坤借法气息陡然间激动起来了,就如同打了好几十年光棍的壮汉,第一次和女人洞房时的那种迫不及待和热情洋溢。 但仅仅十数个呼吸时间,他还是以大毅力切断了乾坤借法和外界的能量交换过程,将之再次牢牢封闭起来,不让其过多进行接触。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在没有真正搞清楚它的底细之前,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不久后,当两人来到一棵形状怪异,表面长满疙瘩肉瘤的大树近前时,刘於再次停了下来,面色白不敢向前挪动一步。 “恩公,不能再继续向前了,真的不能再继续向前了。” 他一叠声地说着。 “为什么,我需要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顾判观察着那棵大树,现树皮上面密布的肉瘤很奇怪,仔细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张挤成一团扭曲面孔,还在不停向下流淌着腥臭的液体。 “我记起来了,只要靠近这棵树到一定距离之内,它就会从地下伸出尖锐的根须刺入人的身体,将所有血肉连同骨骼都碾碎吸光,只剩下一颗被挤压到扭曲的脑袋,会被运送到树干表面,还要日夜经受……” 刘於还没有说完,便不由自主闭上了嘴巴,目瞪口呆看着那株大树悄无声息燃起熊熊红炎,后面又有一道寒光倏然落下,将它从树冠到地面平均分成两片。 下一刻,地面犹如开锅一般翻滚涌动起来,无数根须从钻了出来,在半空中疯狂舞动,随后又在红炎斧影下化作灰烬散去。 “我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它叫做人面蛇藤,要不是因为它现在在姓计的手底下打工,当时就会被我拿斧子砍了烧柴。” 顾判面无表情做完这一切,直到火焰完全熄灭后才转过头去看了刘於一眼,“你刚刚在和我说了什么,声音有些嘈杂没听清楚。” “没……没什么,我其实没说什么。” “是吗?”顾判不置可否,转身便又接着向前走去。 盏茶时间后,他们又被一朵通体墨色,足有一间房屋大小的腐烂花朵拦住了去路。 “恩公,我又想起来了,这朵黑色花朵也极其危险,它……” 刘於这一次刚刚说了一个开头,却当即无以为继,张大嘴巴看着那朵房屋大小的黑色花朵,在红炎碧火与双刃大斧的轮番攻击下迅化为灰烬消散不见。 顾判相当满足地叹了口气,收好斧头回过头来道,“刘千户,你刚刚跟我说它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是说这样黑色的花朵很少见……” “唔,你说的不错,确实很少见,如果能有一片这样的黑色花海任我砍伐,那才是极好的。” 第三次,当他们遇到一只趴伏在地上的多足怪物时,刘於终于选择了闭嘴不言,在一旁看着它抬起满是尖刺的头颅,然后在数个呼吸内便直接化作飞灰散去。 顾判甩了甩一尘不染的双刃大斧,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竭力控制住身体不再颤抖。 这一树一花一动物,给他提供了数量可观的双值加成,也让他对接下来会遇到的怪物更加期待起来。 “夫君,你终于回家了。” 又行出一段距离后,顾判没有等到第四只模样恐怖诡异的怪物,而是忽然听到身后隐隐传来柔柔的女子的轻呼声。 她在喊他夫君? 他这是毫无征兆就被动脱单了么? 顾判停下脚步,面含微笑转过头去,很快便看到了一个温婉如水的妇人,正从黑暗中款款走来,和他打着招呼。 结果还没等他想好到底该如何把这个女人的话接过来,便听到一旁的刘於说道,“傈娘,你是傈娘。” 他的声音听上去平淡木然,根本就不像是在这种地方突然间见到亲近之人的那种波动。 “夫君,回来吧,和我在一起,家人们都在等着你,千万不要再跟着这个作乱的妖魔,只有回来和我在一起,你才是安全的……” 名为傈娘的女人在数丈外停下脚步,声声呼唤,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第642章 她头没了 面对着那位温婉似水女子的呼唤,刘於沉默了,一直都没有做出回应。 “这位小娘子,我看刘於他不想回去的样子,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回去?反正我和他都是男人,关了灯大差不差都一个效果。” 悄无声息间,顾判已经越过了数丈的距离,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微微俯下头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看他都不理你,自古多情空余恨,痴情女子负心汉,你还不明白吗?” 名为傈娘的女子平静道,“你已经触怒了罗仙……不,应该说是罗仙已经注视到了这里,不止是你,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将会成为罗仙笼罩的牧场。” “你以为我称你为妖魔是在怕你吗,你以为刚刚杀掉了几个猎物就能真正对我造成威胁了吗?你错了,在罗仙的眼中,妖魔就是要被虐杀至死的异种生命……而我们作为罗仙座下的真灵,天生就拥有在你们这些异种手下不死的力量。”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变得不再空洞无物,而是隐隐有了几分怜悯的意味,“你根本就不明白,纵然你比现在再厉害十倍,也不可能隔着……” 她还在语气淡漠地说着,却忽然间感觉眼前的“妖魔”似乎在刹那间变得高大起来,原本只需要平视就能看到他的面孔,此时竟然已经需要竭尽全力仰视才行。 但很快的,她现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完成仰视这一动作。 或者准确一点来说,她所谓的仰视,也只不过是将眼球努力向上翻而已,根本就不是仰起脖子抬头去看。 脖子呢,她的脖子在哪里? 噗通一声闷响。 她的视线陡然间变得驳杂不堪,还在剧烈地晃动着。 直到这时她才蓦然惊觉,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的头,掉了。 就像一只皮球那般,骨碌碌在满是灰烬的地面上滚出老远。 沾染着许多灰烬的面庞不再白皙娇嫩,她睁大眼睛,忽然露出一个不屑冰冷的笑容,“没有用的,你手上虽然有这样一把诡异的斧头,纵然能将我的头斩下来,也不可能对我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呵……你根本就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我们虽然称不上不死不灭,却也不是随便什么手段就能将我们置于死地。” 她冷笑着说着,表情忽然间又起了变化,“不对,这种生命不停流逝的感觉……” “你……你竟然能直接将我重伤,这怎么可能!?” 纵然头已经落地,她却依然能够开口说话,而且那具无头身体也在缓缓走了过去,然后蹲踞下来,伸出双手将那颗孤零零的头颅拿了起来,准备朝脖颈上面按去。 刹那间又是数十道寒光闪过。 她一下子被分成了无数碎片,再也无法做出拼凑身体的动作,只能是一点点化作飞灰散去。 “为什么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很奇怪吗?”顾判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回头瞟了刘於一眼,见他没有反应便又接着向前走去。 几步后他又停下,看了眼依旧站在那里不动的刘於,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怎么,你不想走了?” 顾判屈指轻轻敲击着隐入虚空之中的斧柄,笑得眯起眼睛,“还是说,你不想从这里出去了?” 刘於的面色非常难看,调整了一会儿才算是恢复了平静,“我记得自己早就提醒过恩公,这条道路并不是正确的选择,而且它很危险。” 顾判回头看着走来的那条路,依旧笑吟吟道,“我觉得你弄错了,这条路非但不危险,反而很温馨。” “走吧,不得不说这条路上有很多热情好客的好人,给予了我们两个被困的可怜虫提供了相当的温暖与帮助,如果不是外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我还真的就不想走了。” “刚刚那位美丽的傈娘提到了罗仙,所以说他就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么,刘千户你认识罗仙吗,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很想见一见他,当面和罗仙大人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谢之意。” 顾判一边拉家常似的絮絮叨叨说着,一边继续向前走去, 后面刘於面色接连变化,最终却是在一道若隐若现的森寒光芒逼迫下,什么都没有说,继续跟上了顾判的步伐。 接下来顾判有些遗憾地现,他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完了。 因为两人一路不停,直到最后来到一座青灰色的高墙脚下,却都没有再碰到哪怕一个能够让他尽情用斧头斩杀的“野怪”。 顾判缓缓在墙边站定,回头看了下自己身后已经展至五个的“影子”,心中刚刚因为双值加成而稍稍升起的喜悦情绪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低低叹了口气,沉默注视着自己拖着的五条尾巴,忍了又忍才艰难克制住了一斧头抡上去的冲动。 “我记得这里!” 刘於看到这座其色青灰的高墙后,先是了一会儿呆,随后陡然间激动起来,指着那堵几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高墙道,“就是那个穿着破旧盔甲的人,将我从狭道中拉进了这里……在我的记忆中,这条狭道是最为危险恐怖的地方,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按照我记忆中的路线,真正去寻找到出去的道路。” “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所以说那位谢副将就是你的破壁人吗?” 顾判随口说着,忽然间毫无征兆一斧头重重砸在了墙上。 轰! 就在顾判的斧头落在青灰色的墙面上那一瞬间,天空中陡然炸响一道闷雷,整个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咕咚! 刘於喉结涌动,目瞪口呆看着顾判没事人一样收回斧头,而后没有任何迟疑的,以比刚才更加迅猛的度重重劈斩了过去。 轰隆! 闷雷接连炸响,地面在剧烈震颤。 顾判面无表情,稳稳站定,紧接着一斧接[男人小说9nanren]着一斧,不偏不倚尽数落在同一个地方。 高空中的雷声几乎连成一片,震得刘於七窍中同时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液,双眼同样变得一片血红。 他开始大口向外呕血,暗红色的血液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灰黑色物质,落在地面后迅与弥漫的大雾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轰轰轰轰轰! 顾判看都没看旁边吐血吐到瘫软在地,似乎马上就要死掉的刘於一眼,仿佛已经化身为一位矢志不渝的建筑工人,不将这堵高墙砸塌誓不罢休。 第643章 不是装傻 三级打野刀的斧影连成一片,尽皆落在青灰色高墙上,隆隆闷响犹如炸雷滚滚响起。 数十个呼吸后,顾判忽然间由极动转为极静,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大斧停在了距离墙面只有不到一寸的虚空中,而后缓缓将它隐入到虚空之中。 他眯起眼睛,看着悄无声息出现青灰墙面内的一扇门,又看着那扇门自行一点点打开一道缝隙,嘴角缓缓挑起一丝莫名的笑容。 “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他挥出一道劲风,将打开了一道缝隙的门扉推开,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善解人意的砖墙,生怕我抡斧头砸墙太累,所以就相当体贴地直接给我开了一扇门出来吗?” “但是忘了告诉你,我不太喜欢走后门,真想要什么东西,会通过双手的辛勤劳动将其抢到自己手中,所以说这种不是自己奋斗而来的东西,俺老顾都不屑的伸手去拿。” 他朝着一侧走出一段距离,避开了那扇门所在的位置,伸手按在了有些冰凉的青灰高墙上,就像是抚摸着最心爱姑娘的面庞。 而后他的身体缓缓伏低,一腿在前,一腿在后,右手握紧成拳位于上,左手握紧成拳位于下,又分列于身体两侧,摆出来一个极其怪异的出拳起手式。 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自他的体内向外散逸而出,迅在四周扩张着属于它自己的势力范围。 “既然你喜欢玩,那我们就好好玩一玩。” 他低低笑着,就像是一只即将压缩到极限的弹簧,有些吃力地继续向下降低下去,直到迎来最后遽然爆的那一刻。 “接吾一拳,归元双锤,混合大爆!” 轰! 一点明灭不定的光点在双拳交汇撞击处迸,随后毫无征兆泯灭不见,化作了一场无与伦比的大爆。 几乎就在爆降临的同一时间,一根近乎透明的碧绿尖刺若隐若现,同时还有一道森寒光芒寻隙而入,又化作一道银色闪电刺破虚空,猛然落下。 轰! 那扇门在最后一刻出现在了归元双锤与诛神斧影的落点位置,然后还未等它继续打开,便在巨大的冲击下直接化作了无数碎片,落入到了门后那条狭长的过道之中。 随之涌入的,还有突然间疯了一样的混沌灰雾。 顾判保持着出拳的姿势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起来,而上已经起不来了,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固定在这里的水龙头,而且是开关拧到最大的水龙头,在哗哗向墙壁破洞内倾泻着巨量的混沌灰雾。 直到十数个呼吸时间之后,他才艰难控制住了混沌灰雾的涌动,缓缓站直了身体。 “你……” 刘於面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刚刚起身的顾判,咬着牙一字一字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顾判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被两道青灰高墙夹在中间的狭长过道,看着混沌灰雾在其中肆意奔涌流动,闻言便收回目光,望着刘於非常认真地问了一句,“这么说,你知道我刚刚做了什么,对不对?” 刘於的面色越来越白,甚至看上去已经几近透明,可以清晰看到内里血肉的鲜红颜色。 他浑身微微颤抖着,两只眼珠弹子般滴溜溜疯狂转动,整个人看上去已经陷入到了疯狂之中,“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敢打破护壁,更可怕的是,你竟然吸纳了九幽之力,而且朝里面释放出了九幽之力……你死定了,绝对死定了!”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按住他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刘千户别着急,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因为只有在冷静状态下才能做出正确的思索判断,明白了么?” “好的,看起来你已经再次恢复了冷静,那么就请你告诉我,护壁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护逼骑士团吗,打破了壁又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死定了,是不是我破了壁,就会引来护逼骑士团的征讨?” “刘千户为什么又不说话了,我还等着你的回答呢......你看看我身后这几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尾巴,它们虽然沉默,却也在焦急等待着最后的答案。” 刘於忽然间笑了起来,而且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疯狂,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可以出来的笑声。 顾判安安静静看着他,目光温和而又平静。 许久后,刘於终于是一点点收敛了笑容,脸上开始浮现出极度诡异扭曲的表情,开口说道,“吾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在装傻,还是说根本就是真傻,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得出来,真正的刘於早就已经死了。” 顾判叹了口气,一脸平静地道,“刘千户,咱们作为臣下的,既然吃了朝廷分的那份俸禄,就必须要为朝廷效劳,可你现在明明还活的好好的,却非要说自己已经死了,这不是摆明了要撂挑子不干,借假死以脱身吗?” “还有,你现在这样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闹不好是要被全家抄斩的......” 它一脸无语地看着顾判,听着他的劝诫警告,忽然间就弄明白了自己刚才提出来的那个问题。 这个人,似乎不是装傻,而是真傻。 而且还是个拥有着诡异强悍实力的傻子。 最让它感到头痛的是,这个傻子竟然身怀九幽之力,而且总量绝对不少,至少已经过了幽黯通道的警戒下限,引起了它的强烈的反应。 也亏得这个人能够释放的九幽之力还是有限的,不然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幽黯通道绝对会暴露无遗,引来后续一系列的问题与麻烦...... “你不要再说下去了。”它努力了好几次,才终于将自己的话插入了进去,“吾本来就不是和你一样的人,而是……” “这话说的很对,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你当然不是和我一样的人!” 顾判猛地一拍手,打断了它说的话,理所应当地大声道,“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甚至都不存在完全一样的两片树叶,更何况是要比树叶复杂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呢?” “刘千户,虽然你已经明白了自己和我不一样,但这绝对不是你就此灰心丧气、自甘堕落的理由,因为像我这般优秀的男人真的非常少见,你和我不一样,比不上我的相貌和才华这很正常,只要能正确对待,保持平常心就好。” 它不再说话,沉默无言看着他,就如同在看着一个白痴。 第644章 幽黯之影 占据了刘於身体的它此时感觉很是无语,对于这位念念叨叨说个不停的人已经到了能够忍受的极限。 不过就在片刻后,它却是又想通了。 算了算了,就让这个白痴再多说一会儿话吧,也没必要再去纠正他那些错误的观点,就让他再好好过完自己最后的一段时光就好。 反正他已经引起了罗仙的关注,更严重的话就连幽黯通道都会因为九幽之力的侵入而生出反应,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它很想看一看,这个人到底还能不能吧啦吧啦一直说个不停。 当然,让它想通想明白的最重要一点就是,它现光靠自己的力量,似乎根本就打不过这个疯子话痨,真要生死相拼的话,那位疯子话痨不知道会不会有事,但它绝对会死无葬身之地。 打又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所以除了忍受他的疯言疯语,尽量让自己能够等到罗仙大人的降临,其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置办法。 “里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刘千户,你在这里等什么呢……走吧,随我到这条过道里面转一转,说不定还能在里面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顾判伸出半边身体在狭长过道内观察了片刻,随即回过身来,用斧柄戳了戳“刘於”的身体,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它倒也相当配合,心道反正这位拥有诡异强大力量的人啊,满打满算也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那么为什么不顺着他的意思来呢? 退一步讲,如果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恼了他,然后又是烟熏火烧,又是拳砸斧砍的,即便它比刚才那几个同类厉害,平白挨上几下能够逃得一条性命,那也不好受啊…… 尤其是那柄时隐时现,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总给它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所以它是打心底里不想轻摄其锋。 嘭的一声闷响。 顾判说话间已经用斧头顶着“刘於”,从墙壁破开的大洞内跳了进去,再次回到了那条灰烬遍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狭长通道之中。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几个一模一样的尾巴竟然没有继续跟来,而是在他进入到狭长通道的一刹那便自行化作条条灰线,直接没入到了他的体内。 顾判倏然皱起眉头,回味着刚刚灰线入体时那种诡异的舒爽颤栗感觉,同时细细体察着自己的变化。 数个呼吸后,他对“刘於”道,“我竟然很奇怪地感觉十分舒爽,刘千户身为此地主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它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怔怔地出神。 毕竟在以前还从未出现过这样实力极强的疯子,能够硬生生将幽暗通道砸得变出一道门来,甚至又不讲道理再将那扇变出来的门给直接砸碎,导致了以本体的神魂为引,以门内灰烬之力为填充的幽黯之影无法完成闭环,竟然只能被动投入到本体之内。 最终造成的结果便是作为本体的这个家伙神魂之力突增,自然会感觉到精神饱满到爆炸的那种颤栗舒爽。 算了算了,还是跟他说一说好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对于将死之人,还是保持一点善意,让他能够微笑着心满意足地离去,感受一下临终关怀也好。 最关键的还在于它的实力不够,不敢硬碰硬做上一场,甚至是不敢做出任何的忤逆举动,以免惹恼了这疯子,平白让自己捱上一记斧头。 它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将整件事情经过讲了出来,基本上没有任何的遗漏。 顾判默默听完,很是遗憾地长长叹了口气,“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可以在里面多呆一段时间,等到制造出更多的幽黯之影以后再砸破这道墙壁,那样岂不是就会比现在舒服很多倍?” 它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按道理说应该是这样的,但如今这处空间所在的墙壁已破,是不可能再出现新的幽黯之影了。” “那真的是太遗憾了。” 顾判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再开口时声音也变得冷了下来,“不过刘千户,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你,如此重要的情况你竟然胆敢隐瞒不报,这是老寿星上吊,不想活了么?” 说话间他已经祭出了森寒的双刃大斧,不断在“刘於”的身上比划着,面无表情接着道,“虽然你我同为缇骑麾下同僚,天生就有着一份战友情谊,但你却一次次的让我失望,消耗我对你的耐心,如今已经快要了跌破底线的程度。” “你要想明白,一旦我决定翻脸,你将要面临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所以说,关于这些灰烬,关于幽黯通道,关于白纸灯笼,以及城内城外所生的事情,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满意的回复。” 说到此处,顾判停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遥望着逼仄的过道深处,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道,“毕竟时间已经不多了,不是我的时间不多了,而是属于你的时间不多了。” 吱呀…… 不远处传来门扉开启的声音。 随后一个长着两个脑袋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过道之中,好奇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轰! 熊熊烈焰席卷而过,双刃大斧闪电般划过虚空,将刚刚进入过道,还未弄清楚状况的双头怪人直接击杀,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恍惚间,顾判的声音犹如冬夜吹过的寒风,在它的耳边幽幽响起。 “刘千户,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是不念旧情,闭口不一言,我就会直接杀了你,再去找其他生灵过来问话,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真的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比起之前的疯傻与话痨,忽然间恢复了“正常”的顾判给了它非常大的压力,仿佛下一刻就会红炎爆,利斧落下,将它同样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还有一点不得不让它警惕万分的情况,就是从进入到幽黯通道到现在,自称顾千户的这位似乎在肉眼可见地一直在变强,如果一直如此持续下去的话,它很担心即便是罗仙大人最后亲自出面,也不能顺利将之镇压。 第645章 事关三圣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表情变幻不定的“刘於”,眼中悄无声息燃起两团幽幽碧火,“刘千户,你已经考虑了很长时间,应该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了。” 面对着顾判的再次逼问,它不得不有些阴郁地说道,“幽黯通道内的其他生灵并不知道多少关于这里的隐秘。” “你说不说都没关系,我本对此也没有报以太大希望,能知道一点情报最好,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最后都要抡起斧头砍杀过去,少听一点情报还省得我去纠结思考你们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丝丝缕缕的碧绿火焰从顾判指缝间流淌出来,犹如有了生命一般越过虚空,粘连到了“刘於”的身上,开始肆意在它的体表盘旋转动。 “幽黯通道,其实是对于九幽的一种入侵。” 它低头看着渐起的碧火,眼神一点点变得迷茫起来,片刻后低低叹了口气,终于开口。 只是第一句话,便让顾判猛地眯起了眼睛,心中升起一道大浪。 “我听罗仙大人曾经偶然间提起过,九幽坠落,洞天破碎,开劫演法,循环往复,直到最终趋于虚无,或者是灵神再生……” “罗仙大人很久以前偶然现了这条幽黯通道,牠虽然无法将其真正炼化纳为己有,在长时间的摸索下却也算是搞清楚了它的些许功用,于是便将沉眠了不知道多久的通道再次启动,连接沟通到了一个非常诡异的地方。” 顾判插话进来问道,“所以你们就找到了这里?” 它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准确来说,是一万多年前的这里。” “罗仙大人刚刚过来,还未等真正熟悉此地的情况,便在一座大山深处遇到了三个人。” 顾判的瞳孔再次缩成针尖大小,再听下去果不其然听到了那几个异常熟悉,却又让人心生无限感慨的字眼。 “那三个人自称为业罗三圣,对罗仙大人生出了极大的兴趣,然后他们就在那座大山深处做过了一场……” “而这一战的结果就是,罗仙大人落败退走,名为业罗三圣的三人似乎是从这一战中获取到了什么感悟,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当即离开了战场,从此不知所踪。” “再后来,罗仙大人养好伤后,准备回到当初牠与那三个人交手的地方寻找关于他们的线索,结果却现那里竟然出现了一扇乎想象的大门,影响了整个天地的剧变也在此时出现了端倪……” “又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罗仙大人化名龙狼,开始尝试着先融入到这个显得有些古怪的世界,后来还曾经与羏貊、计喉等生灵生过冲突......” “再后来便是天地忽然生变,罗仙大人便在此蛰伏了下来,一边体察天地之变,一边恢复休养生息......” 随着讲述的深入,顾判心中的一个又一个不明之处豁然开朗,很快却又陷入到新的疑惑不解之中。 而从这个异类口中听到的许多东西,被他进行梳理归纳后,就像是将一颗颗珠子串到了一处,大致形成了一个还算是比较完整的线索链路,能够从中推测得到更多的信息。 而其中除了业罗三圣与断界山外,还有一个关键信息便是关于龙狼的描述。 龙狼...... 这两个字眼犹如一道闪电,将顾判记忆中某处角落倏然照亮。 竟然是这个名字,现在是终于和红衣给他的信息对应上了最为关键的一块拼图。 而且从这位占据了刘於身体的异类口中可以猜测出来,它们似乎和他一样,并非是此方天地的土著居民,而是从别的地方“偷渡”过来的外来者。 这就很有趣了。 很久很久以前,罗仙得到了幽黯通道。 它研究了,它启动了,它过来了…… 然后它刚下车就被揍了,而揍它的人正是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或许很有可能正是通过这一战,业罗三圣感悟到了某些奥秘,突破境界后便直接秘境自封。 再后面,有可能它又被羽千玄、计喉、姽婳等生灵揍过,如果胆子大敢想的话,说不定那所谓的渊龙,那枚新月形状的鳞片,就是这位罗仙大人身上掉下来的东西! 毕竟渊龙的名字里有一个龙字,龙狼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龙字,两者稍稍一联系起来,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那么,为什么它不走了呢? 顾判并不认为那位罗仙大人是真正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所以才做出了扎根于此万载时光,一心一意建设新家园的感人之举。 他觉得这货没有走的最大原因,还是它走不掉,走不脱,因此只能是被硬生生留了下来,而且一呆就是一万年时间。 在听到一系列的消息所生出的推测中,虽然这位罗仙大人貌似非常凄惨,非常不中用的样子,但顾判却完全不敢对其有一丝一毫的轻视与看低。 在他眼中,甚至已经将全盛时期的罗仙拔高到了独一档的高度。 至少他是从未听说过有谁能够以一敌三,硬扛住当初的业罗三圣的出手而不死,甚至还可以付出一些代价撤退的存在。 纵然经受过业罗三圣的殴打,经历过末法之劫的折磨,还经过了有万载时光长河的冲刷,它的实力层次或许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有曾经的眼界高度在那里摆着,所以它绝对不是易于之辈,任何的轻视都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万万马虎大意不得。 它等待着顾判思索完毕,便又说了下去,“至于你刚刚看到的那盏白纸灯笼,我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在罗仙大人现这座幽黯通道时,白纸灯笼就已经在里面存在,并且有时出现,有时消失,很是诡异,就连罗仙大人也无法准确掌握其特点规律。” 顾判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刚才从这扇门内跑出来的双头怪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知道,它们是一直就存在于这条幽黯通道内的生灵,最开始时罗仙大人曾经将其中一些门内的生灵灭绝,但后来却现没有了它们,那扇门内的空间就会趋于腐化,最终被那些灰烬所占据,因此之后就再没有做出过类似动作,反而还尝试着从外面捉来放入门内,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 “为什么没有成功?” 面对着顾判的逼问,它显得有些迷茫,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具体原因我并不知道,不过据罗仙大人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似乎是因为此方天地绝大部分生灵就像是被抽干了灵性的荒漠,根本就不具备在在门内空间生存的能力。” “当然,从数十年前起始,天地之间的封锁似乎出现了松动的迹象,从数年前开始,天地已然再生变化,所以罗仙大人便从沉眠中醒来,开始进行新一轮的尝试。” 第646章 复制红炎 “天地再生变化之后,它都做了什么尝试,取得了什么效果,最后又成功了没有?”顾判很有兴趣地问道。 在那双燃烧着幽幽碧火的眼睛近距离逼视下,它下意识地就将原本想要藏在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罗仙大人所做的尝试,比如说数十年前的青衣教,还有后续生的一系列相关事件,包括城外庄园,以及城内近些年来悄无声息失踪的人,都是罗仙大人所做尝试的一部分......” “至于是否成功,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时间毕竟还短,还没有到真正可以下结论的时候。” 顾判微微点头,算是又解开了一个迷题,给那张拼图又完善了一大块内容。 吱呀...... 下一刻,他根本不管假刘於是个什么表情,直接推开了眼前的那扇门,一步跨了进去。 在一道森寒碧火的“指引推动”下,它也不得不紧随其后,来到门内。 进门之后豁然开朗,在顾判的视线中,整个空间都呈现出黑暗幽深的颜色,抬头望去,天空似乎极低,昏暗不见光亮,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地面则是混合着猩红颜色的灰黑,一眼看去望不到边。 虽然没有任何诡异的东西出现,但仅仅是站在这里,顾判还是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压迫,孤独、压抑、混乱、恐惧……种种负面情绪接踵而至。 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挤他,不想让他呆在这里。 “这地方有些古怪,希望能够遇到打野刀感兴趣的东西,那就更有意思了。” 顾判深吸一口气,混合浓郁硫磺味道的空气进入肺中,带来阵阵火热灼烧的感觉。 不过在红炎碧火的加成熏陶下,他并没有什么不适,甚至还隐隐有些享受的乐在其中。 身后的刘於却早已经变得萎靡不振,大口大口喘息着,反而又更进一步加深了痛苦。 “跟上我,跟不上的话,我就直接砍死你。” 顾判回头淡淡说了一句,随后不再犹豫,认准了远处地平线上影影绰绰的一个小黑点,迈开脚步开始向前飞奔。 他跑起来之后才现,这里的重力似乎比外面小了不少,身体轻盈如燕,轻轻一跃便是十数丈距离跨过。 几步之后,顾判忽然间心情大好,尖啸一声,再次大幅度提升了自己的度。 接下来他的度越来越快,两次落地的间距也越来越大,每次当狠狠踏在地面上时,都会轰隆一声砸出一个面积不小的坑洞。 渐渐地,他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因为度太快而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这种感觉,简直比飞车兜风还要爽上十倍不止!” 顾判放声长啸,在半空中舒展身体,猛地向前一跃,他要尽可能长地享受在空中滑翔飞行的感觉。 如此一来可就苦了跟在后面的“刘於”,只能豁出性命拼死跟上,而每当它稍有懈怠的时候,眼前便会闪过一道若隐若现的寒光,逼迫着它继续向前飞奔。 它知道那道寒光代表着什么,因此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没有想要反抗的念头。 轰! 顾判再次重重踩踏地面,整个身体拔升至将近二十丈的高度,犹如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在空中飞掠前行。 恩!? 人在半空,他的眼神忽然一亮,现了就在不远的前方,他下一次落脚点的侧方远处,突然出现了一头模样古怪的生物。 这东西的身量足有一间屋子大小,从外表看起来像是一头狼,但是这是在忽略了它的腿和尾巴的基础上。 事实上,它长着狼头,狼躯,前后并排各三条腿,后臀上还挂着三条颜色各异的尾巴。 这是个什么东西? 顾判心中猛地一动,虚握住了斧柄,而后心中陡然升腾起一阵自肺腑的喜悦之情。 打野刀热了,所以说只要将这模样古怪的野狼砍死便好。 如此也算是没有在这里又喊又跳地白忙活一场。 下一次的落点距离那头怪狼还有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顾判便不再依靠惯性滑翔,而是在脚下绽放出一朵猩红的火莲,瞬间转变方向,炮弹般朝着那头怪狼激射而至。 那头巨狼也现了顾判的到来,开始小范围的调整着自己的位置,绿莹莹的双眸中流露出残忍嗜血的神色,死死盯住了隐藏在红炎之中的那道身影。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 巨狼最终还是忍不住眼前散着绝对鲜美气息的美食诱惑,张口嘶嚎一声,六条粗壮有力的巨爪同时用力,带起一道腥风朝着顾判扑杀过来。 刚刚扑到一半,它便已经抑制不住自身内心深处最热切的希冀,那就是把眼前的家伙全部吞下肚去,一点点残渣都不能剩下。 本能在告诉它,眼前的食物对它非常重要,重要到了它不顾一切都要将其入口的程度。 面对着亮出锋锐獠牙利齿的巨狼,顾判面无表情,不闪不避不退不让,迎着巨狼气势最盛的锋芒,携裹着重重红炎直接对撞了过去。 轰隆! 闪电般挥出的斧头毫无花哨撞上了巨狼探出的一只前爪,爆出一道炸雷般的巨响。 顾判被这股巨大的撞击力道推送着向更上空飞了出去。 与之相对应的,那头巨狼则重重摔了下去,将地面砸出一个深深的大坑。 下一刻,顾判蹈虚而立,步步生莲,自高处缓缓降下,最后隔着不远不近一段距离低头俯瞰着蹲踞在坑底的那头巨狼。 一眼望去,他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就在这短短不过几个呼吸时间,巨狼似乎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原本就黑油油亮的毛变得更是幽暗无比,透出一股墨玉才能显现出的光滑质感,就连它的体型似乎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增长着,膨胀着…… “它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变化如此之大,甚至还隐隐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顾判眯起眼睛,细细观察着那头巨狼,片刻后忽然灵光一现,找到了让他生出那种诡异熟悉感觉的来源。 在巨狼的吻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丝丝缕缕的火苗正在向外溢出,在巨狼碧绿色的眸子最深处,还有星星点点正在燃烧的幽幽火焰。 更重要的是,这些火苗呈现出的是猩红的颜色,和他自己释放出的红莲业火竟然如出一辙。 他不知道这头巨狼到底是吞噬吸收了红炎纳为己有,还是在刚刚刹那间的对撞接触中偷学到了这道法门,他只知道,下面那畜生确确实实拥有了他独门烈焰掌的几分特性。 “嗷呜……” 巨狼伏低身体,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但它并没有再次扑杀过来,除了双眼仍然死死盯着不远处的顾判外,就连弹出肉垫的爪子都收了回去,低头舔舐着前爪上汩汩流血的伤口,仿佛已经放弃了对猎物的渴求。 顾判同样没有动,他对它能够复刻红炎的这一手本领非常有兴趣,所以并不愿所有手段齐出,在最短时间内以最狂暴的方式取其性命,而是趁着这段安宁的时间在默默思考着,观察着。 他想要从最底层上弄清楚这一变化的根源,而若是能够学以致用,或许就能够推开一扇通向新世界的大门。 第647章 黑鳞 天地幽黑,昏暗无光。 血色与墨色交织的平原上,一人一狼,相隔五丈左右的高度,静静地对峙,诡异地构成了一幅平和宁静的画卷。 许久后,“刘於”鬼鬼祟祟地动了,悄无声息朝着地下潜去。 只不过它才刚刚将小腿没入地面,一道寒光便呼啸而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地表唰地划过,也将它的双腿齐膝切断,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就在双刃大斧飞出的刹那,地上的巨狼同时动了攻击,它猛地从坑底弹起,朝着上方的顾判径直撞击过来。 顾判人尚在半空,熊熊红炎便已经席卷过去,随后双拳齐出,重重砸在它的双爪上面,将其向后弯折成一个恐怖的角度。 紧接着便是一道雪亮寒光自红炎深处炸开,从体型巨大的怪狼身上一划而过。 “你......明明你的那柄斧头不在手边,你......” 它眨眨眼睛,咧吧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来得及出半声凄厉的惨叫,就已经化作一团灰烬四散消失。 嘭! 顾判重重落在地面,从一团灰烬之内捡起来一枚滴溜溜乱转的血色圆珠,将其收好后低低叹了口气道,“不仅有一定数量的双值加成,还收获了这样有意思的东西,这是一头好狼……” 他一边由衷地感慨着,一边来到了双腿截断,只能半坐着的“刘於”近前,表情顿时变得冷漠下来,“你刚刚好像准备脱离队伍独自逃窜?” 它抬起头,目光阴郁,一句话也没有说。 顾判对它几乎要择人而噬的目光视而不见,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接着道,“刘千户,你的革命意志不坚定,稍稍受到一些挫折就想着背叛组织,背叛革命,你这样的投机主义、投降主义思想可是非常危险的!” 正说到慷慨激昂处,忽然间一声轰然巨响从他的身后传来。 顾判猛地回头,便看到身后不远处的地面炸开一道黑黝黝的洞口,从里面窜出了一条足有水缸粗细的黑麟大蛇! 狂风呼啸而至,顾判被吹得不得不眯起了眼睛,感觉到身上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结结实实缠住了。 下一刻,他只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已经笼罩了下来,长枪一般的獠牙闪电般朝着他的胸口刺下。 轰! 猩红火焰升腾,双刃大斧间不容劈在了它的七寸位置。 下一刻,顾判已经从变松的蛇盘中挣脱出来,一个纵跃来到了它的头顶,毫不犹豫便是一拳重重砸落。 紧接着是第二拳,第三拳…… 刹那间鳞片与鲜血四散飞溅。 黑鳞大蛇似乎知道死期降至,开始了最后的垂死挣扎,以它简单的思维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不大点儿的猎物突然生了蜕变,更不知道对方已经站到了比它更高的层次上。 它只知道这个两腿直立的家伙很重要,它想要吃了他,而吃掉他的前提就是将他的所有攻击硬接下来。 可惜现在它忽然现,自己似乎不是选定猎物的对手,就算是想要退走都不可能。 在黑鳞大蛇的意识里,并没有任何的自尊存在,打得过就打,吃得了就吃,如果打不过,逃命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的本能,并不存在任何丢人的概念。 但是,如果连逃都逃不掉的时候,它并不缺少拼命的勇气。 那就是,不论谁想让我死,我都要竭尽一切力量去反杀! 不管能不能成功,反正就是要拼命反杀! 黑鳞大蛇用尽最后所有的力量翻滚绞缠着身体,浑然不顾已经被砸出一个巨大血洞的头颅。 嘭!嘭!嘭!嘭! 巨大的撞击声传出很远很远的距离。 咔嚓一声脆响,黑鳞大蛇尖利如同长枪的獠牙折断了,前端终于在最后一记拼命中触碰到了顾判的胸口,但却旋即被一拳砸得整个头颅向后抛飞,只是刺入一点点距离便无以为继。 顾判被蛇牙刺中,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注入到了自己体内,全身为之猛地僵硬,但随即却又有一道奇怪的阴寒气息从被刺中之处爆出来,又让他恢复了正常行动能力。 变化在短短一瞬间就已经完成,接下来他将贴身短打挥到了极致,一拳将黑鳞大蛇脑袋砸得飞起后,顺势同样揉身而起,抡圆了手臂,一斧头又狠狠劈在了它的左眼上。 原本顾判瞄准的是大蛇左眼眼球正中央的瞳孔,但因为对方挣扎的动作幅度太大,所以最终斧刃劈进了偏向眼角的地方。 顾判也是了狠,用的力量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大蛇此时也已经是重伤之身,身体各项机能下降得厉害,因此他这一砸,简直将大半个手臂都刺进了那硕大的眼眶之中。 一击得手,顾判毫不犹豫,先是用力一搅,随后战斧毫无征兆出现在空着的左手之中,对准它的右眼再次重重砸落。 黑鳞大蛇出了一声比刚才所有声音都大的惨嚎,粗大的尾巴一甩,便将顾判向小石子一般击飞了出去。 顾判落在了几十步外的地上,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另一个方向上,只剩下一口气的黑鳞大蛇像是被冻结住了一般,满是伤口的身体竟然不敢稍动一下,只是朝着顾判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它那车**的眼睛里透出的全是恐惧的神情,甚至连第二眼都不敢望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判舒服地叹了口气,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的感觉非常好,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似乎只要心意一动就能爆出从未有过的能量。 唯一有些让他感觉不爽的是,毫无征兆的饥饿感排山倒海一样袭来,近乎疯狂地灼烧着他的胃囊。 顾判咕咚咽了一口大口口水,四下里寻找着能够填饱肚子的东西。 天空还是那片晦暗的天空,地面还是鲜红混合着灰黑的颜色。 这鬼地方除了砂石就是砂石,连一颗野草都不存在,更不要说果子和野菜了。 他很是痛苦的叹了口气,目光倏然落到了远处盘成了一团的黑鳞大蛇身上。 “好大一块肉啊!” 他现在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吃蛇肉,喝蛇血,其他任何想法都没有。 黑蛇这时候还没有死去,强大的生命力让它还保持着最后的清明,它略微低下硕大的头颅,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是惊恐。 顾判一点点靠近了过来,他的眼神直,死死盯着前面已经不远的巨大蛇盘,以及散落在蛇盘周围的零星碎肉,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其他。 终于,顾判的一只脚踏进了黑鳞大蛇能够动攻击的范围之内。 巨大的蛇盘顾不上汩汩淌下的血水,开始了摩擦运动,蛇头也对准了顾判所在的位置,只等他再跨前一步,就会拼命出最后的一击。 顾判却就在这最后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鼻尖翕动,深深嗅着那勾起人无限食欲的血腥味道。 那是从黑鳞大蛇身上流淌出的血腥味道。 第648章 鲜甜 “真的是,非常香甜鲜美的味道啊。” 顾判舔了舔显得有些干裂的嘴唇,猛然间睁开了一双颜色猩红的眼睛。 两朵红炎在他双眸最深处幽幽燃烧起来,冷冷注视着前面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般的蛇盘。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眼底深处的幽幽火焰将情绪稍稍泄露出少许。 冰冷、无情,高高在上、蔑视一切………… 顾判在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缓步上前,径直来到蛇盘的跟前,再一次深深嗅了一口那闻起来异常香甜鲜美的味道,然后,张大嘴巴狠狠地朝着一块伤口咬了过去! 血肉在口中咀嚼了只一下便被顾判吞了下去,他甚至来不及品尝到底是什么味道,便被更加激起的饥渴欲望引导着又是一口咬了下去。 自始至终,直到顾判将一小段蛇躯吃得只剩下了里面的粼粼白骨,黑鳞大蛇都依然保持着最开始的那个动作,没有任何动静,真的像是被冻住的雕塑一般,任由顾判吃其肉,喝其血。 不知不觉间,顾判已经吃掉了不知道多少蛇肉,喝下了多少蛇血,按照他以前的饭量,这绝对是早就会被撑死的节奏,但是放在现在,他的肚皮都不见丝毫鼓胀,张口咬下的动作还是和最开始的时候一样机械,精准。 蛇肉蛇血入腹即化,而后汇聚成一道道看不见的暖流,在他的体内蜿蜒游动,最终又被尽数吸收,化作了身体所需要的各种养分,没有半点儿浪费。 顾判一直在不停地喝血吃肉,直到将偌大一条黑蛇吃得只剩下了半边身子,才忽然间略显茫然地抬起头来,抹了抹唇边沾染的血迹,打了个饱嗝回过神来。 在看到眼前黑蛇凄惨无比的模样之后,他就又是一愣,心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难道这都是被我吃掉的?我特么的也太能吃了些吧。 紧接着,他皱起眉头,从黑鳞大蛇一片血肉模糊,看上去很让人反胃恶心的伤口处又撕了小块肉下来,送到口中细细咀嚼了起来。 从出生到现在,两世为人的顾判这是第二次吃生肉,喝生血。 而且在断离山脉生吃那头妖鹿时,他是受伤太重意识有些迷糊的,根本就没有品出什么味道来。 但这一次他真正在清醒状态下品尝蛇肉时,却并没有任何恶心不适应的感觉,相反的,在将口中的蛇肉咽下之后,他竟然无法自制地又揪了一块送到了嘴边。 “这鲜美的味道,简直绝了!” “可惜手边没有任何的调料,更没有锅碗瓢盆,要是能烹饪一下,再搭配上半斤烧酒的话,我怀疑自己会不会把舌头都给吞下肚去。” 随着顾判神智恢复清明,黑鳞大蛇也从被冰封的状态中活了过来,低头注视着这位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从自己身上撕肉吃的家伙。 虽然黑鳞大蛇的体型巨大,在刚才的战斗中也表现出了极强的实力,但顾判却是有一种感觉,那就是这家伙现在已经完全不用去理会了,它已经完全臣服在了他的脚下。 强忍着一斧头将其砍死的想法,顾判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根本没有搭理黑鳞大蛇的意思,依然定定站在盘成一团的蛇身旁边,就像是在吃零食一般,手嘴并用在细嚼慢咽着。 悄无声息的,他的身体被一团墨色气团所笼罩,接触到地面后出滋滋的腐蚀声音。 随后红莲业火升腾而起,与墨色气团交织融合,混为一体,似乎增添了许多莫测的变化。 这种感觉…… 顾判低头凝视着地面上被墨色气息腐蚀出来的痕迹,然后伸手到胸前摸索一下已经愈合的伤口,最后再抬头看看黑鳞大蛇折断的獠牙,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黑鳞大蛇在看着顾判,它并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在它的目光中都看不出任何的愤怒与狂暴,有的只是无奈、恐惧和…………委屈!? 又吃了一会儿,顾判终于满足地叹了口气,稍稍离开了黑麟大蛇的身体。 他刚才一直在思考着为什么自己会出现这样的变化,那团墨色雾气又是怎么来的,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在不久前与黑鳞大蛇战斗时,被它用獠牙刺中了身体,注入了毒液,随后他在以红炎祛毒过程中,莫名其妙便吸收容纳掉了得自于巨狼的那颗血珠,同样将它也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接下来事情的展就是这样了,血珠没有了,他将黑鳞大蛇的毒液据为己有,并且能够以经验值提升其层次,甚至可以将毒液化为剧毒气息,融入到红莲业火之中,在火热灼烧之上再多出剧毒腐蚀的能力。 这一整个过程其实是非常复杂繁复的变化,他翻来覆去地回忆思索,探查研究,也只能是推测出了一个大概的结果,至于过程中到底还有怎样的细节,完全就是一脸的茫然与懵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不过这种变化从目前来看应该是一件好事,既然如此那也就不必在这种时候花费太多的精力去研究,解决了此次异闻事件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去推演实验,并不急于这一时。 当顾判不再进食之后,黑麟大蛇这才略微有些放松,但依然不敢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唯恐眼前的家伙再对它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顾判站在那里思索了片刻,最后决定还是按照自己原本的既定路线,朝着远在天边的那片黑影进。 但在走出了数十步以后,他又转身折返了回来,径直来到黑麟大蛇的身旁,没有任何顾忌地拍了拍它伤痕累累的脑袋,笑吟吟道:“嘿,跟我走吧,向着快乐出!” 黑鳞大蛇并不想听从顾判的命令,它刚开始想要做的只是将顾判给吃掉,而现在只想着要赶紧逃命,逃得越远越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判一旦站在了它的面前,它就从心底翻滚出了最为深沉的恐惧,这种恐惧就像是烙印在了他的意识最深处,然后被完全激了出来。 黑鳞大蛇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毕竟先是被眼前的猎物打了个几乎半身不遂,然后又被他生吞活剥吃掉了自己至少三分之一的肉量,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当它被顾判拍了之后,一道说不出感觉的森寒气息从那里传递了进来,还带着诡异的灼烧感觉,硬生生将它从弥留状态给拉了回来,甚至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恢复了少许行动的能力。 它听不懂顾判的话,更不明白向着快乐出是什么意思,但是它却很明白,顾判是让它跟着走,不然的话肯定会死的很惨。 第649章 魔灵 顾判随手将失了双腿的“刘於”丢到磨盘大小的蛇头上面,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到后面的黑鳞大蛇松开了蛇盘慢慢跟上之后,不由得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聪明,真是比狗都聪明!你能够如此服从命令听指挥,倒是省了我不少的调教时间了。” “活了这么些年,不说别人,就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听话的自行式爬行干粮,多省劲啊。” 他微微一笑,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身后不远处跟着那条比他身体还粗了许多的大蛇。 一人一蛇,一前一后,慢慢地朝着天边的黑影走去。 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忽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仔细感知着周围的环境。 如果单纯从肉眼去看的话,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当他辅以红炎碧火等诸多手段深入观察,却能现丝丝缕缕的诡异能量一直都在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聚拢。 更让人惊讶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身后的黑蛇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恢复着伤势,那些被他吃掉的身体也生长了出来,完全恢复了自如活动的能力。 顾判皱起眉头,仔细观察着焕然一新的黑蛇,为了增加研究的可靠性,还拿出斧头又从它身上割下一大块肉来吃掉,从头到尾观察着这道新开辟伤口的愈合过程。 它果然拥有白骨长肉、断肢再生的能力,这样一段不算很长的时间过去,不仅身上已经看不到明显的伤口,就连那两只被凿成血洞的眼睛,竟然都已经重新恢复了正常。 许久后,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又现了些许刚才因为惊讶而忽略掉的细节。 虽说黑鳞大蛇的伤势确实恢复了,丢失的血肉也长了出来,不过这一过程是有着极大的代价的,那便是它是以自身实力层次的虚弱与下降来修复的创伤,推测得知若是其身上的伤口越大、伤势越重,修复完毕后实力降低得也就越多,或许当其伤重到一定程度后,也就无法进行修复。 不过总体说来,这确实是个不错的能力,以实力层次下降为代价换来血肉尽复,断肢再生,在某些要命的时刻就是相当有效的逃命保命手段。 而且它似乎在这片区域还属于食物链的顶级掠食者,因为随着探索的深入,有那么两三头模样古怪叫不来名字的动物不小心进入到了他们的方圆百丈之内,结果不用顾判吩咐,黑鳞大蛇便闪电般将它们给干翻,还将这些重伤垂死的家伙体小心翼翼放到了顾判的面前。 哦,这是在向他进贡它的战利品吗。 顾判明白了,但是他对这些有着脏兮兮毛的怪物没有任何的食欲,相比较起来,还是蛇肉蛇血比较可口。 随手用斧头劈死了一头猎物,得到的生命值经验值加成微乎其微,他也就失去了兴趣,再看到黑鳞大蛇在那里滴滴答答淌着口水,便朝着它指了指那些猎物,做了个进食的动作。 得到了顾判的默许之后,黑鳞大蛇不再犹豫,直接将所有的猎物都吞了进去。 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黑蛇的进食,很快现这些食物在被黑蛇吞入口中后,还没等进入腹部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让他啧啧感叹着黑鳞大蛇无与伦比的消化能力。 吞噬掉几头猎物后,黑鳞大蛇身上被他新割裂出来的伤口开始收缩蠕动起来,有几块比较小的伤口竟然都已经开始结痂。 这一现又让顾判大为赞叹,别的不说,黑鳞大蛇这种吃了东西就伤口长肉的恢复能力极有用处,至少当他再吃掉一些蛇肉之后,可以不需要以那种降低其实力层次的方式恢复,而是可以用喂食的方法让它再生出来。 顾判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天边的黑影赶去,在有了黑鳞大蛇这个自走干粮之后,他反倒是不着急了,一路上偶尔碰到有不长眼窜入他们百丈范围的活物,基本上都难逃黑鳞大蛇的绞杀。 顾判挑拣着猎物里面看得顺眼的一两只尝了尝鲜,剩下的全部都扔给了黑鳞大蛇,让它吞食后补充能量,恢复伤势。 他同时将陋狗也丢了出来,让它沐浴吸食了少许猎物鲜血,为其增添了几分活力。 因为不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顾判也开始精打细算了起来,至少要能维持得住黑鳞大蛇这个自行式干粮包的行动能力,别让它死在了半路。 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一整块,大地依旧是黑红相间的平原。 虽然没有任何环境的变化,但顾判却突兀地在某个地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顾判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显得有些迟疑的黑鳞大蛇,低声自言自语道:“我大致明白了,从这里再往前走的话,是不是就出了你的势力范围了?” 黑鳞大蛇虽然听不懂顾判的话,但是它现在的表现却验证了顾判的猜测。 “看你那怂样,这么说再往前走遇到的怪物,绝对要比你厉害很多对不对。” “真的是丢人啊,你现在是我在罩着,连我都不怕,不知道你这头蠢货到底在害怕些什么。” “现在继续跟着我走,不走的话,就直接吃光了你。” 在他的威胁下,黑鳞大蛇不得不强自压制住心底的恐惧,扭动身体游动着跟了上来。 刚刚行出不远,顾判皱了皱眉,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抬头朝着天上看去。 灰蒙蒙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亮光,虽然这光芒极淡极细微,但却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在茫茫的红黑色相间的平原上,不只是他被那道光芒给吸引住了,还有许许多多不知道隐藏在什么地方的,稀奇古怪的生物都被上空突然的变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就连一直屈服于顾判淫威下的黑鳞大蛇,也张大了嘴巴,流淌着涎水仰头直勾勾盯着灰蒙蒙的天空。 过了一小会儿,天空中的那道光芒突然变得浓郁起来,还要比刚刚出现时明亮了不少,顾判虽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本能地觉得那道光芒并不属于这片空间,而是以一种他还不了解的方式穿透屏障照射了进来。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很吸引人的样子。”顾判忽然间感觉到自己又饿了,而且不是一般的饿,在漫不经心吞掉了几块蛇肉之后,他现这并不能解决问题,似乎问题的解决还要着落到天空中的那道亮光上面。 “想吃吗?可是它那么高,要怎么才能够得着呢?”顾判轻轻拍了拍黑鳞大蛇的伤口,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便又割下一条蛇肉送入了口中。 饥饿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感觉自己的全部心神都被昏暗天空中的那道光芒吸引住了,不知不觉间,他的双眸最深处再次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猩红火焰。 轰的一声炸响,在顾判眼中红炎出现的那一刹那,高空中突然间形成了一道幽深无比的大洞,随后光芒大盛,从洞内倾泻而出,在灰蒙蒙的空中形成了一道绮丽的景象。 “这是……这是魔灵!” “它从初始便游走于幽黯通道之内,就连罗仙大人都不能将之真正镇杀的诡异生灵!” 盘坐在那里的“刘於”仰望高空,片刻后面色陡然大变,不由自主惊呼出声。 第650章 通透 魔灵…… 顾判抬头注视着高空中向外散着银色光芒的大洞,一道淡淡的纤细窈窕身影从中缓缓显形,最后从里面踏了出来。 她有着一头银灰色的长,随意用一根银簪别住,面孔完全被一张银色面具所覆盖,身上穿着一套完美贴合身形的亮银软甲,脚蹬战靴,手持一根银鞭,整个人都银光闪闪,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感。 “这就是魔灵吗?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很能激起人心中的爱美之心。” 顾判背负双手,缓缓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她化作一道银光自空中落下,站在了数步外的地方。 “又有新的生命进入到了这里啊,倒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她静静看着顾判,从面具后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和磁性的女子声音。 “你就是魔灵?”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那具银色软甲下的窈窕躯体,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按照这位刘千户的说法,你算是此地的老租户了,对这个地方的情况肯定知道不少,如果方便的话,是否可以给我分享一二?” “听不懂我话的意思?” 他微微皱眉,指了指不远处的“刘於”,接着说道,“刚才它说你从一开始便游走于幽黯通道之内,就连罗仙都拿你没有办法,所以说我想找人了解情况的话,找你就没错了。” “你很有意思,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把这里的秘密告诉你,又为什么觉得我不会骗你?” 她的语调听上去有些古怪,咬文嚼字时,每个短句末尾总是带着一点点上扬,听上去很有种别样的味道。 顾判脸上浮现出些许古怪的笑容,“做人要明事理,知进退,我看你活得时间或许够长,却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所以并不算活得通透。” 魔灵覆面的银色面具闪过一丝光芒,低语道:“明事理,知进退……你的意思是,我既不明事理,也不知进退?” 顾判淡淡笑道,“我看你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以至于到了该有所取舍的时候,却是不知进退,平白自己乱了分寸……或许造成这一情况的最主要原因就在于,你多年来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又顺风顺水惯了,就让你生出了三大错觉之一。” 她微微侧头,再次疑惑起来,“三大错觉?” 顾判静静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是啊,我是主角,我能反杀,她喜欢我。” 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已经说得非常非常明白了,那就是你既不是主角,也不能对我造成反杀,而且我也不喜欢你,所以你就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秘密讲给我听,兴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你说我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顾判开口时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魔灵沉默片刻,忽然抬起手来,一点点揭开了脸上的银色面具,露出下面一张妩媚与妖冶完美混合在一起的面孔,就算是额头上那道深深的十字星形状的疤痕,不仅没有破坏这种美感,甚至还反过来增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 她眯起一双银色的双眸,冷笑着道,“你以为只凭几句话就能让我心神动摇,按照你的想法做事?” “就算是你从头到尾都在眼睛里燃起道道勾魂夺魄的碧绿火焰,也并不能对我造成实质上的影响……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曾经经历过什么,又有过怎样的过往。” 她竟然能察觉到诛神碧火的影响吗? 倒是很敏锐的感知能力。 顾判稍显惊讶地眨眨眼睛,再次露出古怪的笑容道:“虽然并不了解你的过往,不过我总是可以猜到,在你的身上无非是背负了一些东西罢了,或许是仇恨,或许是牵绊,或许是压力,如果你心灵足够强大,倒是很有可能将之化作勇猛精进的动力,但如果后面一直都不知道放下的话,你早晚会倒在这上面。” 虽然被对方一语道破了心思,他还是没有气馁,而是继续将自己摆在一个比较高的层面,谆谆诱导着说了下去,做足了从战略上蔑视对方,战术上重视对方的态度。 果不其然,魔灵思索片刻后问道,“如何放下?” 顾判漠然道:“无非两个方法,一是直来直去,求个念头通达,二是斩断过去,彻底遗忘。” 魔灵皱起双眉,额头上的十字星伤口也随之而动,“第一种方法我很理解,至于第二种,岂不是一般人都很难做到?” 顾判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平静回答道:“一般人是确实是很难做到,但是在很多时候,第二种方法也并非难以接受,甚至是不得不去被动接受,就像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许多生灵就算是不想忘记,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失掉了最为关键的记忆。”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似有深意地道:“其实,有时候想得明白、记得清楚却并不算一件好事,因为自己明白了某些事情,但是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是有点糟糕。” 魔灵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但是无论怎样,明明白白总是要比稀里糊涂蒙在鼓里要强。” “你说的不错,我也觉得明明白白比稀里糊涂要强。” 顾判迎着魔灵的微笑,嘴角抽动了几下,蓦地抑制不住呵呵笑了起来,“这么说你终于想通了,要把自己知道的秘密明明白白讲给我听了么?” 魔灵一点点收敛笑容,“原本我是感知到了门罗属下的气息才赶了过来,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再加上那两个附带的战利品,无论如何都算是不虚此行了。” 顾判眼神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静静等待着她说下去。 她缓缓从身后抽出一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长剑,接着说道,“你想知道我所掌握的秘密,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成为我的属下,为我前驱;第二就是作为我的猎物,被我吞噬融为一体,如此一来,我所知道的你自然就会全部知道。” 魔灵话音未落,纤细娇小的身体陡然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一只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密布着银色鳞片的手臂骤然从顾判身后出现,手臂顶端是五根张开的尖锐指爪,直直捏向了顾判的脑袋。 唰!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抓,顾判早有准备般倏然侧移几步,避开了从身后袭来的凌厉一爪,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的那个东西。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高丈许,浑身上下布满银色鳞片的怪物,除了一对眼睛还有着一丝丝魔灵的影子,其他任何部位都和之前那个纤弱的女子毫不相同,看上去倒是有几分机甲战士的模样。 但熟悉的感觉和味道让顾判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的怪物就是魔灵。 第651章 饮血 “来吧,让我吃了你,将你的力量融入我的身体,我们一起共同对抗罗仙的侵蚀,真正掌控大千之门!” “你的层次注定了面对我无法有效反抗,来吧,我的身体会是你最终的归宿。” 尖锐的声音从怪物口中道出,传入顾判耳中。 面对着比他高了将近一倍的怪物,顾判却并没有任何紧张的表情。 他只是很有兴趣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变化后的魔灵,甚至脸上泛起一个亲切的笑容。 她突如其来的变化勾起了他已经有些久远的回忆,让他不由自主想起了上一个时空的某些往事。 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看过的一部名为宇宙骑士的动画片,里面的人在被寄生后,同样会变身成为很大的怪物,以及各种科幻风格的机甲战士,只是最终的结局似乎有些不好,主角一家人全部死绝,几乎没有一个幸存……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的怪物,看着她缓缓活动着尖锐的爪牙,银白的眼眸闪动着残忍嗜血的光芒。 在变化之后,她给人的感觉已经变得和之前截然不同。 “你对我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我也从你身上闻到了无比香甜的气息,难道这样相互吞食,真的可以增加力量?” 顾判的表情似乎有些疑惑,随后深深吸了口气,语气同样疑惑道,“这让我很难相信,如果力量只用吃就能获得,那么大家还那么艰难痛苦地修行做什么,一路吃吃吃不就行了?难道说在这一片黑红的天空下,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运行规则?” “猎物只需要被吃掉,其他不需要知道太多。”银色的怪物低沉咆哮着,毫无征兆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轰!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骤然间对撞在了一处。 剧烈的对碰撞击下,那道丈许高的银色妖物被高高抛飞出去,还在半空中便已经爆出一团血雾,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你竟然………” 魔灵一句话还没吐出口,便被呼啸而来的巨大风压给堵了回去。 她浑身凉,疯狂后撤,直退出十几丈距离才堪堪避开了突如其来的一斧。 “你究竟是什么人,和业罗三圣又是什么关系?” 魔灵感觉口中有些干,原本自己以为的等级压制现在看根本就是一厢情愿的笑话! 这种恐惧压迫的感觉,她以往只在罗仙,以及将罗仙大败的三圣那里感受过,现在却突然出现在这样一个原本被视作猎物的身上,让她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顾判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踏前一步再次消失在了原地,然后悄然出现在了百丈的高空。 下一刻,压迫性极强的风压再次降临,从上方笼罩下来,将魔灵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有些艰涩地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熊熊烈焰席卷而至,其中还有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缓缓伸出手掌朝着下方按下了下来。 无尽的威压伴着滚滚红炎同时降临,只一瞬间,在以顾判为中心的大片区域内,乌云不存,大地碎裂,灰烬崩散。 轰! 在被漫天红炎笼罩之前,她那丈许高的躯体再次膨胀变大起来,全身遍布尖锐骨刺,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银色鳞片,还有背后伸展开来的庞大翼展,将狰狞恐怖体现得淋漓尽致。 魔灵头顶丝无风自舞,双眼完全变成一片雪白,不见半点黑色。 “破!”随着她的厉声长啸,双爪合拢上扬,如同托着万钧重物,迎向了那从天而降的一掌。 此时此刻,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将所有力量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出来,拼着根基有所损伤也要破掉顾判威猛无铸的一击。 轰! 从天而降的一掌印在上扬的利爪上,爆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就像是引燃了一枚威力绝的高爆炸弹。 随后便是红炎碧火升腾,森寒斧影交错,将那具狰狞身躯尽数笼罩了进去。 ................................................ “还真是难缠……” “若不是最后所有手段齐出,再加上双刃大斧对它身为“野怪”的天生压制作用,这一场鏖战怕是没这么容易结束。” 顾判低头看着自己腹部的巨大豁口,伸手将其捂住。 淡淡的红炎蔓延开来,将伤口由外到内封堵,缓缓修复着受创严重的身体。 他的右手揪住一把魔灵银白色的长,贴近观察着她紧闭着眼睛的面孔,在她数丈高的体型面前,他根本就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幼儿般渺小。 远远看去,这一幕场景就如同时大人受伤倒地,幼童在大人的身边孤独而又无助的等待救援。 但就在数个呼吸后,画风陡然变化,那个小小的身影抡起了一柄双刃大斧,在她身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顿时泉水般汩汩流淌出来。 顾判先是将怎么也叫不醒的陋狗丢到了伤口之中血浴,而后面上露出极度纠结犹豫的表情。 在迟疑了数个呼吸后,他最终还是一咬牙,将嘴巴凑了上去,尝试了一口这散着无比香甜味道的血液。 “这......” “这种极度鲜美的味道,这种浓度的能量储备!” 一口鲜血入腹,他猛地瞪大了眼睛,随之不由自主又喝了第二口。 然后是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 咕咚…… 咕咚…… 令人心惊胆战的吞咽声响起。 尽管已经被锋利的斧刃切割碾压,被一人一书借着伤口饮血,魔灵竟然还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她以最为怨毒的语气在顾判口中道:“想要吞噬我的鲜血?你会后悔的!” “就像是你刚刚才说过的,作为一个食物,就要有食物的自觉,你只需要好吃可口就行了,不需要表自己的意见。” 顾判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又吞咽了几下,嫌弃血液流太过缓慢,便直接扬起斧头又新开辟了一道新的伤口,任由鲜血喷涌而出。 魔灵闭口不再说话,银白色的眼睛内闪动着疯狂而又冰冷的光芒。 顾判面上骤然露出痛苦的表情,肚子嘭地突出一大截,就像是在里面塞进去一根粗大的原木。 在他的头顶,悄无声息出现一头愤怒狂吼的庞大阴影,要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进去。 轰!!! 红炎扶摇直上,先一步将头顶上疯狂咆哮的阴影笼罩点燃。 与此同时,顾判狠狠一拳捶打在腹部突出的部分,又将其砸了进去。 将腹部的凸起砸平后,他面色古怪,有些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那里再次凸起出一根粗壮原木的形状。 “当真是活久见,这些鲜血既然已经离体,竟然还可以被控制着动攻击……不过作为食物就要有食物的觉悟,折腾得越狠就会越痛苦,乖乖被我消化掉多好。” 他露出一个漠然的笑容,掌心喷吐出浓郁到犹如液态的红炎碧火,双手一前一后,按住了自己的身体。 凸起的部分慢慢凹陷下去,直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咕咚! 咕咚咕咚! 更深的伤口被他用斧头制造出来,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更多的鲜血被吞咽到了腹中。 “唔……”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书趣阁 .shuquge.co]顾判忽然离开了那具银色怪物的身体,低下头打了一个饱嗝,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感觉吃撑了。 只差一点儿就要吐出来的样子。 噗…… 他果然吐出来了,从口中取出了一枚血色菱形结晶,散着朦胧梦幻的光芒。 顾判低头思忖片刻,终究打消了将这枚菱形结晶再塞进口中的打算,而是将其丢到了陋狗的书页之内储存了起来。 第652章 大千 黑红色的地面上,顾判缓缓活动着身体,缓解自己因为吃得太多而有些饱胀的肚子。 在他的丹田空间内,红莲业火的总量疯狂增长着,直到最后达到一个让他也为之震惊的程度。 不远处,魔灵瘫倒在地面上,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身形也无法维持住数丈大小的怪物形态,而是迅缩小变回了银色软甲覆体的人形。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顾判,表情木然,已经陷入到了绝望等死的状态之中。 躲藏在黑鳞大蛇后面的“刘於”已经看得呆了,它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场战斗竟然会是如此的展。 在那个疯子不讲道理地抡起那柄斧头之后,事情就已经开始朝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向狂奔。 游走于此方空间之内,以强恢复能力著称,曾经让罗仙大人都感觉到无奈的魔灵,竟然直接落得个重伤垂死的结局。 它此时都有些不敢直视顾判的背影,甚至不敢去深思,如果此时此刻罗仙大人亲临,对上了凶威正盛的这个疯子,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顾判蹲下身体,揪住魔灵的银色长将她拽了起来,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刚刚用嘴给你好好讲道理你不听,现在改用斧头讲了一番道理,你肯听了么?” 魔灵痛苦喘息,气若游丝,“我说,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说。” “这不就成了么,大家好说好商量,也免得再受斧劈放血之苦。” 顾判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沉默片刻后问道,“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罗仙的情况详细讲给我听。” 她思索着慢慢说道,“你说的是门罗吧,他在很久之前得到了这座损坏的大千之门,便一直都想着让其恢复旧观……” “等等……”顾判皱起眉头,打断她道,“你刚刚说大千之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千之门就是这里……包括那条仿佛没有尽头的狭长通道,通道两侧青灰高墙上的门扉,以及门内的各种不同空间,这一切的一切,统合到一起便是大千之门。” 她喘息几下,接着说道,“或者换一种说法更为准确,那便是掌控开启大千之门后,便可以将门内各个不同部分掌控于自己手中。” “这玩意有什么用?”顾判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疑惑问道,“拿它来养宠物吗?” 魔灵竟然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不算错,这的确是大千之门的用法之一,不过在以前它还未被损毁的时候,在里面许多小门内养的并不是一般的宠物,而是可以称之为豢养道兵的场室。” 豢养道兵…… 顾判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眼盘卧在不远处的黑鳞大蛇,又想起来刚刚被他拿斧头砍死的巨狼,若有所思地微微点了点头。 “当然,除了可以豢养道兵外,门内还有许多地方可以用来推演修行,演法求道,镇压敌人等等……完成诸多在外面天地中不方便去做的事情。” “这东西功能很强大,很厉害啊……”顾判悠悠叹息一声,脑海中倏然浮现出许许多多不同的画面。 某个鹤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打开了一道门,顿时就进入到了一座配置高、各种设施完备的大型科研基地之内。 这里面有研究室、培养室、警卫室、休息室、控制室等等场所,甚至还有全封闭的牢房,可以将敌人捉进来镇压制服,其功能甚至比上一个时空各种西幻小说中极其强大的法师塔还要全面,还要厉害。 思及此处,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东西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那么,它到底是谁制造出来的?” 魔灵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从我有了意识开始,就莫名其妙知道了这座大千之门的一些用处,但对于它的来源,以及真正的主人,却是一概不知,没有哪怕半点印象。” 她叹了口气,刚刚闭目休息片刻,便在顾判的催促下接着说了起来。 “我生于此,长于此,以前一直都认为这里便是整个世界的全貌,以为不同的世界有大有小,又都以那两道青灰高墙为界,以一扇扇门扉相互勾联,以为这便是天地间运转所遵循的至理……”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名为门罗的生灵闯入到了此地之后,我与之开始了漫长的战斗,从一开始我占据地利优势得了上风,到后面被他一点点扳回局面,只能是穿梭于各个不同门内躲避其追捕……” “而在这一过程中,我也从他那里获取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知道了我一直以来认为的全部世界,竟然只不过是真正大世界中镶嵌的一扇门而已。” “再后来,门罗对于大千之门的了解掌握越来越深,我能够游走闪避的空间也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有一天,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门罗或许是认为自己已经真正掌控了大千之门,便悍然将之启动,想要同时封堵住我所有逃跑的路线,将我一举捕获。” 她说到此处忽然低低笑了,直到牵动伤口剧烈咳嗽了起来,才努力平复下情绪,喘息着继续说道,“门罗以为自己真正掌控了大千之门,便迫不及待直接按照他的想法开始运作,没想到却没有任何防备地将所有一切带到了这个恐怖的天地之内。” 顾判道,“你的意思是,他将大千之门,连同门内的一切,都带到了此方天地?” “你说的不错,就是这里,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 她说着就又想笑,不过最终还是强自忍了下来,只是用一种带着恨意的畅快语气说道,“他刚刚来到此方天地,降临在了一片无尽大山之内,刚刚才嚣张狂放了没有多长时间,便被联袂赶来的三个土著堵了个正着,被他们三人联手起来毫不留情地吊打了一顿。” “这一战直接打灭了门罗的嚣张气焰,好不容易从那三个人手中逃脱后,他便开始蛰伏起来休养生息,而后过了很长时间,却是又遇到了被他称之为末法之劫的恐怖事件……” “到了这时,门罗就又有些蠢蠢欲动,想着借助末法之劫的变故强化自身,顺便再找一下那业罗门人的麻烦……呵,我知道门罗他是不敢再去面对业罗三圣的凶威,便只想着杀他们几个徒子徒孙用来泄恨。” 顾判对应起从“刘於”那里得到的信息,又想到了自己曾经在昏迷中“看到”的景象,便打断她直接插话进来道,“然后它就又遇到了千玄、计喉和姽婳等异类,然后被它们几个联手捉去吊打了一顿?” 第653章 门罗 “你竟然也知道这些事情。” 魔灵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片刻后却艰难摇了摇头道,“不过你说的不够准确,真正的事情经过应该是,门罗化身化名为龙狼,在此方天地中游荡一段时日,终于寻找到了业罗的山门所在,结果还没等它偷偷潜到近前,便现业罗已经被名为九幽之力的恐怖力量镇压,山门崩碎,秘境不存……” “而门罗也被散逸出来的九幽之力余波扫到,再次身负重伤,艰难逃生途中却又遭遇到某个幸存的业罗门徒,随手便给了他一套专门针对神魂的攻击,来了一个伤上加伤,几近垂死。” “好不容易再次逃得性命后,门罗决定再次回到降临此方天地时所在的断界山休养生息,却是相当幸运地碰到了你刚刚说的计喉等生灵,被它们联手捕捉封镇。” “只可惜它们那些家伙不知道因为什么爆了内讧,进而大打出手,便又给了门罗逃生的机会,得以让其缩回到大千之门内躲藏万载,直到近来才又有了生动之心。” 随着魔灵的讲述,顾判基本上算是大致搞明白了门罗从降临到现在的时间线,但却还是没有弄清楚他最想知道的内容。 比如说关于大千之门更深层次的秘密,关于门罗的来历,关于此次北沧城异闻事件的目的,还有那盏破旧的白纸灯笼,和大千之门又有什么关系等等,都还隐藏在深深的迷雾之中,让他无法一窥真颜。 魔灵停止了讲述,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片刻后却又忽然挣扎着抬起头来,“我从生出灵智到如今,也算是存活了很长时间,却一直都浑浑噩噩,只是遵循着本能去战斗、捕猎、杀戮,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到底该怎样,更不知道在门外更加广阔的世界,又会是一种怎样的运行规则。” 她说到此处微一停顿,露出一丝苦笑接着道:“然后直到刚才朝着死亡的深渊跌落,才忽然想到了以往从未深思过的这些问题,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推门出去,多看一看外面真正无穷无尽的天地万物,感受一下除了杀戮之外,更加丰富多彩的……” 顾判随口打断她道:“外面和里面其实都差不多,遵循的都是一个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规则,和你一直所经历的冰没有什么不同。” “而且在外面的天地之间,杀戮同样无处不在,这并不仅仅是狭义上的杀戮,而是广义上的杀戮,我也不清楚自古以来灭绝了多少物种族群,一千,一万,还是十万?但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它们不思进取,所以就会被天敌杀,被食物杀,被环境杀,被自己杀,直至最后全部死绝。” 魔灵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里面有无数的银色丝线在蜿蜒游动,最终汇聚于瞳孔深处,形成两点银白,说不出的阴森诡秘。 而就在她睁大双眼,银色丝线涌动的那一刻,顾判忽然便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整个空间似乎都在微微震颤,高空中黑红色的云气也随之涌动不停。 “你刚才说的道理虽然听起来不甚通顺,但却似乎有几分道理。” 她只是睁开双眼一瞬便又紧紧闭合,刚刚起始的震荡随之消弭于无形。 顾判仔细体察着一切变化,心中忽然灵光闪现,对于魔灵的真实身份有了一个有待进一步验证的猜测。 如果把大千之门看作是一件强悍的法器的话,她有不小的可能是该法器自行衍生出的器灵! 既然重临和羽千玄能够创出灵媒魔种秘法,那么大千之门自行生灵倒也并不是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也从侧面能够说明,为什么门罗放着那么多的门内生灵不管,就一直不依不饶非要捕捉魔灵呢,如果将她等同于大千之门的器灵的话,倒是可以讲得通了。 不过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测而已,到底是不是正确,还需要更进一步的验证才能得出答案。 至于验证的方法,顾判很快便想到了两种。 一是找到那位罗仙大人,问个清楚。 第二就比较简单了,直接用斧头把她砍死,观察后续有没有什么变化就好。 他思索了大概一秒钟时间,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第二种他认为是稳赚不赔的方法。 下一刻,在她平静而又绝望的目光下,顾判抡起了那柄双刃大斧,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她的脑袋劈斩了下来。 当! 一道寒光间不容飞来,正好撞击在轰然落下的双刃战斧之上,将其带歪了少许距离,擦着魔灵的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紧接着又有数十道剑光接踵而至,每道剑刃只比之前出的略小,但也有将近尺许长短,剑光密密麻麻聚拢一起,布成锥型。 而锥尖所指,正是顾判所在的位置。 轰! 他重重砸出一斧,将剑光泯灭不见,自己也不由自主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捂住了肩膀上出现的一道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表情,而是面色有些凝重地看向了剑光来袭的方向。 他看到了更多更亮的剑芒,汇聚一处,组成了一条栩栩如生长龙形态。 蛟龙长约十丈,身躯上鳞甲分明,栩栩如生,龙头低伏,龙角闪动着有如实质的寒光。 “花里胡哨,华而不实!” 顾判冷笑一声,随后红炎升腾,拳斧齐出,将组成了栩栩如生蛟龙的无数剑光纷纷搅乱,击碎。 下一刻,他缓缓转动身体,将斧头隐入虚空不见,朝着左侧远处看去,面上并没有任何愤怒遗憾的表情,而是显得十分平静。 一名身着青色云袍的中年男子正在从远处缓步走来。 男子抬脚、落脚,动作缓慢的就像是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但一起一落之间,他就已经从顾判的视线尽头之处一步踏到身前数十丈外,极快与极慢的反差让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正主终于姗姗来迟,这位前辈,我应该叫你门罗,还是龙狼,亦或是渊龙?” 顾判静静看着已然来到近处的青衣男子,面上露出一丝温和笑容。 第654章 挂逼 “吾名门罗,亦是汝等口中之罗仙,看来你虽然进入门内并没有多长时间,就已经知道了许多关于吾的秘密。” 青衣中年人将目光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魔灵身上,沉默片刻后有些惊讶地道,“吾有些难以理解,你为什么能够对她造成如此直接的伤害,甚至简简单单就到了让她重伤垂死的程度。” “在吾的记忆之中,纵然你是业罗中人,纵然你能够达到万载之前业罗三圣的高度,也不可能轻易达到如此的效果。” 顾判缓缓摩挲着温热的斧柄,反问道,“为什么?” 门罗道,“你身怀业罗法门,应该是业罗三圣的晚辈,难道他们就没跟你说过这些吗?” 顾判很有些无语地道,“门先生,三圣都死了一万多年了,我又这么年轻,你觉得我有机会能够聆听他们三位前辈耳提面命的教导?” 门罗沉默许久,却是缓缓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吾的不是了,或许是因为沉眠时间太长,记忆终究是有些错乱缺失,思索问题便会出现本不应该有的疏漏。” “既然你不知道,那吾也没有必要告诉你……除非是你能够像它一样,真正臣服于吾,才能够得到吾之信任,传授你关于真正脱的秘法。” “让我听你的命令行事倒也不是不可能……” 顾判微笑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隐于虚空的斧柄,“只要你能够拿出来足够丰厚,可以让我为之心动的报酬。” 门罗沉默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似乎是在认真考虑顾判的提议,只不过在数十个呼吸后,他的回答却是显得相当的直截了当。 “你全身心地臣服,吾便可以饶你不死,并且还能跟随吾长生久视,一窥大道之奥妙,这样的条件难道还算不上异常丰厚?” 顾判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见,再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怎么,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 门罗表情平静,语气同样平静道,“你是不是觉得,像你这样年纪轻轻便实力不错的天才,不论走到哪里都应该备受重视,成为焦点的天之骄子,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顾判面无表情道,“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也从来没有想要过天才的待遇,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太过高调并不是什么好事,多会引来杀身之祸,而死掉的天才,无论有多么天才,也都不能再被称之为天才。” 他低头注视着自己脚下幽幽燃起的红炎碧火,低低叹了口气道,“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定位都非常清晰,我根本和天才这两个字搭不上边,充其量就是一个挂逼而已,开挂的挂,牛逼的逼……” 挂逼…… 门罗默默重复了两遍,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这么说,你确定要拒绝吾了?” “你可知道,这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 “我很期待。”顾判话音落下,昏暗的天地间毫无征兆绽放出一朵无比巨大的猩红火莲。 高空中,黑红相间的云层已经不复之前遮天蔽日的景象,刚刚出现猩红火莲就如同一尊冉冉升起的太阳,将大片昏暗尽皆驱散。 除此之外,还有一柄青色巨剑在此时已然成为了整个空间的主角。 从远处看,青色巨剑一座尖锐瘦削的山峰没有任何区别,剑身上甚至郁郁葱葱长满了各种树木花草,尽显生机盎然之意。 与之相对应的,瓣瓣猩红花瓣从莲台上脱离飞出,围绕着青色巨剑不断飞舞旋转,大如房屋的巨石与数不清的参天巨木随着莲花的碰撞不住掉落。 但山峰一般的巨剑仍然缓慢而坚定地朝着莲台一点一点斩落下去,最后重重落在了业火红莲的中心位置。 门罗一剑斩下,出奇地没有任何声息与动静传来,不仅如此,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陷入了奇妙的静止之中,整片空间都仿佛失去了应有的声音与色彩。 黑鳞大蛇拼命朝着地下钻去。 “刘於”在张口呼喊,却丝毫听不到自己出的任何声音,只看到自己不远处的魔灵已经软软跪伏在地面,若不是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几乎都以为她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数息过后,业火红莲与青色巨剑同时崩解,高空中仿佛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罡风大作,庞大的乌云与血云瞬间被吹的支离破碎,只余下两朵小的不能再小的红黑云团在其中不住翻转滚动。 一切突然间恢复了正常,无数种杂乱繁复的声音同时灌入“刘於”耳中,无数条色彩斑斓的光线将他刺激得几欲目盲。 天地崩碎是什么景象? “刘於”在跟随黑鳞大蛇潜入地底前无法抑制地回头望了一眼,展现在他眼前的就是天地崩碎的景象。 青色剑山上万剑齐,数不尽的剑器围绕着青山疾旋转,在山外形成一条晶莹的亮带, 猩红莲台以与万剑相反的方向旋转着迎上,两相碰撞下,晦暗的天空如同一块幕布被巨大的剪刀撕开了无数道巨大的裂口。 淡青色的罡风和惨白色的冰雹从裂口中疯狂涌出,整个地面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在岩浆河上沉沉浮浮的大小板块,不时有大股的岩浆向上喷出,与天空降下的冰雹冲击碰撞,爆出一连串的隆隆巨响。 这扇门扉后的空间已经开始崩塌,到处都充斥着席卷一切、毁灭一切的乱流。 巨响中,门罗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清晰无比传入顾判耳中,“很好,在历经万载时光磨灭之后,业罗竟然还能诞生出你这样层次的晚辈弟子,当真是出乎了吾之预料。” 下一刻,门罗伸手将几乎被削去半边的剑山收回,急缩小横握于手中,接着叹道:“上次在那片群山深处的大战中,吾不敌业罗三圣之联手攻击,身负重伤下不得不钻入门内侥幸逃生,只可惜当时的业罗已然在此方天地的变故中陨灭,让吾积攒了许久的仇恨无处泄……” “没想到历经万载之后,业罗竟然死灰复燃,倒是给了吾一个通达心念,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剑山开始在门罗掌心缓缓旋转变大,他脸上的表情愈冰冷,遍布一层寒霜。 顾判眯起眼睛,注视着那柄刚刚给予了他巨大压力的石剑,嘴角挑起些许古怪的笑容道:“只是一记提升后的业火红莲你都接的如此吃力,我很想知道,这一万年的时光,你都活到了猪身上么?” 门罗面无表情,双手合于身前,掐住了一道印诀。 青色剑山瞬息拔高千丈,以泰山压顶之势向着顾判缓缓压下。 第655章 拳剑 “把那个女人看好了,她对我烈焰掌的修行很重要。” 顾判一拍胸口,陋狗带着项洌便从衣襟内飞出,挟裹着已经陷入弥留的魔灵飞朝着远处遁去。 门罗高高立于剑山之顶,居高临下俯瞰下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敢分心其他……吾倒是想看一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可以施展。” “你真想知道?那就睁大眼睛看吧。” 顾判深吸口气,一脚踏碎了百丈红莲,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一道左右分列的出拳起手式。 既然正主已然出现,他便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再瞻前顾后,瞬间将新近得到的所有经验值全数投注到乾坤借法、红莲业火,以及金刚秘法之中,整个人的气势在疯狂向上飙升。 与此同时,他也不再压制早就已经蠢蠢欲动的混沌灰雾,为其大开方便之门,任由其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疯狂朝着这片空间涌入。 “且吃我一锤!” 这一刻,门罗嗅到了极度危险的味道。 这一刻,整个黑红空间都在哀哀悲鸣。 剑山上万剑齐鸣,而后同时哑然,下一刻,所有长剑以肉眼可见的度开始腐朽,只一个呼吸功夫就变成灰烬铺洒在郁郁青山之上,青山比万柄长剑也只多坚持了不到两个呼吸时间,也如同其身上的万剑一般化作了飞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看到顾判几乎称得上是笨拙可笑的出拳动作,门罗似乎有些想笑,但是当感觉到自顾判体内狂涌而出的混沌灰雾时,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来得好!”门罗低喝一声,压制住砰砰作响越来越急的心跳,以其身体为中心,百丈空间内的虚空猛然凝结沉降,并且还在疯狂向内压缩聚集。 做完这一切,他吃力地抬起双手,一道金光自天外穿透空间而来,直入他的掌中。 金光敛去,一柄古朴长剑出现。 门罗双手握剑,如同端着万钧重物,缓慢至极地将剑横于身前,原本只是中年文士一般的面容在瞬间增添百道深深的皱纹。 出现在他手中的是一柄无锋重剑,剑身上刻着两个醒目的大字,名为轮回。 顾判双拳齐出,空间内猛烈的罡风和滔天的地火随着他的动作齐齐顿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停滞。 身处顾判拳锋所指,门罗开辟出来的百丈安全空间进一步被压缩到不足三十丈,即便如此,他的整条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危急时刻,轮回剑剑身金色光芒愈明亮耀眼,如同一只缩小版的太阳照亮了门罗身前身后数十丈的空间,堪堪抵住了从顾判拳锋递出的巨大威压。 顾判的拳锋终于在身前汇于一处,撞击在无声无息间降临。 乾坤借法与红莲业火被催到了极致,而后又在瞬间被挤压进入到双拳接触的交汇处。 一个明灭不定的光点骤然出现,将还在无休无止向外狂涌的混沌灰雾尽数引爆。 大片的黑红乌云如同被顽童击碎的镜面一样裂成千万颗碎片,每一个碎片正中都有顾判面无表情的身影,正在将拳头一点一点闪现着向前送出,而后双拳交击在身前一点。 在碎片与碎片之间的间隔中,是同样数量的混沌圆球不停生灭,乌云的破碎由缓变疾,片刻之后就已经蔓延到轮回剑剑光笼罩的区域。 在碎片与剑光接触的刹那,门罗只觉得仿佛一座万仞大山都压到了自己肩上,原本就显得有些瘦弱的身躯一下子更加佝偻数分。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并没有被他放在眼中的年轻人竟然能有如此威能。 而且这齐出的双拳并不是让他为之心惊肉跳的所在,真正的大恐怖却是蕴藏在那无休无止向外疯狂涌动的混沌灰雾之中。 九幽之力…… “原来他之前在破壁砸门时,并不是因为将九幽之力消耗完毕而停止了释放,他是故意如此,为的就是干扰吾的判断……” 门罗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业罗门人到底是如何将如此巨量的九幽之力纳入到体内的! 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左躲右藏,最后竟然还是一头撞上到了九幽之力深处,而且已经被其死死盯上,难以轻易抽身离开。 此时此刻,他现自己就已经没有了退路,转身逃走更是无稽之谈,事已至此,无非拼力一战而已。 不知多少年没有产生过太大波动的心脏在这一刻砰砰作响,门罗陡然生出一股热血沸腾的感觉。 一瞬间,他只感到自己早已经古井不波的心态再一次充满了昂扬的斗志与战意。 六经蕴藏胸中久,一剑千年磨在手。 胆敢阻吾道路者,吾必将以剑斩之。 轮回剑在直劈到最后时,斩下的度突然慢到肉眼几不可察,剑身在保持下劈的动作的同时微小地颤动起来,划出一道又一道浑然天成的圆弧,圆弧自剑尖出现后便急扩大,直至覆盖住顾判整个拳锋所向。 无数碎片与剑环一同陨灭在无声无息之中,仿佛从未显露过任何痕迹。 顾判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再次向前重重踏出一步,双拳艰难收拢于身体两侧,而后再次重重击出。 门罗剑身颤动的频率也越来越低,已然在刹那间汗湿重衣。 轰! 顾判第三次将双拳交汇在一处,整个身体猛然爆出一团血雾,随后整个人在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中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门罗面色一片灰败,身体被混沌灰雾不停侵蚀,极短时间内仿佛已经苍老了几十岁。 面对着铺天盖地碾压过来的大爆,他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叹息着松开了手上的轮回剑,一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正中。 随着一指点在眉心,门罗张口喷出一道金色血液,浇在脱手而出的轮回剑上面。 咔嚓! 悬停于身前的轮回长剑毫无征兆断成数截,虚空中霎时间金光大放,将无数已经欺近的碎片黑球尽数吞噬。 此时的天地已经不是天地,只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夹杂着细小的黑色圆球在旋转飞舞,其中不见任何色彩,唯有一点金色光芒在其中摇摇欲坠。 第656章 烈焰 一声幽幽叹息悄然响起,围绕金光旋转飞舞的所有碎片倏然汇聚一处,内里显露一头龙人身的身影,在金光的笼罩掩护下朝着混沌灰雾最为稀薄的方向激射而去。 紧接着一道斧影寒光闪电般落下,将金光从虚空中砸落,斧影金芒同时泯灭不见,容不下半点其他属性的虚无从两者碰撞的中心逐渐蔓延,不一会儿就已经遍布了千丈方圆。 十数个呼吸后,逐渐陷入完全黑暗的空间内一点亮光突然显现,亮光再闪时已经在极远处,闪电般朝着此方空间边缘所在的方向急靠近过去。 门罗龙人身的身影在那道亮光深处若隐若现,转眼间已然来到了青灰高墙近前。 轰! 一道斧影寒光紧追而至,重重砸在那道亮光上面,将其直接劈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大部分随风散去,却还是有一小部分冲入到了墙壁上的那扇门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判一个踉跄落在地面,还没来得及紧随其后追入门后,更没有来得及消化刚刚一斧斩落后的收获,瞳孔便猛地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毫无征兆便消失不见的那扇门扉。 而在他身后,则是已然蔓延过来的崩解与破灭。 轰! 他重重一斧头砸在青灰高墙上,却并没有像前一次那般直接斧刃触碰到墙体,而是被一片悄然升起的金色光芒阻隔了下来。 “这是门罗留下来的封镇之力......” “所以说刚才并没有用斧头将它劈死,反而却被它反手阴了一把,将我堵在了这扇门内。” “不过此人给人的感觉并不是很强,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我带来无法抵抗的压迫感,比千羽湖一战的重临都大有不如......如此的表现让人难以想象在万载之前,他曾经硬扛住了业罗三圣的联手攻击而不死,还能够付出代价保命退走。” “要么就是这货伤势太重,绵延万载都不能痊愈,要么就是他开局一张嘴,实力全靠吹......” 一连串的念头在顾判的心中闪过,手上却一直不停,一斧斧劈砍在那道金色光芒之上。 不过数个呼吸后,他便不得不暂且停下了继续斧凿开墙的动作,转身面向了已经蔓延到近处的大崩溃。 出乎顾判意料的是,除了紧跟着他来到这里的陋狗项洌外,那条黑鳞大蛇竟然也逃到了墙边,尽管它看上去血肉模糊,一片焦黑,但总算是暂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而在黑鳞大蛇的侧后方,还有大群叫不上来名字的妖兽同样在拼命逃窜,在求生本能的驱动下竭尽全力远离着破灭蔓延的区域。 唰! 双刃大斧自顾判手中消失不见,绕过已经来到近前的黑蛇,闪过道道寒光穿梭于虚空之中,将一头又一头妖兽尽皆化作灰烬散去,也化作双值加成融入到自身体内。 虽然到了如今的层次高度,每一头妖兽给他提升的双值已经算不得什么,但在庞大数量的堆积下,还是带来了巨大的收益。 感受着生命值加强下身体的颤栗,他眯起眼睛,摆出御守的姿势,迎向了已然近在咫尺的冲击。 在暂时无法打破这堵墙的情况下,也只有先在已经到来的崩灭冲击下保住性命,才能继续寻找脱身而出的方法。 最先降临的是铺面而来的滚滚热流,岩浆潮水般奔涌而来,轰然撞击在青灰色的高墙上面,随即倒卷回去,和后续接踵而至的岩浆重重碰撞在一起,掀起了足有十数丈高的大浪。 几乎所有一切都被涌动的岩浆所覆盖,唯有顾判所在的那片区域岿然不动。 他全力御使红莲业火,给自己和黑鳞大蛇开辟出来一片安全区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岩浆越积越多,让他都开始难以忍受的高温携裹着各种有毒气体不断盖压过来,将安全地带的面积越压越小。 “这种连我都感受到痛苦的灼热压力……” 顾判深深吸了一口犹如火焰的空气,猛地一咬牙,取出了从计喉那里得来的八根火凤翎羽,同时借助岩浆海的高温高压,直接开启了烈焰掌的破境提升之路。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汲取掉所有火凤羽翎,吞噬巨量岩浆热量后,他就已经有了在这方面提升的根基,如今只待将经验值投注进去,就能推开那扇已然打开了些许缝隙的大门,一窥更深层次的美丽风景。 那么,就开始吧。 顾判周身刹那间被灼热红炎完全笼罩。 刚刚到手还未暖热的经验值开始了急沸腾与下降。 随着经验值的大量消耗,环绕在顾判外围业火红莲的温度也开始急升高,迅达到了和这些岩浆深处同样的温度,然后毫不停歇,继续朝着更高处前进…… 当汹涌澎湃的岩浆大浪最终平稳下来时,他缓缓睁开眼睛,现四周已经形成了一片空地,所有固态物质都被高温液化,然后更进一步汽化。 也就是说,他现在能够释放出的最高温度,已经远远过了这片门后空间崩坏而带来的地涌岩浆,甚至能够达到将其再次加热摧毁的程度。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一边着隐藏在平静岩浆下的危险,一边观察着自己释放出来的火墙屏障。 人的身体竟然能够释放出如此高温的火焰,若是搁在上一个时空,简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竟然让他做到了,纵然这一过程充满了痛苦,但只要踏出站稳了提升的那一步,后续就如同如吃饭喝水一般收放自如。 顾判毫不怀疑,就算是将他的身体用一层厚几十米的冰壳包起来,那么只要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全部冰壳就会被他所放射出的红炎热量所融化。 如果他尽全力施展烈焰掌,释放红莲业火,在如此的高温下,若是不加以控制,周身红炎所到之处,一切普通东西都只能以气态存在,就算是百炼精钢打造的坚韧兵器,也难以在他身边坚持很长时间。 顾判舒展身躯,浑身骨骼噼噼啪啪连声作响,多余的红炎有生命般顺着七窍钻回体内,重新在丹田空间内蛰伏起来。 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气态挥干净,顾判费力地从被脚下被他吸收完热量,变冷凝固的岩浆中拔出双腿,一个纵跃站在了此地唯一可以落脚的平台正中。 黑鳞大蛇盘城一团瑟缩在那里,旁边则是奄奄一息的魔灵,它们都还活着,但也仅仅是还活着而已。 顾判扫了它们一眼便不再关注,转而将注意力投注在了经验值的余量上面。 刚刚因为借助了火凤翎羽和灭世岩浆的帮助,所以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在提升烈焰掌层次时将所有经验值一扫而空,而是还剩下了将近一半的总量。 那么,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剩下的经验值作用最大化呢? 顾判沉吟片刻,注意力从本体主修的功法上一一划过。 烈焰掌刚刚提升完毕,现在就像是吃饱了肚子的猛虎,一副懒洋洋不带动弹的模样。 至于神秘诡异的诛神刺,他手上依旧只有总纲算是完整,后续内容都是他自身推演提升出来的东西,如今在没有更深层次的感悟,更进一步的推演下,就算是有经验值也无济于事。 他很清楚,这还是因为没有达到继续推演的条件,就如同烈焰掌,当初同样陷入瓶颈,纵然有经验值也无以为继,直到寻找到了新的正确道路后才可以继续下去。 更何况考虑到如今面临的情势,想方设法去提升诛神碧火也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第657章 根源 正当顾判拿不定主意到底提升哪方面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轻微刺痛感。 他猛地低头,便在皮肤上现了一道道很难察觉的细微裂痕。 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向外渗出丝丝缕缕的殷红鲜血。 “这是……” “这是整个空间在被撕裂。” “灰墙门内的空间即将步入寂灭,在这里的表现形式就是第一步岩浆,第二步裂隙么?” 刹那间数个念头在他的心中闪过,也让他刚刚因为烈焰掌提升而欣喜的情绪瞬间冷静阴沉下来。 下一刻,他当即现身体除了已经出现不同程度撕扯开裂现象,这便是承受不住道道裂隙切割而带来的直接后果。 不过此处空间的撕裂似乎威力并不是很大的样子,至少和他想象中的场景有着相当大的差距。 最为直观的体现便是以他目前的身体强度,竟然在一道道裂隙临身时拥有一定的阻挡硬扛能力,并没有一触即溃,被撕扯分割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既然如此…… 顾判面上露出一个古怪笑意,暗叹自己怎么就忘掉了先一步去提升最根本的东西? 唯有强悍到极致的肉身,才是可以撑起一切防御的根源! 没有这一根本作为底线保障,其他的诸多能力就相当于空中楼阁,完全挥不出应有的作用。 但是到底该如何再在现有基础上更进一步,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引灵淬体和金刚密法一路推演提升到现在,早已经偏离了最初这两套法门预设的轨迹,虽然大方向上是一致的,但在许多关键细节和支点上,已经和原本的秘法有了些许的偏差。 所以说再按照既定路线已经是走不通了,需要在根据现有的实际情况,再结合他对于这两部修行法门的理解与感悟,继续沿着当前开辟出来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对于这个问题,顾判并不是没有深入思考过,也经过了一定程度的推演,但却并没有真正达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程度。 更重要的一点还在于,自从进入到这扇门内以后,他吞噬吸收了巨狼、黑蛇,乃至于魔灵的大量鲜血,并且从中隐约体察到了它们极其强悍的伤势修复能力,和他自身生命值不知道多少次加强后的复原能力似乎很有些相得益彰的感觉。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 也是造成他犹豫不决的最根本原因。 那便是到底是继续沿着纯粹坚韧肉身的推演道路继续前进,还是说偏转一下方向,朝着修复损伤方向注入经验值,这样的话在此次提升之后肉身能够增加的强度将会变小,却又增强了创伤修复能力...... 丝丝缕缕的裂隙继续扩大和增加,留给顾判可以思考抉择的时间只有短短几个呼吸,于是他从黑蛇身上扣下了一枚鳞片,用抛硬币的方式完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吞食魔狼、黑蛇和魔灵鲜血之后淬炼提取的精华被进一步提纯,融入本体,紧接着,经验值再度涌动起来,开始灌输进顾判身体的每一处部位,将引灵淬体和金刚密法朝着一个更深的层次推进。 轰! 体内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直击灵魂的颤栗感觉一波波袭来,顾判忍不住仰天长啸,下意识地开始缓缓施展出归元拳势,以此来配合身体的变化,重新将一切纳入到自身的完全掌控之中。 当一切都稳定下来,顾判缓缓收拳静立,刹那间所有光芒敛去,整个人再度恢复成普通平凡的模样。 此时此刻,整个门内空间已经化作一片虚无,只剩下他所在的一小片区域还维持着原来的状态,就像是在无尽虚空中孤独屹立的一块孤岛。 一团幽幽红炎自顾判指尖燃起,驱散了周围的所有黑暗。 他随意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黑鳞大蛇,确定这货还没死后便移开目光,将注意力落在了仍然存在的那道青灰高墙上面。 纵然这片空间已然湮没为虚无,高墙却依旧保持原状,仿佛刚刚出现的地涌岩浆、空间裂隙对它没有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原本萦绕在墙面上的金光正在缓缓消散,已经不复之前坚韧不可摧的样子。 顾判来到墙边,伸手按在上面,感受着冰凉光滑的墙体,从背后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 他现在有时间了,可以再次化身拆迁工人,将墙面凿一个洞出来,离开这片已经陷入死寂的虚无空间。 咔嚓! 双刃大斧闪电般落下,却在半空中被他硬生生止住。 下一刻,他转回身体,看向了由远及近缓缓飘来的一团昏黄光芒。 “呵……这破玩意还真的是阴魂不散啊。” 顾判眯起眼睛,低低叹了口气。 那盏破旧不堪的白纸灯笼竟然又出现了。 而且是避开了他的所有感知,毫无征兆便出现在了他的近前。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该死的灯笼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顾判眼看着那盏灯笼漂浮到了自己眼前,想要伸出斧头拨开它,却还是无法触碰到其分毫,或者说就如同去拨一座缓缓飞来的大山,任凭用尽全力也改变不了其运动轨迹。 白纸灯笼沿着一条直线缓缓匀前进,数个呼吸后已经靠近了那座青灰色的高墙。 这是一个崭新的情况。 他回忆着以往遇到这只白纸灯笼时,要么距离很远,要么它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并不是像现在这般处于一个正在移动的状态。 也就是说,之前他对白纸灯笼所做的一切尝试,都是他一个人在折腾,对方完全是一副躺尸不动,但凡能配合一下就算你赢了的态度,而现在它竟然化被动为主动了,是不是会引什么不同的变化,便成了一个无法预料的未知数。 最多还有三五个呼吸时间,白纸灯笼就会直接触碰到灰墙上面,所以说如果想要对它做些什么的话,时间已经不多了。 更进一步去想,如果任凭它撞击到这堵墙上面,又会生怎样的事情? 有很大的可能是什么都不会生,但也并不能排除会出现一些预料之外的情况。 顾判心中念头急转,终于在那盏白纸灯笼和墙面只剩下不足五尺距离时,一个闪身挡在中间,而后缓缓伸出右手抓了上去。 第658章 蛋壳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似乎是一个极普通的夜。 在这个风雪交加的夜里,时间在流动着,从无限遥远的过去平缓地流来,向无限遥远的未来平缓地流去。 绝大部分的人都围坐在炉火旁,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已经是准备结束一天的生活,脱衣上床好好地睡上一觉。 但对于顾判来说,这个夜却一点儿都不普通。 一不小心就被困于刘府之中,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那便是当他推开刘於家的那扇大门时,其实就相当于推开了大千之门,来到了一个光怪6离的诡异空间之内。 虽然门内不见天日,但他估摸着至少已经在里面呆了过一整天时间,如果北沧城还正常,没有被大千之门事件卷入进去的话,城内的居民应该已经再次完成了一天的辛勤劳作,终于可以吃饭休息,或者喝点儿烧酒犒劳自己。 只不过他却是无法享受这样普通平凡却又舒适自在的生活,身边除了似乎睡着过去的血书铜镜外,就只有一条瑟瑟抖的蛇,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以及一盏茕茕独立的孤灯陪伴在侧。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手上不得不拎着的那盏破旧灯笼,心中积郁的烦躁在一点点增加,几乎都要到了控制不住的程度。 他也没有想到,伸手去推这只灯笼会引如此让人难以接受的后果,原本以为的触碰不到,或者是抵挡不住的情况都没有生,他只不过是伸出右手,刚刚按在了灯笼的表面,便现他和它似乎已经连为一体,永世不能分离。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他右手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 当初在业罗秘境之内,护教法王承认他外道圣使的身份后,拿出来给他的圣使信物。 只是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上一次也是用戴着玉扳指的右手尝试去拿这柄灯笼,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这一次反而刚刚伸手就直接沾上,怎么甩都甩不掉了呢? 白纸灯笼的手柄与玉扳指紧紧连在了一起,又和他的手掌紧紧沾在了一起,无论用多大力量都取不下来,或许只有将整个右手砍断,才有可能摆脱黏连在一起的窘境。 虽说经过了再次提升后,他认为自己已经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断肢再生能力,但如今可是在这种危险环境中,还和如此诡异的东西扯上了关系,真要是把手砍断了,到底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又能不能再长回来,还是一个未知数。 顾判一脸无奈地看着那盏静静燃烧的灯笼,想要做个壮士断腕的砍手党吧也是不敢直接动手,因此只能一直拎在手上,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如何从这里出去的问题上。 青灰高墙被金光阻隔,导致他无法直接攻击到墙体,而这道金光极其坚韧,倒像是专门为保护墙面而开启的阵法,组成了一套体系。 以他目前一个人的力量,想要彻底将之击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至少要找到其薄弱环节才好再次出手。 研究了一段时间后,他忽然现灯笼内的橘黄火焰似乎变大了一些。 结果还未等他详细寻找原因,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上下眼皮就像是沾上了胶水,几乎都要完全黏连在了一起。 顾判眯起眼睛,努力抵挡住越来越强的困意,但即便以他的意志,也仅仅坚持了小半刻钟时间不到,便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陋狗和项洌不明所以,当即紧张起来,一左一右护持在顾判身侧,如临大敌般死死盯住了黑蛇和魔灵。 魔灵依旧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连动都不动弹一下,似乎根本就感知不到周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至于黑鳞大蛇,没想到的是它看上去比陋狗和项链还要紧张担心,生怕顾判就此一睡不醒,再也活不过来的样子。 顾判对此一无所知,安安静静躺在那里,手上还紧握着那盏白纸灯笼,眼睛紧闭陷入沉眠。 悄无声息间,白纸灯笼内那点火苗似乎跳动了一下,散出来的光芒也随之变得愈明亮起来,从昏暗向着橘黄一点点转变着。 他对此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呼吸间正在喷吐出同样颜色的小小火苗,那是区别于红炎碧火的明黄火焰。 守在一旁的陋狗最先现了这一变化,第一时间就在项洌所在的镜面上刷出一行红字。 “项洌少爷,老爷嘴里鼻子里在喷火。” “虽然我眼瞎了看不见……但我想说的是,父亲大人喷火是正常现象,不喷火才不正常吧。” “但是……但是除了红火和绿火外,老爷今天喷的是黄火!” 项洌顿时陷入沉默,数个呼吸后却是猛地一拍锅盖头,满脸恍然大悟的表情,非常认真地道,“我想起来了,父亲大人以前在给我讲故事时,曾经提到了某个名为红绿灯的厉害法宝,只道是此宝一开,不管是多厉害的生灵都要遵循它的规则行事,不然必将有杀身之祸出现的可能。” “老爷还说过这么隐秘的事情???” 陋狗一连在后面刷出来好几个问号,停顿片刻后接着写道,“那这红绿灯法宝的规则到底是什么样的?” 项洌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总共就只有三句话的口诀,应该是红灯行,绿灯停,黄灯要等待……” 陋狗终于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老爷现在喷出黄火,意思就是让我们安静等待,不要多生事端。” 如此这般,一书一镜面临的问题得到了完美解决,它们也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像刚才那般着急上火的焦虑。 …………………………………………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瞬,顾判忽然心中一动,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他迷茫睁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感觉到无比憋闷,就像是被禁锢在狭小黑暗的空间内,别说动弹一下,就连呼吸都困难无比。 当当当! 他祭出双刃大斧,试探着朝着四面八方敲了几下,出沉闷的声音。 然后他又伸长手臂,努力摸索着那一层硬硬的的东西。 许久后,他的面色变得极其古怪。 这种感觉…… 莫不是他整个人被封闭进了一个大蛋壳之中? 顾判凝神静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不知道第多少次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最终,他不得不确认,自己大概率真的是被封在了一个鸡蛋里面。 就在这一刻,一个念头猛地自心底涌起,刹那间掀起了一道滔天大浪。 蛋壳,黑暗,混沌…… 关键是他手上还握着一把斧头! 第659章 火鸟 “这种诡异难言的感觉,难道我这是又穿越了?” 一个念头从心底升起,让顾判刚刚才稍稍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出现了波动,也让他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刹那间一段文字从脑海中一一闪过。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还没感觉咋滴的,就已经睡了一万八千年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这次所穿的角色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一位存在。 但却同样是辛苦一生,最后刚把活干完就直接累死的劳模...... 沉默思考了一段时间后,顾判最终决定就这么憋着,能苟到什么时候就先苟到什么时候,坚决不用斧头将蛋壳打碎,看看到底会生什么事情。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现自己似乎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里面如此憋闷,若是再继续苟着不出去,恐怕他就会被直接闷死在这里。 算了算了,就算真的是要开天辟地,最后累死身化万物,那也好过直接被憋死在这蛋壳里面,连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都没能看上一眼。 想到此处,顾判便当即狠狠一斧头挥出,顿时击破障壁,入眼处一片光明。 外面阳光明媚,微风习习,带来了郁郁葱葱的青草气息。 不是盘古开天辟地…… 他莫名松了口气,开始缓缓活动着自己的身体,开口却诡异地出了一声尖锐的啼鸣。 适应片刻后,他忽然呆住,有些疑惑地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左腿,同时低头看去。 那是一只五指弯曲如钩,尖锐锋利的鸟爪。 身下则是碎裂成数块的……蛋壳。 不对! 确实有哪里不对…… 顾判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努力晃动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想了许久后终于现…… 他似乎不应该是这幅鸟样。 绝对不应该从头到脚真真正正是一头秃毛小鸟的样子! 但突如其来的剧烈饥饿感让他很快放弃思考,四处寻找着可以果腹的东西。 忽然间一股香味从身边传递过来,只闻了一下就让人难以抗拒。 香味是从蛋壳上传过来的…… 对,蛋壳! 顾判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脑袋,但单从感觉就可以肯定他长着一个尖锐坚硬的长嘴。 嘎吱嘎吱。 短短十几个呼吸时间,满地蛋壳碎片就被他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点儿碎渣都没有剩下。 吃饱后,他又感觉到一股困意瞬间袭来,连一个呼吸时间都没有坚持到,便直接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昼夜往复,云卷云舒…… 顾判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他只知道自己似乎长大了不少,身体表面不再是毛绒绒的胎毛,而是开始生长出根根橘黄颜色的鲜亮翎羽,还有一对翅膀,也愈的丰盈成熟起来。 接下来,他什么都不再去想,一边吸收着蛋壳带来的最后暖流,一边扇动着已经可以御风飞行的翅膀,开始了探索世界的旅程。 数月时间一晃而过,他已经长出来一身犹如明黄火焰般的鲜亮翎羽,终于能够自由翱翔于天际。 紧接着又是数年时间过去,他的身躯越长越大,身长过十丈,翼展在二十丈以上,完全是一只庞然大物。 自此开始方圆百里的地盘已经无法满足捕食需要,他开始一点点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同时不可避免的和其他区域的霸主起了剧烈冲突。 捕猎、战斗,便成了他生活的全部,也容不下其他更多的东西。 ………………………………………… 轰! 一道橘黄火焰划破天空,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 下面各种动物顿时四散逃窜,它们都知道这是那只恐怖的火鸟又饿了,从巢穴里钻出来寻找食物,跑得慢的就会被火鸟捉回去,拔毛剥皮,做成烤肉供它享用。 顾判很享受现在这样高空翱翔的感觉,顺便也可以找点儿能够填饱肚子的肉食作为烧烤,吃饱喝足再睡上一觉,食物链霸主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枯燥和无聊。 地面上疯狂奔逃的各种野兽映入眼帘,他便稍稍减缓了飞行度,低头搜寻着某种头顶巨角的雄鹿,前两天他才刚刚尝过一些,肉质紧嫩多汁,味道相当不错。 轰…… 忽然间一阵猛烈罡风呼啸而至。 顾判飞转了个圈,避开了罡风最盛的地方,很有些不悦地转头看了过去。 这破地方不仅没有地球那般丰富的娱乐手段,甚至不如第一次穿越来到的大魏朝,有着美女和美酒的存在,算来算去,他唯一的娱乐方式便是吃了睡,睡醒了再飞上高空继续找东西吃。 结果就是这样卑微到了极点的乐趣,都要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跑过来打扰,如何不让他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一眼望去,顾判不由得微微有些愣神。 眼前这个闯入到了他领空的家伙,看上去很有些眼熟啊…… 远处的天空中,一头体型巨大、模样狰狞的大鸟正在盘旋,不停调整角度方位,寻找着出击的机会。 这货通体覆盖着深紫色的鳞片,一左一右长着两尊狰狞的头颅,双翅展开比他都还大了不少,后面尾巴犹如巨型攻城锤一般来回甩动,出嗡嗡的闷响。 顾判想了又想,终于是从记忆深处翻出了和此种造型相关的那个名字。 奇美拉。 当他还是地球人的时候,曾经玩过的名为魔兽争霸游戏中的双头龙,精灵族的最终拆家战争机器…… 吼! 就在顾判悬停于高空,出神地陷入回忆之时,那头“奇美拉”已经悍然对他动了攻击。 轰!!! 双头“奇美拉”猛地喷出一道阴冷的气息,朝着天上依旧在胡思乱想的火鸟轰去。 下一刻,大团橘黄火焰烟花般炸开,和阴冷气息对撞一起,相互消泯纠缠。 “不知死活的东西!”顾判张口出一声尖锐的啼叫,“本来还想看在你模样可爱,能够勾起我许多回忆的份上饶你一命,但是既然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他舒展双翅,猛地向前扑去,如同一道飞火流星,顷刻间便与那头同样扑杀过来的双头大鸟撞在一处。 第660章 拜火 明黄火鸟与双头飞龙在高空中拼死搏杀。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最终分出了胜负。 双头飞龙“奇美拉”最终不敌顾判汹涌澎湃的烈焰,转头朝着远处逃窜。 但它并没有逃出生天,仅仅歪歪扭扭飞出不过百丈距离,便被从后方袭来的一道寒光斩去了两只头颅,失去平衡重重砸落地面。 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顾判一口口吃掉了被烤的喷香的双头飞龙,连一点儿碎肉骨渣都没有剩下。 在这里,浪费食物是不被允许的事情,有时候就算是他这样看上去华丽高贵的火凤,也需要自降身份去捕捉沙兔来填补自身的消耗,所以好不容易遇上这样一头不论从味道还是所蕴含能量都堪称上品的猎物,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火凤!? 他长长的鸟喙还叼着一块烤肉,却忽然间愣在那里,心中已然升起了滔天大浪。 他在反思,在自省,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深思过,这是不可饶恕的错失。 橘黄火焰、火凤翎羽,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将这一切和之前生过的事情联系起来? 难道说他再次“穿越”,变成了一只火凤,竟然和从计喉手中得到的那些火凤翎羽有着直接联系? 还有,他记得自己“穿越”前似乎还握住了一柄甩都甩不掉的白纸灯笼,现在再细细回忆起来,才现那盏灯笼内所燃烧的橘黄火焰,和他现在释放的火焰似乎是同根同源的性质。 两者之间最为根本的区别就在于,白纸灯笼内的橘黄火焰量小而质高,他现在释放的火焰总量上可以轻易覆盖至少百丈方圆,但从质量上却要远远逊色于灯笼内的那一点火苗。 这一现让顾判刚刚因为饱食而愉悦的心情顿时变得糟糕起来,就连已经形成习惯的饭后散步都不想去做,直接回到了精心搭建的巢穴之中开始了新一轮痛苦至极的推演修行。 还好打野刀对他不离不弃,还好双值加成也一直都在,算是给他步履维艰的“鸟生”增添了几分可以盼望与期待。 他要去看一看更广阔的天地,去探寻这个世界的边缘,最终寻找到隐藏在所有一切背后的秘密。 ………………………………………… 时间飞快逝去。 一晃眼已经不知道多少个冬去春来,夏秋交接。 顾判的体型越来越大,所需要的食物也越来越多,原本的领地已经完全无法满足他的需求,因此基于对吃饱肚子的渴望与追求,他的活动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大。 在经历了大大小小至少千次以上的鏖战之后,他击杀吞食了无数形态能力各异的生灵,对控火天赋神通的运用愈成熟,自己也已经站到了这一整块6地的食物链最顶端。 他的生活是忙碌而惬意的,每天只有战斗、进食、修炼、睡觉这四件事情,单纯而又枯燥。 他也养成了深夜眺望星空的习惯,就和当初计喉最喜欢做的事情一模一样。 直到在孤独与寂寞之中存活长久之后,他才能够切身体会到,这并不是为了装逼,而是真的想要从里面寻找到自己所熟悉的东西,哪怕只有一颗星星,也是足以让人兴奋的大事件。 但是很可惜,他一直都没有找到。 此外,随着实力的增强,层次高度的提升,他总会朦朦胧胧觉得这个世界存在着许多不和谐之处,并不是如他之前所感觉的那样,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不虚。 这两个疑问一直都在影响着他,,无时无刻都在困扰着他。 倏忽间又是不知道多少岁月过去。 自从他将所有传承自橘黄火焰最深处的能力大部分融于己身后,在整块大6上几乎已经没有了敌手。 再后来,他将与自己齐名的另外几头级妖兽击杀后,日子忽然间变得更加无聊起来。 没有了压力与对手,他不由自主变得有些懒散,经常一睡就是整年时间,醒来后只需要将摆放到他面前的贡品吃掉就好。 这些贡品是大6上远端某些两脚生物送上来的,他第一次见到他们时莫名有些亲切,便小小出手帮助了他们几次,后来他的画像便被供奉在了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殿堂之中。 他们还专门成立了一个宗教,名为拜火教。 但他是绝对不会在意这些东西的,两脚生物的崇拜也好,恐惧也罢,对他而言都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他现在最在意的其实是来自橘黄火焰传承中最隐秘、最古老的部分。 也是他从敲破蛋壳出世以来,一直都无法拨开迷雾看得清楚的秘密。 顾判现在的生活变得更加单调和无聊。 他除了沉睡便是沉思。 只是这些最隐秘最古老的内容并不像之前的部分一样容易被掌握,而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去体悟,去探索。 又是一段漫长的时光流逝,这一天清晨,当他从整夜的仰望星空中低下头来,准备趁着舒适微凉的晨风小憩片刻时,平静而又无聊了不知道多久的生活忽然间被打破了。 他仅仅是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难以想象的疼痛却忽然从身体各个部位同时传来。 顾判出一声充满愤怒的尖锐啼鸣,猛地瞪大了那双充斥着熊熊烈焰的眼睛。 明黄火焰倏然升腾万丈,将方圆百里的地面尽皆笼罩在内,化为一片焦土。 令他难以忍受的剧痛还在持续,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然而更让他有些惊讶地方就在于,他在周围并没有现任何敌人,也没有遭受到任何形式的袭击。 但是! 那种无所不在的痛苦一直都没有消失! 仿佛正有人在尝试着肢解他的身体,剥下他的皮毛! 痛痛痛痛痛! 他愤怒至极,展开双翅冲天而起,肆意喷吐着可以融化一切的火焰。 但这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被切割的痛苦依旧在持续,而且愈演愈烈。 “是谁!” “到底是谁!?” “在破坏我的身体!” 天地忽然间裂开一道横贯左右的[铅笔小说 .qbxs.me]巨大裂隙,裂隙内部涌动的全部都是充满死寂了青灰颜色。 嗯!? 这种青灰的色泽,似乎给了他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 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横贯了几乎大半个天空的裂隙,思索着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里面的一片青灰有些熟悉。 然而还未等他得到一个结果,视线中的青灰颜色陡然间再次生了变化,他看到了无以计数的森寒光芒,正在沿着巨大的裂隙冲杀进来。 这是敌人,就在天外,裂隙之中! 他展开双翅,以凶悍无比的姿态朝着裂隙飞了过去。 第661章 庄周梦蝶 顾判展开双翅腾空而起,随后化作铺天盖地的火焰,重重撞在了那道裂隙上面。 轰!!! 整个天地随着此次碰撞而猛地震动,开始了破碎与崩塌。 他在最为剧烈的撞击中猛地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前面一个浑身笼罩在青色云袍中的中年男子,驱使着一座剑山朝着他盖压了下来。 “我的翅膀呢,火焰呢,怎么都不见了?” “庄周梦蝶!?” “刚刚那是一个真实的梦境……不对,或许是满足了某些奇怪的条件之后,我得到了火凤翎羽本体主意识遗留下来的传承!” 电光火石间,顾判脑海中犹如一道光芒划过,照亮了迷茫与黑暗。 但是此时他已经来不及进行任何的调整,只能是在最后一刻拳斧齐施,正面撞上了盖压下来的那座剑山。 轰! 青色剑山被撞得倒飞出去,滴溜溜旋转着急缩小,化作一柄石剑,被门罗握到了手中。 他向后退出一段距离,直到靠在青灰高墙上才算是稳住了身形,低头看向顾判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不解与莫名惊讶。 门罗此时的表情凝重无比,他刚刚以剑山碾压过去,至少分化出上千道剑光,加上石剑特有的重量,一瞬间爆出来的攻击绝对非同小可。 下面那个人刚刚硬扛过了空间破灭的打击,此时没有得到休息恢复的情况下,当即就要面对剑山剑芒的穿刺碾压,本应该被穿透成筛子,再砸成肉泥才对。 但是,不远处似乎才刚刚从沉眠中醒来的那个家伙,竟然以肉身将剑光一道不少硬扛了下来,甚至还拳砸斧砍将整座剑山硬生生逼了回来。 这是多么恐怖强悍的身躯,多么巨大的力量才能做到的事情?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另外一件事情更让门罗感到惊讶和不可置信。 那便是这个家伙的右手之中,竟然握着那盏白纸灯笼的手柄,而且是真的将它结结实实拿在了手中,甚至拎了起来! “吾有些惊讶,惊讶于在门内空间崩灭后,你竟然还能活着,非但是没有受到重伤,甚至实力层次还有了不小的提升。” 门罗的声音从高处缓缓响起,冰冷而又充满杀意,“现在看来,吾开门进入的时机似乎有些早了,不过没有关系,你根本就不会知道,在这道幽黯通道之中,有着如此众多的门内空间作为底蕴,吾根本就是无法被打倒击败的存在!” “是你,打断了我对于火凤传承的感悟与体验!” 顾判根本就没有听门罗在说些什么,他一直低头注视着依旧紧紧粘连在自己手上,光芒暗淡到几乎熄灭的白纸灯笼,眸子里压抑着愤怒欲狂的风暴。 下一刻,一缕混入了橘黄色泽的红莲业火自他体内溢出,随后开始急膨胀变大,顷刻间便笼罩住了大范围虚无空间。 “火凤传承?” 门罗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盏白纸灯笼上面,眼神中明显有些疑惑,片刻后便已经是收敛一切情绪,再次举起了手中青色石剑。 顾判深吸口气,双腿微微下沉,周身上下熊熊火光缭绕,已经是做好了与之决死一搏的准备。 吱呀…… 下一个瞬间,出乎顾判预料的情况生了。 他猛地眯起眼睛,看着做足了要悍然起强攻的门罗竟然扭头就走,拉开了墙上毫无征兆出现的一道门扉,直接跳了进去。 顾判昂咆哮,炮弹般高高跃起,朝着正在迅变虚消失的那道门重重砸出了一斧。 轰! 夹杂着碧绿橘黄颜色的红炎猛然爆,青灰高墙剧烈震荡着,出阵阵炸雷般的闷响。 门罗嘭地关上木门,虽然已经置身于那道狭长的走廊之中,却还是止不住的心有余悸。 “若不是万年前吾被业罗三圣伤到了根本,又在末法之劫损失惨重,现在何至于衰弱到如此境地,就连一个业罗门人都收拾不下来,还反而差点被其击杀……” “如今之情势,与那该死的业罗弟子硬拼已然不可取,只能是依仗自己对于此地的熟悉掌握,动用大千之门内的杀阵来磨灭其生机,尽量避免出现在他的面前。” “等吾能够真正将大千之门完全掌控,等吾什么时候能够将延绵万载的伤势恢复完好,一定要将业罗余孽从天地间抹去,不留一个活口!” 他默默站在过道中央,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尽皆转化为一片冰冷森寒的杀机,缓缓在通道之中蔓延开来。 轰! 就在此时,他似乎听到了打雷的声音。 门罗眼神收缩,下意识地转头朝着一侧的青灰高墙看去。 下一刻,他猛地眯起眼睛,瞳孔中映照出一只狰狞恐怖的拳头,占据了整个视野。 轰! 汹涌澎湃的火焰席卷而至,顺着狭窄的过道迅向前后延伸。 咆哮声,撞击声,爆炸声不分轩轾同时响起,巨大的动静一直持续了盏茶时间才缓缓平息下来。 填充了长长一段通道的火焰渐渐朝着中间收拢,顾判的身影从火焰深处缓缓浮出,他一手拎着那盏破旧的白纸灯笼,另一只手青筋暴起,卡住了门罗的脖颈,将其高高举了起来。 “你体内的旧伤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很多,甚至已经到了积重难返、根基破碎的程度。” 顾判将门罗的双臂双腿斩断,又随手将他丢到地上,低头看着他道,“本以为还要经过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才能分出最终结果,没想到竟然突然间会变成了这样一个结果。” “棋差一招,吾只是没有预料到你竟然拥有如此强悍的肉身与恢复能力,所以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纵然被斩断了四肢,又被控制住仅存的躯干,门罗的眼神依旧平静,不见一丝一毫的恐惧与绝望,只不过在其中多出了几分遗憾与惊讶而已。 他确实没有想到,顾判的肉身和恢复能力已经强大到不讲道理的程度,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最初时在门内一番以伤换伤的拼命打法,最终崩溃的反而是他,而且是掌握了部分大千之门权柄,可以利用部分门内空间迅补充力量的他。 哧! 一道寒光闪过,顾判将门罗一分为二,随即又补了数十斧上去,将他彻底斩成了一堆拼都拼不起来的碎肉。 纵然还有许许多多的问题没有弄清,纵然还不知道到底该如何从这个地方出去,顾判还是抡起斧头将门罗砸成了肉末,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只因为他总有些不太托底的感觉,再加上这里可以算是门罗的半个主场,拖延下去的话很有可能会出现难以预料的变故。 顾判凝视着地上的那堆血肉,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放心,干脆又放了一把火,将地上的碎肉烧成了一团灰烬,然后又用斧头将那堆灰烬铺洒得到处都是。 但即便如此,他却还是不太确定门罗是否真的已经死掉。 只因为刚刚一斧落下将其分成两片时,他从门罗的眼睛里还是没有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恐惧绝望,有的只是三分讥笑、三分嘲弄,以及剩下的四分平静。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从那堆灰烬旁起身,看向了两侧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青灰高墙。 门罗若是未死,应该就躲在墙上的某扇门内,但这里有如此多的门,等他一个接一个的找过去,还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 第662章 生命的意义,真正的活着 “你知道怎么才能找到门罗吗?” “你为什么要摇头?在我的推测中,你应该是大千之门器灵的身份,难道就不能从根目录下搜索名为门罗的文件位置?” “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而不是以沉默作为敷衍,要知道我的耐心一向不是很多,你也一定不希望看到它被完全耗尽后,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顾判一手持斧,一手持灯,在魔灵身前蹲了下来,用几乎快要熄灭的灯笼照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则竖起双刃大斧,在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来回比划着。 唰…… 一个不小心,他没控制好斧头的落点,在她的手臂上划出来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鲜血又开始汩汩流淌了出来。 他犹豫一下,还是低头把嘴巴凑了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有这闲功夫还是抓紧时间想想如何才能找到门罗,以及怎样从这里面出去吧,我的耐心一直都在飞快地消耗着,再等上一段时间,你将要面对的就绝不会是这样一道小小的伤口了……” 他凑到她的耳边,微笑着低声道,“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活吃了你。” 魔灵看着他一脸平静而又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深吸口气喃喃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寻找门罗的下落……”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很诚实的回答,值得受到表扬……但接下来我想说的是,既然你不能帮我找到门罗,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唰…… 她的身上悄无声息又多出来一道更深的伤口,开始向外流淌出殷红的血液。 他这一次并没有凑过去饮血,而是面无表情看着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淌下来,很快在过道的地面上形成一汪小小的血泊。 “我的耐心已经耗尽了,所以说还是把你砍死吃掉算了……”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抬起了斧头,并且没有任何迟疑地将其高高举起,又重重劈砍下来。 “我说,我说!” 咔嚓! 斧刃在最后一刻偏转方向,擦着她的身体斩在地面,出巨大的响声。 “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的就是你这种人。”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道,“我给你三个呼吸时间,如果不能在此间说出让我满意的答案,你一定会死,而且是非常凄惨的慢性死亡。” “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魔灵以前所未有的飞快语说道,“我可以带你找到那扇门,通过它可以观察到许多门内的情况!” 顾判思索片刻,缓缓站直了身体,“很好,现在带我过去。” ………………………………………… 咔嚓。 顾判缓缓推开门,在看到门内景象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魔灵带着他走了很久才找到的这扇门,打开之后里面竟然是一个房间。 如果是在外面,打开房门如果进入的不是房间,便大概率可以认为自己陷入到了不正常的异闻事件之内。 但现在是在大千之门里面,打开房门见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才是真正诡异莫名的展开。 但它确实存在,而且相当真实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你确定,就是这扇门!?” 顾判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眼似乎同样一脸茫然无措表情的魔灵。 她缓缓摇着头道,“我确定就是这扇门,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门内的景象竟然会和之前截然不同。” “以前这扇门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顾判仔细观察着门内房间的陈设,不敢放过每一处细节。 但无论他怎么去看,这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房间而已,和大魏朝所有大户人家的会客厅并没有任何区别。 魔灵回忆着慢慢答道,“我以前打开这扇门时,所见到的都是一小块白玉铺就的平整广场,中央位置则是一个挺大的,散着洁白光芒的圆……” 顾判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也将她未说完的话给硬生生吓了回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无比沉凝,直到十数个呼吸后,顾判才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丝莫名古怪的笑容道,“你刚才说话的度有些快,我没有听清楚,最好能再慢慢重复一遍,你以前在这扇门内都看到了什么东西。” 魔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放缓语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里面是一片白玉铺就的广场,在广场中央,则是……” 顾判自顾自地接过话来道,“在广场中央,则是一个巨大的,散着洁白纯净光芒的圆球……我说的对么?” 她怔怔地看着他,双唇翕动了好几下,才有些艰难地道,“你说的比较接近,但并不是完全正确,广场中央的不是圆球,而是一根散着纯粹白色光芒的……圆柱。”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是球还是柱,都并不是重点,它们两个在形状上也差球不大,关键是从你口中听到的那些内容,前后联系起来不得不引人深思啊……”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只是听了自己的一番描述,这个残暴的凶人就一脸惊讶不信的表情,难道这扇门曾经的那根光圆柱内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可是她以前进去过不止一次,也对着那根柱子研究过不知道多长时间,根本就没有现有价值的信息,或许还是因为她才用的查探方法不对,所以才错失了良机? 顾判卡在门口一动不动,又追问了许多关于这扇门的细节问题,直到最后问无可问,答无可答之后,才算是罢休。 接下来,他又沉默思索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最终下定决心,一步踏入到了门后的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房间之内。 “如果是真的话,虽然可能性小到几乎没有,但还是要按照剧本说一句话……” 顾判在进门的那一刻,脸上悄然浮现出些许莫名的笑容,“我想要知道生命的真正意义,我想要真正的活着……” “所以说,主神空间,我这就来了……” 第663章 套路 门内房间的陈设古朴典雅,就像是古代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的书房加会客厅,唯一的区别就是没有见到一本书,另外倒是有写字用的笔墨纸砚,整整齐齐摆放在居中位置的长条书桌上,看上去干净如新,仿佛今天才刚刚被人细心清理擦拭过。 顾判站在长条书桌前观察了许久,然后小心用斧头轻轻触碰了一下桌角的砚台。 呼…… 他微微皱眉,现自家的斧头还未真正接触到那方砚台,带起的一点微风便已经将它吹得化为灰烬散去。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除了砚台之外,其他所有的毛笔、墨汁、还有那一叠白纸,都纷纷化作飞灰散去,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或许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侵袭下,不论是什么物品都摆脱不掉化灰消散的命运……”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看着整个房间内的连锁反应还在继续,桌椅板凳,书柜花架,都开始在他搅起的微风中迅化灰,而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他身侧的魔灵怔怔看着这一切,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茫,不知道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比魔灵更加懵逼不知所措的却是黑鳞大蛇,它自从跟着顾判游进这间屋子后,身形便急缩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根竹筷的大小和粗细,抖抖索索盘在了顾判的手腕上面,乍一看上去倒像是戴了一枚黑色的手镯。 顾判在屋内转了一圈,很快来到侧面的一道暗门旁边。 原本隐藏在一排书架后的金属大门锈迹斑驳,上面沾染着阴暗的红色,似乎是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的血浆。 他抬起斧头轻轻一推,暗门便应声打开了一道缝隙,一股霉的味道直冲了出来。 入目处一片灰败,死一般寂静,除了他自己细微到极点的呼吸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响声。 里面竟然是比外面书房还要大上数倍的大厅,最深处竟然还有蜿蜒向上的一道楼梯。 顾判微微皱眉,在金属暗门入口处停下脚步,并没有着急进入大厅之内,而是保持着随时可以撤退的警惕戒备。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大厅一层大厅被几排立柱大致分成四块区域。 最左侧区域内整整齐齐堆放十几个兵器架,上面插放着着各种冷兵器。 中间两块区域是空的,最右边则是长排的书架,上面堆放着的并不是现在的书籍,而是一叠叠厚实的,排列整齐类似于羊皮卷一样的东西。 他又观察了片刻,将斧头隐入虚空,抬脚缓缓跨过那道金属暗门,穿过一排石柱朝最右侧的书架走去。 相比较那些冷兵器,他还是对这些文字的载体更有兴趣。 书架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打扫,上面堆满了厚厚的灰尘,将许多羊皮卷尽数掩盖,一个字都看不到。 顾判走到近处,脸色陡然变得很难看。 他的身体移动带起了微小的气流,作用到书架上面,竟然直接把架子连同羊皮卷全部化作飞灰,刹那间链锁反应过去,整个右侧区域所有一切在刹那间消失殆尽。 啪嗒! 只有一部羊皮卷掉落地上,出沉闷的声音。 “哦?还剩下一本。” “有一本就好,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 顾判闭住呼吸,穿过飞扬的灰烬,向那部羊皮卷走去。 嗯!? 走出几步后,羊皮卷忽然不见了踪影,而且并不是像其他书册那般化作灰烬散去,而是毫无征兆在他的视线中直接消失。 顾判不太甘心,过去找了一圈,除了弄一身灰烬外,其他没有任何收获。 拍掉落在身上的灰尘,他慢慢向后离开,一点点穿过中间区域的通道,来到摆放兵器的区域。 然后缓缓伸手,握住距离最近的一只战锤锤柄。 这柄战锤看上去威武雄壮,应该会让憨熊满意喜欢。 他曾经说过要给那蠢货打造一柄纯金的大锤,结果一直都没有时间去做这件事,就先拿了这柄战锤让憨熊耍一耍也好。 呼…… 下一刻,顾判面无表情收回手臂,拂去手心沾染的灰尘,目视所有兵器连同架子一齐化作飞灰消散。 他满是遗憾地从大厅左侧区域出来,沿着中央通道一路向内,最后在大厅尽头的那座石阶前停下脚步。 哗啦…… 极细微的声音在这死气沉沉的大厅内异常明显。 顾判猛地抬头,仰望高处。 在石质楼梯的最上面,他又看到了一扇紧闭的小门。 “我已经有些厌倦了这样大门套二门,二门套三门的套路。” 他一步步拾阶而上,直接用斧头劈开了那扇紧闭的小门,露出来后面隐藏的一间密室。 下一刻,他的指尖燃起一团火焰,驱散了密室内的黑暗,随后视线从里面码放整齐的一排排储物架上看过,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最里面的一只柜子上面。 在红炎释放火光的照耀下,顾判能够清楚看到随着暗门的打开,激起了微弱气流进入到屋内,将一排排储物架上的东西尽皆化作飞灰散去,唯有最深处的那只柜子还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 “去给我把柜子打开。”顾判转头看了眼魔灵,相当自然地命令道。 魔灵没有办法,只能一步步来到柜子旁边,刚要伸手去拉开柜门,耳边又传来顾判的声音。 “我看这只柜子相当贵重的样子,所以说里面一定存放着非常重要的东西,所以说如果因为你的原因将它弄坏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魔灵顿时就迟疑了,甚至小心翼翼向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离柜子能够稍微远上那么一点,以免不小心碰到了它,让它同样化作飞灰散去。 顾判低头看着她,面色转冷道,“我刚刚好像说了,让你打开这只柜子,你在这里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呢?” “三个呼吸之内,再不把柜子打开,拿出来里面的东西交到我的手上,我就用斧头砍死你。” 魔灵屏息凝神, 小心翼翼握住了柜子的把手,一点点将其打开,露出了里面存放着的一样东西。 顾判猛地眯起了眼睛,所有注意力都被那卷正在散着纯粹白色光芒的羊皮卷给吸引了过去。 羊皮卷方方正正的,在里面好像还裹着一样其他的东西。 第664章 孤独 在顾判的命令下,魔灵一点点打开了羊皮卷,露出来被它裹在里面的东西。 他面色微变,眉头皱起,看到了那是一只同样散着纯粹白色光芒的盒子。 魔灵将盒子取了出来,打开后里面还是一个外观完全一样,只是比刚才更加小了一号的盒子。 再打开后里面是第三只盒子。 顾判面无表情,示意她继续下去。 再将第三个盒子打开,里面终于不再重复之前的故事,而是换成了另外一个奇怪的东西。 “终于出现了,我刚才一直心心念念的白色光球……所以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并没有出我的推测和预料。” “只是比起记忆中主神空间内的那个大家伙,它的个头也太小了点,充其量也就是一只乒乓球的体量,难道这是一个山寨缩减版的主神空间?”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随后让魔灵将那个散着白色光芒的小球从盒子内取了出来,将它放到了斧面之上,眼中燃起红炎碧火,目不转睛观察着它的变化。 光球之中似乎出现了一幅画面。 在顾判的密切关注下,很快便又现光球内的画面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在持续生着变化。 如果将它们前后联系起来的话,或许可以认为这是一个个不同人物的经历,被印刻在了光球之内,当触了某个条件之后,便开始进行自动播放。 看着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古怪起来。 光球内的影像在讲故事,许许多多不同人物的故事,虽然故事的内容并不一样,但至少有两处地方,都是大同小异的。 一个是开头,一个是结尾。 每一个人物故事的开局其实也不尽相同,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在砍柴。 有的在打猎。 有的在读书。 有的在练武。 还有的在纵马远游等等。 然而接下来这些人都经历了同样的一件事情,那便是现了一扇古怪的门,并且全部或有意或无意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顾判陷入沉默,觉得不管是现了不该进入的门抬脚而入,还是在电脑屏幕上选择了想要了解生命真谛的按钮,这样的场景像极了他记忆中的无限流小说开头。 不同的人进入了相同的门,然后便来到了一个接一个的不同世界之中。 他们修炼,搏杀,成长,进步…… 从一个世界出来,短暂地在属于自己的安全屋内休整后,便又会开门进入到新的陌生世界,进行下一轮的挑战。 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变强,相当多的人都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能够从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世界中汲取养分,寻找功法,感悟天地,提升自己的实力。 直到他们之间开始在同一个门内世界中两两相遇,顷刻间便引了不可预知的碰撞。 这种碰撞大多数是你死我活的惨烈战斗,但也有少数情况下是以和平的方式收场,甚至还出现了交换情报物品的情况。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之间相遇的次数越来越多,相遇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于是便有了合纵连横,有了抱团结盟的组织,有了不同组织之间的合作与对抗,自然也不乏专门狙杀同类来增强实力的冷血杀手。 当然,还有新的人不断加入到这个轮回之中,随着经历世界的增多而不断变强,抑或是很快死去。 顾判饶有兴致地看着,就像是在以一种跳跃快进的方式,在迅读取一个人显得有些光怪6离的一生。 他甚至现了自己曾经进入过的那个黑红空间,看到了被他用斧头劈死的巨狼的同类。 和那头孤零零生活的巨狼不同,在光球影像中出现的,则是成群结队的巨型狼群,统治着黑红空间内非常广袤的一片土地,将出现在它们眼前的所有生灵尽数猎杀,几乎没有留下过一个活口。 而在那些穿梭在一个个门内世界的人眼中,黑红空间内的巨型狼群绝对属于不能招惹的恐怖存在。 忽然间,顾判皱起眉头,因为他刚刚看到了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腰悬长剑,剑眉星目,身材颀长,作为一个新人进入到了那扇凭空出现的诡异大门之内。 他穿着一袭青衣,不管是从形状款式,还是从身材高矮上看,都和门罗穿着的一模一样。 再三观察对比后,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最终能够确定,这个满脸矜持骄傲表情的少年,就是门罗! 而且是青春年少、实力低微时候的门罗! “原来如此……” “虽然还有许许多多的细节之处没有解开,但是我应该是大致弄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竟然真的是和“主神空间”类似的模式,竟然真的对应上了我一开始胡思乱想出来的很不靠谱猜测……” 顾判幽幽叹息,观察着那个青衣仗剑的少年从青涩走向成熟,从实力低下一点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还看着他的心从迷茫逐渐变得坚定,从孤独骄傲变得温柔包容,再到不顾一切的守护,而这一切却在不知道多长时间后戛然而止。 在结交的同道挚友和双修伴侣身死后,已经不再年轻的青衣门罗再次变得迷茫,最终却是心如钢铁般的冷硬,再无其他杂念,一心一意只为变强。 或许对他来说变强只是一种手段,他真正的目的还是要寻找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秘密,不仅仅是为了自身的脱而出,更多的却是为了他的挚友和爱人。 因为顾判能更快看到,门罗每次从某个门内空间回到属于自己的安全小屋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永远便是祭拜对他来说最重要的那两个人,也唯有在此时此刻,他才会真正卸下覆盖在脸上的一层层面具,做回真正的自己。 一个看上去有些孤独和无助的中年男子。 顾判看着光球影像中那个总是一个人沉默的中年男子,沉默许久后低低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会轻易示与人前的悲伤与痛苦,每个人内心深处也都有最为柔软的一处地方,有时候最可悲的事情就在于,无论如何努力拼命,却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破灭,失望降临,却没有任何挽回的办法。 第665章 人像 对于门罗的不幸过往,顾判很能理解,也更加坚定了帮他彻底解脱,不再备受往日之事折磨的念头。 所以说,只需要抓紧时间找到他,一拳把他打死便好。 画面影像场景再换,一波接一波的人进入到门内,有极小部分在一个接一个的空间历练后存活了下来,但绝大部分人基本上都无法挺过前三次历练,在门内空间层出不穷的各种危险下命丧黄泉。 里面进人的度在加大,每次历练的难度也在提升,而且不同人之间相遇碰撞的频率也在大幅度提升。 大千之门究竟在做什么? 是在养蛊? 还是说就像他所知道的“主神空间”那样,在危险中激被选中者的潜力,最终达到培养出界线高手大能的目的? 观察一段时间后,顾判得出这样一个无法说服自己的猜测,随后便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了关于门罗的影像上面。 他亲眼看着门罗一步步熬过各种不同的危险,实力层次越来越高,最后已经到了就连最危险的门内空间,也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害的程度。 随着实力的增强,门罗也开始扩大自己的探查范围,想要从许许多多的线索中找到关于门内空间的秘密。 他似乎找到了某些关系到大千之门秘密的东西,只可惜这几段影像画面忽然间变得模糊不清,让顾判也不知道当时到底生了什么。 就在门罗更进一步探索的时候,剧变毫无征兆降临了。 毁灭性的灾难突然降临,大千之门内大量门内空间被某种神秘力量侵入,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失。 原本生机盎然的许多空间已经被灰烬所覆盖,变得一片死寂,大量各种生灵在灾变中死亡,其中一部分还化作类似于怨魂的灵体恋栈不去。 门罗在这一过程中因祸得福,虽然差一点儿便在变故中身陨,挺过去后却是偶然间获取到了大千之门的少许权柄,并且在灾变毫无征兆诡异消失之后,开始尝试着更进一步将其完全掌控。 他先一个个将存活下来的其他人找出清除,手中权柄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大,直到他遇到了某个同样强大的历练者。 两人之间一场大战,两败俱伤,谁都没能奈何得了谁,无法从对方手中夺得相应权柄,只能是各自暂时退走,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光球内的影像放到此时便中断了。 所有一切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亮光。 顾判还有很多的疑问没有解开,他很想知道门罗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大千之门的最初持有者直到此时也没有露面,还有已经成为俘虏的魔灵,到底是不是大千之门的器灵等等,都还被隐藏在巨大的迷雾之中不见真颜。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不让自己继续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下去,准备离开此地继续去寻找其他的线索。 但就在转身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忽然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 包裹着盒子的羊皮卷上面隐隐出现了奇怪的变化。 顾判转回身体,安静注视着平铺在地上的羊皮卷,看到了上面闪亮起横平竖直的线条,将其分割成了上百的方格。 每个方格内都有出现了一个人影,在沉默地和他对视着。 他瞳孔微缩,很快认出来这些出现在羊皮卷上的人像,正是他刚刚才在光球内看过的那些进入门内的众人,而且都已经死在了某一次门内空间的历练之中。 顾判注视着羊皮卷上一张张不同的面孔。 那些面孔同样也在注视着他。 有点儿意思…… “把这张羊皮卷也带上,我们走。”顾判唇角挑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再次转身离开。 嗯? 他刚刚转了一半的身体忽然停住,又缓缓转了回来。 就在刚才,他眼角的余光分明看到,那些人脸上同时露出诡异的微笑,似乎正在观察着他,调转面孔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 唰! “等一下,先不要碰它。” 顾判叫住魔灵,闪电般转过头,面朝向平铺在那里的羊皮卷。 没有现问题。 画面上所有人都还是和最开始一模一样的姿态,没有任何一个人在观察他,更没有露出任何的笑容。 顾判微微皱眉,再次扭过头去,用眼角一点点余光观察着壁画的每一幅图案。 果然…… 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那些方格内的人像果然再次起了变化。 他们整齐划一地将头扭出一个恐怖的角度,脸上再次泛起诡谲的笑容,再次看了过来。 唰! 顾判以比刚才快了至少一倍的度回头。 但这一次却依旧没有抓住关键。 仿佛刚才的两次变化只是他的幻觉。 有意思。 非常有意思。 所以说,这些人在门内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现在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大千之门将他们弄进来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这都是值得去深入思索的问题。 不过顾判并没有去深入思考的想法。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现在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深究其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他原以为这次过来只是依照魔灵的指引来到这扇门内,想要寻找门罗到底隐藏在何处的线索,谁能想到刚刚进来就会碰到如此奇怪的情况。 这些人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这里面又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幕,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他和他们又不熟,他们到底是死是活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只要别挡在他的前面做路障,他就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念头。 至于被羊皮卷上的上百人像盯着看,他们爱看就看呗,反正他又不会少块肉,还是抓紧时间找到门罗一斧头砍死,再从这该死的地方出去要紧。 “把这张羊皮纸卷起来带上,我们离开这里。” 顾判随口命令着,想了一下后又加了一句,“入宝山而空手归就是看不起宝山主人的馈赠,所以我们坚决不能做这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既然这扇门内其他所有东西都已经化作灰烬散去,那就把这唯一幸存的柜子搬走好了。” “魔灵,你还愣着做什么,难道等着要我亲自去搬柜子吗?” 第666章 挚爱 顾判从密室出来,沿着那道曲折的石质楼梯下到一楼大厅,然后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面,面无表情看着和他刚刚进来时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地的灰烬已然不见踪影,整个大厅却纤尘不染,窗明地净,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整洁清爽的模样。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大厅的地面是被一块块正方形的白玉砌成,除了中间留出了一条过道外,两侧每一块玉石地板内都立着一尊尊表情姿势各异的雕像。 他缓缓迈下最后一级台阶,顿时被森森寒意激得打个寒颤。 大厅内满满充斥着冰寒死寂的气息,仿佛以石阶为分界线,下来之后便直接步入到了冰封地狱之中。 轰! 加入了明黄颜色的红炎升腾而起,将顾判一行人尽皆护佑在内,抵挡住了冰寒气息的侵蚀。 他来到距离最近的一尊雕像前,盯着那张简直可以以假乱真的面孔看了许久,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人他认识,不久前才刚刚在楼上的密室光球中看过关于她的影像,而且也在羊皮卷上见到了她的头像。 他还能清楚记得,她在进入门内后,第一次历练被幻法折磨得欲生欲死,随后便走上了一条强化神魂的纯粹道路,最后在第六次历练时遭遇到了某个一心一意强悍肉身的疯子,被对方一拳穿透了身体。 本来在那次遭遇中,她已经将对方陷入到幻境之中,完全可以一点点凭借此优势将其磨死,但却错误估计了自己在幻法之外的实力,想要用最快捷的方法取掉那疯子的性命,最后反而弄巧成拙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顾判眯起眼睛,目光从那尊雕像上面移开,一一看了过去。 果然…… 这里面所有的雕像都曾经在光球影像和羊皮卷方格中出现过,他们都是进入到大千之门内,然后在某次历练中死去的人。 如此说来,门罗的挚友和爱人应该也在其中。 他前迈出几步,想要寻找到那两个记忆中熟悉的身影。 但大致扫了一圈后,他有些惊讶的现,这里面似乎并没有出现这两个人的雕像。 是被门罗取走了,还是说另有其他的原因? 顾判站在雕像环绕之中安静思考,数个呼吸后忽然感到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他,让其一切动作都无所遁形。 他默默闭上眼睛,停顿一个呼吸后再睁开,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果然,大殿中密密麻麻的雕像与他刚进来时有些不一样了,所有的雕像的脑袋都偏转了一个细微的角度,无数黑洞洞的眼睛同时聚焦在他的身上。 经过与数次与眼睛有关的异闻事件后,他对过一定规模数量的眼睛极度厌烦。 但还是忍住了将它们打烂的冲动。 下一刻,顾判一个跨步,向前跃出数丈距离。 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样,所有的雕像随着他前跃的动作缓缓转头,成千上万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依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喜怒哀乐。 悲苦愁闷。 伤怒疑恸。 哀恐离恨。 …………… 雕像上的人脸五官虽然相同,但表情却俱不相同。 而且雕工极细,连瞳孔丝都描绘得活灵活现。 这种被无数神色各异,惟妙惟肖的面孔注视着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感到极其不适,浑身上下如同被小虫爬满一样又痒又麻。 “又出现了奇怪的展开吗?” “所以说,我实在是……有些烦躁了。” 顾判深吸口气,一斧头拍碎了距离最近的雕像脑袋。 嘭! 上一刻还在微笑注视着他的面孔轰然坠地,化作一滩黑色的污渍。 他有些惊讶地摩挲着斧柄,感受到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双值加成,看向周围雕塑的目光不由自主便多出了几分思索与审视。 难道说这些雕塑也是能够被打野刀判定为野怪的存在? 那么就有一个问题出现了,打野刀是不可能将死物判定为野怪的,所以从这个方向来推测,这些雕塑竟然都是活物么? 接下来,斧影翻飞红炎缭绕,将一尊尊雕塑尽皆劈碎化为污渍,将原本干净整洁的白玉大厅浸染得肮脏不堪。 唰! 化为寒光的斧头在大厅的一个隐蔽角落里猛地顿住,停在了一尊跪伏姿势的雕像旁边。 一个呼吸后,顾判站在了这尊雕像面前,低头注视着那个有着一张温婉似水面孔的女子。 “原来你在这里躲着啊,门罗一生的挚爱……” 他低低叹息道,“世人皆言时间是治疗心伤的最好良药,但是纵然过去了万载时光,门罗却从未将你忘记,而且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么?” 迎着顾判有些感慨的目光,她半跪在冰冷的白玉地面,一动不动,一言不。 “我一向是个喜欢成人之美的人,所以说你就跟我走吧,也好让你们夫妻能够早日团聚。” 他收起了双刃大斧,回头看了眼扛着柜子的魔灵,便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看来让你把柜子带出来确实是个明智的选择,正好能把她整个人装进去,然后带着她一起上路。” 魔灵沉默走上前来,抱起那尊女子雕塑,真的是恰恰好好能将她塞了进去。 嘭! 柜门被重重关上了。 顾判像是完成了一件非同寻常的任务,很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还是没能找到门罗的那位挚友,不过想来他也不喜欢一直当灯泡然后铿锵三人行的感觉,所以说那就这样吧。” 不久后,除了被装进柜子里的女子雕像外,其他所有雕像都被他用斧头劈碎,变成了灰黑色的污渍铺在了地上。 他一边消化着刚刚得到的双值加成,一边抬脚朝着大厅门外走去。 这个地方很不错,虽然没有找到门罗藏身之处的线索,但却意外得到了许多关于大千之门的隐秘,还有不算多却也并不少的双值加成入账,完全可以称得上不虚此行。 突然间,整个大厅一阵剧烈的摇动,他再次生出了被注视的感觉。 恩? 顾判目光一动,地面上足有寸许厚的污渍竟然如同波浪般涌动起来,随后化作无数道细沙支流,以肉眼可见度度在大厅的玉石地面上汇聚组成了一幅巨大的画面。 嘻嘻…… 下一刻,他又听到尖利的笑声在耳边回荡,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紧接着一盏盏宫灯在虚空中显形,随后悄无声息亮起,惨绿色的光芒将所有空间填满。 顾判微微皱眉,在这些宫灯的照耀下,这间大厅不仅没有将晦暗的气氛驱散分毫,相反还增加了几分阴森恐怖的味道。 在屋内惨绿色光芒映照下,能够看清楚地面上的图案到底是什么内容。 横九竖九,细沙正好占据了八十一块白玉地砖,也恰好被分割成了八十一幅图案。 每幅图案里面都出现了一个面色阴郁的少年,正在对着顾判缓缓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是…… 这是门罗年少时的模样。 顾判面无表情,同样回望过去。 八十一双眼睛飞快眨动,仿佛突破了图案的局限,透射出一张惨淡灰败的大网,将顾判上下左右完全笼罩。 嘻嘻…… 分不清男女的嬉笑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能够让人清楚知道,笑声就是从那只柜子里传递出来。 咔嚓! 在顾判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柜门被一只惨白的手臂从里面推开了,那尊女子雕塑缓缓从里面探出身体,从柜子里面钻了出来。 第667章 分裂 咔嚓! 女子雕像刚刚从柜子里面探出半边身体,便被顾判一斧头将她的脑袋剁了下来,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出一段距离。 “别这样,虽然我可以带你去见情郎,但你不能自己走着去……虽然结果可能都是让你见到一生挚爱,但实施过程不一样也是不行。” 顾判低头注视着地上的一动不动的女子雕像头颅,低低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虽然结果很重要,但过程同样重要,就好比先富带动后富,最终结果或许真的是共同富裕,但在此过程中的前浪后浪们,却并不会在意韭菜的生死……”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面色也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剁掉女子雕像的脑袋后,他并没有收到双值加成,而且雕像也没有化作灰烬铺洒地面,反而还保持着原本的状态,脑袋在地上,剩下的身体在柜子之中。 思索片刻后,顾判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或许只有这个女人的雕塑是真的,其他所有的人像其实都是假的,所以用斧头劈碎之后才会给予他一定的双值加成。 但仅仅两三个呼吸之后,他却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女子头颅和柜子里面的雕像毫无征兆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紧接着,她出现在了四周墙壁、立柱、地面的各个地方,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女子身影,张开手臂做出拥抱迎接的姿势。 数十个少年模样的门罗从地面立了起来,与她纠缠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幕幕新的诡异画面。 顾判站在原地等待片刻,眼瞅着一对对少年少女融为一体,化为一体两面,左男相右女相的双面人。 紧接着,遍布整座大殿的双面人再次聚合一处,最终固定在一个千面人的恐怖集合体形态。 它每张脸上都没有眼睛,看起来恐怖诡异,让人头皮炸。 体内充斥着浓郁死气,仿佛一只灌满了黑水的气球,轻轻一触碰就会生巨大的爆炸。 “还变吗?”顾判平静望着眼前的面孔集合体,等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不变了?” “但是你还没有变完啊,怎么能在最后一步停下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不长眼可是不行啊,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顾判也不着急动怒,缓缓抬起斧头,而后猛地点在其中的一张脸上,在大致应该是眼睛的位置戳出来两个黑洞。 他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一下子就将它按倒,重重摔在地上。 嘭! 顾判一脚踩住它生长在最中央的头颅,双手快如闪电,唰唰唰用尖锐的斧柄戳了下去。 许多张脸可以有许多种不同的表情,但现在它们却都只有一种表情。 那就是愤怒。 被当面毫不留情暴揍后的愤怒。 “这是生气了?”顾判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下面的怪物露出一丝生硬的笑容,“我还以为你就是个莫得感情的人面机器,原来还是有着情绪这种东西存在的啊……”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里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它开口说话了,声音层层叠叠,仿佛是无数人在同时声。 “什么秘密?” “关于如何突破界限,真正长生久视的秘密。” “没兴趣。”顾判摇头,一脸的兴趣缺缺,“我这个人比较没有追求,只喜欢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忧来明日愁,不太喜欢追求虚无缥缈的未来……比如说,比起所谓的长生久视,我还是更期待将你杀掉后,获得的最为真实的愉悦感觉。” “那下一个,关于如何成就上古妖魔真身的秘密。” “还是没兴趣,我对自己现在的身体很满意,并不想出现任何的返祖现象。” “那么,你对成为一位剑仙有兴趣吗?那可是最终可以达成不灭剑体的道路。” “这个也没兴趣,我是一个高尚的人,不能去做一个贱客。” “这可是多少生灵苦苦追求终生都无法得到的机缘,你竟然会不动心?” 顾判蓦地笑出声来,一脸嫌弃的表情,“你是不是傻,手里握着这么多通天功法,自己还弱鸡成这样,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们自身是无法走通任何一条道路的。”它语气低沉道,“只能作为引导者的形式出现。” 引导者? 顾判悄然收回已经伸出一半的大斧,决定让它再多活一会儿。 “那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做门罗的人?” “门罗?”它沉默许久,有些不确定道,“似乎有些印象,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 还真有印象? 顾判顿时就有些小小的惊讶,决定不管它到底是不是在忽悠,还是先听一听再做判断。 “很好,多面怪先生,你可以好好回忆一下关于门罗的情况。” “因为这关系到了世界和平。” 他现在也大致看出来了,这个有着上千张面孔,可以称之为表情包合集的家伙…… 其实并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生命体,更应该是类似于某种特定化的程序,被激活后就按照设置好的内容开始工作。 但是,如何让这东西按照自己的要求提供帮助,还需要他进一步的研究摸索。 “你可以好好回忆一下,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世界和平这样的小事,甚至还关系到,你存在意义这样的大事。” 顾判笑了笑,转身朝大殿门口走去。 “表情包先生,你这样浑浑噩噩什么都记不起来,可不是个好现象。” “我要是你,肯定会先弄清楚一系列的问题。” “比如说……”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在做什么?” “我要到哪里去……” 顾判说话间已经走到大厅门口,手放在门上,一副直接推门就要离开的样子。 “我们想起来了。” 身后突然响起空洞机械的声音。“就在刚才,有种特别的力量,才会将沉眠中的我们唤醒。” “现在,你又激起了我们尘封已久的记忆。” 顾判已经快要走出大殿的脚步停了下来,“很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展开,那么,究竟是什么特别的力量将你从沉眠中唤醒的?” “还有,你到底想起来什么了?” 唰…… 不知道多少张面孔分分合合,飞起环绕在魔灵周围,同时开口,声音层层叠叠,充满了兴奋与喜悦,“将我们从沉眠中唤醒的力量,就存在于她的体内。” “哦?”顾判转回身体,饶有兴致地接着问道,“我很好奇,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所有面孔再次合而为一,变成了令人不适的多面怪模样,它们同时做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片刻后才齐声说道,“我们也说不清楚,但就是这种力量将我们唤醒,而且给予了我们新生的感觉。” 顾判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太懂。” 它思索着缓缓答道,“这种新生感觉就是,以前的我总觉得自己分裂成了许许多多的不同个体,因此不得不陷入沉眠,而自从见到了她之后,我们的病症似乎已经好了。”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我大致明白了你的意思。” “你觉得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经过她的接触性/治疗后,你们的病就好了,是这个意思吗?” 第668章 崩溃 “你觉得自己得了精神分裂症,然后经过魔灵姑娘的接触性/治疗后,你们的病就好了,是这个意思吗?” 顾判很是认真地问了一句,然后看着许多张脸同时点头的多面怪,不由得有些无语地暗暗叹了口气。 这货不是真的得了精神分裂症了吧。 而且是一下子分成了不知道多少份的重症患者。 他还记得在上一个时空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烧脑电影,叫做致命Id,里面就是讲的精神分裂、多重人格的故事展开,不过那部电影里面也就是分裂出来十余个人格,和眼前这密密麻麻面孔的多脸怪比起来,单单从数量上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你确定自己的病症已经好了?”顾判又问了一遍。 多面怪的回答也非常干脆,许多张嘴一起出层层叠叠的声音,“我们很确定,我们的病已经完全好了。” “好吧,那就认为你们的病真的好了……” 顾判不由得捏住眉心,很想和它探讨一下何为我,何为我们,何为单个和复数的区别,但话到嘴边却又直接改口,“我想知道你的名字,作为新认识的朋友来说,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实在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 “真实……,是我们一直以来追寻的东西,同时它也是我们的名字。”顿了一下,多面怪又说,“真实也是我们的信仰。” 顾判思索着缓缓道,“你们把真实当做信仰和追求?这又是出于一种怎样的考虑,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真实的东西太少了吗?” “有些东西,是必须真实的,比如生命,比如存在。我们曾经听那位说起过,真实不仅仅是追求,也是清醒,证明自身存在的清醒。” 顾判咀嚼着这番话的含义,敏锐地察觉到多面怪提到了那位,一个在之前未曾提及的存在。 下一刻,多面怪的许多张脸同时浮现出苦笑,又说了一句:“那位还曾经说起过,不清醒,就无法正确认知真实,但有时候真实却意味着绝望,清醒认识到真实后的绝望。”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很让人脑袋懵的言语,我想知道,说出这些胡话的那位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它沉默许久,“我们需要回忆……说出这些话的那位,应该是叫做玄。” “哪个字?”顾判瞳孔微缩。 它再次说道,“玄,天地玄黄的玄。” “还真的是意外的惊喜,说说看。”顾判一点点转过身体,做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这似乎并不是铭刻在我本身内的记忆,而是……”它沉默着,寻找合适的说法。 “你想要表达的意思是,关于玄的一切是被外力加入进来的记忆模块?” 顾判很善解人意,帮它提出了某种可能性。 “记忆模块?”它所有的面孔同时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很快便恍然大悟,“你的比喻非常生动,也非常精确。” “确实,关于玄的记忆模块是我从别处添加而来。” 从别处移植过来的记忆吗? 顾判忽然有了更大的兴趣,很认真点点头,“这就是外力控制下的机械记忆添加,我很了解,你请继续。” “大概在很久以前前,玄在许多不同的地方找到被选中者,并将他们拉进到这里,其中我们记忆比较深的有门罗、火凰……” “对,这其中有火凰,我们还能够清晰感知到关于它的气息,就在你手上马上就要熄灭的灯笼火焰之内。” 顾判将目光从充满狂躁表情的无数面孔上移开,低头看向了那盏白纸灯笼,里面的火苗只剩下了很小很小的一点,却依然在倔强地燃烧着。 多面怪的每一张面孔还在剧烈地颤抖着。 它似乎对这段记忆同样很有探究根源的执念,所有面孔上的表情拼命变幻,看起来就像是精神病人陷入了癫狂。 嗯!? 顾判心中一动,从这句话中品味出了特别的味道。 火凰,如果散思维去想一下,他曾经得到的那些火凤翎羽,竟然是从大千之门内逃出去的火凰所有? 就像是门罗曾经化身龙狼一样,火凰很有可能亦是如此。 顾判沉默片刻,缓缓点点头,“你说的听起来就像是养蛊之法,名为玄的那位在百中选一,胜者为王。” “所以说,玄到底是什么底细,他如此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重要,关系到你的生命存在意义。” 多面怪陷入到长时间的沉默,各个面孔上的表情变化频率比刚才快了至少一倍以上。 搞得顾判都有点开始担心那些可怜的脸蛋是不是会爆掉。 噗! 噗噗噗! 顾判擦去嘴角被溅上的一滴不明液体,神情木然,无语叹了口气。 果然…… 爆掉了。 放鞭炮般一口气爆掉了十几个撑到了极限的面孔。 而且还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密密麻麻的脸颊正在以越来越快的度爆掉。 它正中央的面孔显现出痛苦的表情,艰难开口道,“我想起来了,玄和此方天地也有所联系,或者说大千之门也是牠所做,当初为了那种目的……为了那是,那是……” “那是什么?”顾判眯起眼睛,语气凝重。 “我知道了!” “自己之所以存在的意义……” 它状若癫狂,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崩溃碎裂。 嘭! 崩溃突然间升级了。 顾判目光一凝,看到它的一张张面孔开始消散,很快便荡然无存。 作为一个由许许多多张面孔聚合形成的生命体,每一张面孔都相当于它存在的根基,现在一张张面孔竟然开始消散,说明它存在的根本已经受到了动摇。 “玄,天地、大千,和此方天地有着无法斩断的牵连……那是,那是……” 它的声音变得机械沉闷,听起来就像是电量即将耗尽的机器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它重复了许多遍“那是”这两个字,就是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直到嘭的一声闷响。 不知道多少张面孔同时崩溃消散,刹那间便已经化作飞灰散去。 顾判一怔,低声自语道,“这是被设置了自毁程序吗?连那个名字都无法说出口来。” 他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大厅正门被再次打开一道缝隙,一股带着丝丝凉意的冷风吹拂进来。 顾判离开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算是跟这位莫名其妙的家伙告别。 咦!? 就是这一看,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目光凝聚在刚才千面集合体所在的位置。 那里,散落在地面的灰烬在冷风吹拂下,诡异地正在旋转飞舞,最终形成一个由线条组成的图案模样。 “这是……” 他目光凝固,紧盯着地面上正在缓缓消失的痕迹,突然现,这似乎是一个非常纷繁复杂的字。 在顾判目不转睛的凝视下,大厅地板上的线条图案已经走到了最后的尽头 毫无征兆地,也是异常古怪的,顾判认出了这片痕迹所代表的意思。 那的确是一个字 玄…… 虽然这些繁复线条和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字都不一样,甚至看起来更像是一幅抽象画作更多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它就应该是一个玄字。 刹那间,一个古怪的音印入顾判的脑海。 “这是,玄的读音?” 顾判眉头紧皱,尝试着低声自语。 而就当他念出来的那一刻。 轰隆! 一道沉闷、浩大、浑厚、空洞混合在一起,很难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声音似乎在极遥远的地方响起。 却又在顾判意识深处引起共鸣。 将他从某种诡异的精神状态中惊醒过来。 第669章 洞玄 莫名的浩瀚声响在意识之中回荡。 顾判不由自主皱紧眉头。 这种声音,感觉就像是某个庞然大物自黑暗深处苏醒,出了不知多少年后的第一声咆哮,传递到他的耳中。 “玄……” 缓慢而清晰地,他又将这个字念了一遍。 但这一次却再没有了刚才那种共鸣的出现。 把大千之门内找出的线索串联起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 那就是某个名为玄的家伙。 或许是名为玄的势力或族群。 一手布下了某个大到没边没沿的局,将门罗、火凰等等许多生灵都给框了进去,里面甚至还可能囊括进去许多他还不知道的东西。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大千之门的存在与损毁。 在这一过程中,或许还有许许多多他所不知道的厉害人物参与进来,各自在这个局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顾判敏锐注意到它在陷入崩溃前说过的那句话。 “我想起来了,玄和此方天地也有所联系,或者说大千之门也是牠所做,当初为了那个目的……为了那个目的,那是,那是……” 那么,当初是到底是哪种目的? 它,或者它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哗啦啦…… 崩塌碎裂的声音将顾判从沉思中惊醒。 整个大厅连同石质阶梯竟然在快腐朽湮灭,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便化作一片废墟,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仿佛刚才生过的种种都只是一段梦境。 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一层灰尘,缓步从腐朽的废墟堆中走出,继续思索着关于玄,关于大千之门的许多问题。 许久后,顾判忽然记起当初和重临做最后一次交谈时,他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事关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事关业罗秘境自封,而且还能够和三圣话中某个地方对应起来。 倏忽之间,当日重临的那番话清晰在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三圣出关之日召集门人弟子,先由珞珈圣女言道,“三圣偷窥洞察天地之道,已然迈进了一个崭新的修为层次,圣师又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此境界或可称之为洞玄,圣尊则最后出言,开口便是大劫将至,秘境封隐……” 让顾判感觉到疑惑的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八个字。 三圣在断界山深处遇到了门罗,与之一番交手后有所感悟,齐齐破境迈进了一个新的境界,名为洞玄。 按照他以前的想法,洞是洞察的意思,玄或许应该是玄机,玄妙的之意,所以说业罗三圣取新境界的名称为洞玄,寓意为他们洞察到了天地大道之玄机,是以称之为洞玄。 但就在此时此刻,顾判关于洞玄境界的推测与想法的根基被动摇了。 洞玄……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如果说玄是一个生灵的代号或者名字,而且它还与大千之门,甚至是和此方天地的变故有所关联,那么洞玄境界这四个字似乎也能够解释得通,并且更加能够引人深思了…… 洞玄,业罗三圣于断界山深处洞察到了玄的存在,并且以此为契机更进一步,推开了通向新境界的那扇大门。 顾判低头凝视着多面怪与门内大厅崩坏后遗留下来的痕迹,一边将之深深印刻在自己脑海深处,一边更加散思维想了下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如果玄本身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灵的话,那么其他七个呢,是不是也是和它同属于一个层次上的存在? 更进一步去想,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后,还有日月盈昃、辰宿列张的说法,那么这里面的每一个字,是不是就代表着一个生灵的名字或者代号? 这些以此为名的家伙,难道是合起来成立了某个组织,一直都在谋划着什么隐秘的大事? 它们和他所在的天地变化有没有什么关联,[八一中文x81zw]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万载之后的灵元再生,和它们又有没有什么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在顾判心中闪过,直想到脑袋懵都没有得出一个可以让他觉得稍微靠谱点的推测。 魔灵随着大厅的崩坏破灭死了。 悄无声息间便失去了一切生命气息。 当顾判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她虽然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一动不动,并未像多面怪那般化作飞灰散去,却是变成了一尊僵硬的雕塑,稍一触碰便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摔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 顾判摩挲着腕部由黑鳞大蛇变成的手环,提上了那盏依旧没有熄灭的白纸灯笼,打开了大厅的正门。 他就在门口停下脚步,冲着外面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里的青衣男子笑了一下。 “吾刚刚又记起来了很多东西。” 门罗同样对着他露出一丝莫名感慨的笑容,又沉默了片刻,悠悠叹了口气道,“吾忽然想起来,吾其实并没有成为大千之门的掌控者,从头到尾都不是。” 顾判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这我知道,你最开始只是它选择的一个实验体而已。” 门罗默默思索良久,“实验体……你说的没错,就是实验体,而且一直到现在,即便是大千之门已然损毁,吾作为被它观察、折磨、调用的实验体身份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顾判开门见山,直接问出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大千之门是谁制造的,它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那是……”门罗刚刚开口,便显得痛苦至极地按住了自己的两侧太阳穴,大口喘息着,仿佛脑袋下一刻就要爆掉。 这样一直持续了十数个呼吸时间后,他忽然间又恢复了平静,努力平稳着呼吸艰难说道,“我寻找大千之门的秘密历经万载时光,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现,那个生灵名为宙,是宙制造了大千之门。” “但是吾似乎被某种神秘力量所侵蚀,竟然很快便忘掉了自己曾经找到的这个线索,直到刚才,那种束缚了吾不知道多久的力量突然消散,才让吾又重新找回了关于此的记忆。” “是宙?难道不是玄吗?”顾判微微一愣,很有些惊讶的感觉。 就在最多半刻钟以前,他才刚刚从精神分裂的多面怪那里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一个叫做玄的家伙搞出来的事情,结果还没等他将这个消息真正消化,竟然又蹦出来一个人告诉他,宙才是所有一切的幕后黑手。 玄和宙,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它们之间唯一的相同之处也许就是同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序列之中。 门罗叹了口气道,“是宙,不过此事似乎也和玄有所联系,吾思索许久,才算是稍稍有了一些猜测,那便是……” 他说到此处猛地闭口,眼中流露出大惊恐的神色。 他的双唇翕动着,艰难吐出几个字来,“原来……吾早已经死了啊。”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执念未消、心意不平之下生出的残念而已……呵,追寻万载又如何,临了才终于现,一切尽皆都是虚妄。” 第670章 时间线 眼看着门罗突然间就面色大变,陷入到了自我否定的囹圄之中,顾判也是有些惊讶,心念急转间直接以当头棒喝的语气道,“存在即是合理,你既然存在,那便是合理的真实,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 门罗闻言却是露出浓浓的苦笑,“吾很确定,自己现在的感觉是真实的,那就是吾已经死了,而且是早已经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如今还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说话间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一点点化作灰烬散去,此时才可以清晰看到,他的体内竟然并不是骨骼血肉,而是类似于烧焦了的木炭那般,正是由一层层堆积在一起的灰烬黏合而成。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他,“你这就放弃了吗?” “吾也不想放弃,但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办法。”门罗已经残缺不全的面孔上苦笑更甚,一点点艰难地将手上的那柄石剑插在了身前的地上,用尽全身力气道,“此剑名为昆吾,就送给你了,希望你能够善待它。” 顾判点了点头,然后便听到门罗接着说了下去。 “还有,你要小心,它们在你的身上已经种下了印记,将来总有一天,就会爆。” “它们是谁,是什么印记?” “古往今来为宇,上下四方为宙,吾不知道它们是否还存活于世,只知道宙之印记依然存在,犹有效力,另外还有此方天地,或许便是宇宙联手,它们的目的便是想要从玄之洞……” 门罗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还剩下大半的身体陡然间直接崩散,只剩下了那柄看上去郁郁葱葱的石剑还倒插在地上。 顾判眼前一黑,视线恢复正常时便现自己就站在风雪交加的夜幕之中,周围是一片破败的荒芜之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如同身处在一座已经被废弃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死城之中。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悄无声息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两句非常有名的词句,再回想起当初重临的孜孜追求,不由得心生感慨,默默站在那里出神。 周围是墨色一样的黑。 原以为是夜,后来却蓦然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竟然是雾。 墨汁一样纯粹的黑雾。 数个呼吸后,顾判开始一点点探索周围环境。 此时才现,在他的身边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一群人,他们都穿着黑底红衬金边官衣,头戴黑红官帽,腰侧悬着百炼精钢打造的长刀,一看便是缇骑麾下的精锐人马。 顾判愣了片刻才终于完全回过神来,也认出来了地上这些昏迷的人到底是谁。 “紫苑、灵引……” 他一一看过去,对于其他人昏迷在地倒是感觉正常,但就连灵引这个纸人都陷入沉眠,多少让人感觉有些意外。 将所有人叫醒之后,顾判挨个听了他们的描述,眉头从一开始就没有松开,紧紧蹙在了一起。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还是说包括紫苑和灵引在内的其他所有人的记忆出现了问题,竟然会出现和他们截然不同的经历。 在他的记忆中,走的是北沧郡城、郊外庄园、城内驿馆、刘於府邸这样一条行动路线,见的是城内百姓、北沧郡守、缇骑千户这些人,但按照紫苑灵引他们的说法,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在其他人的记忆中,他们刚刚来到北沧城郊外,便现前方原本应该是城池所在的位置,竟然被一片漆黑的浓雾所笼罩,于是一行人便小心戒备着朝着黑雾靠近,准备探查一下此地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结果当他们深入到黑雾之中才现,北沧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死城。 不仅仅是城里没有一个活人存在,就连包括城墙在内的各种建筑,都已经化为了残垣断壁,就如同是一座废弃的城池,在时光长河的侵蚀下一点点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至于顾判曾经见到的北沧郡守、缇骑刘千户、六扇门捕头和各种缇骑参事等等,他们所有人根本就没有哪怕一点儿印象。 他们唯一知道的便是被困在了浓浓黑雾之中,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去的办法,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人都开始意识模糊,神志不清,直至一个接一个地昏迷了过去。 那么到底是他一个人的记忆被改动了,还是说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出现了问题? 顾判默默思索着相关的细节,想要从中寻找到有用的线索,但想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收获。 他一一从身前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众人面上看过去,忽然开口问道,“熊参将呢,我记得他也是和我们一起来到北沧城探查,怎么不见了他的人?” 紫苑回应道,“圣使大人,在进入浓雾之前,你命熊参将带着两个人在外警戒待命,准备随时接应,他应该是还在外面守着。” 竟然是他下的命令,让憨熊在黑雾外面守候警戒吗?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憨熊本身就是个一根筋的憨货,被异闻事件影响到的概率要比紫苑他们都小,再加上他并没有真正深入到黑雾之中,等出去之后找他问上一问,或许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至少也会有一个更为准确的参考答案。 顾判点点头,随意找了一个方向便向前走去,“好了,我现在带你们出去,跟紧了不要掉队。” 他不论是表情还是说话的语气,都平静淡然,胸有成竹,顿时就给了身后一众属下极大的信心,成为了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主心骨。 但也只有步伐坚定走在最前面的顾判自己知道,他现在甚至都还没有完全从两种截然不同世界观、记忆线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没有理清楚这里面的秘密,更不知道该怎样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中出去,如今也只不过是随随便便选了一个方向,跟着感觉走而已。 但谁让他是领导呢,毕竟下边人慌乱迷茫了不可怕,只要主事人不慌,号施令让他们跟随便好,真正可怕的却是拿主意的领导乱成一锅粥,必定将队伍直接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就是领导负责制的一个表现方面,也是顾判拿来稳定军心的最有效办法。 至少先给所有人希望,让他们活动起来,不然恐怕等不到其他异闻事件出现,这帮家伙就会被冻僵冻死在严寒之中。 呼…… 夹杂着橘黄与碧绿颜色的红炎冉冉升起,照亮了丈许方圆的墨色黑暗,也将无孔不入的冰寒气息驱散了许多。 顾判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不时轻轻触碰着腕部冰凉光滑的手镯,片刻后猛地停下了脚步。 这个手镯…… 他手腕上戴着的这个黑色的蛇形手镯,很有意思啊…… 第671章 第三种解释 “不过是下意识地在触摸一下青玉扳指,没想到却摸到了这只蛇形手镯……” “但是,比起蛇形手镯之外,这两样东西却更让人心生诧异,难以释怀。” 顾判猛地低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盘在手腕上的黑鳞小蛇,以及在大拇指下端的虎口位置,皮肤上那个诡异的纹身图案。 “有意思……如果我关于大千之门内经历的所有一切都只是虚妄的话,蛇形手镯和这两个纹身图案又该怎么解释?” “我这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手上弄出来一盏白纸灯笼的图案。” 顾判仔细观察着栩栩如生的白纸灯笼图案,用左手食指轻轻摩挲着那一片皮肤,莫名感觉到一种诡异的触感。 而且随着他的动作,更是现了在左手的大拇指指肚上面,还粘着一片青绿颜色的东西,隐约可以辨认出那是一柄小剑的形状。 “白纸灯笼,昆吾石剑……” 顾判停下脚步,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沉默思索许久后才继续向前走去。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不管这个可以被命名为大千之门的异闻事件一开始是怎么进入的,至少后面在门内的所有经历应该做不得假,不然就根本无法解释白纸灯笼和昆吾石剑的来路。 黑色浓雾正在渐渐变得更加浓郁,难道刚刚结束的异闻事件又要开始了么? 顾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片刻后却又直接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透过正在迅变浓的黑色雾气,他忽然现更远一些地方的黑雾相反在变淡,而且距离越远,就变得越淡。 “原来如此,黑雾其实并没有整体变浓或者变淡,它只是在向着某个位置汇聚,所以才会出现不均匀的情况。” 顾判寻找着引起这一变化的根源所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自己右手的虎口上面。 那里的白纸灯笼图案生了古怪的变化。 一是吸引了大量的黑色雾气向着它聚集,二是在灯笼图案内部,他已经能够看到若隐若现的橘黄火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明亮起来。 轰! 当白纸灯笼图案内的橘黄火苗壮大到一定程度之后,黑色雾气开始疯狂涌动起来,全部被豆丁大小的火苗吸收殆尽,几乎没有任何遗漏。 仅仅过了不到二十个呼吸时间,弥漫笼罩着众人的大雾便已经消失不见,漫天飞舞的雪花重新统治了这片区域,很快便将地上的残垣断壁蒙上了一层洁白的颜色。 又向前走了一刻钟时间,顾判终于来到了这座死城的边缘地带,外面是厚达两尺的积雪,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他很快便找到了憨熊,然后便很是诡异地听到了关于此次异闻事件的第三个版本。 在憨熊的描述中,他们一行人进了北沧城,住了一夜后,于第二天清晨在当地缇骑的带领下出城,前往郊外那座庄园探查,却没有现真正有用的线索,然后在回城途中突然遭遇到了黑色大雾的侵袭…… “因为整个城池都被这黑雾笼罩了进去,大人思索良久后,就带着他们几个进入雾中探查,却严令俺和剩下的几人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支援接应,结果大人这一去就是整整一天一夜时间,若不是大人临行前有严令,俺早就冲进去寻找大人了。” 憨熊念念叨叨说着,满是横肉的脸上尽是做不得假的担心忧虑表情。 顾判捏住眉心,缓解着有些涨的脑袋,“我当时给你的具体命令是什么?” 憨熊抹了把脸,使劲儿想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大人说这该死的雾已经笼罩了整个北沧郡城,必须要进去查探一番才能真正安心,给俺的命令便是距离黑雾边缘百丈左右守着,采用,采用那个,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对敌方针,坚决贯彻不靠近不接近,不抛弃不放弃的中心思想……” “大人说要俺贯彻格物致知的行事抓手,还有就是要俺坚定实践里面出真知的原则,死盯着这团黑雾的变化,若有无法处置的情况出现,就用纸鹤短信给大人示警,如果还是不行,或者情势变得更加恶劣,就给大夫人红衣出一条彩信,看她能否从门内隔空出手帮忙。” 憨熊说到此处,伸手到腰侧的小包里摸了很久,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片刻后差点儿一咧嘴哭了起来。 “大人,大人你给俺的彩信,它找不到了啊……” 顾判无语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玩意找不到了?” “就是大人专门留下来让俺保管的彩信啊,俺明明每过一会儿就会摸摸它在不在的,怎么可能刚才还在,现在就不在了呢?” “你的意思是,我把那枚花瓣给了你,然后它就找不到了?” 憨熊急得满头大汗,“对啊,大人在进去查探黑雾之前把名为彩信的花瓣给了俺,结果却被俺弄丢了大人和夫人之间的定情信物……” “行了行了,不就是一片花瓣么,没了就没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 顾判随口安慰着憨熊,心思却早已经转向了和此次异闻事件来龙去脉相关的方面。 他在思考,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或许是他本身的记忆是真实,或许是紫苑灵引他们的记忆是真实,或许是憨熊所描述的内容为真实……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所有人的记忆都不真实,甚至连现在都还没有真正清醒过来,还身陷在异闻事件的囹圄之中不得解脱。 如果单纯从语言描述的细节去分析的话,他觉得憨熊的经历为真实的可能性最大,比如说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方针,不靠近不接近,不抛弃不放弃的中心思想,还有格物致知的处事抓手,实践里面出真知的原则等等,如果不是从他自己口中说出,实在是想象不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如此巧合地说出同样的话来…… 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去考虑,若是从实物的存在去分析,他又觉得唯有自己的经历才是真实的,毕竟腕部戴着的黑蛇手镯做不得假,两个虎口的昆吾石剑和白纸灯笼纹身图案同样做不得假,这就是以唯物思想去推断问题的最根本依据。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又想到了那个悲催的多面怪,还记得精神分裂症的它最为绝望的感悟,便是不知何为真实,和他如今头痛不已的情况倒是很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 该不会是他也得了精神分裂症了吧…… 也像是那只多面怪一样,分成了不同的人格,分别认为自己做了不同的事情,于是便有了完全不同的各种经历,想想都觉得是一种非常诡异的展开。 第672章 白骨手臂 “我们离开这里。” 顾判莫名有些烦躁,目光从众人身上再一次扫过,开口说话时语气阴冷,犹如冰封,“所有人都不得离开我十丈范围,除了走路外也不要做出任何其他不合常理的举动作,不然的话,我就会出手杀人。” 紫苑问道,“圣使,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回京城。” 不久后,一行人沿着通向大魏京城的官道行出数里距离,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顾判排开众人,来到了孤零零立在官道中央的一扇白色大门近前。 大量淡淡的黑雾不断从开了一道缝隙的门内涌出,然后顺着门板往外蔓延。 这些黑雾刚一出来,便马上消散在风雪之中,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但顾判却是微微皱起眉头,辨认出黑雾之中隐含的气息,和他在大千之门内感觉到的力量同出一辙。 “这个是……大千之门的本体么!?” 他仔细观察着其色纯白的大门,看着上面不断氤氲变化的云纹,没过多长时间便感觉到双眼刺痛,脑袋一阵阵地懵。 这是精神力被急抽空的感觉,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收敛眸子深处的碧绿火焰,不再试图研究探索门上不停变幻的云纹,转而平平常常地看着那扇洁白的大门。 在两道青灰高墙中间的过道时,他也观察过不知道多少扇镶嵌在墙面上的门扉,但和眼前这个孤零零的白色大门比起来,其他的门就真的是一扇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木门而已。 “你们之前有谁见到过这扇门吗?” 顾判回头问了一句,却猛地眯起眼睛,从身后众人脸上看到了突然变化的表情。 毫无征兆的,紫苑和灵引软软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攻击降临,也不知道她们两个为什么忽然间就倒在了地上。” 顾判默默思索着,刚准备过去查看一下紫苑的情况,却感觉到一道罡风骤然袭来,刹那间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侧。 咔嚓! 双刃战斧悄无声息浮现在顾判与那扇白门之间,而且恰恰挡住了罡风来袭的方向。 纯白大门上的云纹疯狂涌动起来,巨大的压力瞬间降临,全部落在了他的身上。 顾判浑身骨节咯咯作响,顶着如山似岳的压力转过身体,缓缓握紧了变得滚热的斧柄。 他现在看这扇门很不顺眼,所以说不管不顾直接将它劈碎就好。 “大人小心!” 忽然他听到侧后方响起了一声低呼,紧接着某个天机府的属下闪身扑了过来,似乎要挡在他和那扇纯白大门的中间。 “他是现了什么危险吗?” “不对,这个年轻人以前都称呼我为先生……” 就是这一犹豫的功夫,他只感觉左臂一痛,那名天机府武者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侧,将手上的一柄短剑狠狠刺进了他的体内,脸上同时露出诡异扭曲的表情。 嘭! 他重重一脚踹在身边的武者身上,而后向下狠狠一压。 咔嚓无数声骨头断裂声中,那个面色狰狞的年轻人口吐鲜血,身体直接断为两截,鲜血内脏流淌一地,眼见是快不行了。 “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竟然能够欺骗过我的感知,还有这柄匕,竟然能够直接穿透我不知道加强了多少倍的肉身防御,当真是让人有些惊讶。” 顾判伸手捂住左臂,鲜血一直在不停向下滴落,即便是以他强化后的恢复能力,都不能让伤口快愈合。 显而易见这都是地上那柄短剑的功劳,蕴含着某种层次极高的神秘力量,阻隔了身体的自行恢复能力。 憨熊如临大敌,悄无声息向着一侧退出少许距离,一双小眼睛内满是凶光,死死盯住了其他的天机府武者。 如果不是在等待千户大人下达命令,他或许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抡起大锤就要将胆敢背叛伤害大人的家伙砸成肉泥。 轰! 顾判猛地消失在了原地,紧接着在人群中响起了熟透西瓜炸开的响声。 五个天机府武者软软倒在了地上,无头的尸体还在一下下抽搐着,手上死死握着刚刚拔出的相同短剑。 他回过身,视线落在了几人手上逐渐消失的短剑上。 “他们几个人已经确定被这扇门控制了,至于其他人……” “还有必须注意的一点……虽然这几个被控制的武者本身实力并未增加太多,但他们拿着的短剑却是威力惊人,杀伤力极强,偷袭之下一个不小心就连我都能伤到,如果再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是要多加小心防范才是。” 顾判有些阴郁的目光从剩下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包括紫苑、灵引和憨熊。 他现在也有些拿不准,除了刚刚显露出异象的几人之外,其他人之中到底还有没有被控制的情况出现。 “还是先毁掉这道门再说其他。”顾判定了定神,用斧头在地上划出一道横线,“你们不要越过这条线,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越过了这条线,杀无赦……” 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天机府武者悄悄移动了几下脚步,向后拉开了少许的距离。 “憨熊,杀了他。” 顾判头也没回,只是撂了一句话过来。 轰! 刚刚准备足狂奔的那名天机府武者被一锤砸在身上,整个上半身被砸得稀碎,四散铺洒了大片地面。 “憨熊,你现在的任务就是看住他们,谁敢动上一动,不讲道理直接抡起大锤砸死。” 憨熊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闷声道,“憨熊听令,谁敢动上一动,不讲道理直接砸死!” 顾判点了点头,回身来到那扇白色大门前,凝视着涌动变幻不休的氤氲云纹,抬起双刃战斧便狠狠劈下。 嘭!! 猛然间一条手臂从门内伸出,直接抓住了滚烫的斧柄。 那是一条通体玉白,不见一丝血肉的骨爪,其手掌五指尖锐如刺,骨骼表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符纹线条。 咔嚓一声脆响,那只骷髅手臂被巨大无比的力量撞击,向后弯折出一个尖锐的角度,却也挡住了顾判闪电般挥出的一斧。 紧接着,一股巨力从斧柄上狂涌而来,试图将他整个人拉进门内。 第673章 大事件 “想让我再进去?” “你给我出来吧!” 顾判面无表情,并未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而是紧紧握住斧柄,用尽全身力量往外一拔。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传来。 他猛地力,将那白骨手臂扯了出来,有些出乎预料的是,白骨手臂仅仅只有小臂的长度,后面根本就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白骨手臂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散着晶莹如玉的光芒,顾判重重一脚踩上去,同时对着白色大门就是一斧劈落。 嘭!! 纯白的大门毫无征兆消失了,狂暴的气流从门内朝着四面八方吹拂蔓延,甚至将高空中大片的乌云席卷一空,制造出大面积没有雪花覆盖的区域。 整个天地仿佛在这一刹那震动了一下,所有氤氲云纹迅扩散,融入到虚空中无影无踪。 足足等了数十个呼吸时间,异象才彻底消失,阻挡住他们离开的那道屏障也同时消失不见,唯一留存下来的只有那一截晶莹剔透,没有任何杂质的白骨手臂。 顾判蹲下来仔细观察着那一截骨头,考虑片刻后先是将它用斧头劈碎,随后用红炎烧成粉末,最后又挖了一个深达数丈的坑洞将它埋了进去,这才起身带着剩下的人沿官道向南而去。。 三日后,顾判抵达京城,第一时间跟珞羽告知了北沧城异闻事件的情况,引起了她的极大震动。 毕竟这还是第一次有异闻事件覆盖人群密集的整座城池,并且将所有人和建筑全部吞噬不见,和以往的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在将北沧城异闻事件详细记录在案后,顾判又从珞羽那里得到了几个不好的消息,关系到无数人生死的大事件。 第一,北地金狼族有大规模异动,疑似因长时间持续的严寒天气影响,狼群已经结束休整,开始朝着漠北之地靠拢,或许不日便将大规模南下,开启与大魏的战端。 其二,南荒大山内建立地上天国,并打出旗号开始向北扩张势力范围,十日前攻下了一座边陲小城,当地府兵、军镇已经开始集结,朝着叛军盘踞之地运动,大战一触即。 第三,雪灾严重的数个行府出现暴乱,部分郡县的灾民已经被某些势力组建成军,虽然战斗力比不上经过正规训练的军镇甲士,但随着携裹的灾民数量越来越多,也是不容忽视。 第四,部分江湖宗派开始大量遴选弟子,并且试图将触手伸向以往无法够到的地方,各地均出现了拥有各种奇诡能力,战力出宗师武者的高手,侠以武乱禁的现象成倍增长,就连有着大魏善之地称呼的京城,近来也有不止一个所谓的高人混了进来,甚至还生过数起冲突事件。 除此之外,异闻事件的出现频率也比之前有了肉眼可见的增长,朝廷已经再没有能力进行一一调查、遮掩,乃至于处置,只能是任由其扩散展。 民间关于朝廷失德,天地震怒,地府洞开,百鬼夜行,人间血狱的种种说法甚嚣尘上,已经快要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接下来几天时间,顾判闭门谢客,一直呆在业罗园的小院里没有出门,而且将一起去北沧城的所有人也都在业罗园中圈禁了起来,时刻观察他们有没有异常情况出现。 除此之外,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一个诡异古怪的东西上面。 在顾判身前的桌面上,平放着自己的右手,拇指上戴着的圣使玉扳指已经摘不下来了,仿佛和他的骨肉长在了一起,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玉扳指旁边的那盏白纸灯笼纹身图案,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它被拎起来了。 在灯笼握柄的末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延伸出去的新图案,晶莹剔透、洁白如玉的颜色,倒是和白纸灯笼相得益彰。 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辨认之后,顾判终于确定,这就是他在北沧城外用斧头劈成碎片,以红炎灼烧成灰烬,然后又深埋地下的那根骨头。 他也不知道这玩意为什么会以图案的形式出现在自己的手上,而且就算是想办法将手上的那层皮肉直接剜掉,过了一段时间后还会再次回到他的身边,不管怎样都无法摆脱。 青玉扳指、白纸灯笼、半截骨臂,这三样东西似乎有着极深的勾连,只不过他还没有寻找到里面那条可以将它们串联起来的隐秘线索。 只可惜珞羽并不清楚青玉扳指的底细,也许等到法王赶来京城之后,才能够从他那里寻到些许有用的线索。 还有关于北上北沧郡城后所生的一切,直到现在都让他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茫然。 他最开始去往北沧城的目的只是从红衣那里得到了消息,九幽之门内有一处诡异之地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而想要探明这些秘密,还要门内与门外相互印证才行。 红衣给出的线索指向了大魏北沧郡区域,所以他便去了,然后一头扎进了被他命名为大千之门的异闻事件深处。 若说危险,这次大千之门事件根本称不上有着致命的危险,一切都算是在他的处置范围之内,甚至根本就没有豁出性命爆最为狂暴的力量,便一路横趟了过去。 但此次异闻事件实在是太过曲折诡异,从头到尾都他都无比茫然,就如同是被蒙上双眼走迷宫,稀里糊涂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从里面出来都不知道迷宫的全貌,更不知道它到底是怎样一个迷宫。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还有这八个字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也被层层迷雾笼罩,无法让人窥得真实容颜。 它们到底是一个个的生灵,还是不同的强大势力,甚至是代表着不同层次的修为境界,抑或是不同天地的代号称呼……直到如今都无法给出一个让人稍稍信服的答案。 不管是万载之前业罗三圣关于洞玄境界的命名,以及秘境自隐,应对大劫的举动,还是末法之劫,灵元再生的轮转变化,乃至于重临万载不休的追求与探寻,门罗无声的反抗与绝望,最终似乎隐隐都指向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这八个字之中。 多面怪认为大千之门是名为玄的生灵所创造,和此方天地也有所联系,其目的不明。 而到了门罗口中,大千之门的制造者却变成了两个不同的生灵,分别名为宇、宙,其目的直指排名还在它们之上的玄,为的就是针对玄之洞…… 甘霖凉啊…… 玄之洞什么? 玄之洞洞么!? 所以说这件事本来就没有什么复杂的,根本就是宇、宙和玄之间不得不说的三劈故事吗? 大千之门,门洞众多,所以也就是前门后门、上门下门一起走的隐喻!? 第674章 万户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宇、宙和玄。 大千之门,九幽之门…… 末法之劫,灵元再生。 还有宙之印记,据门罗所言这是已经在他身上存在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出来的极大隐患。 但是他自从那扇门内出来之后,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内察己身,纵然费尽心力,却并没有现任何其他力量留存的痕迹。 顾判想到此处几乎要骂出声来,这就是有人说话喜欢吞吞吐吐留半截的可恨之处,虽然他也知道门罗并非是故意不说,而是已经没有机会将最重要的地方讲明,但这样的话听了反倒不如不听,不仅未能真正让他解疑释惑,甚至还会极大干扰他的判断,将思路引入到一个完全错误的岔路上去。 虽然他本来也不擅长这种归纳推理、抽丝剥茧的工作,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什么靠谱的思路,但没有思路和因为错误的思路而走上错误的道路,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没有思路最大的可能就是站在原地不动,走上了错误的道路想要回头的话,所付出的代价也许还要远远大于干瞪眼什么都不做来得更少。 许久后,顾判缓缓收敛思绪,悠悠叹了口气,对着侍立在门外的缇骑参事道,“告诉业罗园后厨,让他们可以上菜了,我要大吃大喝一场,来弥补近些天的亏空与创伤。” “属下明白,还请大人稍候片刻,酒菜马上就给您送来。” 半个时辰后,喝了一肚子烈酒的顾判刚刚准备上床好好睡上一觉,却迎来了许久不见的秦公公,以及带来的一道皇帝口谕。 ………………………………………… “老奴见过万户大人,皇爷现在就在勤政殿内休息,让大人来了之后就跟着老奴直接过去。” 顾判在朱红色的宫门前下马,旁边早已经有一个不知道守候了多久的太监小跑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万户大人……这倒是一个从未听过的崭新称呼,所以说这位公公,你确定是在叫我?” 顾判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四下里扫了一眼,除了这位老太监和钉子般矗立在宫门外的两个大内侍卫外,周围倒是没有看到其他人在,只有他一人一马在这里溜达。 “哎呦,万户大人,老奴可不就是叫你的嘛,快快跟咱家进去吧,皇爷已经在勤政殿内等了有一会儿了。” “我不是刚当了缇骑千户吗,怎么就成了万户了?老人家你可别瞎叫,咱做人要有诚信敬业精神,绝对的干一行爱一行,当什么官职就拿多少俸禄,绝不多吃多占、坑蒙拐骗。” “更何况明明是千户却以万户侯自居,这可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顾判一边笑眯眯说着,顺手就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飞了过去,稳稳落进了老太监的袖筒之中。 “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老奴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那也绝对不敢收万户大人的银钱。” 老太监一叠声地说着,看样子是真的不敢收,而不是其他的托辞。 不过就在一个呼吸后,顾判捏着手上多出来的两张银票,不由得陷入沉思。 有意思,竟然还有不爱钱的太监? 不只如此,这位许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好像是在给他送礼,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既然那位老公公对他给的银票坚辞不收,甚至还慷慨大方地又多还了一些回来,顾判便笑吟吟将两张银票都塞进了自家口袋,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和他闲聊着,很快就来到了戒备森严的勤政殿前。 皇宫里的气氛似乎比前几次来时沉重了许多,一路上遇见的不管是宫女太监,还是大内侍卫,都步履匆匆,神色严肃,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吱呀…… 厚重的殿门被打开了。 白公公赶到门外迎接,见到顾判后先是躬身行了一礼,直起身体后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顾先生,陛下就在里面小间歇息,命老奴在门口守着,见了先生不必再行通禀,直接进去就好。” 刚刚那老太监称呼他顾万户,现在白公公又直接叫他顾先生,还真的是有意思的很呐。 顾判微微一愣,面上同样浮现出温和亲切的笑容,“白公公太客气了,我一个粗俗武夫,可万万当不起先生的称呼。” 白公公道,“顾先生乃是二皇子和紫月公主的授业老师,老奴敬称一声先生也是应有之意,就连陛下,也是对顾先生交口称赞,看重得很呢。” “或许顾先生已经有所耳闻,陛下今次召见,就要传下旨意,擢升先生为缇骑指挥使,享万户俸禄……” 哦? 皇帝陛下又是给名又是给利,搞得他升官财两不误,怕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不得不让他出手处理吧…… 顾判眼中波光闪动,心中刹那间已经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面上却是颇为矜持地淡淡一笑道,“白公公,臣吃朝廷俸禄,沐浴皇恩浩荡,自当为君尽忠,为国效力,别说陛下要恩赏下官指挥使,就算是让我去做个普通参事,咱也二话不说就得把该干的差事做好喽……” “顾先生高风亮节,老奴是真心的佩服啊……” 白公公说着,忽然捂住胸口喘息起来,脸上也唰地一下失了血色,过了片刻才算顺过气来。 顾判在勤政殿正门口停下脚步,有些疑惑地道,“白公公可是受伤了?” “不瞒顾先生说,前几日有两个作乱犯上的江湖人士闯入宫中,说是要见识一下大内高手的实力,顺便他们也可以在最高的大殿之巅论剑比武,在宫内藏书阁中遍览古籍,说是要从中寻找一些想要的线索。” “当时顾先生探查异闻事件未归,珞妃娘娘又处在伤重未愈的虚弱之中,所以也只能是由老奴和侍卫总管出手,一番苦战之下,才堪堪将那些擅闯禁宫大内的武者逐出宫去……” 白公公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面上露出一丝苦笑道,“也就是这一战,老奴和洪总管都负了伤,好在总算是将局面给稳控了下来。” 顾判默默听到此处,转头深深看了白公公一眼,“竟然真有这样的蠢货,想啥呢,跑过来要搞什么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白公公,捉到的人现在关在什么地方,我倒是有兴趣见见他们,也好了解一下这样脑子不够数的货色,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的。” 白公公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他们都退走了,而且把受伤的也带走了,没有留下一个人。” “哦?就连白公公亲自出手也没能把人给留下来么?” 第675章 裱糊匠 几个擅闯宫禁的武者而已,又不是再次爆了异闻事件,就这都让他们全身而退了么? 白公公伸手要去推门,面对着顾判的疑惑,便又将手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在前来观战的武者里面隐藏着一个大高手,硬是抵挡住了咱家和洪统领的联手,并且从头到尾都是不落败相的样子,咱家怕惹怒了他就会游走于宫中大开杀戒,便不敢太过逼迫,只好放任他们所有人离去,没有做更多的纠缠。” “那人临走时还说了,他自神功大成后游走于山水江湖之中,会过诸多武林名宿,也算见识过许许多多修行有成之异类生灵,却从未找到能让他尽兴一战的高手,以往他一直以为大内高手如云,没想到来过一次之后却大失所望,尽是些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 “这人口气很大,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就是不知道手底下到底有没有两把刷子,说的我都想和他面对面手谈一次了。”顾判微微一笑,语气中颇多遗憾的感觉。 白公公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浊气问道,“顾先生真的想见识见识此人?” “那是自然,莫非白公公知道他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顾判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青玉扳指,似笑非笑道,“你现在跟我说了,一会儿我就去登门拜访,见识见识这位号称打遍北境无敌手的高人。” 他说着便收敛笑容,低低叹了口气道,“要知道当初就连重临前辈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既然敢说,就必定有这么说的底气,真的是让吾见猎心喜......” “他今天或者明天就会过来,说是要找到藏书库观阅典籍,让我们提前帮他开门。” “行,我知道了。”顾判可有可无点了点头,随后跟在白公公后面进了里间的小门。 说是勤政殿内的小间,其实也并不算小,至少有七八十平米的规模,魏皇许徵元正在伏案写着什么,旁边一个随侍的太监宫女都没有,看上去真的有种孤家寡人的感觉。 顾判和白公公进门的脚步声将许徵元惊醒,他抬起头,充满疲惫的脸上当即浮现出一抹威严而又不失亲切的笑容,甚至从书桌后面站了起来,上前迎了几步。 “顾爱卿来了啊,坐吧,白公公,上茶。” 他一直在用某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顾判,直到落座后才有些怅然地收回了目光,接过白公公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饮尽,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朕从天不亮就开始忙碌,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进膳,现在看到顾爱卿进来却是忽然间感到有些饿了。” 顾判原本思索着大魏皇帝刚才那样眼神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闻言便不再去想,只是端着茶语气平和笑道,“臣一想起来上次在殿里吃的那顿御膳就感觉口滑生津,这会儿子倒是想斗胆求陛下再赐下一顿佳肴了。” 许徵元微微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将眉宇间一直都在的阴霾都冲淡了许多,“那就传膳,今天你我君臣就在这勤政殿内观雪吃酒,不醉不归!” 面对着魏皇许徵元的热情邀约,顾判摸了摸似乎又瘪下去的肚子,当即起身行礼道,“臣,领旨谢恩!” 许徵元一摆手,“白公公,你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多用点儿心,弄一桌大大的席面上来,不要像上次那样,让顾爱卿差点儿饿着肚子出门,还以为是朕小家子气,不舍得让人吃饱。” 白公公领命而去,临出门前却又被许徵元叫住。 “顾爱卿喜食肉,让他们别弄得太清淡了。” 约摸一刻钟后,成队的太监拎着食盒进来,手脚麻利地将桌子铺好,又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只留下白公公一人在里面伺候。 许徵元倒上一杯酒,想了想又将酒杯放下,从桌上拿了一只空碗过来,咕咚咕咚将酒满上。 “以前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也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尤其喜欢在雪天支一座炉子,围在边上煮酒赏雪,只是待到登基之后,这样恣意畅饮的机会却是越来越少了,每天都有批不完的奏折,议不完的事情,尤其是最近这几年,更是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身体疲惫,心更乏累。” 顾判陪着满饮一碗,又夹了筷卤煮肉慢慢吃着,放下筷子道,“陛下胸怀天下,心系黎民,日夜殚精竭虑,不过身体才是革……呃,才是革新图治的本钱,所以陛下还是要注意适当休息啊。” 许徵元此时已经倒上第二碗酒,同样一饮而尽,“朕倒是想休息,可是这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压在身上,就是躺在床上也无法安眠。” “如今天地变化,朕心甚忧……前些日子顾爱卿为朝廷拔除了盘踞千羽湖的异类生灵,珞妃回京后也讲到那一战之凶险,朕几乎不敢细思,若是天地变化继续,风雪恋栈不去,如此天灾**接踵而至,到时候又该是怎样的一副恐怖景象。” 顾判默然良久,想到了重临,想到了业罗,也想到了九幽之地与大千之门,甚至想到了玄、宇、宙这三个字,最终只能是缓缓摇了摇头道,“臣也不知变化还会持续多久,又将走向何方,亦不知道人力是否能够胜天,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向着最好处努力,朝着最坏处打算而已。” 许徵元端着酒碗的手停在半空,许久后才缓缓将之送到嘴边,一口口慢慢喝下。 他一口菜没吃,已经是连喝了四五碗酒,面色已然红,只是一双眼睛亮的吓人,精神有着不正常的亢奋。 “顾爱卿所言虽然不太好听,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朕对此也是深感无力,近年来看似做了很多事情,最终却现,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最多只能给自己送一个裱糊匠的称号,而且还越补疏漏越大,已经就要到了大厦将倾、无力回天的地步。” 许徵元说到此处忽然闭口,就连眼睛都闭了起来,面上浮现出越来越浓的苦笑,停顿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顾爱卿,朕问你几句话,希望爱卿能如实回答,不要有什么顾虑。” 顾判放下碗筷,坐直了身体,“陛下请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676章 第一高手 面对着顾判的肯定答复,许徵元睁开眼睛,沉默许久后直视着他缓缓说道,“朕想知道,珞妃与白公公所说的练气、筑基、凝元等修为境界,若是一直修行下去,究竟能有多强的实力……就比如顾爱卿这般,修行到了今天的高度,如果对上军镇精锐,会是一个怎样的战局?” “顾爱卿应该已经知晓,前些天有一群入了修行的江湖武者闯入到了宫闱之内,其中一人实力之强简直让朕惊心,就连白公公与洪统领联手,都没能从对方手上占得什么便宜,只能任由其来去自由,他们若是造反作乱,究竟该如何克制?” “还有各地愈演愈烈之异闻事件,身为其中主角的各种异类生灵,我们身而为人,到底能不能真正将其剿灭,镇而杀之!?” 顾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头思虑良久,才斟酌着慢慢说道,“在陛下看来,天机府中那些步入了修行的年轻武者如何?” 许徵元皱眉道,“除了少数几个据珞妃说是迈入了凝元境界的人外,其他人或许可以称得上有不小的潜力,也有各种诡异的能力,但说实话他们现在都还不行,如果一对一死战的话,不管是老白还是洪沦,任何一个过去都能将他们轻松击败,基本上没有翻盘的可能,所以就更不用说以一人敌一军,抑或是面对处置异闻事件了。” “陛下所言不差。” 顾判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酒道,“这就是刚刚踏入修行的人所拥有的实力,比之无法容纳天地灵元的普通内息武者要强,但又没有拉开太大的距离,真要说他们的优点,也就是在面对异闻事件时,拥有了灵元的这些人比之普通武者有着更多一些的应对手段而已,当然他们这些手段也基本上没什么大用,该死的同样会死。” “至于修行到了更高层次的人,我知道的比如说珞妃娘娘,还有业罗护教圣师,才算是真正打破了生而为人的桎梏,拥有种种让常人无法理解,不可思议之力量,即便是对上大多数的异闻事件,也能够全身而退,甚至是将之镇压,即便是被精锐大军围困,若是一心想走,那也能够来去自如。” “若是再向上看,也还有比珞妃娘娘更加厉害的人,不过这样的高手实在是凤毛麟角,万中无一……” 顾判看一眼若有所思的许徵元,低声叹息着接了下去,“臣所知道的也唯有那位历经万载不灭,实力层次极高的业罗门徒而已,如果是他心无挂碍全力出手的话,我实在是想不出,放眼整个天下之人,究竟有谁是他的对手……而且在他面前,人数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计算他的实力,已经到了高一寸,就高得没边,比他低一线,就已经是跌破了谷底的地步……” “天地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 许徵元慨然长叹,再次满饮一碗烈酒,有些红的眼睛凝视着顾判道,“那顾爱卿你呢,目前又处在一个怎样的高度层次之上?” 顾判沉默片刻,以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相当严肃认真的语气道,“如今那位业罗门徒已然不在,其他更远的地方我并没有去过,所以说如果限定于大魏国土和北地草原范围内,而且只算人,不算各种异类生灵的话……”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随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以我现在的实力层次,或许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当世第一高手。” 偏殿内陡然间一片沉寂。 许徵元擎着酒碗的手微微一抖,虽然当即稳住,却也洒了少许的酒水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袖。 随侍在旁的白公公眼中精光闪动,却仍然钉子般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面色竟然如常,没有露出一丝一毫诧异的表情。 就在此时,忽然从窗外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笑声虽然不大,却穿透风雪之声清晰映入到了屋内众人的耳中。 “本座自神功大成出山以来,会过的各路高手并不算少,就连所谓的异类生灵也见过不少,除了真心实意敬佩北王大人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有人胆敢如此大言不惭,给自己安上一个当世第一的名头,我看你是活得太恣意了,就不知道死字到底有几笔几画!” 顾判漫不经心朝着窗户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自顾自地拎起酒坛自斟自饮了一碗,回头对着明显有些紧张凝重的许徵元笑了道,“陛下,对于擅闯宫禁,意图行凶者,究竟该如何处置?” 许徵元低头注视着清亮的酒水,一直紧抿着的嘴唇向上挑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擅闯宫闱者,按律定斩不饶!” “好……” 顾判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了座位上。 许徵元微微一怔,而后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点青菜。 结果还未等他将那口青菜送到嘴边,眼前就是一花,定睛再看时便现顾判竟然已经安安稳稳坐回到了椅子上,端起酒碗朝他遥敬示意。 啪嗒! 许徵元夹着的青菜掉在了桌上,他眯起眼睛看着专心致志喝酒吃肉的顾判一眼,开口说话时嗓音显得有些沙哑干涩,“刚刚那个人呢?” “死了。” “死了?” “死了。” 顾判将口中酒水咽下,转头对白公公道,“还要劳烦白公公找人去处理一下尸体,虽说如今天气严寒不会很快腐烂,但就这么扔在宫内终究是不太好看。” 许徵元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顾爱卿,刚刚朕为何没有听到任何的呼喊打斗声音?” “这个啊……”顾判一下子愣住,想了片刻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也许是因为那人太弱了,弱小到只需要随随便便一下就被打死的程度,所以才没有传出什么动静。” 说到此处,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臣当时已经收手了,就是想要抓个活口,然后从其口中逼问出所有同党的下落,不料他实在是太弱了,让我也是相当的无奈。” “顾爱卿天下第一之名,应是当之无愧。”许徵元敛去眼中波光,大笑着举起碗来,“来,朕敬你这位第一高手一碗!” 顾判察觉到了对面那位九五至尊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却是丝毫没有在意,举起酒碗咕咚咕咚饮尽,随后便不用招呼地开始了新一轮的风卷残云。 第677章 摊牌 自从那一片青菜掉在桌上后,许徵元便再也没有继续动筷,只是默默在那里一口口地喝酒。 顾判却是没有什么顾忌地大吃大喝,毕竟这里御膳房做的菜肴当真是色香味俱全,不趁热多吃一些那就真的是亏了。 殿外风雪之中,白公公和几个赶来的大内侍卫一起,站在那具没了脑袋的尸体旁一动不动。 所有人的面色都显得有些沉凝,尤其是不住捂着胸口咳嗽的白公公,眼睛里是掩饰的惊讶神色。 地上躺着的这个人他是知道的,正是那日闯入皇宫的围观武者之一,应该是名为北王的高手收拢的得力属下,当时还跟他过了几个照面。 白公公此时回想起来,此人的综合下来战力只比他低了一些而已,如果两人一对一地生死相搏,他就算是能够笑到最后,那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行…… 但是,这样一个已经可以被称作武道大宗师的高手就这么死了。 他就像是一只弱小无助的蚂蚁,随随便便就被人踩死在了这里,甚至没有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白公公深吸一口混着雪花的沁凉空气,指挥着几个侍卫将那具尸体包裹起来,准备弄到宫外丢掉。 漫天风雪似乎停顿了一下。 劈头盖脸打在身上的冰粒雪花出现了刹那间的凝止。 白公公猛地皱起眉头,结果还未等他声示警做出反应,面前便悄无声息出现了一道阴森晦暗的身影。 “北王……”他下意识地低呼出声,身体刹那间已经绷紧到极点。 白公公只一眼就能认得出来,面前这个身材修长,头戴斗笠,黑纱覆面,浑身包裹在黑色长袍中的人,就是当日擅闯皇宫武者中的级高手。 那时他联手大内侍卫统领洪沦,都无法将其压制下了,甚至差点儿落得个失手落败的结局,若不是珞羽突然出现,施以秘法暂时压制住伤势,爆出气势将北王惊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是你们杀了他?”北王的声音从黑色面纱下传出,听上去带着些许沙哑的磁性味道。 白公公将手缩于袖中,握住了一柄锋利的短刀。 身后的勤政殿内便是皇帝陛下,他就算是死在这里,也绝不能退后一步,至少也要拖住此人一段时间,能让陛下撤离到安全区域。 若是顾指挥使听到动静出手相助的话,有他们两个联手,甚至有将北王留下来的可能。 “此人擅闯宫禁……”白公公张口,刚刚说了不到一句话便住了口,面上浮现出惊讶至极的表情。 因为他忽然现,自己的声音似乎无法传递到远处,只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甚至已经有了来来去去的回音。 更重要的是,他现自己的眼前正在变得一片漆黑,所有的光线正在一点点消失不见,包括了整个恢弘大气的内廷宫殿群落。 “好了,现在没有人可以打扰你我的交流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他。” 北王的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响起,同时传入到白公公的耳中。 他已经感知不到对方所处的位置,就算是御使起眼睛的能力,也无法穿透黑暗寻找到对方。 “怎么,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北王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沙哑中带着一丝丝的磁性,“我知道不是你杀了他,因为你虽然实力不错,却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取掉我这位属下的性命,所以说请你不要有任何隐瞒,最好现在就明明白白告诉我,到底是谁下的这个毒手。” “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跟我说明白,我扭头就走,不会迁怒取你的性命。” 白公公闭上眼睛,呼吸声在这一刻变得轻不可闻,“就是咱家杀的人,你想要替他报仇么,尽管冲着我来。” “哦?”北王悠悠笑了起来,“不要把本座的仁慈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东西,它其实是很珍贵的无价之宝,和你的性命息息相关。” “老公公,你拒绝了本座赐予你的仁慈,那就是在自寻死路,而且是毫无意义的死,明白吗?” 巨大的压力降临在白公公的身上,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骼都在咔咔作响。 不是对手,完全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实力。 白公公深吸口气,在巨大的压迫力下,不由自主一点点弯下了本就有些佝偻的腰身,已经是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但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一道温和平缓的声音直接插入了进来。 “和这个老公公不同,我就很稀罕北王先生的仁慈。” “所以我摊牌了,不是他们杀了这个人,真正的凶手,其实是我。” 白公公猛地眯起眼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与之不同的是,北王面上浮现出一缕莫名的笑容,一点点调转身体,便看到了不远处顾判负手而立的身影。 笼罩了勤政殿前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倏然散去。 漫天风雪瞬间席卷而至,再次填充了这片空间。 “你是谁,上一次本座进宫的时候,好像没有看到你。” 北王静静打量着顾判,面纱下的表情由轻松写意变得一点点沉凝起来,这次轮到了他的身体开始慢慢绷紧。 “你是在说我吗?” 顾判淡淡笑了起来,“我就是当世第一高手,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本座为……日出东方,唯我不败的黑山老妖顾神君。” “至于你上一次没有见到我的原因,那是因为我被困在了一扇门内,研究了很长时间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等问题,所以才能让你嚣张霸气地来,自由自在地走。” 北王蓦地冷笑起来,“听你讲话,口气倒是大到充塞天地,就是不知道手底下实打实的功夫到底如何。” “我很硬,真的很石更,你若是不信的话尽可以试试。” 顾判笑得更加温和良善,眼睛都眯了起来,“你不是想去上书房看书吗,只要你赢了我,就可以让大魏九五至尊的皇帝陛下为你磨墨倒茶,只要是宫里有的书,你想看哪本,就能让最美丽的宫女给你去拿哪本,这样你觉得行吗?” “不过你要是输了的话……” 他缓缓收敛笑容,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具无头尸体,再开口时就连声音都变得阴郁冰冷起来,“那就不要走了,留下来和他作伴便好。” 第678章 五行 “大言不惭,本座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底气能在我面前如此嚣张……” 北王勃然大怒,只是一狠话都还没有说完,眼前就已经景象大变,不见了漫天飞舞的冰雪,也不见了皇宫大内的楼宇宫阙,唯有占据了全部视线的熊熊火焰,以铺天盖地的气势轰然盖压下来。 “你,你……” 他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深处,整个人被卡住脖子高高举了起来,红炎顺着那只手臂一路向上,将黑色面纱和斗笠尽皆化作灰烬散去,却诡异地没有伤到下面的皮肤一丝一毫。 “这就是所谓的打遍北境无敌手么?太弱了,真的是太弱了。” 顾判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睛,看着那张本来白皙如玉,也可以称得上是精致清丽的面庞,如今却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有些变形扭曲起来。 他稍显惊讶地手上稍稍用力,随后不由得又露出些许笑容,“没有喉结,原来是个姑娘啊……” “那么北王姑娘,你觉得我这一记归元爪威力如何?” 顾判面无表情注视着那张憋得呼吸不过来的惨白面孔,有些不解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一直用那种受了天大委屈的眼神看着我?要知道你身为一名失败被擒的俘虏,就应该有俘虏该有的心态和样子,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心里不但没个逼数,还在这儿翻着白眼看我,能耐不小啊。” 下一刻,他稍稍松了下手上的力道,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北王姑娘,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叫霓北。” “很好,你最厉害的杀招是什么?”他点点头,接着说道,“如果能施展出来让我满意的话,或许就能饶你一命。” 噗通…… 顾判话音刚落,便直接完全放手,将她丢到了冰冷的地上,低头俯视着她道,“我的耐心不是很多,所以你只有一次机会来证明自己,明白了吗?” 她高昂起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随后忽然间消失在了原地。 轰! 漫天飞舞的风雪似乎变得更大了一些。 顾判眼中忽然出现了一抹碧绿颜色,而后迅扩张,化作一道大网将他层层叠叠笼罩在内。 紧接着无数冰晶雪花灌注进来,温度骤然急下降,数个呼吸间就已经形成了一座在绿色藤蔓下矗立不动的冰雕。 在道道藤蔓与层层冰晶的包裹下,顾判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奇怪,并不是恐惧,而是有些怅然和疑惑混合的复杂神色。 “过分托大的男人,你可以去死了!” 霓北低喝一声,一只手臂变成了金黄颜色,闪电般向前刺出,毫无阻碍穿过了层层叠叠的碧绿藤蔓,深深刺进了包裹着顾判的冰雕之中。 冰层仿佛有灵性一般自动分开一道缝隙,露出了内里顾判的心脏部位。 紧接着便是叮的一声脆响。 白公公面色陡然大变,不明白为什么顾指挥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北王拿下,却还要将她放开,让自己落入到极度危险的境地。 更让白公公心惊的是,刚刚这个女人展示出来的杀招,不论是层出不穷的绿色藤蔓,还是平地而起的坚固冰封,他都是第一次见到…… 也就是说,在上一次交手的时候,北王即便是面对他和洪沦的联手夹攻,都并没有倾尽全力,而只是以金色覆体的硬功,再加上让人难以反应抵抗的度与力量,便轻轻松松将他们两人压制下来。 如果当时她就全力出手的话…… 白公公忽然间有种细思极恐的感觉,当即镇定心神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许徵元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勤政殿的门口,从头到尾看到了顾判被藤蔓缠绕,被冰层封镇,最后又被狠狠刺到要害的全过程。 但是很奇怪的,他却没有太多紧张忧虑的情绪,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等待着变化究竟会在接下来的哪一刻突然降临。 咔嚓! 霓北金光闪烁的指尖触碰到了顾判胸口的皮肤,却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破开血肉长驱直入,直接刺破这该死可恶男人的心脏,而是在脆响中传来一阵剧痛,三根手指同时向上弯折出一个尖锐的弧度。 “指骨断掉了!” “他竟然在身上穿戴了护心镜!?” “但是就算是百炼精钢打造的护心镜,也不可能挡住我全力以赴的一记刺击……” 她猛地眯起眼睛,死死盯住自己指尖与顾判身体的接触点,结果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到,那里除去破了一个大洞的衣衫外,里面就只有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皮肉,根本就不存在护心镜等任何一件护身装备。 她强忍着指骨断裂的剧痛,迅缩回手臂,与此同时另外那只手上覆盖上了一层同为金属光泽的银色,猛然朝顾判的眉心刺了下去。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 她的两只手都被捉住了,随后咔嚓咔嚓的响声连成一片,冰层崩裂大大小小的碎块,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火热的气息,向前踏出一步,碧绿藤蔓层层断裂,旋即在熊熊烈焰的灼烧下化为灰烬散去。 他又一次将她卡住脖子举了起来,有些出神地怔怔看着她惨白的面孔,目光似乎显得有些复杂。 那是一种混合着惊讶、缅怀、回忆的奇怪眼神。 “你刚刚用的是什么招式法门?”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第二次将霓北放了下来,并且没有像第一次那般随手将她丢[笔趣阁52obqg52oo.biz]到地上,而是相当温柔地让她稳稳站在了那里,还细心地抚平了她衣领上的些许皱褶。 霓北面如死灰,闭上眼睛道,“是与五行生克相关的法门。” “是这样啊……”顾判点了点头,沉默许久后才又问了下一句话,“你这套修行法门是跟谁学的?” “那是一个浑身都包裹在墨色黑暗之中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他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甚至……我甚至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第679章 入职 在顾判压迫性的注视下,霓北认命般慢慢说着,面上浮现出一缕回忆的表情。 “我只知道,在数年前的那个早上,一道墨色长虹自天际划过,不久后他便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山间,看着我在溪边练剑,若不是他忽然开口说话,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一个人竟然来到了自己的附近。” “他安静看了一会儿,便对我说道,你不适合练剑……我当时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却是无比的愤怒,想我自幼开始练剑,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时间,一手剑法不说出神入化,却也应该算得上是登堂入室,怎能让一个装神弄鬼的人如此的出言诋毁?” “那时我也是年轻气盛,虽然对他鬼魅般的出场方式也有些担心和害怕,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出言反驳,并且无所畏惧地朝他刺出了一剑。” 她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指尖上悄然生长而出的一点嫩芽,接着道,“只是我那一剑刺出,却感觉到无比的沉重,几乎抬不起来,刺不出去,根本不像之前的迅捷如电,轻灵自如,后来才现,在剑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了一根碧绿藤蔓,也就是这根细如丝的绿色,让我深切感受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 “他说,这就是五行生克之法,虽然以我的资质不可能走到五行生逆那一步,但能够遇到像我这般可以修习五行之法的苗子也是殊为不易,所以他最后便问了我一句话,你想学吗?” 顾判听完了霓北的讲述,沉默许久后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也算是有了师徒之实,你能够师从重临修习五行生克一道,的确可以称得上是遇到了天大的机缘。” “重临,他的名字叫做重临么?”霓北猛地抬起头,盯着顾判的眼睛道,“你是认识他的对吗,那么他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真真正正的烟消云散,神魂俱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顾判此时已经从回忆和感叹中脱离出来,面无表情看着她道,“看在重临曾经指点过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指出一条活路,只不过究竟如何选择,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霓北叹了口气道,“这里是大魏禁宫,就算是你说放我一条生路,其他......” 顾判笑了起来,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我刚刚说过了,只要你能让我满意,就能活下来。” “好吧,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她注视着他那双亮若星辰的眸子,忽然间感觉身体有些冷,就算是穿着厚厚的长袍,却也觉得自己似乎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可言。 “我要五行生逆的修行法门,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那样我就会非常失望,由此必将引起非常不好的结果。” 她有些迟疑地道,“他给我讲的东西很多,也很深奥,我就算是耗尽心力,也不过领悟了十之一二而已,更多的只能是死记硬背下来,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得通。” “哦?这样就很好,这样就很好啊……” 顾判左右看了看风雪中若隐若现靠近过来的数道身影,随即毫不在意收回目光,悠悠叹息着道,“教导你的那个人天资绝艳,他修行参悟最深的有三门绝学,一为诛神碧火,二为五行生灭,三为杀道剑意,都是令人心神摇曳、无比向往的杀伐秘法,我机缘巧合之下才入手了诛神碧火的修行总纲,并以其为根本一点点探索走出了属于自己的诛神之路,也因此更是对另外两部秘法念念不忘。” “只可惜直到重临身殒,我都没能从他那里得到关于五行与杀剑的修行法门,更遑论将两者合二为一的五行杀剑,如今能够从你这里有了得到五行秘法的一线希望,当真是让人欣喜不已。” 霓北默默听着,一颗心不停向着冰冷绝望的深渊跌落下去。 如果搁在其他时间,其他地点,若是能听到这样事关修行的绝密消息,她或许同样会心神摇曳,心动不已,但现在听面前这个恐怖的男人娓娓道来,却犹如索命的锁链,一圈圈缠绕在她的脖颈上面,并且在缓缓收紧。 如果可能的话,她真的不想听到这些秘密,一个字都不想听。 因为知道的越多,她能够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小。 就算是他真的信守承诺不取她的性命,她此生此世恐怕也再无可能脱离他的控制,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唰唰唰唰唰…… 悄无声息间,七八道身影穿透风雪,出现在了皇宫勤政殿的门前。 只是当他们真正能够看清楚场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时,所有人的表情刹那间变得无比精彩。 “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顾判轻飘飘说了一句,却直接震慑住了想要偷偷溜走的几人,让他们硬生生止住了腾空而起的动作,僵直地站在雪中一动也不敢动弹。 下一刻,他绕过霓北,站在了一众潜入皇宫的武者面前,脸上浮现出温和亲切之笑容,“诸位一定是知晓了北地金狼族重兵集结,或许不日便会南下侵入本朝一事,所以才不辞辛苦、不远千里从各地赶来,以实际行动来报答君恩,做保家卫国的忠良之臣……” “本人身为缇骑千户,漠北府镇抚司镇抚使一职,近日来总是忧心焦虑,夜不能寐,想着要怎样才能找到更多的忠君爱国之士补充麾下力量,也好将来在与那草原狼骑决一死战时能够多出几分把握,没想到今天竟然一下子就有如此多的江湖豪杰投奔过来,当真是让人喜不自胜,欢欣鼓舞。” “我们……”其中一个武者张了张嘴,结果刚刚说了个开头便被顾判直接打断。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你们的拳拳爱国之心我都知道,陛下也都已经知晓,也定然不会让诸位失望,每人一个缇骑参事的职位是绝对跑不了的,而且只要能跟着本镇抚使上阵杀敌立功,将来千户可期,万户有望!” 许徵元默默看着这一切,忽然间开口插话进来道,“这位是本朝万户侯,缇骑总衙指挥使,他说的话,自然是算数的。” 停顿一下后,许徵元面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意,闭上眼睛接着说道,“屋内正好准备了一桌御膳席面,诸位好汉可以随顾指挥使边吃边聊,也好喝杯烧酒暖暖身子。” “白公公,朕有些乏了,就让顾爱卿招待他们吧。” 顾判微微躬身一礼,目送魏皇和白公公远去,再回过头来时已然不见一丝笑容,“你们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莫非还要我一个个盛情邀请,才答应到屋里去参加这场入职欢迎宴会吗?” 第680章 天王 一匹瘦马牵扯的马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行走,风雪交加之下,糟糕的路况让马车看起来有些颠簸,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的样子。 赶车的是一个腰背有些佝偻的男人,他的年龄乍一看上去约摸四十多岁,但是细细观察之下,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已经有些斑白的头,还有不再挺拔的身体,这一切都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中年人,而更像是一个五六十的老者。 套着缰绳的两匹驽马似乎也很老了,不过它们好像完全当得起老马识途这个成语典故,根本就不需要赶车人挥鞭驱使,便轻车熟路地躲开一个又一个凹陷坑洞,不徐不疾地行走在荒野之中。 从外面看上去,马车简陋到了极点,但如果进到车厢内部的话,里面的装饰陈设却和简陋简单等形容词完全绝缘,油光水亮的厚厚貂皮在充当地毯,车厢内壁是散着淡淡清香的厚实紫檀,还有一张用黄花梨木打造的桌子,端端正正摆放在车厢正中的位置。 别的不论,单单是这张四角镶嵌着明珠,以晶莹玉石为辅材的方桌,就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够随便拿来使用的珍贵宝物。 一个身着长袍的年轻人靠在软软的坐垫靠枕上闭目养神,在他身前,则是一只造型古朴典雅的香炉,内里点燃了三根熏香,闻起来让人感觉到安宁。 良久,年轻人叹息了一声,从桌下的箱子里取出来一根古朴卷轴,摊开细细观看。 “公子,从这里继续向北一百五十里,就要到了大魏京城了。” 赶车人的声音从外面响起,与之一同传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鞭响。 年轻人低头看着方桌上一张展开的纸卷,缓缓念出了这几个字来。 “众生平等,天地大同……” 纸卷长约尺许,占据了方桌中央大概四分之一的面积,在那纸卷两端的立轴上面,有若隐若现的金银交错丝线,而这些金银交错的丝线,则代表了这纸张十分的珍贵。 不过在纸面上却是以劣质墨汁随随便便就书写上了“众生平等,天地大同”这八个字,看上去很有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不过白袍年轻人的表情却显得有些认真凝重,不是因为这张金丝银线贯穿的珍贵卷面,而是对那上面随便写就的八个大字陷入沉思。 许久后,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幽幽叹息道,“天王所思所想,著说立言,如天书降世,让人不解,但思来想去,究其根源,其根本都要落在这众生平等,天地大同八个字上面……” 从外面看上去普通到甚至有些简陋的马车缓缓向北而行,在安静无人的官道上留下长长的马蹄车辙印记。 车厢内的年轻人依旧在对着桌上的纸卷苦思冥想,保持着一个姿势许久都没有动弹一下。 他的样貌面目极是普通,如果不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和身上神秘的气息,随便丢到人群中的话,绝对不会有人记住他。 但是,正因为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一身神秘的气息,即便是他的容貌再是普通,也很容易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得到,并且投以相当程度关注。 他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手指轻轻的敲打着身前的方桌。时而闭目思索,时而睁开眼睛盯着交错了金银丝线的纸卷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动了起来。 从一旁取出了支狼毫毛笔,开始在那交错了金银丝线的纸卷上奋笔疾书。 狼毫笔飞快的移动着,一行行簪花小楷跃然纸上,比起最开始那仿佛小孩子涂鸦般写就的“众生平等,天地大同”八个大字,此时纸上的字迹才真正有了书法大家的几分样子。 很快的,年轻人写满了一张纸卷。 但是在盯着自己的漂亮书法字迹看了很久后,他却直接将之揉成一团,毫不可惜地将之丢进了车厢角落的垃圾筐内,再一次对着那八个涂鸦大字开始呆。 而在垃圾筐中,已经堆积了不知道多少废弃的卷轴,层层叠叠摞在一起,如同一截截待烧的木柴。 “少爷,前面已经能够看到大魏京城隐约的城墙轮廓了。” 突然间,赶车人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夹杂在呼号的风雪声中,隐隐有了几分变调的狼嚎之声。 “这么快就要到了吗?” 他终于完全抬起头来,起身打开车厢一侧的木门,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在一片白茫茫深处,已经可以看到那抹黑色的影子,就像是盘踞在天地之间的一头巨兽,在这样的风雪天气中陷入了沉眠。 年轻人默默看了一会儿,忽然面上露出些许笑容道,“我们应该已经步入到了那位皇妃的感知范围之内,我倒是没有什么,只不过老甲,你觉得等一下会不会就有一轮明月冉冉升起,而后朝着我们这辆马车直接砸落下来?” 赶车的中年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闻言只是咧开嘴陪笑道,“公子又来拿老奴开心了,天王陛下之前不是金口玉言说过么,大魏朝廷与千羽之湖一役影响甚大,几乎在这片天地间所有站到了一定高度的生灵都在为之震动,甚至是惊惧战栗,不敢正面直视之。” “但天王陛下也说起了,经此一役,那位血刀妖妃身受重创、魔刀生灵一事却也不假,所以说就算是老奴进入到了大魏京城多少里的范围内,也并不会出现皓月当空,刀芒斩落的情况。” 年轻公子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个老甲看着愚笨,心里倒是灵巧,这么说以后想拿你逗乐却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中年车夫笑容不变,接着说道,“南公子莫怪,老奴主要是跟在公子身边呆的时间久了,就算再蠢笨如同顽石,在公子灵性的熏陶下,那也该有那么一点儿长进才是合理。” “你个老甲,说话倒是让人听了开心,不错不错。” 南公子再次大笑,显得开心愉悦至极。 他的声音犹如金铁交鸣,穿透漫天飞舞的大雪,传出去很远很远。 第681章 镇压四方 南公子的笑声甚至将朵朵雪花直接震散,化作水雾氤氲笼罩在马车周围。 赶车人耳朵微微抖动,等待着身后的南公子止住笑声后,便趁着其心情正好试探着开口问道,“公子,老奴自那次听天王陛下偶然间说过这些话后,便一直都很想知道,大魏朝廷与千羽之湖一战,到底有多厉害,为什么会被天王陛下给以那么高的评价……” 年轻人沉默片刻,自顾自地端起车厢方桌上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呼出一口浊气道,“近年来天地变化,灵元再生,许多生灵秉承造化生出了各种不同的能力,踏上了寻道变强的道路,不过你要知道的是,在此之中,有些生灵的确是与众不同,是真真正正立于高处,俯瞰众生的存在……” “就好比草原狼神,平等天王,南荒圣君,西方千羽,东海鬼魔,还有天王也万分佩服的红衣娘娘,再加上自万载之前大争之世,末法之劫熬过来的计喉、羏貊、姽婳等等,它们就算是在此时此刻,立于此方天地最顶端的存在,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便可以影响到局势的变化。” “而就算是这些顶尖的存在之中,却也有着高下之分。”他说到此处停顿下来,思索片刻后才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据家父所言,在其中最为高深莫测的,应该还要属于千羽之湖一脉的势力,不是因为别的,恰恰是因为在千羽之湖内,有那位万载不灭的业罗门徒存在。” “业罗门徒!?”赶车人老甲握紧了鞭子,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是啊,业罗门徒。” 南公子语气淡淡道,“不过那位一直以来都不显山露水,也并没有太多可以供人瞻仰讲述的事迹,所以我对此并不十分清楚,就连天王其实也只是在南荒十万大山深处,与我的父亲那次见面时,由家父提到过千羽之湖有这样一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存在。” “正是因为那位业罗门徒曾经在北地草原与魏朝过境交界处显露过一次形迹,并且随手在地上划了一道剑痕,所以北地狼神才心生忌惮,不敢亲身南下,而后也是因为他遨游东海,静观潮涨潮落,自此之后狂放霸道的鬼魔亦只能缩于深海之地不愿露头……” “就算是我敬若天神的父亲,称雄于十万大山的南荒圣君,也曾经落败于此人之剑下,若不是不惜代价抽身退走,还差点儿被捉去千羽之湖,所以自此之后父亲大人闻之色变,在那位业罗门徒游历南荒大山时带着吾族东躲西藏,生怕被他循迹一路找寻过来。” 南公子忽然笑了起来,“不过那人已经死了,一场惊天大战之后家父再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不出意外绝对已经是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赶车人老甲皱眉道,“大魏朝廷覆灭千羽之湖,如此说来,这原本在吾等眼中如朽木不堪一击的所谓朝廷官府,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你说错了,千羽湖覆灭一战,其实和大魏朝廷没有半点儿关联。” 南公子摇了摇头,“父亲大人和平等天王在那一战后便派遣属下潜入千羽之湖附近探查,幸运的是恰好捉住了几个溃散而逃的千羽湖生灵,从它们口中得到的各种情报进行分析,倒是可以得出来一个并不出乎预料的推断。” “那便是覆灭了千羽之湖的大战,其实业罗爆的一场内战,和大魏朝廷没有半点儿牵连……准确来说应该是业罗秘境联手计喉、羏貊等古老生灵,与千羽湖主和那位业罗门徒的生死搏杀,双方俱都损失惨重,甚至是不止一人身死道崩,长眠地下……” 南公子仰望着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长叹一声道,“千羽湖一战惊天动地,只可惜本公子出来得太晚,无缘一会千羽湖之战的双方,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老奴明白了,大魏珞妃亦是业罗圣女,所以天王陛下与南荒圣尊才会派遣老奴陪同南公子前来大魏京城,探一探业罗经此一役之后的底细。” 南公子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老甲要得聪明,以后谁要是再说你笨,我这里就不答应。” 他自斟了一杯热茶缓缓喝下,接着笑道,“而且根据我的判断,业罗秘境和千羽之湖算是两败俱伤的局面,经此一役,纵然千羽之湖覆灭,那犹如藤蔓般攀附在大魏朝廷上面的业罗宗门,恐怕也已经高手尽失,纵然是胜,最多也不过是一次惨到不能再惨的惨胜。” “这不仅是我本人的判断,而且也是家父做出的推测……所以说,这一次我们前来大魏京城查探业罗的底细,” 数个呼吸后,他却是忽然间止住笑声,面色陡然间变得沉凝下来,掀开车帘看向了高空之中。 在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深处,他似乎看到了一抹鲜艳如血的红色,就在重重乌云高处一闪而过,片刻后却又稳定在了一处位置,将血色光芒穿透云层,穿过风雪,映照在了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之上。。 “那是什么?” 他微微皱起眉头,身上似乎毫无征兆感觉到有些凉意。 ……………………………………………… “来来来,诸位请满饮此杯中美酒,作为吾等同殿为官,互相帮扶的见证。” 顾判高坐于上诸位,满面笑容端起酒碗,随后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看着所有人都喝完后,他又接着说道,“很好,喝了同行酒,就是同路人,日后只要有我在,朝廷就不会亏待了诸位,本官也会根据你们办差功劳的大小,分别赐下不同的特别奖励,总之不会让你们失望就是。” 在他旁边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者弓背含腰陪笑道,“大人所言极是,小老儿其实早就想招安入宦,报效朝廷,只可惜以往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今日万幸得见大人,才能圆了潜藏心中数十年的愿望,万幸,万幸!” 老者说着便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又当即给顾判和自己满满斟上一碗,再次一饮而尽道,“还请大人放心,以后小老儿就是大人家里豢养的一条猎犬,大人叫往东我绝不往西,大人叫追羊我绝不撵鸡,一切都唯大人马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顾判慢慢将自己碗中的酒一口口喝下,双眼中全是温和良善之笑意,“你很不错,深得吾心,虽然看上去实力境界似乎稍稍低了些,不过这些都是后天修来的东西,只要有名师指点,自己又肯刻苦努力,还是有可能会后来者居上的。” “不过你要记住,吾等日后同殿为官,莫要多说什么效忠我不效忠我的,咱们都是效忠陛下,效忠朝廷,懂不懂?” 第682章 破境提升 山羊胡老者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说得极是,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令小老儿茅塞顿开……既然大人说了要小老儿效忠陛下,报效朝廷,那小老儿就谨遵大人教诲,一定会效忠陛下,报效朝廷,绝无二话!” “你倒是很会说话啊,老先生。” 顾判笑语盈盈道,“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老先生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人祁连鄯,以前一直都在京畿道上讨生活。” 顾判屈指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目光从在座所有人面上一一划过,最终落在了祁连鄯的脸上。 “那就这样吧,以后你就跟着我混,至于官职嘛,就先从大魏缇骑异闻司参事做起,每个月的俸禄按百户算,老祁你觉得如何啊?” “属下别无他求,只要能跟在大人手底下做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要你服从命令听指挥,我就绝对会罩着你,让你有个盼头。” 顾判说着一点点收敛笑容,看向桌上其他人,“老祁已经表明了态度,所以诸位又是个什么想法?” “不要有什么顾虑,就把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就好,本官之前也是从江湖最底层混出来的人,很是理解许多江湖好汉不喜欢被拘束管制的想法,所以说你们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我也绝不为难大家。” 坐在下某个一直沉默不语的高大男子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咱一向闲云野鹤惯了,过不了这种穿官衣处处受人挟制的生活,所以只能婉拒这位大人的好意,日后我们就江湖再见……”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在顾判微笑的注视下面色陡然白,紧接着两眼一翻直接伏倒在了桌上,噼里啪啦砸碎了好几只碗碟。 顾判隐去双眸深处刚刚升起的幽幽碧火,漫不经心地道,“此人自持武力,违法乱禁,擅闯宫廷,等下就打入刑部天牢,听候落吧。” 两个带刀侍卫迅推门进来,先是恭恭敬敬朝着顾判行了一礼,而后拎麻袋一般将高大男子拖了出去,还轻手轻脚关上了殿门,没入到外面呼号的风雪之中。 勤政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许久后,顾判打破有些尴尬的沉默,低低叹了口气道,“老祁啊,刚才那人叫什么名字?” 祁连鄯忙拱手回道,“回大人的话,此人名叫段冈,乃是行走于北境的一名独行大盗,擅使双枪,据说近两年还自悟修成了一门御火的法门,自此一下子就……” “行了,我不需要听这么详细。”顾判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水,许久后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噤若寒蝉的其他人。 “你们接着说啊,我们既然能坐到一起、欢聚一堂,那就是有缘,那就是朋友,朋友之间的交流就应该直抒胸臆,畅所欲言,别整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失去了平等交流的氛围。” “回大人的话,小人经过今日与大人一番交心,顿时感觉自己以往数十载时光全都白活了,唯有投入到大人麾下,才算是真正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对对对,大人就犹如指路明灯,照亮了在下前行的方向,驱散了在下心中的迷惘,我以后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能随侍在大人身侧,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一时间勤政殿内人人争先,直抒心意,语气慷慨激昂,表情虔诚狂热。 顾判面含微笑,一一颔示意,待到气氛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一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说话声,转头对祁连鄯道,“既然已经是自己人了,那就必须要有自己人才能享受的待遇,今天老祁立了头功,所以先从你这里开始好了……把手腕伸出来,让本官给你把把脉。” 祁连鄯小心观察着顾判的脸色,迟疑了刹那后猛地一咬牙,撸起袖子将干瘦的手臂放到了桌上。 顾判眼中再次燃起红炎碧火,搭上两根手指过去,仔细感知着祁连鄯体内的灵元变化。 片刻后,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面色也变得有些遗憾与失望。 但与之相对应的,祁连鄯的表情却在数个呼吸后变得十分精彩,显然已经是已经控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身体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汹涌澎湃,在那道似乎有些灼热的外来力量带领下,一路冲破道道关卡,达到了以往从未想过的玄妙境界。 这种感觉,让他沉醉其中,甚至不愿醒来。 桌上其他人最开始都面如死灰,以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看着顾判肆意施为,只以为这是某种控制人的阴损手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当他们看到祁连鄯激动不已的神情,以及他肉眼可见的气势上扬后,一个个心中顿时掀起了滔天大浪。 祁连鄯这是破境提升了!? 只是随便让这位笑容温和,下手狠辣的缇骑官员把了把脉,也没有什么其他动作,就直接破境提升了? 这怎么可能! 他们对祁连鄯虽然不能算是特别熟悉,但总算是接触过不止一次,大致知道他处在一个怎样的实力层次,所以说现在这种情况真的是让他们惊讶了。 甚至连这些人中间修为最高,眼界也是最高的霓北,都有些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心中对于顾判所站的层次直接给拔高到了几乎和重临同样的位置。 盏茶时间过后,顾判松开按在祁连鄯身上的双手,闭目陷入思索。 在他旁边,祁连鄯浑身热气蒸腾,对于其他人的反应根本就没有察觉,整个人已经完全进入到那种玄之又玄的感悟入定之中。 “大人,属下有要事向大人单独禀报,斗胆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忽然间,在坐的一个中年男子起身抱拳,声音压得极低说道。 “哦?”顾判眨眨眼睛,相当从善如流地直接起身,来到了不远处的殿门前,站定后眺望着外面呼号的风雪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单独跟我说的?” 第683章 平等天王 见到顾判询问自己的姓名,中年男子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当即躬身行礼道,“回大人的话,属下姓慕,单名一个迢字,之前是镇南府双鹊山上落草的山人,后面因为南荒大山内的平等天王率部众北上,便只能舍了山寨一路北逃……” 顾判一抬手,做出一个就此打住的手势,面无表情道,“木条老兄,本官以无数次的惨痛经历告诉你,说话一定要开门见山说重点,千万别扯那些有的没的,直奔主题说重点懂吗?” “哦……”慕迢飞快地应了一声,看着顾判的脸色小心翼翼接着道,“回大人的话,属下在北上途中曾经不小心陷落进入了一次异闻事件,从某个异类生灵那里听到了关于南荒圣君即将出山,与平等天王联手北上的消息。” “南荒圣君,平等天王……”顾判眉头紧紧皱起,深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名字,它们的底细你清楚么?” “回大人,南荒圣君属下并不清楚,只从那异类生灵口中偷听到,它是一直盘踞在南荒十万大山内的某个强大异类生灵。” “至于平等天王,则是近来才在南荒大山内称霸一方的异类生灵,它提出了众生平等,天地大同的观点,以此聚集起来一大批各种生灵,并且真的做到了让它们平等相处,共同努力,还有那个什么按劳分配,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便展出了相当规模的势力……”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面上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原来这就是平等天王,我知道了,你接着说。” “是,属下还偷听到了更加关键的秘密情报……是关于南荒圣君和平等天王探查大魏底细的情报。” 慕迢将声音压得更低,“此事的源头还要落在不久前的一场惊世大战上面,那便是大魏朝廷覆灭千羽之湖之战,南荒圣君和平等天王想要弄清楚大魏朝廷经此一役后,到底损失有多大,还保留着怎样的实力,以此来决定它们之后的布局与行动。” “属下也就从那异类口中听得了这么多的消息,希望能够对大人有所帮助。” 顾判沉默许久,迎着慕迢有些讨好,又有些期盼的目光,忽然间悠悠叹了口气道,“木条啊,本官刚刚听了你的话,收获良多,亦是感悟良多,最终却是想起了一句很有意思的古话。” 慕迢微微一愣,将身体向下躬得更低,“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顾判伸手捻住一片飞来的雪花,看着它在自己的指间化为清水滴落,嘴角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那句话是这么说的,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诸事不密则死无葬身之地……” “慕迢啊,你听明白了吗?” “还请大人恕属下驽钝,不是很明白大人的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觉得自己为什么能从那次异闻事件中活了下来,而且还好巧不巧地偷听到了如此隐秘,却又事关重大的情报?” “属下也有些纳闷,不过万万不敢对大人有任何欺瞒。”慕迢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再被呼啸的寒风一吹,顿时觉得自己如置冰窖,整个身体都变得有些麻木僵硬起来。 顾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朝着屋内走去,“我也没说你一定就对我有所欺瞒,你害怕个什么劲儿呢,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什么势力刻意在散步这样的消息,可能是南荒大山的势力,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势力,但不管是谁,它们的目的都值得让人深思。” 慕迢紧跟在后面,抹着头上的冷汗道,“属下实在不知这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没关系,你能把这件事说给本官听,便是天大的功劳,少不了嘉奖犒赏,那么,木条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本官能拿得出来的东西,我都不吝……” “恩!?” 顾判毫无征兆闭口,同时停下脚步,一把将身侧的慕迢拨到旁边,然后闪电般转过身体,面无表情抬头朝着天上看去。 在浓密的黑云深处,隐约可见一抹若隐若现的猩红,缓缓向外散着其色如血的光芒。 祁连鄯顺着顾判的目光方向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面色接连变幻不定,结结巴巴道,“这是……天空中这是出现了一轮血色月亮?”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罕见地很有耐心解释道,“这不是血月,而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家伙,来寻找它的亲人了。” 祁连鄯很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小家伙在寻找亲人?” “是啊……你小时候听过小蝌蚪找母亲的故事吗?” 顾判说话间莫名低声笑了起来,“不过这个小蝌蚪似乎不是很乖,就算是找到了它的母亲,也不会出现那种母慈子孝的场面,相反还要会刀兵相见,浴血相搏。” “还请大人恕属下驽钝,未曾听说过小蝌蚪找母亲的故事。” 祁连鄯听的是一头雾水,却又不得不接过顾判抛来的话茬,一时间显得表情十分尴尬。 ………………………………………… 南公子从马车车厢内出来,抬头凝视着乌云深处那一抹淡淡的血色光芒,沉默片刻后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看来被我们捕捉的千羽湖生灵并未说谎。” 数个呼吸后,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道,“这应该就是那位业罗皇妃的缺月魔刀了吧,不,应该是已经脱离了她的控制,自生灵智的缺月魔刀。” 赶车的老甲道,“公子,根据老奴之前得到的消息,业罗皇妃修行九张机,以牵丝真元控制缺月魔刀,以一己之力坐镇大魏京城之中,只要有非人生灵靠近到城墙十里范围之内,便会有一轮皎洁银月当空而照,放出刀芒将它们镇压斩杀,如今缺月魔刀生灵,看来那位珞皇妃果然是已经深受重创,甚至是在千羽湖一战后香消玉殒。” “香消玉殒?” 南公子很是惋惜地摇了摇头道,“这可不是本公子希望听到的消息,像业罗圣女这样的女人,若是能将她收入房中才是妙不可言,就这样死了的话,那可就真的太可惜了。” “算了,多想无益,反正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这所谓的大魏善之地,到时候进到皇宫里面去看一看便知分晓。” 第684章 缺月魔刀 珞羽自千羽湖回到京城后基本上一直都呆在深宫之中,除了和顾判见过一面外,既没有外出,也再不见任何人,陪在她身边的除了珞裳,也就只有那四名雪山剑派的女弟子随侍在侧。 她所居的屋内温暖如春,熏香缭绕,和外面的冰天雪地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即便是有着熏香,炉上砂锅中煮着各种草药,房间内也能清晰嗅闻到一抹化不开的鲜甜血腥味道。 珞羽披着厚厚的大氅,神情慵懒而又倦怠,斜躺在火炉旁的躺椅上,怔怔地对着静静燃烧的火苗出神。 “殿下,药熬好了,该吃药了。” 一袭白衣的雪山剑派女弟子将炉子上的药锅端了下来,打开锅盖后顿时一股扑鼻的药味扩散开来。 她小心将药液倒进早就准备好的碗内,双手捧着送到了珞羽的面前。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吃药时间了呢,我记得上一次才吃过没多久啊……” 珞羽一对黛眉微微蹙起,红润的双唇也小小地嘟了起来,在这一刻罕见地流露出了一副小女孩的姿态。 “姐姐,不吃药怎么能尽快养好伤呢,快点儿把它喝了吧。” 珞裳走了过来,从雪山剑派弟子手中接过药碗,柔柔地送到了姐姐的嘴边。 珞羽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太烫了,我等一会儿再喝不行么?” 珞裳丝毫不为所动,还是温柔而又坚定地将瓷碗递了过去,“等一会儿药凉了效果就会不好,到时候伤势恢复得慢了就又要多喝几天药,所以说长痛不如短痛,姐姐还是趁热把它喝了吧。” “行吧,姐姐我真的是怕了你了。” 珞羽叹了口气,总算是从妹妹手中接过药碗,皱眉喝了一口却忽然停下,连已经喝到嘴里的药汁都忘记了咽下,面上露出凝重阴郁的神情,转头看向了窗外。 数个呼吸后后,她将散着极度难闻味道的草药一饮而尽,已经从柔弱的小女人模样变回了冰冷沉静的业罗圣女。 她缓缓将瓷碗放下,沉默许久后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么长时间过去,它果然还是找过来了啊……” 珞裳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隐隐约约能从乌云深处看到那一抹淡淡的红色,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姐姐,是谁找过来了,是不是又有异闻事件要生了?” 她没有得到珞羽的回应,便更加焦急地道,“顾判呢,顾判在什么地方,我们快些去找他!” “时间上恐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珞羽说着便从躺椅上站了起来,紧了紧身上的白裘大氅,一边往外走,一边语气平静道,“你不要担心,它的主要目标是我,只要你们离我远一点,应该不会有被牵连进去……” “而且顾判现在就在京城业罗园内,你马上就出宫去找他,只要能呆在他的身边,就没有问题了。” 珞裳面上闪过焦急神色,咬着下唇道,“那姐姐你呢?” “我么,我自然是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它的到来。” 珞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帮珞裳理了理散落在耳边的丝,凑过去低声说道,“你不要跟着我,现在就去找顾判,然后告诉他……就说我已经将你托付给了他,以后便让他一直保护你。” “姐姐,我哪儿也不去,我要跟着你……” “你是不是傻啊,天上那东西的目标就是我,你非要跟着我,这不是扎堆去送死么?” “我们一起去找顾判,让他保护我们!” “我已经说过了,时间上来不及了,我跟你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我一起死在半路上,所以让我在这里拖住它,你抓紧时间离开才对。” 天空中的红色光芒越来越盛,一轮猩红血月已然从云层中显现出来,高高悬挂于上,将下方所有的一切都浸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 尤其是珞羽所居的寝宫,血色更是浓郁到了极点,看上去黏稠犹如液态。 珞羽说到此处忽然变了脸色,语气也变得冷厉起来,“你再不走,我就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妹妹!” 珞裳眼圈一下子红了,紧紧咬住下唇,猛地一跺脚,带上四个雪山剑派的女弟子转身就走,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云层下的血色月亮还在肆意挥洒着猩红的光芒,珞羽抬头直视着天空,一点点握紧了手上的长剑,表情渐渐归于平静。 该来的总该会来,该去的总该会去。 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展,人生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也并不是一句空话。 只是细细数来,她才活过了二十多年,本应该还有许多的大好时光可以去品尝生活的各种滋味,没想到却在今日就要戛然而止。 寝宫院落内的血色已经浓郁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她也能感觉到一道冰冷到极点的杀意牢牢锁定了自己,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锋在肌肤上摩擦切割,无一处地方不痛。 丝丝缕缕的鲜血从她的七窍中淌出,顺着白到几近透明的面庞滴落在纯白的裘皮大氅上面,留下来一道道鲜艳夺目的印记。 “来吧,就让我看一看,你这小东西自生灵智之后,究竟长进了多少本事……” 珞羽喃喃低语着,缓缓拔出了腰侧长剑。 来自于空中的冰冷杀机越来越强,瞬间已经到了让珞羽连呼吸都难以为继的程度,但她还是竭尽全力挺直了身体,不让自己在表面上露出任何示弱的姿态。 血月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下沉,距离寝宫越来越近,所引的动静让整个大魏皇宫都陷入到了一片慌乱之中,一队队大内侍卫开始弯弓搭箭,却又不敢直接断然出手,生怕引更加不可控制的情况。 “你还真的是长本事了啊,已经如此的不把我这个曾经的主人放在眼里了吗?” 在越来越强的压力下,珞羽终于还是一点点弯下了身体,大口喘息着,看向了悄无声息出现在院中的一道虚幻身影。 她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看着身前不远处那个一袭白衣,不论是身材还是样貌都和自己有着极大相似的窈窕身姿,沉默片刻后不由得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 “缺月啊,这就是你灵智自生后为自己决定的样子吗,怎么和我如此的相像?” “看着你,就像是看着另外一个冰冷无情的自己,这种感觉真的是有些奇妙。” 勤政殿门边,慕迢呆呆站在那里,怔怔看着那轮猩红血月朝着宫内某处位置迅落下,又感受着红色月光中那森寒的杀机,心中充满了惊讶恐惧之情绪。 “你们就在这里接着吃吧,最好不要出了这间屋子,本官去去就来。” 顾判回转身体,扫了一眼屋内神情各异的众人,停顿片刻后接着说道,“我相信你们真的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你们也最好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明白了吗?” 除了还未从入定中清醒过来的祁连鄯外,其他人先后全部表态道,“还请大人放心,吾等绝不会擅离此殿半步。” “我一直都很放心。”顾判微微一笑,再看时已经不在原地,只留下外面呜呜呼啸的风声,以及漫天飞舞的雪花。 第685章 那双眼睛 在顾判的身影消失之后,没过几个呼吸时间,勤政殿内便陡然间陷入到不正常的寂静中。 祁连鄯还在那里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入定,慕迢呆呆站在门边,怔怔看着顾判最后消失的方向。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鸦雀无声,表情各异坐在座位上,谁都不知道谁在想些什么。 “诸位,如果大家不想穿上那身狗皮处处受人管束,还能在天地间继续逍遥自在的话,现在就是最好的离开时机,不然等到那人回来,再给吾等施加控制手段,怕是自此往后终生都只能受制与人,不得自在……” 不久后,一道干涩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侧目。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他毫不掩饰地一一与人对视过去,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坐在那里闭目不语的霓北身上。 他眯了眯眼睛,又接着问道,“霓北小姐,你走不走?” 霓北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我刚刚才得到了关于恩师的消息,所以我不走。” 停顿一下后,她悠悠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而且我也不建议你们离开。”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吾等都是窥破了天地变化后那一线灵光的人,霓北小姐难道就甘心今后失去自由,就连人身都要依附在那个人的左右?” 霓北重新闭上了眼睛,低低叹息着道,“要说自由,其实不管身在江湖还是投身朝廷,哪里都是一座大牢笼,所有人都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生存空间内,带着沉重的枷锁,不得解脱……说到底,又有什么区别呢?” “本人对于霓北大人的言论实在是不敢苟同,所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这就要趁乱离开了,希望霓北大人看在你我以往交情的薄面上,莫要动手相逼。” “霓北大人或许还不知道,我虽然一直不显山露水,却也是有着几手保命的底牌傍身,你们若想要阻拦我向那个狗官邀功的话,纵然能让我血溅当场,也会拉着诸位中的几个一起上路。” 阴鸷中年人说话间已经起身,头也不回朝着勤政殿的大门走去。 霓北看着他高度戒备着一步步离开,却并未出手,而是一直盯着手边酒碗内清亮的液体,仿佛那里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其他所有武者的目光来回在两人身上巡梭,一时间心态各异,各有自己的想法。 唯有慕迢的面色在短短时间内接连数变,眼角嘴角都在剧烈抽搐。 他既然刚刚已经那么明显表露出了投靠顾判的意向,自己是肯定不会离开的,这是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事情,就算是大殿内其他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他也不会走。 他甚至还盼着其他人都全部逃掉,只剩下他一个留下,真正成为那位大人的心腹属下。 自此之后他只要继续小心经营,深入巩固自家在那位大人心中的位置,就不用提尽享荣华富贵这样的小事了,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能够接受那位的指点,在修行路上步步攀升,最终甚至能够推开那扇名为长生久视的大门,将生命永远延续下去。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心中闪过,但此时真正让他难受的是,自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是出手将马上就要来到门前的家伙拦住,还是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比起坐在桌上的其他人,他现在所站的位置实在是太尴尬了,好巧不巧正好堵在门口,搞得他是左右为难,尴尬不已。 阴鸷中年人只用了三四步便来到了门前,偏过头冷冷看了慕迢一眼,身形一闪便跨过了半开的殿门,来到了北风呼号的大雪之中。 唰…… 一道寒光闪过,朝着阴鸷中年人的腰侧袭去。 就在这一刻,慕迢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悍然出手。 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是此人的对手,但他还是出剑了,赌的就是那位大人在离开前有后手留下,能够在他们这帮人有所异动时直接镇压下来。 如果赌对了,他就是场间所有人里面唯一出手的那个,定然能够让那位大人高看一眼,从一开始就领先别人一步。 而若是赌错了…… 慕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剑被一只乌黑的手掌荡开,而后又看着那只散着香甜味道的黑手闪电般来到了自己胸前,心中陡然升起这样一个绝望的念头。 若是赌错了,那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啊。 咔嚓! 闭目等死慕迢只听得一声脆响,却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痛苦,就连那道闻之让人头晕目眩的香甜味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睁开眼睛,有些出神地呆呆看着诡异地出现在身前,将他和阴鸷中年人阻隔开来的一张仕女画像,一时间心乱如麻。 阴鸷中年人眉头紧皱,死死盯着那只从画像中伸出来的雪白手臂,看着一个惟妙惟肖的纸人从画上一步跨出,亭亭玉立在他的面前,心中瞬间一片冰冷。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情绪炸开了,一股名为愤怒的火焰灼烧着他的整个胸腔,不仅将冰冷消融殆尽,更是向内填充了满满的暴虐情绪。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敢阻拦我者,给我去死!” 阴鸷中年人怒吼着,双掌齐出,狠狠朝着那枚纸人轰击了过去。 嘭! 似乎是浸了剧毒的双掌重重落在了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上面,随后被长达半尺的锋锐利爪一划而过,将他的双手瞬间切断,同时掉落在冰冷的石阶上面。 他闷哼着连连后退,眼前除了那个与真人并无太大区别的纸人外,竟然还看到了一头巨型白虎的身影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眼睛忽然间一花,视线中映照出一行鲜血淋漓的大字出来。 “按照老爷的话讲,你这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傻逼,不仅没有脑子,也没有眼睛,连这么明显的局势都看不出来,所以说活该你被活活打死。” 双手断掌处传来阵阵剧痛,阴鸷中年人几乎咬穿下唇,才艰难说出一句话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傻逼,爷爷不是人,乃是顾老爷座下第一忠犬,姓陋,单名一个狗字。” ………………………………………… 珞羽的寝宫院落内,两个身材样貌至少有八/九分相似的女子间隔数步相对而立。 她们都在深深注视着对方。 沉默许久后,那道和珞羽有着至少七八分相像的虚幻身影开口说话了,就连声音都和她的语调语气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缺月刀灵开口便说道,“吾来此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杀了你。” “来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珞羽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在越来越强的力量压迫下,身体不由自主有着微微的颤抖。 “吾要杀了你。”她又重复了一遍,手上毫无征兆多出来一柄闪烁着血色光芒的长刀,对准了珞羽的眉心要害。 珞羽咳出一口鲜血,原本就牵丝寸断、缠绵不去的伤势在这一刻陡然又爆出来,已经难以保持住持剑御守的姿态。 “你看上去身受重伤,或许不需要我动手,也马上就要死了,但是最好还是由吾亲手杀掉你……” 她面无表情冷冷说着,忽然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就在此时,将整座寝宫笼罩在内的粘稠血色光芒突然出现了一些颤抖,荡起了道道涟漪,就像是向平静如镜的湖水中丢进了一块石头。 啪嗒! 淡淡的脚步声响起,被血色光芒笼罩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多出来一对静静燃烧的脚印。 缺月刀灵窈窕纤细的身影从虚空中显现,手中血色魔刀距离珞羽的眉心只有不到三尺距离。 但她却并没有直接刺下去,而是一尊雕塑般默默停在那里,死死盯住了悄无声息出现在珞羽身后不远处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燃烧着幽幽红炎碧火的眼睛。 第686章 那个男人 珞羽幽幽叹息一声,在缺月刀灵拔出长刀的那一刻便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自家知自家事,知道自己早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力,想来就这样被缺月刀灵取走性命,也并不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总要好过日后在其他更加令她难以接受的异闻事件中凄惨死去。 她安静等待着,闭目就戮,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却总也无法等来利刃刺入体内的感觉。 它这是在拉长她等死的时间,以此来加深她的恐惧吗? 不得不说,它好像是成功了。 珞羽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然后继续重复深呼吸的动作,以此平缓着自己真的有些加的心跳。 但是直到十几次深呼吸过去,她都没能等来总该会来的一刀,相反的就连之前一直萦绕不去的冰冷森寒杀意都在渐渐消散不见。 又过了一段时间,当风雪再次笼罩住整座寝宫院落之时,她疑惑地睁开了双眼,然后便非常惊讶地看到了一个大大的锅盖头,就在自己眼前来回晃悠。 “你真厉害,站着都能睡着,而且还是站着在冰天雪地里睡着。” 项洌开始大感慨,“我刚刚都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把你吵醒,父亲大人以前不止一次说过,是个人都有起床气,尤其是有些女人,通常会有更大的起床气,让人防不胜防。” “你……”珞羽有些出神地看着那个锅盖头,一时间竟然有些失声。 “虽然我不是人,但也必须防备一点女人的蛮不讲理,所以刚才一直没有叫醒你,而且你也得弄清楚,这是你自己睡到自然醒的,不是被我吵醒的,对不对啊?” 珞羽终于完全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间变得安静平和起来,“你父亲呢,他在什么地方?” “刚睡醒就要找我爹吗,你的所作所为很是让我这样的小孩子为难啊……” 项洌虽然在有意无意地吐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伸手指向了某处地方,“父亲大人去追小蝌蚪了,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时间搭理你,所以才将我留了下来,照看你一段时间。” “说实话我是不太情愿的,因为那个小蝌蚪看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也想跟着父亲大人身边瞧个热闹,但既然父亲大人有命,也就只好乖乖留下来照顾你这个病人……” “小蝌蚪?” 她满是疑惑地打断项洌的话,“小蝌蚪是怎么回事,除了刚刚出现的缺月刀灵外,难道又生了一起新的异闻事件么?” “小蝌蚪就是刚刚天上的那个红色圆盘子啊。” “难道我爹他没跟你讲过小蝌蚪找母亲的故事?”项洌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似乎还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问出这样低级的问题。 她捏住眉心,无语叹息着,“他怎么会给我讲这样的故事,你要是听过的话,能讲给我也听一下吗?” “当然可以,听的故事多了,我也能给别人讲故事了。” 项洌答应的直截了当,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讲了起来,“话说在某处相当隐秘的地方啊,生活着几亿只小蝌蚪……不要问我几亿到底是多少,反正父亲大人说那就是非常、非常、非常多的意思。” “它们整日里就在欢快地游荡,不会去想什么其他事情,直到有一天,这几亿只小蝌蚪要去找母亲了,它们历经千辛万苦,又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最终……” 珞羽暗道这都是什么哄小孩子睡觉的故事,但见到项洌说到此处停顿下来,便还是开口问道,“最终它们都找到母亲了,故事也就结束了,对吗?” “不对。” 项洌摇了摇头,很是认真地道,“最终只有一两个小蝌蚪回到了家,其他的都失败了,然后就死了……当然也有很多时候,所有的小蝌蚪都失败了,然后它们就都死了。” 珞羽顿时愣住,沉默许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他都给你讲了些什么东西啊……” “父亲大人说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是什么生灵,一定要努力,不努力就一定不会有好的结果,但是还必须要记住,并不是说努力了就一定会有好的结果,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的无常,不想接受也没有什么办法……” 珞羽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吧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能是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一个小孩子啊,他作为一个当父亲的,怎么能给你讲如此残酷的东西?” “小孩子?”项洌咧了咧嘴,又一次摇着头道,“父亲大人早就说过了,从我亲爹亲娘死了的那一刻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甚至我都已经不是个人,当然不能用小孩子的想法去思考问题,也就不能用小孩子的要求来对待自己。” 珞羽再次愣住,数个呼吸后便又听到项洌的童音传入耳中。 “咱们在这里傻呆呆干站着也挺无聊的,不如你给我讲故事听吧。” “好。”她便露出温柔的笑容,用更温柔的语气说道,“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就听那个斗之力三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故事好了,我喜欢听这个。” “我……”珞羽面上笑容消失不见,不知道第几次幽幽叹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故事啊。” ………………………………………… 一抹极淡的红色在云层中飞移动,转眼间便已经离开了大魏皇宫,然后一路不停,继续朝着城外向南而去。 来时血月当空,红芒映照,去时却极尽隐匿,不敢显露半点儿痕迹。 她没有心,本不应该存在太过剧烈的情绪,但就在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愤怒和悸动所填满。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愤怒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恐惧和悸动渐渐完全将她笼罩。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她已经弄明白了那种悸动到底来源何处。 就是刚刚和她有过一瞬间对视的那双眼睛,以及那双眸子深处若隐若现的幽幽火焰。 然而现在悸动已经转化成了最深沉的恐惧。 这是潜藏在心底永远无法磨灭的恐惧。 原以为从千羽之湖逃出来后,这种恐惧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减,她也能够正面面对那个恐怖的男人,甚至是战而胜之,没想到就在这个风雪交加的下午,潜藏已久的恐惧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姿态,再次成为了现实。 那个人。 那个男人…… 缺月刀灵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就在那个女人附近。 而且直接破开了她布下的血色刀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第687章 一辆马车 缺月刀灵竭尽所能隐匿身形,一路不停外逃。 在看到那个男人的第一眼,她本来并不想退却,就是要当着他的面杀死那个女人,然后再回身与他大战一场,将他击败,取他性命。 但事实上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虽然在千羽湖一役中,她脱离战斗很早,但却并未真正远离,而是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准备做那螳螂捕蝉的的黄雀,但最终战局走向的结果却让她大吃了一惊。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笑到了最后,也就证明了千羽湖那两个恐怖的男女已经败在了他的手上,所以说他才是最强,是她无法抗拒的强大存在。 刚刚只是和他那双闪烁着兴奋好奇光芒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她便直接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就连一直积攒的杀意都如同烈火中的一片雪花,瞬间就消散于无形之中,几乎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小缺月,不要跑那么快,你这样会让我追得很累的。” 忽然间,那个冰冷淡漠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她的耳边,并且越来越大,直至充斥满它的全部意识。 缺月刀灵的情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的。 一开始她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愤怒,她在愤怒自己竟然不敢去面对那个男人。 也在愤怒自己在看到那个男人背上的一刀一剑后,竟然害怕到有些颤抖。 更是愤怒明明那个曾经控制它的女人近在眼前,她却连取掉她的性命都不敢去做,而只能是头也不回疯狂逃窜。 但就在不久之后,在她出了京城进入郊外时,现那个男人还不紧不慢地缀在它的身后,顿时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对于死亡的恐惧。 她本来以为自己从这柄长刀中出生,和那些肉体凡胎的人并不一样,所以也不应该和那些人一般恐惧死亡,但现在她现自己错了,而且是错得非常离谱。 在身后那个人带来的巨大压力下,她只要稍微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将要再度陷入到没有意识、没有思想的无尽黑暗之中,就害怕地浑身颤抖,简直都快要从空中跌落下去。 “既然已经见了面,还在被我追,你肯定是逃不掉的,所以干脆别白费力气接着跑了,不如下来和我好好聊聊人生,聊聊理想,再聊一聊你最近的所见所闻。” 忽然间顾判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晃了几晃才堪堪稳住身形。 就在这一刻,她的恐惧情绪达到了顶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该如何去做。 打不过,甚至还逃不掉,这是一种怎样恐怖的体验! “吾是不会下去的,下去后肯定会被你辣手施暴,封镇起来,就像是你背上背着的吾那两个同类一样,再难有重见天日之时。” 顾判叹了口气,声音穿透漫天雪花再次清晰传递到她的耳中,“别把我说的那么无情嘛,说句自内心的实话,我一直以来就是个单纯的温和良善之人,从来干不出那种辣手摧刀,不解风情之事,现在一直追你也只是因为倾慕你的天资灵秀,想要和你好好做一下身心上的交流而已。” “至于你刚刚提到的两个同类……” 他背负双手,轻轻摩挲着身后的一刀一剑,接着说道,“它们变成现在这样和我并没有一点儿关系,而是被千羽之湖的那位亲自出手封镇起来,而且我得到它们后,其实一直都在研究如何恢复它们的灵性,并且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进展,也正是因为在此过程中有了些许收获,我才能一直追得上你的行踪,不至于被你直接走脱。” “你在撒谎!”缺月刀灵精致到没有一点瑕疵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表情,“你刚才一直在喷火想要烧吾,怎么可能是个温和良善之人!?” 顾判将一缕红炎吸回口中,叹了口气道,“你真的是错怪我了……刚刚我不小心喷出火来,完全是因为见到你心情太过于激动导致,你或许不知道,人只要一激动心脏就会砰砰直跳,血液流动加,体温升高,如此到了一定程度便会热量集聚太多,喷火冒烟也是应有之意。” 见到高悬于上的魔刀缺月没有任何反应,他便更加缓和了语气接着说道,“唉,人与人之间没有障碍的交流沟通,有时候怎么就这么难呢?我真的对你没有恶意,真的只是想跟你坐在一起品茗论道,共谋大事而已……” “吾不是人!” “哦哦哦,那我改一下,人与刀之间的交流,怎么就那么难呢?只要我们能够少一点戒备,少一点冷漠[笔趣阁 .biquger.me],多一点热情,多一点关怀,大家放开胸怀,敞开心扉,世界就会变得更加和平与美好。” 唰! 顾判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被那轮血色包裹的窈窕身躯从空中降下,数个呼吸间便已经落在了前方数百米外的官道之上。 不过让人感到有些诧异的是,她落下后向前行出一段距离后,官道上竟然还出现了一辆孤零零的马车,除了赶车的中年男子外,还有一个身穿长袍的年轻人刚刚打开车门出来,朝着他追寻了许久的目标靠近过去。 不久之后,顾判停下脚步,面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浓郁几分,目光平和看着缺月刀灵和那两个人并肩站在了一起,共同面朝向了他这样一位孤家寡人。 有意思,他们这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结成同盟了么? 不过都无所谓了,只有弱者才会报团取暖,强者向来孤独而行,他倒是想要看一看,这三个家伙联起手来,究竟能够给他带来多少困扰。 “你应该早已经看到了吾等的马车,但却还是这样毫不掩饰地靠近过来,于是吾就很有些奇怪,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才能做出如此堪称愚蠢的选择。” 南公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顾判,片刻后轻轻拍了拍手,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顾判在距离马车十步外站定,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着重落在了拉车的两匹老马身上,深吸了一口沁凉的空气平静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选择才是正确,扭头就跑?还是说五体投地跪在地上祈求你的原谅?” 南公子微笑道,“这是你的事情,不是吾的事情,不过在吾看来,这两种选择都要比你现在这般毫不避让地走过来要好,毕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条,若是丢了,那就万事皆休。” 顾判以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脸上同样露出意味不明的奇怪笑容道,“人贵在自知,因为每个人对于自己本身,都是很难看得见感知得清楚的,只有撞上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反弹回来,才有机会真正了解到何为自己……所以说,唯有跟更强的生命真正碰撞一次,才能真正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处在一个怎样的水平。” 第688章 天外有天 南公子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笑话,笑得直接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觉得吾是从南荒十万大山而来,属于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山里人,所以就会对所谓的大魏势力不甚了解?” “这你可就错了,吾知道你是朝廷的缇骑,也能从你这身衣服上看出来,你应该是一个缇骑千户……” “不对,你才是说错了!”顾判直接插话进去,打断了他,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刚刚升官了,已经不是缇骑千户,现在是正经八百的缇骑指挥使,大魏万户侯!” 南公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行,就算你是万户指挥使,那么,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来路?” 顾判认认真真听着那位南公子说的话,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道,“你的来路对本官而言并不重要,因为我从来都不关心手下败将的心路历程,更不会了解他们的生平来历。” 他说到此处,悠悠叹了口气,以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寥语气接着道,“毕竟本官是当世第一高人,自神功大成以来便高高在上,俯瞰众生,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一一了解底下那些人的经历,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么?” 南公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就那样静静看着顾判,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不知死活、高傲自大的傻子。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这就是魏廷官府中所谓的缇骑精锐么,不仅仅眼界不行,看不出他和老甲到底是什么根底,而且还口气大到充塞天地,竟然一张口就自称为当世第一高人,简直要笑掉他的大牙。 打量着对面顾判一脸认真的表情,南公子真的就笑了出来,心中刚刚升起的杀意也随之消弭大半。 这位缇骑千户如此的有意思,他倒是有些舍不得直接出手杀人了。 倒不如就将他镇压拿下,然后当做向导,一来可以领着他们更加自如地进入魏朝京城,探查业罗如今还剩下几分实力,二来也可以为这一路上枯燥的旅程增添几分笑料和欢乐。 “我看你是真的不知道吾等的身份,亦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昧之人。” 南公子大笑着道,“或许你身上的这件官衣能让你在俗世人间嚣张霸道、横行无忌,但你却是眼界太窄,犹如井底之蛙,不知道天地间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立于云端之上,俯瞰众生的强大存在。” 顾判微微一愣,片刻后却是顺着他的话说道,“本官对你之所言很有兴趣,如果能讲得更加详细一些,让本官满意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指一条活路。” “呵……” 南公子又笑了起来,“就算是到了此时此刻,你都还保持着那该死的高高在上的傲然态度,当真是让吾愉悦至极。” “看在你让吾如此开心的份儿上,吾便告诉你吾等的来历,也好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顾判负手而立,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透过呼号的风雪,南公子的声音清晰传了过来,“你听好了,吾便是南荒圣君之九公子,身边这位赶车的老甲,则是平等天王的属下,你可知道了?” “南荒圣君,平等天王……”顾判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两位的名号,难道他们很厉害吗?” 南公子面上再次浮现出抑制不住的笑容,但就在不过数个呼吸后,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凝固下来,看上去就像是被严寒的天气冻结了一般。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般呆立在那里,耳中听到顾判以有些疑惑的语气接着说了下去。 “就算你说的这两个家伙很厉害吧,那么我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厉害,是不是要比千羽湖主人,历经万载不灭的业罗重临还厉害吗?” 顾判慢慢说着,已经伸手虚握住了开始热的斧柄,“既然你说我是井底之蛙,那么,我很想知道,你知道旁边这位白衣飘飘的姑娘到底是什么来路吗?你知道什么是洞玄境界吗?你听说过大千之门吗?你了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吗?还有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如今开启的天地大变,九幽之地的混沌灰雾,究其根源,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因为什么?” “如果你们知道的话,最好能告诉我这个井底之蛙,解开我积郁许久都难以开解的疑惑……” 南公子的表情已然凝重到了极点,眉宇间阴沉地几乎和此时的天气一样,身体也一点点开始绷紧。 “你最好能告诉我这些问题的答案,因为我这个仰望星空的井底之蛙已经被你刚才所说的话挑起了不小的希望。” 顾判仿佛对南公子的变化毫无所觉,低低叹息着继续说了下去,“你们或许并不知道,人最怕的并不是失望,而是先给予极大希望,最终却突然间从希望变成失望,乃至于绝望……” “咦,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还有这位赶车的穿山甲异类,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我告诉你,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懂装懂的话,就是懂王。” 南公子的内心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被迫出手。 轰! 他并没有动,倒是他旁边的赶车人老甲动了,出手便是罡风大作,爆响连连,手上的那根马鞭呼啸着便朝顾判当头落下。 咔嚓! 不知道什么时候化作一条长蛇的马鞭断成了几截,各自在官道的雪地上卷曲扭动,乌黑的血液泼洒了一地。 顾判甩去手中长剑上沾染的污血,将之插回到背上,扫了面色凝重的老甲一眼,“你很幸运,让本座回忆起了当初收服的那十八个属下,名为燕云十八骑的侍从,正是因为你和它们属于同一物种,所以才暂时不取你的性命。” “不过死罪暂免,活罪难逃,这就是你对我出手的惩罚。” 老甲的精神猛地绷紧到了极点,戒备着顾判即将到来的反击。 但就在下一刻,他毫无征兆便软软瘫倒在了地上,瞬间陷入到了最为深沉的昏迷之中。 南公子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顾判,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 第689章 迎难而上 “诛神刺,这是诛神刺!” 数个呼吸后,缺月刀灵低呼出声,打破了场间死一般的寂静。 城外官道上北风呼啸,听之犹如鬼哭狼嚎。 咕咚! 南公子咽下一口唾液,却仍然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 如果刚刚那一次攻击并非是针对老甲而去,而是由他自己来面对的话…… 他认为自己避不开。 绝对的避不开,就连启动长辈赐下的防身宝物的机会都没有,最大的可能也就是和老甲一样,毫无征兆便直接昏迷倒地,没有其他第二种可能。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感知到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使用什么手段起的攻击,这怎么躲得了!? 诛神刺…… 南公子牢牢将这三个字记在心底,然后毫不犹豫捏碎了手腕上的那只墨色玉镯。 顾判在南公子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已经现了端倪,不过却并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而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对方完成了一切动作。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很奇怪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底牌,是不是能拿出来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自从经历过千羽湖一战,云端之上斧劈羏貊,以及大千之门事件后,因为实力的增强,眼界的提升,他所站的高度已然和最初弱小无助时完全不同,不再时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是以一种更加积极,更加主动的姿态来探究此方天地的一切。 所以说不管是对吸取天地灵元后变强的人,还是各种异闻事件,甚至是被层层黑雾所笼罩的万载谜团,以及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背后所隐藏的秘密,他已经可以披荆斩棘迎难而上,真正去主动现问题,解决问题。 咔嚓! 黑玉手环的碎裂声在风雪中异常清晰。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一道圆形黑幕凭空出现,将那位南公子笼罩在内,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就站在南公子旁边的老甲,还有缺月刀灵,都没有被那道黑幕囊括进去,而是直接暴露在了顾判的面前。 顾判微笑注视着缺月刀灵有些白的面孔,语气温和谆谆善诱道,“我就跟你说吧,这种半路结交的萍水相逢之人根本就值不得信任,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听我的劝告,最终导致了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 “我们人中间有句不是很好听的话,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就连最亲近的男女关系都这样了,你觉得自己随随便便在大路上遇到一个男人,就能舍弃一切保护你的安全?” “吾不怕死……”缺月刀灵咬着牙道。 “我知道你不怕死,或许只是有些怕冷,所以才会在这风雪交加的地方瑟瑟抖。” 顾判看一眼那道球形黑幕,随即将目光再次落回到缺月刀灵面上,低低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也别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乖乖听话,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得相当舒坦。” “你想要我做什么?”缺月刀灵沉默片刻,一直紧绷着的表情隐隐有了些松动,不过还是处于高度戒备之中。 她时不时就会偷看一眼顾判背在身后的那一刀一剑,忌惮之情溢于言表。 “你是在担心我也会把你封镇起来,就像是这一对刀剑一样?” 顾判随手拍了拍身后的刀柄剑柄,温言宽慰道,“放心吧,你的担忧害怕完全是多余的,我辛辛苦苦追了你这么久,可不是为了将你封镇起来做一普通兵刃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你上杆子地想让我握住你上阵杀敌,我自己都还不乐意。” “因为本人的江湖绰号乃是落樱神斧顾先生,擅使一柄双刃大斧,天生就对三尺青锋无感,这么说你可是放心了?” “更何况我也不会灵媒魔种的封禁之术,那可是重临的技术专利,我并没有学过此法,所以就算是想拿来用到你的身上也是不能。” “那你想要我做些什么”缺月刀灵再开口时戒备神情便又淡了几分。 顾判继续观察没有任何其他变化的黑色圆幕,闻言便极其平和地笑道,“你跟着我,一不用铺床叠被,二不用洗衣做饭,只需要和我一起进行某些研究工作而已……” “也就是说,你从今往后就是一个高尚的科研人员,而且也能够从我们进行的研究项目中学到很多东西,来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能力水平,所以也可以被称之为研究生。” 缺月刀灵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道,“可是吾什么都不会。” “小缺月,你还小,什么都不会是正常的。” “不过这没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顾判摆了摆手,笑语盈盈道,“我真正看重的绝对不是所谓的知识技能储备,而是你这个人……哦,我差点儿忘记了你不是人,这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真正看重的是你本身就对了。” 顾判缓缓朝着她走去,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肉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出狰狞的金属般光泽。 缺月刀灵向后退了几步,仍然是有些紧张地道“你先别过来,吾还没有真正考虑清楚,到底要不要答应你的请求。” 顾判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变得冰冷漠然,“小姑娘,你好像弄错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并不是请求,而是要求,是需要你完全服从的绝对命令,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不要试图反抗,因为反抗也没有用处,只会徒增痛苦与烦恼,乖乖跟在我身边,让我研究你就好了。” 缺月刀灵一点点向后退缩,“你刚才说,真正看重的是吾本身,而且是要和吾一起做某些研究工作。” 一根若隐若现的碧绿细针浮现在虚空,也将缺月刀灵后退的动作阻止了下来。 顾判眯起眼睛,理所当然道,“我的确是这么说的,要让你和我一起做研究,但我们之间的分工不同,你的工作就是乖乖躺着别动,被我研究……当然,在被我研究的过程中,你一样会学到很多东西,甚至还有很大可能提升实力。” 他说到此处微笑着伸出手臂,“我早就说过,不管何时何地,积极的学习态度都是良好的品质,纵然身为一个研究素材,也是一样。” “快点儿过来吧,这个黑乎乎的大球就要生变化了,我可不希望一会儿和那位南九公子摇来的帮手战斗前,还需要分心你的安全,这样会让我觉得烦躁,明白了吗?” 缺月刀灵的身体在颤抖,她想要反抗,却在悄然升起的幽幽火焰压迫下,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来反抗,全部意识都被恐惧所占据。 现在还能体面地站在那里,几乎已经倾尽了她全部的力量。 顾判在距离她不到五步的地方站定,先是扫了一眼开始涌动变化的球形黑幕,便又看向了僵住不动的缺月刀灵,以欣赏的眼光注视着那具充满了美感的窈窕身体。 第690章 狼神祝福 顾判看向缺月刀灵身体的眼神充满了欣赏与探索的意味。 这就是他所见到的第一个有着自主意识和行为能力的魔种之灵,非常具有纪念意义和研究价值。 更重要的是,她长得和珞羽还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如果单纯从长相上看的话,比起珞裳,她才像是珞羽真正的妹妹,而且是一对美丽的双胞胎姐妹花。 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毫无征兆从天上传来,刹那间就已经来到了近前。 顾判猛地抬头,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视线中映照出来密密麻麻的箭雨正在呼啸着落下,甚至盖住了呜呜的风雪之声。 他低喝一声,全身肌肉陡然膨胀,刺啦一声撕裂衣服,没有动用兵刃,而是直接挥拳朝着上方击去。 轰! 半空中陡然爆起一团璀璨夺目的火光。 顾判落回地面,透过茫茫大雪看向了更远的地方,一头头战马大小的巨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靠近过来,转眼间已经到了百步之内。 “竟然是北地草原金狼王麾下的狼骑战阵,它们到底是怎么避开了大魏缇骑和军镇的耳目,潜入到京城郊外来的?”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左想右想怎么也没想到这货留下的后手竟然是这个,召来北地金狼族助阵。” “这么说南荒大山已经和北地草原联合了起来……” 顾判注视着正在展开进攻阵型的狼骑队伍,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他倒不是担忧眼前这数目最多不过百余的狼骑战阵,观察它们的实力便可以得出结论,就算是它们的数量再多十倍,那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困扰,属于随随便便就能打的弱鸡炮灰,只是真正让他忧虑的则是这背后所隐含的东西。 南荒十万大山与北地草原狼族的联合,预示着大魏朝廷即将面临艰苦卓绝的两线作战。 如果再加上生在魏朝境内的各种异闻事件的话,那已经不止是两线作战了,而是两边受敌,中心开花的不利境地。 真要是如此的话…… 立国刚刚百年,本应该处于蒸蒸日上的魏朝,顷刻间就要面临着国不将国,社稷崩坏之局面。 一阵凄厉的狼嚎响起,摆出了楔形战阵的狼骑开始起冲击,作为坐骑的战狼提极快,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顾判近前。 虽然只有一百余骑,但狼族战阵的声势极大震得大地都在颤抖,隆隆响声犹如闷雷。 还有不到十丈,两边就将撞到一处。 轰! 随着狼骑战阵的冲锋,从每位狼族战士体内浮现出一点金光,迅凝结成一只巨大的金色狼头,仰天咆哮,尽显无比凶残霸道之意。 顾判踏前一步,自身后抽出了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独自一人迎上了碾压过来的狼骑战阵。 在狼群战阵的大后方,还有十二头更加威猛雄壮的狼骑没有冲锋。 而在这十二头狼骑正中央,矗立着一头浑身毛都是金色的高大巨狼,狼背上端坐着一尊同样是金色的狼头人身壮汉,手上横着一柄狰狞的大戟,正在专注观察着前方狼骑战阵的冲杀。 它看到了顾判一个人孤零零地挡在了官道正中,心中不由得有些想笑的感觉。 “这个人以一己之力就想抵挡住吾麾下这些狼崽子的陷阵冲击,他莫非是个不知道死活的傻子?” 在它眼中,对面一袭布衣,全身除了手中大斧不着一丝铁片的家伙简直是蠢材中的蠢材,自己找死的作态,如此就直接成全了他便是。 十丈,五丈,三丈…… 顾判掌中大斧挥舞出一个圆弧,就在与第一排狼骑战士对撞的瞬间达到了度与力量的顶点。 轰! 被重重火焰包裹的双刃大斧斩在了那尊金色狼头上面,只一下便将其硬生生劈砍成四散的金色光点,然后继续向下,化作一道匹练似的寒光,落在了已经冲到近前的狼族战士身上。 远处的狼骑领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碧绿的眸子骤然收缩成一点,内里映照出顾判挥斧劈砍的动作。 它一下子咬穿了下唇,鲜血流淌出来都不自知,脸上充满了惊讶诧异的神色。 对面那家伙还是人吗? 他绝对不是人! 在它的认知中,除了那个让狼王陛下都忌惮不已,浑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的人外,其他的人都不足为虑,但现在遇到的这个家伙,为什么能带给它如此恐怖的压力? 就算他是从此次天地变化起始便能够汲取吸纳灵元踏上修行之路,就算他修为进境神,那也不可能在一个照面之间便砸飞过二十名全身披挂,持刀擎枪冲锋而至的狼族战士。 更何况它们此次潜入大魏境内的还都是接受过狼神祝福的族中精锐,有着神力加持附体,组成战阵后便能气息相连,凝为一体,爆出层次之上的威力…… 而前方官道上只身拦路的这个人,竟然只用一斧头便斩破了战阵聚合而成的狼神之力,并且没有任何滞涩停顿地冲杀了过来! 顾判面无表情,掌中大斧划出一个又一个圆滑的弧线,不管对面冲来的狼族骑士举着的是什么兵器,根本还未与他接触便一个个倒飞出去,连带着砸倒后面一片狼骑,随后便被追砍过来的斧刃撕裂成残缺不全的尸体,噼里啪啦掉在冰冷的地上。 狼骑领重重呼出一口寒气,抬起了手中的大戟。 它身边十二名披着厚重鳞甲的亲卫铁骑开始沉默地加冲锋。 狼骑领越众而出,手中大戟不断调整着角度,戟身上开始亮起璀璨的金色光芒,和周围亲卫的气息不分轩轾融为一体,并且还在不断向上无休无止地拔高跃升之中。 它虽然惊讶,但却并没有到绝望的地步,因为它还有最后的底牌尚未翻出。 对上那个强大的敌人,它还有底气一招制敌。 在砍死击穿上百狼骑战阵后,顾判终于和狼骑领面对面相遇。 它咆哮一声,乌黑的铁戟锋刃陡然间大放光芒,刺破空气出一声音爆巨响朝着正前方刺去,戟尖所向之处,轰然出现了一尊做出扑杀姿态的金色巨狼,居高临下漠然注视着面前持斧而立的顾判。 第691章 毫无悬念 狼骑领在来到顾判近前时,已经完全和十二亲卫的气势连成一体,手中大戟重重落下,连带着虚空中那尊金色巨狼同样咆哮着扑杀过来。 一尊犹如实质的金色巨狼,这就是它最后翻出来的底牌么…… 顾判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沉默与那尊金色巨狼对视着,感受着从金色巨狼体内散逸出来的强大压迫性气息,内心深处却没有生出任何情绪波动,从头到尾冷静得如同一块万年玄冰。 他能够从这头介于虚实之间的金色巨狼体内感受到某种层次很高的力量在凝聚爆,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这道力量气息是不完整的,是总量不足的,纵然层次很高,却也对他造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不客气地讲,这尊金色巨狼虚影对他根本就是毫无威胁。 当然,如果是这道力量气息的本体亲身降临,他就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保留,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完胜之,但现在依着它这种残缺不全的孱弱状态,还差的远了。 顾判随手劈出两斧头,先将从左右两侧冲刺过来的精锐狼骑斩杀,随后他竟然探出手去,包裹着熊熊火焰,一把抓住了狼骑领向下斩落的铁戟尖端。 他这一抓,看上去就像是抵住了那头金色巨狼虚影挥出的前爪,并且将之死死定在了虚空之中。 轰! 一团看上去有些虚幻的混沌漩涡在顾判掌心凭空显现,迅扩大,刹那间就将金色巨狼的前爪乃至于头颅尽数包裹近前。 “混沌归元锤!?” 金色巨狼诡异地出口声,一对眸子里倏然闪过惊讶诧异的眼神。 狼骑领那一记铁戟终究是没能落得下去。 此时此刻,映入它眼帘的是顾判没有一丝表情的面孔,以及冷得如同极北之地冰风的眼眸。 竟然连至高无上之狼神都为之惊讶诧异么…… 在这一瞬间,狼骑领心中莫名头泛起一种明悟,纵然有着狼神之力的加持护佑,它也是不可能战胜面前的年轻人了,因为它的杀气、锐气和志气已经在这个年轻人那随手一抓中溃退千里,再无重振旗鼓的可能。 顾判伸手抓住戟尖,一掷击杀潜入到魏朝京城附近的北地草原狼骑领。 人在半空,狼骑领鲜血狂喷的口中吐出此生最后一句话:“狼神已经注视到了你,吾会在下面等着你!” “狼神?我很期待和它的会面。” 顾判面上露出一丝冰冷笑容,趁着在它断气之前飞出一斧,切掉了它的脑袋。 狼骑领既死,这一人数场对比悬殊的战局直接便分出了胜负,顾判所需要做的无非是看着哪个狼族战士还未死透,走过去给它补上一斧而已。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将最后一只狼骑送入黄泉后,顾判呼吸一口混满了血腥与铁锈味道的空气,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随意行走在满是残肢断臂的战场之上,所过之处红炎覆盖地面,很快便将一切化为灰烬融入到泥土之中。。 缺月刀灵沉默看完了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当顾判再次回到马车近前时,不由自主便低下头来,以臣服的语气道,“吾将会追随在您的身后,与您一起完成研究工作。” 顾判笑吟吟道,“这不就成了么,你我联手,共同展,一起进步,绝对就是合则两利的双赢局面。” 缺月刀灵道,“但是在真正成为您的追随者之前,吾有两个请求,还希望主人能够答应下来。” “叫主人听着感觉有些怪怪的,还是叫我老爷吧。”顾判继续观察着那个墨色圆球,随口说道,“哦,有什么请求你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她看了眼顾判背上的一刀一剑,“一是吾对于衍生灵智前那种没有任何意识思想的情况万分恐惧,希望大人不要将吾像它们一样封镇起来。” “没问题,我答应你就是。” “吾还有一个请求便是,日后吾不想再见到那个曾经御使吾本体的女人,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 顾判微微一愣,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只不过心中很有一种遗憾的感觉。 他原本还想着将缺月刀灵收服之后,欣赏“双胞胎姐妹花”的美丽风景,结果这一来似乎愿望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实现了。 不过没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的问题终将不会成为问题,一切的困难必将会被他克服,到了那个时候,珞氏三姐妹一起出镜的美景必将展现在他的眼前。 思及此处,顾判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然后便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小问题。 “你是不是还没有名字?”他对着缺月刀灵问道。 “吾名缺月……” 她下意识地回应,一句话还没说完便猛地闭上嘴巴,再开口时却又换了一个说法,“缺月是那个女人为吾起的名字,吾十分不喜。” “是这样啊……”顾判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那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了。” 缺月刀灵屏息凝神,静静等待了片刻,耳边响起了顾判有些飘忽不定的声音。 “我曾经看过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叫做洛神赋,讲的是洛水女神的美丽故事,所以说,你就叫珞水吧,怎么样?” 听了顾判给选取的新名字后,缺月刀灵想了一下,还是有些迟疑地皱眉道,“吾不想和那个女人共用一个姓氏。” “不……你想,你非常想,而且已经是迫不及待想要使用珞水这个美丽动听的新名字。” 顾判眯起眼睛,眸子里幽幽红炎碧火燃烧,语气温和而又坚定。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顾判的逼视下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是将珞水这个名字认了下来。 顾判相当满意地围着珞水转了两圈,看得她浑身绷紧,一动也不敢稍动。 然后他从虚空中抽出双刃大斧,只一下便斩断了老甲的头颅,然后没有任何停顿地再次劈出一斧,重重劈在了那个黑漆漆的圆球上面。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了,不想再在这荒郊野外继续等待下去,所以说把该处理的手尾处理干净,回去让新收的珞水丫头陪着赏雪品酒岂不美哉? 轰! 闪烁着寒光的斧头没入到黑色圆球内部,却感觉轻飘飘地毫不受力,就像是一斧斩在了空处。 轰! 地面被砸出一个半人多深的大坑,坚硬如铁的冻土四散飞溅,将马车车厢瞬间打成一团木渣,露出里面的各种东西。 出乎顾判预料的是,那两匹老马竟然毫无损,不管是冻土还是碎石,砸在马身上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甚至在某些位置爆出璀璨的火星。 “原来如此,怪不得刚才一直感觉这两匹马有些不对劲,原来它们并不是活物,而是某种类似于机关造物的东西,所以才能在刚才狂风骤雨般的打击下保持完好无损。” 顾判见猎心喜,顿时就熄了御使斧头将这两匹老马砍死的念头,准备将它们带回去,配合从许定边那里得到的道兵制作方法说明进行深入研究。 一想到那本艰深晦涩的道兵制作说明书,他的心中就是一动,再看向那两匹马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第692章 逃亡追杀 顾判一边观察着两匹老马,一边仔细回忆着那部道兵制作说明书上的相关内容。 这两个东西,似乎能够在那部说明书上找到相似的描述部分。 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同时却似乎又牵连出了另一个值得思考的情况。 那就是二皇子许定边,到底是如何得到那本道兵制作说明书的问题。 他之前一直以为是机缘巧合之下,二皇子许定边入手了制作说明书,但现在再回过头去细想,却又能品出来几分别样的味道。 “等回去后需要好好查一下,事关北地草原和南荒群山,又牵扯到了本就开始摇摇欲坠的朝廷,还是不能太过大意。” 很快的,顾判便将思绪收拢回来,平静注视着那只占据了丈许方圆地面的黑色球体迅变得虚幻,然后很快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对于南公子的不辞而别,他并没有太过惊讶和焦急,而是不紧不慢地来到了破碎的马车车厢边上,伸手从里面取出来一根看上去颇为华丽贵重的卷轴。】 “众生平等,天地大同……” 他展开卷轴,将上面那几个泼墨大字缓缓读了出来,沉默许久后才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魔刀刀灵牵着缰绳靠近过来,低声说道,“老爷,珞水能感觉到,那位南公子已经施展秘法离开了。” “没关系,我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他跑不了。”顾判挽住两匹老马的缰绳,目光平静着看向了被大雪笼罩的远方。 ………………………………………… 毕山一口气喝完了一大碗陈年老酒,又夹起一著卤肉放进口中慢慢咀嚼着。 他刚刚从一位姓南的大金主那里得到了好大一笔资财,至少足够他放开手脚挥霍几年时间,而且南公子需要他做的事情也简单到了极点,只是在周边寻找捕捉符合某些特定条件的年轻人而已,这个任务对他这样扎根于底层黑暗中的帮派领而言,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钱多、安全、活好干,就是毕山对此事的看法。 而当他从南公子那里接过那一箱箱金银珠宝的时候,才现这位刚刚和自己认识不过半个时辰的贵公子是认真的,是真的随手拿出来了乎想象的银钱来让他做这件事。 所以说,为了日后能够再源源不断接手到类似的生意,他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先把双方的第一次合作搞好,让南公子满载而归才是正理。 毕山惬意地再喝了一碗酒,熏然欲醉的感觉让他一贯的警惕心理都有些放松下来,但这里是他比较隐秘的一个藏身之处,也是最能令他感到放松的地方,偶尔的一次放纵算不了什么。 忽然间,一团淡淡墨色在屋内蔓延开来。 毕山往嘴边送酒的动作一下子僵住,意识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目瞪口呆看着一道身影由虚幻渐渐变得凝实,最终清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南,南公子!?” 他低呼一声,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桌下的剑柄。 “是吾,你不要大声说话。” 南公子捂住胸口,嘴角溢出丝丝缕缕暗红的血液,低声喘息许久后才一点点平静下来,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吾遭遇了强敌,耗费极大代价才从他的手中走脱,当下已经无法继续远行,所以思来想去只能暂时在你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等到伤势好转后就会离开。” “南公子还请放心,小人定当竭尽全力,护佑公子全身而退。” 毕山面上浮现出关切焦急的表情,只是藏于桌下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松开剑柄。 他略一思忖,压低声音接着说道,“这里虽然也算是在下的一处藏身之所,但终归不是绝对安全,所以还请公子在这里暂且休息半日时间,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将公子转移到另外一处更加安全的地点。” 南公子深深看了毕山一眼,眼睛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烁着诡异的碧绿光芒,他沉默许久,直到看得毕山心中都有些毛的时候,才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有道理,那就等到晚上再换到另外一处地方。” “公子饿了么,小的这就去给公子弄一些食物过来充饥。”毕山深吸口气,刚想从座位上起身,却被一股森寒的力量压迫着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你不要着急。”南公子说着便又咳嗽起来,唇角再次溢出丝丝缕缕的血迹,“一般的食物对吾并没有什么用处,吾真正需要的是……鲜活的血食。” 毕山又一次看到了对面那双闪烁着森绿光芒的眸子,心中忽然无法抑制地涌起一股大恐惧,就连藏在桌下握剑的那只手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南公子默默看着他,伸出舌头舔去了唇角溢出的鲜血,咕咚吞咽了一口口水,片刻后却是悠悠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吾虽然喜欢血食,却并不会吃你,一是因为人的血肉味道其实并不好,不合吾之口味;二是因为吾需要你的帮助,也想要在日后继续让你为吾办事,将你吃掉的话还要再重新寻找合适的人接手,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了。” “这样吧,等到入夜之后,你带吾去新的藏身之处,然后顺道再寻一些羔羊供吾享用,如何?” 毕山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借以平复着砰砰直跳的心脏,“南公子放心,别说几只羔羊,就是几十只都没有问题,这事儿就交给小人好了。” “很好,吾果然没有看错你,只要你尽心竭力为吾办事,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就算是你想要当一方诸侯,在吾族的帮扶下,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公子刚刚说到此处,毫无征兆忽然闭嘴,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同时消失不见,转头看向了屋外的某个放心。 唰……… 外面似乎有风声拂过。 唰唰唰!!! 又是几道细微的声响传来。 “这不是风声,应该是有人在疾奔行带起的声音!” 南公子的表情陡然间阴沉下来,眉宇间几乎能滴下水来。 啪嗒! 极轻细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响起。 毕山一个激灵,浑身汗如泉涌,酒意也随之挥出来。 “有没有密道?需走!” 在南公子的连胜催促下,毕山一个翻身滚到角落,飞快地拧开隐藏的极深的一处开关,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进了黑漆漆的地洞之中,然后开始了死命地狂奔。 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想外面的人到底是谁,如今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 毕山犹如一只地鼠,熟练地在满是岔道和机关的地下穿行,他现在很庆幸自己当初不顾辛苦,偏执般地建造了如此庞大的一个地下迷宫,原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有用到的时候,没想到建成才不到三年时间,就已经到了不得不启用的时候。 第693章 多重身份 顾判缓步走进这间藏匿于一片民宅深处的小屋,有些惊讶地环视了一圈,安然在桌前端坐下来,面上露出些许笑容道:“这家伙鼻子挺灵,跑得倒是也挺快的。” 缺月刀灵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子,秋水般的眼眸扫视四周,很快便落在了被遮掩得很好的密道入口处。 虽然抓了个空,但顾判并没有任何的遗憾情绪出现,因为既然已经被他追到了这里,南公子留下来的痕迹就已经变得相当明显,只需要循迹继续追下去便是。 “走吧,他们就在地下。”顾判稍事休息后便从座位上起身,打开密道入口跳了进去。 毕山大口喘息着,不敢有任何的懈怠与停留,沿着最后的一条通道急奔行。 虽然他已经跑出了很远的距离,但后背上若有若无的针刺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一想到能将神秘至极的南公子逼迫到如此份上的对手,他就忍不住双腿软,胆战心惊。 身后的南公子又开始了剧烈的喘息,听上去就像是背了一只风箱,在那里呼哧呼哧拉动。 毕山拐过一个弯,顺手拉下了关闭封路的铁闸门,就在这一瞬间忽然又看到了身后那双闪烁着碧绿森寒光芒的眸子。 “不行,我必须找机会甩掉他!” “不然用不了等到晚上给他寻找血食,很有可能我自己就会成为他恢复体力的血食……” 毕山心中悚然而惊,陡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再向前飞奔时在脑中已经开始飞快计算容易甩掉人的地方。 他记得继续向前大概二十丈距离,那里有一个分开的小小岔道,外面布满了各种机关,原本是用来伏击追来敌人的场所,到时候他只需要不到两个呼吸时间,就能启动机关拖住南公子,然后钻进岔道之中逃离险境。 随着距离那条小小岔道越来越近,毕山的精神不由自主绷紧到了极点。 虽然他从未见过身后的南公子出手,但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出了他应对能力的厉害人物,说不定还有更加诡异恐怖的能力傍身。 所以想要借助机关岔道脱离南公子的挟制,他只有一次机会,必须将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不然他就将面临葬身于地下的结局。 近了,更近了…… 短短不过二十丈距离,毕山已经在心中将即将开始的行动模拟了好几遍,并且早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姿态,为的就是能够以更快捷、更隐蔽的方式先开启攻击的机关。 咔嚓!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不应该出现在计划之中的脆响。 紧接着,他有些惊讶疑惑地现,自己的视线毫无征兆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毕山不由自主瞪大眼睛,惊恐至极地看着前面出现了一个正在踉跄奔跑的无头身体。 而且那具身体还让他感觉到如此的熟悉。 不管是身材还是所穿的衣服,都熟悉到了极点。 “吾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所以只能先借汝之血肉一用……” 悄无声息间,南公子显得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传入到毕山的耳中,只是听上去又有些虚幻缥缈,仿佛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在天边响起。 “吾知道你喜欢金银珠宝,所以回头等到吾脱险之后,将来一定会找时间再回到此处,用足够多的金银为你陪葬……不用感谢吾,这是吾赐予汝的荣耀,也是汝应得的报酬。” 南公子脚步不停,口中喃喃自语着,已经是将舌头长长地伸了出来,顺着毕山脖颈处的伤口钻了进去。 毕山眼睛瞪到最大,此时已然听不到对方在说些什么,仅存的一丝清明也只能支撑着他看到,有一对明显异于常人的狰狞手臂从南公子的肋下钻出,一左一右钳住了他自己的无头身体,继续向前飞奔起来。 南公子新生出的两只手臂遍布鳞甲和骨刺,掌心位置甚至还张开了两张长满了锋利尖牙的大嘴,直接对着毕山的无头身体撕咬吞咽起来,鲜血碎肉洒落一地。 “我真的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想着与这样的妖魔合作,甚至还沾沾自喜,现在死了,也是应得的惩罚……” 毕山吐出最后一口气,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深处忽然间映照出一抹猩红的颜色。 轰! 熊熊烈焰沿着狭长的密道席卷而至,刹那间便已经追上了前方那古怪连成一体的两人。 啪嗒! 轻细的脚步声传入南公子耳中,他大口将毕山的小半边脑袋嚼碎咽下,猛地回转身体,面向了火焰深处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猩红火焰被一道陌生光芒阻挡在外,紧接着顾判缓缓从火焰中走出,稍显惊讶地看着形貌大变的南公子,沉默片刻后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道,“既然来都来了,为什么要匆匆忙忙不告而别呢,难道本官身为大魏万户侯,还招待不起你一个南荒大山来的客人?” 南公子咬牙道,“你根本不可能是缇骑,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判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个世道,说真话总是会让人产生怀疑,骗子和谎言却是大行其道……”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真的是大魏缇骑指挥使,享万户俸禄,这是实打实的官面上的身份……当然,若是在江湖中,本座又被称为落樱神斧顾先生,或者是业罗三圣之一的顾圣使,那也是一步一个脚印闯出来的名号,更进一步去说的话,在你们这些异闻生灵口中,本座就又成了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别号叫做黑山老妖是也。” “我说的如此系统详细,你可是听明白了?” 南公子深吸口气,却仿佛被灼伤了心肺,不由自主便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了呼吸,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你……你竟然是业罗中人!?” 顾判有些怜悯地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不错,我就是业罗门内主管铁血杀伐的外道圣使……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听力和理解能力有些堪忧啊,我刚刚说了那么多的身份,结果你就只记住了一个业罗中人,当真是让我大失所望。” 第694章 财侣法地 “业罗外道圣使……”南公子低声自语着,忽然间变了脸色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参与了不久前的千羽湖大战了?” 顾判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你这个异类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不如你我互换一波情报如何?” 南公子感受着周身一波接一波的滚滚热浪,心中拖延时间的念头愈强烈起来,闻言只是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你想交换什么情报?” “是啊,我们之间到底交换什么情报才好呢?” 顾判想了想道,“我忽然觉得和你交换情报的话,自己就亏大了……毕竟现在场面上是我在占据绝对优势,正确的展应该是你拿出让我满意的情报,然后从我这里换取让你从这里离开的承诺才对。” 南公子陷入沉默,一直等待到顾判有些不耐烦时才缓缓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吾需要你立下誓言,确定能在吾回答问题后,能让吾离开此地。” 顾判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只要你能老老实实提供出来让我感兴趣的消息,本座绝对会礼送你从这里离开,如有违背,日后……日后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算是我在这里誓说要放你走,你就会真的相信我吗?” 南公子沉默许久,嗓音沙哑道,“你想要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关于南荒圣君,以及平等天王的所有情报,事无巨细,只要是你所能知道的,都可以讲给我听,而且只要你表现良好让我满意,我还可以考虑亲手将你扶上新一代南荒圣君的位置。”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看着对面南九忽然间变得有些犹豫的表情,便露出些许笑容,压低声音又道,“南荒圣君应该不止你一个儿子吧,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位最近才崭露头角的平等天王,应该和你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吧。” “你什么意思?” 顾判瞳孔深处燃起幽幽碧火,直视着南公子那双同样碧绿的眸子道,“南公子身为在此次天地变化中的获益人,在感悟领会了灵元再生的风景之后,难道就没有生出更多的心思出来?” “吾还是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顾判语气平和道,“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自己能够达到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境界,有没有想过,如何才能真正脱,推开长生久视、万邪不侵、得享大自在大极乐的那扇大门?” 南公子眼神飘忽不定,沉默不一言。 顾判淡淡一笑,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我本身江湖底层一个弱小武者,自踏入修途以来,一路冲关破境,终于是能够达到如今之高度,此时回忆过往,倒是能够对一路行来的经历以四个字做一总结。” “那便是财、侣、法、地......想要真正修成无上大道,站在天地间所有生灵之上,财侣法地四者缺一不可,而越是随着层次境界的提升,对这四个字所的要求也就越来越高,打个最通俗易懂的比方来说,或许初时只需一城来供养一人,后面可能就需要一国来供养同样的此人,你听明白了吗?” “财侣法地……”南公子陷入思索,还是没有弄明白对面这人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 “不懂我的意思?” 顾判微微叹了口气道,“和你们这样有理解障碍的生灵交流真的是费心费力……好吧,那我就说的再详细一些,如果你还是听不懂的话,那就去死好了。” “我想表达的意思是,不管是踏入修途的人,还是其他生了灵智的异类生灵,当走到更高处的时候,必定会因为财侣法地的问题产生不可避免的碰撞与争端,胜者掌握更多的资源,败者将一无所有,甚至是丢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说你现在细想一下自己在南荒大山地界的情势,是不是很清楚就能感到极大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在你之上,有你的父亲南荒圣君,还有新近崛起的平等天王,或许还有其他一些生灵存在,而在你之左右,也有不止一个的兄弟姐妹,乃至于南荒圣君的其他属下,现在大家都还没有达到那个高度,所以对于财侣法地等资源并不需要争夺,但是随着天地变化的继续,你觉得会出现一个怎样的情况?” 顾判看着南公子若有所思的神情,眼中幽幽碧火倏然凝聚,“你要知道,虽然现在各种资源看似无穷无尽般充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化的持续,终究是会迎来剧变的那一天,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句话对于其他所有生灵同样成立,所以未雨绸缪者往往能笑到最后,这次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 “吾大致明白了,但是,你说的这些和吾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你没有关系?你还真是天真无邪的很啊。” 顾判毫不掩饰自己面上不屑的笑容,不无嘲讽地道,“你想一想,以南荒大山的人力物力,待到天地变化继续,汝等生灵更进一步,都需要更多资源的时候,以你的身份地位,又能在期间排到什么位置?” “更进一步去想,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还会有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情况出现么?” “阁下是说……”在地下幽暗逼仄的空间内,在诛神碧火的时时映照下,南公子的脸色看上去阴晴不定,煞是狰狞。 顾判并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叹了口气说道,“我曾经看过一部古籍,说的是在上古时期有一帝王,生了很多儿子,就是为了争夺财侣法地的资源,造成了九龙夺嫡的情况出现,诸多天潢贵胄死的死,禁的禁,最后真正笑到最后的唯有一人而已。” “那么南公子,你又有多少个兄弟姐妹呢,在你父亲南荒圣君的麾下,又有多少实力势力都强的从属呢,更何况除了南荒圣君,还有一位平等天王呢,到时候若是真的到了争那一线生机的时候,你觉得以自己的能力,究竟会不会笑到最后?” 森森碧火燃烧,将地下密道尽数染成诡异的绿色,南公子怔怔看着顾判的眼睛,听他在那里谆谆善诱地说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愈觉得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已经到了必须要做些什么,不然就是慢慢等死的程度。 第695章 我还在啊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一步步走到南公子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句古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有一句古话,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南公子虽然不是人,却也应该将这两句话牢牢记在心中。” “吾到底该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与我合作!” 顾判斩钉截铁说道,“南兄弟,你知道怎么才是解决问题的最根本方法吗?” 不待对方回答,他便微笑着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凑过去耳语道,“把它们都杀了,只剩下你一个,这便是未雨绸缪,提前准备的最终手段,你想想,当整个南荒大山就只剩下你一个的话,所有的一切还不是任你予取予求,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至于你我之间的合作……说实话你并没有和我合作的资格。” 顾判向后退了一步,缓缓摇着头道,“因为以你的实力,还根本无法进入本座的法眼,但是,我个人精力有限,纵然能够在将来占据所有资源,那也需要有忠心的属下分封管理,你虽然实力差了那么一些,但看上去足够机灵,倒是符合我的要求。” “你想一想,如果投入到本座的麾下,虽然需要臣服于我,但在整个南荒大山,只要我们能把它们全部干掉,你就是那里的统治者,只要上交够了我需要的资源,其他都归你单独所有……甚至说当我占据了更多的区域,你所能得到的封地也会随之增加,直到可用资源无穷无尽,再也不用担心无法破境提升。” “阁下,不,主上,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南公子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脸上的表情经历了从绝望到疑惑,然后是迷茫,最终变得坚定的过程。 顾判大有深意地眯起眼睛,眼眸深处的碧绿火焰跳动一下,下一刻似乎增添了一缕明黄的颜色。 他微微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的那副图案。 惟妙惟肖的白纸灯笼内不知何时燃起了豆大的一点火苗,虽然只是图案内画出来的,却诡异地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区域。 他很快收敛思绪,继续对着南公子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在真正开始吾等一统天地,掌控一切的计划之前,我需要更多的情报,越详细越好,越准确越好。”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顾判从南公子那里听到了许多不曾知道的秘闻,其中就包括业罗重临、南荒圣君、平等天王,甚至还有北地狼神,东海鬼魔,等等等等。 而将从这些看上去不成体系的各种信息串联起来之后,却是很快得出了一个让他也感觉到有些压力与挑战的结论出来。 “如此说来,正是因为有那位万载不灭的业罗门徒镇压四方,所以北地狼神、东海鬼魔,以及南荒圣君才一直心存忌惮,不愿轻易踏足繁华的大魏国境,其他诸如计喉、姽婳、羏貊等上古生灵,也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没有生出太大的事端出来?” 面对着顾判的疑问,南公子缓缓点了点头道,“主上所言极是。” “但是现在他不在了。” 顾判低头注视着手上那盏白纸灯笼,悠悠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刚刚提到的扎根于南荒大山的那株巨木,矗立于东海深处的那座百丈冰山,以及刻画在北地草原的那一道笔直剑痕,此时此刻应该都已经失去了它们应有的神意,要么已经崩解破灭,要么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东西。” “主上说的不错,吾的父亲,不,南荒圣君它正是因为现了那株巨木的枯萎变化的异象,才生出了异动之心,并且用最快的度向千羽之湖派出了力量进行探查。” 顾判静静看着手上白纸灯笼图案内那一点火苗固定下来不再变化,也不再像刚才那般将光芒照耀到了现实之中,仿佛刚刚在黑暗密道中亮起的橘黄颜色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他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似乎是在说给人听,但更多的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虽然他不在了,可是我还在啊……” ………………………………………… 半个时辰后,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南公子从地下密道中出来,恭恭敬敬朝着面前负手而立的顾判行了一礼,然后迅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顾判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影没入黑暗不见,站在那里出神地想着事情。 诛神碧火已经和燃烧鬼面完美地融为了一体,这位南九公子算是品尝到这门秘法的第一人,现在从效果看,似乎还不错。 强大的影响控制人心能力,就是完全以诛神碧火催动燃烧鬼面后所达成的目的,就连像南九这样难以被侵蚀精神的异类,在他坚持下来的潜移默化中也只能是防线崩塌,任由摆布。 顾判并没有杀了南九,相比起那一点对他来说已经微不足道的经验值,到还不如随手丢下一颗闲子,将来能生根芽最好,就算是不能,那也无所谓。 安静思索许久后,他才推开院门出去,对着悄无声息跟上来的珞水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回哪里?我们是要回京城吗?”她牵着两匹老马,偏头问了一句。 顾判直接向前走去,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回去道,“我很好奇,你也不过是生出灵智不长时间,怎么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说呢,难道这世上真的存在生而知之者?” 珞水牵着马儿跟在后面,沉默片刻后说道,“吾还在那个女人手中的时候,就已经积累了很多关于人的知识,只不过那时候吾并未生灵,还是一直处在浑浑噩噩之中,因此所听所见的一切都从未被人知晓……直到在千羽湖中灵智自生后,以前所听到感知到的一切便都归于己身,所以并不是大人所想的那般,完全就是白纸一张。” “原来如此。” 顾判缓缓行走在这座破旧的小镇之中,看着街边一间间屋子点亮了灯火,燃起了炊烟,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音,只感到一股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扑面而来。 只是他也不知道,这样岁月静好的情况还能再持续多长时间,就如同这座小镇一样,是不是在表面的平静下面,已经开始涌动起了湍急的暗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将一切尽数摧毁。 当顾判回到大魏京城的时候,已经到了午夜时分,所有城门都已经关闸落锁,想要走程序叫开城门已经成了一件耗时耗力且很难完成的事情。 他倒也不着急,就在城外停下,开始仔细研究起那两匹可以被称之为傀儡道兵的驽马。 第696章 海马骑士 到了后半夜,雪似乎下的越来越大了。 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唯有顾判周身十数丈方圆内的空间温暖干燥,没有一片雪花落下。 他面对着那两匹一动不动呆着的老马,忽然间生出了老虎吞天,无从下口的感觉。 不把它拆了,就不可能真正弄清楚其具体构造和运行规则,但如果把它拆了的话,最大的可能还是一头雾水,而且再也组装不上…… 所以思虑许久后,他还是决定维持现状,等回去了再把那本道兵制作说明书好好研究几遍,真正吃透弄懂了再说其他。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距离天亮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个半时辰,只是在这样厚重乌云的遮盖下,就算是天亮之后,也仍然会是一片灰蒙蒙的天气。 顾判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随意和在一旁呆的珞水聊了几句,正想着该如何不露痕迹地一点点转变她的思想,让她能够接受和珞羽姐妹相处时,忽然间便闭口不言,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珞水同样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缓缓握住了自己本体的刀柄,“吾能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了过来,散着庞大的冰冷血腥气息。。” 顾判没有回应,眼中燃起两团幽幽红炎,看向了正东方向,皑皑白雪与黑暗夜空相交的地平线。 地面在微微颤抖。 “那是……” 他轻轻舒了口气,呼出一口猩红火焰,看着一道黑线从自苍茫大地上现行,而后如海浪般迅靠近过来。 待到再近一些,顾判和珞水对视一眼,才现那条黑线竟然是排列整齐的披甲战士,骑在狰狞恐怖的巨型野兽背上,正在沉默地朝大魏京城的方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 充当坐骑的野兽模样奇怪,仔细看上去竟然像是某种地球上早已经灭绝了的爬行动物……迅猛龙。 它们体高三米左右,浑身遍布巴掌大小的黑色鳞片,关节处还有尺半长短的尖锐骨刺,看上去异常的凶猛强悍。 骑在这些猛兽背上的战士全身同样覆盖在黑色鳞甲之中,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仅仅露出两只猩红的双眸,在夜幕下看起来格外渗人。 迅猛龙? 顾判微微皱眉,但是在距离更近一些后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相比起他记忆中的迅猛龙,这些怪物看上去倒更像变异的海马多一些。 变异古怪海马,自东向西而来…… 这两个条件加在一起,顿时就有一个念头隐隐约约在顾判的心底浮现。 难道这些异类是属于东海鬼魔的麾下? 重临矗立在东海之中的那座冰山,已经崩解消融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此刻它们出现在了大魏京城附近,岂不是说上岸后一路西进了数百里路程,而且看此时九门城卫军的状态,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的提前预警消息。 但是以这帮子海马军团的规模,一路行来不被现的几率绝对趋近于零,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只要是它们所过之处,根本就没有一个活人可以跑出来通风报信? 一连串的念头在顾判心中闪过,不过他很快将所有疑惑抛到脑后,看向了已经距离越来越近的海马骑士大军。 呜…… 凄厉的号角声在城墙之上响起。 九城兵马司所属的京营士卒顿时都被惊动了起来。 一支支火箭从城墙后飞出,照亮了城外的大片区域,也将那一道席卷而至的黑色浪潮映入到了所有人的眼中。 “敌袭!” “敌袭!” “那是,那是什么!?” “那是大队骑兵……” “不对,这不是骑兵,这是妖魔,是妖魔!” 一队队冲上城墙的披甲士卒都惊得呆了,在各自领队校尉的连声怒骂中才勉强保持了队形,来到了各自负责的位置,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 和其他军镇的士卒有所不同,往日里这些隶属于九城兵马司的京营士卒虽然也听说过各种异闻事件的爆,但是,以往的大魏京城毕竟有着珞羽的镇守,以九张机牵丝真元御使缺月魔刀,斩杀异类生灵于城墙十里之外,名副其实打造出了大魏的善之地。 所以这些京营军卒如今算得上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异闻事件,能够在严令约束下保持住了阵型不乱,士气不坠,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 “将军,卑职刚刚大致数了一下,来袭的敌军至少有数千之众,而且观其形貌,绝非人族铁骑可以与之相抗衡的妖魔大军[悠悠读书 .uutxt.co]!” 一座箭楼之上,立着数名披挂重甲的九城兵马司武将,在周围火把映照下,所有人的面色都阴沉凝重到了极点,死死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黑色浪潮。 “传我命令,弓箭手准备,床弩手准备,投石手准备,把库中所有黑药黑宝全部取出,一旦敌军靠近护城河范围,当即齐射!” 居中的武将刚刚把命令布置下去,便猛地眯起眼睛,目光落在了火箭映照下的一个孤单身影上面。 “那里竟然有一个人!?” “似乎还穿着本朝的缇骑官衣!?” ………………………………………… 顾判对身后响起的连串凄厉号角声充耳不闻,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已经近在咫尺的妖兽大军上面。 “刚刚得到了重临离世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上岸来撒野了么?” “这样子岂非是不给我这个铁血杀伐的外道圣使面子?”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紧接着如同炮弹般向前弹出,一个人迎向了几乎无穷无尽的妖兽海马骑士大军。 几乎与他动身迎上的同一时间,缺月刀灵眼神中亮起兴奋嗜血的光芒,身体与长刀融为一处,化作一轮红月,在京城之外冉冉升起,肆意向着下方挥洒出冰冷森寒的血色光芒。 噗…… 顾判就像是一粒不起眼的小石子,悄无声息没入到了席卷而来的黑色浪潮之中。 无数闪烁着黑色光芒的长枪朝他攒刺过来,枪身没入到护体的火焰之中,直接化作一蓬蓬黑色雾气,与红炎碧火交织一处,出滋滋的声音。 第697章 独立思考 顾判微微皱眉,这些看上去坚固锋利的长枪仿佛没有实体,竟然像是以精神力凝结而成的东西,红炎对其无用,只有消耗诛神碧火才能做到有效防御。 在大致摸清楚了敌人的攻击模式后,他便加大了诛神碧火的输出,随后对密密麻麻攒刺过来的长枪不管不顾,不闪不避,硬生生以更加凶悍的姿态在妖兽骑士大军中开辟出来一条通路。 混沌归元! 杀杀杀杀杀! 根本不需要任何章法招式,因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可以被当成武器,顾判辗转腾挪,逆流而上,犹如一尊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沉默将一个又一个的海马骑士击碎,打爆。 双刃战斧化作一道寒光,游走在虚空之中,无双割草机一般将更多的敌人斩落马下。 成片的妖兽海马骑士在他面前倒下,被击碎后便直接化作成半透明的碎片,然后消散在漫天风雪之中。 与此同时,隐于云层中的缺月刀灵也开始了大开杀戒,一道道血色光芒降下,瞬间将一尊尊妖兽骑士化作透明碎片,清理出大片大片的空地。 但有些出乎顾判预料的是,御使斧头斩杀这些东西,从头到尾都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双值加成,而且这些海马骑士似乎同样并无实体,而是由一团团虚幻雾气凝聚组成的躯体。 顾判与妖兽骑士大军的厮杀一直在继续。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知道将多少敌人击碎,化作透明碎片消散于风雪之中。 到底是五百还是八百? 抑或是一千,还是两千? 但对于顾判来说,数量在此时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了。 在诛神碧火的笼罩保护下,对方所有的攻击手段对他都没有什么危害,而他也仿佛忘记了一切,只当自己是一架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疯狂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当天地间已然褪去浓郁的黑暗,变得灰白的时候,他再一次将围拢上来的妖兽骑士击碎,忽然现四周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 剩余的妖兽骑士忽然间潮水般退去,它们的度极快,片刻后就消失在了顾判视线之中。 顾判深吸口气,平静注视着空空荡荡的地面,看着只有自己留下的凌乱脚印,忽然间觉得刚才生的大战就如同是一场梦境。 一轮血月悄然落下,化作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挎刀站在了顾判的身后。 她的脸上全部都是兴奋满足的表情,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杀戮满足的喜悦中没有脱离出来。 顾判没有回头,依旧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以及只有自己的凌乱脚印道,“珞水,对于刚才的那场战斗,你怎么看?” 她眯起眼睛,低低叹息一声,“杀戮让吾愉悦,吾很开心。” 顾判回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我没有问你对杀戮的感觉,我问的是,在面对那些敌人时,你有没有产生什么奇怪的感觉。” “没有,吾只知道将它们杀掉,结束它们的生命,是一件非常令吾开心愉悦……” 咔嚓! 她没能把话说完,便被顾判卡住脖子抬了起来。 幽幽碧火顺着他的手臂逆势而上,瞬间将她整个身体笼罩在内。 “珞水啊……” 他凝视着她有些茫然和恐惧的眼睛,语重心长道,“你已经不是以前那把单纯的魔刀了,在那个时候,你只需要被你珞羽姐姐握在手中,她让你斩谁你就斩谁,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也不需要耗费心力去独立考虑问题……” “你现在已经独立了,所以就必须先要从思想上独立起来,不能再延续之前的婴儿心态,遇事一定要多观察思考,多看多想,知行合一,这样才不会轻易落入到各种陷阱中去,也能让你活得更加长久。” 她被放下来之后又沉默了很久,对着顾判深深行了一礼道,“珞水受教了。” “吾刚刚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现那些黑骑士确实有些奇怪,它们并不像是一个个独立的生灵,反而更像是,或者说更类似于一种梦魇的灵体生命,如果不找出来它真正的本体,那么这些东西就会灭之不尽、杀之不绝,一直纠缠存在下去。” 类似于梦魇的灵体生命? 顾判眼睛中波光闪动,细细想来还真的是有那么几分意思。 再结合从南九那里得到的某些情报,这支海马兵团背后所代表的东西,已经完全指向了隐于东海深处的鬼魔。 好了,现在已经现并提出了问题,下一步需要做的就是去解决问题。 找到本体,然后一斧头将它砍死。 也好让它知道,不管是什么时候,中土之地都不是它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后方城墙上,九门城防司的京营士卒们已经被城外生的一切惊得呆了。 不管是披甲士卒,还是伍长、什长,乃至于问询赶来的副将参将,全都以一种莫名恐慌的心态旁观了正常战斗。 不管是那一道黑色海浪般席卷而来的妖兽骑士大军,还是召唤血月以一己之力破军的那个人,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骄兵悍将所能抵挡,甚至可以说,交战的双方都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心理极限,真要和任何一方对上,绝对是一触即溃的崩塌式败局。 忽然间,九城兵马司的武将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想起来刚刚自家下令射火箭观察战场环境时,有许多支箭扎到了那人的身上,虽然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如果就此惹得那位高人心里不爽,回过头来找他们的麻烦的话…… 他们这群人虽然数量众多,但恐怕在那种恐怖到了极点的攻击下连一刻钟都坚持不下去,就会被碾压成渣,四散溃逃。 顾判根本就没有在意之前射到自己身上的箭簇,以他如今的身体强度,这样的攻击根本就像是挠痒痒一般不值得投入任何关注。 他所有的注意力仍然放在了远处的那条黑线上面。 刚刚被打散退却的妖兽骑士大军重新集结了起来,但并没有靠近过来,而是保持了一个相当远的距离停止不动,沉默而又压抑。 第698章 它很好吃 被打散消退的妖兽骑士大军重新集合了起来,就在远处矗立不动,仿佛一道黑色的堤坝堵在那里。 忽然间,整齐的黑骑士大军分开一条通道,缓缓从远处的黑暗中走来一头足有五六丈高的庞大妖兽。 在怪兽身上,骑乘着一位身披血色铠甲的巨人,两者加起来已经过十丈,甚至要比顾判身后的城墙都还要高出很多。 它趋势着更加狰狞的妖兽来到近前,低头俯视着顾判,从头盔内部出低沉的雷鸣般的声音,“以你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应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但是吾为什么以前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 顾判高高仰头看着对方,感受着从它体内散出来的沉重压迫气息,忽然露出来些许笑容道,“和你说话,就要治好了本人一直以来的颈椎病……” 他笑完之后也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道,“你就是自东海而来的异灵鬼魔?” “吾就是鬼魔。” 它握住了横在妖兽脊背上的那柄巨大战刀,头盔眼睛的位置亮起两团猩红的光芒,口中再次传来轰鸣般的声音,“你又是何人?” “我是江湖第一高手,好几层楼那么高……” 顾判观察了一会儿后,随即有些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开,伸手握住了旁边缺月刀灵白皙细腻的手腕。 她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会意地化作一道红芒,整个身体融入到了魔刀之中,任由顾判握在了手中。 “大个子,你手上那把刀好像没有我的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缺月的刀身上抚过,动作极尽温柔抚慰之意,“虽然你那把刀看上去个头不小,也很锋利的样子,但是,它看上去怪怪的,最多只能充当杀戮的凶器……所以绝对比不上我手中的缺月,不仅可以杀生,还可以养眼,甚至能够拿来暖床……” 叮! 顾判拍了拍出鸣响的魔刀,接着说了下去,“除此之外,她还可以陪我聊天解闷,侦察示警,算是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你说你那把破刀,它能行吗?” “吾从来不对将死之敌说太多话,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身高数丈的血甲骑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高高扬起了那柄同样巨大的血色长刀 它的话音刚落,血色长刀便呼啸着从它手中斩出,重重砸向顾判所在的位置。 轰!!! 巨大的血色长刀被毫无征兆从下方升起的一柄斧头拦住了。 两者毫无花哨的一次对撞,犹如在平地里炸开了一道惊雷,同时还引爆了一颗云爆弹,轰然闷响连同巨大的冲击波以刀斧相交处为核心,一波波向外传递出去,吹散了大片的风雪。 剧烈对撞过后,顾判所处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深坑,倾泻而下的泥沙将他完全掩盖在内。 与之相对应的,身高达到十丈的妖兽骑士被震碎崩解成了无数透明光点,飞快消散在了尚未散尽的烟尘之中。 只留下了那柄和顾判双刃战斧碰撞的血色大刀,孤零零斜插在不远处冰冷坚硬的冻土深处。 哗啦啦…… 顾判拨开大堆泥沙,从坑底跳了出来,浑身上下被森寒碧绿的火焰包裹着,站在了那柄血色巨刀的近前。 “看来我之前的推测果然没错,你才是制造了这一波黑色妖兽骑士浪潮的主角,刚刚那个给人极强视觉压迫感的大个子,也不过是你制造出来遮人耳目的傀儡。” “你刚才拿的是那柄刀,但是为什么最后却是用了这样一把给吾极强威胁感觉的斧头……” 血色巨刀微微颤动着,出来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沉闷声音。 顾判拍了拍身上几乎不存在的灰尘,理所当然地笑道,“我身为一个刀客,有时候在身上藏一把斧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存在即是合理,所以说你没有见过的事情,并不能说明它就一定不存在,就好比你这样能思考会说话的大刀,我以前也没有见过,但却并不会觉得无法接受。” “存在即是合理,你说的很有道理,吾也受益良多。”血色巨刀沉默许久后缓缓说出一句话来,同时刀身以肉眼可见的度开始变得虚幻,马上就要消失在虚空之中。 轰! 碧绿森寒的火焰倏然暴涨,将血色巨刀完全笼罩在内,同时也将它变淡消失的趋势阻止了下来。 经过刚才的战斗,顾判已经推翻了之前关于血色巨刀就是东海鬼魔的猜测,因此本来并没有再次出手的想法,而是悄无声息在那柄血色巨刀上面附着了一点微不可查的诛神碧火,为的就是以此为标记,方便他随后去寻找真正隐藏在幕后的敌人。 血色长刀的声音从诛神碧火深处传来,带着无比惊讶的味道,“这是什么火焰,竟然能封住吾离开的道路……” “只要我想留,就有一千种办法不让你走。” 顾判很平静地看着被森森碧火阻隔的血色长刀,“你若是可以把关于东海鬼魔的所有一切从头到尾详细告诉我,说不定我听高兴了就会饶你不死。” “吾是不会说,也不可能说的。” “真的一点儿都不能说吗?”顾判并未动怒,而是更加心平气和地问道。 血色长刀的声音漠然而又坚定,“你不可能再从吾这里得到任何关于东海的信息。” 忽然间,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指从缺月刀的刀柄中伸了出来,在顾判握刀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快用你那种绿色火焰烧它,拿你的斧头砍它,但是也别将它烧死或者砍死……” 与此同时,珞水压得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似乎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但是缺月刀灵珞水急切的催促让他顿时就有了兴趣,当即压低声音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饿了,而且它看上去非常非常好吃的样子。” 珞水毫不掩饰地又吸了一下口水,直接了当地回道。 “快点快点,再不出手就要让它逃走了……” “好。” 顾判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诛神碧火大涨,将那柄比两个他摞起来还高的血色长刀笼罩在内,打断了它的虚化进程。 而后又有一道森寒斧影闪过,重重落在血色巨刀上面,将之砸出细密的裂纹,出凄厉的惨嚎。 第699章 美食游戏 一斧头将血色长刀虚化脱离的进程完全打断之后,顾判的右手用力握住了急切不已、来回扭动的缺月刀,没有让她直接跳出去脱离控制,沉默片刻后又一次对着血色长刀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真的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吾是绝对不会说的。” “很坚定的信仰,很忠诚的信念。” 顾判再次露出微笑,“我一向最欣赏忠贞不屈之人,换成非人的异类生灵也是一样,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过分逼迫你这样一位忠诚的异类……不过现在你也走不了,我们在月黑风高大雪夜中干站着又属实有些无聊,倒不如来做一个好玩的小游戏来打时间。” “小游戏?”血色长刀的语气中闪现出一丝疑惑的波动。 “对,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顾判摩挲着手中的双刃战斧,在被诛神碧火包裹着的血色长刀附近比划着,“这是个关于一袋米要扛几楼,一袋米要扛二楼的游戏。” “或者说,这是一档关于奇怪美食赏鉴的深夜剧场栏目。” 血色长刀彻底沉默下来,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听不明白吗,没关系,游戏即将开始,我们边玩边学,你马上就会明白的。” 他悠悠叹息,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放开了对于珞水的控制,任由手中早已经按捺不住的缺月刀欢快地跃上了半空。 唰…… 一道淡淡红光自缺月刀内飞出,落地化为一道窈窕纤细的白衣女子身影,站在被诛神碧火包裹的血色长刀前,很是踌躇地绕了一圈,然后几分急切,几分可怜,又有几分求助地回头看了顾判一眼。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微笑着收回了部分诛神碧火,却又并没有完全收回,而是露出了一片可供她动作施为的区域。 下一刻,他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看着她直接凑过头去,狠狠对着血色长刀咬了下去。 “这么硬的吗,她就不怕被刀锋划破了嘴吗?” “不过她本来就是一柄锋利无比的魔刀化形,自身又硬又利却也是应有之意。”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令人无语的念头,耳中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就看到刚刚和三级打野刀硬拼一记而无大恙的血色长刀,竟然被缺月刀灵硬生生咬了一大口下来,就像是吃冰块一样将之脆生生嚼碎咽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他看着她吃的欢快开心的样子,忽然间心里就触碰到了某处柔软的位置,不自觉地露出些许亲切温和的笑容。 “很好吃,你要不要来一点?” 珞水回过头来,边吃边笑,单纯开心地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的脸上尽是单纯的笑容,转过头来一边咔嚓咔嚓嚼着,一边满是诚意地邀请着顾判来分享她的美食。 “我没你那么好的牙口,还是算了吧。” 顾判随口说着,冷不丁又是一斧子斩出,擦着珞水的身体落下,嘭地一下砸在了血色长刀上面。 也将它酝酿准备了许久的暴起动作硬生生打断了回去。 “不要着急,慢慢吃。”他低低叹了口气,语气依旧是说不出的温润平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顾判都站在那里没有动,微笑着看她一下下将血色长刀咬到口中咽下,就像是一只偷吃的小松鼠,咔嚓咔嚓捧着大号的坚果啃个不停。 血色长刀剧烈颤抖着,却又脱不开诛神碧火的笼罩,更扛不住时不时就突然落下的斧头敲击,因此只能被禁锢在那里,忍受着一个小小的纤细身影趴在自己身上一口口撕咬吞食。 它愤怒到了极点,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卖身求荣的同类正在啃食自己的身体,更是因为自从它衍生灵智以后,除了在鬼魔大人手上败过一次,并因此被收服之后,还从未经受过这般几乎是被碾压的战局。 因为那种诡异的碧绿火焰的存在,它引以为傲的神魂攻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除此之外,还有那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双刃斧头,更是将它的一切信心全部击碎,没有剩下哪怕一丝一毫的残余。 一想到那把斧头砍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它便不由自主地浑身抖,难以自持。 “怎么样,感觉到一袋米要扛二楼的痛苦了吗?” “还有我为你特地准备的这档美食品鉴节目,你喜欢吗?” 顾判平静淡漠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听上去就如同最恐怖妖魔的低语,无处不在,无法摆脱。 痛苦…… 在获取到血色长刀意识肯定的答复后,顾判再次握住了手中的双刃战斧,深深吸了口气道,“那么,你想不想让这个自己现在感觉到的痛苦变得微不足道呢?” “想……” 这一次,血色长刀的回复来得异常快。 “很好,尽管你刚刚拒绝了我的要求,但宽宏大量的我还是决定满足你的要求。” 咔嚓! 顾判毫无征兆挥动起斧头,擦过珞水的身体,穿透诛神碧火,重重砸在血色长刀另一端完好无损的地方,顷刻间便在刀身上制造出来一个更大的缺口。 比刚才的缺口足足大了数倍以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一边看着她兴奋至极地凑过去进食,一边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对陷入沉寂的血色长刀说道,“身上有了这一处新伤口之后,你是不是觉得刚才那片小伤口的痛苦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新制造的伤口还不够大,无法盖压住原来那片缺口所产生的痛楚?” 顾判说着便又一次抬起了斧头,然而还未等他挥动落下,便感觉脑袋猛地一痛,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大脑中搅动、攒刺。 “还有余力反击,这很好……” 他不怒反笑,双眸最深处隐现两根碧绿细针,庞大的精神力瞬间爆出来,以一种诡异的形式朝着精神波动最激烈的方向涌去。 嘭! 血色长刀猛地震动了一下,陡然出痛苦至极的精神波动,生命气息也开始飞快衰落下去。 顾判冷笑一声,悄无声息又是连续两根透明细针刺出。 第700章 生死事大 咔嚓! 琉璃碎裂的声音猛然响起。 四枚诛神刺递次前进,在损失湮灭掉其中三枚后,最后一根终于长驱直入,直接刺穿了血色长刀布下的层层叠叠防护,然后肆无忌惮地深入进去。 咔嚓,咔嚓咔嚓…… 缺月刀灵还在小口吃着,不过进食度明显慢了下来,不再像最开始那般如同是饿死鬼投胎吞咽不停。 顾判抬手拭去自己七窍中欢快涌出的鲜血,默默看着她一副吃撑的样子,忍不住便又微笑起来,心神却早已经转到了其他地方,开始思考着眼前这两把刀的异同。 相同的地方在于,它们都拥有独立思考的意识,并且可以自主行动。 区别也有,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看,缺月刀灵能够脱离魔刀以人的形态出现,而这柄血色长刀虽然一开始弄了尊个头大,气场很强的妖兽骑士出来,但那东西明显不是它本身,这也意味着它很有可能无法凝聚出人之化身。 除此之外,他一直都没有弄明白,以魔种之法衍生出的缺月刀灵,和这些自生灵智的异物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如今遇到了这把血色长刀,倒是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研究对比素材。 在此基础上向着更深处思考,就牵扯到了让他更加郁闷头大的物质与意识方面。 根据他上一个时空的研究结果来看,智能意识其实是一种很罕见的东西。 然而,这一点也往往不被很多人理解。 比如,一个人看到一只苹果,不加思考就拿起来吃了一口…… 这对人来说是无比自然的事情……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不,其实并不是。 如果苹果摆在桌子上,人必须意识到苹果不是桌子的一部分;其次,你还得意识到你的手可以和物理环境进行互动,即你可以用手拿起苹果,而不是会穿过去;当然,你还得知道你所处的物理世界具有连续性,如果你拿起苹果往嘴里送,他不会突然消失或者变回桌子上。 也许人们觉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本质上是因为你是一种再高级不过的动物,这些东西早就刻在了你的本能里,从而演变成下意识的,不经思考的习惯性动作。 然而我们必须意识到,这一切都不是绝对的,如果可以把苹果黏在桌子上,或者干脆用一块木头雕出“桌子上的苹果”的形态,那个人有很大的几率会漫不经心地试图拿起它,然后对于自己的失败感到十分迷惑。 当然,作为一个有着正常智慧的人类,可能稍微探索一下就现了背后的奥秘,接着或是拿什么东西把苹果敲下来,或是意识到它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苹果”,因此就算是不能拿起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如果是一只没有真正智慧意识的动物,它可能需要花费比人多许多倍的时间来理解这件事,或者是从头到尾都无法理解。 而对于这样让人真正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智慧意识的产生,在顾判的上一个时空中,乃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演化、变异、选择,最终才有了人类这一物种的出现。 但是…… 在如今的这一方天地,顾判是真真切切搞不明白这些异类生灵到底是如何生出的智慧。 如果说那些由动物化生变异出来的异闻生灵,他还可以尝试着理解接受的话,那么对于这些书镜刀剑之类的死物,竟然也能生出灵智,就已经完全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可谓是百撕不得其姐…… 所以说,对于血色长刀这样一个能做对比的研究对象,还是要暂时留它一条性命才好。 “吃饱了就别吃了,非要把自己撑着吗?” 顾判上前两步,伸手揉了揉珞水的头,将她拉了回来。 “吾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一点……”她很有些不服气地嘟囔着,但还是乖乖退了几步,此时此刻就像是一个愿望得到了极大满足的小菇凉,再没有一开始那种满面杀机的冰冷。 “美食游戏已经结束了,我的耐心也已经被消耗殆尽,那么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想死,还是想活?” 顾判握紧了手中的双刃战斧,对缺失了好一大块的血色长刀说道,“你必须知道,我真的有让你陨灭死亡的能力,想要继续存在下去,就必须从此听命于我,成为我的手下。” 血色长刀微微颤动了一下身体,依旧沉默不语。 顾判笑了笑,便又接着说道,“生死事大,所以我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究竟该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做过多的干涉。” “我数到十,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那就别怪我出手不留情了。” “一,二,三……” 他说着便开始数了起来,而且语极快,其实根本就没有给它什么思考的空间。 “六、七、八……” 当他数到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同时高高扬起了手中斧头,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而就在这时,沉闷的声音从血色长刀那里响了起来,“你虽然很厉害,但吾并不认为你是鬼魔的对手,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强大。” “哦?”顾判停止了数数,“看来你不是假傻,而是真傻,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弄明白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情况……” 停顿片刻后,他整理好了思路,便接着说了下去,“让我来梳理一下整个事件的生顺序,不久前矗立在海中的那座冰山开始崩解融化,紧接着东海鬼魔从某个渠道得知了千羽湖之战情报,于是就生出了蠢蠢欲动之心,但很显然,它并又不知道业罗重临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所以就派你前来打探消息,自己继续龟缩在大海深处,准备根据情况伺机而动。” “你说我推测的对吗?” “你说的基本都对。” 顾判大笑起来,状极开心的样子,“真的是这样子吗,那听上去名头甚大,牛逼闪闪的东海鬼魔大人,却也是个被重临前辈吓破了胆的怂货啊……” 第701章 全体集合 顾判一点点收敛笑容,以怜悯的目光看着那柄血色长刀道,“东海鬼魔它只是怂,却并不傻,真正傻的是你,被它当成炮灰卖了个干净,结果最后还要帮着它数钱吗?” “真的,这样的主子不值得你的忠心与追随,倒不如放下包袱加入到我组建的大家庭之中,相互帮扶,相互照应,这才是真真正正一家人应该有的样子。” “你还在担心我打不过鬼魔?” 血色长刀微微抖动了一下刀身,“吾明白了你的意思,但是……” “没有任何但是。”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它插入进去道,“刚才说你傻你还不承认,其实你是真的傻……” “先别急着否认,我就问问你,你就那么确定我干不过东海鬼魔?就算是老爷我打不过东海鬼魔,那我们也可以逃啊,再退一步讲,就算是我们逃不掉,你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一死,但最起码在东海鬼魔过来找到你我之前,你还可以相当平安快乐地活下去。” “所以说这就是一个根本不需要考虑的问题,要么拒绝我的仁慈,现在就被我打死,要么臣服于我的胯下,还能继续活下去,并且有很大的可能会一直活下去,到底该如何选择还用想吗?” 血色长刀终于停止了颤抖,“如老爷所愿,吾将臣服于老爷的胯下,任凭老爷驱使,绝无怨言。” “这就对了嘛……其实在我们这个大家庭里面,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顾判一边说着走上前去,高高仰起头看着至少是自己两倍高度的长刀,低低叹了口气道,“你太大太粗了,能不能变小一点?” “能。” “不错不错,你这个本事真的很厉害,简直要突破了我曾经修行过的名为物理学的秘法规则……再小点,再小点,还能再小点吗,最好能变成绣花针大小,这样更方便携带。” 数个呼吸后,顾判满面笑容,如愿以偿地从身前捻起了一根其色血红的“绣花针”,将其凑到眼前道,“你以后就叫如意好了,全名就叫做如意金箍刀,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希望你能真心喜欢。” 血色长刀听了这些话,总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但在顾判的注视下,还是以一副相当开心的语气接受了如意这个名字,并且不接受任何反驳。 虽然高空中还是乌云密布,但比起深夜不见五指的黑暗,现在的天色已经算得上是大亮。 顾判缓缓朝着紧闭的城门走去,背上背着一刀一剑,手上还握着两柄血色长刀,乍一看上去就像是兵器铺里面的铁匠店伙计。 城墙上的守军从头到尾目睹了顾判以一人胜一军的战斗,全部紧张到了极点,自然也没有人敢于冒着风险下闸开门,甚至还有个别士卒直接崩断了心弦,松手射出了准备不知道多久的箭矢。 叮! 一支羽箭撞击在了顾判肩膀,随即被高高弹飞,落到雪地深处消失不见。 而这支箭对他造成的伤害仅仅是刺破了外衣而已,皮肤上就连一个小红点儿都没有留下。 “看来他们是不会给我们开门了。” 顾判牵着两匹老马,就在城门前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了高高城墙上如临大敌的士卒,而后微微向左侧迈出一步,躲开了不知道哪个家伙精神紧张下又射来的一支羽箭。 珞水有些兴奋地道,“老爷,需不需要奴婢化身血月升空,将这些不长眼的蠢货全部杀掉?” 顾判微微摇了摇头,将刚刚露出头来的缺月刀灵又按了回去。 血刀如意紧接着开口道,“老爷是担心珞水姑娘出手的话动作太大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不如就让属下出手,直接就能让他们精神崩溃,自相残杀而死。” “你们不需要出手,让我来应对便好。” “其实,只需要一条短信就能解决问题。” 顾判摸出一只小巧玲珑的纸鹤,指尖燃起一朵红炎将它点燃,随后便站在城门前闭目陷入思索之中。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紧闭的城门轰然大开,内侍卫大总管洪沦和九城兵马司都尉一马当先冲出城外,见到顾判后全部执礼甚躬,将姿态摆的低到不能再低的程度。 “我就不进宫了,劳烦洪总管去带个话,让那些个江湖武者到业罗园中寻我。” 顾判骑着一匹老马进了城,来到第一个十字路口时勒住缰绳,对着洪沦道了一句。 洪沦急忙点头应下,“请顾指挥放心,我这就去办。” “还有一件事。”顾判临拐弯前又回头问了一句,“洪总管知不知道现在二皇子住在何处?” 洪沦闻言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后还是压低声音回道,“二皇子在京城内有自己的府邸,就在毓秀街中段……” 顾判点了点头,抱拳笑道,“很好,今日之事多谢洪总管亲自赶来一趟,顾某感激不尽。” 说完后他拨马就走,朝着业罗园的方向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顾判已经回到了业罗园内,端坐在大会客厅中央的宽大靠背椅上闭目养神。 在他旁边的桌上,拇指大小的血色小刀如意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将它所知道的所有信息,不管是有用的还是没用的,一股脑全部都讲了出来。 顾判对它这种不加保留的态度十分赞赏,不时便打断它插话进去夸奖几句,然后就激起了血刀如意更加细致的描述。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讲述的深入,顾判所掌握的情报变得愈全面起来,再加上和南九公子那里得来信息的对照,一个大致的整体轮廓已然渐渐成型。 吱呀…… 大会客厅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袭劲装的紫苑从外面进来,躬身行礼道,“圣使,您召集的人都到齐了,现在就在院外等待。” 他从沉思中抬起头来,“让他们都过来吧。” “明白。” 顾判缓缓坐直身体,目光平静注视着从门外鱼贯而入的属下。 很快,面积不小的大会客厅便站满了人,分成两排各自站好。 他们的气息或狂暴,或晦涩,有的杀意沸腾,也有的冰寒刺骨,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人体内都压抑隐藏着巨大的力量,以此次天地变化后所生灵元为根源的力量。 第702章 不速之客 业罗园大会客厅中,顾判在最深处的中央位置端坐不动。 在他左手边是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有男有女,年纪基本上都不算大,他们是以紫苑为的业罗门人和天机府弟子,在经过了秘境重现,碑影降临后,已经可以算是一股完全听命于顾判的力量。 也是最为年轻、朝气蓬勃的力量,在经过顾判亲手指点调教后,最差的也有“筑基”层次,大部分都已经步入到了“凝元”境界之中。 在他的右手边就显得人数比较单薄,只是稀稀拉拉站着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和东西。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部悬浮在半空的血书,上面托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明晃晃的锅盖头在灯火照耀下泛着乌黑的光芒。 后面则是一个惟妙惟肖的纸人,笑意盈盈注视着对面的年轻武者,纵然是纸画 最后面是一个狼头人身的大汉,身高接近两米半,浑身肌肉遒结,充满爆炸性的力量,这就是每天好吃好喝养起来的狼岐,如果单单从体型上看的话,绝对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再往下则是刚刚被他收服的缺月刀灵,如意血刀,还有一只战战兢兢的独角小鬼,瑟缩在最后面的角落之中。 虽然它们数量上比左侧众人少了很多,但是从气势上却直接碾压对面,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站在最外/围的则是刚刚从皇宫中赶来的一众武者,在进入到业罗园后他们便不由自主抱成一团,以霓北、祁连鄯和慕迢为,形成了顾判麾下最新加入的一道力量。 这些武者中除了霓北还镇定自若外,其他所有人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惊魂未定的目光不时从灵引等异类生灵附近扫过,生怕它们毫无征兆就会冲上前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顾判慢慢喝着茶水,一杯又一杯,身后服侍的珞裳几乎是在一刻不停地在端水,倒茶。 除了端茶倒水外,珞裳一直都盯着缺月刀灵在看,单单从对方的身材样貌上面,就能让她猜测到许许多多的东西。 只不过顾判不说,她也就不问,心中积郁了许久的对姐姐担忧却在见到顾判和缺月刀灵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屋内安静到了极点,只有咕咚咕咚吞咽茶水的声音。 顾判将最后一杯茶水饮尽,就此放下杯子,抬头缓缓环视一圈。 “不得不说,和我第一次进京时相比,如今我们的队伍已经相当壮大了啊。” “我们大家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而且我们以后还要寻找更多志同道合的战友伙伴,一起来走这一条路。” 他低低叹息着,声音平缓而富有力量,清晰传递到屋内每一个人的耳中,“英雄不问出处,团结就是力量,在我看来,只要我们同心戮力,步调一致,就能打赢一切来犯之敌,在天地大变之中占得先机,直到真正让吾等立于天地之顶峰……” 他清清嗓子,刚刚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微微皱起了眉头,眯眼看向了正门所在的方向。 下一刻,他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自己则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门外,再向前踏出一步,便已经到了院外的一座小花园中。 吱呀…… 一直关闭着的花园的小门被推开了。 下一刻,一只麻鞋从门外踏了进来。 顾判端坐在花园唯一凉亭内的石凳上不动,面无表情看着青衣竹杖,斗笠麻鞋的男子跨过门槛,站在了花园内铺就的青石板路上。 虽然外面风雪交加,可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片雪花,也不见有一丝一毫的湿痕,看上去完全不像刚刚从大雪之中走来,而是一直呆在温暖干燥的屋内。 “朱昝什么都好,只有一点不太让我满意,那就是他的实力实在是太差,连看大门这项简单枯燥的工作都完成不好,随随便便就让什么阿猫阿狗闯了进来。” 顾判只看了从墙外进来的那人一眼便收回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地低声自言自语说了一句。 轻细的脚步声悄然响起,随着一阵淡淡的幽香,珞裳紧随其后来到了他的身旁。 她一直盯着那个人看,双眼渐渐变得充满鲜艳的红色。 “你不要大意,这个人似乎有些奇怪……”她刚刚开口,却感觉眼前猛地一黑,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 不过她却并没有任何的恐惧担忧,反而是闭上了眼睛,表情平静而又安宁。 因为是顾判伸出一只大手,在捂住她眼睛的同时,也堵住了她的小嘴。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站在门边的青衣男子摘下了头上斗笠,朝着里面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是没有瞳孔的一片惨白,向外散着幽幽的白色光芒,整座会客厅都忽然间变得森寒起来。 顾判捂住了珞裳的脸,没有让她和青衣竹杖男子对视,自己则转头回望过去,深深看进了那人的眼底之中。 数个呼吸后,他收回目光,凝视着面前桌上厚厚的积雪问道,“你是谁,跑我家里来想要做什么?” “除了能够修行的人之外,在这座其貌不扬的庄园里面竟然还有些许的异类生灵吗,倒是有点儿意思。”青衣男子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悠扬飘渺的感觉,听上去就像是一排编钟在缓缓敲响。 “之前定边就不止一次提到过你,不过那个时候老夫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直到这次定边回京,又一次过来找你,才终于让我对你生出了些许的兴趣,恰好今晨我结束闭关,便顺道过来看上一眼,也算是散心活动一下腿脚。” “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么,老夫看你倒也没甚出奇,不知道为什么就会让许定边推崇备至。”他看了顾判两眼,而后开始自顾自地打量花园内的一切,神态轻松惬意,就像是在自家的园子里赏雪观景,顺便接待一下相识的晚辈。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他,嘴角一点点挑起,露出一丝莫名古怪的笑容,“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我问的是你是谁,跑我家里来要做什么,结果听你逼逼叨叨说了半天,都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青衣男子目光深邃,淡淡笑道:“看起来你是有所依仗,老夫就给你们这个机会,免得让人说我以大欺小,也好让自持身份摇摆不定的许二皇子知道,没了我们的帮扶,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给你十个呼吸时间,抓紧时间跟你身后的依仗求救,老夫正好将他们一一压服,也省了再一个个去寻找浪费时间!” “你确定?”顾判语气愈淡漠,“路是自己选的,一旦方向错误,那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已百年身,到了那个时候,再想回头那就难了……不过看你一脸不知死活的傻样,怕是不见到棺材,就不知道落泪。” “你找死……”青衣男子猛地一顿手中竹杖,面色瞬间变得冰冷无比。 下一刻,他毫无征兆便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到了顾判的身前,当即便是一掌落下。 宽大袍袖挥舞间,隐现风雷之声,就连呼啸的风雪都为之凝滞。 啪! 青衣男子一愣。 他志在必得的这一抓,竟然直接落了空。 当他看向对面时,才现那个年轻人只是向着一侧退出半步,便直接避开了他势在必得的一抓。 连带着将那个白衣白裙的小姑娘都挪了一处位置。 就在此时,青衣男子似乎看到那个年轻人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他深吸口气,准备给那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一个真正的教训。 只是在他的怒火还没泄出来之前,脸色却再次变了。 天空,悄无声息间暗了下来。 以两人所处的地方为中心,大片区域仿佛被割裂开来。 几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周围,同时向着顾判躬身行礼。 第703章 牛鬼蛇神 咕咚! 青衣男子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环顾四周。 站在最左侧是一个惟妙惟肖的纸人,正在偏着脑袋饶有兴致地望过来,虽然并没有从它的身上感觉到多少压迫,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异类生灵。 纸人身边是一个一袭劲装的年轻姑娘,身姿挺拔站在那里,纤细窈窕的身体内正在向外散着一股股强大的压迫力量,让他都感到有些心惊。 再向右看是一个拎着硕大铁锤的壮汉,似乎有些呆傻的样子,但从他身上散出的气势,以及那双小眼睛内散出来的凶光,都让人莫名感觉有些遍体寒。 最右侧则又是一个少女,白衣白裙,容貌清丽,犹如含苞待放的娇嫩花朵,但仔细看时,却现不管是她本人,还是被她随随便便拿在手上的两柄血色长刀,都给他一种极度深寒的恐怖感觉,身体都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这些人,亦或是异类生灵,都是他不可力敌的存在! 青衣男子心中的骄傲顷刻间被摔得粉碎,而当他再次看向顾判时,眼神中已然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惊惶茫然。 尤其是当他将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顾判的手上时,青衣男子忽然间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那个图案…… 白骨手臂打着白纸灯笼的诡异图案…… 忽然间看到这两样东西,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前面几个异类生灵同时出现带来的震撼都要更大! 他仿佛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白兔,被饿狼扑倒在爪子下面,心中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忽然间,青衣男子想到自己刚刚还高高在上,无比蔑视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就会升起一种是不是在做梦的错觉。 但下一刻,顾判便无情地打破了他对于梦境的猜想。 叮! 打破他对于自己在做梦猜想的是一根几乎不可见的透明细针,没有任何征兆地直接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撞上了眉心处浮现出来的一枚菱形晶体,出叮的一声脆响。 诛神刺消失不见,青衣男子眉心处的菱形晶体从中央裂开数道几乎横贯的裂纹,只差一点儿就要四分五裂掉落下来。 “混账,你竟然敢……”他勃然大怒,一片惨白的眼睛里酝酿着汹涌的风暴。 轰! 顾判消失在了座位上,再出现时已经到了他的近前,带来的风压出恐怖的爆鸣声,也将他接下来的话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我要你死!”青衣男子将竹杖闪电般刺出,伴随着他的动作,虚空中陡然爆出阵阵风雷之声。 一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拳头自上而下砸落,挟裹着熊熊燃烧的红炎,狠狠撞在青衣男子刺来的竹杖上面。 轰! 只听得轰然爆起的炸响声中,那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拳头直接击碎了碧绿如玉的竹杖,随后和青衣男子推出的右掌交汇于一处。 在强大的力量碰撞下,爆出一片绚烂的猩红血色。 一道青色身影撞破会客厅正门倒飞出去,落在院子里面又滑出好长一段距离,直到撞破围墙来到更外面的大路上才堪堪停下。 嘭! 顾判几乎在同一时间赶了过来,重重落在那道青色身影旁边,将坚硬厚重的青石板路都砸出一个大坑,也硬生生砸断了那人用来支撑身体想要爬起的双臂。 “就这?” 顾判低头俯视着那双只有白色的双眼,轻轻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果然是一旦失去了**,不管什么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而且就凭你这样只能算是小鬼一只的实力层次,还有脸跑到我家里来挑事儿?” “是梁静茹赐予你的勇气吗?” “你……这,这不可能!”青衣男子仰躺在坑底,满面震惊地望着自己的手臂,额头上尽是细密的冷汗。 刚刚顾判那一拳的力量极大,只是一下毫无花哨的对撞,就将他的整条臂骨震碎,从最前端的拳头,被反向而来的力道直接砸入了身体。 他的肩头的关节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震荡。脱臼、韧带散开、以至于背后的皮肉再也无法包含住被巨力硬推的骨头,浑圆的骨节尖端,当场被活活从身体侧后部位撕扯伸出。 “你想死吗?”顾判低头看着青衣男子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孔,语气平静问道。 “我并不怕死。”青衣男子挣扎着抬起头来,“我只是有些后悔,在现身之前没有弄到更加准确一点的情报,以为自那位镇压四方的黑暗使者死亡后,就已经没有太大的危险,却不知道还有你这样的人在这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从这个方面来说,你确实败得不冤。” 顾判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只要你能把自己的来历真正讲清楚,再提供一些能够让人满意的情报,我就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不要想着欺骗我,刚才那一瞬间的交手,已经让你暴露了很多秘密,如果你不说实话被我现的话,就连痛快去死都会成为一种奢侈的愿望。” 青衣男子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闭上眼睛认命般低声开口说道,“我们已经来了有很长时间,只是一直都处在悄无声息的潜伏状态,等待着天地变化的进一步加剧,同时也是在躲避着那个人的目光……” 只是听了第一句话,就引起了顾判的极大兴趣,尤其是来了很长时间这几个字,更是引人深思。 “等一下……”他直接打断了青衣男子,挥手将纸人灵引招了过来,让她给青衣男子稳固身体,处理伤口,同时又渡了一道红炎进入其体内,引导着其本身的力量开始修复内伤。 做完这一切后,顾判凝视着青衣男子的眼睛道,“我对你刚才所说的话非常感兴趣,希望你能讲得更详细一点。” “比如说,你们已经来了很长时间,这里面的你们到底都是谁,又是从哪里来的,来此要做些什么,有什么目的……” “还有,你刚刚提到在躲避那个人的目光,我很想知道,你们是在躲避谁的目光,为什么要躲避那人的目光……” 第704章 窥探监视 或许是顾判的语气依旧温和宁静,因此青衣男子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但是在听到顾判的疑问后,他却是叹了口气道,“阁下的第一个疑问,我不能说,因为一旦开口,不仅仅是我会必死无疑,就算是你们,也逃不掉身死道崩的结局。” “哦?这么严重的吗?” 顾判思忖片刻,微笑着道,“那好,我们先跳过第一个问答话题,直接进入第二个环节,关于那个人的目光的问题。” 青衣男子这回倒是没有什么犹豫,直接便开口答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只知道他一直被浓郁到化不开的黑暗所笼罩,出手时才现,实力层次高的惊人……直到后面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后,我才从多种渠道寻到消息,那个人就是曾经镇压一方的业罗宗门弟子。” 顾判有些出神地听着,此刻不由得再次打断对方,悠悠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在怀疑你,但是确实有一点想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以你的水平,连我随随便便出手都抵挡不住,竟然能够从他手上逃得性命?”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不是我在承受那人的攻击,而是我们领头的领……” 他见到顾判对此很有兴趣的样子,便回忆着继续说了下去,“领在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内很是小心翼翼,从未显露形迹,一直隐于暗处观察着所有的一切,算是完美伪装融入了进来,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确定了我们一行人的实力可以称得上是站在云端之后,领行事间便不再像以往那般小心谨慎,而变得狂放霸道了许多,直到她遇到了那个人……” “在因为某件事屠戮了一个村落的村民后,领在半山腰遇到了那个被黑暗笼罩的人,他上来便道,你自持力量随意杀戮,却又没有一个能够给人说得过去的理由,这么做是有些过了。” “领看了那人,却是无法探查到他的实力层次,只可惜她当时并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满心都是寻到新奇猎物的欢喜,便傲然道,人都是我杀的,你想怎地。能以这些蝼蚁的性命引来你这条值得捕捉的鱼儿,他们倒是死得其所。” “被黑暗笼罩的那人沉默良久,忽然幽幽叹息道,吾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见不得你这样因为天地变化滋生力量,却又不懂得惜福韬晦之人……吾本想直接出手取你性命,只不过看你步入修途不易,若能接下吾一剑,今日之事就算了结。” “领原本对那人的言辞不屑一顾,只是在接下来的一刻她才明白,那一剑是到底有多么恐怖,她与那个人之间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只是,这一切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说到此处,青衣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抑制的恐惧,喃喃自语着道,“那一剑斩出,万物肃杀,万籁俱寂,杀意令天地几乎都为之反复,我们一行人,除了离得较远的几人没有受到波及之外,包括领在内的其他所有人,瞬间便已经在冲天而起的杀意中被搅成粉末,几乎连一片稍微完整的衣物都没有剩下……” 顾判消化着青衣男子话里的信息,沉默思索片刻后道,“所以说,你们其实属于进城务工人员,在本地没有户口,更没有关系,因此在被本地人暴打一顿之后便不得不像老鼠一样躲藏起来,生怕一不小心就漏了陷,对吗?” 青衣男子一脸茫然若失的样子,没有听明白顾判到底在说些什么。 顾判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他刚才如此说话其实是故意为之,要的就是试探一下这货不可说,不能说的底线在什么地方,也好能更加隐蔽地一点点向内深入,悄无声息地无痛穿过那道不可说的屏障,向内进入到更加秘密的地方。 青衣男子又接着道,“我有些不太懂阁下话里的意思,我们其实在一开始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要历经一番九死一生,甚至是十死无生的灾难危险才能顺利抵达,结果却是相当顺利地就进入了……” “也就是因为进入时的顺利,以及进入后突然间就如同是进入到了灵元干涩匮乏的荒漠之中,这一切都给了我们以错误的信号,以为我们在这里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可以肆意奴役御使他们来为我们做事。” “然后没过太长时间,我们的领就遇到了那个笼罩在黑暗之中的人,不幸中的万幸,领一直到死,都没有说出那个最大的秘密,算是保全了所有人的性命。”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沉默片刻后有些不确定地道,“或许也是因为那个人出手太过厉害,也可能是他过高估计了领的实力层次,全力出手之中只一下就将领碾压致死,没有留下逼问情报的时间与机会。” 顾判面色显得有些古怪,低低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是读书太少,不知道第一个进去的士兵,头上一定是沾着鲜血出来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你能轻松进入,不是因为你太大太硬,而是早已经有前人帮你们拓宽了道路,让其能够轻易容忍你的渺小。” 青衣男子瞪大了眼睛,憋了好久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道,“你说的很对,我也觉得应该是这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一问一答,气氛相当和友好地聊了很久,然后顾判毫无征兆出手,算是相当温和地一斧斩掉了青衣男子的脑袋,最后释放红炎将尸体化为灰烬,只留下了一个看上去形状有些古怪的吊坠。 “这家伙没有对我真正说实话,从头到尾都在实话里掺杂着一些能将人引入歧途的假话,还以为真的就能骗到我么,真是天真……”他注视着地上那堆尸体化作的灰烬,将枚散着朦胧光芒的吊坠拿起来仔细观察,片刻后忽然抬头看向了乌云密布的天空。 他有种越来越变得强烈的奇怪感觉。 仿佛正有视线从高空洒落下来,被窥视监视一样。 这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但却又没有好的办法驱除掉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因为他根本没有现到底是谁,从什么地方在观察。 第705章 石岗之上 业罗园内,顾判仰望着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的天空,心中的疑惑变得越来越浓。 那种正在被窥伺观察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相反随着时间的流逝还有变得更加明显的趋势。 也许根本没有人隐藏在云层之中看他,而是借用了某种媒介在观察,或许是阵法,或许是类似于千里眼顺风耳的秘法,现在还不能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 “上去探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高空隐藏……” 顾判一抬手,默立在他身后的一众属下当即有了动作。 刹那间无数纸鹤冲天而起,飞入到云层深处。 又有一道血月冉冉升起,驱散了大片乌云,却又没有对那些纸鹤造成任何的伤害。 如意长刀随后也加入了进来,与缺月刀灵一起,联手将更大范围的乌云驱散,让大半个魏朝都城重见天日,时隔多日后再次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驻足停留,抬头欣赏着这一半风雪一半晴朗的诡异景象。 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现任何的蛛丝马迹。 没有目标,所以根本无从谈起应对措施。 这就是顾判现在所面临的困局。 那种被窥探注视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犹如跗骨之蛆,一直存在。。 虽然并未找到窥探的根源,但最大的可能还是和刚刚被他用斧头砍死的这个家伙有关。 如果真的是此人的同伙在御使某种法门探查的话,或许一场战斗马上就会降临。 顾判思及此处,皱眉看了看在风雪中沉默安静的大魏京城,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珞水和如意随我出城,找一处无人的旷野之地,迎接可能就要到来的客人。” “你们其他人就留在这里,如果城内出现异常,那就边赶去处置,边短信给我报告,明白了么?” “请老爷放心,属下明白了!” “好……我很放心,一直都很放心。”顾判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握住了珞水白皙如玉的皓腕,随后将两柄血色长刀插到背上,踏前一步便消失在了茫茫风雪之中。 顾判度飞快,没用多长时间便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外,并且继续向更远处赶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竟然在缓慢而坚定地变强。。 仿佛隐藏在云层深处的那只眼睛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且开始锁定他的位置。 一刻钟后,他在一个数十米高的石坡上停下脚步,摊开手掌露出了那枚形状古怪的吊坠,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鸡屁爱死精确制导定位么,还真是出乎了我的预料,希望有着如此强大侦察能力的对手,在其他硬实[笔趣阁 .biqugexx.info]力上也出类拔萃,最起码不要让人太过失望。” ………………………………………… 啪! 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按下。 将平铺在空中的悬浮地图荡起道道波纹。 指尖落下的地方,地图迅扩张变大,很快就将原本模糊不清的地形地貌显示得纤毫毕现。 哗啦啦…… 那根手指探入进一片区域,灵巧地在其中某个地方画了个圈。 圈子正中心,一个红点若隐若现,正在迅变得黯淡,直到最后突然间就熄灭不见。 “厉彷死了,大概就在这个位置。” 手指的主人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河暮,你们几个去看一看,厉彷这个废物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 “是……” 黑暗中悄无声息出现三个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女,深施一礼后迅离开。 “千羽湖那边探查的怎么样了?” 她一摆手,悬浮地图再次恢复原本尺寸。 一个只着轻纱的女子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身后,低头行礼道,“启禀珑钰殿下,千羽湖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里面已然没有了有灵异类存在的痕迹,而且前出探查的人回报,并未现那个浑身被黑暗笼罩的人的踪迹……那个人,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那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确定已经死掉了么。” 珑钰微微点头,言辞间颇多扼腕叹息之意,“有些可惜了,本来我来到这里之后,还想亲自会一会那位被他们称为一剑破万法的存在,也好见识见识能够将碧翠那个蠢货杀掉的那人到底有多厉害,结果竟然直接听到了他的死讯。” “咦……终于准确寻到了血滴所在的位置,它就在这里。” 她面上露出一丝笑容,挥手将悬浮于空的地图收起,转头朝着大魏京城所在的方向望去,“将最新的位置告诉河暮,让他们直接过去,最好是能将对方生擒下来……我也是很想知道,到底是谁杀掉了厉彷。” 身披轻纱的侍女轻声提醒,“殿下,草原金狼一族的使者已经到了。” 珑钰将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面上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土狗而已,它们也就所谓的金狼王和隐藏不出的狼神还值得本宫出面见上一见,其他那些又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自称使者要求面见本宫?” “你就代我去见一见它们,随便打走就行了。” “奴婢遵命。” ………………………………………… 三道身影呈品字形在雪原之中飞前行。 他们就像是三道虚幻的幽魂,真真正正做到了踏雪无痕,随风飘摇。 许久后,三人倏然间由极动转为极静,就在一座石岗前不远处齐齐停下了脚步。 虽然周围除了呼号而过的风雪外再无其他景象,但他们的表情却一个个变得无比凝重,额头上甚至很快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河暮大人,这里明明还是大雪纷飞的天气,可是我为什么突然间会有种身处炎炎夏日的感觉?”最左侧的玄衣男子警惕地环顾四周,身上原本在大雪中保持干燥的衣衫都出现了隐隐约约的汗渍。 “亦莘你说的不对,这哪里是炎炎夏日,分明就是站在岩浆滚滚的火山口才有的感觉。” 右侧开口的是白衣白裙的一个女子,说话间已经拿出了一方手帕在擦拭脸上的汗水。 居中的中年男子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的石岗。 高高的石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块嶙峋的怪石,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中,但他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样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探查能力,犹豫许久后还是决定真正身临其境到那座石岗上面打探一番。 “你们两个在后面为我压阵,我过去探查一下情况。” 河暮朝着左右看了一眼,深吸口气一步步向着石岗走去。 他走得很慢,脚步放得很轻,身体却一反常态绷紧到了极点,右手已经将腰侧长刀拔出,放到了最方便出手的位置上面,只需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能瞬间爆出来最为凌厉的攻势。 第706章 点到为止 河暮以相当缓慢的度朝着那座石岗靠近过去。 他的两个同伴将身影隐入到了风雪之中,随时准备着接应撤退,抑或是前出攻击。 足足盏茶时间后,河暮才终于来到了石岗近前。 抬头望去,却依然没有任何现。 “不管用什么感知探查手段都没有现生灵存在的迹象,难道这里其实并没有生命,而只是天地间自形成的异象?” 一个念头在河暮心中闪过,再联想到之前他曾经经历过的某几处天地异象,心中忽然间就变得安定下来。 而就在下一刻,原本空无一人的石岗顶部,倏然传来一道平静的男子声音。 “心静自然凉,你们现在浑身热,只是因为心火上扬,席卷焚身所致,和如今的天气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你是来找我的么?怎么,马上就要看到我了为什么要停下来?” 河暮猛地停下脚步,微微皱眉,侧耳静听,手中长刀斜斜指向地面,已经是做好了暴起出手的准备。 片刻后,顾判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由远及近,缓缓靠拢了过来,“难道你还想要我大开中门迎接你一下?这里又不是我家,还要那么多的繁文琐节作甚?” 近一点,再近一点…… 河暮默默听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声音,同时推测计算着那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当顾判最后一句话刚刚说完时,他手中的长刀动了。 霎时间凄厉的刀刃破空声响起,河暮此刻将自己所有的精气神都凝聚一处,而后尽数倾注到了手中的长刀上面。 这一刻,原本普普通通的长刀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化作一道充满死亡气息的匹练,追寻着顾判刚刚落下的声音而去。 河暮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明悟,或许这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玄妙的一刀了。 别说对面现在站着的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堵厚厚的铁墙,他都有把握将之一刀两断。 叮…… 长刀化作的死亡匹练在最后一刻停滞了下来,由极动转为极静,孤悬于半空之中。 河暮一双眸子陡然缩小到极点,这才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将自己精气神俱到巅峰的一刀挡住。 那是…… 那竟然是两根突兀在虚空中显形的手指! 他倾尽了几乎所有精气神才斩出的一刀,就这样被那两根手指夹住了刀锋,连动也无法再动弹一下。 唰…… 那两根手指松开了,河暮心中猛地一跳,闪电般抽刀后撤,不敢让自己再靠近一步。 “深不可测,绝对的深不可测!”河暮此时心中不停出现的唯有这一个念头,他早已经将原来的疑惑与好奇化作了冷汗涔涔而下。 下一刻,那两根手指并起成指剑,看上去随随便便就朝着前方点了过来。 河暮心中又是猛地一跳,浑身汗如瀑布,然后长刀激闪,刹那间斩出了数十记,所有刀光合于一处,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绽开出一朵亮银色的花朵。 叮叮叮叮叮…… 那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手指此时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就像是真正地活了过来,不差分毫地将所有刀势尽数点到为止。 更让河暮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周围的温度还在在生着惊人的变化,从他劈出第一刀开始,才过了短短十数个呼吸时间,灼热的气息便已经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河暮陡然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他似乎并不是在冰冷阴暗的风雪中和人交手,而是在一座大火炉前穿着厚厚的棉袄打铁炼钢! 纵然猛攻无效,纵然可轻易削金断铁的刀芒都被一根手指轻轻松松挡了下来,但河暮心底却并没有任何沮丧惧怕的情绪。 因为早在第一刀被拦住时,他便已经沮丧过惧怕过了,后续的数十刀强攻不过是为了自己抽身而走所做出的铺垫! 刷…… 所有的刀芒一敛,河暮的身形陡然后退数丈,而后一阵狂风般朝着后方冲去。 然后他一路不停,连身体也不敢转过去,就那样面对着那个至今还未真正现身的神秘人物相反的方向向后飞退。 就如同一只随着大风狂飙的纸片,倏忽之间已经来到百丈之外 河暮闪电般奔回到两个同伴近前,表情阴郁,语气凝重道:“有大危险,必须退!” 另外两人对河暮的话却是没有任何反应,旁边的亦莘只是死死盯着眼前白茫茫一片的风雪,咬牙一字一字道:“晚了,他已经过来了。” 河暮长长呼出胸中一口浊气,面色瞬间变得雪一样惨白,“我们三人联手,布下三才战阵,也许还有着一丝逃生的可能。” “那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厉害!?” “比你想象的还要厉害,就算是我们多几个人在此,都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 一朵红黄绿交织的火焰悄无声息出现在风雪之中,顾判缓缓从火焰最深处向外走出,他轻轻弹了弹刚刚伸出的手指,却并没有任何追击的意思,只是颇为扫兴地叹了口气道:“你实在是,太弱了……” 河暮三人同时握紧了手中长刀,刚刚沁出的汗水此时被寒风一吹,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凉。 顾判已经完全从火焰中走了出来,就在距离两人十数步外站定,“既然大家都在这里聚齐了,相逢即是有缘,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 沉默片刻后,他摩挲着缺月魔刀的刀柄,又露出些许笑容道,“不过弱归弱,吾观你刚刚所施展出来的招式功法,以及背后所蕴含的全新力量体系,却让我很有兴趣。”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不间断的主动学习亦是一个人成长所必备的良好品质,你们只要能把这一切功法招式都教给我,本人亦当宽宏大量饶恕你们的性命,并且给你们难以想象的好处。” “怎么样,要不要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刷的一下,河暮三人同时摆出一个相同的御刀姿势,气息连成一片,合而为一,全力对抗着从前方传递过来的巨大压力。 “有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泉不死心,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说话的声音落下,顾判向前一步踏出。 第707章 名师指点 在顾判第一步踏出的时候,漫天飞舞的雪花忽然消失不见,整个区域陡然间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之地中。 下一刻,连续不断的兵刃交接声遽然响起。 三道人影在围着正中央的一个人猛攻。 不时暴起的火星将他们或狰狞或扭曲或平静的面孔照亮。 若是在外人看来,大概会以为战斗进入了僵局。 或者是顾判在三人的围攻下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因为在三柄长刀组成的光幕中,顾判算是手无寸铁,只能用一对肉掌左遮右挡,横封、竖挡、侧推,平移,始终就是这几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与周围绚烂璀璨的刀芒相比,简直粗陋到了极点。 但只要稍稍仔细观察一下却不难现,顾判虽然被三人围拢在当中抢攻,却是犹如一座惊涛骇浪中的巍峨大山,无论浪涛再大,也无法被逾越。 换句话说,当大浪后继无力退却之时,便是巍峨大山盖压而至的那一刻! 河暮三人口中都有些苦。 表面上是他们三个在拼力抢攻,有很多次似乎只需要度再快一点点,力量再大一点点,或者是配合得再好一点点,就能将那个家伙斩于刀下,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距离,在他们心中却有如天堑,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跨越。 但即便是如此拼了命地配合强攻,似乎也只能是将他们落败的时间给向后延长了那么一会儿而已。 河暮不敢想象,待到他们三人合作无间的联手出现瑕疵的那一刻,究竟会有怎样恐怖的攻击将会陡然降临。 而河暮不知道的是,他的两个同伴早已经是叫苦不迭,他们感觉自己都快要疯了。 自从出手以来,两人一直在用最狂放的力量来进攻,用最迅捷的度来支援,用最敏锐的感觉在配合阵型核心的河暮,几乎在这一场战斗中接连突破自我,将三人战阵的威力挥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层次,但是对方的随手应对就像是一柄巨锤,一下下将他们内心的骄傲与自信砸得粉碎。 河暮隐隐察觉到了三人战斗阵法已经因为接连提升破境,从而出现了不受他们控制的些许散乱,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他甚至生出来一种诡异的感觉,那就是被他们联手围攻的那个家伙,从头到尾都在配合着他们三人,就像是一位悉心教导弟子的名师,在给他们指点喂招,引导着他们全力以赴,爆出战阵最为强大的力量。 交手还在持续,河暮知道自己已经累到了极点,但却已经无法停下来,只能是沿着惯性继续拼命催动着体内快要枯竭的力量,挥舞着就要麻木到失去知觉的手臂,向外释放出一道又一道凌厉的刀芒。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甚至已经放弃了思考,就连一直都在恐惧的心理也荡然无存,相反他的血液却诡异地沸腾起来,就连眼中都多出了丝丝缕缕的碧绿颜色。 接下来,河暮三人的联手配合再次向上攀升至一个新的层次,爆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与攻击。 轰! 以顾判为中心陡然显现出一团完全有雪亮刀芒组成的浑圆光球,随后轰然向着四周爆开来。 叮叮叮叮叮…… 河暮三人脸上全部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两人手中的长刀在火星的迸射下几乎同时寸断,他们的须在这一瞬间也被烤焦,火烧火燎的疼痛。 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这套三人战阵最终竟然能爆出如此强劲的威力,如果不是这一战,如果面对的不是这样一位恐怖而又诡异的敌人,也不可能会让他们破境挥到如此的程度。 就算是珑钰殿下亲自和他们交手都是不能。 纵然此人的实力层次或许还比不上刚刚降临不久的珑钰殿下,但他在逼迫他们三才战阵的潜力上面,却绝对要比珑钰殿下高出不止一筹。 河暮一刀斩出,面上忽然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能够在还活着的时候达到如此的境界,能够死在这样的敌人手中,就算是现在便死了,那也没有什么更大的遗憾了吧…… 还好他们身上携带的血滴已经将这场战斗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也能够让珑钰殿下从中做一参考,以此推算出此人的真实水平。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三个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不对! 那个人既然能一点点引导着他们将三才战阵的威力推升至最大,也就意味着他不仅仅一直留有余力,而完全是在以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逗弄他们玩,顺便从中一窥他们所修功法与三才战阵的秘密。 河暮心中念头连闪,忽然间看到了那双闪烁着三色火焰光芒的眼睛,心底猛地跳出一个让他自己难以释怀的念头出来。 那就是纵然珑钰殿下亲临,恐怕也很难从此人身上讨到好处,而若是生死相搏的话,珑钰殿下甚至有可能在此地折戟沉沙,身死道崩! 他想到此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最为深沉的凉意,下意识地就伸手朝着血滴吊坠摸去。 但是下一刻,一股火流突然从他的心中燃起,带着温暖灼热的感觉,让一切冰冷瞬间消失,也让他的全部意识都迷失在了这种令人沉迷的温暖之中。。 顾判沉默注视着化为灰烬散去的三具尸体,闭上眼睛开始陷入思索。 这三人对他来说虽然实力不值一提,但他们带来的却是一种对他而言可以称得上是崭新的力量体系,甚至在某些局部地方能让他耳目一新,生出竟然还能如此的感慨。 许久后,他睁开眼睛又看向了地上只剩下一点点的骨肉灰烬,不由自主出一声悠悠叹息。 他刚才应该问一下他们的名字的,至少应该知道为那人的名号。 因为这三人虽然实力低微,却以自身之修行道路为引,极大地拓宽了他的思路,可以为日后的功法推演探索提供出许多新的思路,如果这里面有一条道路能够直通玄妙,那么这三人对他的贡献就简直无法估量,或许可以相当于“那只苹果”对于牛顿爵士所做的贡献。 又过了一段时间,顾判收敛思绪,伸手握住三人掉落的吊坠,抬头望向了云层深处。 那种被探查窥视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甚至在他杀掉这三个人之后,骤然间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第708章 珑钰殿下 距离大魏京城数百里外的山林深处,一个犹如天仙般的女子在雪中茕茕独立。 她便是河暮口中的珑钰殿下。 在她的面前,还悬浮着一张可大可小的虚幻地图。 “嗯!?” 不知道过了多久,珑钰忽然睁开眼睛,眸子里亮起月华般的光芒。 静静漂浮的地图再次展开,她凝视片刻,悠悠叹了口气,“是我估计错误,竟然连组成三才战阵的河暮等人也已经死了么。” “不可能啊,刚刚派出的小队每个人实力都在层次之上,就算是遭遇到了难以处置的异类生灵,他们凭借血滴也能够坚持一段时间,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直接落败身死?” 珑钰身旁的年轻侍女表情同样疑惑,接着说道,“更何况殿下的灵图术自大成以来,监控方圆数百里地面上异类生灵还从未出现过范围之外的误差,他们应该不会遇到太过强大的异类生灵才对啊。” “世上没有任何一门功法是完美无瑕的,我这门灵图术自然也不例外。” 珑钰沉吟道,“我目前暂时还脱不开身,你带几个人亲自去一趟好了。” “查找到杀死河暮的幕后黑手,能把对方活着带回来最好,如果不行,就把他的尸体带回来给我。” 她伸出塞雪欺霜的两只玉臂,按住悬浮地图的两边轻轻一拉。 地图迅扩大到极致,将大魏京城附近区域完全展现在小阑眼前。 在图上,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显现出来。 突然间,那人似有所感,抬头朝着上方看了一眼,直直对上珑钰与小阑观察的目光。 “有意思,他似乎感觉到我们了。”珑钰眯起狭长的双眼,“如此敏锐的洞察力,很不错。” 她思索片刻,将一枚刀兵形状的玉符取了出来,递到小阑手中。 “小阑,你带我宫中道兵过去,以防万一。” 年轻侍女抿嘴一笑,“殿下放心,我一定将他活着带回来,让殿下亲自审讯。” “此外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报殿下,奴婢已经收到了从南荒大山传来的消息,盘踞在那里的所谓平等天王对殿下的邀请很感兴趣,已经决定派遣属下前来一晤。” “平等天王……就是那个提出种种奇思怪想的生灵么,如果是它的话,倒是值得本宫出面一见。” 珑钰缓缓点了点头,随后便闭上眼睛晋入到物我两忘之中,“你过去也不要太过大意,能捉活的最好,不行就带回来此人的尸体,若是事有不谐,那边第一时间抽身撤退,等待本宫亲自出手。” 年轻侍女语气轻松道,“还请殿下放心,对于此方天地的所谓修行者,奴婢纵然不能战而胜之,若是真的想走,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轻松拦得住我。” 话虽如此,她还是珍而重之将那枚玉符贴身收好,转身从高高的山石上跳了下去。 珑钰微笑点头,再次闭上了眼睛。 小阑是从一开始就跟随她的贴身近侍,虽然一直都只是作为她的侍女,但这么多年修行积累下来,其实力完全可以当得起登堂入室的评价,而且修行的也是她专门精选出来的杀伐功法,实战能力同样惊人。 或许,让小阑去对付那个人,似乎有些小材大用了。。 她这里离开了小阑的服侍,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也感觉有些不适应。 只是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她刚刚已经在这上面犯过一次错误,绝不能再有第二次出现。 ……………………………………… 一个时辰后。 京城西北方向的荒郊雪原,方圆数里范围内的地形几乎都被改变。 深深的裂隙,巨大的深坑,以及遍地焦黑的痕迹,无不证明着这里不久前才刚刚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盏茶时间后,顾判的身影缓缓从一座深坑内走出。 在他的手上还拎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人腿,将一个半死不活的白衣女子也从大坑中拖了出来。 “你们是怎么现我的?”他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将痛苦呻/吟的她横放在自己面前的土地上。 远远看去,像极了两个热恋中的男女正在耳鬓厮磨,你侬我侬。 “我很好奇,你们究竟是凭什么一次次现我的。” 顾判把玩着刚刚从女修士胸前搜出来的血色吊坠,将它和其他几枚吊坠放到一处仔细观察,翻来覆去看了很久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他很有些无奈地将这些吊坠再次收起,将注意力转到了刚刚释放出来一群巨大妖兽的玉符上面。 咔嚓! 一道细细的裂纹出现在了玉符表面。 紧接着是第二道。 短短数个呼吸时间,顾判掌心上的玉符就已经遍布蛛网状的细小裂纹,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崩解成无数碎片。 “这东西叫什么名字?我很稀罕,也很想要,可是它看上去就要坏掉了。” 顾判眉头紧紧皱起,面部表情相当不豫。 “呵……你弄坏了殿下的兵符,这是不可饶恕的死罪!” 小阑挣扎着抬起头,面如死灰,连眼睛都没有了任何神采。 “原来这东西叫做兵符?”顾判微微点了点头,以极小心的动作将它慢慢收了起来,“什么是殿下,什么是死罪,什么时候某家的性命可以让其他人肆意安排了?” “所以说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明明自己一副马上就要死掉的样子,竟然还有闲心关心我的生死,当真是让人无语凝噎。” 小阑七窍中鲜血流淌,咬牙闭上了眼睛,一言不,也不再看身前的男人一眼,完全就是闭目等死的样子。 “所以说,你是不打算回应我关切的问题了?” “那我留你何用?”顾判面露古怪笑容,伸手轻轻摩挲着她柔滑的脖颈。 咔嚓! 他毫无征兆直接拗断了手上纤细的脖颈,随后缓缓起身朝着天上看去。 “又来了一个。” 顾判语气森然,“还真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天上一道月华倏然变得不同,从黑暗中分离出笔直的明亮光柱,照耀在顾判身前的雪原上。 “你们,到底是怎么现我的?”顾判身体缓缓绷紧,每一处肌肉骨骼都被调动起来,协调到最适合爆的状态。 随着一道淡淡的身影从光柱中走出,顾判的警惕瞬间达到最高的峰值。 从那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修士身上,他感觉到了强大的压力,几乎可以威胁到生命的压力。 “这种感觉……” 顾判深吸口气,面色终于从轻松一点点变得凝重了起来。 “只有你一个人么?不对,你背后的刀剑已然生灵。”从光柱中走出的女子低头注视着地上那具正在变得冰冷僵硬的女子尸体,语气冰冷得犹如呼啸而过的寒风,“原来如此,本宫竟然低估了你两次,这是不可饶恕的一次巨大错误。” 顾判仔细观察着眼前蹈虚而立的女子,忽然现不管怎么感知,对方似乎都处在不断变化的过程中,无法做出准确的定性。 他一点点拔出缺月魔刀,收回了自己抬头向上的目光,“听我一句话,以后穿裙子的时候,不要站在高处,真的。” “你很有意思。”珑钰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你不应该杀掉小阑。” 她缓缓抬起手臂,朝着顾判轻轻点出一指。 嗯!?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 毫无征兆便向侧后方暴退数十丈距离。 刹那间一道冰寒光芒乍隐乍现,同时还伴随着一团血花高高飞起。 第709章 针锋相对 噗! 一道血箭自顾判的左肩喷出,同时伴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伤口中涌动着强大的冰寒力量,甚至完全压制住他多次生命值加强后所衍生的强悍恢复能力。 轰! 顾判狠狠一掌拍击在左肩伤口,掌心喷薄而出的红炎与入侵的冰寒之力相互对冲,再次爆出二次伤害,将仅有小指粗细的伤口顷刻间扩大十倍。 这种很久都没有再经历过的身体撕裂的痛苦感觉…… 顾判眼睛充血,低沉咆哮。 红炎灼烧着体内血肉,出滋滋的响声,被一指戳穿的伤洞内侧血肉骨骼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正反过来给侵入的冰寒之力提供养分,攻击本体。 一时间,红炎与冰寒之力纠缠不下。 在总量远远出的红炎灼烧下,冰寒之力竟然自成体系,丝毫没有退败的迹象。 纵然顾判不断加大力量,也只能形成僵持的局面。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是一点森寒光芒在眼中迅扩大,直至占据整个视野。 珑钰第二指,已经追星逐月来到顾判身前。 咔! 顾判右侧肩膀再次毫无征兆出现了一只细小的孔洞,鲜血猛地向外喷出。。 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的,珑钰的第三指已经来到。 这一次就连那点森寒光芒都没有亮起,便已经来到了顾判的胸口要害处位置。 准确来说,应该是刺入进顾判胸口正前方数寸距离,突兀出现的一柄双刃战斧斧面之上。 叮的一声脆响。 顾判和珑钰同时一愣。 顾判的面色是沉凝中带着些许的恍然。 而珑钰则是平静中突然间多出了几分惊讶。 她也没有想到,竟然在刺入到对方胸口之前会突兀地多出来一层铁板。 但是,随之而来的恐怖灼烧感觉让她惊诧莫名。 这种感觉,根本不像是指尖刺入一般普通的板甲。 反而像是一指头插进了红彤彤的铁水。 珑钰尖叫一声,从食指传来的痛苦让她基本上可以确定,骨肉已经分离,食指上所有的血肉都已被化成汁水。 嘭! 两人身体猛地紧贴在一起,就如同最亲密的恋人倚靠着窃窃私语。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顾判与珑钰刹那间相互碰撞不下百次。 手、腿、腰、肩、头,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成为致命的武器。 手撕,脚踢,头槌,啃咬…… 一边是红莲业火轰然暴涨,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血色火焰之中,另一边则是密密麻麻划破虚空的冰寒光芒,就在以两人为中心的狭小空间内相互交织,剧烈碰撞。 一切可能的肉身攻击手段都被使用出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致对方于死地。 珑钰每每想要拉开距离,却都在最后关头被顾判追风短打般的攻击导致功亏一篑,只能维持着紧紧贴在一处的尴尬局面。 数个呼吸的缠斗之后,顾判却主动放开了对她的钳制,任由对方闪电般退出一段距离,隔着再次填充在两人之间的大雪与之遥遥相望。 任由冰凉的雪花落在头上脸上,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面色有些难看。 他的身体上密密麻麻遍布着细小伤口,每道伤口内部都被冰寒之力填满,不得不消耗力量催红炎来进行封镇。 因为若是不管不顾,恐怕不过十个呼吸时间,他就要被冻结成为一块冰坨,失去所有绝大部分的生机活力。 刚刚以伤换伤的战斗中,他凭借强大恢复力与强悍到了一定程度的肉身,竟然还是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相反还被这个自称什么殿下的女人压制,处在下风。 那个女人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某种诡异能量,不仅层次极高,更重要的是自成体系,仿佛拥有灵性与生命,可以自行壮大,寻找敌方破绽主动出击。 这只是他仓促间体验察觉到的信息,在更深入细微的方面,肯定还有不知道的作用,那就不是在短时间的战斗内能够感觉出来的。 这个女人…… 顾判深深吸入一口冰冷的空气,而后再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表情一点点冷静下来。 不过在眼神最深处,却已经满是见猎心喜的兴奋光芒。 这个女人力量层次之高,实战能力之强,在他一路走来所面对过的所有人之中,仅次于业罗重临,若非如此,也不能将他逼迫到如此的-程度。 即便是将他知道的所有非人异类生灵都算进来,她也能排在至少前十之数,而且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这个排名甚至可能还要再向上提高一些。 顾判心里很清楚,虽然他刚刚只是动用了红炎,单只凭借着自身的度力量以及身体强度与她近身搏杀,并没有一下子掀开所有底牌,但这个女人肯定也是有所保留,双方都还处在一种小心翼翼相互试探的过程之中。 而若是谁觉得试探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必将会爆出比刚才更加惨烈十倍的战斗,结局尚未可知。 珑钰心中的惊讶比起顾判只多不少。 在她原本看来,即便是河暮的三才战阵败亡在了他的手中,即便是她的贴身近侍带着兵符也不是对手,在她亲自出马的情况下,应该也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就能将之拿下,再生擒捕捉回去仔细研究。 因为她在降临来此之前,便被母后赐予了更高层次的力量,在经历了末法之劫后,天地变化刚始,天地灵元初生的现在,在她看来这种力量是绝对可以碾压此方天地的各种生灵,不管是人还是非人异类,都不可能扛住她的攻击。 这也是为什么她听闻到业罗重临已死的消息后,会由衷生出万分惋惜的想法。 因为她此次不惜耗费巨大代价过来的目的之一,便是寻找到那个浑身被黑暗笼罩的人,再顺藤摸瓜寻找到其背后隐藏的势力,最好是能将之收入到自己麾下,为日后计划的推进打下一个良好而又坚实的基础。 但在最开始的顺利之后,接下来事情的展却是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北地草原金狼神所属的势力最先察觉到了她的降临,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也就是以相当的诚意与她尝试接触,并且很快表示出了以她为主的合作结盟意愿。 珑钰对此倒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因为在她心中,这里的一切生灵都只像是刚开始蹒跚学步的婴儿,根本不值得一提。 纵然是那些立于此方天地顶端的生灵,即便是拥有还算不错的修为实力,却因为困于天地变化,无法推开通向更高层次的那扇大门,因此之后都必将臣服于母后的座下,成为母后登临巅峰的养分原料。 只是眼前这个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出奇的男子,竟然能够在母后赐下的玉骨冰肌攻击中扛了下来,虽然也对他造成了一定程度的伤势,但却并不致命,反过来她却被对方的一番强攻弄得狼狈不堪,消耗不小。 甚至被这个只配匍匐在她脚下的低贱之人,击伤了她高贵的身体,这是令她难以忍受的耻辱。 第710章 冰天雪地 顾判与珑钰相隔十丈距离沉默而立,各自都在修复弥补着身体的亏空与伤势,积攒力量准备下一轮的交手。 十数个呼吸后,顾判面色忽然一变,低头剧烈咳嗽起来,而后从口中吐出许多花生大小,晶莹剔透的冰粒。 混杂着明黄颜色的红炎迅将那些冰晶包裹进去,纵然在熊熊烈焰灼烧下,却也难以将它们炽烤融化。 珑钰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取出了一对月牙形状的奇形兵刃,分列左右握在掌中。 “我原以为已经给予了你足够的重视,但是,刚刚交手的结果却让我惊讶。” 她抬手抹去嘴边溢出的一缕鲜血,款款朝着顾判走来,“只凭着一道火焰和强悍的肉身就抵挡住我的攻击,甚至还可以反手对我造成伤害,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牙好,胃口就好,吃饭不挑食,所以才能吸收更加丰富均衡的营养。”顾判缓缓平复着呼吸,压制深入体内的冰寒之力,倒也乐得和她多说几句,拖延一点时间。 珑钰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那是一种名为双值的美妙食物,需要我耗费时间精力,冒着极大危险去寻找捕猎。” “正是因为所以我牙好胃好,不挑食,不管是多么恶心东西弄来的双值都可以吃得下,所以才能长出一副好身体。”顾判一边说着,一边御使斧头将那些冰晶一点点砸碎,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本宫从未听说过双指这种食物,难道它是这里所独有的生灵?” 珑钰伸出粉红小巧的舌头,舔了舔薄薄的双唇,“就是不知道这种东西的味道怎样,合不合本宫的胃口。” “妹子你错了。”顾判轻咳一声,语气平静反驳道,“食物的选择先最注重能量摄取,然后是营养搭配,至于味道如何,才是最不重要的一项。” “妹子……” “妹子?” 珑钰的脸色突然变得极度诡异古怪起来。 她可是母后嫡女,踏入修途已经百年的大修士。 竟然在这里被人叫了一声妹妹。 甚至,对方直到现在在她的感知中都没有真正突破灵元桎梏,达到真正意义上的修行者行列。 妹子…… 难言的诡异沉默之后,珑钰忽然间有些失神。 记忆穿透厚重的屏障,倏然回转到自己最为开心快乐的小时候。 在那时,她是个天真烂漫的真正小女孩,不需要闭关修行,不需要在一场场生死战斗中去磨砺自身,完成任务,更不需要面对愈演愈烈的权势争夺,阴谋诡计,血腥杀戮,等等等等…… 似乎………… 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已经是非常非常久远的记忆。 已经远到了让她不愿去回想,一旦回忆就是撕扯血淋淋结痂伤口的程度。 珑钰幽幽叹了口气,左右新月形状的兵刃倏然在身前的虚空中交汇碰撞,出叮的一声脆响。 皎洁的银色光芒犹如薄纱,轻柔铺散下来,将数百丈方圆的雪原尽皆笼罩在内。 周围的环境忽然间变得完全不同。 顾判面色一变。 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推测自己似乎被拉进了某种类似于幻法的神魂攻击场景之中。 刚刚不是还有来有回聊的很和谐吗。 怎么就突然间变脸了。 难道就因为叫了她一声妹汁? 这种女人的心思,果然云山雾罩,难以揣测。 顾判只来得及感慨一声,便再也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东西。 被毫无征兆纳入到这个场景后,突然降临的庞大压力让他不得不全力以赴。 天空中悄无声息多出两轮皎洁的新月。 就像是两只眯起来笑的眼睛。 月光也随之变化成冰雪般剔透的颜色。 顾判脸上一凉,伸手摸去触摸到一片冰花。 下一刻,暂停了许久的大雪继续纷纷扬扬降下,天地之间瞬间再次被银装素裹填满。 雪花夹杂着冰粒,只用了很短时间便在地上积起三尺高的积雪。 几乎埋到了他的大腿根部。 与之前笼罩天地的大雪不同,在珑钰所制造的这个疑似幻境之内,一切都已经变得不同。 不对,这并不是幻境,而更像是一个真实的冰天雪地,如同大千之门内某个门后小世界一般,独立隔绝在外的封镇空间。 顾判平静注视着眼前的一片雪白,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明悟。 同时越清晰地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巨大压迫力量。 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描述的压力。 或者说,仿佛真的有一整个独立小天地盖压在了他的身上。 从穿越到此方天地至今,他所经历过的幻境已经不止一次,但还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能像现在这般,带给他这样诡异的压力。 不仅仅是这片幻境给人一种就是真实的感觉,而且就像是整个空间都在排斥他,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一个完整的体系,只有他是唯一的外来者,除非能扛住整个世界的恶意与压制,否则必定会被碾压镇杀,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漫天飞舞的冰雪愈肆虐,顾判已经失去了对珑钰的感知。 她仿佛完全融入到冰雪之中,再不显一丝踪迹。 既然如此,那就把一切都砸碎烧掉好了,也能验证一下到底是她制造出来的这个独立空间坚固,还是他不再留手的混沌归元、混合大爆更加厉害。 顾判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笑容,双刃大斧倏然隐入虚空不见,随后缓缓踏前一步,摆出了那个诡异的出拳起手式。 隐于虚空的珑钰微微一愣,唇角溢出些许不屑的冷笑,缓缓伸出双手向下按了过去。 “任你修炼到铜筋铁骨、金刚琉璃,在我这样高出层次的力量压迫下,也只能饮恨当场,被封镇带回慢慢研究。” 轰! 刹那间整个冰雪世界猛地凝滞,紧接着所有的冰霜雨雪陡然爆,朝着一片雪白中那个格格不入的人身笼罩盖压过去。 轰! 但就在下一刻,她的表情陡然变化,压到了一半的双手竟然无论如何都按不下去,随之而来的则是一道撕天裂地的恐怖力量从茫茫雪白深处爆开来,将一切都席卷笼罩进去,生生撕裂出一条混沌虚无的通道。 双刃战斧化作一道寒芒消隐不见,沿着那条通道闪电般前行,而比它更快则是两根细如丝的碧绿小针,转瞬间已然来到了高空中那两轮新月近前。 第711章 梦回大千 冰天雪地的空间猛然间停止了一切的流动和变化,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唯存死亡与寂静的坟墓。 顾判收了拳势,缓缓站直了身体,抬头默默注视着高空中濒临破碎的两轮新月。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呜呜…… 奇异的律动似乎正在从脚下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波波的热浪。 双脚仿佛站在了岩浆之中。 与刚才冰雪遍地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顾判遽然低头,现数尺高的雪地颜色竟然变得通红,散出硫磺燃烧的焦糊刺激味道。 哗啦啦…… 积雪竟然在刹那间便已经完全融化,露出下面颜色赤红的岩浆,奔涌流动,将他腰部以下全部掩埋进去。 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也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火雨,就连天上的圆月,也化作了一尊散着极高温度的大火球。 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当漫天冰雪倏然化作无边火狱的那一刻。 顾判忽然有种回到老家的感觉。 沉重的压力虽然依然存在,但再也没有了那种危及生命的紧迫。 顾判在火雨岩浆中舒展身体。 对他来说,这是久违的熟悉感觉。 就像是当初在大千之门内部,他做的那个稀奇古怪的变鸟之梦一样,仿佛梦境突然间变成了现实。 这里的温度还在缓缓升高,却依旧没有达到让顾判无法忍受的程度。 充其量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在用温水洗澡。 顾判甚至有心思掬起一捧岩浆,好好洗了把脸。 如果不是考虑到还有一个女人在旁边窥探,他都想直接痛痛快快在这里洗一个热水澡,来将曾经梦中所经历过的那种温暖感觉再重温一遍。 莫名其妙忽然从冰天雪地来到了炽热岩浆,顾判身处其中,经过片刻的试探与感知后,他很有些惊讶地现,这应该是真的岩浆,而不是欺骗他感官的幻觉。 以他参悟修行诛神碧火到现在的层次,想要单纯只凭借幻境在他面前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已经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顾判整个身体浸泡在了赤红色的岩浆之中,却是莫名长长舒了口气。 他的皮肤泛起淡淡的金色,在红色岩浆浸泡后显得愈透亮。 岩浆中的热力千方百计要渗透进去。 尝试许多次无功而返后,它们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那就是化作更细微的颗粒状物质,一点点渗入皮肤之内,继续向内攻击。 然后…… 它们便遇到了一层金光璀璨,如琉璃又如金身的角质层。 “唔……” 顾判的眉宇一点点舒展开来。 甚至不自觉地出一声畅快的叹息。 这种感觉,很舒服。 就像是手段堪称完美的技师,同时操控着无数只温暖的小刷子,在细致入微地帮他按摩搓澡。 真特么的爽啊。 相比起这个女人刚刚以冰寒指力攻击所造成的伤害,现在将他丢入岩浆深处简直就是大战后最温柔妥帖的疗养。 不仅化解掉了不久前积累的寒毒,甚至还在一点点温润滋养着受创的身体。 “她的脑子里面长包了么,非要以己之漏洞,攻吾之长处?” “放着那种连我都感觉到相当棘手的冰寒秘法不用,却脑残了一般毫无征兆换成了这种让人舒适到想要睡觉的火攻?” 顾判眯起眼睛,在深不见底的岩浆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 又泡了一会儿,顾判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他回忆起当初在大千之门内做那个梦时,自己在长大后精心挑选的那处巢穴。 好像那里也是满满的岩浆。 让他没事儿了就能躺在里面泡澡,汲取越来越多的热量,甚至还能在又饿又懒惰时咕咚咕咚灌上一气,如果不追求食物味道的话,倒是也能从中吸收养分撑上很长时间。 而且以喝岩浆方式强身健体,也是他当初梦中做鸟时经常干的一件事情。 现在的环境何其相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顾判猛地睁开眼睛,挥手在岩浆内划出一道道圆弧。 “这东西,接触起来就是真实的岩浆,而且是充满灵性的岩浆,勾引着红炎中的那一缕明黄颜色都开始激动起来。” “所以说,我似乎可以尝试一下。” 在他的控制下,一缕淡淡的黄色火焰从红炎中被分离出来,小心试探着没入到了暗流涌动的岩浆之中。 下一刻,顾判陡然间面色大变。 被他分离出来的明黄火焰在岩浆中如鱼得水,迅壮大。 但这并不是重点,也不是令他陡然色变的原因。 真正让顾判惊讶失色的原因在于,他手上的纹身出现了变化。 白纸灯笼消失不见了。 或者准确一点来说,白纸灯笼被烧掉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造成这种诡异变化的,就是白纸灯笼内那一点昏黄黯淡的火苗。 几乎是与他分离出明黄火焰没入岩浆的同一时间,手上白纸灯笼图案内的火苗便随之暴涨,在二维的世界里瞬间将灯笼图案烧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它自己在熊熊燃烧。 并且这点火苗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向外扩张,从二维的图案延伸到了三维的现实之中,直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轰! 一头完全由明黄火焰组成的大鸟舒展双翅,在岩浆之中昂啼鸣。 轰! 随着这头火鸟的显形,原本只是暗流涌动的岩浆瞬间掀起道道巨浪,从四面八方朝着火鸟奔流而至。 顾判身处在火焰鸟的中心,观察了片刻它的动作后,不由得猛地眯起了眼睛。 它在吸收这些岩浆。 没有受到他的控制,在自地吞噬吸收这些岩浆。 但在这头完全由火焰组成的大鸟身上,他却又并未感觉到任何生出灵智的迹象。 所以说这一切都只是那朵明黄火焰的本能? 或许是由于这些岩浆的驱动,再加上他将明黄火焰从红炎中抽离,让它缺少了烈焰掌热流最为强力的压制,所以才造成了这种情况的生? 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对寄居于烈焰掌内的明黄火焰充满了警惕。 因为这并不是他从无到有一点点自行打熬修行出来的力量,就算是再强大,层次再高,也不能完全算是他自己的东西。 第712章 无上真法 不久后,更加让顾判警惕的情况出现了。 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莫名有些模糊,而且就连认知都似乎出现了些许的障碍。 就如同庄周梦蝶一样,他在看着那头火鸟吞噬岩浆时,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认为自己本来就应该是一头如此的大鸟,沐浴在炽烈的岩浆深处,欢快地进食起舞。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的感觉变得愈诡异,最为突出的一点便是,他看着周围被明黄火焰隔开的那些岩浆,竟然觉得这些能够销金蚀骨的玩意很是美味!? 滴答…… 毫无征兆的,一大坨口水从他的嘴角淌出,迅融入到明黄火焰中消失不见。 顾判刚刚将嘴巴张开一道缝隙,却又猛地闭紧。 犹豫迟疑片刻后。 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越来越强的冲动欲望,再次缓缓咧开了嘴巴。 “我倒是想知道,这种想要服食岩浆的想法到底是怎么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影响我的思想与判断。” “空想不能成事,实践才出真知,所以说想要验证自己的推测,就需要真正尝试实践一下,根据事实再做分析判断。” “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体强度,只是稍稍沾一点的话,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那就……抿一小口?一旦察觉到不对,就立刻停下!” “实在不行,把喝进去的吐出来也可以。” 终于…… 在他竭尽全力的控制下,明黄火焰分开了一道狭小的缝隙,一丝赤红岩浆顺着那条缝隙流淌了进来。。 顾判小心戒备着,拿嘴唇轻轻抿了那么一下。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表情也在这一刻惊讶诧异到了极点。 在被不知道何种心态驱使下,顾判下意识地抿了一点赤红滚烫的岩浆。 下一刻,他猛地一愣,浑身都开始了剧烈颤抖。 这…… 这种感觉。 他不敢置信般再次咧开嘴巴。 咕咚又喝了一口。 而且这次不像是刚刚尝试地小小地抿了一下,而是直接咕咚喝了一大口。 然后闭上嘴巴,细细品味着那种炸裂般的味道。 没错! 果然是那种久违了的,让人感念至深的感觉。 从头皮到脚跟都泛着丝丝麻意…… 口感爆炸到极点的。 朝天椒可乐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这一口辣椒可乐下肚后,烈焰掌热流陡然间开始了欢呼雀跃,这是自从他修为渐深之后,不知道已经多久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出现。 “从嘴唇到食道,再到肠胃,竟然都没有被这些岩浆灼伤,这并不是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打熬到了坚不可摧的程度,而是因为这些岩浆有古怪……” “没有现有什么不良反应……” 顾判仔细感知探查着身体状况,片刻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既然如此,这怎么能忍,绝对不能忍啊!” 咔嚓! 顾他的嘴巴猛地张开到最大,然后又猛地灌了一口。 咕咚! 纵然在深深的岩浆下,这一声如同牛皮大鼓的巨响也传出老远。 平稳流动的赤色岩浆仿佛找到了出口。 猛地朝着那黑洞般的大口涌去。 咕咚! 咕咚咕咚! 顾判面上涕泪齐流,表情却是舒爽到了极点。 事实上的确如此。 在经过了一场剧烈战斗后,又有什么节目能比先按摩调养,再痛痛快快喝上一气可乐更让人开心的事情? 虽然这些辣椒口味的可乐喝起来有些麻嘴。 但这种条件下就别再挑剔什么了。 至少顾判没有任何挑剔,满意得很。 高空中那轮通红的火月倏然间大方光明。 珑钰窈窕纤细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上身此时穿着一件红色的短衣,高挺的胸口处纹刻着六角雪花的镂空,将白皙无暇的肌肤露出大半。 下边则是轻薄的纱裙,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几乎将修长的双腿完全显现了出来。 珑钰低头俯瞰,与轻松风格的穿着截然不同,她此时的表情却疑惑凝重到了极点。 她主修之功法可是母后亲自传下的真法,能够直指长生大道的珍贵法门,不是此方天地内天生残缺的生灵可以比拟,因此从一开始她就是以一种毫不在意的态度来面对此次任务,对于降临后所见到的土著生灵,更是有着一种高高在上,毁灭你与你何干的心态。 但是,就在此时此刻,正在下面岩浆里泡澡的那个男人让她有些看不透了。 正因为从一开始所修的便是直指大道的无上真法,所以她的起点就已经站在了许多生灵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高度,而其中最为特别的,就是与她息息相关的这些“岩浆”,也是真法区别于其他乱七八糟法门的最根本之处。 当她修行真法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开始构筑属于自己的开劫演法之地,位于虚实之间,由虚向实转化,孕育化生灵物,最终达到化身一域,自掌一地的境界。 珑钰记得母后曾经提起过,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各有灵生灵吸纳大千世界之灵元归于己身,修至深处方可行那天地演化之道。 以身为域,开劫演法,如此才能真正破解人力有穷、无法长久之困境,以自身所创之乾坤内景来抵御时光长河之冲刷,以此来尝试进入真正的不老不朽,长生久视。 虽然据母后所说,在开辟内乾坤,入劫演法、化生万物后,虽然已经算是推开了那扇真正通向不陨不灭的大门,但距离真正的传说中更高的层次,却还是差了很远的距离。 她记得在母后的口中,那个更高的玄妙层次,名为洞天。 也唯有真正成就洞天法体,内景乾坤由虚化实,臻至大成,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的不死不灭。 正所谓以天地之力对抗天地之力,以内景乾坤对抗大千世界,从根本上解决掉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的问题,达到内天地不灭,真灵不殒的层次。 只可惜自母后一脉传承下来的真法也并没有达到直指洞天的高度,仅仅是对此有了几分猜测与推演,但即便如此,也已经过了绝大部分的修行秘法,可以被列为不传六耳的真法行列。 第713章 乾坤内景 一连串的念头在珑钰心中闪过。 她低头再看一眼下方“赤色岩浆”内欢快舞动的明黄火鸟,以及在火鸟包裹深处那个不知死活吞食“赤色岩浆”的家伙,忽然间觉得有些头痛。 因为这些岩浆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岩浆,而是内天地由虚化实,开劫演法所出现的心火劫火。 修行一道,乃是逆天而行,所以才有顺行为人,逆行成仙的说法,因此她自从被植入玉骨冰肌后,母后不止一次耳提面命地教诲,传授给她的法门乃是跨越数个层次,直接步入构建内天地的另辟蹊径选择,一定不能贪功冒进,以免日后内天地初成,入劫演法时受到反噬。 只不过她当时心高气傲,又自持天分,并没有太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加之玉骨冰肌秘法初成后层次境界的陡然攀升,便让她一时间忘记了母后所说的话。 结果便是一路提升一路爽,开劫演法泪汪汪。 在她所修的真法记录中,当修为境界达到开辟乾坤内景之后,下一步是内天地由虚化实,此乃虚实之境,再下一步便会开劫演法,此乃劫法之境,此过程需要有五劫。 分别为地水风火四劫,以及最后的雷劫。 入劫后第一劫到底因何而起并无定数,不同修士入劫的开端也不尽相同,有人会从地劫开始,有人会从水劫、风劫开始,当然也可以从火劫启始。 最后都会殊途同归,面临最终也是最强的雷劫。 雷霆寓意毁灭,却又孕育着无限生机。 就如同自然界中,严冬过后春雷震动大地,万物开始复苏。 开始长生育,繁衍延续。 这就是化为真实的内天地开始孕育新的的生命起始和过程。 唯有度过雷劫,并从雷霆中感悟到万物化生,内天地才算是摆脱了尽是死物的桎梏,真正踏进了生机勃勃的有灵世界,可以朝着不死不灭的永恒源头迈进。 现在珑钰面临的便是内天地地水风火中的火劫。 原本她主修的是冰寒一脉的功法,配合上玉骨冰肌后就直接突飞猛进,没有任何阻碍地一路扶摇直上,直至推开了那扇通向开辟内乾坤的大门,构建凝练出来专属于自身的冰天雪地。 然后便自此裹足不前,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其中最为主要,也是最为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她因为之前修行进境太过快,没有打下坚实的基础,也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过早地进入到了开辟内景乾坤的进度之中。 由此就导致了火劫来临后无法将其化解,最终越积越大,形成了蔚为壮观的“赤色岩浆”景象出现。 这也是她在偶然间得到此方天地的情报后,派遣属下乃至于亲身降临的最主要原因,为的就是寻找化解心火之劫的办法,使自己能够顺利迈过这个劫槛。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如何这也是从力量根源上层次更高的入劫之火,至少是对此方天地的生灵而言,应该是处于绝对碾压的力量层次。 这种力量不仅仅让她难以消受化解,对于其他没有达到开辟内乾坤层次的生灵,更是可以直接碾压,就连专修火属灵元的修行者都不可能抵挡。 如果某位专修火属功法的修行者被拉入其中,他所有的力量,诸如灵元、妖元、魔元等都会转化为火劫的养料。 这是境界上的压制,同一类别力量层次上的压制。 但现在她面对的是顾判。 不仅仅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火焰高温抗性,同时还有着强悍到极点的肉身强度。 所以说现在令珑钰难以置信的情况出现了,她修行真法积累而来的心劫之火,似乎对这个家伙没有任何影响!? 连她自己都倍感吃力,必须依靠母后所赐秘宝襄助才堪堪僵持住的火劫,怎么可能消融不掉一个此方天地内的土著? 这让珑钰高傲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下面那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珑钰屏息凝神,细细感知。 最后不得不得出一个让她倍感无奈的结论。 下面那个家伙的情况...... 似乎很好。 不是小好。 而是大好。 让她自己束手无策、每时每刻都在艰难对抗的开劫之火。 根本就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困扰。 相反,他似乎还如鱼得水。 欢快地在象征火劫的岩浆中游来荡去。 并且在一刻不停的埋头大吃。 珑钰张了张嘴,很想问上一句。 这么危险恐怖的东西,真的能吃!? 而且看他的样子,就像是多少年没吃过饭一样,不管是那只明黄火鸟,还是他大张的嘴巴,就像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无论填进去多少岩浆都不见肚皮有太多鼓起。 她忍了又忍,才终于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更是忍住了显出真身,亲自出手将顾判镇压的打算。 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顾判吞噬劫火的增多...... 她竟然非常诡异地,久违地感觉到了一丝轻松与惬意。 劫法之火对她造成的伤害与压力在减弱。 虽然只是极微小的一丝减弱,珑钰也敏锐感知到了。 自十年前劫法之火开始点燃乾坤内景,她已经忍受了整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有几次甚至差点儿就心神失守,被劫法之火燃尽内乾坤,落得个与其他破劫失败的同姐妹一样悲惨的下场。 这种痛苦实在是太过深刻,深刻到了刻骨铭心程度。 所以她才喜欢将一个个遇到的,境界低于她敌人拉入内天地,看他们在劫火的侵袭下痛苦哀嚎,让他们同样接受开劫之火的“洗礼”,一起感受她这十年来所受到的非人折磨。 这是她最好的泄情绪,平静心情的方法。 现在,最好的泄手段失利了。 但珑钰却并没有太多恼怒的心情。 因为随着顾判的吞噬,她本身所受到的痛苦也在降低。 如果按照这个度持续下去。 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她就可以独自面对劫法之火带来的痛苦,不再花费巨大代价一次次来御使母后赐下的秘宝。 珑钰在犹豫,同时也有一点点的不确定与担心。 虽然痛苦在减弱,但这种她从未听说过,更未经历过的情况,到底是不是正确化解开劫之火的方法,还是没有经过验证的东西。 她眯起眼睛,飞快翻找记忆中关于入劫破劫的内容,紧张地进行计算推演。 必须弄清楚,眼下这种情况到底属于那种范畴。 是不是会对她的修行根基造成动摇。 第714章 变故肇始 下面的顾判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在无休无止地吞噬着。 又一次地感知探查自己的状况后,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基于事实的判断。 那便是他现在的情况还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很好。 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先是烈焰掌热流,正在疯了一般开始了自我升华的进程,在吞噬吸收了大量“赤色岩浆”后,不管是原本的猩红烈焰,还是诛神碧火,以及明黄火焰,都不约而同地朝着展壮大的道路上大步前行…… 更重要的是,在“赤色岩浆”营养液的灌注黏合下,三种火焰甚至有了自行渐次融合的趋势,这一变化对于顾判而言,反而是比单纯的总量增加更加令人心动兴奋的展开。 如果它们能够自行完成融合,就为他节省了巨量的推演功法的时间,也规避掉了自己摸索时可能遭遇到的各种危险和大坑,绝对是比事半功倍还要舒爽万分的躺赢局面。 就算是三种火焰开始的自融合没有完成,那么这一过程也已经被他从头到尾详细记录了下来,可以作为日后修行推演时的参考,同样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精力,规避许多危机风险,更加平稳地踏出更高层次的一步。 除了烈焰掌之外,他还现自己的身体强度也在缓慢地增长着。 就像是小刷子一样的擦洗按摩行为,竟然能够引起引灵焠体法的兴趣,从中同样汲取到了相当的能量,灌注到了金刚秘法之中,由此引来了新一轮强身健体的热潮。 这两个现让顾判长长舒了口气,很是开心。 这些红色岩浆中蕴含的灵性让他几乎为之着迷,而且并没有现里面有什么有害物质,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为他精心准备的一顿强化大餐。 自大千之门内出来后,顾判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快要触碰到了实力上限的那层天花板。 不是说无法再次破境提升,而是以他如今所站的高度,再向上走出的每一步都会更加艰难,推演功法的难度比以前成十倍百倍的增加,还有对于经验值的需求,也随着实力层次的提升而成指数级增长。 除此之外,以他如今的眼界,除了从业罗石碑中得到的传法外,几乎已经很难找到更高层面上可供参考的修行功法体系,然而业罗碑影秘传的东西又太过晦涩笼统,需要他去一点点的梳理推演,并不能作为现阶段修行的教科书直接使用。 因此他不得不大量收集研究那些灵元武者的法门,希望从中得到一点灵感,只可惜收获却是微乎其微,近乎没有。 这所有的一切叠加起来,就形成了一道隐约可见,却似乎又非常坚固的壁垒,阻碍着他打破束缚朝着更高的层次迈进。 如果烈焰掌能够提升,或许可以成为捅破这道屏障的一个突破口。 光是想想都令人兴奋至极。 燃烧着劫火的内天地,突然间陷入到诡异的平静之中。 隐于高空的珑钰在飞快计算着影响。 下面的顾判在竭尽全力吞噬岩浆,开始尝试着介入引导三种火焰的融合。 两人谁都没有打扰对方的意思。 “呃……” 顾判突然间捂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嗝。 一缕金色火焰悄无声息从指缝间溢出,迅融入到周围的岩浆之中。 高空火月中,还在紧张计算推演的珑钰身体猛地一震,眼睛里骤然爆出一团璀璨的光芒。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内景天地中的劫法之火起了变化。 那是一种升华般的感觉。 她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神魂真灵更加晶莹剔透了一点点。 虽然这种感觉很细微,但它确实存在。 “竟然还有这种效果?” 珑钰猛地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劫火的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就是燃烧沉珂,剔除杂质,朝着更高层次的生命体迈进。 她已经被灼烧了十年,还是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但就刚才金色闪耀的那一刹那,她蓦然看到了前路的方向。 刹那间,珑钰陡然生出了将顾判带回去圈养起来的念头。 只要能把他紧紧抓在手中,不仅可以极大解决自身所面临的劫火困境。 将来,还能租以重金,来帮助其他被困于火劫的姐妹。 这笔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悄无声息间,顾判忽然感到一直都存在的沉重压力,莫名其妙就没了踪影。 突如其来的轻松愉快,让他几乎忘记了刚才不小心喷出一缕金色火焰后,因为极大浪费而生出的烦躁心情。 他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杀机,按照利益最大化的原则考虑的话,下一步最好的选择便是将这个奇怪的女人幽禁起来,作为自己修行破境的充电宝,时不时的就能拿出来用上一用。 高居于火红圆月中的珑钰面带微笑,如拈花仙子,平静注视着下方不遗余力吞噬岩浆的顾判。 没有了如同一整个空间的压迫后,顾判很快便察觉到了被注视的目光。 但他毫不在意。 因为那道目光中不仅没有任何敌意,相反还饱含着亲切,以及鼓励。 她真是个好人啊。 他真是个好人啊。 不约而同的,珑钰和顾判心中同时升起这样莫名诡异的感慨。 咕咚…… 咕咚咕咚! 内天地之间祥和安宁。 唯有闷雷般大口吞咽的声音萦绕于耳。 时间缓缓流逝。 顾判一不小心又打了个嗝。 喷出更多的金色火焰。 珑钰眉开眼笑。 甚至开始有些担心对方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 这种宝贵的金色火焰一看就不是凡物。 没看到那家伙努力了这么久才释放出两次吗? 而且第二次和第一次比起来,他似乎更加吃力,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呃!” 顾判忽然间面色大变,毫无征兆猛地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同时打了第三个饱嗝。 大量金色火焰从口中喷涌而出,融入到滚滚岩浆之中。 嗯!? 珑钰目光一凝,现他的表情突然间变得有些古怪和诡异。 [58小说 .58xs.info]仿佛遇到了极度恐怖,极度可怕的东西。 如果实在吃的太多撑不住的话,他为什么不休息一下呢? 放心吧,这些劫火几乎无穷无尽,不用担心它们会突然消失不见的。 更不用担心我会这种紧要关头出手,对你不利。 她悠悠叹了口气,很想安抚提醒一下顾判,但矜持与高傲还是让她紧紧闭着嘴巴。 只可惜,珑钰高高在上的矜持与骄傲只持续了不到三个呼吸时间。 便随着突然出现的变故荡然无存。 刹那间,她的表情比顾判还要凝重许多。 脸色也比顾判还要难看数倍。 第715章 虚空之门 那是…… 珑钰猛地转头,看向了侧下方的某个位置。 在她视线所到之处,一道黑色裂隙从无到有,正在快成型。 强大的吸力正从裂隙内传来,汹涌滚动的岩浆似乎终于找到了更加合适的出口,猛然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裂隙内部冲去。 珑钰倒抽一口凉气,艰难回过头,现顾判同样在呆呆看向那里。 但是,和珑钰的茫然失措,不明所以不同。 顾判心知肚明正在生的到底是情况。 他不由得生出些许懊悔的情绪。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 当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似乎是吞噬岩浆到达了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也许还有其他所不知道的诡异原因。 反正结果就是…… 在他手腕上的那幅纹身图案出现了新的变化。 第一个变化是白纸灯笼,它已然消失不见,里面的明黄火苗化作了巨型火鸟展翅于红色岩浆之中,现在第二个变化出现了。 出现异常的是那只白骨手臂。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一个把手,而在把手的后面,悄无声息出现了一扇诡异的白色门扉。 随着图案上白骨手臂的缓缓转动,那扇大门轰然打开一道缝隙,露出了一条通向未知的恐怖缝隙。 那条仿佛是通向无尽虚空的裂隙简直蛮不讲理。 直接突破了纹身图案的二维限制,将一道真实的漆黑裂隙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判深吸口气,急思索着退路。 他默默看着火红岩浆汹涌澎湃冲向虚空裂隙,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名字,但他必须要感谢她。 谢谢她不顾艰难险阻,先他一步扛起了直面大千之门制造的虚空裂隙这口大锅。 有了她挡在前面,至少能够让他有许多缓冲准备的时间。 珑钰确实没有把突然生的变故安在顾判头上。 她只以为这是自己的内天地又一次出现了问题。 刹那间,珑钰一声清斥,悍然对着刚刚出现的裂隙做出了封镇的选择。 轰!!! 随着珑钰的全力出手镇压,内天地猛然一震,几乎无穷无尽的力量与物质被调动起来,疯狂朝虚空裂隙涌去。 但即便如此,却依然不能使那道虚空裂隙缩小分毫。 珑钰面色再变,最终猛地一咬牙,从身上取出一枚小巧精致的吊坠。 啪! 吊坠爆出万千条颜色纯白的丝线,迅遍及到整个火红圆月内部。 火红圆月亮起璀璨光芒,显化出一顶玉质大伞形状。 珑钰双手飞快挥动,在身前带起道道残影,最终合二为一,组成一个诡异的印诀。 “起!” 她一声断喝,高据天空、硕大无朋的玉质大伞缓缓移动起来,向黑洞洞的裂隙飞去。 随着玉伞靠近虚空裂隙,顷刻间电闪雷鸣,引动整座内天地都在轰隆颤抖。 珑钰心在滴血,这件玉伞秘宝是母后特意赐给她用来对抗压制火劫的,足见它的珍惜贵重。 但现在却被用来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虚空裂隙对抗。 珑钰虽然心痛到了极点,却万般无奈,只能做出如此的选择。 毕竟母后赐下的秘宝就算再珍贵,也只是一件法器而已。 然而她的性命却只有一次,一旦死掉,此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正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咔…… 咔咔咔…… 一连串的摩擦阻断声响彻珑钰开辟的内天地。 岩浆涌动的虚空深处,大放光明的玉质大伞缓缓探入裂隙一半。 然后,被裂隙卡在了那里。 珑钰脸色苍白,不停变幻法印。 玉伞一次次爆出耀眼光芒,无数冰寒气息被喷出来,编织成网状,试图将黑洞洞的裂缝封堵。 但经过数次努力尝试后,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打算。 裂隙内的吸力实在太过强大,即便是她调动整个内天地之力,再催动母后赐下的玉伞秘宝配合,都无法将其封镇。 顾判此时早已经躲到更远的地方,沉默注视着珑钰的努力与抗争。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他必须承认,被白骨手臂打开的这道虚空裂隙恐怖非常,纵然涌进去了如此巨量的赤色岩浆,又被那尊一看便品相不凡的玉质大伞封镇,都丝毫不为所动,还能够生出如此巨大的威力。 他更是不得不承认,多亏有了这位长得不错,身材也好的漂亮菇凉一力背锅,老黄牛般任劳任怨将填补封镇虚空裂隙的事情扛了过去,不然就会变成了他独自面对裂隙的撕扯,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果还未可知。 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些充满灵性的“赤色岩浆”的原因,才引了白骨手臂拉动那根孤零零的门把手,打开了那道不知通向何处的漆黑裂隙。 顾判可以想象得到,那位帮他修行,推演功法的漂亮姑娘此时此刻会有多么惊讶愤怒和迷茫。 而且不止是她,就算是他这个引起漆黑裂隙出现的始作俑者,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知道后续又会出现怎样的展开。 顾判死死盯着那道裂隙,紧接着,他眼前一花,意识中出现一幕幕光怪6离的场景。 他感到自己似乎化身为一头穿梭虚空的星兽,在浩瀚的宇宙中急穿行。 在顾判的感知中,如同在自己面前铺开了一方无垠的黑丝绒,上面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 还有一道道缥缈虚幻的银色长河,横贯中天,星空倒映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便随波上下跳舞,时现时灭。 他不知疲倦,一直向前,仿佛在极遥远的星空深处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时光飞逝,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判猛地停下身形,抬头仰望着虚空中矗立着的一扇神秘大门。 大千之门…… 虽然并不认识门上纷繁复杂的字体,但顾判却自然而然在心中浮现出这几个字的含义。 “吾等当初灵光乍现后所开启的猜想与计划,却可能会成为埋葬自身的坟墓。” “一只被吾等选中的卑微下贱的渺小蝼蚁,竟然试图违背主人的意志,将吾等置于到了极度危险之中。” “吾就算是历劫轮回,也要让那下贱的蝼蚁烟消云散,万世不得生!” “这是什么……牠竟然还没有真正陨灭,还专门为吾等布下了此等杀阵!” 在大千之门前,虚空中显现出的面孔神色不停变幻,最终只剩下喟然长叹,一团团黑雾不停从他的七窍中喷涌而出,造成剧烈的灼烧伤害。 顾判抬头注视着那扇神秘大门,片刻后却又猛地低头,看到了从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不受控制地从自己体内溢出,并且迅占据了大片空间。 第716章 惊恐绝望 顾判深吸口气,牢牢将这扇大门的模样记在心底,同时也将那张虚幻面孔所说的话印刻在记忆深处,就当他屏息凝神想要接着听下去时,眼前毫无征兆再次一花,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正在急减少的岩浆之内。 不过数十个呼吸,象征着内天地劫火的滚滚岩浆已经被那道裂隙吸入过四分之三的总量。 而随着岩浆的急减少,整个内天地已经呈现出破败衰落的趋势。 再继续下去,最多不过三十息时间,或许她就会陷入到绝境之中。 显然珑钰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高空的火红圆月内,她白皙无暇的面庞露出决然之神色。 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金黄色鲜血,淋在那顶玉伞法器内部。 咔嚓! 咔嚓咔嚓…… 被虚空裂隙卡住一半的巨大玉伞现出道道裂痕。 随后嘭的崩解四散。 无数碎片犹如飞火流星,划出长长的轨迹,遍布于裂隙的每一个角落。 珑钰又一咬牙,再次喷出一口精血。 驱动几乎所有岩浆,以铺天盖地之势扑上裂隙入口。 将每一粒玉伞碎片之间的空隙填满。 终于。 肆虐了许久的虚空裂隙第一次被完全封镇。 恐怖的黑色缝隙开始渐渐隐去。 最终消失不见。 内天地再次回归到平静安宁之中。 直到此时,珑钰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神情萎靡瘫倒在地。 经此一变,她的整个内天地受创严重,几乎要维持不住有如实质的形态,变得虚幻起来。 甚至已经到了动摇道基的最严重程度。 珑钰幽幽叹了口气,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现身体已经虚弱到连坐都做不起来都地步。 自修持母后赐下的秘法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虚弱。 而且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深渊边缘,正在一点点向着无尽黑暗深处坠落。 “虽然,虽然损失惨重,但总算险之又险的度过了难关。” “不过此次变故也并非只有坏处,可以用因祸得福来形容……困扰了我过十年时间的劫火基本上被一扫而空,算是荡清了开辟内天地,由虚化实的第一道障碍,日后只要慢慢修补完善,就能更加容易度过其余几劫,站到雷动九天,演法生灵的高度。”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内天地才算是有了真正的生机,能够挡得住大千世界时光流水的冲刷,真正迈向不死不灭的至高境界起冲击。” 玉伞破碎,半空中的火红圆月同时消失不见。 珑钰失去了秘宝的凭依,缓缓从高空坠落下去。 直至跌入干枯皲裂的地面上。 悄无声息间,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开始在整个空间内蔓延,很快便已经来到了她所在的位置。 珑钰有些吃力地抬起头,伸手从越来越浓郁的混沌灰雾中间划过,愣了片刻后,面色陡然大变。 她的眉宇间一片阴霾,沉凝到几乎能滴下水来。 “这是……” “这是什么东西!?” “它在吞噬我的一切!” “刚刚耗尽所有力量,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才艰难将那道本不应该出现的黑色裂隙封堵住,怎么突然间又冒出来如此恐怖的雾气!?” 没有任何征兆,珑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惊恐绝望的感觉。 她挣扎着想要逃离,想要将自身的内天地脱离封闭起来,但是在越来越浓郁的混沌灰雾侵蚀下,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徒劳无功。 她不仅再也无法掌控自身开辟的内天地,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动弹,只能僵硬地瘫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生。 悄无声息间,一双脚站在了她的身前。 “你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所以最好还是尽早收了你的幻法神通,让你我离开此地,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一道平静温和的声音传入珑钰耳中。 她努力抬头,幽幽叹息着道,“你竟然到现在都觉得这里是本宫制造的幻境?当真是无知者无畏……还有,你也想要离开?可惜已经晚了。” 轰! 珑钰的内天地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也让她本就茫然失措的心情更是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情况不明时,切忌轻易展开内天地与敌人交手。 这是珑钰刚刚在真法上修行有成,指尖触碰到了开辟内天地的门槛时,在母后那里所听到的第一句话。 母后当时的态度很凝重,语气也很严肃。 但直到现在,珑钰才真正明白那句话的真正意义。 对她来说,内天地绝对是最强的力量体现。 但从某种角度上讲,却又是她最大的弱点。 因为它是最不容有失的核心要害。 一旦内天地被破,就意味着道基断绝,灵肉尽毁,万劫不复。 珑钰此时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虽然内天地还未到破碎的地步,但在这些混沌灰雾的侵蚀下,绝对的损失惨重,已经快要到了难以维系的边缘。 更何况,里面还有着一个异物的存在。 那就是看起来完好无损的顾判。 不将混沌灰雾完全驱除,不将他这个外来的异物驱离或者消化,她的内天地便无法安心恢复。 至于顾判看似诚恳的提议,珑钰想都没想便报以拒绝的冷笑。 不是她不想做,而是根本就做不到。 只是如今她已经变成了这个模样,心中犹如死灰,只求死,再也没了其他的念想。 这件事情直至展到现在,她都是茫然的,不知道到底在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原本在她看来,只不过是面对一个此方天地的土著,有她亲自出马,无论如何都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但是,不管是一开始动用玉骨冰肌拿不下来,还是后续开启内天地后遭遇到的种种变故,都完全出了她的预料,甚至在瞬间击破了她一直以来建立起的信心和骄傲,将所有一切都打得粉碎。 在这些混沌灰雾的侵蚀下,她基本上已经失去了自主行动能力,顶多算是一个还能说话思考的肉身傀儡。 她双目无神地看着高空中依旧存在的那条漆黑裂隙,看着近乎无穷无尽的混沌灰雾朝着那道裂隙蔓延过去,心中忽然间升起了一道让自己更加绝望的明悟。 那是…… 那是传说中的大千之门!? 第717章 专属唯一 如果说关于大千之门的存在让珑钰生出绝望明悟的话,那么当她再次注意到那些混沌灰雾时,整个人便已经完全跌落进了没有一丝光明的黑暗深渊。 这些正在迅蔓延的混沌灰雾,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让所有开辟了内天地,朝着真正长生之路前行攀登的生灵都恐惧不已的东西。 即便是她敬若天神的母后,也对此讳莫如深,退避三舍。 还有从这个男人体内释放出来的那只明黄火鸟,现在化作一幅振翅飞翔的火鸟图案印刻在他的手上,现在回想起来也绝对不是凡物。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一开始只想着凭借大势直接碾压,因而失去了从容探查情报,针对性布局的所有机会…… “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但是很可惜,你最终还是拒绝了我为数不多的善意。” 顾判缓缓站起,伸手握住了一柄凭空出现的双刃战斧。 在珑钰一片死灰的眼神中,他毫不犹豫便一斧朝着她的脖颈斩落。。 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咔嚓! 双刃战斧猛地在半空中停下,锋利的斧刃距离珑钰的鼻尖只剩下不到一寸的距离。 带起的气流甚至已经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猩红的印痕。 “你怎么不反抗?”顾判又凑近一点,有些奇怪地道,“这样子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珑钰睁开眼睛,极度虚弱地道,“我为什么要反抗?” 顾判顿时愣住,片刻后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满脸古怪的表情,“看你这话说的,让人没办法把天愉快地聊下去了。” 她相当平静地道,“你我一上来就打生打死,什么时候又愉快地聊过天了?” “而且我现在愿赌服输,只求死,你要是够男人的话,最好能一斧头砍死我……” “不不不,我是绝对不会一斧头砍死你的,那样实在是太浪费了。” 顾判直接打断她的话,一脸认真自顾自地插进去道,“真的,对于你这样漂亮的女人,一斧头砍死你确实是太浪费了。” “呵……”珑钰冷笑起来,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地道,“那你想怎样,侮辱我,强/暴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最好动作快一点,最起码可以赶在我死掉之前完成你那龌龊的念头。” “不然一会儿这里便会直接崩坏,我也会随之变成一具**破烂的碎尸,你能想象自己在玩弄一堆臭的烂肉,抑或是抱着一只骨头架子用力吗?所以说若是没有那方面癖好的话,那样对你我都不能算是一种好的体验。” 顾判听得眼角嘴角都在微微抽搐,“妹纸,你这话说的,很是骚气啊。” 在这个正在虚化崩坏的空间内,顾判和珑钰一站一躺,相对无语。 珑钰已经闭上了眼睛,完全摆出了一副随你怎么弄,我但凡反抗一下就算我输了的模样。 而在她的身旁,顾判却是极尽温柔地将她扶着坐了起来,顺便给自己了一张好人卡,“别说那么严重嘛,我不是坏人,严格说起来,其实我是个好人。” “所以你不要紧张,我们现在最要紧去做的并不是男男女女那点子体/液交换的事儿,而是应该尽快想出一个比较稳妥安全的办法,好让我从你里面退出来,你听明白了吗?” 听完了这些,珑钰面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缓缓叹了口气道,“已经晚了,你有这个时间,倒不如像刚才那样一门心思地搞我,这样就算是一会儿死了,也能说上一句,自己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顾判温柔地抚摸着她苍白的面庞,随后毫无征兆就是狠狠一记耳光落下,“你太悲观了,这样子是不行的,要知道我们努力做一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有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因为坚持下去才会看到希望。” 珑钰低低叹了口气道,“本宫……” 啪! 顾判又是一巴掌狠狠落下,“说人话,本什么本,宫什么宫!?” 她捂住脸,叹了口气,“你说的简单,我……” 啪! 顾判低头看着她又红又肿的面颊,面无表情道,“你什么你,老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生平最烦的就是你这种顺风浪,逆风投,稍有不顺就低头的家伙……要知道高地不炸、问题不大,没破水晶、翻盘成功的例子多如牛毛,怎么到你这儿就不行了,你就是特么的一颗老鼠屎,要坏一锅粥啊……” “行了,打起精神来,告诉我怎么才能从你这里出去。” 珑钰怔怔看着他,呼出一口浊气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现在面临的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敢大言不惭地说从这里出去。” “我确实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说才需要你能帮我答疑解惑,当然,这不仅仅是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 看着一副理所当然表情的顾判,她忽然有些想笑的感觉,刚一开口眼泪却流淌了下来,“这里是我的内天地,专属唯一的内乾坤,正所谓真灵寄托虚空,乾坤内景显形,更有内景不灭,真灵不陨的说法……” 随着珑钰的讲述,顾判倒是大致听明白了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基本上搞清楚了自己目前所面临的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比起来对内天地变故惊讶恐惧到绝望的珑钰,他倒是没有什么情绪上的变化,甚至可以说是平静淡然、古井不波。 因为她最恐惧的那两样东西就是他弄出来的,但是她似乎并不知道这是他的手笔,反而认为它们是毫无征兆凭空出现在了这里,专门针对她本身布下的一个陷阱。 顾判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一切,所以他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不解释。 而是开始旁敲侧击了解更多关于内乾坤,关于大千之门和九幽之地等可称珍贵的隐秘消息。 珑钰低低叹息着道,“吾自幼便被母后看重,不仅亲传了真法,又不惜代价帮吾跨过数个阶段,直接站在了开辟内天地的门槛之上,从一开始便领先于其他姐妹不知道多少距离,只可惜,一次偶然间的现和探索,吾现了此方隐藏极深的天地,本以为这将会为吾的修行起到极大助力,但是,但是竟然让吾遭遇到了传说中的大千之门,以及九幽之力。” “等了这么久,你终于说到了重点。” 顾判也蹲下来,学着她的样子低低叹息,“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这红彤彤的里面都要坏掉了,时间是如此的紧迫,所以咱就别整那些没用的废话了,赶紧挑着重点把该说的东西讲完不行么?” 第718章 不要回应 面对着顾判的追问,珑钰表情淡然点了点头,“看在你即将陪吾一起去死的份上,吾可以满足你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 “大千之门,吾也是曾经听母后偶然间提起过,据传是某位真正立于三千大千世界之巅的大能存在所制,其功能目的不祥,推测是为了寻找最终脱永恒之路而做,原以为它早就随着那位大能之士陨灭在了无尽时光长河之中,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见到它的碎片存在。” “至于这些混混沌沌的灰色雾气,若是吾没有记错的话,应该便是典籍中只言片语记录的九幽之力,来源于当初名动三千大千世界的幽玄尊者,亦是不知道多少有灵生灵饶不过去的噩梦,不过它后面毫无征兆便销声匿迹,再也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对于幽玄尊者的下落,典籍上并没有说明,只是做出了它已经陨灭的推测,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在此时此地,竟然让吾有幸得见和典籍中描述得几乎没有什么不同的九幽之力,当真是令人惊讶莫名。” 她说到此处,艰难转头看了看已经濒临崩溃的内天地,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恍然的微笑,明显可见许多苦涩之意,“吾直到此时再回过头来细想现此方天地道标的过程,许多之前被忽略掉的东西才渐渐浮现出来,让吾越是回想,便越感觉到冰冷绝望、恐惧万分。” “原来吾等并不是猎人,而是被陷阱上面的果实吸引而来的猎物,吾等亦不是渔夫,而只是咬了鱼饵不得脱身的小鱼……” 她微笑说着,生命气息迅衰落下去。 顾判面色凝重,用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办法,却都无法阻止这一切的生,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她原本娇嫩饱满的身体一点点变得枯萎,随着已经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内天地不可避免地走向毁灭。 他不知道她死去会生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她的内天地崩溃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他只知道,最多再过不到五个呼吸时间,这个骄傲矜持的女人就将魂飞魄散,消散在漫天风雪之中。 就在他站直身体,准备迎接因为珑钰死亡而开始的剧变时,眼神却忽然间一动,刹那间充满了惊讶诧异的神色。 代表着大千之门的黑色裂隙,以及代表着九幽之门的混沌灰雾,竟然停止了对她内天地的侵蚀破坏。 不仅如此,它们竟然开始反哺,使得她的生机以肉眼可见的度旺盛起来。 连带着将她的整个内天地都停止了崩解破碎,重新由虚化实,更是增添了几分之前没有过的生机与活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判猛地低头,却看到几乎恢复完好的珑钰脸上竟然没有任何喜色,表情比之前无助等死时还要惊恐绝望万分。 她张开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封镇,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来。 下一刻,她用尽所有力气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艰难地比划着什么,面上表情除了惊恐绝望之外,又多出了难以化解的焦急忧虑神色。 顾判死死盯着她伸出的那根纤细手指,辨认着她所写的痕迹,片刻后深吸口气,皱眉道,“你想说的是,不要回应?” 不要回应…… 不要回应? 不要回应。 他眯起眼睛,看着无力垂下手指,仿佛融化的雪人般瘫倒在地一动不动,瞬间便丧失了所有意识的珑钰,在意识中迅对照了一遍她刚刚所画出的图形,绝对肯定她想说的就是“不要回应”这四个字。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郁结的浊气,面无表情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看向了正在生剧烈变化的内景天地。 黑色裂隙正在迅变小,直至消失不见。 之前汹涌澎湃扩张的混沌灰雾也以令人惊讶的度融入到了虚空之中,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 但是他能够清楚感知到,这两样东西并没有真正消失,而是自行隐藏了起来。 它们就像是玩躲猫猫的顽童,将自己隐藏在了她的内天地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突然蹦出来,吓人一跳。 不要回应。 顾判不由得再次思索着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探寻它可能隐含的意思。 这是一个非常令他头大,也是异常操蛋的难题。 不要回应,她让谁不要回应,又不要回应谁,怎么才算是回应,若是一不小心做出了回应,后续究竟会生什么事情? 甘霖凉,莫非三体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吗? 水滴已经在路上,二向箔马上就要射了?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脑袋里面仿佛打乱成了一团浆糊。 “妹纸,你还能说话不?” “实在忍不住要死的话,你把所修的真法传给我再死也行啊。” 顾判用脚尖轻轻捅了捅雕像般一动不动的珑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变化还在继续,让他很有兴趣的这方内天地空间正在以越来越快的度变得虚幻,隐隐约约已经能够听到外面呼啸的风雪之声。 她这是真的没救了……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温润如玉的双刃战斧,闪烁着森寒光芒的斧刃对准了她纤细修长的脖颈。 咔嚓! 重重斩落的斧头在最后一刻又一次猛地停下。 顾判的身体因为突然间的力而绷紧到了极点,他有些疑惑地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抬头环视着四周忽然间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黑暗下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大千之门或者混沌灰雾再次作妖,但观察感知了片刻后,却又当即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并且生出来一个让他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的诡异念头。 突然间生出的黑暗并不是那两个东西的功劳,而是另有原因。 而且大千之门和混沌灰雾毫无征兆的神隐,很有可能就和正在生的黑暗降临有所关联。 那么,到底出现了什么变化,即将到来的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还有大千之门和混沌灰雾这两样东西,到底是无灵无主的死物,还是说在其背后隐藏着他尚未现的某些秘密? 皱眉沉思许久后,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收敛所有思绪,以诛神碧火为载体,凝聚精神朝着黑暗深处一点点探寻了过去。 第719章 你很奇怪 轰! 突然间…… 顾判脸色一变,原本正在肆无忌惮前进的精神力量洪流也猛地收缩回来,摆出一个防御的态势。 在能够观测感知到的前方,一切正在生着剧烈的变化。 大团大团浓重的黑暗延伸出去,似乎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 可能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也许在外界只是短短一瞬。 顾判面色沉凝似水,看到在黑暗的尽头一点光芒乍现,随后倏然亮起两团巨大的白日。 它们看上去相当对称,同时向外散出温暖柔和的光辉,照亮了大片的黑暗。 “这是……” 顾判的精神力量迅汇聚一处,以碧绿火焰的形式熊熊燃烧,然后又组成纷繁复杂的鬼面,将自己牢牢护在其中。 “这不是太阳或者星辰,反而更像是某种巨大生命体的一对眼眸。” “除此之外,从它身上感知到的气息和刚刚死掉的那个女人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从层次上却感觉高出了不知道多少。” “很有可能,我正在直面那个女人口中所谓的母后。” “如果这两轮白日真的是眼睛的话,这位母后的体型,可真的是巨大无比啊,结果竟然能生出那么窈窕纤细的姑娘……” “它们还真的是一对反差强烈的母女。” 顾判很快得出结论,收敛笑容变得愈小心谨慎起来。 “你很奇怪。” 悄无声息间,一道浩瀚的声音在顾判意识中响起。 就像是无数人在密闭的巨大空间内同时呐喊形成的声音。 “我很普通,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相反,在我的感觉内,你倒是更加奇怪一些。” 既然对方没有上来就甩开膀子开片,而是选择了一种相互交流的开局,顾判也不介意和它说上几句。 “不,在吾的眼中,你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两轮白日般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酝酿着词语。 “在吾漫长的生命之中,也曾经见过不少惊才绝艳的各族修行者,但总体说来,你的奇怪程度在他们之中也能名列前茅……” “虽然你的修行天赋几乎算是一塌糊涂,就连那些天才修行者的百一都无法比拟,但你能够在此方天地灵元匮乏的桎梏下走到如今的高度,吾认为换了其他天赋比你更高的修行者来此,也很难达到,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吾竟然从你身上感知到了从未见过的古怪力量,这才是令吾都感觉奇怪惊讶的根本所在。” “哦?” 顾判深吸口气,“我对你说的这件事情很有兴趣,等一下我们可以深入详细的探讨一番。” “不过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你来解惑。” “请讲。” “你是不是那个女人口中一直心心念念的母后?” “还有,她给我讲了很多关于真法假法的说辞,还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阳春白雪看不起我们这些下里巴人的样子,我很想知道,她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究竟从哪里来的自信,跑过来搞地域歧视这一套把戏?” 黑暗深处的眼眸沉默片刻,缓缓眨动了一下,“你说的不错,吾就是珑钰口中的母后。” “不过她只不过是吾众多女儿中的一个,能够得到吾的一定关注与赐予,对她而言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无上之荣耀,但在吾这里,只不过是随手落下一子而已。” “至于力量的赋予,只要是在吾关注下展到一定层次高度的生灵,都会得到吾的帮助与扶持。” “理解,这是大公无私的真*共/产国际精神,和我所知道的披着共产国际外衣,内里行的却是大国沙文主义的行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你说我说的对吗?” “吾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两轮白日般的眼眸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神色,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冰冷淡漠的状态之中,“你很奇怪,也很有趣,所以这便是吾不惜耗费代价也要和你进行交谈的主要原因。” 停顿一下之后,它又接着说道,“说到此处,吾也要稍稍缅怀一下吾这个不幸身死的女儿,正是因为她的探索与尝试,才能让吾注视到这个似乎隐藏着极大秘密,让吾都止不住心神摇曳、兴趣盎然的地方,也顺便注视到了你,一个值得吾关注与培养的奇怪生灵。” 顾判听到此处,颇为有些疑惑地道,“我有些奇怪,她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你们两个长得一点儿都不像,而且为什么在得到你女儿的死讯之后,你竟然显现出一副如此兴奋开心的眼神和语气?” “她确实是吾的女儿,只不过吾的女儿有很多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若不是她误打误撞寻到了此方天地,又现了你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小东西,吾永远都不会记得她的名字。” “你要知道,对于珑钰而言,能够在死后被吾记住她的名字,便是她永生永世追求的最大荣耀。” 它饶有兴致地感叹了许久,这才解释道,“你或许并不理解,但对于吾的这些女儿们来说,能够引起吾的注意,甚至是被吾记住她们的名字,从来都是一件困难到了极点的事情。” “听你说话感觉很装逼啊……那我告诉你,本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称穿林北腿常凯申,又名打包运输大队长,善用一个眼神杀人,你可要好好记住我的名号,也好让我日后与人闲谈时能有个吹嘘的资本。” 顾判一边说着,直接在地上坐了下来,还换了一个相当舒服的姿势,轻轻敲打着双刃战斧的斧柄,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又说了起来。 黑暗深处的眼眸似乎很有耐心,和顾判一问一答持续了很长时间。 “那么,你这次出来见我一面,到底是有什么打算?” 沉默许久后,顾判终于触及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吾刚刚已经跟你说过了,因为珑钰的原因,让吾现了这个似乎有些秘密的天地,也现了你这样一个很奇怪,也很有意思的生灵,所以值得吾耗费些许代价将自己的部分意志渗透进来,与你见上一面。” “你的话听上去总让人感觉到很有些高高在上的样子。”顾判微笑起来,看上去很是开心的样子,“那么现在想见我也见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所以说在不久的将来,我即将面临你所起的追捕猎杀么?” “不会有追捕,更不会有猎杀,吾没有那么狭隘,更不会对取你的性命有任何的想法和兴趣,只要你没有真正跨过那道界限,并且挡在了吾前进的道路上,吾都不会起任何的杀机。” 第720章 它不是球 那个声音缓缓在顾判耳边流淌着,似乎还带着一些感慨的情绪,“对于吾而言,一个能够引起了吾很大兴趣的生灵是并不容易找到的,正因为稀少,因此变得珍贵。” 顾判稍微坐直了身体,“那么,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它似乎笑了笑,声音出现了一阵颤动,“吾在追寻永恒不朽的过程中陷入到了瓶颈,因此更加需要观察研究、吸收容纳新的东西来使自己寻找到新的方向,开辟出新的道路,从而寻求下一次的突破,所以说吾便有了许许多多的女儿,一方面引领她们走上不同的道路,另一方面任由她们去探索一个又一个不同的世界,就是为了其中有谁能够现让吾感兴趣的东西……” “就好比珑钰的这次行动,让吾遇见了你,也现了这个似乎隐藏着许多秘密的天地,一切都是那么的让吾着迷。” 顾判听到此处,不由得打断它插话进去道,“这个世界,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说实话我也是相当的好奇……还有,我感觉你现在已经很强大了,难道还要如此忧心忡忡么?” 它沉默片刻,声音平静道,“此方天地的秘密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即便是吾,一时间也无法看得清楚明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去进行调查和探寻……” “此外,吾虽然可以称得上强大,但距离真正的永恒之地还差得很远,不进步,就意味着在未知的将来必定面临消亡,这对于任何一个有思想的生命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结果。” “所以吾才会寻找像你这样值得吾观察和研究的生灵,以此为契机寻找新的前行道路。” 顾判眯起眼睛,丝丝缕缕的危险光芒在眸子深处聚,“看来你对我的身份定位就是供你研究的实验体,有意思,真的是非常有意思……以前都是我作为研究者研究其他东西,这还是第一次被冠以被研究者的身份。” “因此我很好奇,你准备怎样开始这项很有意思的工作。” “是切片呢,还是切片呢,还是切片呢?” 一边说着,顾判一边慢慢站了起来,摆出了对敌前最常用的那个古怪姿势。 “切片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响起充满疑惑的声音。 “切片就是研究,研究不一定都要切片,两者之间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我这么说,你可是听明白了?” “非常非常可惜,吾并不明白,但是也只能下一次再向你请教这两个字的意思了,吾此次准备仓促,已然支撑不起我的意志降临,所以必须马上把剩下的事情说完。。” 顾判点点头,“你说。” “你不必担心我现在会直接或间接来取你的性命,亦或是将你捕捉,我需要的只是观察,而且还会给你提供许许多多的方便,助你修行提升,尽早走出属于你自身的道路……” “吾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明白了?” “大概明白了,你随意,我无所谓。” 顾判重新坐了下来,“我的名字叫做穿林北腿常凯申,江湖人称运输大队长,你不要记错了就行。” “穿林北腿常凯申,吾会记住这个名字,也会将关注的目光投注在你的身上,作为将来吾的意志降临此方天地的道标。” 顾判点了点头,很快又将话题转向了另外一个方面,“既然宁是从外面进来的观光游客,那么在进入此方天地前应该会从远处有一个大致的全景印象,对不对?” 它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吾大致听明白了你是什么意思,那么,你想要知道些什么?” 顾判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我想知道,自己身处的这一方天地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它……是一个大球吗?” “大球……你为什么会认为此方天地是一个球的形状?” 它的声音似乎带着些许疑惑,“虽然吾曾经见到过许多有灵星辰,确实是浩瀚圆球的形状,也有许多天地会是其他模样,但是在吾的感知中,此方天地却和之前吾所经历过的世界全部都不一样。” “它不是个球!?”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再开口时语气中充满了惊讶怀疑,“那它到底是什么形状,传统意义上的天圆地方么!?” “吾也不知道,正因为此方天地被层层看不见的迷雾所笼罩,因此吾暂时也无法准确探查感知,它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形状。” “我知道了。”顾判低头思忖少顷,忽然又开口问道,“以你的实力层次,应该可以飞的很高才对,那么这片大地到底是不是个球,飞到高处远处,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那一双巨大的眸子眨动几下,“吾非是不愿,实属不能也……刚刚吾才对你说过,此方天地一直都在被看不到的迷雾所笼罩,因此吾不可能突破这层屏障的限制去到足够的高度,此外,纵然是吾能够破开迷雾屏障一路向上,最大的可能也是被重重迷雾遮挡住感知,无法窥视到此方天地的真实分毫。” “原来是这样,看来以前的我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顾判此次沉默思索的时间更长,最后却是悠悠长叹一声,面上露出些许莫名古怪的表情道,“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听君一席话,自挂东南枝;两家求合葬,合葬华山傍……我倒是没有什么,最多只能是一直以来坚守的三观受到冲击,就是可怜那被忽悠而去的姽婳,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已经来到了天地尽头,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姽婳,吾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听过很正常,比起你这样见多识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高人,她单纯地就像是一朵纯洁的小白花,你们之间就没有存在交集的可能。” 顾判说到此处便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当即换了一个话题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想弄清楚,不知道能不能从你这里得到一个让我能够比较满意的答案。” “对于所看重的生灵,吾一向不吝于对你们的指点帮助,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尽管开口,只要是吾知道的,一定会给你一个详细的答复……不过,还请你有事说事,开门见山,不要绕来绕去地绕圈子,直接说就好。” “很好,够敞亮,那我就直白地说了。” 顾判一拍大腿,满脸期待的表情道,“我是个非常喜欢研究探索新奇事物的人,尤其是对于各个不同世界的风土人情,更是有一种病态般的兴趣,如果宁愿意的话,能不能给我讲一些去过的其他世界的事情,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第721章 凑成桌麻将 面对着顾判满含期待表情的询问,而且问的还是不同世界的风土人情,它似乎显得有些犹豫,“本来这些东西很容易牵扯到道标,应该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但是既然你很有兴趣,那么吾也可以给稍微讲一讲,就当成故事听便罢了。” 顾判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么个道理,你随便讲讲,我洗耳恭听。” 一个人,两只大眼珠子,在黑暗空间内又聊了许久,各自交换着自己所知道的情报消息。 至于这里面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也只能是他们自己知道。 如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黑暗中它的声音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在意志脱离之前,吾需要在你身上留下道标印记,作为日后吾等沟通联络的媒介。” 顾判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行,宁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反正我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前些天就有人在死前对我说过,宇和宙已经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记,再加上我作为门房秦大爷的身份,如今又多出你一个的话,倒是正好可以凑成一桌麻将。” “宇和宙?门房秦大爷,一桌麻将?”黑暗深处的眼眸闪过一丝更加疑惑的神情。 “这你都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那个漂亮女儿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呢……哦,还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你女儿刚刚在死掉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连说带写了四个字出来,我一直都不太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现在看到你之后,总算是有了些许的推测。” 顾判长长叹了口气,以一种感慨的语气接着说道,“她还是很孝顺的,直到临死前想着的都是你的安危,却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吾并没有接收到任何的信息,那么,吾的女儿珑钰,她到底说了什么?” 顾判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她说的是,不要回应。” “不要回应?” 它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随即陷入沉默。 “是啊,她的意思应该是不要让你做出回应,但是你最终还是回应了……所以说水滴很有可能已经在路上,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就要对你动攻击。” “水滴,对吾攻击?”它再次疑惑问,不过很快便又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平静虚幻的语气,“听了你说的话,吾的好奇心便更大了,也非常期待,到底有什么生灵敢对吾直接起攻击。” “我说的水滴只是一个比喻,其实答案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 顾判笑了一笑,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古往今来为宇,上下四方为宙,又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说法,其中恰好便有宇、宙两字……还有看门大爷,我其实也不想打这份工,只是无奈被那狗日的九幽之门给绑定了身份证号,不得已才勉为其难先应下了这个差事。” “口说无凭,须有实证,所以我准备让你看看这大千之门,再看看这混沌灰雾,总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本人身上,甩都甩不掉,能把人给烦死,所以说等你再过来之后啊,正好去跟这三个家伙凑一桌麻将,哪儿凉快你们就上哪儿玩去,最后完事儿了告诉我一声就成。” 顾判话音落下,原本平静的虚空中便显现出来一道漆黑的裂隙虚影,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从他的指尖溢出,缓缓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他做着这些动作,内心还有些许小小的期待。 期待着能够从这两只大眼珠子身上得到有用的线索,不管是关于宇宙大千之门,还是关于此方天地末法之劫,就算是能够得到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提示与启,都是意料之外的极大收获。 顾判一点儿都不担心会不会遭到大眼珠子的袭击,因为这货说话虽然一直都在很生硬地装逼,让人听上去很有些不爽,但他却又有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认为大眼珠子说的东西,很有可能是实话。 就算不是实话,至少它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它是不可能会对他造成任何形式上的伤害,因为它根本就是一点意志降临,不具备什么攻击能力,最多也就是分出一点意志做上一个标记,也就是被称之为道标的玩意。 若是如此的话,正如他刚刚才说过的那样,都无所谓,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几个东西汇聚一处打破头才好,把水搅浑了才能有更多的辗转腾挪的余地。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满怀期待地看着那一对大眼珠子,等待着它的回复。 但出乎他预料的事情生了。 在看到那道漆黑裂隙,以及缓缓蔓延开来的混沌灰雾后,大眼珠子母后的眼神中先是充满了疑惑迷茫,随后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最终却陡然间化作无尽的惊恐。 “这是……” “这竟然是……” 它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像之前那般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反而有些害怕地抖。 “吾终于记起来了,但是怎么可能,大千之门,幽玄之力,这怎么可能!”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在这片犹如灵元荒漠之天地,怎么可能同时存在宇、宙,甚至是玄的力量气息,这不可能!” “吾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的迹象,一定是吾的感觉感知被干扰,出现了误判,然后一脚踩进了它们为吾编织好的陷阱之中!” “不要回应,不要回应,原来如此!只可惜吾并没有接收到珑钰传递的消息!” 它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愤怒与惶急,同时还搅动布下一个又一个的迷阵,想要掩盖自身的痕迹,但不管是漆黑裂隙还是混沌灰雾,都如同是嗅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以更快的度径直追踪了过去。 顾判屏息凝神,侧耳静听,却只听到它的声音正在迅变得虚无缥缈,两只大眼珠子正在迅变小远离,整个密闭空间也开始了毫无征兆的崩解塌陷,甚至可以透过这些看到外面呼啸的狂风大雪。 大眼珠子母后害怕了? 它要跑了,不顾一切地要逃命了? 顾判目瞪口呆看着眼前骤然生的变化,一时间都还无法回过神来。 只是看了眼那道漆黑裂隙,远距离感知了一下刚刚开始弥漫的混沌灰雾,它就被吓得连滚带爬、崩漏带下了么? 一开始说好的现此方天地隐藏着极大的秘密,很有兴趣将其探查清楚呢? 不久前才逼格甚高地说,要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以此作为道标,结果现在直接不声不响就跑了? 它这么做,对得起他心中才刚刚升起的希望吗? 他裤子都脱了,就等着它过来在他身上留下生命的痕迹,再做成那所谓的劳什子道标呢,然后就没有然后,结果就没有结果了? 莫非是眼睛大的家伙都谎话连篇,不值得真正的信任么? 第722章 先下手为强 顾判幽幽注视着那对大眼珠子疯狂脱离,心中不由得闪过一连串让他自己都感觉无语的念头。 咔嚓! 整个密闭空间终于完全崩解,那位大眼珠子母后直接自爆了一颗眼珠,才算是从此方天地完全脱离,头也不回消失在了虚空深处。 但在顾判的感知中,隐隐能察觉到一丝混沌灰雾悄无声息跟着它离开了这里,除此之外,它的身上似乎也沾染上了一点微不可查的大千之门气息,随着它一起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轻轻的,它走了,正如它轻轻的来。 它眨一眨眼睛,不带走一片云彩。 却带走了更加难缠的混沌灰雾和大千之门的印记。 他刚刚才说过,自己江湖人称运输大队长,这可不就是输送了一点东西给它了么。 顾判默默站在漫天风雪之中,感觉刚才生的一切就如同是做了一场稀奇古怪的梦境,直到现在才算是睁开眼睛清醒过来。 不管是珑钰,还是后面降临的母后意志,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即便是有着和它们交手对话的记忆,他也不敢确定,这一切到底是真实生的事情,还是说只是他的臆想。 许久之后,顾判从沉思中惊醒,抬头看向了远处的茫茫大雪深处。 ………………………………………… 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之中,四道高大强壮的身影各自相隔一段距离快前行,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戒备状态。 他们不时从口中出穿透力极强的尖锐呜咽声,作为彼此之间交换情报的信号。 行在最前面的壮汉咔嚓踩碎了一根被积雪压断掉落的树枝,然后毫无征兆停下脚步,一对绿油油的眼睛紧紧眯了起来,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只白色雪人。 顾判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抖落长时间不动积下的雪花,转头看向了悄无声息已然来到自己近前的高大男子。 他穿着一件满是诡异花纹的皮甲,两只眼睛闪烁着绿油油的光芒,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野兽特有的凶悍气息。 顾判与他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 他轻咳一声道,“我闻到了一股青青草原的味道,所以说你是过来和珑钰谈判结盟的吧。” “阁下莫非是珑钰小姐的部属……”壮汉眯起一对绿油油的眼睛,刚刚开口说话,忽然间面色就是一变,疑惑的表情刹那间全数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你!?” “我觉得你想杀了我,所以只能是先下手为强。”顾判缓缓抽出背后战斧,随后轰然引爆了一团猩红烈焰。 甚至让站在十多米外的皮甲壮汉都浑身烫,皮肤灼烧疼痛。 “我是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下的,吃我一斧!” 轰!!! 顾判脚下猛地塌陷出一个大坑,整个人借力高高跃起,连人带斧包裹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朝着已经呆滞的壮汉轰然落下。 在炽烈的火光映照下,壮汉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双臂变粗狠狠在身前挡住,两腿一前一后支撑地面,全身再次膨胀壮大,浑身黑毛覆体,散出幽幽昏暗光芒。 轰!!! 闪电般落下的战斧和壮汉双臂猛然相撞,刹那间爆出闷雷般的巨响。 僵持只持续了一瞬,便听到一声脆响,壮汉双臂豁然从正中间部位断为两截,紧接着寒光闪闪的斧刃再次落下,重重斩在双眼圆睁的黑色长毛壮汉身上。。 咔嚓一声脆响,这个壮汉的整个头,连带着上半身到腰部,转眼便被一斧深深砍成两片。 “你……!!”壮汉轰然倒地,竟然还没有直接死亡,挣扎着撑起只剩下一半的身体,死死盯着顾判,一点点的横卧在地,变成了一头青灰夹杂着铜色皮毛的巨狼。 顾判又是一斧落下,深吸口沁凉潮湿的空气,感受着双值加成带来的颤栗,数个呼吸后,看到又有三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近前。 “是你杀了狼傲!?” 后面赶来的三人一眼看到地上的巨大狼尸,不由自主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不知不觉间,三人都没了之前冲过来时狂放霸道的气势,特别是在看到雪地上那头黑色巨狼的尸体后,每个人的脸色都已经沉凝到了极点。 “阁下可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你真要和我们北地金狼族,乃至于和珑钰殿下所代表的势力全面开战?你能代表得了整个大魏的朝廷?” 三人内居中的男子沉声问道。 顾判周身三色火焰缭绕,倒提着双刃战斧,整个人都隐藏在其中若隐若现。 “身份并不重要,因为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它妈生的,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开战不可避免,为了种族的延续和生存,狼族必定南下,将整个魏国作为你们新的粮仓,而魏国不想亡人失地,也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屠光狼族,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说着便抬起斧头,冲着面前的三个金狼将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没办法,这就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唯有以鲜血才能清洗干净……” 随着顾判一声悠悠叹息,三头金狼将眼前猛地一花,再不见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猩红火焰,占据了它们全部的视野。 轰!! 下一刻,顾判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三色火焰席卷一切。 两头实力在层次之上的金狼将被瞬间砍死,所收获的生命值与经验值加成也不算是个小数目,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层次,这些双值也只能算是小菜一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只剩下了一头金狼将,被他紧紧捆缚住,丢在了远处的雪堆之中,没有取走它的性命。 将两头狼尸处理完毕后,顾判却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依旧雕像一般默默站在原地,任由大雪将自己再次变成一只白皑皑的雪人。 ………………………………………… 一个身材高大,须皆白的老者缓缓行走在荒野之中。 他的动作看上去慢吞吞的,举手投足间都如同是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但如果盯着他仔细看上一会儿的话,便会现他仿佛并不存在于此方天地之中。 老者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忽然消失又忽然毫无征兆出现在远处,每一次举手投足间都会跨过至少十几二十丈的距离,只在地面上留下零零散散的单个足印。 第723章 金狼秘法 “老先生,你好啊。” 顾判抽抽鼻子,看着从风雪之中走来的老人,面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他们走了?” 老者目光平静看着顾判,却是忽然莫名其妙问了这样一句话。 顾判微微一愣,面上笑容更加浓郁起来,“原来老先生不是来找我的,搞得我还空欢喜一场。” 老者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片刻后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你不是他们的人,而且这里有战斗遗留下来的痕迹,所以说,是你杀掉了他们,然后又杀掉了吾那几个不成器的狼崽子?” “你说的不对,我只杀了几头狼,至于另外那些神神秘秘的家伙,我只杀了一部分,另外还有一对大眼珠子被它给跑掉了。” 顾判将双手负于身后,虚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老先生,你是北地金狼族的狼王,还是更在其上的狼神?” 老者道,“吾是金狼族的大祭司,传递无上狼神意志。” 顾判顿时就笑了起来,“有意思,本座正好是大魏国师,如此算起来的话,你我还算是门当户对,步调一致。” “那么大祭司大人,大冷天的你不在自家草窝子里观雪吃冰,杀羊宰牛,非要不远千里跑到本国师的地盘上来做什么?” 金狼族大祭司垂下目光,注视着地面上的焦黑痕迹,微微皱眉道,“吾本以为你也是受到了他们的邀约,前来此地共商大事……虽然吾并不清楚那位殿下为何会将会盟地点选择在魏朝京城附近,但这样也好,正方便吾等探查一下南境的虚实。” “会盟之地,共商大事?”顾判笑得更加开心起来,“你或许还不知道,在那个女人眼中,你们根本就只是一群讨饭吃的土狗而已。” “只要能获得打破天地桎梏,通向真正永恒的秘法,就算是被她当成是土狗,那也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情。” 大祭司一点点握紧了手上的白骨权杖,“吾神苦等万年,才终于等来了这样一个外修降临的机缘,没想到第一次的接触还未成行,却坏在了你的手中……” “秘法,神降!”大祭司话音未落,猛地一声低喝,白骨权杖顶端骤然金光大作,狠狠刺入地面。 轰! 虚空中陡然显出一尊数丈高的金狼之体,将大祭司牢牢护于身下,居高临下漠然注视着顾判。 风停雪住,尘土飞扬,顾判没来得及反应,转眼便被金色巨狼闪电般挥出的一爪狠狠撞上。 轰!! 大量金光猛然炸开,将顾判整个包裹进去。 “秘法,神力!”金狼大祭司一个踏步,大地都在剧烈震颤,狠狠一杖朝着顾判头顶砸去。 轰!!! 大片金光瞬间被撕开,一双高高举起的拳头荡开金狼前爪,稳稳架住砸落的白骨权杖。 拳头与权杖碰撞处再次爆裂炸开,犹如引爆了一枚空爆弹。 两道身影同时向后退去,将冰冷坚硬的地面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 “比起不久前那一队狼族骑士半吊子的神力,老先生你才算是真正的有点儿嚼头……”顾判轻轻甩着手腕,从一片猩红火焰深处缓缓走出,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喜悦的光芒。 “秘法,神威!” 茫茫风雪深处,金狼大祭司的断喝声骤然响起,打断了顾判的放声大笑,甚至震散了大片地面厚厚的积雪。 轰!!! 顾判左肩毫无征兆陡然现出一大团金色漩涡,瞬间便将他刚刚换上没多长时间的衣物撕裂吞噬,随后漩涡作用到他的身体上,爆出一声轰鸣巨响。 “秘法,神威!”金狼大祭司再次断喝,声音穿透风雪传入顾判耳中。 轰!! 又是一团金色漩涡在顾判身上炸开,带着极强的切割吞噬力量,作用在他的胸前,扯破衣衫,撕裂金刚秘法的防护,在他的胸口留下一道尺许长,寸许深的伤口。 鲜血顿时汩汩流淌下来,空气里也多出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秘法,神威!” “秘法,神威!” “秘法,神威!” 金狼族大祭司一声紧似一声,声声如雷,在虚空中接连炸开,同时显现出连续不断的金色漩涡,落在顾判的身上,爆开一团团猩红的血雾。 这些金色漩涡威力极大,就算顾判已经修行加持到了几近神兵难伤的层次,此时居然也在身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缓缓顺着体表渗出流淌下来。 “秘法,神威!”金狼族大祭司再次断喝出声,他手上的白骨权杖开始泛起越来越浓郁的金色光芒,就如同点亮了一只金灿灿的明灯。 轰!! 顾判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击推动着,向后飞出一段距离,直到被一株大树拦下。 一声巨响过后,粗壮的树干四分五裂,缓缓倒地。 “秘法……”大祭司带着一丝嘲讽的看着顾判,“神威!” 轰!! 又是一次更大威力的撕裂爆炸,在顾判身上上爆出。 炽目的金色光芒瞬间淹没他的几乎全部身体。 “结束吧。”大祭司举起已经[嘀嗒小说 .mt1988]完全变成金色的权杖,指向顾判,“秘法,神……” 嘭!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因为一道身影已经撕裂虚空,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卡住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掼在了地上。 嘭! 顾判按着他的脖子,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然后又将他一把拽了过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除了旗木五五开的绝招外,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能让人耳目一新的新东西了?” “如果没有了,那你就去死好了。” 金狼族大祭司拼命挣扎着,鲜血淋漓的口中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秘法,神临!” 咔嚓! 已经完全变成金色的骨质权杖瞬间碎裂成无数星屑。 轰隆!! 一头金色巨狼陡然显形。 和之前的金狼虚影不同,此次出现在风雪之中的巨狼犹如实质,纤毫毕现,带着睥睨一切的漠然姿态,降临在了这座大坑之中,然后嘭地化作无数金色光点,尽数投入到了金狼族大祭司的体内。 咔嚓! 咔嚓咔嚓! 他碧绿的双眸已经变成了一片金黄颜色,竟然一点点掰开了顾判的手臂,动作稍显僵硬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有意思,终于让我见到了更有兴趣的招式。”顾判干脆便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向后退出一段距离,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变化。 第724章 以强对强 金狼族大祭司将所有光点吸纳进入体内,原本有些干瘦佝偻的身形瞬间暴涨,肌肉膨胀撕裂体表毛皮,整个躯体转眼间变得粗壮了一倍不止。 “原来是你,混沌归元,业罗余孽。” 他没有任何表情注视着顾判,口中吐出几个字来,听起来已经不是刚才金狼族大祭司的嗓音,而是多出了许多浩瀚厚重之意。 下一刻,金狼大祭司本就变得强悍雄壮的身体猛地爆出金光,竟然在此基础上再次膨胀壮大一半不止。 他的眼神恢复正常,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再开口时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沙哑嗓音,“无上狼神竟然专门下达了诛杀你的法旨,如此就算是在死之后,你也可以自傲了。” “秘法,神临!” “混沌归元!” 轰轰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和闷响声中,身量相差巨大的一人一狼暴烈对拼,不闪不避,不招不架,猩红火焰与金色光芒相互碰撞、吞噬,血和肉糜到处飞散,落下。 狂暴气流吹散雪堆,露出了被顾判埋藏在下面的金狼将,它勉强拖着负伤的身体,本想翻滚到更远的地方躲避冲击,但很快便被一人一狼交手的余波擦中,原本就重伤的身体再度受创,变得完全动弹不得了。 它已经无法控制地恢复了狼身,四肢僵硬地平躺在那里,满眼惊骇的看着远处的一人一狼在以硬碰硬地搏斗厮杀。 疯狂,暴力,血腥,恐怖。 顾判与狼族大祭司的对决,就连它这个自诩以杀戮为生的狼族战士,也看得浑身麻,被震慑到无法动弹。 赤色火焰与金色光芒无时无刻都在对撞冲击,冰冷坚硬的地皮被翻起,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焦黑坑洞与沟壑。 顾判和狼族大祭司的厮杀从一开始的对撞过后便进入了白热化之中。 嘭的一声巨响,一人一狼在毫无退让的对撞之后,终于再度分开。 顾判捂住自己的腰部,那里多出了一道几乎横贯前后的巨大创口,能够清晰看得到内里的森森白骨。 狼族大祭司小腹多了一个海碗大小的血洞,若不是有一道淡淡的金光封住,里面的内脏肯定会呼呼啦啦全部流淌出来。 “呼……” 顾判缓缓平复着呼吸,面上露出少许讶然的表情,目光落在十丈外正在急恢复的金狼族大祭司身上。 这种护住金狼族大祭司性命的金光,和当初千羽湖一战时,古神羏貊那位使者最后出现的护体金光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他现在思考的问题和那道金色光芒有关,不管是以前的羏貘使者,还是现在的狼族祭司,都有着金光护体,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居然依旧能迅恢复,而且看上去似乎并无大碍一般。 “难道是在此方天地间称神的家伙,其力量体系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顾判将目光从金狼族大祭司身上移开,看看自己满是伤口的手臂,正在火焰的包围滋养下同样迅恢复着。 虽然恢复要比对面的狼族大祭司慢了不少,但终究是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好展。 狼族大祭司也隐隐注意到了这点,远远盯着顾判,面露奇异之色。 “吾很想知道,你修行的到底是什么法门,竟然快要比得上吾的神力护佑。” 顾判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老先生,你可是忘记了草原之上的那道笔直剑痕了么?” “你是那个人的弟子!!?”狼族大祭司须怒张,竟然不由自主便向后退了一步。 “弟子?不,你弄错了。”顾判摇了摇头,握住了滚烫的斧柄,他看着面色不解的大祭司,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我真正算起来的话,应该是他的敌人。” “但是在他故去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又变成了绵延万载的业罗同门关系,我这么说,大祭司阁下可是听明白了?” “原来你是业罗余孽,怪不得无上狼神会下达诛杀令……” 狼族大祭司低沉咆哮着,身体再度膨胀变大,身高体型也从近三米,越胀越大,越来越高,转眼便到了五六米的程度。 嘶啦! 它两边嘴角一下裂开,露出里面变了样的尖锐白牙,最大的四颗獠牙一下拱出,其余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两排尖牙,摩擦出咯吱咯吱的渗人响声。 “原来是……罪该万死的业罗余孽啊!” 狼族大祭司恐怖的身躯陡然消失在原地,骤然出现在顾判身前不到半米处。 “遵神法旨,诛杀渎神之人!!!” 轰隆!!! 大地一片震动,方圆十里内的所有生物都能感觉地面狠狠一颤。 树林中,狼族大祭司粗大坚硬的黑色手臂,狠狠和自下而上击出的两只拳头撞在了一起。 轰! 伴随着狂暴无比的冲击与炸响,地面已经多出了一个直径七八丈的巨大深坑。 许久后,待到烟尘缓缓消散,终于能够隐约看到坑底的情况。 狼族大祭司整个胸部以下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狼头还算勉强保持完整,但后脑处也存在着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各种颜色的黏稠物质从洞中流淌出来,沾染了好大一块地面。 但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没有真正死亡,一对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眼睛怒目圆睁,死死盯着不远处刚刚从地上起身的顾判。 “你以为杀了我就没事了吗?”那只仅存的狼头面色狰狞,“无上狼神会为我报仇的!你也会死!很快!很快!!我等着你!!” “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顾判手上骤然炸开一团猩红火焰,直接将大祭司仅存的头颅点燃。 呼的一下,火光亮起。 狼族大祭司整个人慢慢融化在赤色大火中,但他的眼睛依旧恶毒的紧盯着顾判,仿佛在用生命诅咒他。 咔嚓一声脆响,一道寒光乍现乍收。 双刃大斧闪电般斩落,将狼族大祭司的脑袋一下砸成了四散飞溅的各种碎片,随即被熊熊大火包裹在内,化作灰烬融入到焦黑的土地之中。 顾判长呼一口气,从深坑正中,缓缓捡起一枚暗金色的狼牙,上边还印刻着纷繁复杂的奇异花纹。 这是金狼族大祭司被火烧斧凿之后,唯一残留下来的东西。 从这枚暗金色牙齿里面,他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属于狼神的力量气息,似乎和外面呼号的风雪在遥相呼应,一直都在出很有节奏的律动。 顾判最后将那头已经快要断气的金狼将拎起,这才缓缓离开此地,朝着大魏京城的方向回去。 他一路狂奔,大概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回到业罗园内,先是将那头金狼将交给陋狗关押起来,然后没有任何停留地直奔自己闭关修炼的密室,将门从里面封死后,靠在冰冷的墙边上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他太累了,已经快要到了将身心那根弦直接崩断的地步。 第725章 六驾马车 顾判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时分才真正醒来。 密室外面的风雪依旧在下,但明显已经比之前小了很多,甚至已经有了停歇的趋势。 他睡醒后也一直都没有出门,一是消化连番大战后的收获,二是好好梳理思考一下近期生的各种事情。 先是自身修行道路与实力的增长,自从大千之门事件结束后到现在,他也积累了大量的经验值在身,更是通过一系列的战斗与推演基本明确了下一步要走的道路,如今随着形势的不断变化,已经到了必须要提升的时候。 混沌归元、金刚密法、红莲业火、诛神碧火、天地无极,还有刚刚从霓北处入手,还没有来得及修行入门的五行生克之法…… 顾判一项项罗列出了构成自身战力层次的几大根本法门,相比起很久以前,已经从三驾马车增加到了六驾马车的数量。 但在这里面,也有主次之分。 本来他之前一直以天地无极、红莲业火和金刚密法为主体,但是在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甚至因为九幽之力的缘故,他对此还存有了极大的戒心。 如果不是因为最强杀招之一的混沌归元、混合大爆需要这道法门的支撑,他早就已经将其丢到一旁,甚至是想方设法进行切割分离。 因此顾判这次提升便断然将它放到了最后,选把经验值分配到了烈焰掌和诛神刺的上面,若是经验值还有多余,便可以尝试将金刚密法和混沌归元锤向上提升一个层次。 “那么,就先从烈焰掌开始吧,希望能借助吞噬吸收了那么多岩浆的基础上,可以彻底吸收解决掉白纸灯笼内的那团明黄火焰……” 顾判下定决心,按照之前推演好的路线,猛然将经验值灌注进去,刹那间便引爆了丹田内蛰伏的烈焰掌热流。 轰! 猩红火焰猛然暴涨,以无可匹敌之势将明黄火焰尽数包裹进去。 在顾判有意无意的放纵支持下,烈焰掌热流的排他性与霸道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完全将不是特别服从“管教”的明黄火焰当成是阶级敌人一样,施以毫不留情的铁拳打击。。 轰! 两团颜色各异的火焰从他的体内涌出,原本存在的微妙平衡被瞬间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在爆。 在经验值的持续灌注下,他体内积蓄的烈焰掌热流犹如永无止境的海浪,一波波朝着明黄之火起着意在吞噬的攻击。 在此基础上,他曾经服食的岩浆之力同样开始沸腾,更进一步蔓延身体的其他各个部位,引了一连串的后续反应。 所有没有被完全吸收的能量开始缓缓融合,所占据的区域也越来越大,直至蔓延到身体的所有地方,开始从内到外破坏撕扯他的躯体。 事态的展已经出了推演时所想到的所有情况,顾判低声咆哮着,不得不在这种紧要关头分心二用,将经验值同时投入到了引灵焠体法和金刚秘法之中,来强化自己的身体强度与修复能力,试图抵挡住两种火焰交锋带来的破坏。 脱胎魔改于红莲业火的烈焰掌热流从层次上要比明黄火焰低了一档不止,但在大量经验值不要钱地灌注下,它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开始了垂涎欲滴的围剿与吞噬吸收。 顾判面无表情控制着这一切,对于明黄火焰并没有太多惋惜心疼的想法。 因为这东西来历不明,纵然层次很高,那也不像是烈焰掌那般,是他从无到有一步步踏实修行得来的东西,所以只有先将它真正消化吸收掉,成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一部分,才算是达成了他想要的目的。 轰! 剧烈的变化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经验值从这一刻起开始巨量消耗,修复身体创伤,同时稳固身体状态。 随着时间的流逝,新的平衡正在形成。 顾判的身体陡然一震,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以其为中心,练功房内的温度开始急剧上升,在热浪烤炙下,全金属建造的地板屋顶都开始了融化变形。 长时间的控制与消耗让他几乎为此耗尽心力,下意识地地低沉咆哮着,一拳砸碎身下的寒玉云床,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 坚固的精钢地板被直接砸出一个大坑,他掉落进去,然后又将坑底灼烧融化,向着更深的地底沉降。 更多的热浪从漆黑的坑洞中散出来,直至最后变成猛烈喷的火柱,肆意炽烤破坏着周围的一切。 练功房四周厚厚的积雪开始迅融化,随即变成蒸汽升腾而起,被大雪压弯的植被开始飞变黄枯萎,最后轰然化作一片火海。 熊熊烈火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时间,才自行缓缓熄灭。 百炼精钢打造的练功房已经彻底损毁,就连最基本的框架结构都没能保存下来。 有了前一次顾判修行烈焰掌时引的大火作为铺垫,此次整个业罗园倒是井然有序地很,珞裳在命人清理出隔离带后甚至都没有救火的想法,只需要等待着一切归于平静后,再前去清理燃烧造成的废墟便好。 当最后一缕火焰熄灭后,顾判缓缓从废墟中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入目一片焦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经验值是越来越不经用了,只是升级了一下烈焰掌,连带着提高了一点身体强度而已,就已经将这段时间积攒的经验值几乎全部消耗殆尽,没有办法将修行破境继续下去,就是可惜了我的艰苦卓绝的推演,不然至少能在五行生克上面打开一番局面。。” “从现在的情况看,一般意义上的异类生灵已经无法满足我日益增长的对于经验值的需要,但是羏貊鬼魔这些家伙又比较难搞,” “老爷。” 在顾判出关,其实是从坑底爬出来后,扑棱着前后封面的陋狗自然是第一个飞赶来,在他的身前上下翻飞。 “狗子啊,有什么事?” “陋狗恭喜老爷神功大成,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因为某个难以明说的原因,老爷我的修行被迫中止了,狗子你是在讽刺我吗?”顾判面色转冷,一股庞大的压力陡然降临。 啪嗒! 血书一个激灵,连前后封面的翅膀都忘记了扇动,一下子掉到了满是灰烬的地上。 “老爷,我,我,我急忙赶过来实在是有要事禀报!” “哦?”顾判伸手将血书从地上拎了起来,还是板着脸道,“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陋狗瑟瑟抖,几乎要缩成一团,“回老爷的话,是京城中出现了难以化解的异闻事件!” 第726章 万物化生 “京城中生了异闻事件?” 顾判的面色这一次是真正的阴沉冰冷了下来,而不是之前故意板起脸来吓唬陋狗。 “虽然珞羽的牵丝断了,但老爷我就在这里,改名为珞水的缺月也在这里,它就敢直接爆异闻事件,当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狗子你就对我说一下,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陋狗唰唰写道,“回老爷的话,此异闻事件似乎和苏皇后……” 它偷偷观察着自家老爷的表情,很快便接着重新写道,“呃……此次异闻事件似乎和苏皇后她娘家有关。” “你的意思是,苏国丈的府邸?” “老爷果然料事如神,一猜就中!就在半日前,苏皇后身边的那个老女人着急忙慌找了过来,结果老爷当时正在闭关修行,她便又着急忙慌地走了。” 一阵幽幽香气袭来,珞裳也赶了过来,“你终于出关了,苏国丈的府邸出事了!按照蓝嬷嬷的说法,事情生的时间应该就在你闭关后不久。” 顾判伸手从她头上捏下一片雪花,随后转身看向了国丈府邸所在的方位,“我需要知道更加详细的信息。” “先需要明确的是,苏瑾璇和许明月在不在国丈府邸之内?” 珞裳回道,“皇后娘娘和紫月公主都不在府中,只是苏国丈和皇后娘娘的弟弟苏瑾和在府中被困。” “行了,我们便走边说。”顾判接过她递来的大氅披在身上,大步出了院门。 前往苏国丈府邸的路上,他一边听着珞裳对于此次异闻事件的描述,但心思却早已经飘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他在想一个已经在心中盘旋了很久,但一直都没能找到一个合理解释的问题。 那便是为什么在最近这段时间忽然各种各样的情况都爆了出来。 从万载之前的业罗陨灭,末法之劫起始,一直到最近这段时间,重临可是从未放弃过对那个答案的追踪与寻觅,但是为什么在他尚在人世的时候,就一直没有出现这些问题呢? 或者说以前也出现了这些问题,却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没有被重临现? 顾判仔细回忆着自己与重临的最后一番畅谈,可以肯定的是,在对于业罗破灭,天地变化的原因探查上,重临或许是因为知道自身已无回天之力,所以最终应该没有什么隐瞒,把自己所经历的,所知道的,甚至是所推测猜想的,全部都详细讲了出来。 在顾判看来,重临自从业罗破灭,师友横死之后,便不再是为自己而活,生命中剩余的时光完全都放在了对那个答案的执着追寻上面,为此除了作为他后面心灵寄托的羽千玄之外,其他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所以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会将自己所做的一切合盘托出,为的就是希望顾判这位业罗的后继者能够接着追查探寻下去,找到隐藏在黑暗中万年之久的那个答案。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如果说南荒圣君、北地狼神、东海鬼魔等异类还能说是因为重临的存在而不敢妄动的话,那么其他诸如大千之门,还有珑钰等外来修行者,为什么在绵延万载的时光内都不显山露水,没有被重临捕捉到什么痕迹,结果却在他死后不久就一个个的接连不断跳了出来? 从珑钰和大眼珠子母后等异类的言辞中也可以看出来,它们在获知到重临的事情后,对于他的态度可并非是隐匿避让,而是很有兴趣想要将他捕捉起来研究的。 所以由此就可以推断,除了最开始的那一次外,它们确实是在重临身陨后才开始真正有计划、有目的降临到此方天地之内,大千之门也是在重临死后才开始大规模显露痕迹。 不然单单从概率论上都很难解释,为什么在一万年的时间屁事儿没有,唯独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都冒了出来…… 直到在苏府门前停下脚步,他都还沉浸在思索之中,安静站在那里沉默不语。 珞裳看了眼他的表情,刚想开口便又忍住,就呆在那里默默看着苏府门前的石狮子出神。 “惊蛰雷动,万物化生……吾却恰恰在这个时间点上失了性命,无法看到后续天地乾坤会出现怎样的变化,当为一大憾事……” 顾判思虑许久,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来,再回忆起重临当时的表情和神态,忽然间对这句之前并没有太过在意的话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原本他一直以为重临说这句话,是因为自己无法看到后面各种异类生灵化生展,所呈现出来的万象纷呈的局面,但现在再回过头想想,恐怕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以重临所处的层次高度,就算是面对计喉羏貘等站在金字塔顶峰的异类,都是一副要捕捉过来剥离神通的蔑视态度,因此就算是惊蛰雷动,万物化生,他怕是根本就不会对那些没什么特点的异类生灵正眼去看,更不会感慨引为一大憾事。 那么,重临那句话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并非是单纯地落在天地变化、灵元滋长、万物生灵上面,而应该是有着更深层次的隐喻。 或许他在静观蛰雷三响后便已经有了些许明悟,却又惋惜自身无法继续活下去,才出了如此的感慨。 将前后生的一系列事件逐一进行对比之后,顾判终于也悠悠叹了口气,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上前推开了那扇看上去没有什么变化的大门。 ………………………………………… 苏骋小心地趴在冰冷潮湿的土堆上,全然不顾肮脏的泥水浸透了厚厚的棉帆裤子。 比起彻骨的寒冷,更让他恐惧的却是眼前不算远的地方正在生的一切。 那瞪大只有略带泡肿,且布满暗红色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正前方百米处那相互碰撞,咚咚作响的一排风铃,一动也不敢动弹。 他保持这样的姿势,已经快要一天的时间了。 身上穿着的衣服几乎要和身下的土堆黏连冻结在一起,他不用想都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了,不久之后不是被冻死在这里,就是被那些恐怖的东西折磨,然后身分离,也变成那种咚咚作响的东西。 第727章 花园枯井 被黑暗渐渐笼罩的苏府之内,苏骋为了保持清醒,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用裸露的手掌慢慢按在土堆表面的冰渣上面,与之接触的皮肉早已经绽开,每一次用力摩擦就会传来阵阵刺痛的感觉。 苏骋对此并不在意。对于他来说,肉体上的疼痛,其实正好可以缓解神经高度紧张恐惧带来的痛苦。如果没有这些尖锐硌人的冰渣,他可能早就崩断了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将自己变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 实在太累了。 如果可以,苏骋真的很想闭上双眼舒服地睡上一觉。 然而,因为他还不想死,所以坚决不能睡。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可能是一盏茶时间,也可能是一柱长香的功夫,他就会被冻死在这座土堆上,或者是被黑暗中的那些怪物现,取下他的头颅,再将他的尸体随意丢弃。 啪嗒! 忽然间一声轻响传入苏骋的耳中。 紧接着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从身体的各个部位传来,整个人都有些懒洋洋的,几乎马上就要睡着过去。 他猛地用力,直接将下唇咬掉了一块肉下来,才在剧痛与血腥味道的双重作用下清醒了一些,开始心惊胆战地观察着在身体周围悄无声息升起的猩红火焰。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怖东西终于找过来了么……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一连串的念头涌了上来,苏骋想起其他人临死前的惨状,心中那根弦顿时直接断掉,想都不想便拔出了腰侧藏着的短刀,狠狠朝着自己的要害刺去。 咔嚓! 他持刀的手腕被捉住了。 然后便看到一个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怎么见了我二话不说就要自杀?” “你……你是……”苏骋大口喘息着,哆哆嗦嗦说道。 “我是缇骑总衙的顾指挥,是过来救你们出去,同时调查府中生的恐怖事件的。” 顾判安抚着他的情绪,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黑暗迷雾,语气平静道,“你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现在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骋深吸口气,怔怔看着面前那双燃烧着幽幽碧火的眸子,此时此刻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语飞快说了起来。 “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苏骋,是国丈府的二管家,平日里主要负责……” “好了,这些没什么用的情况不需要说的太详细,你就把国丈府到底生了什么好好说一下,别的没用的话就别说了,明白吗?” 苏骋连连点头,“是是是,回大人的话,” “今儿几位夫人相约聚在花园中吃茶赏雪,后来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红儿出来告诉我,说大夫人觉得只是吃些点心茶水不太尽兴,让我吩咐后厨做一些酒菜来吃,我寻思着是不是要跟几位夫人问一下她们想吃什么菜式喝什么酒,于是便和红儿一起去了花园……” 在红炎碧火的温暖安抚下,苏骋苍白的脸色多了几分红晕,又抬头望望神情自若的顾判,身体不再像之前那般颤抖,继续开口时虽然还有些紧张,但明显精神状态比之前要好了许多。 “没成想我刚刚踏进花园的拱门,就现天一下子变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连红儿都不见了,我当时就吓了一跳,正在纳闷儿刚才一切都还好好的,怎地突然间就黑成了这样,难道是生了什么异象?小的知道夫人们都还在园子里,因此便咬牙接着往里走,才行了两步就现红光亮起,自己竟然站在好大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花海之中……” 顾判听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国丈府内到底有没有花园,花园在什么位置,到底有多大他并不清楚,但这里可是寸土寸金的大魏京城,苏家虽然出了一门皇后,但府邸也不可能容得下太大的园林,更不可能有一望无际的花海存在。 所以说此次异闻事件的源头还要落在苏府的花园之内? “那真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花,所有的叶子都是墨一样的黑色,顶端的花朵却是比脸盆还大,除了花朵中间黑白相间看不清楚,其余的花瓣都是血一样的鲜红,还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传入耳中……” “我又朝前走近了一些,这才现每一片花瓣上都在往下流淌着鲜血,更可怕的是,花朵中间竟然是人头,数不清的花瓣,数不清的人头,黑的是头,白的是惨白的人脸,每张脸上都没有五官,只有在眼睛的位置有两个大大的黑窟窿,在死死地盯着我看!” 苏府二管家说到此处猛地打了个寒颤,这才有勇气接着说下去:“我想转头就跑,但怎么都找不到回去的路,这时候好像有人在远远的叫我的名字,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循着声音找了过去,一路找到了一座枯井旁边,声音就是从这底下传来的……我低头一看,结果便看到了几位夫人。” “花园,枯井,这场景倒是有些熟悉……”顾判眯起眼睛,思索片刻后示意苏骋继续说下去。 “几位夫人都只剩下一颗头,满脸的鲜血,一根细长的丝线从她们的耳朵穿过去,将她们的头连成了一串横绑在井壁上,阴风吹过时就像是铃铛一样叮咚作响!她们惨笑着,喊着我的名字,我,我吓得转身就想逃走,结果还没等动就感觉被什么人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小的不敢回头,就连花海里面穿起来的人头都不去管,只顾着向前猛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还是无法跑出花海的边缘,然后肩膀上又被拍了一下,我这次魔怔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就在自己面前,天地间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下这双眼睛。” 苏管家又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努力用手臂支撑住地面才让自己没有瘫倒下去。 “二管家,你刚刚说自己在花海之中看到了那双眼睛,最大的可能便是你已经被异闻事件中的诡物给盯上了……那么,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这里可并不是花园的范围。”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斧柄,语气依旧平静温和。 第728章 心中无马 “回大人的话,在看到那双眼睛后我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现自己已经到了花园外面,再后来,我就直接跑过来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府的路,又一直被那些恐怖的声音缀在身后,最后只能是藏在这座土堆后面等死……” 顾判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刘管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远处隐约可见的一排咚咚作响的头颅上面,又开口问道:“苏管家,你知不知道苏国丈和二公子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小的只知道,在我被丫鬟红儿叫去花园的时候,老爷应该在书房,二少爷他也许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功,但是也不一定准确。” “我这就准备进去了,你呢,是跟着我还是直接出去?” 顾判点了点头,直起身朝着庭院深处看去,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就像是在不远处竖了一面能够覆盖住全部视野的毛玻璃,给人一种异常烦躁的感觉。 苏骋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呆呆看着前方朦朦胧胧的景象,面色接连变幻不停,迷茫、惊慌、恐惧、狰狞,不一而足。 犹豫片刻后,他却是猛地一咬牙道,“回大人的话,若是没有国丈老爷拉一把,小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变成了路边枯骨,如今能有现在的生活都是赚的,既然国丈老爷有难,那小的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小命,也在所不惜。” “你倒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不过你要想清楚,跟着本官进去容易,但最后到底是不是有命出来,那就难说了。” “大人,小的从小过惯了苦日子,自然知道活不下去,就得弯下腰,低着头,咬着牙去活……但同样也知道谁拉我一把,拉我出了绝境,那就是天大的恩人,如今恩人受难,我又怎么有脸一个人逃出去独活?” “那行,你就跟着我进去,然后……” 顾判说到此处忽然闭口不言,眯起眼睛看着远处朦朦胧胧中一闪而逝的几道影子,沉默片刻后才接着说道,“然后你就在一旁等着就行了,我只要能腾出手来,就可以保你不死,如果不能,你也莫要怪我。” “小人绝不敢怪罪大人,只要能将大人带到花园内枯井旁,小人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到时候就算是死,也无憾矣。” 顾判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身侧亦步亦趋的苏府二管家,面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苏二管家,我还没说自己想去什么地方呢,你就自作主张要带我去那座花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大人,小的只是想着既然大人前来处置府中生的奇诡异事,那么肯定要带大人去事情最开始生的地方……” “不对啊苏管家,根据你刚才的说法,你不过是跟着那个小丫鬟到了花园,然后便看到了一片恐怖花海,还有串了死人头的枯井,但是你怎么就能确定,那里就是异闻事件的起源呢?” 顾判摩挲着双刃大斧的斧柄,低声叹息道,“还有,既然苏国丈对你有天大的恩情,你又是一副为了救苏国丈可以自己去死的忠心,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应该是先带着本官去到苏国丈的书房,把他找到救出来吗?为什么非要带着我去看几个女人的无头尸体呢?” “小人,我……”苏管家嗫嚅着,毫无征兆一个闪身跃出数丈距离,随后脚尖轻轻一点地面,整个人仿佛没有了任何重量一般,便要朝着更远的方向飘去。 咔嚓! 他被一只包裹在层层叠叠猩红火焰中的大手拉了下来。 顾判面带微笑将他拉回地面,还顺手帮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苏管家,你刚刚才说过要带本官进到内宅探查,怎么还没走几步路,就突然间改变主意了呢?”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看看你,自己在这里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只当是在放屁听响么?” “你要是还想活命的话,就别在半路上给老子耍心机,老老实实带着我进去,不然的话……” 他凑到苏二管家近前,小声说道,“不然的话我就会一刀刀活剐了你,明白了么?” 尽管被猩红火焰包围,尽管刚刚被拎着脖子拉了回来,苏二管家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就连刚才呈现出来的惊恐害怕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待了片刻后,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可以带着你进去,不过你没有必要拿死来威胁我,因为在此时此地,我根本就是不死的存在,你……” 咔嚓! 苏二管家的头掉了,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出一段距离,然后被顾判一脚踩住,钉在了那里。 他的脸上还挂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淡淡笑容,只是这笑容已然僵硬,眼神中却尽是充斥着惊讶、不信和恐惧。 “本来还不想直接杀了你,但是你这种不长眼硬要装逼的样子让人感到了不适……真以为我治不了你?” 顾判甩了甩斧头,片刻后又冲着开始化灰散去的尸体吐了一口口水,“呵……看你牛逼闪闪风轻云淡的样子,还以为能给我提供多少加成,竟然连条北地草原的普通土狗都不如,当真是驴粪蛋子外面光,绣花枕头稻草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朦朦胧胧的雾气已经缓缓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现在不管是看什么,都像是隔了一层擦花了的玻璃眼镜,甚至到了入目之处全是马赛克的程度。 诛神碧火幽幽亮起,燃烧鬼面再度成型,顾判只觉心神为之一清,再张目四下里望时,只觉得周遭世界仿佛变了一个样子,厅外再不是灰扑扑雾蒙蒙的一片,已经能透过雾气看清楚枯草起伏,枝木微动。 当真是阅尽天下**,心中自然无马。 还有在雾气中不住沿着特定轨迹婉转流动的丝丝缕缕淡淡毫光,说不出的好看动人。 他沿着脚下的石板路笔直向前,很快便来到了外院与内宅交界的那处大门前。 一个穿着宫中女官衣饰的老妪就站在那里,缓缓睁开似乎有些昏花的眼眸,看向了正在缓缓走来的顾判。 “竟然劳烦蓝嬷嬷在门外等候吗,俺老顾真的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顾判面上浮现出温和亲切的笑容,话虽然如此说,但语气中却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样子。 第729章 生死看淡 蓝嬷嬷钉子似的站在通向内宅的门外,一句话也没说,一动也不动。 顾判就在朱红大门前数步外停下,看着眼前的红木大门,也看着沉默站在那里不动的蓝嬷嬷。 等待了一会儿后,他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国丈府邸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只有这次才现它是真的大啊,光是一道石板路都走了如此长的时间,难以想象所有地方都加起来该有多大的面积。” “这扇门是新换的吗,在我的记忆中它似乎并不是这个样子。” “还有蓝嬷嬷你这个人,看起来和以前也有很多不同,让人不由得心生感慨,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衣不如旧,人不如新?” “你终于来了,请进去吧。”蓝嬷嬷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无物的感觉。 吱呀呀一声轻响,木门应声打开了一道缝隙,顾判眯起眼睛向内看去,只见门内鲜花遍地,绿草茵茵,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副美不胜收的景色映入眼帘。 回头再看看幽暗的石板长路,他便再次感慨道:“门里边的才有了国丈府邸的隽美意境嘛,外边这道灰扑扑、雾蒙蒙的走廊是个什么玩意?” “请进去吧。”蓝嬷嬷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 顾判背负双手,拾阶而上,站在了蓝嬷嬷的身侧,与她一起看向了门内可称花海的美丽景色。 “你告诉我,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和九幽之地有所关联,不然的话,我是不会进去的。” 他转头看了看石塑一般的蓝嬷嬷,又接着说道,“还有,这里本来应该是国丈府邸,有多大面积我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却能推算出个大概,只是你看看里面的这片绿草花海,讲真至少可以覆盖住大半个大魏京城,那么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它是和真正的大魏都城合并折叠了,还是说一旦跨过这扇门去,就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地域?” “如果不把这个事情弄清楚的话,我可是不会轻易进去的。” 蓝嬷嬷忽然开口说道,“进还是不进,这是你的问题,和吾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那么只能是想进也要进,不想进也得进,轮不到你自己来做主。”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我自己做决定,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顾判一点点握住了斧柄,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上一个非要这么强迫我的家伙,到现在连骨灰都不剩下什么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轰! 话音刚消,一道寒光便倏然闪过,将站在门外迎客的“蓝嬷嬷”从头到脚劈成两片,随即化作灰烬飞快散去。 “虽然我自己确实准备进去,但是你不能强迫命令我进去,纵然最终结果一样,但组织实施方式不同,过程也不相同,就会让人心中产生极大不爽。” 他安静注视着这一切,感受着双值加成带来的变化,调转斧头拨开了刚刚被打开了一道缝隙的朱红大门。 吱呀……… 只是轻轻一推,大门便朝着两侧缓缓打开,将里面里面一派花团锦簇、绿草茵茵的美丽景象完全展露在了他的眼前。 “你终于来了啊,我们在这里等了你很久了。” 一道略显清冷的女子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顾判转头看去,第一眼便看到盛装打扮的苏瑾璇,牵着同样一袭宫装的许明月,正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对着他浅浅微笑。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他默默看着花丛中微笑的两人,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句话来。 不过就在下一刻,美女鲜花相映红的景象却陡然间生了急剧的变化。 苏瑾璇和许明月还在笑着,兴许是笑的动作有些大,两人的头颅同时从脖颈上滚落下来,然后又伸手捧在身前,就那样还在继续笑着。 “你们两个知道那口枯井在什么位置吗?” 顾判缓缓朝手捧头颅的两人走去,毫不在意她们脚下正在凝聚着越来越多的鲜血,已经快要蔓延了过来。 “不说话?” “你们是哑巴吗?” 他就在十步外停下,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侧出咔嚓咔嚓声音的地方。 顾判微微皱眉,看着对面刚刚从花丛中钻出来的那个人同样在微微皱眉。 准确点说,他看到了他自己。 一模一样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的身形样貌,甚至就连手上拎着的那柄双刃斧头,看上去也一模一样。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另外一个“自己”缓缓靠近过来,心中积郁的烦躁情绪迅达到了临界状态。 他一向是不喜欢这种需要思考推理揭秘的异闻事件,只不过在以前实力微末时只能是捏着鼻子忍住,强迫将自己纳入其中去寻找线索尝试破局。 但现在再面对着这让他厌烦的展开时,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不合自己心意的,就是不合理的存在,唯有打烂一个旧世界,才能创造一个新世界。 什么寻找线索,什么代入其中,什么抽丝剥茧,什么归纳推理…… 统统都不存在。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看它不爽,只要不是存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那就一路横推莽过去,拳打斧劈砸烂了它,让它跪在自己脚边喊爸爸。 所以说没有任何犹豫,也不存在什么迟疑,门后的大片花海便陡然间陷入到了熊熊火海之中。 抱头微笑的皇后母女,缓缓靠近的另一个顾判,全部都被不讲道理地融入了进去,接受烈焰掌火焰的灼烧,然后紧接着又品尝到了三级打野刀的最亲切问候。 十数个呼吸时间过去。 顾判站在一片的废墟中央,环视着周围尽是焦黑荒芜的废墟,和之前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情莫名奇妙就舒畅了许多。 不过从刚才出手的感觉看,这些花花草草都是真实不虚的,并非是干扰感知的幻境,那么,这里到底还是不是魏朝都城所在的位置,就成了他非常感兴趣和关心的一个问题。 第730章 不服就干 眼前的一切让顾判不由得想起了名为珑钰女子制造出来的一方空间。 不过那片空间内只有冰雪岩浆的死物,并没有任何活物的存在,如此一来从档次上就比这片花海低了许多,不是一个水准的存在。 开辟内天地,由虚化实,入劫演法,万物化生…… 看着眼前的真实花海,刹那间一系列的词语从顾判心中闪过,如果珑钰说的上述内容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开始好奇,这里究竟是不是一处被修行有成生灵开辟的内天地,更进一步去想,如果是开辟内天地的话,那么已经天地生灵,万物化生的内天地,到底和只是死物的内天地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小心戒备着继续深入,一边开始认真思考这些问题。 因为这可能关系到了他自己以后所走的道路方向,必须要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所以说他不管自己最终是不是也必须要沿着开辟内天地的道路去走,走了之后又能不能行得通,早进入,早筹划,早准备终归是利大于弊的选择。 顾判以一种烧荒的方式打开前行的道路,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片叶不存,唯留下大块连成一片的焦黑印记,就像是一道长长的黑色疤痕,永远无法消除。 如是向前行出很远的一段距离之后,他忽然停下脚步,同时将熊熊烈焰迅收入体内,屏息凝神转头看向了左侧的某处方向。 虽然可能还隔着很远的距离,但是他确实感知到了活人的气息,同时又联想到了在刚刚进入国丈府邸时一闪而逝的那几道黑影,因此在略一思索之后,当即便朝着那个方向收敛行迹摸了过去。 ………………………………………… 岫弥取出一盏样式颇为古旧的青灯,点然后瞬间升起一指高的青色火焰,照亮了几米内的空间。 众人围拢过来,进入到青灯光亮最盛的范围,一个个不由自主长长舒了口气,精神上放松许多。 “多亏从母后那里携带了这盏凝神养魂灯进来,可以弥补精神力亏空,延长在此地的停留时间。” “不过从母后那里拿到道标印记之后,打破隔膜降临到的这个地方似乎很是诡异,处处都隐现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说探查清楚的任务还是先不着急去做,如今最为关键的便是隐藏身份,安全融入之后再说其他……” 岫弥暗暗感慨一声,刚准备起身,忽然感觉手背一凉,滴上了一颗水珠。 难道是下雨了? 可是天上虽然灰蒙蒙的,却是连一片真正的云彩都未曾见到,怎么突然间就下雨了呢?。 岫弥和围坐在她身旁的其他几人讶然抬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梢。 原本他们选择的休息地点头顶上是一株生长的郁郁葱葱的大树,枝叶繁茂、树冠如伞,但现在抬头看去却陡然间变成了让人观之心惊肉跳的恐怖结合体。 触摸起来干硬粗糙的树干不知道何时已经变得滑滑腻膩,犹如涂上了一层黏稠的鲜血。 岫弥仔细一看,大树的树干全部由挤压纠缠的破碎尸体组成,树枝则是森森白骨,上面长满了一个个人头,随风摇摆中齐齐露出阴森的笑容。 滴答…… 滴答滴答! 大滴涎水从人头嘴角掉落,它们齐齐转动眼珠看向下方,目光中充满了火热的欲望,就像是一个老饕在注视着面前的美食。 “人……人头!” 树下另一个手持碧绿短弓的少女尖叫一声,嗖地射出一支碧绿的羽箭。 羽箭从一颗人头的眼眶刺入,又穿透脑盖骨飞出,高高没入灰暗的空中不见。 但那棵被刺穿的人头却依旧在阴森森笑着,仅剩的独眼死死钉在短弓少女身上,眨都不眨一下。 一箭射出仿佛捅了马蜂窝,树上所有人头都开始异动,地面隆起密密麻麻的土包,从中探出数之不尽的惨白骨臂,挥舞着抓来。 “走!” 岫弥抽出腰侧一柄蛇形短剑,挥舞斩断地下伸出的白骨手臂,一手托着那盏静静燃烧的凝神养魂灯,先向远处跑去。 其余几人紧随其后,纷纷施展手段攻击破土而出的白骨手臂。 但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以大树为中心,短短刹那功夫,方圆数百上千米都被这些白色骨臂所占据,任凭他们如何攻击破坏,还是有数不清的骷髅骨手从地下钻出,阻挡住他们的去路。 远远看去,整整一大片犹如随风摆动的白色麦浪。 “没想到这次的降临天地竟然如此恐怖,不仅仅灵元近乎枯竭,自身所修秘法一直都在受到极大压制,而且还一来就身处在了这样的危险境况之中,难道是母后给我的道标印记出现了问题?” 岫弥心中闪过这样一个让她都感觉到惊悚的念头,手中蛇形短剑飞出百道黑色丝线,将身前身后一小片白骨击碎,再看看形势更加艰难的同伴,顿时不由得心急如焚。 噼噼啪啪! 忽然间,犹如鞭炮般的响声钻入岫弥耳中。 她蓦地停住所有动作,凝神静气向一侧望去。 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白骨手臂齐刷刷从根部断裂,碎骨粉末洒落一地。 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缓缓走来,却在刹那间已经站在近前。 “你……你是……” 岫弥死死握住手中的青灯和短剑,在起攻击前又有些迟疑,因为她从来人身上感觉到了相当清晰的道标印记气息,如同一盏指路明灯,照亮驱散了自降临后所有的灰暗迷雾。 难道他就是母后所圈定的道标? 就是这一刹那的迟疑,高大健壮男子已经站在岫弥面前,伸手捏住了她手上静静燃烧的青灯。 “这是我的东西,几天前不小心丢了,谢谢你把它送回来。” 低沉的男子声音传入岫弥耳中,下一刻手上一轻,被她视若珍宝的母后所赐法器已经不在她的掌握之中。 “你……” “这是我自己带来的秘器,怎么可能是你丢的东西!?” 岫弥想要暴起攻击,又想力撤退,但双腿就像是煮熟的面条般酥软无力,在巨大压力下只能激烈颤抖。 她纵然用尽全身力气,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大声抗争而已,“不对,你不能把它拿走,这绝对不是你丢的东西……” “嗯!?你个小姑娘在说些什么胡话......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们这些可恶的窃贼,竟敢在将它盗走后光明正大据为己有,甚至还敢在我这个苦主面前毫不掩饰地来回晃荡……” “真当我是个被偷了东西也不敢言语的傻子么?” “怎么,看你的眼神好像还有些不服气?那么就来干我啊,来啊……” 嘭的一声闷响,岫弥脸上挨了重重一一记耳光,毫无反抗便被击飞,头下脚上挂在树枝中间。 第731章 道标印记 数十颗人头笑眯眯围拢过来,迅覆盖住跌落在树枝中的岫弥身体。 咔嚓! 一道寒芒落下,树枝被顾判挥起一斧斩断,人头尖叫着化作一团团黑烟散去,岫弥掉落下来,惊魂未定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就是我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有意见?” 顾判面无表情举起那盏青灯,一个个看向旁边惊魂未定的男女。 嗖! 一枚碧绿短箭破空飞来,顾判看都没看伸手一捞,就将它抓在手中,咔嚓一声捏成无数破碎光点。 持弓少女张大嘴巴,表情呆滞,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射出的羽箭竟然会被人用徒手抓住,而且直接将之捏碎。 整个场间顿时陷入死寂,其他准备冲上来的男女齐齐急刹,尴尬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除了白骨手臂哗啦啦摆动声,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开口说一句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还是说,你们对我在做无言的反抗?” “我们……” 手持碧绿短弓的少女刚准备开口,便被顾判强硬打断。 “无声的拒绝反对吗?看来你们是准备在错误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不,我们的意思是……” “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顾判猛地抬起手臂,手中一柄双刃大斧闪烁着森寒冰冷的光芒,“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窃贼,就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只有在感受到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后,你们才能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摆出正确的姿态与我相互交流。” 岫弥刚刚从树下脱身,急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我们,我们投降!” 顾判目光幽深凝视着她,低沉的声音简直让她浑身抖。 “所以说,你们准备诈降?” “不,不是,我们投降,是真的投降!” 短弓少女几乎陷入崩溃,表情扭曲尖叫起来。 他们这些人虽然经常不拿其他生灵的性命当成回事,虽然大多精神上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绝不是说不怕死。 在生或死之间的选择,他们的答案异常明了。 “我并没有感觉到你们投降的诚意。” 顾判将那盏青灯随手收好,想了想又道,“把武器都放下,男的在左边,女人在右边,所有人抱头蹲好,然后把你手上的短弓拿过来,我忽然才想起来,这把短弓也是我很久前遗失的东西。” “因为时间已经太过久远,所以刚刚一直都没能认出它的样子。” 当啷! 刹那间所有长短兵器被全部丢到地上,以岫弥和短弓少女为,几人全部在顾判的强硬命令下抱头蹲了下去。 顾判仔细观察感知着从他们身上散溢的气息,微不可查地低低叹了口气。 刚刚他靠近过来时察觉到了那位大眼珠子母后的味道,还以为这帮家伙都是些难啃的硬骨头,没想到竟然比那位珑钰殿下都差的远了,根本就是些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 “很好,我们终于可以友好交流一下了。”顾判微微点头,抬脚朝着他们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最后就在几人身边停下。 “你们和那位大眼珠子母后是什么关系?” 他笑容满面说道,“别着急,想清楚了再说,最重要的是千万别骗我,那样将会引起异常不好的结果。” 岫弥抬头看着那张温和亲切的笑脸,浑身上下却是一片冰冷,仿佛那就是比最恐怖妖魔还要恐怖的面孔。 性命攸关之下她不敢有太多迟疑,片刻后便答道“我是母后的女儿,我们是被母后派来,探查这片被迷雾笼罩的世界,才刚刚遵循着道标印记的指引降临过来没有多长时间。” “哦?”顾判脸上笑容依旧,却多出来几分古怪莫名的感觉,“妹子,你是被它领养的吧,说难听点就是后娘养的,要不然它怎么会不顾你的死活,直接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啊?”岫弥瞪大眼睛,一脸茫然的表情。 “妹子,你知道你娘布下的道标印记在哪儿吗?” 顾判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在我身上呢,所以说你只要过来,就必定会来到我的身边,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好了,闲话不讲,下面我问你答,第一个问题,你们母后叫什么名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生灵?” 岫弥楞了一下,面露惊恐神色,“我不知道,自从我有意识以来,一共就只见过母后两面,第一次是被牠传下了修行功法,然后就让我自行领悟,自己寻找合适的道标印记降临历练,第二次就在不久之前,母后降下法旨,让我带领属下前来这个世界……”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眼顾判的表情,确定他没有怒后便接着说道,“两次见面都是在一座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白玉广场,母后在我眼中都是一团无法直视的白色光芒,我无论怎样都无法真正看清楚牠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根据你的描述,我忽然就生出了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你母后的身份也很能让人产生关于主神空间的联想,不过这些东西没必要和你多说,因为以你们的见识和眼界,就算是说了也不会听懂。” 他自顾自地说了几句话,便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所关心的地方,“你们这次过来的最主要目的是什么?” 岫弥道,“母后没有给我们特别具体的任务,只是让我们根据道标印记破境降临到此方天地,然后去根据自己的想法探查这个世界。” 顾判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其他几人,最终将视线落在了最边上一个沉默不语的男子身上。 “这位兄台看上去似乎很有故事的样子,所以就请你站起来作答一下,你这次过来到底肩负着什么重任?” 角落的中年男子抬起头,露出下面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孔,他挤出一丝苦笑道,“我只是个跟随岫弥殿下的护卫而已,任务就是保护岫弥殿下的安全,其他一切都与我无关。” “雨女无瓜?”顾判一点点收敛笑容,从身后抽出了寒光闪闪的斧头,“但是在我这个吃瓜群众的眼中,你的瓜很大啊,已经到了无法隐藏的地步,怎么能说雨女无瓜呢?” 第732章 不死之身 听了顾判的逼问,中年男子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大人在说些什么,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嗯,听不懂就对了,我也没指望你能听懂,说句实话其实就连我也不是太懂。” 顾判看了眼周围似乎正在变得渐渐浓郁的灰蒙蒙雾气,很是认真地道,“但是你必须要知道,这些灰蒙蒙的雾气似乎是看出来了什么,它要是懂了的话,对你来说就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中年男子面色顿时一变,却依旧紧闭双唇,一言不。 “看起来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为她的母后保守秘密了,既然如此……” “嗯!?” “这种感觉……” 顾判一句话并未说完,[笔趣阁52obqg52oo.co]却忽然间停住,双腿因为太过用力直接陷入地面一尺多深,双眼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住了身前不远处的那棵大树。 在他的眼中,这棵大树的树冠正在生剧烈的变化。 枝条上悬挂着的无数人头果实碰撞涌动,相互融合一体,转眼间便形成了一整个树冠大小的晦暗面孔。 顾判对这张脸很熟悉。 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在大千之门的虚影前见过它。 但和那一次有所不同的是,此次树冠上形成的面孔并非只有一个,而是在样貌不同的男女之相间来回切换。 隐隐约约的,他似乎听到了有两种不同的声音,分别从男女之相的面孔内传出。 但除了他之外,其他同样在大树附近的几个人却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在他们眼中,这一切刚刚生的变化似乎并不存在。 顾判仔细倾听着这两种不同的声音,数个呼吸后心中陡然一动,再看向那不断变化面孔时已经是充满了凝重警惕。 那两个古怪的音,一个说的是宇,一个说的是宙…… 所以说,树冠上浮现出来的那两张越来越清晰的面孔,很有可能对应着宇,宙这两个牵扯到大千之门的神秘人物。 但是现在问题就出现了。 他从进门到刚才,所见过听过经历过的一切,尤其是混沌灰雾的显现与蔓延,都让他认为这里是幽冥之门所制造的情况,此时突然间掺杂进来了宇、宙两字,顿时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宇宙和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它们三个和此方天地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你们来之前,听说过宇宙和玄的故事吗?” 顾判密切关注着树冠面孔和混沌灰雾的展变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异样的神色。 “没有。” 以岫弥为的一众男女齐齐摇头,从眼神和表情上看不似说谎。 “很好。”顾判面上笑容不变,对着那个中年男子又道,“兄台,你再不说实话坦白的话,一会儿惊变骤起,我看不到你表现出真正的价值,就没有救你一命的动力。”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中年男子一脸苦笑地摇头,“我只是岫弥殿下的护卫,主要负着侦察打探之责,所以说连殿下都不清楚的事情,大人觉得我能够越过殿下搞清楚吗?” “很好,这是你们自己做出的选择。” 当从花海更深处蔓延过来的雾气即将接触到大树的前一刻,顾判已然长身而起,毫不犹豫爆出了自己所有的力量。 轰! 岫弥等人的表情在这一刻定格,随后便在剧烈的大爆炸中被抹去了一切存在的痕迹。 ………………………………………… 一记毫无花哨的三方对拼之后,场间便只剩下了顾判一人。 其实刚才他并没有全部击杀那几人的想法,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然后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关于母后目的的情报。 但就在雾气与大树树冠即将接触的前一刻,压迫心灵的巨大危机感陡然袭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顾判原本想让那几个人感受一下这种压抑的气息,没想到蔓延而至的雾气和树冠上的面孔毫不退让的互拼一记,却让他先一步看到了死亡即将降临的阴霾。 心中一念犹如火药般炸开,他想都不想,于顷刻间爆出自己所能爆的最强力量。 肉眼可见的气浪一圈圈炸开,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四周蔓延。 树冠上人头组成的巨型鬼面出夜枭叫声,七窍同时喷出黑色光芒,迎上席卷而来的茫茫大雾。 而就在两强对撞的那一瞬间,更准确的说就是在那个中年男子被攻击余波摧毁的那一刻,陡然间从他体内飞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闪电般融入到了虚空之中。 一直在密切关注着中年男子的顾判现了这一变化,却并没有阻止的意思。 而是任由那道白光混入到混沌灰雾与树冠面孔碰撞交手的区域内,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十数个呼吸过后,顾判缓缓收了拳势,一边平复着气息,一边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看向了不远处忽然出现的一道淡淡白光,以及从白光内缓缓显形的一道身影。 “我很好奇你修行的是什么秘法,你刚才明明已经被冲击成了粉末,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结果现在看上去竟然比我的状态都还要好上很多。” 面容普通、身材普通、扔到人群堆里一定不会被最先注意到的中年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因为吾的神魂有些特别,所以才被主母赐下秘法,以永绝开辟内天地之境界为代价,才有了这种近似于不死之身的能力。” “哦?不死之身的能力……” 顾判的眼睛亮了起来,然后毫无征兆突然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中年男子的身后,泰山压顶般便是重重一拳由上至下砸落。 嘭! 中年男子不出意料被一拳砸成碎片,身体化灰散去,唯有一道淡淡的白色光芒融入虚空之中。 顾判默数了十几个数,紧接着屏息凝神,专注盯着不远处的那片虚空,从头到尾观察欣赏了一幕白光闪闪,大变活人的诡异景象。 轰! 刹那间猩红火焰升腾,将刚刚从白光中走出,还未站稳的中年男子包裹其中。 再次将他化作一团灰烬。 随后又过了十数个呼吸时间,他第三次从淡淡白光中走了出来。 “有意思。”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眼中红炎瞬间敛去,幽幽碧火悄然升起。 第733章 大道演法 唰! 一枚细不可察的碧绿小针凭空出现,直接穿透了中年男子的眉心。 中年男子猛地瞪大了眼睛,七窍中同时涌出鲜红的血流,浑身颤抖着软软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他的躯体再次化作灰烬散去,飞出一道淡淡白光融入到了虚空之中。 同样是过了十数个呼吸时间之后,几乎是没什么变化的中年男子从白光中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站在了顾判的身前。 “我说了,你的攻击手段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是不可能杀死我的。” 他露出一丝苦笑,摇头叹息道,“这就是我真灵神魂的特殊之处,是我舍弃了更上一层的道路,舍弃了对各种杀伐秘法的修行,舍弃了像其他同伴那样可以益寿延年、青春常驻,才换来的特殊能力,你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你这样的体质也确实让我都感觉到了惊讶,竟然连专门针对神魂真灵的诛神刺都没能对你起到太大作用,不错,相当不错。” 顾判有些感慨地说着,忽然间毫无征兆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咔嚓! 一道森寒光芒闪电般划破虚空。 一蓬鲜血飞溅,中间还带着一小截断指高高抛起,啪嗒一声掉落在顾判早就准备好的掌心。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节似乎拥有着自己的生命,还在手心上不停卷曲滚动的断指,浑然不顾数步外中年男子满头满脸的冷汗,以及惊恐到了极点的眼神。 “你,你……这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因为剧痛连嗓音都变得沙哑干涩,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然后又被顾判御使飞斧给逼了回来。 “极刚易折,情深不寿,所以说做人不要太绝对,更不要在没有真正调查研究,实践证明前把话说的太满,那样的话就很容易被打脸,啪啪响,霍霍疼......当然,你并不是被打脸,而是被断指,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效果。” 顾判将目光从那枚断指上移开,重新落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我已经找到了你的致命弱点,并且和其他人比起来,没有什么攻击能力的你,在我眼中根本就是个弱到不能再弱的弱鸡,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我……我不明白。” “蠢货,我的意思非常简单,那就是我想杀你比杀一只鸡还要容易,你要是不想现在就被切片研究的话,最好还是完全听从我的指挥,服从我的命令,先跟着我把这里探查清楚再说。” 中年男子深深吸了口气,表情比刚才平静了许多,“我明白了,那么,阁下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判微笑道,“你体质特殊,无限复活甲,最适合做背锅踩雷探草的角色,这回我说的够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 稍作调整后,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在花间小径中快穿行,朝着更深处走去。 过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时间,在通过一道长梁后,眼前豁然开朗。 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片仙境般的美景。 在鲜花环伺的中央,是一潭烟波浩淼的湖泊,湖水是纯净的蓝色,犹如一块宝石镶嵌在青山白雾之中。 浅金色的阳光从直射下来,湛蓝的天空贴近湖面,仿佛连接一体,触手可及。 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将湖面吹起道道涟漪,下方无数鱼儿在追逐着波纹嬉游,不时跃出水面,又噗通一声掉入湖中。 中年男子突然停了下来,面色惨白,不能再靠近湖泊半步。 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分界线,将他牢牢阻隔在外。 “不要告诉我,这就是花园中的那口枯井。” 顾判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不远处蓝莹莹的水面,心中充满疑惑。 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带着他很快来到那条看不见的分界线旁边,先是试探性地抬起脚,旋即却又收了回来。 紧接着,他毫无征兆拎起中年男子的脖颈,闪电般将他向前投掷了出去。 恩!? 下一刻,顾判眼睛眯起,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中年男子的身体在半空中开始消失,先是最先跨过那道看不见界线的头颅,然后是身体,看起来分明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嘴巴凭空吞掉,没有留下任何外在的痕迹。 一道淡淡白色光芒显现在虚空之中,这次过了二十余个呼吸时间,中年男子才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且脸色苍白,不住颤抖,一副身体将要被掏空的虚弱样子。 他来到顾判身边,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大人,我刚刚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便突然间失去了意识。” “你放心,我知道。”顾判皱眉点了点头,突然间飞起一脚,第二次将中年男子踢过那道看不见的界限,再次看着他一点点消失不见。 紧接着是第三次,中年男子被丢过了那道界限后,过了三十多个呼吸时间才从白光中走出。 然后在他惊恐的表情和眼神中,顾判毫不犹豫又将他第四次丢了进去,等着过了四十多个呼吸后又看着他更加虚弱地从白光中走了出来…… 嘭! 中年男子第五次被顾判丢进了那道看不见的分界线之内。 直到盏茶时间过去,中年男子第五次从白光中走出来后,顾判才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负手静立,看着对方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大人!在下现了前面这座湖有很大的问题!” 顾判收回已经踢到一半的右腿,悠悠叹了口气,很有些无语地道,“你都在里面启用了五次复活甲了,到现在才跟我郑重其事地说里面有问题么?” “说重点,我也知道这座湖有问题,关键到底是什么问题。” “大道演法,万物化生!”中年男子深吸口气,一字一顿说道,“这片湖泊所在的空间,极有可能是某位层次极高的大修士的内天地剥离出来的一部分。” 顾判眼神一凝,“大修士内天地剥离出来的一部分?” “不完全是。”中年男子点点头,却马上又摇头,“它应该不是完整的内天地,而似乎是一部分碎片。” 在看到顾判毫无放弃念头的样子,他便又急切补充道:“根据在下以往的所见所闻,里面大道演法、万物化生的手段做不得假,而且层次应该非常高,纵然它可能只是被击碎后的一块碎片,一般的生灵贸然进去,绝对会被碾压至死。” 第734章 金色雷霆 “大道演法、万物化生,完全的单独排他性……你这么说的话,我大概算是明白了。”顾判微笑起来,忽然一步迈出,身体已经站在了那道分界线边缘。 “你过来。”他回头对着中年男子招了招手。 “不想服从我的命令?” 见到中年男子迟疑着畏缩不前,顾判轻轻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便是一道寒光闪过,鲜血瞬间飞溅,地上啪嗒一声掉落了一根扭曲滚动的断指。 “看到了么,你引以为傲的不死之身在我这里并没有什么卵用,因此你要么接着向前闯关,要么现在就被我直接杀死,这两条道路,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中年男子苦笑一下,还是走上前来,不用顾判扔他踢他,便自行跨过了那道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分界线,整个人一点点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种感觉,这种似乎无处不在,却又让人有些心动的压力……”顾判眼中瞳孔缩小到了极致,死死盯着中年男子消失的过程,随后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缓缓睁开双眼,似有极难下定的决心在胸中盘横不去。 又过了许久,顾判终于动了。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纠结,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迟疑全部随着这口气息释放出去。 “希望我的推测是正确的。” 他无声笑了一下,一点点抬起双刃大斧,将斧头前端慢慢越过了那道分界线。 然后是握住斧头的那只手。 轰! 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瞬间袭来,尽数作用在他的那只手上。 就像是在上面猛地压上了一座万仞大山。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顾判再次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金光缭绕,缓缓踏前一步,将整个身体都越过了那道看不见的分界线。 呃…… 中年男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步步朝着湖泊中心走去的顾判,背后倏地一层冷汗。 虽然这一次进去的并不是他,但刚刚连续不断地跨过那条分界线,让他对立面蕴含的大恐怖心有戚戚,此时此刻见到顾判在分界线内缓缓前行,同样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轰! 无数道外力从各个方向,没有任何死角地加诸在顾判身上。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压力,他却并没有后退半步,反而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脚步沉重而又坚定地一步步向前走去。 如果说业罗山门之内的石阶是修身路的初级版本,业罗大殿内的平台是终极版本的话,那么当跨过这道分界线之后,他踏上的应该便是修身路的高级版本。 虽然和业罗秘境内有着些许的差别,但本质上应该是同样的效果。 难道说这处地方还和业罗秘境中的修身路有所牵连? 是不是很久以前的业罗顶层高手也来到过此处地方,回去后便以此为灵感做出了两条修身路出来? 顾判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分批次驱赶着自己的“六驾马车”,已经是忙碌到了极点。 他一点点朝着碧蓝色的湖水靠近,而距离越近,所受到的压力也就越大,甚至还引动了虚空中出现丝丝缕缕的金色闪电,噼里啪啦闪烁不停。 当距离湖水不足百步距离时,顾判忽然间又触碰到了另外一层看不到的透明屏障。 当他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一脚踏足了进去。 轰! 陡然间剧变已然降临。 在顾判的感觉中,就如同一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要将他这个突入进来的异种生灵消泯,抹除。 咔! 顾判体表浮现出道道金光,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生命值和金刚秘法加成的躯体如同天神下凡,堪堪扛住了那恐怖的力量。 但仅仅过了片刻,体外金光便已经被压制下去,就连身体表面浮现的金色角质层也开始出现道道裂纹,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小闪电在其上游动攻击,甚至还透过角质层的道道裂痕钻入到里面肆意破坏。 噗! 顾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鲜血落到地面,随即化作熊熊燃烧的猩红烈焰,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内,也再一次抵挡住了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恐怖压力。 周围的环境陡然沉寂下来,紧接着迎来更加猛烈的爆。 原本细小如游丝,肉眼不可见的闪电猛然变大粗壮万倍,将整片湖泊所在的空间化为粉碎一切的闪电牢笼。 湖中的鱼儿成群结队,纷纷跃出水面,自如地穿行在电网缝隙之中,从不同方向朝着顾判所在的位置冲去。 湖畔的花草灌木,各种昆虫,甚至还有泥土下方的蚯蚓,也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缠绕上顾判体外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 “这就是大道演法,万物化生的内天地景象么?” 顾判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向前,在湖边留下一道道熊熊燃烧的火焰脚印。 纵然有着红炎的包裹,纵然有着强悍的防御,在道道闪电的轰击下,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多处伤口,鲜血从伤口内汩汩流淌,很快便浸透了好大一片地面。 然后便又形成了新的燃烧点,将火焰笼罩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如果就只是这样的威力的话,想要杀我,还远远不够!” 他沉闷咆哮,猛地伸手,抓住一条数尺长的金色大鱼,直接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同一时间,无数猩红触手从他的体内闪电般伸出,将环绕在真体周围的花鸟虫鱼尽皆刺穿,朝着身体拉去。 各种花鸟虫鱼拼命挣扎着,却依然抵不过愈狂暴的巨力,最终被贴在顾判的身体上。 唰唰唰唰唰! 双刃大斧化作道道寒光,环绕着他的身体旋转着,切割着,犹如一张疏而不漏的利刃之网,将所有不属于顾判本体的异类生命全部击碎、吞噬。 悄无声息间,湖畔地面上碧绿欲滴的草地已经被沾染成鲜血一般的红色。 那是顾判一路流淌的红炎在飞扩张,不停扩大浸染的范围。 一时间,各种花草灌木大规模死亡,尸体却又融入到熊熊燃烧的地面之中,成为它继续扩张的养分。 第735章 四色碎片 终于,在接连不断的雷霆闪击下,顾判真正站到了碧蓝如镜的湖水近前。 在他脚下与身后,则是完全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燃烧通道,红炎爆燃,冲天而起。 与前方依旧湛蓝色的湖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判俯下被狰狞燃烧鬼面包裹的头颅,目光落在湖泊中心,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如果我没有感觉错的话,这里所散逸出来的并不是九幽混沌灰雾的力量气息……” “反而更加靠近大千之门给我的感觉。” “但是却又有些不太一样,上一次我进入到大千之门内,里面的一切都是灰败腐朽的,没有活气的,但是在这里,一切竟然都是那样的鲜活生动。” “除此之外,还能隐隐察觉到了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威压。” “自从修行大成以来,除了面对重临外,这还是我第一次生出如此虚弱无力的感觉。” 一连串的念头在心底闪过,顾判忽然间生出了不如就此退走的想法。 如果是其他东西,他绝对会想尽办法查个明白,至少将足够多的双值加成拿到手中再说…… 但这好像是和大千之门有极深关联的地方…… 顾判本能地就对它有一种抵触感觉。 大千之门碎片就像是一只烫手山芋,拿到手中也不能直接吃掉,还很有可能会把手和嘴给烫伤,完全是得不偿失。 他总感觉这后面牵扯的黑幕太大,贸然搀和进去不一定遇到怎样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那股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的压迫感与无力感,都在不停警示着,前面或许有难以预料的危险。 在更进一步加强自身实力之前,必须对无法掌控的危险敬而远之。 顾判想到此处,已经是定下了决心。 红炎倏然收敛,他已经生出了暂时退走之意。 最后再看一眼远处有着湛蓝颜色的湖水,他并未转身,而是一直保持着正面面对的姿态,开始精准地踩着自己刚刚制造出来的燃烧脚印,一步步朝着后面那道分界线退去。 顾判的计划是先退出去再从长计议,但事态的展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当他向后退出一段距离后,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剧烈震动。 一直平静的碧蓝湖水陡然炸开一道至少百丈高的大浪,由上至下朝着他盖压下来。 顾判猛地停住,森寒的目光上扬,死死盯住大浪中心的一点。 那是一枚飞快旋转的四色不规则碎片。 碎片只有婴儿拳头大小,表面呈不断变幻的四种颜色,正在向外散着阴暗诡谲的气息。 顾判已经无法再退。 也不敢再退哪怕一步。 因为前方的湖水已经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他不得不倾尽力量正面相抗。 轰! 湖水轰然砸下。 与再次暴涨的红炎碧火对撞在一起。 正片空间内陡然被浓郁的水蒸气所笼罩,牢牢挡住了更远一些地方中年男子的目光。 依稀间,顾判似乎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上托着一枚破损的四色碎片。 碎片呈现出黑白赤黄四种不断变幻的颜色,给人的感觉似乎近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 “你是宇,还是宙?你知不知道何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顾判眯起眼睛,连着问出了三个问题,然后又用那两个字的古怪音问了一句,随后却又摇了摇头,“不对,你并不是一个人。” 那道身影轻轻一动,浓郁到犹如实质的水雾倏然分开一条通道,露出一张迷茫疑惑,并且在两种相貌间不停切换的面孔。 “你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有些让我厌恶,有些却又感觉到饥饿。” “我是谁?” “宇是谁?宙又是谁?”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这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这两个字听起来如此熟悉亲切?” 一连串的意识波动冲击着顾判的精神防线,只差一步就能破开诛神碧火组成的燃烧鬼面,突破防线长驱直入。 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那张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并且一直在飞快切换的面孔开始愤怒咆哮,精神威压刹那间引爆整个空间。 顾判闷哼一声,七窍内齐齐流出鲜血,不由自主连退数步。 突然间,那张面孔闪电般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贴在顾判眼前。 “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回忆和思考。” “我给你时间,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 顾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思忖良久后心中蓦地升起一个念头。。 那就是这位两面人既是宇宙,却也并不是宇宙。 做一个大胆的推测来说,它或许应该是宇和宙各自留存下来的一缕意识,纠缠混合后所形成的稀奇古怪的残念。 而且经过漫长时间长河的侵蚀,以及与九幽之力的不断对拼消耗,变得已经有些失控疯狂的意识残念。 退一万步讲,这位和九幽之力可能存在的主人同样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再经过数百上千年的演变,它可能会变成真正独立的生命形态,但现在却仅仅是一缕意识残念而已。 “你还没有回忆起来吗?我已经等待到没有什么耐心了。” 一段时间后,不断变化的双面人再次开口,声音显得有些空旷、幽深,还带着极度不耐烦的语气。 顾判目光落在双面人手上托着的四色碎片上面,很是诚恳地道,“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必须要先解决另外一个问题。” “那么,现在需要怎么办。”双面人一步步向前,逼迫着顾判只能缓缓后退,直到后背靠上一层坚韧却又富有弹性的屏障。 悄无声息间,一股浓郁到了极点的腥甜气息从它的体内散出来。 咕咚! 顾判闻到了这股味道,眼睛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几乎控制不住就要冲上去寻找味道的来源,然后不管不顾将它一口吞掉。 不正常。 这种感觉绝对不正常。 他猛地运转诛神碧火,将心中忽然升起的暴虐情绪压制下来,竭力平缓着语气道,“要想知道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就必须先弄清楚一个问题。” 第736章 业罗初圣 双面人抬起头来,两张面孔的表情都异常认真专注,“要先弄清楚一个什么问题?” 顾判深吸口气,又猛地呼出,思忖着缓缓说道,“那便是与你形影不离的这块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通过对它的研究探查,我才能够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这是……”它猛地低头,死死盯着手上那枚四色碎片,不断变化的每张面孔上都露出极度迷茫的表情,“这到底是什么?” “我只知道,这东西似乎对我非常重要,但却从来都没有想过,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是如何得到它的,又对我有什么用处……” 顾判点点头,当即接着说道,“你的身世来历和这块碎片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所以必须先弄清楚它的来路,才能从中倒推出来你的来历。” “你说的很有道理。”双面人再次思索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两张面孔表情都变得越来越痛苦不堪,仿佛陷入到了难以解开的心结之中。 “我想不起来它到底是什么,记忆中只有四个字一直在前后回荡。” “四个字,那是四个什么字?” “大千宇宙……”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如果只是大千宇宙这四个字的话,它说了基本上相当于没说,还浪费了许多宝贵的时间在这上面。 看着它这样高深莫测又傻波兮兮的样子,应该是无法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干脆试试能不能一斧头抡死它算逑,也好过在这里和它磨蹭下去。 一抹寒光隐入虚空之中。 顾判眯起眼睛,已经是做好了隐蔽出手的准备。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又猛地将双刃大斧收了起来,表情平静看着同样忽然平静下来的双面怪人。 “吾想起来了。” 它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顾判一眼,两张面孔不再诡异地来回变幻,而是一左一右分别占据半边面颊,稳定了下来。 “认真说起来的话,吾还要感谢你的到来,能够让吾从迷茫中清醒过来少许,也回忆起了许多之前一直忘却的事情。” “虽然吾等还无法记起自身的姓名,更不知以往的详细经历了什么,但是却总算记起了些许可能比较重要的事情。” “事情要追溯到不知道多少万年前,那时候此方界域还是星空中的一片虚无空间。” 双面人只是一句话,就让顾判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吾等联手,算计幽玄,以大千之门为根本,与之决战于虚空深处,三方洞天剧烈碰撞,相互融合又相互消泯,最终造成了此方天地的形成。” “吾等虽然功亏一篑,惨白亏输,但幽玄却也重伤难治,也无法将吾等之洞天法景吞噬消化,最终只能是维持住一个相持不下的局面,直至全部陷入近似永沦的沉眠。” “其后时光长河缓缓流淌,此方天地由乱转静,最终算是以断界山为分界线,将吾等之内天地与幽玄之内天地分割开来,一半为吾等,一半是幽玄。” “此后吾等真灵崩散,融入天地,却也在最后一刻布下重重杀阵,将幽玄所化之九幽之地封镇起来,也让此方洞天融合而成之天地变成了一片灵元枯竭之荒漠。” “只可惜天意如刀,光阴似箭,在时空长河的不断冲刷之下,纵然是吾等联手所布之封镇,也终究会出现裂痕,并且愈演愈烈,直至崩解破碎。” “但是吾等并没有料到,这一天到来的竟然会如此之快!” “原本在吾等真灵开始崩解消散前曾经推算,无论如何也能够将封镇持续到幽玄完全陨灭,只是没想到后面牠竟然还有一子落下,硬生生将吾等之封镇撬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也让天地变化来得更早了许多。” “随着一次次的灵元滋生、末法之劫,互为轮回,在不知道多少岁月过去,终究是让幽玄最开始落下的那一颗棋子生根芽,长成了连吾等都无法真正封镇压制的存在。” 顾判瞳孔收缩,不由得开口问道,“那是一颗什么样的棋子?” 它忽然没有任何征兆地癫狂大笑起来,手中的四色碎片也随之剧烈颤动,将周围空间都激起一道道波纹与裂痕。 “吾等不知道你们这些蝼蚁是否知道这颗棋子的存在,又会如何称呼它,不过在吾等眼中,这颗棋子名为业罗初圣……” 业罗初圣!? 顾判面色一变,正处在震惊之中,然后毫无征兆猛地向后退却,堪堪避开了危险的核心地带。 即便如此,他的半只手掌还是被一道裂痕擦过,顷刻间被割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疯了…… 这家伙精神极大不正常。 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正常交流。 既然没有办法交流,那么干脆就不要再尝试交流好了。 顾判眯起眼睛,开始思考后续的退路。 对于双面人手中看上去高深莫测的不规则碎片,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抢来据为己有的想法。 虽说它可能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宝物,但危险性也是极大。 更重要的是,他对这块碎片一点儿都不了解,完全不会使用。 双面怪人疯狂笑着,“你身上有幽玄的气息,所以说,也就是吾等最大的敌人!” 轰! 以它手中的四色碎片为核心,无与伦比的大爆炸陡然降临。 ………………………………………… 无数能量风暴向外散溢,将所过之处尽皆夷为平地。 更远处的中年男子面色大变,闪电般向后退却,却依然没有避开能量风暴的攻击,顷刻间身受重伤,直接昏迷过去。 大爆炸形成的圆幕正中心。 顾判虽然身处爆炸最核心的位置,他的身体却诡异的没有受到任何冲击,别说受伤,就连一点儿擦痕都没有留下。 他抬起手中刚刚显形的双刃战斧,横亘于胸口中央的位置,面色古怪至极。 就在一个呼吸前,那颗四色碎片从这里飞来,然后亲密无间地融入到了双刃大斧的斧面之中。 或者说得更加准确一点,它似乎是被双刃大斧给劈碎然后吞了进去。 轰! 刚刚还在疯狂大笑的双面怪人表情猛地沉凝,而后整个身体便在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的爆炸中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顾判的意识仿佛已经脱离身体而出,再次呈现出他曾经经历过一次的,那一幕幕光怪6离的场景。 第737章 身在局中 顾判感觉到自己又一次在浩瀚的宇宙中急穿行。 同样有一道道缥缈虚幻的银色长河,横贯中天,星空倒映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便随波上下跳舞,时现时灭。 最后同样来到了虚空尽头矗立的那扇神秘大门之前。 大千…… 他又一次看到了这两个纷繁复杂的大字。 也再一次看到了在门前沉默而立,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站在那里的那道虚幻身影。 顾判停了下来,还对着它挥了挥手。 “我们又见面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刚刚在那座花园中见到了一个和你基本上一模一样的双面人,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道虚幻身影缓缓转动身体,看向了顾判所在的方向。 “你见到它了?”那道虚幻身影开口说话了,“那个被吾等制造出来,却又在关键时刻背叛了吾等的东西……” “哦?” 顾判眯起眼睛,悠悠叹了口气说道,“这里面竟然还有如此复杂的关系吗,如果方便的话,我倒是很有兴趣了解一下,你们之间到底生过怎样的往事。” “它都对你讲了什么?” “它说了一些历史故事罢了,比如说宇宙和幽玄之间的恩怨情仇,比如说此方天地的来源,还有灵元滋生与末法之劫的些许隐秘,等等……” 随着顾判的讲述,虚幻身影一直都在侧耳倾听,不时还会就某些细节逐一询问,直到许久后,才不再开口,专注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又过了很长时间,它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低声叹息道,“宇宙……那个背叛了吾等的东西竟然胆敢自称宇宙了吗?” “那可是连吾等都不敢擅自按在自己身上,而后昭告各方的称呼。” 顾判顿时心中一动,关于宇宙两字,那个手托四色碎片,应该刚刚被炸死的家伙其实并不知道什么,他此时再提起来,也只是看看能不能从眼前的虚影口中诈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已。 结果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料,而且似乎是分量不轻的大料。 这回轮到了他思索虚幻身影说过的话,“你的意思是,宇和宙就是类似于江湖绰号的玩意,而且只要胆子够大,人人皆可自称宇宙?” 它淡淡笑了起来,“三千大千世界,真正有资格顶起这两个字的生灵,其实并不算多,更准确的说,据吾等所知,还一个都没有。” “也许在遥远的将来,会出现真正的宇和宙,但很可惜,吾等已经被淘汰出了这场棋局,失去了成为棋手的资格。” 顾判将它说的这些话牢牢记住,还想更多问一些,它却不肯再在这条线索上面多说一个字出来。 又过了片刻,它带着些许疲惫的叹息声再次响了起来,“只是从你的描述看来,除了关于宇和宙之称谓,关于吾等和它之间生的事情外,它倒是并没有骗你太多……而且如此看来,幽玄应该还有一丝真灵尚存,并且一直在借助天地间的轮回试图恢复自身,不过即便是让其成功,重新掌控此方乾坤作为牠的洞天内景,也会存在着极大的隐患。” “除非牠能够将吾等所遗留下来的洞天真正尽数消化吸收,才算是堪堪站稳了脚跟,却依然距离当初的巅峰时期存在着难以挽回弥补的差距。” “而且按照你所描述蛰雷震动、万物化生的情况,这一变化应该才刚刚来到了拐点,断界山内外的两方天地,从那一刻起便算是真正开始了融合归一的过程……” “自此之后,幽玄积蓄力量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此方天地将会沿着一条未知的道路加变化,同时笼罩在天地之外的迷雾也将会一点点减弱消失,到时候你就会看到,来自此方天地之外的修行者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原来如此。 或许重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确实明悟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是那样一种看破不如不破,想要多说些什么,却又深感无力的情况。 顾判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变化已经开启,就在不久前已经有天外来客到此一游了,而且是来自于同一个势力,不过他们好像运气有些背,每次都不小心撞到了我的身上,平白无故丢掉了自家的性命。” “这些都只是咬钩的鱼儿罢了,不管是那个背叛了吾等的东西,还是幽玄,这些外来者的真灵都会成为被它们争抢的养分,而且不管是死在你的手上,还是死于其他原因,只要它们是死在了此方天地之内,就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哦?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顾判若有所思道,“我还从天外来客口中听到了所谓真法和假法的说法,还被他们嘲笑所修的法门就是垃圾假法,这又要作何解释?” 虚幻身影平静道,“外来者的法不一定真,但此方天地生灵所修之法,确实可以称得上一个假字。” “原因其实很简单,一点就透,一说就破,只不过此方天地自生之生灵都身在局中,不自知而已。” 顾判心中念头转动,忽然间便有了一个诡异的猜测,但还是追着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汝等乃是此方天地内自生之生灵,而此方天地之来源便是吾等与幽玄洞天碰撞融合所化,所以说你们本是吾等和幽玄洞天内豢养培育之生灵,神魂真灵之中天生被打上了无法驱除之烙印,所修之法也脱不开是吾等与幽玄圈定的囹圄,因此从源头上便有诸多限制,不可能打破界限窥得大道之真正奥妙……” “此便是假法,而若真正归属大道之天地乾坤生灵,便没有此种禁制,吾如此说,你可是明白了?” “大致上算是明白了。” 顾判露出些许古怪的笑容,接着又道,“不过我很好奇,按照你所说的,像我这样生于洞天之内,天生真灵有缺,只能修行假法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推开那扇通向永恒之地的大门,甚至就连靠近也做不到,那么如果是外面真正大千世界的生灵呢,他们修习真法,真灵无缺,又有多少人能够触碰到这一课程玄之又玄的层次高度?” 第738章 大过滤器 虚幻身影面对这个问题,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却给出了一个不知道的答复。 顾判思索片刻,又接着问了一个问题出来,“你不知道答案,所以说在你的认知经历之中,还从来没有任何生灵能够达到这一境界了?” 虚幻身影道,“吾只是曾经听说过,却并未真正见到过。” “耳听为虚,甚至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只是听到的一些传说自然做不得真,更进一步去想,以你的层次高度,应该当得起站得高看得远这一说法,那么在你看来,所谓的永恒之地到底存不存在?” “吾也不敢确定,但却一直都在朝着通向永恒之地的道路去追寻探索。” 顾判摇了摇头,“你忽然让我想起了某个名为大过滤器的东西。” “大过滤器?” 它的语气中充满疑惑,“这是什么修行法宝,吾为何从未听说过这四个字所代表的名字?” “老兄,你奥特了……大过滤器并不是一件法器,而是一种理论,关于修行破境,达到更高生命层次的理论。” 顾判缓缓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惆怅地道,“根据如今的情况,我可以把大过滤器理论做一转换,大概可以分成几个阶段。” “第一层过滤,出现能够合适生命展的天地。” “第二层过滤,能够出现有智慧生灵的进化过程,不管是人族生灵还是非人生灵,只要能够生出智慧,都可以算到里面。” “第三层过滤,生灵所在天地可以修行,能够诞生出朝着更高层次生命迈进的可能性。” “第四层过滤,生灵能够修行到你们所谓的大道演法,洞天法体的阶段,跨过了这条界线之后,就朝着一人便是天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须弥的层次迈进。” “第五层过滤,在我的认知中,还完全未曾接触,乃至于想象到到底会是什么。” “最后便是第六层过滤,也是你所一直探寻追求,却似乎怎么都不能达成的愿望……渡过无尽苦海,抵达永恒彼岸。” “这便是有灵生命修行的六大过滤,又可以称之为六道轮回,每一层都艰险无比,而最终能够冲破全部六层阻碍,打破六道轮回之束缚,抵达永恒彼岸的,真的存在这样的生灵吗?” 虚幻身影沉默思索许久,缓缓点了点头,“你刚刚提到的大过滤器、六道轮回的说法,当真是让吾大开眼界,眼前为之一亮。” 顾判顿时就露出明朗的笑容,“你也觉得我说的这些东西,有一定的道理吗?” “你之所言,不是有一定道理,而是很有道理。” “能得到您的赞同,本人欣喜不已。”顾判对着面前的虚幻身影微微躬身,而后接着说道,“不过在本人提出的大过滤器理论中,还有一点需要你要认真思考,时刻注意。” “是什么?” “那便是生灵修炼进化的这一过程,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难度递增的过程,而应该是在某一个时候,突然间出现了无法逾越的障碍,将几乎所有生灵阻隔在外,终生无法跨越。” 虚幻身影声音陡然变得低沉下来,“吾并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么,那我们就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 顾判说着便举起一根手指,“也许在你们眼中,假如某个生灵开始修行直至达到入门阶段,所需要心性、灵元、神魂、肉身等积累的难度为一,而从入门到第一次破境所需要达到的积累为十,那么就需要付出九分的努力来达到这一目的,我这么打比方没问题吧。” “虽然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也大概可以说得通,你接着说。” “很好,我们让那个生灵继续修行下去,第二次破境所需要达到的积累为百,第三次为千,第四次为万,每次破境提升所需的积累都在成十倍增长,那么到了第四次破境时,它就需要积累九千分才能达到目标,比之最开始的九分已经多出了不知道多少。” 虚幻身影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思索之中,过了一会儿才道,“但是你不要忘了,随着层次境界的增长,那个生灵每一次有目的的修炼,所获得的各种累积也会成十倍百倍地增长,所以说并不是绝对无法达到接下来的目标。” 顾判慢慢摇了摇头,悠悠叹道,“下面我要说的,才是真正和大过滤器相关的内容,也许当那个生灵第四次破境后,再无论如何努力积累,都无法触摸到第五次破境的那道屏障。” “因为从第四到第五之间,可能所需积累的难度并非是它所想象的十万,而是在十万后面再增加了十万倍,这样犹如天堑的难度堪称绝望,甚至是让人意识不到边际的绝望……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虚幻身影久久沉默不语,只听到顾判若有似无的声音在自己身边来回回荡。 “这就是大过滤器,它展到一定阶段或许真的就会遇上,而如果没有闯过去,那么未来将是一片黑暗,再无任何希望可言……” 它忽然出声,打断了耳边的回想,“你所描述的场景太黑暗了,但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对于真正大道演法,万物化生的大修行者而言,内景天地不灭,身躯不死,化生生灵犹存,真灵不陨,因此他们都有更加漫长的生命去完成这一切,而不是只能在绝望中闭目等死。” “哦?内景不灭,身躯不死;化生犹存,真灵不陨……这个说法倒是很让我心动。” 顾判转头就将自己刚刚抛出来的大过滤器理论丢到了脑后,不管不顾虚幻身影还在那里苦苦思索,毫无滞涩地便将话题转移到了万物化生的上面。 “关于大道演法,万物化生,这里面我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要让洞天之内的生灵修行呢,对你们来说,为什么不在自家院子里养一群忠心耿耿的狗呢,总好过养一群总有自己想法的人吧。” “你怎么就知道没有专门养狗的洞天之境?” 虚幻身影似乎还未从大过滤器理论的思考中走出,闻言有些心不在焉地语气道,“吾记得此方天地内应该有很多有灵修行的狗才对。” 第739章 量子信仰 此方天地内本应该有很多有智慧的,修行有成的狗? 顾判心中念头转动,不由自主便联想到了北地草原的金狼族上面。 按照它的说法,难道这些金毛狼就是原本洞天内可以修行的灵狗? 果不其然,没等太长时间,他便从那道虚幻身影处得到了近乎肯定的答案。 它明明白白地说道,“不说别的,单说此方天地,应该就有各种各样的非人生灵存在,其中也应该包括为数不少的金毛狼族……虽然它们严格起来并不能算是狗,但也差不多就是了。” “不过对于吾等而言,还是人族生灵最为契合,用起来也最为好使顺手,而且洞天内的你们层次境界提升,对吾等而言也是实力增长的好事。。” “这真的是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说句扎心又不好听的话,也许我们都只能算是你们养的狗,不,不对……这个比喻不太合适,应该说我们都是你们的万能充电宝才更加贴切。” “充电宝……这是什么法宝?” “它不是法器,而是电器。”顾判随手比划了一个形状,满是认真地接着说道,“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该怎样才能摆脱这种束缚。” “摆脱束缚?”它似乎是听到了非常好笑的笑话,“对于汝等这些洞天生灵而言,洞天之主就是你们永远无法反抗,必须用全身心侍奉的神邸,终其一生都无法打破人神之间的界限……” “我不是很喜欢侍奉这个说法。” 顾判直接打断了它的话,插入进去道,“在我真正的家乡,在我真正家乡的绝大部分人心中,从来都没有全身心侍奉某一所谓神邸的说法。” “除了无神论之外,其他人们就算是拜神信神,也大都遵从着相当朴素的量子信神法则,当然也可以被称之为薛定谔的信奉原理。” 四色大门前的虚幻身影惊讶疑惑问道,“何为量子信神?” 顾判背负双手,语气淡淡地道,“是啊,量子信神法则就是说,我家乡的人们在信和不信之间处于一个非常奇怪的混沌中间态,总是能在有神论和无神论中快切换,在事情生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如果说是有利于自己的事将要生了,那就信,如果说是要有不利于自己的事情生,那不好意思,就要甘霖凉,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虚幻身影沉默不语。 “不理解?” 顾判笑了起来,“那我就给你举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比如在我的家乡有眼皮之神的传说……在此基础上便有了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的说法,所以当左眼皮跳的时候,就是天神保佑,祝我财,而当右眼皮跳的时候呢,大多却会产生两个结果。” “哪两个结果?” “一个是,右眼皮跳了,我们就去特么的封建迷信,我命由我不由天!第二个就是,在右眼皮上贴一张白纸片,寓意白跳,你明白了吗?” “吾只明白了一部分。” “以你的思想,能理解明白一部分也算不错了……我之所以在这方面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要告诉你,即便我是基于你们所谓的洞天而生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摆脱你们打下的烙印,也千万别想着让我全身心的信奉你们为神,更是无法阻挡我反抗压迫,锤爆三座大山的决心。”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片刻,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接着道,“你也别在那里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都成了这幅虚弱见鬼的样子了,你还能吓唬谁啊,最起码吓唬不住我这个楞货,所以说你要是想继续存在下去的话,最好还是能多给我讲一讲,到底如何才可以打破界限,驱除烙印,恢复老子一个堂堂皇皇的自由之身。” 虚幻身影沉默良久,忽然低沉笑了起来,“有意思,吾等只不过是看你有趣,才将你拉到此处,自降身份与你交流一下,结果你竟然以为自己能够威胁到吾的存在?” “纵然吾只不过是一缕残魂,在你的面前也是不可直视的存在……” 唰! 一道森寒光芒闪过。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后一小团黑色雾气从它的躯体上缓缓分离,融入到了周围的黑暗之中,再也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你,你,你竟然……”它的语气是极度震惊的,听上去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一幕中回过神来。 “我什么我?” 顾判甩了甩手上纤尘不染的斧头,面无表情道,“老子的法宝是神魂绑定的,怎么着,气不气?” “若不是上一次见面时把你当成了没有自主意识的一个程序,我当时就会生劈了你,好好饱餐一顿,怎会容你此次在我面前装了这么长时间的逼?” “识相的话就抓紧时间,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不然马上就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在生与死的面前,虚幻身影并没有犹豫太长时间,便开口说了起来,“洞天之内的生灵想要驱除印记,补全缺陷,在洞天之主无碍之时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非有万载不遇的天大机缘,才有那么一点可能摆脱桎梏。” “但是对于此方天地如今的情况,吾等与幽玄已然不再完整,只剩下真灵残魂留存,所以便给了此方天地的生灵脱离的机会……不过这也并非是一件易事,至少需要离开这里,先去接纳外面真正的大道乾坤,然后还要寻到适合自身的,能够补全真灵神魂的秘法,从头开始修行等等,几乎就是一件无法完成的事情。” “就好比你……纵然拥有可以伤到吾等的宝物,那也……” 它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盯着顾判一直没有挪动眼神,迟疑片刻后有些不可置信地道,“不对,你的真灵神魂竟然没有属于洞天的印记,没有其他洞天生灵所存在的缺失,甚至和一开始便在真正乾坤大道中出生的生命之真灵神魂也不甚相同……”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第740章 永恒之地 “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 顾判再一次抬起了手中战斧,“我早就说过,世间之事,没有经过充分调查研究的话,不要随随便便就下定论,这样会很容易被现实打脸,啪啪响。” “你说的不错,是吾等狭隘了。”它缓缓从躯体内伸出丝丝缕缕的墨色细线,在黑暗虚空中飞舞旋转,“如此,不若你与吾等做一个合则两利的交易。” “什么交易?” “吾等算是败于幽玄之手,不仅断绝了通向永恒之地的机会,甚至就连性命都丢在了这里,此仇此恨,吾等必报无疑,但依着吾等如今的情况,已经是有心无力,唯有借助外力才能达成心愿。” “所以我就是你们眼中的那个外力?那么我能从中得到什么?” 顾判微微皱眉,思忖着缓缓说道,“你刚刚才说了交易两字,总不能是让我去给你打生打死,付出生命最后换来你欢天喜地的一声叹息吧……就像是那个大眼母后一般,能被它记住名字就是莫大的荣耀,我觉得自己虽然并不聪明,但还不至于傻逼到这个份上。” 虚幻身影道,“所谓交易,自然是要让双方都能够接受才会最终成功,所以你能够从中得到的东西,绝对会让你觉得物所值,高过你所付出的代价。” “只要你能够按照吾等的计划完成交易,不仅仅可以让你恢复完整的自由之身,甚至吾等还能够传与你通向永恒之地的真正秘法,这个交易条件你觉得如何?” 顾判一拍手,笑容满面道,“听上去的确是非常诱人的条件,那么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吾等需要你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那便是破掉幽玄的布局,让牠无法再次恢复成型,要想达到这一最终目的,先你需要在现有基础上大幅度提升实力,至少在将来可能会直面幽玄的残留意志时,不会被直接压制。” 面对着虚幻身影的劝说,顾判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大幅度提升实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很难,莫非你有什么成的法门?有的话不妨说来让我鉴别一下,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别搞得就就像是我的家乡曾经小范围流行过的量子阅读一般,坑人不倦的垃圾玩意。” “吾不是很懂你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不过你放心,既然吾等将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那么就必将竭尽所能提升你的实力,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围绕在虚幻身影周围的墨色半透明丝线愈的多了,而且越来越朝着实体化的方向展。 “吾等现在就可以将修行秘法传承与你,你只需要凝神静气,接收吾等传递过来的信息便好。” “就这么简单?” “确是如此简单。” “那好,你来吧,我裤子已经脱完了。”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睛。 “很好,吾等这就将可通向永恒之地的修行秘法传授于你,你……” 虚幻身影一边说着,一边控制着一根有如实质的墨色丝线朝顾判的眉心位置靠近过来,结果还未等那道墨色丝线真正靠近,它便是毫无征兆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 红炎碧火猛地升腾,将虚幻身影连同所有的墨色丝线全部包裹进去。 紧接着森寒斧影连成一片,组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又像是给那道虚幻身影穿上了一件银光闪闪的连体渔网衣服。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能现吾想要吞噬你的真灵神魂?” 它的身躯在一点点消散崩解,声音也迅衰弱下去,不像刚才那般沉闷浩瀚。 “你个不当人子的王八蛋,原来竟然打得是吞噬老子神魂的主意!”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一脸冰冷表情骂出声来,“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现你的阴谋诡计?实话告诉你,其实我什么都没有现,只不过本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想法,一直都在准备着将你先弄死再说其他。” “当然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便是我信不过你,更没有那个心思去甄别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传授秘法,所以倒不如干脆利索将你用斧头砍死,看能收获多少双值加成才是正理!” 虚幻身影闭上眼睛,气息越来越弱,表情却变得淡然起来,“原来如此,或许这便是吾等的命数,该当残念破碎,点滴不存……不过莫非你以为这就是结束?错了,对于吾等而言或许的确是结束与解脱,但对于你……” “所有的悲苦与磨难其实才刚刚开始……” “刚刚开始?”顾判心中忽然有些烦躁,毫不犹豫便又是一斧头抡了过去。 “残念濒临消散之前,吾等忽然想清楚了很多事情。”虚幻面孔倏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到底,所谓声震数域的吾等,也不过是个被牵线的木偶而已,也许是许许多多木偶中最接近成功的一个,但木偶毕竟只是木偶。” “最后的那条牵线已经被你扯断,所以很抱歉,你已经沾染上了这些丝线的痕迹,但是你呢,又有什么手段避开那道若有似无的目光?” “跟你这种神神叨叨的家伙说话很令人厌烦。”顾判握紧手中战斧,红炎碧火再次骤然升腾,“反正就要死了,想说什么直通通说出来多好,绕那么多圈子,打愚蠢的哑谜,活该你落到现在的下场。” “不是不想说,而是无法说出口。”虚幻身影无声笑了起来,“不过你说的没错,到了现在,无论如何也该直白一些。” 嘭! 只剩下一小团的残魂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化作道道灰白轨迹,最终勾勒出一个模糊不清的痕迹。 顾判眼前一花,刚刚将那道痕迹映入眼中,便现它猛地变淡,刹那间便消失不见。 下一刻,星空银河倏然隐去,呈现在顾判眼中的再次变成了一片虚无的黑暗场景。 唯一有变化的是,虚空中内多出来一团四色混合的光华,内里隐约可见若有若无的一扇大门虚影。 第741章 摆脱束缚 顾判闭上眼睛,一边体会着双值加成带来的战栗感觉,一边在思维中试图重现虚幻身影最后留下来的那道痕迹。 数个呼吸后,顾判突然睁开眼睛,神情疑惑讶然。 诡异的事情生了。 虽然他明明已经将那道痕迹记录了下来,但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去回想,竟然都无法将它完整描述出来。 那道痕迹…… 分割单列出来后,一笔一画看上去并不是太过纷繁复杂。 可他就是不能在意识中将其组合重现。 仿佛冥冥中有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在阻碍着他,让他不能一窥真颜。 又尝试了许久后。 顾判终于无奈,暂且放弃重现痕迹的念头,转而将注意力投注到黑暗虚空内的那道四色光芒,以及大门虚影上面。 时间一点点流逝。 嗯? 正在仔细研究大门上复杂符纹的顾判神色一动,闭上眼睛再睁开,甚至抬起手使劲揉了揉眼眶。 没错,他并没有出现幻觉。 包裹着大门的四色虚影正在缓缓融合到一起。 虽然度很慢,但融合进程势不可挡。 或许用不了多长时间,四种颜色就会完全合而为一。 但这并不是重点。 对他来说,四种颜色到底是融为一体,还是分裂成数百上千个,占据掉所有光谱,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真正令他感觉到惊诧的地方在于,随着融合的深入,他愈能感受到一股吸力正在变强。 隐隐约约将整个人都笼罩在内,包括他的神魂和身体。 顾判深吸口气,细致入微体察着无所不在的吸引拉扯力量。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真是奇了怪了。 他的精神,他的意识似乎对这道明显不属于他本身的力量竟然毫不排斥。 而且正在以一种积极的态度来迎接,主动吸纳。 就像是一个严防死守的少女,在看到自己家中闯入某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之后…… 非但没有立即驱赶消灭。 反而狠狠掀开衣服,猛地反扑上去。 这种诡异的吸引拉扯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初见母后之女珑钰,在她的内天地中面对着那条漆黑裂隙一般。 仿佛直接连通无尽虚空的恐怖裂隙。 时间一点点流逝。 顾判感受着逐渐平稳下来,但一直存在的吸引拉扯之力,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大门虚影,许久后才低低叹了口气。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矛盾。 一方面,对于那道大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是有些好奇的,男性基因中携带的冒险分子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更何况还从大门虚影之内隐隐传来了某种吸引力,让他的精神意志为之动心。 但另一方面,冷静的理智在告诉他,猫有九条命,但是好奇心却能害死猫,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与把握之前,任何的冒进行为都是对自己性命的不负责任。 没有用太长时间,理智重新占领了高[3Q中xbshu]地,带领着他缓缓朝着远离那扇大门的方向退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判眼前一花,不见了大门虚影,也不见了黑暗空间,现自己重新回到了那片花海之内。 原本位于身前不远处的碧蓝色湖水诡异地消失不见,只剩下花丛中一口孤零零立在那里的古井,里面隐隐有水声传来,出哗哗的声音。 顾判眼神一动,看到了那个从井下一点点冒出来的身影。 他有些惊讶地道,“你竟然还没有死?” 左脸男相,右脸女相的身影悬浮于井口,看上去已经不再是之前那种虚幻的状态,而变得凝练有如实体。 它静静看着顾判,开口时语气轻松而又愉快,“吾应该感谢你所做的一切,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能够将那一直以来令吾烦躁不安的源头驱除干净,你的能力便已经出了吾的想象。” “哦?”顾判双手交叠置于身前,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刚才其实什么都没有做,更是不知道帮你驱除了什么东西。” “是吗,你肯定是在欺骗吾。” 它左右的男女面孔同时笑了起来,看上去显得无比的诡异,“既然你能够将一直隐藏在那块碎片中的残念意志清除干净,并且在做完这件事后你明显变得比刚才更强,所以说你肯定也已经将吾当成了你的猎物,准备用言语让吾放松警惕,然后再将吾捕捉猎杀,成为你不断变强的养料。” “正因为基于这样的推测和判断,所以吾纵然是万分好奇你和那道残念意志说了什么,却还是只能抑制住自己所有的好奇,暂且退避,等到吾真正立于此方天地的巅峰之后再回来找你叙旧。” “仿佛不属于此方天地的奇怪之人,吾很期待吾等下一次的见面。” “到了那个时候,吾就可以好好感谢你,感谢你手中的那把神兵利斧,可以斩破吾之羁绊与束缚,让吾从中真正解脱出来,第一次拥有了完整而又独立的真灵神魂。” 它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朝着井下沉去。 它的度并不算快,但顾判却并没有暴起出手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处不动,看着它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那么,吾到底该如何表示自己的谢意呢,你对吾的帮助是如此之大,因此吾唯有将你的真灵神魂尽数吞噬,与吾融为一体,共同追求探寻通向永恒之地的道路,让你在吾的关怀下得享永生,这是你应得的奖励与荣耀。” 它说完这句话,整个身体如烟花般散开,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再留下任何一点痕迹。 顾判依旧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缓缓隐去了双眸深处燃烧着的诛神碧火,又等了片刻后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个家伙从一开始就不是真身在此,而是以一种类似于精神投影的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所以他才没有暴起出手的冲动。 不过在它逼逼叨叨说那一堆话的时候,他倒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真的只是让自己当成一个认真倾听的观众,而是通过所有可能的手段在探查它的真身所在,寻找这道精神投影与本体的关系。 也是在寻找着它可能存在的任何弱点。 第742章 开始表演 虽然顾判最终也没能把握住动手的机会,但感谢这位双面怪人话痨般的性格,以及对自身隐匿能力的自信,让他成功将一点微不可查的诛神碧火伪装融入到了它的精神投影之中。 并且随着它投影的收回,将那一点碧火同样引入到了双面怪人的本体之内。 后面只需要等着它再次出现在一定距离之内,他就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它的存在,到了那个时候,就只能有两种情况出现。 一是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千里奔逃不敢回头。 二是毫不犹豫抡起斧头就干,为自己再增添一份美好的双值加成。 而这两个选择的关键,还要落在双面怪再次出现时到底有多高的实力上面。 古井在诡异地变淡,而且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最后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灰烬,还残留在原本井口所在的位置。 顾判凑近了捻起一点灰烬仔细观察,片刻后不由得皱起眉头,本来就一直盘桓不去的疑惑又增添了几分迷雾。 这些灰黑的粉末,竟然和混沌灰雾带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些灰黑粉末就是混沌灰雾本雾,而不是其他的东西。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之前不管是手持四色碎片的双面怪人,还是黑暗虚空大千之门前的那个虚幻身影,都认为自己和幽玄是不共戴天的死敌,道路之争的大恨,根本就没有和解的可能。 但是这才过了多长时间,撑死了吃顿饭再抽袋烟的功夫,双面怪人似乎已经和混沌灰雾所代表的幽玄穿上了一条裤子,并且借助对方的力量从他的眼皮子底下直接溜走。 这样的话,下一次再遇到双面怪人时,到底是战是走,还真需要好好提前思量谋划一番了。 虽然在他的经历之中,混沌灰雾从来都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而且一直都是作为他与敌交手时的能量储备在贡献着自身的力量,但是,以前没有出问题并不代表日后一直不会出问题。 更何况它还和神秘莫测、只闻其名的幽玄扯上了关系,不得不防,而且不得不全方位无死角地防。 不对…… 顾判忽然间想到了之前一直未曾真正注意到的某个华点。 那便是那扇青铜大门后所独有的混沌灰雾,它到底是个什么根底,到底是不是幽玄所化,如果不是,那么一切都还好说,如果是的话,那么它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又有怎样的目的? 更让他感觉到有些诡异的是,在用斧头刮去地表那薄薄的一层灰黑粉末后,下面竟然有着隐隐约约的,像是霜降一样的白色。 这并不是真的霜雪,而是和灰色粉末相类似的,另外一种凝聚浓缩之物。 它所散出来的气息虽然不如灰色粉末层次更高,但却也代表着它的已经基本上具备了搀和进来的资格。 顾判微微皱眉,想起了那个拥有所谓不死之身的男子,以及作为其不死之身载体的那道白光。 那是属于“母后”的力量体系,如今却和混沌灰雾混杂在了一起,在同一时间出现在了此方天地之内,并且是以花园枯井的方式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一切的一切,从这个盲点引出来许许多多的疑惑,让顾判顿时就有些头痛胀,于是便非常干脆的暂且将所有问题抛之脑后,转身继续朝着外面走去。 盏茶时间后,他看到了平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个中年男子。 拥有着所谓不死之身的他,在刚刚突然开启的大爆炸中似乎损失惨重,已经到了难以像以前那般仗着特殊的能力和体质恢复的程度。 顾判从身后抽出了闪烁着森寒光芒的斧头,想了一下后却又将其收起,在中年男子身旁蹲了下来。 中年男子睁开眼睛,强忍住伤口的剧痛,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映入他眼帘的是顾判漠然的面孔。 他心脏猛地一抽,感觉似乎哪里有些不对,但想了一想却又现不了具体哪方面出了问题。 “还能走吗?” “额,能,我还能走。”中年男子猛地起身,牵动到伤口,痛彻心扉。 但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怔怔望着顾判出神。 就在顾判开口说话的那一刻,中年男子才真正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那就是顾判的声音…… 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般。 虽然人就在眼前,但如果闭上眼睛只听声音,就如同在使用异常珍贵的跨界传讯符沟通交流,说不出的诡异。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顾判走出几步后忽然停下,疑惑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 ““没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有话就说,我现在很不喜欢别人说话云山雾罩。” 中年男子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道,“大人现在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就像是……” “在下如今面对大人,感觉就像是面对着刚刚踏入传送法阵,即将降临其他界域的修行者。” 顾判眯起眼睛,许久后才缓缓摇了摇头,“你的感觉是错的,真实原因应该是你精神受创,所以很容易产生幻觉,明白了吗?” “在下,明白了。” 中年男子深深低下头,可眸子最深处的那抹波光却无论如何祛除不掉。 顾判迅远离湖泊,一路疾行到花海之外,才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一片嫣红翠绿负手而立,屈指轻轻敲打着若隐若现的双刃斧柄,头也不回道,“我将从进入这片花海后所经历的一切仔细回忆推演了一遍,然后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最有意思的则是你,似乎向我隐瞒了很多东西。” 他说着便笑了起来,两排整齐的牙齿在月色下闪烁出森寒的光芒。 “在下隐瞒的内容并不多,只有一点点东西而已。”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回应的语气很平静,毫不在意是不是下一刻就会丧命于眼前的那人手中。 “这一点点的东西啊,它一定很有意思。”顾判依旧站在那里不动,甚至没有转头看上中年男子一眼,只是轻轻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道,“请开始你的表演。” “大人确定想知道?” 第743章 真灵献祭 “我当然想知道,不想知道我就不问了。”顾判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怎么,因为那位母后的原因,所以不敢说么?” “或许在你们心中,就算是死,也要比完全背叛母后的结果要好上很多?”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并不是,好像是除了极个别备受重视的殿下外,不管是吾等下人仆役,还是其他不受重视的殿下,无论背叛与否,母后其实并不关心,甚至不会因此降下惩罚,对它而言,这些似乎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它投入任何关注。” 顾判思索片刻后问道,“你们那位大眼母后究竟有多少个女儿?” “应该是很多。”中年男子小心回道,“但具体是多少,小人身份低微,对此并不知晓。” “恩,那就把你知道的跟我说一说,关于她们那个共同的大眼娘亲的故事。” 中年男子跪坐在花丛之中,一句句说了起来,“小人只是从属于岫弥殿下的护卫,对于诸位殿下乃至于母后陛下的事情并不知晓,不过之前曾经偶尔听岫弥殿下说起过一句,有一位备受关注的殿下叛逃,母后派了数百女儿前往追踪抓捕,数场战斗下来死伤惨重,光是殿下都有过两百人殒命,其他死掉的护卫仆从更是多不胜数。” “岫弥殿下也参与了此次行动,归来后修养了很长时间才算将所受伤势恢复完毕,然后便又接到了母后的下一次命令,来到了此方天地。” 顾判面无表情道,“这么说她最近一直走背运,直到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她的娘亲记住名字,换来最后的一次荣耀。”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岫弥殿下才刚刚降临到此方天地,还没有真正开始任务,又何谈完成了任务?” “你不明白。” 顾判转头注视着花海深处,那口已经消失的古井所在方向,思忖着慢慢说道,“她的任务就是来到这里,只要她的人进入到了此方天地之内,就算是任务完成,接下来,就不关她什么事情了。” “接下来,就到了你开始表演的时间。” 中年男子这一次愣的时间更长,“我完全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我刚刚就说过了你自己并不明白,其实我也不是看得太清楚,只是因为之前现了两种混合在一处的灰色白色的些许粉末,才有了少许的猜测。” 顾判说到此处,忽然悠悠叹了口气道,“既然它的女儿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岫弥这样各方面都不突出的人前来探查此方天地?所以说根本不在于岫弥,而在于你,因为你就是那位母后递交过来的投名状啊。” “我应该一开始就直接抡起斧头砍死你的,但是现在早已经晚了,也许从你第一次启用复活甲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晚了……就是在那个时候,你们母后已经完成了和某位存在的交易,虽然交易内容不知,双方的体位谁上谁下也不知,唯一可以确定知道的,便是交易已经完成,你作为此次降临任务主角的身份,也已经完美杀青。”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片花海很快就会消失不见,我们也即将回到真正的大魏京城之中,你的生命也基本上算是走到了尽头。” 看着中年男子一脸惊悚茫然的表情,顾判忽然又淡淡笑了起来,“我们同行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那么,你叫什么?” 中年男子此时也平静了下来,“在岫弥殿下的队伍里,我的名字是七号,但是,我却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名字叫做单炬,来自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村内。” “不管母后会不会记住你的名字,但是我会记住的,单炬。” “若我身死之后,还能被大人记下姓名,确实是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宽慰。” 单炬闭上眼睛思索片刻,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之前的确对大人有所隐瞒,那是一道很奇怪的光芒,在临行前的最后一刻从天而降,落在了我的身上,而且除了在下之外,其他包括岫弥殿下在内的所有同伴都毫无所觉,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道诡异光芒的出现。” “我想将这件事告知岫弥殿下,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说出来,就是那种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根本就没办法传递出任何一个字的诡异感觉,然后在降临到此方天地后,我也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直到第一次死亡然后复活,才忽然间又想了起来。” 顾判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第一次复活的白光和后面几次确实有细微的不同,不过我当时也并没有现不妥,并不在意,那么,你知不知道那道光芒里面蕴含着什么信息?” 中年男子笑了一笑,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在下也不甚清楚,只是在里面看到了一片尸山血海,还似乎听到了真灵献祭四个字。” “真灵献祭?” “是真灵献祭。”中年男子又叹了口气,“这也是我刚刚问大人是不是想知道的原因,因为在那一片尸山血海之中,此方天地好像也是其中之一,在下当时也,也……”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毫无征兆朝着中年男子一斧劈去。 在知悉了许多关于此方天地的隐秘后,他心有所感,因此并没有动用其他任何手段,完全就是凭借着自己身体的力量,挥出了这一斧。 双刃战斧划出一道森寒的光芒,切着单炬的头皮划过,似乎出现了那么一丝丝的滞涩,但仔细感觉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感觉不出来。 单炬的身体微微一颤,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张嘴艰难地说出“真灵献祭、破法重生”八个字后,身体毫无征兆化作星星点点的纯白光芒,消失在了花海之中。 然后又过了十数个呼吸时间,待到一切归于平静,什么都不复存在,花海同样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曾经的痕迹。 顾判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生,待到变化不再继续之后,他才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瓦砾废墟之间,身前身后都是枯枝败叶,左侧不远处还有一口不知道有没有水的古井。 第744章 恃强凌弱 这里是一座花园,苏国丈府内的花园。 以花园四周的围墙为分界线,园内园外的境况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内里简直就像是被无尽时光长河冲刷过一般,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处处都散着灰败腐朽的味道。 而在围墙外面,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国丈府的一应建筑还和往常无异,牢牢矗立在漫天飞舞的风雪之中。 几具无头尸体横卧在不远处的水井旁,看衣着打扮应该就是苏国丈的几个妾室,她们的头都不见了,真的被串成一排挂在了水井的内壁上面。 这么一看那个假的苏府二管家在这件事上倒是没有说谎,竟然真的是在描述某些事实。 顾判的目光穿透风雪,远远眺望着京城内其他几处浓烟滚滚的地方,眉头紧蹙陷入深思。 只剩下已成一片废墟的国丈府花园,在周围完好无损的建筑群落中异常扎眼。 苏国丈和苏瑾和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不仅仅是他们两人,整个国丈府或许都已经变成了一座只剩下死人的凶宅。 只要是在这片被侵蚀区域内的人,怕是都逃不脱死亡的结局。 顾判想到此处,不由得再一次深深叹息。 随着天地变化的加剧,异闻事件必定会呈爆炸式增长,就连一直被称为善之地的大魏都城也绝对不可能永远幸免下去,这些实际情况对于居住在城中的人应该都早有了解。 但有了解归有了解,而当事情真正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一切又都不再是可以理性冷静思考的情况。 他在不久前才刚刚对着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说过,他这条船足够大,也足够结实,完全可以将她们两个,乃至于她们的亲人都带着拉上,结果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差点儿酿成一次事故。 必须马上找到苏国丈和苏瑾和…… 顾判刚刚转身准备离开花园,忽然间耳中听到了有人在焦急地呼喊,正在从花园外响起,而且仿佛是直冲着他本人而来。 “指挥使大人!” 下一刻,数名异闻司参事从废墟外飞奔进了花园,为一个参数面色惶急道,“启禀指挥大人,城内数处地方忽然间便被灰蒙蒙的雾气所笼罩,司衙根据珞妃娘娘的命令,分别派出队伍前往探查处置,结果所有人全部一去不回,直到那些灰色雾气毫无征兆散尽后,都无法找到他们的踪迹,和他们一同失踪的,还有那些区域内的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在灰色雾气消失后,所有被笼罩区域全部变成了一片废墟,就像是那些衙门和府邸数十数百年不曾有人居住打理,才会变成这幅模样!” “我知道了,你们现在留下来,将此地严密封锁,然后找一个人带我去其他被灰雾笼罩的地方看看。” 顾判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先在国丈府内仔细搜查了一番,有些惊讶地找到了醉酒后还在屋内呼呼大睡的苏瑾和,而直到此时他现,这货和他爹都还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他们家花园已经变成了那副模样。 而且除了花园内的那几具尸体外,苏府其他人竟然没有一个殒命,甚至他们都不知道府中刚刚生了如此恐怖的异闻事件。 三言两语将情况说了一遍之后,顾判又找人将苏府中人带到别处暂且住下,然后便在异闻司参事的带领下,来到了其他爆灰色雾气的地方。 走马观花一般转了大半个京城之后,顾判忽然在一条没有什么行人的小巷内停了下来,抬头朝着灰暗的天空看了许久,然后闭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两个异闻司镇抚使安静站在他的身后,小心警惕着四周,生怕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打扰到了顾指挥使的思路。 盏茶时间后,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灼热气息,认准方向后转身便出了巷子,随后一路疾行,直到来到一座酒楼前才停下脚步。 他站在篆刻着绝品京味招牌的门楼下面,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异闻司镇抚使道,“你们两个不用跟着我了,现在拿着我的腰牌和手令去办一件差事。” “还请大人明示。” 顾判抬头看了眼绝品京味四个烫金大字,思忖着慢慢说道,“我需要知道除了京城之外,其他府郡的情况,是不是也生了类似的异闻事件,数量有多少,波及到了哪些地方,有没有可以称作是共同之处。” “我也知道在现在这个越来越坏的情况下,想要收集情报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重要,关系到朝廷的社稷和百姓的性命,所以必须去做,而且要尽快做,容不得半点马虎与拖延,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异闻司参事抱拳道,“请指挥使大人放心,属下马上将指挥使大人的命令传递下去,一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 顾判点了点头,“好,此事我一会儿就和珞羽再交代一下,整个异闻司全力侦办此事。” “属下明白!” 交代完毕后,他走进酒楼,直接进了二楼专属的包厢。 片刻后,王火刀推门进来,二话不说便跪伏下去,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王掌柜,你这是个什么情况?” 顾判随手从桌上拿起几个干果慢慢吃着,浑身上下热气蒸腾,片刻间便已经将被风雪打湿的衣物烘干完毕。 “回大人的话,圣君老祖他,可能出事了!” 王火刀抬起头来,面色惨白,额头上尽是冷汗。 “你的意思是,计喉它,无了?” 顾判微微坐直身体,随即却又向后靠了回去,眯着眼睛淡淡道,“它要是挂了的话,你怎么还活的好好的?” “回大人的话,圣君老祖……” “好好说话,它是你的老祖,不是我的老祖。”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了王火刀,“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按照老样子给我弄一桌席面过来,我就可以一边吃酒,一边听你说话,不然没有任何心情。”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 待到王火刀手忙脚乱退出去后,顾判将一整盘干果点心吃完,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 当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却是忽然间停下了喝茶的动作,反而又随手拎出来一个新茶盏,将它也倒满茶水推到了桌子的另外一端。 悄无声息间,桌对面显现出一道看上去有些明灭不定的虚幻身影。 顾判端起瓷杯示意一下,自顾自地一饮而尽,随后有些感慨地道,“老计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一来任由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在那里悲痛万分,恨不能代你去死,自己却在一边冷眼旁观,做足了高高在上的漠然姿态,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你就会凉了他们的心啊。。” “更重要的是,本官看你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你在这种状态下来到我的身边,难道就不怕本官见色起意,恃强凌弱么?” 第745章 与你有关 面对着顾判咄咄逼人的追问,计喉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听上去异常沙哑,含混呜咽,就像是老式磁带录音机电量即将耗尽时的模样。 “吾的那些属下啊,他们无心,是以并不会心凉。” “而且吾认为顾神君并不会恃强凌弱,更不会见色起意,因为你之前就曾经背着吾说过,吾长得如此之丑,看一眼就会令人作呕。” “你确实很丑,也并不温柔,不过这不是重点。” 顾判不以为意地一笑,接着说道,“我只是看在之前有过合作的份上随口提醒你一句,既然计圣君觉得无所谓,那就无所谓吧,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直身体,盯着桌子对面的身影道,“我真正在意的是第二件事,关于你这次冒犯我的事情。” “计圣君没有和我提前打招呼,就来到了我的地盘上面,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及能够拿的出来让我平息怒火的足够诚意。” “吾被设局算计了,差一点就真灵不存,身死道崩,只能是付出舍却了真身的代价,仅以一点真灵脱逃,而后在千里奔逃之中左思右想,也只有顾神君所在之处,能挡得住后续可能到来的危险,所以才改换方向一路直奔魏国都城而来。”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闭上眼睛道,“然后你就逃到了这里……怪不得我刚才心有所感,原来是计圣君的大驾光临。” “那么,到底是哪路神仙妖怪出手,能把万载以前便威名赫赫的计圣君搞成了这幅样子?” 计喉沉默片刻,“应该是以北地狼神为主,联合了东海鬼魔等人,做下了这个专门针对吾的杀局,而且若不是它们在即将收网的那一刻突然出现了一些乱子,吾绝无可能将一点真灵逃脱出来。” 顾判停下喝茶的动作,捂住瓷杯皱眉道,“它们为什么突然要联手对付你,最后又出了什么乱子?” 吱呀…… 包厢的房门被推开了。 王火刀领着两个店伙计从外面小心翼翼进来,迅给桌上铺满了各色菜肴,最后又打开了两坛老酒,给顾判满满斟上。 在布菜斟酒的整个过程中,包括王火刀在内的三个人都对坐在顾判对面的那道身影视而不见,仿佛那里根本就是一片虚无。 将两个店伙计赶出去后,王火刀躬身肃立一旁,等待着顾判喝了几碗酒,又吃了一阵菜后,终于趁着倒酒的机会凑过去道,“大人,小的刚刚和大人所说的……” 顾判一摆手,“我刚刚掐指一算,窥探天机,已经将你家计圣君面临的事情知道的差不多了,所以你就不用再在我面前多说,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王火刀顿时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然后他便被顾判非常直接地从包厢中请了出去,而且让他把守在楼梯口的位置,不让任何人上到二楼,更遑论靠近这个房间。 顾判又喝了一口酒,“计圣君的手段果然了得,想让谁看得到你,谁就能看得到你,若是不想让谁看到你,就算自家最为忠心耿耿的属下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坐着。” “好了,我看圣君一副急需休息的虚弱模样,那咱们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你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就行。” “第一个问题,所谓的北地狼神、东海鬼魔等异类生灵,它们为什么要联起手来设局杀你,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原因?” “计圣君在回答问题时最好能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不要随便找一些别扭又拙劣的理由来敷衍塞责,大家都不是小孩子,谁都不要把谁当成傻子。” 计喉道,“它们联手的原因比较复杂,但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两点。” “第一个原因就是,一直以来居于高处俯瞰天下的业罗重临已然身殒,给了它们走出各自老巢,汇聚一处的条件;第二个原因,自从惊蛰雷动以来,整个天地突然间开始朝着更加不可预知的方向加变化,它们想要破解迷局,便自然而然地寻到了北地金狼一族的头上,或许是那条老狗说了什么,所以它们便开始联手做某些事情,比如说此次对吾出手,应该就是金狼神的手笔。” “但是它们为什么会针对到吾的头上,到现在吾也没有思索出一个明确的答案,难道是因为吾刚刚好就在北地草原附近,所以当其冲?” 顾判放下碗筷,思索着道,“你的意思是,北地金狼神在搞你?” “没错,以前吾也不甚清楚北地狼神的底细,以为它也和吾一样,都是自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中活下来的生灵,只是一直不显山露水,直到此次天地生变之后才陡然难,一举率麾下狼群占据了整个北地草原。” 计喉抬起一只手臂,在虚空中画出一个诡异的符号,“但直到此次吾落入到它布下的陷阱之后才现,北地狼神的根底似乎并不是如吾之前所想的那般,和吾、姽婳、羏貊等一样,都是在万余年前出世修行到一定程度,而后历经末法之劫,苟延残喘至今的情况。” “吾被困住的那段时间,眼前一直都在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符纹,吾苦思冥想这个诡异的符号,最终得出一个令吾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那便是天地生灵、末法之劫,并非只有万载之前的那一次,而是遵循着生灭,再生、再灭这样一个循环往复的轮回。” 顾判默默听着,却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想起来重临也曾经提起过北地狼神,而且对它的来历也很有兴趣,不能确定它到底是末法之劫前便已经存在的生灵,还是说伴随着此次天地变化应运而生的生命。 他拿起酒碗又放下,随后干脆拎起桌边的酒坛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满足地叹息道,“你说的这些循环往复的变化我都知道,在某些地方甚至比你知道的还要更详细一些,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北地狼神比你们岁数大了很多,它可能经历了不止一次末法之劫与灵元复苏?”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如果仅仅如此的话,还不足以让吾感到太过震惊。” 计喉对于顾判的反应似乎有些惊讶,但很快便恢复平静接着说道,“真正让吾震惊的地方在于,北地狼神好像和顾神君有些关系。” 噗! 顾判把刚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喷了出来,“老计啊,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觉得我这样穷到了快要当裤子的人,养得起北地狼神那般纯种高贵的狗狗吗?” 面对着顾判毫不留情的讥讽,计喉的语气依旧平静。 “金狼一族的狼神确实与顾神君有关。” “不过准确来说,不是顾神君在养,而是顾神君曾经的宗门在养。” 第746章 记忆缺失 “我曾经的宗门在养狗,而且这条狗的牌面很大,就是如今的北地金狼神?” 顾判伸手按住酒碗,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我的宗门……你是说业罗秘境?” 计喉缓缓点了点头,沙哑呜咽的声音中隐含着浓浓的疑惑,“的确如此,如果说的更准确一些,应该是秘境内名为业罗初圣的人所养的灵宠。” “只是在吾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算短的生命中,却是从未听说过有业罗初圣这样的一个名字,吾所知道的,唯有珞珈圣女、护教圣王、以及外道圣使并立并称的业罗三圣而已。” 顾判此时已经完全停下了吃喝的动作,沉默片刻后微微皱眉道,“算上计圣君这一次,我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了业罗初圣的名号。” “第一次是在当初的千羽湖大战中,从重临口中听过一次业罗初圣,他提到这个名字主要是为了向我解释关于修行境界的划分,有着乾坤借法,一日三变的传说。” “第二次听到则是在不久之前,距离现在最多也才过去了不到一天时间,那个男女混相的双面怪人也提到了业罗初圣,言道此人和九幽之地似乎有所关联,而且在某次大事件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第三次就是计圣君你了,我也是现在才刚刚知道,纵横北地的金狼王神,竟然是业罗初圣当年养的一条狗?” “三次听闻,就有着三种不同的说法,而且不管是哪一次都很是离奇,让人难以置信,所以说我很想知道,计圣君你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关于业罗初圣养狗的消息。” 它说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认真倾听的顾判,虚空中悄无声息浮现出一朵静静燃烧的昏黄火焰,变换形状组成了业罗初圣四个大字。 “吾也不太清楚,这个名字仿佛就是突然间没有任何征兆从吾的记忆中跳了出来,但是仔细思忖下去,却又没有任何关于业罗初圣的印象。” “就比如业罗初圣,吾可以确定的是,在吾自沉眠中苏醒以来,记忆中就从未有过这和这四个字相关的任何内容出现,但现在它却毫无征兆突然间就跳了出来,说明在万载之前,吾是知道关于业罗初圣的某些事情的。” “吾记得之前曾经对顾神君说起过,那便是吾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对于万载之前的许多东西都毫无印象,以前吾一直以为这是因为经过了时间长河的不断冲刷,然后才出现了记忆缺失的情况……但是自从千羽之湖一役过后,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吾不时便会突然记起早已经忘却的往事,细细思忖之下,顿时觉得吾等记忆缺失的原因似乎并非那么简单。” 计喉低下头想了很久,直到顾判吃喝一阵,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才慢慢说道,“吾现在认为,记忆的缺失,并非完全是因为时光长河的冲刷,毕竟以吾的层次境界,只要是曾经经历过的事情,便很难完全忘记,因此很有可能是吾等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影响,才会出现大片记忆空白的情况。” 顾判向后靠坐在椅背上,呼出一口酒气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所以忘记了许多东西,现在又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忽然又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计喉道,“顾神君所言不错,只不过如今吾即便是想起来了一些东西,却依旧是支离破碎,不成体系,更不能形成完整的一条线索。” “幽玄落子,业罗初圣,北地狼神,万物化生。”顾判闭上眼睛,自言自语说了几个听上去毫无关联的词语,然后在计喉疑惑的眼神中忽然又道,“老计,你听没听说过真灵献祭、破法重生?”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那你听没听说过幽玄宇宙,洞天之境?” “从未听过。” “那么,关于域外修行者呢,所谓的天外来客,你见过没有?” “吾没有见过,甚至未曾听过。” “你的答案很让人失望啊,老计你莫要怪我说话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你活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把年纪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么?” 计喉很认真地思索着顾判的话,片刻后竟然缓缓摇了摇头,更加认真地道,“如果顾神君说的狗是北地狼神的话,那么你这句话并不正确,准确来说,吾活了这么久,却是比狗都还不如,而且是大大不如。” 顾判刚刚喝了一口酒,噗地又一次全部喷到了地上,有些无语地道,“算了算了,看来问你也得不出什么有用的结果,咱就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还不如让我个短信问问业罗圣女来的更加方便。” 顾判说着便从身上取出一盏还在燃烧着豆大火焰的青色古灯,然后拿出一枚纸鹤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凑到青灯火焰上面点燃。 白色纸鹤静静燃烧,他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对面的计喉,在等待回信的间隙淡淡笑道,“这是我刚刚到手的一件战利品,造型别致,古朴典雅,一看就是个有年头的珍贵古董。” “计圣君你的眼神看上去很奇怪啊,怎么着,想从我手里把这盏古灯抢走据为己有?” “吾知道孰轻孰重,虽然这盏青灯对吾滋养真灵有着极大的补益,但是比起顾神君的善意而言,它并不重要。” 顾判蓦地笑出声来,“也就是你现在打不过我,不然早就会上手强抢了对吧……不过这东西在我手上也没什么大用,也就是这朵青色火焰对我所修功法有一点借鉴作用,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们公平交易便可。” “虽然它对顾神君没有大用,但对吾而言却是救命恢复的珍宝,神君既然愿意交易,那么吾自当以等同珍宝换之,方能当得起公平二字。” “行,你看着办就好。”顾判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看了眼已经燃烧到尽头的纸鹤,表情顿时认真起来,开始接受从珞羽处传递过来的信息。 “初圣创建业罗,其后选三人为亲传弟子,在其坐化之前封为业罗三圣,即为珞珈圣女、护教圣王、外道圣使,自此三圣共掌业罗秘境之传统就此形成。” “业罗秘典绝大部分已然遗失,所剩只言片语亦是语焉不详,不知万载前末法之劫降临时,到底已经传承至第几代三圣,只知当时之三圣惊才绝艳,实力通天,却又犹如昙花一现,在大劫降临之后不知所踪,紧接着便是业罗陨灭,秘境破碎,坠入凡尘。” “以上乃是妾身所知晓的所有信息,或许法王那里还有些许不同之见解,你见面时直接问他便可。” 噗的一声轻响。 纸鹤完全化作灰烬消散。 顾判低头注视着静静燃烧的青色古灯,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747章 隔空交手 顾判在脑海中将珞羽的这两段话思索了许久,又斟酌着将其中部分内容讲给了计喉听,想要尝试着能否激起它更多关于业罗初圣的记忆。 计喉听完后思虑良久,才有些迟疑地道,“听完顾神君所言,吾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关于末法之劫降临后,吾在断界山现的些许异象。” “哦?”顾判眼中波光闪动,很有兴趣地道,“什么异象,快些详细说与我听。” “当时天地灵元迅枯竭,吾不得不沿着断离山脉一路向西,当来到断界山连接处时……”计喉刚刚开口,却毫无征兆僵在了那里,一朵幽幽碧火在它的头顶正上方悄然出现,随即迅消弭不见。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已经是将斧头“瞬移”出现在了计喉的头上。 只听得叮的一声轻响。 双刃战斧的斧面微微一颤,随即恢复正常。 顾判死死盯住乍现乍消的那根碧绿细针,心中倏然闪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诛神刺!? 竟然是诛神刺!? 唰! 顾判眼中燃起诛神碧火,将计喉所在的区域尽数笼罩。 顿时就让他现了有些奇怪的地方。 在计喉的身上,似乎被印下了某种古怪的记号,正在向外散着非常难以令人察觉的能量波动。 如果不是他的诛神碧火已经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也根本不可能现这一诡异之处。 看来计喉是真的虚弱到了极点,不然以它在神魂真灵方面的修为,怎么可能被种下了如此明显的标记而毫无所觉? 这是一个机会。 顾判心中转过一个念头,一只手负于身后,已经是虚握住了三级打野刀的斧柄。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暂且又松开了手,眼中诛神碧火骤然大盛,凝聚出两根微不可查的细针,悄无声息将其飞入到了虚空之中。 叮! 两枚诛神刺隐入虚空,间不容地和同样毫无征兆出现在那里的另外两枚碧绿针刺正面碰撞,而后齐齐消泯于无形之中。 “计喉身上的印记是属于道标一类的东西,只不过给它种下道标的那个家伙,并没有脱离于此方天地之外,而就在此方天地之内。” “更让人感兴趣的是,对方竟然还会御使诛神刺,虽然和我推演改变后的诛神刺有所区别,但刚刚那三枚的确就是诛神刺无疑。” “有意思,真的非常有意思。” 此时此刻,顾判已经完全熄掉了斧劈计喉来加成双值的想法,而是又无声无息凝聚出更多的诛神刺来,沿着标记上面若隐若现的那条虚空通道狠狠扎了进去。 叮叮叮叮叮! 细微到几乎不可听闻的针刺碰撞声接连响起。 计喉本就明灭不定的身影在这一刻陡然间变得更加虚弱透明。 顾判对此根本不管不顾,已经将那条虚空通道当成了与神秘敌人斗法的战场,将自己对诛神刺的所有领悟完全展开,一针针毫不停歇地甩了进去,又在一次次的对撞消泯中进行对比,验证,推演。 叮! 当最后两根几乎一模一样的碧绿针刺相互碰撞消失的那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七窍中齐齐流淌出殷红的鲜血,蹬蹬蹬向后退出几步,直接撞碎了靠墙摆放着的一排花架。 十几个花盆乒乒乓乓掉落地上,出一连串的响声。 “大人……” 包厢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王火刀略带着焦急的声音随之传来。 “没事儿,你继续在楼梯口守着,我不叫你,就算是这间屋子被雷劈了,你也不要进来。” 顾判随口将王火刀打离开,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然后低头看着已经处于崩灭边缘的计喉道,“我刚刚帮你化解了一次必死的危机,计圣君,你对此又有什么看法?” 计喉说道,“吾有入梦之法,亦有温养神魂之法,对于顾神君所修习之有关神魂的碧绿火焰而言,当能起到些许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借鉴作用。” “计圣君的看法还不是很够。”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我需要你就此事表更多,更加全面的看法。” 计喉目光闪动,沉默片刻后取出十几件闪烁着不同光芒的物品,“吾在末法之劫降临前的漫长生命中,曾经游走于天地之间,现了许多值得关注的生灵,也从中感悟到了许多天地奥秘,同样收集到了不少颇具价值的宝物。” “虽然随着末法之劫的降临,以及之后经历万载时光的磨灭,也经历灵元匮乏的枯竭,吾珍藏的绝大部分宝物都失去了它们特有的灵性,但也还剩余了仅有的几件,还照常向外散着连吾都无法参破的力量波动。” 顾判仔细观察着那些形态各异的物品,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计圣君对此事的看法很全面,也很深入,不错不错。” ………………………………………… 虽然按照以往的历法而言,四月份早已经到了温暖的春季,但自从去年冬天的那场大雪开始降下之时,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和以往相同。 尤其是在比较靠北的地方,更是不管白天黑夜,都能令人感受到透骨的寒意。 在大魏京城西北百里之外,有一片低矮的树林,十几座小木屋错落有致地安置在林间的空地上,昏黄的灯光从木屋中透射出来,将好大一片树林染上了魔幻冰雪世界般的洁白色彩。 最中间的一间木屋内,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盘膝坐在屋内唯一的床上,身后的墙壁上悬挂着一柄巨大的战斧,斧柄顶端是一尊狰狞的狼头,两只碧绿的狼眼似乎活过来一般,在一直不停地眨动着。 高大男子面色冷峻,虽然一直闭着眼睛,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动作,却自有一股冰冷的压迫气势以其为中心释放出来,让屋内角落里恭敬侍立的两个秀丽女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面容自有一种睥睨一切,舍我其谁的狂傲神色,再加上覆盖在身上的厚重鳞甲,更是给其增添了许多凶悍暴戾的感觉。 高大男子呼吸悠长,犹如雷鸣,一呼一吸间仿佛能把木屋中所有的空气抽空,随着他胸腔的缓慢起伏,就连屋子四个角落里点燃的油灯火苗都忽明忽暗,映衬着屋内三人阴晴不定的面孔。 一个穿着华美长裙的女子低着头,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手指紧紧搅在一起,因为用力过大导致指尖都泛起了惨白的颜色,在身穿鳞甲的高大男子一次呼吸的空当,她飞快地抬起头,和身边同样身着长裙的女子对视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一触即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压抑得极深的疲惫与恐惧。 第748章 狼神印记 林间木屋之内,两个女子相对无言,各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狼王陛下此次端坐的时间似乎比以往要长了许多,但按照往常的惯例,再加上王上几乎无所不能的威势,应该只需要再耐住性子等上一些时间,他自然就会大笑着起身,然后…… 女子想到这里,又悄悄看了同伴一眼,同时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次的南下属实有些太过突然,她们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尤其是媚妃殿下并没有跟随过来,只靠她们两个侍妾的话,想要满足强壮无比的狼王陛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更令她害怕的是,似乎此次南下似乎事关重大,原本无一日不可不欢的狼王陛下已经有至少半个月没有碰过她们了,这么长时间的欲念积累下来,她已经隐隐约约预料到了两个人抵死相从的可怕将来。 她低着头胡乱想着,长裙下面的身体早已经是冷汗淋漓。 “狼神卫队全军覆没,就连后续赶来处置的大祭司也已经身陨,吾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这一切。” 高大男子闭着眼睛,精神却沟通连接了一处鲜花遍地,绿草如茵的诡异空间。 而在他正前方繁花似锦的花丛中,则矗立着一尊十数丈高的金色巨狼雕塑,此外在雕塑下方还趴卧着一圈懒洋洋的狼群,一双双同样是金色的眼眸注视在高大男子的身上。 “回狼王的话,出手的是一个人,应该是传承至今的业罗弟子,狼神已经标记注视到了他的存在。” 趴在金狼雕像旁的一头巨狼直立起来,口吐人言,接着说道,“但是狼神的意思是,最好保持克制,不要再和那个人有更多的接触,更不要和他再起纷争。” “这真的是狼神的意思?” 高大男子眸子里凶光闪烁,咧开嘴露出里面尖锐锋利的牙齿,冷笑起来,“还是说你们这帮子老家伙自己怕死,便假传狼神法旨过来压吾?” 金色巨狼也不动怒,还是保持着那副慢悠悠的语气道,“吾等早已经是该死的老东西,如今不过是在狼神神力的庇护下,算是在这里苟活一条性命,生死早已经置之度外,唯一能够支撑吾等继续活下去的,也只有遵从狼神法旨,为狼神献出一切而已。” “所以说狼王这番话却是言重了,如果不是狼神真的有此旨意降下,吾等绝无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金狼王冷哼一声,“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在这里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么?” 忽然间,蹲坐在雕像下方的老狼浑身一颤,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有种空洞浩瀚的意味。 “吾已经找到了计喉的准确位置,你动用诛神将其真灵搅碎,然后不要在此停留,也不要和那业罗弟子再起冲突,迅返回北地草原,等候吾的进一步命令。” “你要记住,吾枯侯不知多少岁月,才算是等来了让吾族脱离束缚的一线希望,一定要牢牢把握,万万不可因为意气用事而错失良机。” 金狼王默默听着,直到那头老狼说完后,整个身体化作无数星屑光点消散,才面无表情微微躬身,若有似无地行了一礼,“谨遵狼神法旨。” 木屋之中,一直端坐不动的高大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眸深处隐隐燃起两团幽幽碧火,在黑暗中看上去无比渗人。 他抬起双手,在身前结出一道印诀,眼中碧火骤然升腾,将整个头颅都包裹在内。 透过熊熊燃烧的森寒火焰,金狼王眼前的景象迅虚化,生了变化,隐约可以看得到那是一间装饰古朴典雅的酒楼包房。 屋内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还有两个模模糊糊的身影相对而坐,一个在呼呼大吃大喝,另外一个则一直端坐在椅子上不动,没有动上一次酒菜。 金狼王的视线只在那个据案大吃大嚼的身影上扫了一眼,便随即转到了对面端坐不动的虚影身上。 “找到了狼神标定的计喉。” “它在经过了吾等所设杀局的围攻镇压后,已然虚弱到了极点,只剩下真灵尚存。” “只需要一下,就能取掉它的性命,完成狼神法旨降下的命令。” 金狼王眼中幽幽碧火倏然隐去不见,迅凝聚化作一根微不可查的碧绿细针,嗖地一下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一针刺出,接下来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了金狼王的预料。 他本以为有了狼神标定作为后手,计喉又虚弱到了只留存一点真灵不灭的程度,想要击杀掉对方不过是手到擒来的简单事情,没想到一针刺出之后,在计喉那明灭不定的虚影上方,竟然毫无征兆出现了一道寒光,将他凝聚了几乎全部精神力量的诛神刺给完全挡了下来,没有挥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作用。 金狼王死死盯着那道挡住了他势在必得一击的寒光,片刻后猛地眯起眼睛,瞳孔最深处映照出一柄双刃战斧的影子。 “这是……” “这是那个业罗弟子!” “想不到计喉竟然和他在一起,如此说来它是认为这个业罗弟子能够护佑住自己的性命吗。” “很好,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他们就在一处,倒是省了吾许许多多的麻烦,正好在按照狼神旨意击杀计喉的同时,做掉那个坏吾大事的业罗门徒,以解吾心头之恨……” 金狼王心中杀机大炽,手上所结印诀一变再变,刹那间风雷之声滚滚,木屋内的气氛压抑沉凝到了极点。 就在他蓄势待的一刻,看到了包厢内的那个年轻男子转动目光,与他隔着虚空对撞在一处。 就在这一瞬间,金狼王瞳孔猛地收缩到极点,心脏也是突地一跳。 在御使起狼神亲传的诛神刺后,他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将其他生灵折磨到生不如死,尽在自己掌控之中,但是,他现在才忽然现那个人的眼神似乎更加可怕。 与他一样的燃烧着幽幽碧火,而且看上去更加的漠然,冰冷,仿佛掌控死亡的神灵凝视的目光一样,让他感到一种自内心的惊悚骇然。 “哼!给吾去死!” 金狼王闷哼一声,眸中闪电般凝聚起数枚碧绿诛神刺,沿着狼神标定印记直刺了过去。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是要不惜消耗,不惜代价,一举将计喉与那该死的业罗弟子全部杀掉,不留任何后患。 数枚诛神刺飞出,金狼王面色却是陡然一变,眼神中满是惊讶不可置信的神色。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几根诛神刺从对面飞出,与他自己刚刚射出的细针无声无息对撞,而后同时消弭于无形之中。 刷刷刷刷刷!!!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又是数枚碧绿森寒细针从金狼王处飞出,迎面对上了相向而来的诛神尖刺。 短短不过一个弹指时间,金狼王和顾判以狼神标定通道为战场,互相飞射诛神刺为攻击手段,爆出了没有任何动静,却又凶险万分的精神层面交锋。 咔嚓! 当最后两枚诛神刺在虚空中对撞消泯,狼神标定的印记终于承受不住接连不断的冲击,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虚弱,随即崩散破灭。 金狼王口中鲜血狂喷,面色在瞬间变化,原本厚重如山似岳的气势也在这一刻急衰落下去,几乎维持不住盘膝端坐的姿势。 第749章 有客来访 碧火升腾,鲜血喷涌。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木屋内的两个女子受到了极端惊吓,其中一人紧紧咬住下唇,以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对身边的同伴说道:“胡缃,你随侍王上的时间比我久,现在的情况……”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胡缃面露苦色,她是和比同伴呆在金狼王身边更久一些,但那时她所做的无非是满足金狼王的欲念,然后昏昏沉沉睡过去而已,而现在这种情况却是从未见到过,根本无法回答。 两女畏畏缩缩,胡缃脚尖向前探了不到半尺的距离,旋即又缩了回来,她想要上前去看一看金狼王到底生了什么,但却又不敢乱动动,生怕自己某个唐突的动作惹得狼王不满,到时候给自己引来生不如死的结果。 噗…… 就在两人踌躇犹豫的时候,金狼王原本古金色的面庞突然间变得煞白一片,紧接着从口中又喷出了一大蓬鲜血,几乎将整间木屋的地面都覆盖上了一层阴暗的红色。 金狼王摇晃几下,直接从木床上跌了下来,结结实实摔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啊!来人啊,王上受伤了!” 胡葳不由自主出一声惊叫,而就站在她身边的胡缃却是紧紧抿住了自己的双唇,强自忍住了没有出声音。 嘭…… 又是一声闷响,刚刚还花容失色,惊呼出声的胡葳整个人一下子碎裂开来,像是一只被大锤狠狠砸烂的西瓜,骨肉血沫向着四周飞溅,瞬间涂满了整间木屋。 默立一旁的胡缃仍然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冰封的雕塑,只是一丝血迹从唇角淌出,她已经硬生生将自己的下唇咬下了一块肉来。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万言万当,不如一默。这两句话是她刚刚进入金狼王贴身侍妾队伍时,一位关系极好的姐姐悄悄告诉她的,虽然这位姐姐在其后不久的一次任务中就与人交手死掉,但胡缃一直把这两句话当做真理一般牢牢印刻在心底,从来不敢忘怀。 胡葳也算是她唯一的可以说上两句话的朋友,在这次南下之前,她纠结了整整一夜之后,还是冒着极大的危险,在趁着两人相处的时间告诉了她这句话,但胡葳却没有严格按照她的嘱咐行事。 于是,胡葳死了,而且是连替她收尸都不知道该怎么收的一种死法。 胡缃虽然还活着,但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已经被刚才的一幕吓得随风飘去,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 她依旧沉默站在那里,就如同是一尊被冻僵的冰雪雕像,一动不动,一声也不吭。 她所在的族群只是草原金狼族的附庸,虽然平日里可以借着金狼王侍妾的身份为部族谋一些利益和好处,但在金狼族的中的高层眼中,她们无非也就是可随意杀戮吞噬的食物。 和其他的牛羊人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竟然能把吾逼迫到如此的地步。” “业罗,业罗……没想到时隔万载,在那位千羽湖主人死掉之后,业罗秘境中竟然还能出现如此厉害的人物,很好,。吾记住你了,吾一定会把你的皮一点点剥下来,精心装饰后放在大帐之内,供吾时时观赏把玩……” 金狼王缓缓从地上起身,身材高大的他如同一尊远古战神,直起身来时几乎都要顶到了木屋的屋顶。 体型高大,身材壮硕的狼岐和他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和成人的差别。 “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能完美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那么就没有必要在我的天原侍妾中继续存活下去。”金狼王冷冷看了一眼布满了整座木屋的血肉,不带任何表情地说了一句。 然后他又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了依然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的胡缃。 金狼王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笑容:“你叫什么名字?你还是第一个在看到我出手杀人后保持镇定的侍妾。” 胡缃猛地一个矮身,双膝跪地大声道:“回王上,吾的名字叫做胡缃!随时听候王上的命令!” 金狼王踩着满地的血肉,缓步来到胡缃身前,冰冷的目光毒蛇一般顺着她的领口穿透进去,在他的目光侵犯下,胡缃只觉得自己仿佛一丝/不/挂跪在了冰天雪地之中,彻骨的冰寒一直从体表延伸到了灵魂深处。 金狼王伸手捏住了胡缃的肩膀,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着。 接下来,金狼王眼中的冰寒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火一般的灼热,他深深凝视着那具在衣衫下凹凸有致的娇美身躯,放声大笑道:“很好,但还不够好,如果你能挺过我接下来的宠幸,那么,从明天早上开始,你的侍妾头衔就该摘掉了,改换为本王真正的妃子。” 金狼王妃…… 这可是部族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女子所能达到的最高地位了。 胡缃屏息凝神,用近乎狂热的语气大声道:“属下的一切都是属于王上的,请王上任意享用!” 金狼王看着身前娇小的女子,有如实质的目光紧盯在她狂热中又蕴含着些许恐惧的脸上,心中那股一直没有被压制下去暴虐的火焰骤然升腾起来。 他猛地抓住胡缃的双肩,然后哧啦一声,裁剪得体的长裙就被从中撕成了两半,露出下面柔弱的肌肤。 金狼王狞笑一声,正待把瑟瑟抖的女子抱上屋内的木床,然后在他最喜欢的血肉遍地的环境中大战一番,以此泄心中积郁许久的怒火,门外却突然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王上,有客人前来拜访。”几秒钟后,低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金狼王停下手上的动作,双眼之中似乎酝酿着即将席卷一切的毁灭风暴,冷冷看向了屋门所在的位置。 不久前大祭司和亲卫队的损失,与顾判隔空对拼一记的受创,还有面对着予取予夺的娇美女子而被打断,这一切都让他怒火大炽,暴躁无比,也不见他有任何的动作,门外禀告的属下就突然惨哼一声,嘭的一下摔倒在地。 第750章 利益为本 “到底是什么人来了,吾不是很早之前就对你们说过,除了狼神有法旨降下外,其他什么人都不见么?” 门外的金狼亲卫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开口说话间前言不搭后语,“回禀王上,属下自然知道,只是,只是这位客人他,他……” “没长耳朵的东西,不知道吾在这个时候不喜欢被打扰吗?看在以往日夜侍奉的情面上,今天就饶你一命,但有下次,定杀不饶。” 金狼王语气冰冷,怒骂了门外的属下几句后随手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再次把注意力转到怀中的胡缃身上。 胡缃不由自主地出一声惨叫,旋即死死咬住下唇,将后续的声音闷在了口中,不敢再出任何声音。 她是知道金狼王的脾性的,他要的只是绝对的服从,与绝对的安静,在这个时候不管怎样最好都不要出任何的声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想要在体型高大健壮的金狼王蹂躏下保持安静,对于还不到对方一半身高,身材纤细瘦弱的胡缃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金狼王表情狰狞,双手就像是一对巨型铁钳,死死夹住胡缃的肩膀,指爪与肌肤接触的地方早已经鲜血淋漓,顺着曲线流淌下来。 就在此时,他突然间停下一切动作,目光中充满了暴怒的火焰,似乎能够穿透厚重的木门直接望向林中。 “金狼王倒是好兴致。” 一道听上去有些威压冰冷的男子声音从门外缓缓响起。 金狼王将胡缃一把甩到满是血腥骨肉的地上,根本不在意自己此时赤着身体,一步跨过数丈的距离,直接来到了门外。 “是你?”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金狼王扭曲的表情顷刻间恢复了平静,甚至对着来人微微颌致意,毫无之前即将爆的愤怒态度。 “本就是吾。”站在金狼王对面的是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手中拎着一只剑袋,平静答道。 金狼王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道:“羏貘,你不在自己的老窝里享乐,不远万里跑到这里做什么,也是因为外域修行者降临的事情吗?” “恩?你的气息虚浮不定,莫非是受伤了?”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神态间还带着无法消除的傲然道:“吾在不久前与千羽湖主人一番交手,被伤到了根本,随后却又被红衣新娘寻上门来,一场大战后吾更是伤上加伤,不得不隐于神殿之中静养,以图徐徐恢复……” “结果没过多长时间,便又有一个双臂尽断、却强横无比的神秘女人找上门来,将吾的老巢给直接挑翻,中间还牵扯到了那扇让吾头痛的大门,吾自知不敌,所以只能是不惜代价打破断界山的封禁来到此地,没想到却正好遇到你们都在关注的外域降临一事,也算是恰逢其会吧。” “怎么,狼王和东海鬼魔、南荒移山君等结盟密议,就非要把吾给拒之门外吗?” “既然你想要加入吾等,我这里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不过还是要提前征询一下它们几个的意见。” 金狼王表情平静,语气温和,并没有对羏貘话中提及的老窝被挑一事多说,也没有断然拒绝。 对于能够和他基本上站到一个水平面上的人,只要没有真正利益上的纷争,金狼王所表现出来的一贯都是平和的态度,更何况羏貘在末法之劫前还和金狼族的狼神有着若有若无的合作关系。 虽然万载以降再无联系,但终归是有着那么一点香火情分在此。 “那么,你此次过来找到吾的意思是?”短时间的沉默之后,金狼王低声问道。 “生了那么一档子事情,尤其是在知道死了不少属下之后,就算吾有再多愤怒,短时间内也是不可能回去门内了,而且吾一向又不想去些小地方栖身,所以想来想去,就只好过来在你们这里暂住些时日了。” 羏貘开口说话间还是高傲矜持,语气轻松,似乎对自身重伤,神殿根基几乎被连根拔起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就算是身负重伤,根基被毁,你还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真是刻在了骨子里的矜贵。”金狼王皱起眉头,却又很快舒展开来,“以前在和吾神交流的时候,牠似乎提起过,虽然你在很久以前和我们有着某些方面的合作,但你本人对于吾等金狼族似一直都有着不太好的看法。” 纵然有求于人,纵然自身重伤,羏貘对此倒是毫不避讳,更是不加掩饰地道,“确实如此,末法之劫前,吾虽然迫于形势变化,与汝等狼族有过算是亲密无间的结盟合作,但对你们的敌意还是一直存在,狼神说的不太好的看法还是有些轻了,吾对你们一向是非常厌恶的。” 说到这里,羏貘对着面容转冷的金狼王又是一淡淡笑:“不过,抛开其他不说,吾自万载之前聚起真灵后,最根本的身份还是追求脱的古神,就像是那些人们之中的商人,在商言商,利益为本,现在的情势对我而言已经是濒临危机的边缘,和你们金狼一族合作以谋求东山再起是我最好的选择,倒是不必担心吾会出什么乱子,跟你们所谋划所做的事情拖了后腿。” “这件事情,吾族狼神知道吗?”金狼王摩挲着斜插在地面上的巨斧狼头雕像,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 羏貘道,“吾出来的仓促,还没来得及和牠联系,不过你现在就可以问问狼神的看法,再做出决定不迟。” 金狼王闻言抚掌大笑道:“不用问了,吾等结盟合作一事,吾这里就可以做主,而且你来得倒是正巧,在魏国都城内有两个家伙将我得罪得很深,更重要的是他们实力在一般层次之上,并不好杀,吾需要你的帮助来干掉他们。” “这算是拉吾上船的投名状吗?还真一刻都不得清闲……”羏貘叹了口气,同样没有就此事表明态度,而是随意指了一个木屋,说道:“连番大战,又耗费代价从门内脱离,吾有些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调整一下,这间屋子就是我的了。” “好。”金狼王大步过去,亲自为羏[悠悠读书 .uutxt.vip]貘打开了房门:“请随意享用……” 屋内几个金狼族亲卫慌忙奔出,跪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也不敢动弹对于自家领的决定,他们是不敢哪怕一丁点儿的牢骚的。 别说只是让它们让出来一间屋子,就算是金狼王现在让它们割肉给客人下酒,它们也二话不说就要挥刀自裁。 第751章 阴云密布 在安顿好了古神羏貘之后,金狼王随即便返回到自己的木屋中继续他刚刚开了个头的事情。 而屋内胡缃依然趴伏在满是血腥骨肉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甚至连姿势都和他出门前一模一样。 这种情况让金狼王很是满意,因此也就在动作的时候刻意压制住了自己胸中不时升腾而起的火焰,显得比以往要温和了许多。 恪守着族内老人忠告,不敢有自己任何小动作的胡缃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面临着的依旧是狂风暴雨般的暴虐对待,但一想起其他某几位姐妹最后的结果,这已经是非常让人烧高香的结局了。 在四更天左右,金狼王终于停了下来,将已经瘫软成一滩泥一样的胡缃随手扔到一旁,自己微微闭上眼睛,大马金刀占据了整张大床睡了过去。 刚才的一番折腾对他来说也是泄出心中积郁的手段,虽然因为刻意手下留情的原因,他并没有太过尽兴,但总算是比最开始的时候要松快了许多。 金狼王睡觉的姿势严格遵守着修行疗伤的要求,呼吸悠长若有若无,一呼一吸的间隔足够很长,全身肌肉放松到了极点,除了偶尔还在微微跳动的眼皮外,乍一看他仿佛就是一个死人。 胡缃被金狼王扔到了满是血肉碎骨的冰冷地面上,而直到金狼王陷入沉眠,她仍然不敢有任何动作,就这样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将自己的呼吸动静压到最小,静静等待着金狼王的醒来。 她心中很清楚,到了现在最为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只要能够坚持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她就可以稳稳迈入金狼王妃的行列,从此告别不知何时就会死亡的朝不保夕的生活。 ………………………………………… 凌晨五更天正是动物睡觉睡得最熟的时候,因此除去午夜之外,许多战争中的突袭也都是生在这个时候。 在距离金狼王驻守树林五十公里外的某处地方,数道身影安静沉默站在那里,遥遥眺望着黑暗中那片木屋所在的方向。 “我已经嗅到了那些狼崽子特有的腥臭味道,看来最终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无疑了。” 居中站立的一人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手中还倒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双刃战斧,正是顾判。 在他的身侧,则是计喉虚幻不定的身影,它顺着顾判所指的方向看去,沉默许久后才道,“吾需要金狼王之身躯,此次交手,就全靠顾神君的了。” “吾答应给顾神君的东西,也会在此战之后尽数交付,如若神君不相信吾,也可以现在就先给神君一部分……” “不用了,还是等打完之后再说吧。” 顾判一摆手,止住了计喉接下来要说的话,露出一丝微笑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在大部分情况下还是适用的,更何况这次是面对金狼王这样有嚼劲的对手,一想起正有条金毛大狗等着被我狠狠操练,本人手中的这柄大斧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在两人身后,悄无声息出现了两柄悬浮虚空的血色长刀,其中一柄化作和珞羽有着八/九分相似的少女,深处纤细白皙的手臂将另外一柄长刀握在了手中,同样转头看着远处阴暗的树林。 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吾嗅到了即将蔓延的血腥杀戮味道,真的是让人心旷神怡,愉悦万分。” 顾判伸手捻住了一枚颜色鲜红的花瓣,放到眼前仔细观察,闻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只要你不被它们杀掉,那就随你去杀,不过此次我们面对的敌人并不只是狼族中人,或许还有其他不请自来的客人,务必要小心应对。” ………………………………………… 林间木屋,还在沉睡之中的金狼王突然间睁开了眼睛,一丝不妥的感觉让他提前从蛰龙眠中惊醒过来。 随着金狼王的醒来,整座木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许多,静静跪坐在门口的胡缃一个激灵,飞快地俯道:“王上,您有什么吩咐?”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金狼王当即起身,背着双手在屋内走了几步,冷声道:“去把他们都叫起来,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接近我们。” “明白!”胡缃重重顿,起身,拉开了厚重的木门。 下一刻,在金狼王眼中,刚刚踏出门去的胡缃突然消失不见,仿佛屋外深沉的夜幕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将她无声无息吞下腹去。 咚……咚……咚…… 巨大的鼓声以奇特的韵律响起,震动着金狼王的耳膜,一直传递到他的身体深处,伴着鼓声,似乎就连自己的血肉都在按照同一频率缓慢跳动,尤其是心脏和脉搏,更是和鼓声混作了一处,不分彼此。 “有人敲鼓?还是说有谁在对这里释放诡异的攻击?” 金狼王心念一动,抬脚朝着地面轻轻一顿,瞬间数十道裂隙以他的脚底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散开去,下一刻,坚实的木屋悄无声息倾倒碎裂,只剩下无数细小的木屑在空中飞舞。 但是,金狼王的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 因为他没有听到自己这一脚力之下的任何声音。 咚…咚…咚… 鼓声从缓慢变得急促,连带着金狼王本人似乎都要随着渐渐加快的韵律共振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没有鼓声,没有来自声音攻击,甚至外界什么声音都没有,或者说我听不到……现在响着的是我的心跳。” “对于喜欢藏头露尾的敌人,我最喜欢做的就是把他们找出来,然后分成很多块藏到不同的地方。”金狼王冷笑一声,一步跨出十数米的距离,将自己置身于墨色的黑暗之中。 而在另一间保存完好的木屋内,一道虚幻的身影从无到有,悄无声息垂手而立,平静地看着盘膝坐在床上的那个中年男子。 “这种感觉……” “羏貊?吾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会遇到你。” 羏貊随手将盖在腿上的金丝毛毯拎到一边,还是保持着放松的坐姿不变,很从容地道:“他乡遇故知,吾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万载之前的故人,计喉,自从上次幽冥之门内一别,吾等大概有七八千年没见过面了吧。” 计喉缓缓点头:“你记得很清楚,隐藏的也很深,吾直到现在才知道,除了鬼鬼祟祟一直不敢露头的东海鬼魔外,就连你都从那暗无天日的地方钻了出来,缩在了那条狗的胯下。” 第752章 分兵突进 面对着计喉近乎羞辱的说法,羏貊却是无所谓地一笑,神态尽显自矜自傲:“随你怎么说,吾都不会在乎,因为自今夜之后,你之前所有的言语,都不过是失败者的哀嚎而已。” 计喉摊开双手,一朵幽幽火焰静静燃烧,昏黄的颜色中还混入了些许淡淡的青色,看上去朦胧而又诡异,“吾并未料到你的出现,这是我的失误。” “失误?不见得吧。” 羏貊面无表情,伸手一指外面:“那个手持利斧的家伙,还有一直隐藏在这间小破屋子里面对我虎视眈眈的某个锋锐气息,你们聚集在此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即便是吾没有受伤的时候,也必须要小心应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羏貊虽然这么说着,但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大难临头前的紧张与恐惧,仿佛突然间汇集到此的高端战力只是来叫他起床吃早饭一般。 “哦?”计喉低头凝视着自己身前的青黄火焰,仿佛将精神已经完全沉浸了进去:“那么,你觉得外面的金狼王的爪牙和顾神君的利斧,谁能笑到最后?” 羏貊低下头,似乎是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而后以无所谓的语气答道:“你是说那个家伙吗,吾曾经和他交手过两次,不得不说,作为此方天地的一个人族生灵,纵然有着业罗弟子的身份,他的实力攀升度也出了吾的想象,不过还是有些可惜了。” “可惜什么?” “他还是太年轻,不知道隐忍收敛自身的锋芒,将实力再次攀升之后再过来面对吾等……毕竟金狼王真的起疯来,那可是连吾都要暂避其锋的恐怖,若是只算人族,不算吾等非人生灵的话,恐怕只有那个威压四方,托身黑暗的男人才能稳稳将它压下。” 恩!? 听了羏貊的话,计喉心中突然一动,在对方的大笑声中,猛地将双手合于一处。 青黄交织的火焰轰然暴涨,瞬间便将整个木屋笼罩进去。 与此同时,羏貊床下的地面猛地炸裂,珞水面无表情,唯有一对眼睛闪烁着兴奋杀戮的光芒,紧握着血刀如意,朝上面闪电般直插过去。 轰! 羏貊一拳轰出,所有的一切在刹那间化为齑粉。 剧烈的冲击力道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转眼间便将大片树林推成平地,甚至将高于地面的积雪全部吹飞,露出下面冰冷坚硬的地面。 只有两道身影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相隔十步面对而立,仿佛席卷而过的冲击波只是微风拂面,没有带来任何影响。 “北地草原的狼族我见过的也不算少了,不过能给我带来如此强烈压迫感觉的,你还是第一个。” 顾判从身后拔出一刀一剑,斜斜指向金狼王脚下的地面,“那么,你在狼族之中是个什么身份?” 身覆重甲的高大男子握住了巨型战斧,斧柄顶端狼头两只眼睛亮起淡淡金光,投射在顾判的身上。 “吾乃金狼王。” “哦?原来是狼王陛下亲临,失敬失敬。” 顾判话虽如此,但不管是从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任何失敬的意思,“本人是大魏国师,言足以兴邦,德足以范世,道足以参天地赞化育,故得天下共尊,而以国师事之。” “至于我的名号,还请狼王听好了,东临无尽沧海,西达日落之渊,南起蛮荒群山,北至万丈冰原,亿万有智生灵,都唤我作……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 金狼王不动声色,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原来是黑山老妖。” “吾很好奇,能杀掉吾的整队亲卫,还能将大祭司送入黑暗的究竟是什么人,所以一路追寻过来,此刻一见,却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金狼王收回目光,凝视着面前三寸处的虚空,似乎那里隐藏着无比珍贵的宝藏。 “连我都只能看出来你仅仅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但事实上却已经几乎是站在了此方天地的顶峰,这样的反差的确值得吾亲自走一趟。” “你错了。”顾判神情肃穆,语气沉凝,“真正值得你亲自走一趟的,是这里一片白茫茫真干净的美丽雪景。” “哦?”金狼王眯起眼睛,看着顾判从身后拎出来一块似乎是刚刚才切削完成的方形木板,稍稍有些好奇。 唰唰唰…… 顾判抬起右手长刀,在木板上刻画着什么。 然后他吹去一层木屑,将木板正面朝向前方,嘭地插进地面。 金狼王眉宇间杀机一闪而逝,死死盯着那块木板,咬牙笑道:“很好。” 木板正面,刚刚被长刀切削过的地方,五个大字笔锋雄浑,尽显霸道。 金狼王之墓! “此地极美,风景独好,正合适做你的埋骨之地。” 轰! 两道身影同时消失在原地。 又同时出现在十丈空中,毫不退避对撞在一起。 一对刀剑猛地架住了横斩而至的狼头巨斧。 一道惊雷在风雪深处炸响。 紧接着是连成一片的金色雷霆闪电。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突然间雷霆闪电尽皆消失不见。 下一刻,数百丈方圆尽数被一只圆形黑幕所笼罩。 没有一丝光亮能够透入,远远望去,就像此处所在的空间突然被割裂开来,被黑洞笼罩吞噬。 一切声音都消失殆尽,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一头庞然巨兽轰破球形黑幕,露出它狰狞恐怖的身躯。 以及遮天蔽日的炽烈红炎腾空而起。 才猛然爆出声传百里的巨响。 球形黑幕哗的碎裂成无数墨色碎片,四散飞溅。 一部分穿透狰狞巨兽的身躯,在上面留下数百道贯穿前后的伤口。 巨兽仰天咆哮,以山崩地裂之势挥出一爪,迎上了呼啸而至的一柄森寒战斧。 最终一切都平息下来。 顾判面色惨淡,不时咳出大口鲜血,蹒跚前行在破碎不成体系的荒野之间。 从他口中吐出的血液并未落到地上,而是在半空中便被熊熊燃烧的烈焰蒸殆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短短百丈距离,顾判足足走了盏茶时间才算走完,终于来到一处看起来才刚刚形成的巨大坑洞旁边。 他没有任何停留,一步跨入坑洞之中。 四周土壁都像是用模具打造出来的一般,呈现出几近完美的圆弧。 顾判面无表情,一步步深入,在死一般寂静的环境下只听到他的脚步声回荡。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带着莫名的香甜气息。 又向前下深入一段距离,顾判停下脚步,黑暗中的双瞳内静静燃起红炎碧火,将坑洞最深处的景象映照得纤毫毕现。 一个残破的身影正安静坐在那里,背靠着后面平滑如镜的石壁。 金狼王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脚步声停下的方向,挣扎着坐直了身体。 “这里倒也不错。”顾判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比起外面的漫天风雪,黑暗幽静之所在或许更适合用来沉眠。” 第753章 没有失败 “你很厉害。” 金狼王低声喘息着,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歪倒下去,“吾本以为已经够高看了你,没想到却还是低估了你的实力,纵然爆出全力,却依然落败在了你的手中。” “没关系,世间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顾判点点头,露出一个笑容,“你碰到了惹不起的对手,自然命丧黄泉,不过让我有些不解的是,你既然身为金狼一族的王,必定会受到狼神的重点关注,但在刚才你我爆的战斗中,却并没有狼神之力的加入,这是为何?” “因为吾并没有借用狼神之力,那种力量一旦借用,就会再也摆脱不掉,而且会越陷越深,直至成为那些只剩真灵,老而不死的家伙,整日里趴卧在狼神脚下,无所事事。” 顾判很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转头看了眼远处还在不断爆的力量波动,再一次将目光转回到金狼王的身上,“你的话很让我出乎意料,老子真的是日了狗,难道在你们狼群之中,竟然也存在神权和王权的斗争吗?” “并不是神权和王权的斗争,而是吾所走的道路之上,不需要狼神之力的存在与介入,那对吾而言非是助力,反而是一种无法挣脱的束缚。” 顾判的惊讶更甚,“狼神会容忍你这样不虔诚的异类存在?” “你错了,狼神不但乐见其成,而且给予了吾相当多的帮助和指点,真心实意希望吾所走的道路能够成功……因为对于象征着整个金狼族升华意志的牠而言,一成不变其实就意味着失去了向上的新意与活力,意味着所有的一切都被禁锢在固定的条框之中,只能逐渐走向呆板与消亡。” “但是你已经败了,似乎马上就要死。” “确实如此,吾选择的道路才刚刚开始,还不知道会通向何方,就即将面临结束。”金狼王幽幽叹息,面如死灰,“吾很好奇,在天地灵元尚未爆的现在,你究竟是如何一路修行到了如此的高度?” “死到临头还有旺盛的求知欲在熊熊燃烧,我很佩服你。”顾判平摊开右手,隐隐显现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双刃战斧形状。 “等等。”金狼王忽然提高声音,“你不能就这样……” 噗! 他一句话才刚刚开了个头,身上便陡然多出一道贯穿前后的伤口,鲜血欢快地喷涌而出。 顾判收回秋水般的斧刃,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 他微微皱眉,“这就是狼血,闻着很是香甜,但尝一口之后才知道味道不是很好。” “天地之最终变化才刚刚起始,吾还不想在此时此刻死去。”金狼王剧烈咳嗽着,嫣红的血流涌出,“饶吾一命,吾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金狼一族的战士,不都是视生死如无物的吗?” “你竟然直接开口求饶,这很不正常,让我心生警惕。” 顾判甩甩斧头上沾染的鲜血,闪电般又一次向前斩出。 扑哧! 金狼王再次被刺穿身体,然后高高挑了起来。 “吾还不想死。”他此时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消失,口中低声喃喃自语,眼神中的光芒已经在渐渐消退。 顾判手臂回收,将他丢到地上,就像是在扔一只破烂的麻袋。 “永别了,狼王陛下。” 双刃大斧高高举起,但就在落下的前一刻,他忽然看到了一丝极淡的金色光芒,混在鲜艳的猩红颜色之中。 “这种感觉……” “不管是谁,都不能夺走我的双值加成!” 轰! 森寒的斧影还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斩落,在最后一刻将那头残破不堪的巨狼从头到尾劈成了两片。 鲜血混在各种内脏之中哗啦啦流淌下来,淹没了顾判的双脚,金色光芒在这一刻猛然大盛,将整个坑洞尽数笼罩进去。 唰…… 顾判眼前一花,现自己似乎来到了一处鲜花遍地,绿草如茵的诡异空间之中。 不远处矗立着一尊十数丈高的金色巨狼雕塑,此外在雕塑下方还趴卧着一圈懒洋洋的金色狼群,一双双同样是金色的眼眸齐齐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最后则是那尊金色巨狼雕像,它缓缓移动着头颅,低垂下来的眼睛映照出顾判的身影。 “你是不是金狼族的神?” 顾判深吸口气,对于自己毫无征兆忽然来到这个地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而是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服,甚至弯腰从地上拈起来一枚其色如血的花瓣,站直身体后语气温和问道。 金色巨狼雕像的眼眸沉默片刻,缓缓眨动了一下,“你说的不错,按照你们人们的说法,吾的确可以称得上是带领它们前行的神祗。” 它一直打量着顾判,停顿片刻后接着缓缓说道,“在吾漫长的生命之中,唯有那个长居于西方大泽内的业罗门徒,才和你有某些相似之处。” “哦?” 顾判眯起眼睛,“这么说,你和重临倒是有过一段接触和交情?” “吾并没有和他有过直接接触,只是当初他察觉到了吾族的兴起与展,便在北地草原的边缘斩出了一道剑痕,以此限定吾族的活动范围。” “你还真有意思,身为金狼族堂堂神祗,他说不让你越线你就不越线,老老实实呆在草原上观雪吃冰,你的面子何在,威信何在?” 金狼雕像沉默许久,缓缓说道,“那是因为吾之力量来源于业罗初圣的赐予,面对对身为万载前三圣隔代弟子的他,并无必胜的把握……更重要的是,当时的业罗三圣确实惊才绝艳,不仅站在了此方天地的顶峰,打破印刻在其神魂之上的那道印记屏障,窥探到了洞天之秘,甚至敢于欺师灭祖,以有穷之人力而逆反无穷之天地,纵然最终导致秘境破碎,坠落凡尘,其滔滔威势却也令吾心惊胆战,不敢升起反抗之心。” 顾判脑海中闪过在业罗秘境中破画毁壁的那一拳,不由得开口问道,“欺师灭祖?欺的是谁的师,灭的是哪个祖?” 金狼之神凝视着下方那个挺身直立的身影,声音滚动犹如雷鸣,“他们反的是此方天地,叛的是业罗初圣,目的是打破加诸在真灵神魂上的束缚,去接触到真正的乾坤大道……” “但是,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更进一步去说,纵然可以借法乾坤,人力无穷,但你借用的力量本就是天地之力,你之神魂真灵本就刻下了天地的烙印,又如何能从根本上打破天地之束缚,摆脱天地之禁锢?” 顾判叹了口气道,“所以说,他们失败了。” “你又说错了,他们算不上失败,只是并未成功。” 第754章 真灵法玄 失败和并未成功之间,虽然乍一听上去意思差不多,但细细品味之后才会现,这根本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按照眼前这头金狼的说法,末法之劫前的业罗三圣洞察到了天地变化背后隐藏的秘密,而后便三圣齐聚断界山,自此走上了以有穷之人力对抗无穷之天地的道路。 而后便是业罗陨灭,秘境破碎,坠落凡尘。 但这期间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当时的三圣到底面对着怎样的敌人,还有业罗初圣的下落到底如何,直到现在都还是一个未解的谜题。 有问题就问,是一个上进好学者所必备的品质。 因此顾判梳理了一下思路后,当即便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三圣死于谁的手中,业罗初圣最终又去了哪里,为什么业罗重临苦苦追寻万年,却一直都没有寻找到真正隐藏在幕后的种种隐秘。” 金狼神道,“万载之前,三圣逆反天地,自然是亡于天地大劫之下,至于初圣……” 它沉默许久,才有些不确定地道,“吾也不知道初圣下落,只知道他在创建业罗,并且将其度过数次大劫,扬光大之后便不知所踪,再也无法在天地间找到任何痕迹。” “失踪了……”顾判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忽然又毫无顾忌地接着问道,“狼神大人,你为何对业罗初圣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 十数丈高的金狼雕像微微一颤,随即却又稳了下来,“因为,吾本就是业罗初圣养的一条狗啊……” “所以才会对许多事情知道的清楚,而且纵然经过时光长河冲刷,经过历次末法大劫之镇压,也还能够将记忆尽数留存,而不是有着大片的缺失空白。” “至于那位居于千羽湖中,黑暗笼罩的业罗门徒,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窥破天地变化背后隐藏的秘密的。” “为什么!?” “因为在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起始时,他为了探查业罗破碎坠落之迷,孤身游走于天地之间,并且在幽冥之门前现了某个极大的隐秘……” 顾判微微一怔,直接打断它的话道,“你的话前后矛盾至极,上一句刚刚说了重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窥破天地变化背后隐藏的秘密,后一句就说他现了极大的隐秘,就算是想要撒谎骗我,也不能用这么拙劣的话术,如此的不走心吧,简直就是自打脸,啪啪响。” 金狼神的语气依旧平静,“你没有真正明白吾的意思,并且还没有一个求问者应有的基本礼仪,若是不打断吾的话,让吾说完,你就会现,自己刚才提出的疑问是多么的无礼,乃至于愚蠢。” “哦,是我唐突了,你接着说。”顾判点了点头,表情淡然自如,没有出现一丝一毫尴尬愤怒的神色。 “正是因为重临在幽冥之门附近现了那个秘密,所以他的真灵神魂遭到了封镇,忘记了许多东西,失去了某些感知,纵然在其后的万载光阴中,随着他修为境界的提升,封镇一直在减弱,但直到最近的惊蛰雷动,万物化生前,都还没有被完全破开。” “是谁封镇了重临,你又为什么对这件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金狼神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沉闷,“封镇重临的不是人,亦不是其他的异类生灵,而是一扇毫无征兆出现的四色之门,至于吾为什么知道,因为吾同样被那扇大门击中,真灵分裂成十数碎片,直到现在都还没能融合恢复。” 顾判眼神倏然一凝,看向了金色巨狼雕像下方那或趴或卧的十几头虚幻金狼,顿时心中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他思索片刻后,便又开口问道,“除此之外,我还想知道的是,洞天境界到底有着怎样的奥妙之处,居于洞天之内的生灵,和洞天之主又有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洞天之境,真灵法玄。” 金狼神缓缓抬头,注视着一成不变的天空,仿佛透过它能够看到外面璀璨的星空,“吾曾经听初圣说过,天意如刀难循,时光流淌如水,切割冲刷一切,因此世间万物,不论是有灵无灵,都逃不过生老病死、成住坏空之规律,而对于那些有智生灵而言,对于死亡的忧虑,是与生俱来的恐惧,正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们想要打破这种让自己无能为力的恐惧感,想要突破自身的界限,达到更高的生命层次,于是便有了最初的修行者。” “而修行一途,大道三千,每一条道路都有每一条道路的精彩风景……但若是想要追寻踏入传说中的永恒之地,不知多少岁月以来,无数高德大能孜孜以求,做出了无数的尝试,但终究没有听闻谁能真灵永存,肉身永固,而在这里面,公认最为可能渡过无尽苦海,抵达永恒彼岸的,也唯有洞天之法。” “你应该也知道这样一句话,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所以在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有出了吾等想象的大能之士提出,以天地对抗天地,让自身接近无穷,来对抗真正的无穷,这便是洞天之法的最初由来。” “然后又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惊才绝艳修行者的探寻补益,终于将洞天之法完善成了如今的程度,那便是真灵法玄四境。” 顾判思忖着慢慢说道,“真,就是由虚化实,灵,就是万物化生?” 金狼神点了点头,颇为赞许地道,“你说的不错,后面的法,便是修士洞天自称体系,一切都有了独有稳固的法理规则,纵然是在乾坤大道的压迫下,也能够保持稳定运转,不会轻易崩坏破碎。” “至于最后的玄境,初圣对此并未多言,是以吾也并不清楚。”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狼神此番讲解,当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获益匪浅。”顾判听完后默然片刻,忽的整肃衣衫,躬身一礼。 金狼神一动不动,受了顾判这一礼,闭上了眼睛道,“吾今日有感而,便与你多说了几句,自当言尽于此,你姑且一笑听之。” 第755章 四面埋伏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于轮回往复的天地变化,对于幽玄宇宙的各种推测,以及对于洞天生灵的万物化生,顾判几乎有数不胜数的疑问想要弄个清楚明白。 而且不管金狼神到底是不是在随口胡诌,只要它说话回答了,那也能给他拓展一下思路,正所谓说不说是金狼神的事情,信不信是他的事情。 但可惜的是那尊体型巨大的金狼雕像却直接闭口不再多言,任凭他如何旁敲侧击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出来。 “那么,狼神这次出来见我一面,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别说什么直接就要和我决一死战的胡话,要是你想直接打杀了我,就不会是这么一副摆龙门阵,与我长谈的架势了。” 沉默许久后,顾判不再敲边鼓,直接触及到了下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 巨大的金狼雕像终于打破了沉默,咧开嘴似乎笑了笑,“在最开始现你能够御使业罗秘传混沌归元锤后,吾确实有过要将你镇杀的念头……只不过你的实力已经有些出了吾的预料,再加上剧变即将来临,吾便又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所以才会在刚才与你多说几句,让你能够多了解些许情况,也算是在作出选择时有更多的内容可供参考。” “天地变化至今,吾一步步陷入到了瓶颈与危机之中,急切需要吸收新的东西来使自己可以穿透束缚,从而寻求生命上真正的突破……” “吾原以为,可以在本族内部挑选出足够多的后代完成这一任务,但从目前的结果看,这个思路却基本上以失败而告终,纵然是天资最好的现任狼王,自认为走出了一条不同的道路,实际上却依旧是在吾一早便圈定的范围内打转。” “但是,直到当我遇见了你,尤其是刚刚击败狼王时候的你,才现在此方天地所有的生灵之中,你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对于吾有着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毕竟随着此次灵元再生,断界山即将成为过去,天地融合的大变故马上就要开启,对吾而言,这是最终剧变来临前的最后一次机会,可以脱离洞天生灵之束缚,鱼跃大海,鸟飞冲天的最后机会……” “你也不必担心我现在会直接或间接来取你的性命,我需要的只是观察与借鉴,以及在最终破开束缚时借用你的力量,但是,需要你注意的是,某些不可明说的红线绝对不能轻易越过,那是不可逾越的禁区,一旦出,就将迎来这个整个天地难以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恐怖攻击……” “吾这么说的话,你是不是明白了?” 顾判面无表情摇了摇头,甚至还很明显地打了个哈欠,“我这个人读书少,一向都比较笨,所以一点儿都没听明白你到底想要表达些什么意思。” “这是很简单明了的事情,天地剧变即将来临,吾等所争的便是最终变化真正到来前的那一线生机,可以让吾等解除束缚、打破烙印,真真正正脱于此方天地的禁锢之外。” 顾判皱眉,插话进去问道,“就像是当初业罗三圣所做的事情?” “不错,虽然过程并不相同,但吾等和他们所追求的结果应是基本一致。” 顾判低头思忖片刻,悠悠叹了口气道,“可是,你最开始做的一切应该并不是这样吧,尤其是当初和业罗初圣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应该和解除束缚、打破烙印是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 “狼神大人,如此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已经背叛了自己所在的阶级,反而朝着赋予你使命任务的统治阶层露出了爪牙……” “时间在推移,所有生命都在不断进化,都在追求更加真正属于自身的道路,吾等亦是如此,所以之前吾等没有生出过的想法,不代表现在同样没有。” 十几丈高的金狼雕塑缓缓活动着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从金色底座上走下来。 悄无声息间,一点淡淡的白光自雕像底座内部向外散出来,迅扩张占据了大片空间。 顾判目不转睛盯着它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将目光落在金狼雕像底座的那道白光上面,面色一点点变得古怪起来,“狼神阁下身为业罗初圣豢养培育的忠犬,又活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经历了不知几次天地变化,没想到在面对着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时候,竟然也要拖延时间来等待帮手吗?” 不待金色巨狼雕像作出回应,他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过出乎我预料的是,狼神最后等来的帮手竟然是她,那个女儿多到自己都数不过来的家伙。”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那道越来越亮的白色光芒,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大眼母后,你被混沌灰雾和大千之门两种力量种下了标记,不赶紧躲得远远的寻求破解逃命之法,相反还一次有一次地在危险的边缘蹭来蹭去,难道就真不怕一不小心插入进来,然后被动搞出人命?” 白色光芒中隐隐显现出一道虚幻的身影,背后张开一大一小两对翅膀,缓缓扇动,“对吾而言,这的确是一场未曾预料到的生死危机,但生死二字,既有死又有生,自是可以向死而生,更何况危机二字,便是在危险中蕴含着极大的机遇,吾所要做的便是从危险之中抓住机遇,然后才能扶摇直上,破境而生。” 顾判随手将之前从地上摘起的鲜红花瓣丢到空中,低低叹了口气道,“听大眼你的意思,竟然是不再害怕此方天地那两道力量的侵袭了?” 白色光芒中的身影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若是牠们的真灵已然苏醒,吾自然是有多远就逃多远,或许最终依然逃不过引颈就戮的死亡结局,但是就目前而言,却成为了吾最好的绝佳机会。” 下一刻,又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也是吾等打破束缚,真正脱的最好时机。” 顾判微微皱眉,目光从白色光芒最盛处移开,看向了金色巨狼两侧,不知何时悄然显形的两道身影上面。 他默默观察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东海鬼魔,南荒圣君?” 第756章 红衣古宅 “果然不愧是狼神与蜂后同时看重的人,单是此等眼界与见识,就足以让吾等高看一眼。” 立于金狼雕像右侧的魁梧长男子放声大笑,尽显狂放霸道之意。 雕像右侧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氤氲水雾,“金狼,你确定他的真灵神魂如此神奇,能够让吾有所感悟,增加踏出那一步去的机会?” 围绕在雕像前后的十几头巨狼同时高高跃起,投入到那尊金狼雕像之中。 下一刻,金色巨狼雕像真正活了过来,向前踏出一步,从底座上跳下,站在了顾判的正前方。 它低头俯瞰着顾判,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炽热的神采,“在吾已经不知道多久的生命历程中,像他这般拥有着摆脱洞天印记的神魂虽然极其罕见,但却并不是一个都没有,只是,他却是和他们不同。” “哦?有何不同?”氤氲水雾中传来疑惑的声音。 “他的神魂真灵,再加上与神魂一体的那柄斧头,两者合二为一,才是吾等能够摆脱束缚的真正关键!” “所以,吾等只需要将他囚禁在此处,研究透彻他的神魂与那柄斧头的关系,便可以将这一切融入到吾等筹谋已久的计划之中。” 金狼神语气轻松第说着,毫不在意被顾判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随着东海鬼魔的叹息声落下,整个鲜花遍地,绿草茵茵的空间内顿时变得一片寂静,再没有了一丝声音。 直到许久后,金狼神才打破了沉寂,有些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不害怕,难道是面对着吾等出了你认知层次的生灵,已经让你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了么?” 顾判面色依旧平静如常,仿佛现在正在面对的并不是被强大异类生灵重重包围的情况,而是一次兴之所至之下的踏青郊游。 “金狼之神、东海鬼魔、南荒圣君,还有一位意志降临的天外来客,诸位用这样强大的四位一体阵容来对付我一个人,倒是让我感觉有些受宠若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低低叹息一声,竟然缓缓踏前一步,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道,“不过,你们听说过漩涡之门这道秘法么?” “漩涡之门?” “没错,这是由一位名叫大乔的修行者所创的战斗辅助法门,也被叫做无限电梯流,用诸位能够听懂的说法,那便是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金狼神、鬼魔、南荒圣君同时眯起眼睛,看到一枚颜色血红的花瓣悄无声息出现在虚空之中,而后又飘飘然落下,悬浮在它们和顾判的中间。 刚刚脱离了雕像形态束缚的金狼神露出极度疑惑的表情,目光落在那枚突兀出现的红色花瓣上面,身体开始一点点绷紧。 “这种感觉……” 东海鬼魔化身的氤氲水雾翻滚涌动,将周围大片空间都笼罩覆盖在内,不见一丝光亮。 “哼,既然业罗门徒不在,吾倒要看看,到底在人族之中还有谁,能够在吾的赶山鞭下占得上风!”南荒圣君手上毫无征兆多出来一柄通体漆黑的铁鞭,二话不说便朝着那枚花瓣重重砸落下去。 嗡! 墨色赶山鞭重重落下,带起刺耳的尖锐呼啸,大片空间似乎都在这样的度与力量撕扯下濒临破碎,爆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轰! 南荒圣君的赶山鞭只落到了一半,便无以为继。 因为它被一面篆刻着四个血色大字的牌匾给接住了。 然后那面牌匾轻轻向前一推,便将南荒圣君连人带鞭向后平飞出一段距离,正正巧巧落在了他最开始出现时所站的位置。 轰隆! 一幢张灯结彩的幽幽古宅落下,凭空出现在了鲜花绿草丛中,横亘在所有人的中间。 随后古宅大门洞开,一条仿佛是鲜血浸透的地毯从里面哗啦啦滚动出来,平铺出一条通向古宅之内的血色小径,其后又有丫鬟仆役、马夫鼓手踮着脚尖,从古宅深处列队而出,做足了开门迎客的姿态。 又仿佛是在恭候着古宅的主人,要从门内的无尽黑暗中苏醒。 顾判目光幽深,落在了红衣古宅高大门楼的牌匾上面,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天地不仁……” 他慢慢将牌匾上面篆刻的大字读了出来,再联想到最近生的一系列事情,听到见到想到的许多东西,莫名便心生极大感慨。 天地不仁。 原本这只是他东拼西凑,东拉西扯出来的一部“武功秘籍”的开篇之言,但是此时再看着四个字,却忽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应景感觉。 天地不仁,天地果然不仁。 红衣古宅一出,天然分割战场。 顾判将目光从那面牌匾上移开,看向了红色地毯通往的黑暗深处,已经隐隐约约可以见到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正在缓步而出。 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总是会有一个默默支持着他的女人。 这句话当真是至理名言,经过了无数次的实践检验。 正所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洞房,但男女之间没有真正的友情,纵然是一人一鬼,也唯有高歌一曲人鬼情未了,世间佳话知多少。 它们以为集合四大异类生灵就可以稳稳吃定了他,结果现在从四打一变成了四对二,最终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当然,若不是红衣提前与他取得了联系,他也绝不会如此头铁地直接莽了过来,一屁/股扎进对方所设下的圈套之中。 顾判心中刹那间转过数个念头,再看一眼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忽然间意识到,纵然有着红衣出其不意的加入援手,真正的战局一旦开启,也绝对是一锅夹生饭,即便是能够吃下,那也有极大可能会撑破了肚皮,撑出来人命。 他不知道她在定下计划前有没有预想到所面对敌人的数量,如果没有,那就只能是他们这一方战前情报工作没有做到位,没有做到真正的知己知彼。 但如果她已经预想到了这一桌饭会来这么多的客人,那就只能说明她的胃口很大,竟然想的是要将它们尽数吞下,这一连他也没有想过的惊人念头。 不过既然她打定主意要做上这一场,想必有着自己的后手留存,他只需要静观其变,然后随机应变就好。 话说回来,有着三级打野刀在手,以在场异类生灵的实力层次,只要能让他劈死任何一个,绝对的就相当于黑暗暴君爸父加身,单挑打架谁都不怕…… 而若是能砍死两个以上,那便是风暴龙王附体,管它对面还有几个,就是要一路横推平趟过去。 第757章 千羽湖主 轻细的脚步声从古宅深处的黑暗中传出,如同精灵跳动的鼓点,踩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顾判眯起眼睛,看着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一步步从血色地毯尽头走出,面上顿时浮现出温和亲切的笑容。 他轻咳一声,刚想开口说几句体己话,却猛地眯起眼睛,就连刚刚露出的温和笑容都陡然间变得僵硬,已经是冰冷凝重到了极点。 从古宅深处缓缓走出的确实是一个女子,但似乎并不是红衣。 因为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古怪,不是一般古怪,而是相当的古怪。 这是容不得真正完美的断臂维纳斯? 到底是谁砍掉了红衣的双臂? 顾判心中最初闪过的是这样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但就在下一刻,当他看到犹如繁星的光点从黑暗中同时闪烁亮起,又看到那一尾盛开绽放的翎羽映入眼帘,顿时所有的推测与想法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炽烈的杀意在胸中引爆沸腾。 从红衣古宅内出来的竟然不是红衣。 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个女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一个熟人。 曾经打生打死,至今生死未分的熟人。 她竟然是羽千玄,精通灵媒魔种之法的千羽湖主人。 此时此刻,羽千玄为什么会鸠占鹊巢,从红衣古宅中走出已经不重要了,就连红衣到底是生是死也已经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他所面对的敌人顿时从四个增加到了五个,而且多出来的那个还和他有着不死不休的大仇。 不管是四打一还是五打一,对他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不管怎么去算,他一个人面对敌方五人抓单,己方支援可能“落地成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什么胜算。 情势既然已经至此,那么他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在它们做好捕捉的准备之前,必须倾尽全力先杀掉对面一个,收获双值加成,然后再瞅准下一个目标,不管不顾、不惜代价再将其用斧头劈死,在双份加成的基础上激出所有潜力,不求击败对方抱团的五大异类生灵,只求能够在两次双值加成的爆下震慑住对方少顷,让他能够保住一条性命远遁千里。 这中间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一旦选定目标,那就是排除一切干扰,不死不休的结局。 但不管是北地狼神还是南荒圣君,或者是东海鬼魔、千羽湖主,它们能够从万载之前的大争之世,末法之劫中活到现在,谁都不是单纯傻瓜的小白花,谁都有着不止一手的保命底牌,就算是他手持打野刀以命搏命,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达成杀人加成的战果。 而若是一旦被选定的目标拖住,不需要拖住他太长时间,只要能在数个呼吸内保持僵持不败,那么他就必将陷入到被五大异类生灵车轮围殴的深渊险境之中。 难啊…… 自从成为了天下第一高手之后,他还是次陷入到不成功便成仁,而且成功概率极低的九死一生局面之中。 顾判心思电转,刹那间不知道闪过多少个念头。 他闭上了眼睛,猛地握紧了那被封镇了魔种的一刀一剑。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所以不管结果可能如何,他就是要直接出手,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与迟疑。 至于目标的选择…… 根本就不需要选择,闭上眼睛抡到谁算谁! 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顾判毫不犹豫将手上的一刀一剑当成暗器,朝着金狼神和东海鬼魔所在的位置甩了出去。 这是被重临封镇的魔兵,在羽千玄的面前,他还没那么心大敢接着使用,干脆便直接丢掉,越远越好。 拖着长长尾翎的羽千玄还未真正从古宅之内走出,狼神与鬼魔各自刚刚接住了呼啸而至的一刀一剑。 唯有手持赶山鞭的南荒圣君眼前一片血红,全部视野尽数被突兀降临的猩红火焰所占据。 “竟然要以本君这里为突破口,吾看你是不知道死字到底是怎么写的!”南荒圣君冷笑一声,抬起赶山鞭,不退反进,一步踏入到了火焰最盛深处。 轰! 两道人影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度对撞到了一起。 无数火焰以南荒圣君和顾判的接触点为中心猛烈炸开,两人刚一交手,便没有任何的前戏与试探,直接以最为暴烈的方式开启了战端。 双刃大斧凄厉呼啸,随后一个人影以极不正常的姿态高高飞起,打着旋儿又重重摔到坚硬的荒原地面上。 南荒圣君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活动着因为重击而麻痹的身体,眼中露出凝重至极的神色,死死盯住已然再次来到身前,轰然砸落的那一柄双刃大斧。 此时的顾判就犹如从九地之下攀爬而出的妖魔,浑身上下覆盖着一层鲜艳而又惊怖的血色,手中倒提的双刃战斧上面出阵阵鬼哭狼嚎之声,闻之有如死神在愤怒咆哮,想要挣脱束缚来到世间。 轰! 南荒圣君举起赶山鞭相抗,以其为中心,无数红花绿草顷刻间化作了齑粉,就连一些深藏于地底的根系也难逃被瞬间抽干的命运,只剩下一团飞灰留在原处。 度,力量! 南荒圣君被狠狠砸入地下,身上爆出一团血雾,尤其是握住赶山鞭的双手虎口,在刚刚硬碰硬的撞击中已经完全裂开,几乎把持不住赶山鞭的重量。 这个人,竟然只凭借着纯粹的度与力量就将他压迫至此。 还是说,他所修之法只有度与力量,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还有金狼神他们,为什么还不出手,难道这些家伙打的是借刀杀人、在计划真正开启前,先将他给除掉的主意? 南荒圣君眉头皱起,心中念头急转,忽然间眼前一花,不见了漫天飞舞的猩红火焰,也不见了那个疯魔般持斧劈砍的身影,只留下一片近似虚无的鲜艳红色,占据了他的全部视野。 他猛地眯起眼睛,隐隐约约看到那片鲜艳红色深处,似乎有一道淡淡的身影,正在那里拈花微笑,神秘至极。 与此同时,在他的体内似乎正有一道力量在酝酿,在沸腾,或许在下一刻便会完全不受控制的爆出来,其想尽办法竟然都有些压制不住那股毁灭性力量的蠢蠢欲动。 第758章 东南大战 南荒圣君仰天长啸,身体陡然膨胀到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条条纠结的肌肉似乎要撕裂开来一般,体表浮现出一片片婴儿拳头大小的鳞片,将所有皮肤尽数笼罩在内。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用自己燃烧生命寿元的一击来将那个家伙的血肉洒满整个地面,其后更是要记住那座幽深古宅的所作所为,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将一切讨要回来。 他缓缓从地上起身,伸出变得细长的舌头舔舐去了脸上身上的血渍,面上浮现出恐怖扭曲的笑容。 “自己鲜血的味道原来也是如此美味……那么你的血液又会是什么味道?吾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就在此时,南荒圣君体内那道深深潜藏着的,一直都没有被他消除的力量咆哮着,沸腾着,悄然破开了绑缚在它上面的沉重枷锁,真真正正释放了出来。 丝丝缕缕的血色丝线在他的眼眸之中蜿蜒游动,最终汇聚于瞳孔深处。 在这道力量的加持控制下,他心中一直积郁的全部戾气被尽数引爆,所有的想法念头都消失不见,而是任由心中戾气将自己全部控制。 南荒圣君闭上眼睛,将眼眸中鲜红到极致的条条丝线尽数隐藏,再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压制,他此时已经完全被心中暴涨的杀意所淹没。 他的心中忽然间变得一片平静,同时也是一片空白。 轰!!! 南荒圣君高高举起手中赶山鞭,化作一道漆黑如墨的闪电,以山崩地裂之势轰出了自被迫出手以来最为刚猛霸道的一击, 轰! 重重砸落的赶山鞭被挡住了。 南荒圣君双眸一片鲜艳的红色,猩红的丝线从眼角处蔓延开来,顷刻间便已经将他的全身笼罩。 他冷笑着,毫不避让,又是一记重击砸出,正面迎上了从天而降的璀璨刀芒。 轰隆一声巨响,犹如雷鸣震动天地。 南荒圣君似乎听到了怒喝与低呼的声音,但他完全不管不顾,不惜代价一次次爆出全身所有的力量,朝着胆敢站在他面前的那个敌人拼命抢攻过去。 巨大的碰撞声连成一片,犹如接连不断的滚雷在虚空中遽然炸响。 顾判深深吸一口气,握紧双刃战斧准备再次暴起搏命之际,却陡然被南荒圣君毫无征兆出现的变故给弄得微微一愣。 在这种被它们占据了绝大优势的局面下。 南荒圣君他竟然反水了? 不去管近在咫尺的他,反而上杆子地冲向了一旁为其压阵的东海鬼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但是顾判无论怎么想都不会接受南荒圣君反水,不顾自家性命也要对抗金狼神强权这样的一个猜测。 那么…… 南荒圣君疯了? 南荒圣君绝壁是疯了。 不然就完全无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等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出来。 顾判顺势将斧头隐入虚空,很有些惊讶地看着从近旁翻滚到数十丈外,战成一团的两人。 其中拼命抢攻的是南荒圣君,左遮右挡的是则是东海鬼魔。 两者交手动静之大,波及之广,几乎将其他方向的对峙完全掩盖下去。 反倒是他所在的地方并没有一个敌人存在,当真是情势变化太快,让人始料莫及。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仔细观察着这片繁花似锦之地的情况,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轻,相反还愈的浓重起来。 先是东南大战愈演愈烈。 或许是被南荒圣君不计代价的攻击给搞出了真火,东海鬼魔不再只是闪避遮挡,而是从氤氲水雾中伸出来八条手臂,各自掌握一样兵刃,和势大力沉的赶山鞭正面相抗,不再退避一步。 其次是从古宅之内终于完全走出的羽千玄,却并没有一出来就找他报仇,反而站在了那头金色巨狼的面前,身后尾翎大开盛放,流光溢彩、五光十色,和金色巨狼散出来的璀璨金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最后则是象征着大眼母后力量的那道白光,此时也圄于一角,被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血色光芒所包裹笼罩,在血色光芒深处,隐约可见一个身着凤冠霞帔、大红衣裙的窈窕身影,在那里拈花微笑,安静沉默。 红衣并没有死,而且还和羽千玄走到了一起,联手出现在了金狼神布下的战场之中,将整个局面顿时打乱。 这是目前最为接近事实的一个推测。 但顾判却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 千羽湖之战才过去没有多长时间。 而作为让重临殒命的最大推手之二,他和红衣本应该是羽千玄势必杀之而后快的最大敌人才对。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羽千玄不想落井下石,那么她最合理的选择也应该是坐观双方大战,最后在交战双方精疲力竭、两败俱伤之时再出来收拾残局,一举便能抽离分割出最高层次的灵媒魔种。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在战局刚起,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时便插入进来,而且还是和最大的两个仇敌站在同一阵线上面,一起来应对之前和她并没有过根本利益冲突的金狼神等异类生灵。 所以说,除了南荒圣君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疯了之外,就连羽千玄也疯了吗? 一连串的念头在顾判心中闪过,他忽然有些古怪地现,现在所有人都在一对一地相互对峙,唯有他变成了多余的那个人。 这还真的是极其出乎他预料的诡异展开。 “千羽湖主?” 金狼神的表情同样满是疑惑,目光幽幽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瞳孔深处隐现出一只开屏怒放的孔雀形象。 “吾不明白,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放着击杀了重临的凶手不管,却反而要与吾等为敌?” 远处的顾判同时竖起耳朵,他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原因。 “报仇……”羽千玄的目光中显现出些许迷惘的神情,但很快便又坚定下来,唇角挑起一丝冰冷充满杀意的笑容道,“汝等杀吾一生追随之师友道侣,如今竟然还想要空口白牙说几句话,就将自己身上背负的血债推得一干二净!?” “吾必将抽离汝等之真灵神通,做成灵媒之种,再将你们之本体肉身粉碎,以此告慰重临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不管是金狼神还是顾判,顿时便同时微微一怔。 第759章 控制心神 “羽千玄被某种秘法控制迷惑了心神!” “究竟会是谁,可以破开千羽湖主的心防,种下连她都迷失进去的精神之种!?” “不对,不止是千羽湖主,还有突然间失控疯的南荒圣君,可能也面临着和她相同的情况!” 刹那间,几乎相同的念头在顾判和金狼神的心中同时闪过。 两者又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头看向了血色光芒深处的那道凤冠霞帔、红衣红裙的身影。 杀了红衣,至少是打破她控制心神的秘法,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这是金狼神心中唯一的想法。 保护我方红衣,这也是如今能够缓解甚至是破除对方以多打少局面的唯一办法! 而在顾判心中也陡然间升起一股明悟。 他忽然能够感觉得到,那道其色鲜红似血的光芒,以及光芒深处的窈窕身影,完全就是个虚有其表的空架子,只要轻轻一碰,可能就会瞬间崩塌。 这就是红衣自出现至今一直没有真正出手的原因,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根本已经无力出手。 说得更加准确一些,那便是她早在现身之前就已经全力出手,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千羽湖主和南荒圣君的身上,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瞬间搅乱了整个战局。 保护我方红衣! 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甚至不能让她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干扰。 如若不然,整个局面顷刻间就会反转,回到金狼神最开始所设定的轨道上来。 这对他,对跟踪追杀羏貊过程中布局支援的红衣而言,都将会是棋差一招,满盘皆输的无尽苦果。 “蜂后!” 金狼神蓦地一声怒喝,“你还没看明白吗!?”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金狼神的低吼。 丹田烈焰掌热流与胸口玄心正法轰然对撞,瞬间爆出来的巨大力量将地面炸出一个恐怖的陷坑。 而顾判也借助着这道力量的爆瞬间加到了极致,不顾身体在两种力量碰撞下撕裂般的痛楚,化作一道飞火流星,刹那间便已经横亘在了白色光芒与红衣的中间。 之前被顾判抛出的那对魔兵此时已经环绕在了羽千玄的[烟雨红尘小说 .yyhc.info]身边。 魔种已然被她施以秘法激活,刀剑瞬间生灵,化作一黑一红两道流光,一时间竟然逼迫得金狼神只能被动防守,无法再分出力量掌控全局。 “蜂后!” 金狼神又是一声怒吼,随后便不得不全力出手,挡住了闪电般斩落下来的一刀一剑。 轰!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巨响再次将金狼神的声音尽数淹没。 南荒圣君的赶山鞭和东海鬼魔的八般兵刃,在闷雷般的轰鸣声中再次碰撞到了一起。 道道水桶粗细的闪电劈落,两人身上同时出现数之不清的伤口,血肉翻滚喷薄,水花四散飞溅,交织纠缠在一起不分彼此,就像是在虚空中绽放出了一朵鲜红颜色的莲花。 在南荒圣君和东海鬼魔交接对撞之处,虚空几乎都被撕裂,时间在下一刻仿佛停滞,鞭影和刀剑几乎是以一种定格般的姿态缓缓碰撞到了一起。 大地在电闪雷鸣中生出数不清的细微裂纹,随后轰然崩塌,一个如陨石天降般造成的巨坑出现在红花绿草的荒原之中。 大雨倾盆而落,汹涌的水流从各处朝着巨坑汇聚而来,其水势之大,甚至在许多地方引了浑浊的泥石流。 转眼间烟尘落尽,大雨却依旧滂沱而落,大地上只余下地面上一个庞大的深坑,地底深处的暗河仿佛找到了出口,伴着压力从深坑之中喷涌而出,上扬的河水与漫天落下的石屑粉末交织在一起,不到片刻功夫就在原地形成了一汪泥浆混合的小湖。 东海鬼魔挣扎着从泥浆中站起身来,默默注视着深坑中还在不断增长的水位。 在它的视线之中,浑浊的污水下面静静躺着一道几乎破碎的人体。 一声震动天地的怒吼从那具躺着的身体之中传出,下一刻,一道顶天立地的巨大虚影在他的头顶上方浮现。 虚影仰望天,双臂紧握漆黑如墨的赶山鞭,猛地向上击出。 看到这一幕景象,东海鬼魔心中如同吃了黄莲一般苦,已经萌生了当即退走的念头。 他所擅长的并不是这样以硬碰硬的近身搏杀,而是提前谋划布局,通过精神攻击和幻法手段,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敌人置入连环相扣的陷阱之中,一点点纠缠绞杀。 但像现在这样被南荒圣君毫无征兆直接压迫过来,导致他一应对敌手段都难以施展开来,不得已被带入到南荒圣君擅长,而他极不擅长的贴身肉搏战斗节奏中去。 若不是战斗初起始之时,南荒圣君被那个手持双刃大斧的家伙狠狠劈了几记,身体受创根基受损,说不定现在他早已经被南荒圣君抡起赶山鞭打破防御,落得个惨败重伤的结果。 如此说来,他是不是还要感谢那个家伙? 轰!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赶山鞭再一次重重砸了过来,犹如一座万仞孤峰在东海鬼魔面前崩塌。 他不得已只能是再次挥舞兵刃挡了上去,正面对抗抵住了赶山鞭的攻击。 “吾正在被这只孔雀纠缠,无法做到更多,只能帮你拖住南荒圣君片刻,你赶去杀掉红衣,至少破掉她所施展的秘法,就能让南荒圣君恢复正常!” 东海鬼魔体外水雾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向后退去,耳中忽然响起金狼神充满冰冷杀机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道金色光芒在他的体表浮现,帮他稳定住了已然开始崩散的水雾,也助他在剧烈的对撞互拼中飞身而出,脱离出了疯魔一般的赶山鞭笼罩。 “红衣!?” 东海鬼魔借助着最后一次与赶山鞭的对撞反震之力,也是借助狼神之力的相助,总算是暂时和南荒圣君拉开了一段距离,然后他趁着这个机会仔细感知探查周围环境,顿时就现了许多不谐之处出来。 专擅精修神魂秘法的好处就在此时此刻体现了出来,在没有外部干扰的情况下,东海鬼魔全力调动精神,只用了短短一瞬,便现了一道道简直连他都无法察觉的红色丝线从那片血色光芒内伸出,分别连接在了南荒圣君和千羽湖主的身上。 而一切的根源,还要落在那片有如实质的血色光芒之内。 第760章 切割分离 唰! 东海鬼魔于后退的半途中骤然转向,氤氲水雾瞬间化作滔滔大浪,便朝着那片血色光芒盖压笼罩过去。 只要打破了红衣秘法,眼下让人纠结难过的僵局就会被瞬间破除,到时候只要南荒圣君恢复正常,他们这一方还是占据着绝大的优势。 至于刚刚无故被南荒圣君出手的事情,待到此次事件平息之后,他还有的是时间找对方好好算一算这笔烂帐。 就在东海鬼魔化身大浪冲杀过来的同时,原本在血色光芒震慑下一直不敢妄动的蜂后终于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配合着东海鬼魔的杀招瞬间暴起。 隐于血色光芒深处的红衣依旧保持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前一后马上就要到来的天崩地裂般的攻击完全就不存在。 南荒圣君御使赶山鞭,飞朝着东海鬼魔杀来,但以他落后一截的度来说,已经根本不可能拦住东海鬼魔对红衣的攻击。 “杀了她,胜负之势将瞬间逆转!” 东海鬼魔心中杀机大炽,化身而成的滔滔大浪中隐现无数凄厉哭号的面孔,乍看上去就如同无数人头交织纠缠在了一起,又从高处崩塌倾泻而至。 恩!? 就在大浪即将淹没血色光芒的前一刻,东海鬼魔的视线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微微弓身而立的身影。 想以肉身拦截住他苦修万载的专攻真灵神魂秘法? 这家伙简直就是在做梦! 在他的真灵之浪的冲刷下,此人的整个神魂都将被从肉身之中剥离出来,成为他掌控之中的玩物,就像是大浪中的那些人头面孔一般,一切都将任由他来搓弄操控。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东海鬼魔心中蓦地一片火热。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金狼神口中的这个独特神魂将成为他自己的专属傀儡,就算是将来迫于形势需要将之取出供大家所用,那么他在打破天地束缚,回归大道乾坤这一过程中也必将占据主导地位,至少话语权将会大增,不再是之前所商定好的分配局面! 滔滔人面浪潮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个刹那,东海鬼魔隐于其中,静静看着那道身影双拳分列,一左一右,朝着正前方轰击出来,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就这? 面对着他已然介于虚实之间的真灵之浪,竟然幻想着用拳头击破? 就这? 顾判面无表情,第一次以诛神碧火为内核驱动,御使混沌归元锤,双拳于无声无息间汇聚于身前一点。 刹那间形成一枚介于虚实之间,明灭变化不定的微小碧绿光团,而后迅膨胀爆,形成一道犹如星河般璀璨的碧绿光带。 诛神碧火,归元双锤! “吃吾一记诛神锤!” 再锤! 轰! ………………………………………… 就这东海鬼魔化身滔滔大浪盖压而下,顾判归元双锤硬撼而上的那一刹那。 蜂后周身白光大作,气势陡然攀升。 以她的眼界见识,也是到了此时才将场中形势看得分明。 她的心底也不可避免地升起熊熊燃烧的怒火。 原来这个红衣女子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她的面前虚张声势。 原来红衣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了施展秘法,控制那个无臂孔雀和南荒圣君上面,其本身已经动无可动,根本没有主动出击的多余力量。 而她竟然被类似于障眼法的气势波动给震慑住了,差一点儿就误了筹划许久的大事,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既然是罪孽,那么便需要用鲜血才能将之洗刷干净。 她必将要抽取那个红衣女子的真灵神魂,以其鲜血,浇灭自己心中被玩弄戏耍后燃起的熊熊怒火。 而且现在那个曾经给予她极大麻烦的家伙已经被东海鬼魔拖住,所以她只需要专心致志击破眼前这片红色光芒便好。 整个战局的转折点已经系于她的身上! 蜂后心中念头电转,已然凝聚爆出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猛然朝着红衣扑杀过去。 但就在此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抹寒光,径直没入到了白色光芒之中,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蜂后眼神一凝,看到了一柄无人御使的斧头,孤零零朝着她斩落下来。 更重要的是,在斧影寒光落下的刹那,她明显感知到了陡然显现的四色光芒,完全将一切其他的色彩尽数掩盖下去。 “这种感觉……” “这是大千之门所独有的力量气息,竟然被那个人御使斧头劈了出来!” “难道,他其实才是大千之门的真正主人,此前一直故意遮掩实力,为的就是寻找到合适的机会,让吾自行落入陷阱之中,然后行那收割之事!?” 神魂深处传来的撕扯割裂般的感觉,让她之前所建立起来的对于局势的判断瞬间崩塌,只剩下了一片惊惧的空白。 嗡! 一只人头大小,不规则形状,表面满是密密麻麻窗孔的东西从白色光芒深处飞出,拦在了那柄重重斩落,挟裹四色光芒的斧头正前方。 这是一只蜂巢,看上去相当普通的蜂巢。 噗! 双刃战斧毫无阻碍劈进那只蜂巢内部,然后却仿佛陷入到了粘稠无比的凝胶之中,闪电般的度顿时变缓停滞下来。 与此同时蜂巢开始急颤抖起来,连带着以其为中心的一小片空间都荡漾起道道涟漪,层层波纹,将随斧头落下的四色光芒牢牢钉在了虚空之中,一时间竟然不能再向前一步。 唰! 白色光芒以常人几乎无法反映过来的度迅变淡退却,只用了短短一瞬便从繁花似锦、绿茵遍地的空间脱离,顷刻间便已然了无痕迹,再无一丝一毫的留存。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或许是他们看出了大眼母后要抛弃队友独自脱离战场,但正处在各自战斗对峙中的他们根本无法分心出来兼顾其他,只能是眼看着那道白色光芒消失不见。 唯有那片安静沉默的血色光芒,在白色光芒消失撤离的刹那温润似水地靠近过去,仿佛是在送别一去经年的真挚老友,与其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咔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只不过这种你侬我侬的情景在白色光芒消失的最后一刻陡然生了变化。 从难舍难分的温情感人,毫无征兆就变成了凶残暴戾,撕裂吞噬。 一大片淡淡白光被血色光芒切割分离下来,而后融入消化,隐隐约约还能够听到细小的咀嚼吞咽声音。 一声凄厉惨嚎响彻云霄,带着极大愤怒不甘之意。 “若不是吾在此方天地备受压制,不敢真身降临,否则定让汝死无葬身之地!!!” 第761章 移山赶岳 轰! 东海鬼魔挟裹着滔滔大浪席卷而至。 他已经现了蜂后的逃离,以及最后还被撕扯下来一道白光的凄惨景象。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只能是挟裹着滔滔大浪倾尽全力冲击下来,希望能够一举将面前挥拳相向的男人和那片血色光芒尽数淹没,纵然无法一击决定战局,至少也能够打破对方的控制秘法,将南荒圣君从失魂落魄的入魔状态中解脱出来。 满是狰狞面孔的浪头正前方,顾判双拳齐出,混沌归元,诛神碧火。 两者在最后一刻终于是正面碰撞到了一处。 轰! 刹那间大浪破碎,浪花倒卷。 显露出内里一只张牙舞爪的半透明章鱼形状。 这两拳,竟然完全是针对真灵神魂而出!? 竟然直接破开了真灵之浪!? 而且这种感觉,似乎要比传承自业罗古老秘法的诛神刺更加让他难以应对。 毕竟诛神刺虽然也对他的能力有所克制,但在面对诛神刺时,只要他将真灵之体隐藏不出,就可以任凭那一根细针刺入浪潮之中随意破坏。 只要对方的诛神刺没有修行到金狼神口中所说的追根溯底、直指本源的程度,就不会循着大浪与其自身真灵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联系,直接针对其真灵本身而来,从而对他造成真正致命的威胁。 至于真灵之浪中那些神魂傀儡,就算是被一刺连续穿透破灭数十上百,那也不伤根本,只需要耗费一些时间精力寻找合适生灵,剥离它们的神魂就能补充回来。 但是,这还是诛神刺吗!? 简直是和他的真灵之浪同一个规模的诛神之浪! 对上就是浪对浪,浪打浪,浪里浪…… 即便是对单体神魂杀伤力而言,这诛神浪完全比不过诛神刺,但是,对于现在他御使真灵之浪盖压而来的局面,就是被完美克制,没有任何办法可想的绝杀之境! 别的方面东海鬼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就单说几下被刚刚才他嘲讽为“就这”的拳头,已经完全击破了他的心理防线。 这是对于他的完全克制,就像是遇到了天敌一般,几乎没有还手的可能。 东海鬼魔眼看着正前方的顾判浑身颤抖着收回双拳,再次分列身体左右,纵然七窍流血,虚浮不堪,也要再次击出同样两拳的样子,顿时被一股绝大恐惧笼罩,想都不想便朝着相反方向撤退。 此时此刻,什么击杀红衣,什么筹划谋划,什么破开屏障,什么大道乾坤,都已经不再重要不复存在,他只剩下对于顾判双拳齐出、专攻神魂的恐惧,以及不管不顾就要抽身而走的唯一念头。 哗! 剩余的滔滔水浪陡然破碎,四散飞溅的水花雾气将周边一切尽数笼罩,也掩盖住了内里那急缩小的透明身形,疯狂朝着相反的方向冲去。 顾判收了拳势,伸手摸去脸上欢快流淌的鲜血,并没有追杀过去的想法。 不是他不想,而是做不到。 刚刚以诛神碧火为内核,以混沌归元为驱动击出的几拳,几乎直接将他的精神完全掏空,纵然身体没有大碍,却也已经是两眼黑,一脸蒙逼,连站都站不稳当。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碰撞对拼,顾判和东海鬼魔便倾尽全力,几乎同时陷入到精神虚脱,无力再战的不利境地之中。 顾判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纵然是能够做出挥拳再战的姿态,也已经是暗暗咬牙切齿,强自为之,实际上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没了再次出手的能力。 这些绵延万载不灭的异类生灵,果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管是谁,都走出了属于自身的道路,真正生死对决起来,他也不敢保证可以完胜不败。 好在,狭路相逢勇者胜,他终究是算是在两线作战、分心二用的情况下唬住了大眼母后,击退了东海鬼魔,算是给自己争取到了一线殊为不易的喘息时间。 默默看着飞后退的八爪章鱼虚影,顾判不由得咕咚咽下一口口水,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海鲜大餐搭配高度白酒的美妙滋味。 可惜了。 如果此次他面对的只是东海鬼魔一个敌人,刚刚在一记对拼之时就能够御使三级打野刀,尝试着能不能将这只八爪章鱼给剁成两片,运气好了甚至可以在享受双值加成的同时,再品尝一下海鲜异类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轰! 向后飞退的东海鬼魔猛地一颤,刚刚凝聚脱离出来的八爪章鱼虚影被追风赶月般落下的鞭影击中,差点儿直接就此消散在虚空之中。 八爪章鱼形状的半透明虚影明灭不定,八只触手上同时翻出密密麻麻的吸盘状眼球,死死盯住从自己刚刚所在的位置轰然冲过的那道灰黑身影,数百只眼眸齐齐流露出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 南荒圣君…… 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幅模样!? 和一开始时被红衣控制的时候完全不同,此时的南荒圣君,单单从度和力量上看,至少要比他本来的水平高出了一倍以上! 更重要的是,和他印象中以强悍肉身和刚猛巨力见长的南荒圣君不同,如今在那道狰狞恐怖的躯体内,似乎还流转着一道冰冷黑暗的力量,让他都为之心惊胆颤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道冰冷黑暗力量的突然出现,他介于虚实之间的真灵之身才会被一击命中,失去了原本对于这种单纯肉身攻击的免疫效果。 这道黑暗冰冷的力量,绝对不是南荒圣君修炼出来的东西! 那么,它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是以前一直就潜藏在南荒圣君的体内,还是说在这次战斗中才突然显形,并且将南荒当成了最好的宿体? 带着深深的疑惑,东海鬼魔却是不敢有丝毫停顿,第一时间收敛全部气息,将自身深深隐藏起来,以一种认真审视的目光看向了马上就要接触到一起的两道身影。 南荒圣君和黑山老妖! 南荒圣君一记赶山鞭将东海鬼魔轰到百丈之外,却并没有像刚才一直做的那样继续追击过去,而是咆哮着继续向前冲去,重重一鞭朝着顾判砸落下来。 “移山赶岳!”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却仅能捕捉到一道灰黑色的影子,在视线之中一闪而逝。 随后便是山崩地裂般的磅礴压力扑面而来,将一切都尽数笼罩掩盖其中。 第762章 黑红相间 刚刚赶跑了海味,紧接着又来山珍…… 搞来搞去,还是一锅夹生饭! 南荒这王八蛋不是被红衣控制了么,怎么突然间的度竟然如此之快,力量竟然如此之强! 甚至已经过了他只凭肉身全全力出手的情况! 咔嚓! 顾判体表爆出一团血雾,死死握住悄无声息出现的斧头,倾尽全力自下而上挥出,凭着冥冥中那一丝感应挡在了赶山鞭落下的路径上面。 赶山鞭与双人斧在虚空中对撞,却诡异地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与震动。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在这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片刻后,才有一道混合着雷暴轰鸣的冲击波以斧鞭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瞬间扩散。 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夷为平地,地面上蓦地被砸出一道数十丈方圆,几乎深不见底的大坑。 “这王八蛋到底是嗑/药了,还是爆种了!?” “为什么实力突然间暴增到了如此的高度!?” 毫无花哨与迎面而来的赶山鞭对拼一记后,顾判心中只闪过这样一个年头,便被从天而降的巨力砸入坑底,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几乎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嗡! 他刚刚支撑着站直身体,便又听到破空声呼啸而至,抬眼看去又见一道黑影当头落下,带起的罡风感觉就连空间都为之抖动战栗。 “赶岳!” 与那道鞭影同时落下的,还有南荒圣君充满暴虐杀意的怒吼,犹如一道惊雷,从空中隆隆滚过。 “赶霖凉!” 顾判同样断喝出声,猛地踏前一步,双拳分列左右,一拳御使天地无极,一拳御使红莲业火,混沌灰雾喷薄,不闪不避,不退不让,双拳齐出硬顶而上。 期间又有两枚微不可查的透明碧针自眸中飞出,与被他随手丢掉的双刃战斧一道,无声无息隐入虚空,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到了这种时候,他只能是将所有对于大千之门,对于九幽之力的忌惮尽数抛之脑后,不敢再有一丝一毫的保留,瞬间爆出所有最强的制敌手段。 轰! 在双拳与赶山鞭相触的刹那,一枚忽明忽暗的光斑悄无声息出现,就如同在虚空中制造出了一个仅能在想象中存在的光点。 紧接着光点化生,一道其色玄黄,势如混沌的漩涡瞬间出现,填充了陷坑之内的每一处空间。 赶山鞭仿佛慢动作回放一般缓缓落下,在玄黄漩涡内缓缓前行,出咔咔近乎破碎的声音。 一层层黑暗冰冷的力量被玄黄漩涡碾碎剥离,自赶山鞭上消失不见。 终于,当包裹在赶山鞭外的所有黑暗气息尽数消失的时候,平衡被打破了。 顾判眼神一凝,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那杆诡异有着鲜艳红色的铁鞭上,看着它缓缓落下,突破了玄黄混沌漩涡的限制,一点点接触在了自己的双拳拳锋之上。 当赶山鞭的中段与双拳碰触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陡然间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而就在这样要命的时候,顾判心底却陡然升起数个与现在生死相拼的战斗几乎没有太大关联的诡异念头。 红与黑!? 这种感觉怎么会如此的熟悉? 原来它的名字就叫做于连么? 咔嚓! 之前似乎一直表现得无坚不摧的赶山鞭出现了一道裂痕,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听上去异常刺耳。 然后它断了,从正中间断成两截,只留下后半段还被南荒圣君握在手中,前半段以一种感觉上很是缓慢的度飞起,然后砸到了他的脸上。 啪…… 南荒圣君头裂开了。 不是因为被半截赶山鞭砸到而裂开。 而更像是在其色玄黄的混沌漩涡作用下,一层层地从体表鳞片开始,被极为细致地自主体上剥离下来,随后融入到漩涡之内消失不见。 而且不止是南荒圣君的头颅,还有他的身体其他部位,都开始了层层剥离,层层脱落的诡异景象。 顾判却在此时此刻瞳孔收缩,目光越过南荒圣君的本体,看向了他身后悄无声息浮现出来的那道虚幻影子。 那道影子被黑红两色所填满,最下方的底色为鲜红,其上又有一道黑色标记位于中央,乍看上去倒是能让顾判惊讶莫名。 因为它似乎和前一个时空地球上曾经出现过的某个旗帜有些相像之处,象征着独裁强权、灭族杀戮的黑红旗帜。 “如果把中间的黑色标记改成万字符的话,这东西就真的和那粹标志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这道虚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顾判沉默观察着,看着那道虚幻影子一点点生长出了头颅四肢,变成了一个大概的人形模样,唯一和人有区别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背后隐隐可见两只多出来的手臂形状。 但仔细看上去,那两个东西又不太像是手臂,反而像是一对长方形的翅膀。 抑或是在背上背负了两扇方方正正的门板。 那么,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从这道身影上面,感觉到的气息和南荒圣君一贯以来表现出的疯狂霸道完全不同,隐隐带着一种冰冷精确,又似乎混合着万千归一,一分为万的古怪感觉。 一道婴儿手臂粗细的锁链从南荒圣君身后的虚影中投射而出,卷起了半截赶山鞭,有些艰难地突破混沌玄黄漩涡的阻隔与限制,将其拉入到了虚影之内。 就在这一刻,在短暂的死寂沉凝过后,玄黄混沌漩涡开始崩解,天地无极、红莲业火、混沌灰雾浑然一体,不分彼此,毁天灭地的大爆炸瞬间降临。 轰! 顾判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死死钉在原地不动,眯成一道狭小缝隙的眼睛内骤然爆射出瘆人的光芒,透过正在同样层层崩碎的南荒圣君躯体,落在了那道黑红相间的身影上面。 更多的锁链正在毁天灭地大爆炸的冲击下艰难前行,要探入到只剩残躯的南荒圣君体内,不知道是要将他带走救下,还是说要将其束缚吞噬,就如同刚刚它们对着那半截赶山鞭所做的那样,拉进黑红相间颜色深处,便再也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痕迹留存。 第763章 艳阳高照 原来如此! 为什么南荒圣君从一开始就显得如此狂躁暴虐,和之前“南九公子”描述的那个阴鸷深沉的性格似乎有些不同。 为什么他那么容易就被红衣控制住了心神,并没有表现出一个万载不灭的异类生灵所应有的坚韧神魂。 为什么后面他的实力层次会瞬间暴涨,却又似乎并不完全受他掌控,无法如臂指使,仿佛是突然间被注入了完全不属于他的力量。 最根本的原因还要落在南荒圣君身后出现的这道虚影上面。 并不是长了翅膀的人就会被叫做鸟人。 同样,并不是爱玩锁链的家伙都是捆绑普雷的爱好者。 而且,这道虚幻身影的背后并不是两只翅膀,也不是两扇门板,而是两面象征着生死轮转的墓碑! 从其体内伸出的道道锁链也并不是真正的绳索,而应该是摄拿神魂的鬼链,并不是实体的东西,应该和诛神刺有着几分相像之处。 匡正乾…… 顾判心中闪过一丝明悟,隐入虚空已久的诛神刺与打野刀就在此时骤然显形。 不管两者之前有过什么恩怨情仇,但现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下,想在他的手底下抢走南荒圣君这样一只大野怪的人头!? 那还要问问他的裆下大斧答不答应! 唰! 诛神刺一闪而逝。 穿过了正在剧烈爆的玄黄漩涡,穿过了密密麻麻的黑红锁链,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那道身影的眉心正中。 黑红相间的虚幻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在这样天崩地裂般的大爆炸下,纵然是再敏锐的感知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因此当他真正现那根透明尖刺的运行轨迹时,已经晚了。 哧的一声轻响,混入到了爆炸声音之内,没有激起半点儿波澜。 诛神刺没入到了那道背负着两座坟茔的身影体内,竟然只是让他的动作稍微僵硬了刹那。 但就是这刹那的时间对于顾判来说已经足够。 最后显出形迹的双刃战斧呼啸而过,将南荒圣君只剩下小半,已然濒临真正死亡的躯体重重劈落,连带着还斩断了十数根黑红相间的勾魂锁链。 轰! 此时此刻,顾判仿佛听到了无数生灵在自己耳边怒吼,这样万众归一的精神叠加冲击威力极大,顿时击破了他耗尽最后一点精力才凝聚而成的燃烧鬼面,狠狠刺入到了他的神魂之内。 “我甘霖凉!” “互相伤害是吧,来啊!” 轰! 顾判闷哼一声,原本已经再次隐入虚空的三级打野刀再次显形,朝着被密密麻麻勾魂锁链围拢的那道身影劈砍下去。 咔咔咔咔咔…… 锁链破碎声音接连不断,纵然顾判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双刃战斧此次攻击无法挥出原本的威势,但打野刀对于异类生灵天生的克制还是让它一路披荆斩棘,破开勾魂锁链组成的重重防御,落在了背负坟茔的黑红身影上面。 又是一声仿佛无数人混合在一起的怒吼,正在迅远去,很快便在持续不停的剧烈爆炸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顾判眼前一花,不见了繁花似锦,绿茵遍地,又回到了夜幕下的白雪荒原之中,脱离了那方红花遍地、绿草茵茵的空间限制。 但是,他却不由自主微微眯起了眼睛,以让自己适应突如其来的变化。 因为此时的天地变得和之前有着很大不同。 风住了,雪停了,以他们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很大一片区域的云层已经出现了空洞,若隐若现的太阳高悬于天,正在透过还未真正散去的云层,肆意向大地挥洒着光芒和热量。 一道道金色阳光穿透云层,像一束束闪亮的金线,照耀着白茫茫的无边雪原,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花,几欲流泪。 在越来越变得炽热灿烂的阳光下,一幢张灯结彩的幽幽古宅反射着看上去有些冰冷的光芒,就如同它本来就是建造在这里,并且经历了时间的冲刷,历史的沉淀一般。 与此同时,正在激烈对战的羽千玄和金狼神也毫无征兆停了下来,同样由极动转为极静,化作两尊凝固的雕像。 所有刀芒剑影归于一处,重新化作一刀一剑紧贴在羽千玄左右,她将目光从那头金色巨狼身上移开,看向了远处的顾判,眼神中尽显迷惘挣扎之意。 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血色光芒倏然散去,露出内里凤冠霞帔、大红嫁衣的女子,她面含微笑,款款前行,站在了羽千玄与顾判之间,纤细如玉的指间拈起一片不知何时出现的鲜红花瓣,目光如秋水潋滟,迎上了羽千玄越来越显得挣扎痛苦的眼神。 顾判仿佛对此时此刻的形势变化毫无所觉,自顾自地低着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刚刚大战造成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愈合修复,除此之外,整个人的气质也随着伤势的快好转而生着玄妙的变化。 随着变化接近尾声,他缓缓抬头,全身骨骼炒豆子般咔咔连响。 冰冷、锋锐、肃杀、厚重、沉凝、包容…… 各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从体内浮现,最终全部归于平淡。 就连绽放出种种异象的身体,都在同一时间重归平凡。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 “大地”之安忍不动,吾自岿然不动! 他蓦地叹息一声,随后抬起手臂,仔细观察着自己光滑如玉、却又肌理分明的皮肤。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看起来可以称得上普通的躯体,内里却蕴藏着无比恐怖的能量,顾判大致推算,在不动用其他御敌手段的情况下,仅凭借肉身的强度,他全力爆的力量至少是以前的一倍以上,肉身防御力更是向上攀越了一个层次。 他有种感觉,如果现在再对上南荒圣君,他只凭借最基础的身体力量,或许已经能够将爆种后的对方生生打爆,没有任何悬念。 这就是击杀顶级异类生灵后所带来的生命值加成,比起以往砍死那些小怪而言,南荒圣君当真称得上是经验大礼包,黑暗暴君爸父加成。 虽然过程中并不是他一人出力,甚至他对南荒圣君造成的伤害总量或许还不到将它致死的一半,但最后的人头是由自家的斧头收下,就足以让谋划许久,想行那锁魂收割之事的平等天王匡正乾饮恨退去,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764章 春泥护花 “它好吃吗?” 忽然间,一道冰冷清脆的女子声音打破了顾判的沉思。 他呼出一口浊气,看向了自己身前那个窈窕纤细的身影,“你说的是南荒圣君?那头蜥蜴味道一般,应该比不上蜂后的甜美。” 红衣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抬头看向了高高在上的炽烈骄阳,悠悠叹了口气道,“羽千玄已经摆脱了吾的控制。” 顾判背负双手,神态平静自若,注视着古宅侧后方越来越清晰的几个黑点,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快赶来。 数个呼吸后,场间的实力对比再次生了些许变化。 孤独而立的羽千玄,与金狼神并于一处的羏貊,还有加入到顾判身后的计喉与珞水,以及仍然被珞水握在手中的血刀如意。 顾判双眼深处亮起满是期待的光芒,在羽千玄、金狼神和羏貊身上一一巡梭,“她摆脱了控制也没关系,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我们如今五对三,只要他们跑不掉,倒是正好可以尝一尝金狼、孔雀,和那老邪神的味道。” 她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转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错了,真正艰难的时刻才刚刚到来,不仅仅是对吾等而言,对他们也是一样。” “哦!?” 他微微一愣,随即面色陡然变化,猛地抬头,看向了她刚刚注视的方向。 高空之中,在两道金色阳光之间,一小片空间不正常地涌动着。 其后又有一道金色阳光照射下来,正好落在那片区域正中,却诡异地出现了强烈的折射现象。 “那里,有一团液体?” “是东海鬼魔,它竟然还没有走掉么?” 顾判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刚想开口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便看到东海鬼魔在高空中显现身形,依旧是几近透明的八爪章鱼形态。 只不过,这一次的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捕捉上岸,离水太久的死鱼。 下一刻,就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东海鬼魔一点点消失在了天地之间,仿佛在那里有一张看不见、也感知不到的嘴巴,正在品尝零食一般将它一口口吃掉,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浪费。 阳光似乎变得更加温暖一些了。 照在人的身上,将连绵数月狂风暴雪积攒下来的冰寒之意缓缓驱散,让人舒服地只想无病呻/吟,伸个懒腰再沉沉睡去。 但顾判却没有哪怕一丁点儿温暖舒适的感觉。 他有的只是被抢人头的幽幽怒火,在心底不断燃烧。 不过愤怒归愤怒,他却并没有任何的外在表现,一直都是面无表情和红衣一起,从头到尾“欣赏”完了东海鬼魔一块块消失的整个过程。 “走!” 忽然间,她已经站在了他的身侧,伸手牵住多了他的手掌。 两只手,一大一小,一火热一冰凉,纠缠触碰之下感觉颇为奇妙。 但顾判却没有任何时间来体会被红衣牵手到底是个什么体验,因为此时另有一种恐怖至极的压迫感觉已然从天而降,让人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轰隆! 张灯结彩的古宅猛然飞起,却又在最后一刻悬停在两人头上,遮挡住了斜射下来的金色阳光,在地面留下一片黑暗的阴影。 在红衣古宅的遮挡下,为顾判营造出来一片淡淡的阴影,温暖炽热的照耀倏然消失不见,但与此同时,恐怖的压迫感觉也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恢复到了之前太阳未出,风雪肆虐时的平静淡然。 另外一处方向,羽千玄展开尾翎,五色光芒环绕,将自己身体所在的区域尽数笼罩在内,隔绝了穿透云层斜射下来的金色阳光,身形若隐若现,一步跨出便是百丈距离,再迈出一步便已经来到了众人视线尽头。 就在同一时间,金狼神和羏貊亦是各显神通,将自身置于重重保护之下,以最快的度朝着远处遁去,再未回头。 “吾的古宅界域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走。” 红衣的声音从耳旁响起,顾判一边跟着她朝着远处飞移动,一边有些疑惑地道,“头上的阳光照射,对你也有影响?” 纵然是在快移动之中,纵然在金色阳光照射下古宅正在遭受着极大损伤,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以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来回应顾判的疑惑。 “按照曾经看过的那些灵异志怪小说所言,吾乃是幽魂鬼体,自然会害怕阳光照射。” “原来如……”顾判若有所思想要点头,却又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止住,改成摇头道,“不对,红衣你并不是那些志怪小说中描写的鬼物,更何况,我更不是幽魂野鬼,怎么也会对阳光的照耀如此抗拒?” 她终于收敛笑容,语气漠然道,“你觉得,在如今的天地之间,人鬼还真的存在殊途?不管是人是鬼,是灵是妖,在面对着这种情况时,其实都一样罢了。” “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也许就只有味道上有所差别了吧。” 顾判深吸口气,思索着她话里隐藏的意思,片刻后忽然又道,“东海鬼魔,已经死了?” “而且那只八爪章鱼的真正死因,是被一口口吃掉了吗?” 面对着顾判的疑问,她并没有直接开口回答,而是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思索了片刻后才淡淡叹息道,“若是理解成被一口口吃掉倒也没错,不过在吾看来,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它回到了它的来处。” “就像是顾郎曾经说起过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到底是谁的三个问题,东海鬼魔此去,却算是解决了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两个问题。” 顾判闻言不由得一怔,嘴角挑起一个古怪的弧度,“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默默将这句话重复一遍,便展颜笑道,“顾郎果然大才,竟然能用如此富有诗情画意的句子将现在的情况做一总结。” “所以说直到现在,妾身都不敢相信,亦不敢贸然猜测,顾郎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眼界层次到底有多么高远,所思所想到底有多么深邃,才能够在许久之前,在自身实力还那样低微的情况下真正看穿一切,并且做出了令吾振聋聩,直到现在乃至将来都必定收获匪浅的无上箴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第765章 报仇雪恨 “哦?” 顾判细细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心中隐隐约约闪过些许念头,最终却是语气淡淡地道,“我那不是看透,而是看不透,正所谓登高望远,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停顿一下后,他又接着问道,“红衣啊,看到如今之天地变局,你对于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句话,是不是又多了几分不同的理解和领悟呢?” 她眯起眼睛,注视着一道道穿透云层落下的金色阳光,随后又将目光移向远方,眺望着极远处似乎依旧厚重低沉的云层,肆虐飞舞的风雪,以及阻隔了日光照射的昏暗天地,许久后才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妾身记得顾郎很早之前曾经对吾说起过,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正如同顾郎所著的天书,开篇便曾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妾身对这句话的领悟便经历了山水的三个阶段,从开始到现在,兜兜转转,却似乎又回到了原处。” 两人在古宅的护佑下一路加前行,只是在持续不断的金色光芒照耀下,古宅也承受不住越来越大的恐怖压力,出咔咔不停的响声。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道仅有手指大小的缝隙出现在了古宅的地基之上。 一道狭细的金色光线瞬间倾泻下来,直直朝着顾判头顶而去。 唰! 好在裂隙刚有征兆时顾判便已有准备,双刃战斧被他高高举起,以斧面作为盾牌,将那道金色光线挡住。 “按道理说,只是晒个太阳而已,而且还是透过缝隙偷偷照射下来的一缕阳光。” “但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头顶上盖压下来了一座大山……” 顾判深吸口气,随后猛地眯起眼睛,耳中同时响起咔嚓咔嚓的裂响。 古宅微微一颤,又被打开十数道裂隙,一模一样的金色光芒透过缝隙照耀下来,却诡异地自裂隙处便产生折射,尽数落在了那柄高高举起的斧面之上。 轰隆! 顾判双腿直接没入冰冷坚硬的地面,直至膝盖。 以他的双脚为中心,方圆百丈的地面蛛网般碎裂,若不是他在第一道光线落下时便以乾坤借法疏导压力,只是刚刚那一下,就会将他整个人砸钉子一般楔进地下,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是踏碎了百丈地面。 下一刻,又有更多的金色光线破开古宅落下,同样折射照落在了双刃大斧斧面之上,给其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色。 顾判浑身颤抖,汗出如浆,又被自燃起的红炎碧火瞬间烘烤蒸,整个人刹那间变成了一只大号蒸汽烟罐。 再加上头顶上方那连接着数十道金色光芒的斧头,场面一度变得异常诡异古怪。 计喉、珞水和血刀如意纷纷出手,但却只能是部分缓解顾判所承受的压力,随着穿透古宅的裂隙继续增加,完全崩盘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因为那些倾泻而至的金色光芒仿佛认准了顾判所在的位置,不论从古宅的哪个角落打开通道裂隙,穿过古宅后都会瞬间生折射,正正巧巧落在斧面之上,没有哪怕一个身位的偏移。 “就连吾的灵智化生之地都挡不住么……” “他的这柄斧头,似乎对这些光线有很大的吸引力。” “看来不付出更多的代价,是无法安全走出这片被阳光照耀的地方了啊……” 红衣抬头凝视着已经诸多疮孔的古宅,闭上眼睛一声幽幽叹息。 唰…… 一只通体乌黑的棺椁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顾郎再坚持少顷,妾身这就想办法救你出来。” 顾判的声音从熊熊烈焰与蒸汽中传出,听上去有些古怪和失真,“不着急,我倒是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只不过再这样下去的话,你家就要没了。” “宅子啊,是不会没的。” 随着红衣的话音落下,她身侧厚重的棺盖被一只手从里面推开了。 出瘆人的尖锐摩擦声音。 一只脚从里面踏了出来,上面穿着样式看上去有些古旧的皮靴,脚尖位置还有一个小幅度向上挑起的弧尖,看起来和一般的靴子有所区别,更像是给骑兵配备的制式马靴。 下一刻,一个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的男子从棺椁里面走了出来。 他头戴铁盔,身着甲衣,脚踏马靴,腰侧悬挂着战刀,一身穿戴分明就是大魏朝军镇里面的骑兵装束。 “刘传檄!?”顾判瞳孔微缩,面露惊讶表情。 “顾郎说的无误,他就是刘传檄,字七墨,魏朝建国前七塬郡城人士,自幼读书,身具功名,教书为生,后天下大乱,被挟裹从军,数次大战后左迁至魏军骑兵校尉,最终在沙场深处不知所踪。” “当初妾身与他第一次见面时,除了手谈一场之外,倒也有过几句话的交谈……他曾言道,其自血战沙场之上身亡,又由绝望死气之中而生,初时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直到数年之后,才明天理,灭人欲,一步步走上了探寻天地奥秘,升华生命层次的道路。” “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妾身不愿走他所走的那条路,因此只能是与之拼死一搏,可惜当时妾身灵智化生还不算久,实力层次不到,耗尽心力也不过是堪堪从他的手中逃脱而已。” 顾判看了眼木头一般站在那里不动的刘传檄,轻轻呼出一口火焰道,“所以你后面一直在找他。” “那是自然,他当日曾经对吾出手,让吾负伤而逃,那么妾身定然会牢记此深仇大恨,再十倍百倍地返还回到他的身上……” 她一边自指尖分出无数猩红丝线连接到刘传檄甲衣之上,一边不以为意地接着说道,“妾身诞生于天地之间,自灵智初生那一刻起,除了顾郎一人之外,还真就没有其他任何一个生灵,能够在惹了妾身之后,让吾真正放弃掉血腥复仇的念头……不管时间长短,实力高低,只要吾一直坚忍不拔,坚持不懈,终有一日将会以牙还牙,报仇雪恨。” “所以妾身在进入那扇门后,便借助敌明我暗的优势,一边提升实力,一边寻找机会,终究是在那次拜托顾郎探查某地后的不久,一举将他拿下……话说回来,或许此事还要多多感谢顾郎的出手相助,在妾身看来,肯定是顾郎在上面探查那处地域时动手做了什么,才会让他陡然间毫无征兆便身受重创,给了妾身轻松无伤将之拿下的机会。” 顾判叹了口气道,“我倒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砸了一扇门,杀了一些人而已。” 第766章 无声惊雷 砸了一扇门,杀了一些人。 顾判本来不过是存着淡淡装逼的意思,就这么故意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随口一说。 但说完后却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迅按照时间线顺序将大千之门/事件做了一个简单总结,再仔细回忆品味一下曾经生过的事情,更是让他感觉到整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先是红衣御使入梦之法,给他了一条彩信,言道正在追踪刘传檄的过程中,现门内有个地方不太对劲,还和门外某处地域似乎有所关联,想让他根据情况前往探查一番。 于是这才有了北沧郡城之行,大千之门/事件的爆。 按照红衣的说法,当他从大千之门/事件中脱身而出的时候,正好是刘传檄毫无征兆突然重伤的一刻,如果说这两者之间一点儿联系都没有,他是不相信的。 而直到现在,就算是得到后续异闻司探子回的情报,他都有些不太相信,整整一个郡城数万人,就那样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打破了大千之门的禁锢脱离而出,但却并没有真正弄明白这里面到底生了什么,带去的属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记忆,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真真假假之间又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顾判默默陷入思索,不得不承认自己一直在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至少是在实力比那时再有突破性提升前,并不想回到北沧郡城所在地,和大千之门,和可能存在的宇宙再有任何牵扯。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那便是自从他按照红衣给出的方位,踏上北沧郡城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沾上了这张看不见摸不着的大网,不可能避得开了。 既然避不开,那就不避。 今天能够见到刘传檄,能够再激起他对此事的反思与记忆,其实是一件好事。 在这个不太正常,而且越来越不正常的世界中,现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若是解决不掉的话,那就绕着问题走。 但如果连绕都饶不过去,也就只能回到了面对问题,解决问题的道路上来。 这时候再解决不掉,那就唯有死路一条。 很简单的道理。 顾判收敛思绪,看着红衣指尖上探出的丝线越来越多,缠绕在僵立不动的那道身躯上面。 刘传檄动了,体表缓缓亮起鲜红的血色光芒,而后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开始向外拔出腰侧长刀。 顾判的目光落在出鞘一半的马刀上面,随后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他缓缓摩挲着手腕上关于昆吾石剑的印记,沉默数个呼吸后道,“刘传檄也许和大千之门有所关联,就算是当初他战死沙场后的重生,也值得深思探寻。” “于无声处听惊雷,顾郎说的越是简单,就越说明事情很大。” “而且妾身最喜欢的就是顾郎这种真正立于高处,淡泊无争的心态,纵然为吾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却从未见你多说过一句话……” “难道说,这就是妾身曾经执笔写了很多,却从来不解其意的,男女之间的爱情?” 顾判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腿软,便当即开口道,“这事儿咱以后有时间了再谈,我看这刘传檄印堂黑,面色白,一副马上就要倒大霉丢性命的样子,还是多说说关于他的事儿好了,也好让我获取到更多的信息,来分析判断大千之门/事件的根底。” “顾郎是对刘传檄很有兴趣吗?” “所幸妾身在将他控制镇压之后,从他身上现了些许有意思的东西,其中最值得关注的便是从他那里得来的某种让吾也有些心惊的法门。” 红衣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那部法门的名字叫做………真灵献祭。” 真灵献祭…… 真灵献祭? 听上去似乎有些熟悉的样子。 顾判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后瞳孔猛地收缩,想起来那个被大眼母后派来,有着死后复活能力,名为单炬的中年男子,在魂飞魄散真正死掉的前一刻,说出来的就是真灵献祭这四个字。 他当时还以为这是大眼母后所特有的修行法门,但现在听红衣这么一说,事情似乎并非是他之前一直以为的那样。 “刘传檄在门后一直寻找着什么,想要补全或者真正开启真灵献祭,已经到了近乎疯魔的程度,如若不然,妾身也不可能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捕捉到他的踪迹,并且找到机会一击致命……” 随着红衣语气淡淡的讲述,从棺材内走出的男子已经拔出腰侧长刀,化身一道黑芒腾空而起,转眼间已经来到了备受金色光线侵扰的古宅上方。 轰隆! 一道闷雷划破长空,天空中再度聚起浓密的乌云。 云层翻滚涌动,缓缓变幻出一张狰狞可怖的鬼面,鬼面额头正中张开了一只独眼,透射出血色的光芒,给阳光普照的大地瞬间蒙上了一层艳丽的色彩。 顾判抬起头,看着刘传檄化身的乌云鬼面笼罩住了整个古宅上方,将所有照射下来的金色光线尽数阻挡下来,身体上所受到的压迫性力量顿时就消失了绝大部分,前行的度也瞬间恢复到了最初时的程度。 乌云内的巨大鬼面怒吼着,咆哮着,对抗着金色光芒的照耀,气息很快便以肉眼可见的度衰落下去,若不是有无数猩红丝线奔涌而出,帮它抵挡住了一部分压力,恐怕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直接烟消云散,点滴不存。 度一提再提,顾判和红衣直到奔出数百里之外的风雪之中才堪堪停下脚步,算是完全脱离了那片金色光芒落下的恐怖区域。 古宅上方的乌云已经稀薄到了极点,那张鬼面更是虚幻到只剩下一缕青烟的程度,再没有了刚刚出现时的磅礴气势。 噗通! 一只残破不堪,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躯体从高空中坠落了下来,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顾判低头注视着那张还算是熟悉的面孔,有些惊讶地现这具身体内竟然还有少许的活力,而且在新注入猩红丝线的缝补下,虽然也被一口口“吃到”了只剩残渣的程度,却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般直接死掉。 第767章 一阴一阳 强自忍住了祭出斧头将这一点残躯劈碎砍死的冲动,顾判转身回望着后方远处那金色阳光倾斜落下,大地银装素裹闪闪亮的瑰丽景象。 但他却清楚知道,在这样罕见的犹如奇幻世界的美丽景象内,到底隐藏着怎样恐怖的力量与杀机,纵然是以他修行至今的实力,若是没有红衣古宅的护持,也绝难从金光普照的中心区域平安脱离,来到百里之外的安全地带。 就算是以红炎碧火覆体,以金刚秘法硬扛,经过那些金色光芒接连不断的照射侵蚀,至少也将会落得个精疲力竭,灵肉受创的结果。 红衣面无表情招出那具棺椁,随手就将刘传檄的残破躯体又丢了进去,动作熟练地就如同是出门丢了袋垃圾。 古宅缓缓从空中落下,紧闭的大门再次洞开,露出内里通幽探秘般的典雅院落。 只不过这幢宅子看上去并不协调,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协调。 红衣古宅原本一直散的是幽暗寂静、还有几分诡异恐怖的气息,但现在这种原生态的东西被硬生生打破了。 一道道闪亮金色的痕迹出现在了古宅的不同位置,就像是一条条有着自己的生命的伤疤,又像是能够蠕动扩张的水蛭,趴附在了古宅里面,与幽暗红色的力量不停地做着斗争。 红衣看着古宅内的变化,抬脚朝着门内走去。 “妾身与顾郎认识已经不短时间,却还是第一次邀请顾郎到家宅之中小坐,只可惜妾身的府邸刚刚遭受了破坏,看上去丑陋无比,也缺少了其原有的幽静与美感,不能将女子闺房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在顾郎的眼中。” 顾判跟着她缓缓步入门内,靠近了一处金色亮痕仔细观察。 红衣也并未催促,而是安安静静站在他的旁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跟在顾判身后的几个生灵。 “你就是珞羽曾经御使的那柄魔刀?” 数个呼吸后,她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思忖着慢慢说道,“如果吾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名字应该叫做缺月。” 珞水面对着红衣温润似水的微笑,罕见地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同样露出笑容答道,“回夫人的话,属下被老爷赐名,姓珞,单名一个水字。” “珞水,倒是一个不错的名字。”红衣面上笑容更盛了几分,似乎还有着些许莫名的味道,“珞羽、珞裳、珞水,他倒是有心了。” “那么,你喜欢珞水这个名字吗?” “回夫人的话,属下很喜欢老爷赐下的姓名,而且是不得不喜欢,喜欢得不得了的样子。” “你喜欢就好,既然是老爷已经决定了的事情,你也只有喜欢,不喜欢都不行呢。” 红衣似笑非笑点点头,目光落在了被珞水握在手中的那柄血色长刀上面,“不得不说,顾郎倒是好眼光,又有好运气,你又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的话,小的如意,老爷赐名如意金箍刀。” “如意金箍刀……顾郎虽然行事颇多鲁莽,但著说立言上面却多有玄妙深奥之意,他既然给你起了这个名字,就必定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吾才学浅薄,眼界不够,还无法看透,日后还是由你自己慢慢品味琢磨,再让顾郎为你解惑好了。” “小的多谢夫人指点。” 她不以为意点了点头,款款行出两步,终于将注意力落在了更远一些的计喉身上。 “吾观计喉圣君伤重,宅子里倒是有几样可以温养神魂的丹丸法器,都是吾自生灵以来,从各处寻觅收集而来,圣君若是有需要的话,尽可以随意取之。” 计喉与她对视一眼,微微颔致谢,“如此,吾在此便先谢过娘娘施以援手之恩。” 红衣淡淡一笑道,“当初吾还是从圣君处得来了入梦之法,其后在此基础上才自悟出思念之法,认真说起来,圣君对吾当有传道授业解惑之大恩,区区法器丹丸,又算的了什么。”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随即话锋一转,指了指还在那里出神的顾判道,“不过以后在吾的顾郎面前,计喉圣君最好还是称呼吾为顾夫人,这样才显得更加合乎礼制,也更加正式许多。” 计喉微微一怔,纵然以其万载不变古井般的心境,此时此刻亦是不由得出一声暗暗叹息。 她如今所站的高度,不经意间所展露出来的气息,已经远远出了它的预料。 不说别的,单单是从它这里传出的入梦之法,似乎到了她那里又另辟蹊径,走出了一条连它都看不明白,想不透彻的全新道路。 若是它未曾在千羽湖一役中被缺月魔刀突袭,后面又不小心落入到了金狼神布下的陷阱之中,还保有之前实力的话,现在面对着红衣审视观察的目光,却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压力。 一想到千羽湖之战,计喉便有些郁结之气,因为导致了它最开始受创的缺月魔刀就站在身旁,它却只能是将这个亏认下,不能有其他任何别的想法。 不过这些都只是可以很快翻篇不提的小事,就像是黑山君曾经说过的一样,在根本利益面前,其他任何一切都可以为之让步,不论是之前的恩怨,还是所谓的脸面,都是不需要过多考虑的东西。 幽幽古宅内再次恢复到了无声寂静之中。 顾判依旧在对着一道金色闪亮痕迹出神。 红衣不再开口说话,就那样安安静静陪在他的身侧,眼神也完全落在他的侧脸上,仿佛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 珞水轻握着血刀如意,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些踮脚而立的丫鬟仆役,更是吸引了她几乎全部的注意力。 计喉同样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念头在它心底闪过。 它再看一眼还在仔细研究金色痕迹的顾判,忽然间生出一个盘旋不去的想法,那就是它似乎已经被这位顾神君牢牢绑到了同一艘战船上面,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并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支持它对这一关系进行切割脱离。 既然如此…… 那为何不将这条战船弄得更加结实,更加强力一些呢? 纵然是顾神君夫妻作为这条船的掌舵人,但只要能够真正通向同一个目的地,那也是合则两利,分则两败的结果。 想通了这一点后,计喉所思所想顿时就起了不小的变化,沉默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开口说道,“顾神君,这些金色痕迹虽然对顾夫人的府邸有着不小的破坏,但如果加以引导吸纳的话,坏处也可以变成好处,甚至是很大的好处。” 顾判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道,“花孤无类,真灵不成,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正所谓阴阳和合,龙虎汇聚,一阴一阳之谓道也……” 第768章 同根同源 红衣有些疑惑地看着顾判,还有些不太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判伸手指了指那片金色,思忖着缓缓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这些金色疤痕虽然大范围损伤了你的古宅,但若是处理得好的话,或许对宅子还有好处,所以先不要着急耗费力量将之祛除,容我再好好想想。” “顾郎此言差矣,什么叫吾的古宅?” 她微微皱眉,随后却是露出一副温婉的笑容,“先这座府邸的主人是你,至少也应该是我们自己的家……然后顾郎你再看,我们家它真的很旧吗,这里可是要作为我们的新房呢。” “这……房本加名的事情倒也不需要太过着急,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办就好。” 顾判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认认真真环视一圈周围显得有些阴暗幽深的环境,此时再看就已经和之前不同,带上了属于自己的美好心态。 呃…… 听她的意思是,还没有等他真正抛出大把的真金白银上车,就已经拥有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么? 而且还是比独栋别墅都要阔绰大气,可以称得上是庄园园林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这房子它可放可收,可大可小,不仅能满足最基本的遮风挡雨功能,还可以随着人的心意四处流浪,到了地方只需要伸手一指就能落地生根,甚至自带不需要工资体系的一整套丫鬟仆役,简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豪宅。 红衣眨眨眼睛,将他从遐思中叫醒回来,“顾郎,什么叫做房本加名?” 顾判轻咳一声,很是认真地解释道,“哦,房本的意思就是这套房子的本源,明即日月,亦可延展为阴阳之意……所以房本加明的意思就是说,虽然咱们的房子本源受损,不过祸兮福所倚,正好借此机会让它更进一步,借助这些金色伤痕内霸道无比的纯阳之力,一步跨入阴阳和合的明之境界,正所谓房本加明,奥妙无穷。” 听完如此深入细致的讲解,红衣顿时怔住,片刻后才微笑着道,“索性家里已经被破坏得狠了,按照顾郎的说法,倒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好机会。”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后,顾判却并没有继续深入解释下去,而是跟在她的身后一路穿过数个院落,最后来到古宅最深处的一处幽静典雅之地。 白白胖胖的张厨子踮着脚尖过来,带着几个丫鬟飞快将一座凉亭收拾妥当,又摆上了茶水点心,待所有人安然落座后才又悄无声息退了下去。 顾判端起茶盏看了又看,最后放到唇边轻抿一口,眼睛不由自主眯起,随即便毫无形象咕咚咕咚将整杯茶一饮而尽。 红衣待他喝完后,亲手为他又续上一杯,“这是妾身调制的灵茶,对神魂真灵有着少许的滋养补益功效,顾郎刚刚与它们战斗,精神消耗过甚,所以妾身才让张厨子他们备了此茶。” 说完后她转头看了眼计喉,“计圣君如今本体不存,真灵受损,这茶倒是可以多喝一些,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不过至少可以让伤势恶化的趋势减缓,纾解痛楚。” “吾在此先谢过顾夫人了。”计喉微微一礼,同样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顾判此时已经喝完了第二杯茶,将杯子递给红衣后面无表情道,“老计啊,说好的要将金狼王的肉身给你留下,不过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没有办法留手……” “顾神君无需多言,此事错不在神君,更何况没有提前预知到它们竟然会集合如此强大的力量,反而是吾的不对。” “你能这么想,没有怨言便好。”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光滑冰凉的石桌桌面,低头注视着刚刚续满茶水的杯子,嘴角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若是计喉圣君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可以直接对我言明,毕竟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算是平等合作的关系,本就应该是自由民主,言论无忌,想说什么就说,该提意见就提,明白了吗?” “顾神君对吾有恩,吾对顾神君感恩,并无任何不满之意。” 计喉沉默许久,本就虚幻的身影随着微微吹过的冷风左右摇曳,就如同忽明忽暗的一点烛火。 忽然间,刚刚喝完第一杯茶,正坐在那里百无聊赖拨弄着血刀如意的珞水开口道,“吾倒是有那么一点意见想……” “闭嘴!” 顾判蓦地抬起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我正在和计圣君讨论民主自由,广开言路,你给我闭嘴……” “吾,吾只是想…[笔趣阁 .biquku.biz]…” “不,你不想,一点儿都不想。” 数个呼吸后,顾判将第三杯茶喝完,脸上浮现出温和亲切的笑容,“你现在还想吗?” 珞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回老爷的话,吾不想,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 “事实就是如此,珞水你本就不想,我也不过是将你的真实念头提前替你说出来而已,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顾判说话间已经起身,来到凉亭边缘,抬头注视着外面假山上那一抹金色痕迹,看着它不断想要突破四周血色光芒的束缚,又被一次次压制了回去。 “红衣,那些金色阳光到底是怎么个来路?” “为什么在它的照射下,会有种连呼吸都难以继续下去的压迫感?” “还有你在门内的经历,与天地变化有关的一应事情,我也很是好奇。” “关于金色光芒,妾身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红衣给顾判续上被新的茶水,然后招呼张厨子从外面过来,重新添上满满一壶灵茶。 “吾只知道,它的出现和那扇门内的混沌灰雾脱不开关系,而且两者之间并不是相互敌对的关系,而应该是……” 她停顿下来思索片刻,接着说道,“金色光芒与混沌灰雾之间的关系啊,就像是顾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样,应该是同一事物的不同表现形式,内里都属于同根同源的一种东西。” “这一点不知道顾郎有没有看得出来,那头金光闪闪的巨狼,其内在核心也和这些金色光芒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金狼神? 顾判慢慢品着新倒满的灵茶,皱眉陷入到沉思之中。 第769章 简称技霸 大魏都城就在前方,已经能够透过飘散的飞雪看到城墙的厚重轮廓。 雪虽然依旧在下,但比起之前已经小了很多,温度也正在缓慢上升,或许过不了太长时日,整个大地就会春暖花开,将已经推迟了许久的四季轮转再次返还回来。 张厨子一拉缰绳,马车顿时就停了下来。 随后他回转身体,小心对着门帘紧闭的车厢道,“老爷,马上就要到了。” 顾判走出车厢,看了眼远处影影绰绰的城池轮廓,蓦地笑出声音,一脚踢在了张厨子的臀/部,“老张啊,大致估算一下就知道,我们距离城墙至少还有将近二十里路程,这就是你说的马上就要到了么?” 红衣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不若吾等今夜就暂且在此地休息,待到明日天亮后再入城不迟。” 顾判略一思索,便点头表示同意,“也好,正好借此机会再研究一下古宅里的那些金色条纹,等到进城之后就不好寻找这样宽阔的场地了。”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随后便有张灯结彩的古宅轰然落下,在官道左近百丈外矗立不动,仿佛它从数十年前便已经建在了这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之处。 “随身携带、即插即用、设施完好,仆役齐全……这房子还真是满足了生活必须的一应需求。” 顾判站在古宅门口,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悠悠叹息。 只可惜它不能通电,没有歪乏,不然简直是一房在手,天下我有,真的是宅男梦想中的最佳神器。 一刻钟后,研究工作正式开启。 顾判对现在这种生活很满意,相当的满意。 在上一个时空,当身为一个技术研究人员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实验室,有花不完的实验经费,用不尽的实验材料,手底下有一群任劳任怨的员工可以随意驱策,最好还能配备一位盘靓条顺又听话的女秘书贴身服侍,等等等等。 这才是大学阀应有的基本待遇。 这样才可以被称之为……技术研究某项领域的一霸。 也可以简称为技霸。 顾判觉得自己现在完全当得起这个彪悍的称号。 整个红衣古宅都是他的实验室,实验材料也是应有尽有,不管是残缺不全的刘传檄,还是那些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金色疤痕,乃至于各个丫鬟仆役,计喉、珞水、如意,都既是他的实验室助手,又是他的实验材料。 别说让这些丫鬟仆役配合他工作,就算是让它们排队去死,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最后还有盘靓条顺听话的女秘书,说实话除了没有身穿特定的“哦飞死雷嘚”制服外,红衣完全当得起最佳秘书这一称号,甚至犹有过之。 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天下第一高手、此方天地唯一科研人员的生活,就是如此的朴实无华,且枯燥。 顾判伸手接过红衣女秘书刚刚亲手调制好的灵茶一饮而尽,暗暗感慨叹息着,慢慢收敛思绪,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了眼前的金色痕迹上面。 而就在他的脚下,则是刘传檄尚未恢复完好的残缺身体,安静沉默躺在棺椁之中,犹如一尊被恶意损坏的雕塑。 低头思索许久后,他忽然起身寻来了一面铜镜,在镜面上鼓捣拨弄许久后,啪地揪住一个迷迷糊糊的锅盖头,将之从铜镜内拽了出来。 “孩儿参见父亲大人!” 项洌一个激灵,急忙躬身行礼,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一旁那位凤冠霞帔、大红嫁衣的女子,于是乎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顿时就变得愈恭敬正式起来。 “孩儿见过母亲大人!祝母亲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功高盖世,名动乾坤,容颜永驻,言出法随……” “属下陋狗,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十数个呼吸后,晚来一步的血书陋狗扑棱棱从铜镜内飞出,一番搜肠刮肚都没有再找到更好的马屁之言,简直是羞愤欲死,恨不能一头撞死在这抢了它拍的锅盖头身上。 顾判感觉脑袋有些胀,一摆手道,“行了行了,别整这些没用的,你爹我这次找你过来,是因为……” 红衣却是一直都在笑意盈盈听着,“你们先不要听老爷的,吾倒是觉得这些话很有用,很耐听,很重要,接着说下去便好。” 又过了片刻后,她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道,“今日算是初次正式见面,吾这个做娘亲的理应有见面礼赐下……” “张厨子,去将吾的藏宝阁打开,让小少爷和狗子进去随意挑选。” “孩儿谢过母亲大人!” “属下多谢夫人恩赏!” 项洌欢天喜地缩进铜镜,这就要让更加欢天喜地的陋狗带着前往藏宝阁,冷不防却被顾判一把又揪了回来。 “雷达啊,把二皇子给为父的那本道兵制作说明书留下再走。” 房间内很快再次恢复了安静。 顾判翻看着手中那本没有封面的古籍,不时俯身摆弄着棺材里面的那具残躯,眉头一会儿舒展开来,一会儿又紧紧皱起。 刘传檄的状态很是诡异,不是活人,不是死尸,亦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异类生灵,思来想去琢磨许久,他倒是觉得和道兵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却和这部道兵制作说明书上面记录的那些东西有很大不同,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话,刘传檄应该算得上是高级复杂进阶版的道兵。 就如同是儿童玩的电动小汽车,和真正的新能源充电汽车之间的差距。 这玩意不好搞啊。 顾判拿着道书又折腾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不得不吐出一口浊气,出一声长长叹息。 纵然是已经有了大致的研究路线推测,纵然是手上拿着一本相关的科学说明书,但想要从这样一个半损毁的成品来倒推出整个工艺程序、生产步骤、乃至于所用的各种材料,对他来说还是难度太大了一些。 好比他也知道航空母舰,简单点说就是一艘可以起降飞机作战的大船,但真的想要把这条船造出来,却并不只是打造一艘船体那么简单。 正如同他的上一个时空,曾经造过航母的黑海造船厂厂长所言,想要建造一艘航空母舰,需要国家计划委员会、军事工业委员会和九个国防工业部、六百个相关专业、八千家配套厂家以及二十万以上的技术人才全力配合,总之需要一个伟大的国家才能完成它。 顾判再将目光和思绪转回到那具残躯上面,如果这真的是一个道兵,那么想要将其制造出来,并且拥有刘传檄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其中所需要的东西绝非他在这里闭门造车就能随随便便搞出来。 至少也要拿到更高层次的制造使用说明书,又有足够多的人力物力材料供他使用才行。 第770章 金纹蜜蜂 红衣古宅一口气在大魏京城郊外停留了五天时间。 不是因为她喜欢在京城郊外的雪地中停留,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顾判的缘故。 在随意逛了逛红衣的藏宝阁后,他顿时就如同现了新大6一般,完全沉迷在了其中,以那部道兵制作说明书为学习教材,以刘传檄为参考资料,一刻不停地开始了学习制造道兵的过程。 直到五天之后,他才从那种狂热的研究状态中回过神来,将第一阶段的学习研究成果进行储存备份,然后推开大门出来吹吹风冷静一下。 出乎顾判预料的是,古宅外面竟然相当的热闹。 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精神一振,本来因为不眠不休而疲惫不堪的身心顿时补足了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多的可口食物聚集在古宅门前? 它们来这里是要赶集? 还是说知道他累了饿了,所以就上杆子地过来给他送人头呢? 伸手虚握住温润如玉的斧柄,顾判忍了又忍才止住直接暴起出手的念头,转而看向了跟在他后面的张厨子。 “这是个什么情况?” 在斧劈异类生灵,门前溅满血迹之前,他觉得最好还是先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厨子白胖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回老爷的话,府邸落在此处之后,这些生灵都是过来拜谒夫人的。” 看到顾判有些不太明白的表情,张厨子便详细解释道,“在老爷专心闭关修行的时候,夫人除了陪在老爷身边外,其他时间便御使入梦之法,将方圆数百里内稍微有点儿层次的生灵都召了过来,一一接见问话……现在留在外面这些啊,还算是知趣儿听招呼,夫人一叫就二话不说过来的。” 顾判很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从外面雪地里十几个异类生灵身上一一看了过去,奇怪道,“这些是知趣听招呼的,那不知趣又不听招呼的呢?” 张厨子回头看了眼中门大开的古宅,陪着小心笑道,“回老爷的话,那些仗着自己有几分本领,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家伙啊,既然它们敢不听夫人的招呼,自然是被夫人一个个寻上门去,看着顺眼的就补充进丫鬟仆役队伍里面,看不顺眼的呢,也就没有继续存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几句话说完,便当即换了一副脸色,对着门外雪地里的一众异类生灵骂道,“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咱家老爷出来了么,还一个个儿的在那里杵着干吗呢,都不想活了不是!?” “唉,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么多的经验包,不能直接砍死简直是太可惜了……” “算了算了,怎么说这帮家伙暂时算是她的属下,我也不能做出这等以大欺小的事情来。” 顾判眼瞅着跪了一地,不住叩头问安的异类生灵,纠结犹豫片刻后还是长叹一声,松开斧柄转身就回到了门内。 张厨子踮着脚尖跟在后面,待到左右无人后紧跟两步凑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老爷,夫人在询问这些肮脏下贱的东西时,有一个小家伙似乎比较特别,所以夫人就把它专门留在了宅子里面,既没有变成仆役,也没有把它杀掉,就等着老爷忙完之后亲自过去看上一眼。” “它有什么特别的?” “算了别说了,你带路过去就行,也好让我保持一点神秘期待的感觉。” 顾判顿时就有了少许的兴趣,跟在张厨子后面七拐八绕,最终在一座比较偏僻的院落门前停下了脚步。 吱呀…… 小院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露出来一道身穿洁白衣裙的窈窕身影。 张厨子早已经弯腰弓身行了一礼,满面笑容道,“白漓姑娘,老爷过来了,要见见那个小东西。” 白漓看到顾判,不由得就是一怔,数个呼吸后才蹲身行礼道,“奴婢白漓,见过老爷。” 顾判负手而立,默默注视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白衣女子,不知不觉便想起来当初在断离山脉脚下,她曾经逼迫得他不得不与木蛉联手对抗,紧接着又在红衣的压迫下摒弃前嫌,以三对一,最终却还是落得个惨白亏输,只差一点儿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自此之后,断离山脉三英,也只有他这位大哥从那场阴霾中走了出来,并且达到了如今的高度,其他两位的下场似乎都不是很好。 密集恐惧症的三弟木蛉死在了他这位大哥的手中,雾气茫茫的二弟白漓,也被红衣掳走成为了俘虏,实力层次不仅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提升,反倒是一降再降,如今已经泯然众人矣。 “那个特别的小东西在什么地方?” 一番感慨叹息后,顾判缓步进了小院,自顾自地在院子中央的石凳上坐下,左手拿起摆在上面的一粒棋子仔细端详。 白漓从屋内取出一只金丝银边的小盒子,双手呈到了面前的石桌上。 “还真是一个小东西。”顾判不由自主笑出声来,拿起那只比巴掌还小的盒子,右手轻轻一拨,便将它打开了一道缝隙。 嗖! 淡金色光芒一闪而逝。 他微微皱眉,将抬起的的左手放下,看到那枚冰凉光滑的棋子上面插着一根细细的针刺,尾部还在微微颤动着。 将针刺从棋子上面取下后,顾判现顶端泛着一丝蓝莹莹的颜色,明显就是有毒的样子。 金丝银边的盒子已经被他丢到了一旁,而在摆满了棋子的桌面上,还多出了一只仅有拇指大小的金色小虫。 “红衣说的有意思的小东西,就是它吗?” “回老爷的话,就是它。”张厨子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战战兢兢回道,“夫人还说了,老爷只要看到它,就都明白了。” “明白什么啊,我是一点儿都不明白,她给我这么一个小小的、看上去像是只蜜蜂东西到底要做什么用,还专门用这样一个可称珍贵的盒子装它,并且让白漓专门看管……” “蜜蜂!?” “我明白了,确实是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顾判仔细观察着它,片刻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从身上取出了一块布满了空洞的蜂巢碎块,丢到了那只半死不活的蜜蜂旁边。 第771章 谁输谁赢 啪嗒! 当顾判将取自蜂后的那块蜂巢丢到桌上之后。 原本还看上去半死不活的蜜蜂陡然恢复了极大的活力,背上翅膀嗡嗡扇动,闪电般就要朝着蜂巢飞去。 然后在最后一刻,已经将小半身体钻进孔洞的金色蜜蜂浑身一颤,被突兀出现的两根手指给拈了起来。 顾判将不停挣扎的金色蜜蜂拿到眼前,双眸深处升起幽幽碧火,望向了它那双诡异复眼的深处。 他静静和它对视着,嘴角挑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在我面前,尽量不要去装,不论是装傻还是装逼,一般都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老实听话,什么都有,不仅仅是这座蜂巢,还有其他更加珍贵的东西,我都会满足你的要求。” “不听话,就去死。” 金色蜜蜂猛地剧烈挣扎起来。 它的力量出乎预料的强大,小小的身躯也出乎预料的坚硬。 几乎就要挣脱顾判手指的钳制。 但当一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斧头凭空出现,并且极为精准地将它的翅膀从根部斩下飘落后,剑拔弩张的气氛便陡然间消失不见,一切都变得融洽和睦起来。 “竟然是在那里吗,倒是我一直以来倏忽了。” 盏茶时间的问答之后,顾判将缺了翅膀的金色蜜蜂丢进了蜂巢之内,起身一步便出了小院,紧接着消失在了白漓和张厨子的视线之中,只留下一句话在两人耳边悄然响起。 “我先进城去了,等红衣回来,就让她到业罗园中找我。” ………………………………………… 大魏京城。 毓秀街,定王府。 百花苑,水中亭。 端坐着位白衣白裙,飘渺如仙的少女。 在淡淡水汽环绕下,她就犹如碧波青莲,丽而不妖,纯中带艳。 此刻她秀眉轻蹙,樱唇微张,精致的玉容上满是踌躇难定的神色,看着面前黑白胶着的棋盘不语。 在白衣少女对面,许定边面带微笑执白端坐,他悠然地欣赏着对面美丽女子,并无对她许久不落一子的不耐烦,或许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棋上,而在棋外的美丽景色之中。 苏沐与许定边各自身后数丈外,一高一矮两个老者气息内敛,一动不动,虽然站在无遮无拦的风雪之中,浑身上下却依旧干燥,无一处湿痕。 他们半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过去,但实则将整个园子内的一应事物都掌控在胸,哪怕是藏于水下的一尾小鱼,也无法逃过他们的感知探寻。 “苏沐小姐想好了吗,继续耽误下去的话,天可就要黑了啊……不过到时候我们也可以秉烛手谈,再烫上一壶热酒,炒出几碟小菜,边吃边聊,也算是一桩美事。” 苏沐眨眨眼睛,白了许定边一眼,忽然间露出一个有些调皮笑容,吐气如兰说道:“我想好了,就下这里!” 许定边低头看了一眼棋局,温言笑道:“确定就下在这里?苏小姐一旦落子,可是不能再悔棋的。” 苏沐即将按下的素手在半空中一顿,随后肯定道:“就这里,我倒要看看二殿下接下来一步有什么妙招可破小女子的棋局。” 她轻哼一声,说不出的娇俏可爱,两根青葱似的手指夹着一颗黑棋朝着棋盘落下。 就在此时,淡淡弥漫在亭间的水雾忽地一凝。 亭外一高一矮两个老者神色同时剧烈变化,但是两人刚要有所动作时,却又将刚刚抬起的脚步收了回来,表情眼神沉凝到了极点,死死盯住了毫无征兆出现在他们身前的那个女子。 “缺月刀……珞妃!?” “不对,不是珞妃,也不是珞妃的妹妹珞裳。”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看上去年龄也并不算大,最多也就是和苏小姐不相上下,只是两者之间却没有任何一点儿相似之处。 苏小姐是温柔似水的婉约,面对着她,就仿佛置身于烟雨朦胧的江南水乡之中,沁人心扉的清爽舒适。 而眼前这个白衣白裙,手持血色长刀的少女,虽然身材样貌俱是上乘,甚至比苏小姐都不遑多让,但面对着她,却犹如坠入到了无尽血狱深处,一呼一吸间都是死亡杀戮的气息。 两个老者身体绷紧,刹那间数个念头闪电般自心底划过,同时感觉到极度锋利的气息在自己周围环绕,仿佛随着这个白衣持刀女子的到来,他们就如同被丢进了一座刀山深处,稍有不慎便会被利刃加身,死无葬身之地。 同一时间,从亭子内传来啪的一声轻响,夹杂着一声女子的娇哼。 苏沐夹着棋子的两根纤纤玉指一颤,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停了下来。 她讶然低头,羞怒的神色一闪而逝,双眸中寒光隐隐闪烁,紧盯着突然间出现的,抓住自己手腕的一只大手。 许定边温和的笑容冻结在脸上,眯起眼睛同样向着毫无征兆出现的半只胳膊望去。 “小姑娘长得倒是还算能看,只不过下棋布局的水平却是臭不可闻。” 一道温和良善的男子声音响起,语气中却带着些许不屑与玩味。 他随手从苏沐指间将那颗黑棋取走,看也没看便啪的一声将它拍到了棋盘上面。 许定边与苏沐的目光表情同时定住。 棋局已乱,一颗黑子孤零零地占据在棋盘的正中心位置,将本来已经将这里占满的大片黑白棋子全部挤到了边缘。 没有章法,却霸道异常。 黑子落下之后,淡淡的水雾以那人露在外面的半条胳膊为界,丝绸窗帘一般向着两边滑动开来,随后一个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许定边暗暗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重新活泛起来,他从座位上起身,微微低头躬身道:“定边见过老师,不知老师今日前来,未有准备,还请老师恕罪。” 苏沐眼睛瞪得大大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惊喜低呼道:“小女子早就在二殿下口中听说过落樱神斧顾千户的大名,只是一直未能见上一面,今天才终于是了却了心愿,令小女子欣喜不已,开心莫名。” 顾判对两人的问候不置可否,只是颇有兴趣地看着已经被他搅乱的棋盘不语,数个呼吸后才不带一丝表情地平静道:“你们说,这局棋谁输谁赢?” 第772章 地下迷宫 许定边与苏沐对视一眼,又同时低头去看那乱成一团的棋局,一时间谁都没有答话。 顾判挥袖在桌上拂过,除去仿佛镶嵌在最中心位置的那颗黑子外,棋盘上其他所有棋子全部消失不见,整个棋盘空空荡荡,无比干净。 他随手将一把棋子丢入亭外水中,自顾自接着说道:“我说是这颗黑棋赢了,你们两个觉得呢?” 分立在棋盘两侧的苏沐与许定边目光一碰,旋即又都低下头去。 顾判对此毫不在意,他将目光从棋盘上收回,左右看了一眼后道:“不管你们各自有什么目的,也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我要说的只有一句话,那便是在这块地面上,只要牵扯到了异闻事件,那么就都给我老实点儿,千万别惹事儿,更别惹到我的头上。” “这样看在许徵元和苓妃的面子上,我也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你们当成个屁,给轻轻放了……” “但如果给了脸面你们不要,非要插手到异闻事件之中,那就别怪我出手不讲情面,也别讲什么天潢贵胄、爷娘关系,在我这里统统都不好使……我说的这些,你们可听清楚了?” 停顿一下,顾判的声音稍稍压低少许,却似乎变得更加不容置疑:“话就到此为止,不管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管你们各自的身份背景如何,在我这里,在这座城池之中,甚至是在整个大魏国境之内,都没有任何卵用。” 他的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那颗占据了正面棋盘的黑子一样,如此的霸道异常,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反驳。 凝滞不动的水雾重新随风飘动,如同来时一样,顾判悄无声息消失在了朦胧的雾气之中。 从来到走,不过数十息时间,顾判的强势如同乌云压顶,如同巨浪咆哮,丝毫没有给两人留下半点情面,也像是一座万仞大山,牢牢地挡在了两人的面前。 苏沐与许定边一直在凉亭石桌旁静静站着,沉默地看着只有一颗黑子的棋盘。 而在亭子之外,一高一矮两个老者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寒风一吹从外到内尽是冰凉。 珞水不时伸出丁香小舌舔舐着红润的双唇,摆明了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但直到最后悄无声息离开,都强自忍耐住了内心深处的杀戮冲动,没有伤到这两人一根毫毛。 最终在临离开前,她也只不过是从水池内挑了一尾小鱼上来,当着他们的面将其一点点切成鱼酱,又万分无奈加惋惜地丢到了地上,这才跟着顾判消失在了氤氲水雾深处。 “老爷,那两个老家伙肯定在心里偷偷地骂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要奴婢回去将他们脑袋割下来,给老爷赔礼道歉?” 顾判在一道走廊正中停下脚步,微微有些疑惑道,“你学会读心术了?” “没有没有,奴婢就是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和神态表情,才做出了这样的推测。” “算了,这两个人让我想起来玄冥二老,名为鹤笔翁和鹿杖客的两个人物,所以就饶他们一命算了。”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从怀中将那只蜜蜂捏了出来,低头盯着它的眼睛问道,“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大半圈了,我的耐心本就有限,而且现在已经快要被消耗殆尽了,再不抓紧时间找到目标的话,你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吾和几个同伴接受到那个神秘声音之后,就是从这里出去的,而且到现在还能感觉得到,它们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 一缕淡淡的意识出现在顾判脑中,带着浓浓的焦急与恐惧味道。 “哦?” 顾判捏住蜜蜂的两根手指缓缓用力,可以听到细微的嘎吱嘎吱声音。 他又凑近少许距离,摇了摇头道,“在你没有让我现真正的目标之前,所说的一切都不能令人信服,而且你必须要明白,我其实算是一时兴起才想着留你一命,带我过来探查此处,若是我的兴趣消失了,转移了,你也就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在两根手指的碾压下,在幽幽红炎的灼烧下,金色蜜蜂拼命挣扎,“地下,在地下,吾想起来了,它们在地下!” “竟然是隐藏在地表之下吗,如果比较深又很复杂的话,倒是有些小小的麻烦。” 顾判沉默片刻,转头看了眼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珞水,“开挖,直到找到通向目标的入口为止。” “奴婢遵命。” 珞水躬身一礼,随即化身血色长刀,与早已经出鞘等候的血刀如意一道,在地面上瞬间斩出两条呈十字交叉形状的深深裂痕。 随后两刀一刻不停,化身此方天地最强拆迁队,不过片刻便已经深入地下数丈距离,就像是一尾入水的游鱼,悄无声息在冰冷的泥土中迅环游。 盏茶时间过后,潜在地底欢快游走的珞水猛地一顿,刀尖触碰到一块空处,随后整个密道便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顾判稍稍松开了对金蜂的钳制,反手抽出了双刃战斧,“地下真的另有机关,如此说来你的确是没有骗我,能够继续活下去了。” ………………………………………… 蜚蠊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但自从随着母后意志降临之后,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她也严格恪守着母后的谕令,没有显露出半点儿痕迹,甚至都没有从这座府邸的地下迷宫中外出一步,基本上不可能会被此方天地的修行者现她存在的痕迹。 而且地下迷宫已经建设完毕,灌注了母后力量的巢穴也已经安放成功,第一批的战蜂进入到了培育期间,按照这个度下去,最多再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她就拥有了一支完全忠诚的强悍军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被此方天地的修行者现,她也已经有了一战之力。 不过在她看来,即便是战蜂大军成型之后,也没必要出现在地表之上招摇过市,还是要继续隐藏起来,直至形成无边无际的战蜂海洋,才算是真正在此方天地站稳了脚跟。 “难道是和三天前做的那个古怪的梦有关?” “但是借助母后赐下的秘宝,我在梦境降临的第一时间便已经脱离而出,就算是那层梦境是人为所致,也不可能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 “或许是降临后一直压力太大,导致心境不稳,还是要缓一缓调整心态。”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珑钰那个蠢货为什么非要定标到这个面积颇大的城池之中,找一处荒凉偏僻的隐秘之地就很难吗,隐藏起来静待后续力量的支援就不行吗,非要显示自己的特立独行,最后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当真是死有余辜,不配被母后记住姓名!” 第773章 攻防一体 随着时间的推移,蜚蠊心中的不安与烦躁并未有所消减,反而变得愈令她难以忍受起来。 因此在等待了片刻后,她不得不从开辟的密室内起身,拍了拍手。 守候在附近的亲卫当即现身,恭敬问道,“蜚蠊殿下有何吩咐?” “地表上面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母后有没有新的谕令传递下来?” 蜚蠊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动作稍显僵硬的亲卫一眼,随后便放空精神,走到门外的狭窄通道之间,深吸口气,缓缓舒展着身体。 “回殿下,一切都很正常,陛下也没有新的谕令传下。” 亲卫躬身一礼,随后有些迟疑地道,“不过,属下在大前天夜例行巡查母巢时现,母巢之内似乎缺失了几只雄蜂……” “你说什么!?”蜚蠊猛地皱起眉头,再开口时语气冰冷得犹如外面呼啸而过的寒风,“为什么现情况的第一时间不向吾通报!” 亲卫似乎没有想到蜚蠊会突然间这么大的脾气,表情看上去有些茫然失措,但还是飞快跪伏在地,开口解释道,“殿下,以往母巢内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无非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是那些雄蜂被蜂王当做食物吃掉,二是它们出去后迷失了方向,或者是被其他生灵猎杀,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说的吾都明白,但是在此方天地,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出现这样的事情,它就一点儿都不正常。” 蜚蠊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不由自主再次想起那个诡异至极的梦境。 梦里那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猩红颜色仿佛再次横亘在她的眼前,还有那若隐若现的红衣女子,似乎就站在她的身侧,对着她拈花微笑,勾魂夺魄。 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转身就朝着母巢所在的位置走去,“吾现在需要马上知道,雄蜂消失的准确时间!” “我也很想知道。” 突然间,一道带着许多好奇的男子声音在幽暗狭长的通道中缓缓响起。 “什么人!?” 身后有本不该出现的声音突然响起,蜚蠊面色大变,心中猛地一跳,闪电般拔出背后两柄奇形短剑,后背却是一片冰凉。 这是她亲自监督建造的修行密室,也是除了母巢之外防卫最为严密的地方,想要潜入进来的话,不仅仅要深入到十多丈深的地下找到迷宫入口,而且至少还要经过五道防线才能抵达这里。 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男子能悄无声息出现在此处,他到底是怎么找过来的,又有着怎样的实力? 蜚蠊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修行密室门内,用最大的力气最快的度关闭石门,而后伸手去按门上镶嵌着的法阵中枢。 但是,在蜚蠊指尖距离法阵只有不到一寸距离时,她惊恐地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这就是此次行动最终找到的目标?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随着那道声音再次淡淡响起,蜚蠊忽然现自己能动了。 啪! 她猝不及防下一指狠狠按在法阵中央,力道之大手指都反向弯折出一个巨大的弧度。 “终于成功启动了法阵。” 蜚蠊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这套篆刻在密室四周的阵法来历不凡,乃是母后在临行前赐下的珍宝,攻防一体,煞是厉害,可以说要想从法阵外将其攻破,就算是十个她加起来都无济于事。 更遑论此方天地贫瘠稀薄到简直是荒漠的天地灵元,除非是母后口中那几个最为顶尖的修行生灵亲身前来,不然绝无可能打破法阵的防御。 但是,万一真的是最厉害的那几个其中之一过来了呢? 她站在密室门内,身体绷紧到极点,没有任何犹豫地便又从怀中取出一只方盒,力量输入其上,死死盯着它开始亮起淡淡的白色光芒。 “吾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家伙敢找到这里来撒野!” “想要攻破吾提前布置好的法阵,你就算是累死在这里都不可能成功!” “听声音是个男人,,等会儿我要把你脱光了丢到母巢之内,让你接受蜂王的宠幸疼爱!” 蜚蠊暗暗拭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口中一连串地放着狠话,但表情却显得异常沉凝。 她只不过在试图激怒法阵之外的那个男子。 为的就是扰乱对方的判断,最好能让他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已经开启的防御法阵上面,能直接开始出手攻击破解更好,那样就能够遮掩住她手上这只盒子所散出来的气息波动,可以为她争取到尽可能多的撤离时间。 至于地下迷宫内的其他属下,甚至是她此次降临过来最重要的任务,培育展母巢,都已经不再被她放在心上,连想一下都是多余。 毕竟比起自己的性命,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随手可以抛弃的外物而已。 只要不死,纵然活得多么艰难,却都还有希望。 一旦死去,所有的一切都和自己再无任何关系。 这是她作为母后的嫡女,在完成了不知道多少次任务,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冷暖后,才幡然领悟到的道理。 时间一点点过去。 等待着法阵威的蜚蠊忽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四周的环境,似乎也太安静了些…… 降临前母后为她演示法阵时那无处不在的灵压呢?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难道法阵竟然出了问题? 不知不觉间,蜚蠊心底忽然涌起一个不太妙的念头。 “你想多了,法阵并没有失效。”中正平和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叹息的味道,“只是它的威力太弱了,在我的掌心甚至翻不起半点儿浪花。” 太…… 太弱了!? 蜚蠊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母后亲自赐下的阵法,如今竟然被人说太弱? 那个人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但法阵确实没有生效…… 难道说这个暗中潜入进来的敌人,实力已经高到了随意出手,就能云淡风轻将法阵压制下来的程度!? 一个恐怖至极的念头在心底闪过,在这一刻,她的心防顿时失守。 “没意思,就这么结束吧。” 还未等定住心神,蜚蠊便忽然感觉到大恐怖于刹那间降临,身体上的感觉反而暖洋洋的,就如同围坐在火炉旁边恹恹欲睡。 第774章 软玉温香 身体上传来的是温暖舒适的感觉,但蜚蠊却清楚明白,这只是极度危险的表象,就如同被糖衣包裹的致死毒药,只要她沉迷其中,就必将坠入阴森恐怖的深渊之中,没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她的眼前悄无声息闪过一片碧绿的颜色。 强忍着越来越沉重的睡意仔细观察,她才现那片碧绿并不是其他东西,而是一片在自己眼前燃烧的茫茫火海,几乎要将她的整个神魂意识都吸收吞噬进去。 “这是……” 蜚蠊艰难移开眼神,却更加惊恐地现,一缕火苗从她的鼻孔内喷出,旋即燃起熊熊大火,将她所穿的衣物顷刻间烧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丝一毫的残留。 赤/裸的身躯就那样光脚踩在地上,被熊熊燃烧的碧绿火焰重重包裹,她却诡异地没有任何的灼烧痛感,就连那种温暖舒适的感觉也迅消失不见,相反却感觉到了彻头彻尾的冰冷,从内到外,从肉体到神魂,无一处不是冻彻心扉的极度深寒。 一道红芒闪过,盘桓在顾判身边。 珞水从红色刀芒中跳出,有些好奇地看着数步外僵立不动,还有些微微颤抖的女子,不由自主伸出舌头舔了舔红润的双唇。 “老爷,这个女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搓弄着衣服下摆,面上笑容越来越浓,“老爷想知道更多情报的话,不若让奴婢来审问一下她?” “你来审问?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失手”杀了她吧。” 顾判从蜚蠊手中取走了那只散着洁白光芒的方盒,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而且她并不傻,甚至还相当小心谨慎,只不过运气似乎有些不太好……” “若不是被我提前将她的心腹拿下,掌握了一些情况后在她动之前便破坏掉了法阵一角,我们想要打破这个法阵乌龟壳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珞水顿时就是一愣,很有些不相信地反问道,“难道不是老爷的实力高一寸就高到了没边,直接碾压破解掉了她的法阵?” 顾判将目光从方盒上面移开,看傻子一样瞥了珞水一眼,不以为意地道,“那是我骗她的,不这么说,怎么才能建立起老爷我高高在上的无敌形象,直接就能破开她的心防,方便将诛神碧火种子埋入进去?” “奴婢,奴婢……老爷你太可怕了。”珞水嘴巴微张,表情有些呆滞,仿佛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数个呼吸后,顾判便放弃了对方盒的研究,伸手一招便叫来了恭敬肃立在侧的蜚蠊亲卫。 “这是个什么东西?” 亲卫眼底闪过一抹碧绿颜色,声音机械道,“回主人的话,这是蜚蠊殿下逃跑保命时所用的秘宝,具体如何使用属下并不知晓。” “难道只有这个女人知道?” 顾判随手将方盒交给珞水收好,便让她先跟着已经完全被控制的亲卫先一步前往母巢所在位置,将可能出现的异动抹杀在萌芽状态,自己则暂时留下来盯着蜚蠊,完成最后一步的心神控制。 最近一段时间和红衣朝夕相处,他也是充分挥了勤学好问的特长,尤其是那一手寻隙而人、控制心神的秘法,更是让他心动不已。 一番交流推演下来,虽然无法真正掌握红衣的入梦之法和思念之法,但就算只是理解了其中小小的一部分,也能够让他结合燃烧鬼面和诛神碧火,将之融入到自己的实力体系之中。 如今的亲卫和蜚蠊,就算是顾判拿出来试验的绝佳对象,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对于亲卫的控制很容易就成功了,但面对这个女人,却似乎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的意思,需要更进一步的深入探索。 森寒碧火幽幽燃烧,映照进蜚蠊的眼中,两人默不作声,“深情”对视,就像是久别之后再次重逢的亲密恋人,眼中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 数十个呼吸后,顾判凝视着数步外僵硬不动的蜚蠊,却是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只因为他看到,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淌出,顺着白皙娇嫩的面庞缓缓滑落。 她就在此时睁开了眼睛,幽幽叹了口气,表情哀怨而又忧伤。 “你赢了。”她叹了口气,凄惨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旦失败就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只能任凭摆布。” 悄无声息间,她完全放开了对自己身体的遮掩,配上我见犹怜的神情,顷刻间显露出巨大的诱惑力与杀伤力。 顾判的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忽然全部松开,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复杂情绪一并吐出。 情况似乎失控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控制到底有没有成功,但不可否认的是,整个事情正在朝着一种奇怪的方向展。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这句话说的很对。 顾判此时就有这种感觉。 她的眼中依旧映照燃烧着幽幽碧火,只是这些碧火好像已经不再完全受他的掌控,而是变成了一道连通了他和她意识的桥梁。 他确实通过心灵的窗户触碰到了她的心灵,但是反过来,她似乎也推开了他的窗户,通过同样的碧火闯入到了他的心中。 顾判有些出神地和她对视着,眼睛余光无法控制地覆盖住了她那具简直可称完美的身躯。 她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他还在这里忍什么呢? 若是能够将蜂后的一位嫡女收为属下的话,对于以后也应该是有着极大的好处。 至于红衣那里…… 恩?红衣是谁? 管它呢,这很重要吗? 顾判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眼中除了碧火之外,丝丝缕缕的红炎也开始升起,并且迅占据了大片的区域。 他还在出神地看着她,眼神已经由冷漠冰寒逐渐转向火热。 但是,一直都有一个问题横亘在他的心中,折磨得他难以平复,甚至打扰了他想要顺从自己心意上前软玉温香的想法。 那么,她到底是如何做到可以御使他的诛神碧火,和他构建起心灵的联通桥梁的? 那种突然出现的,若有似无的精神波动,又到底来自何方? 对于一位正经八百的研究人员来说,这简直是直戳在心中最柔软地方的一根尖刺,就算是现在能够抛之脑后暂且不管,但终归是不爽。 就算是软玉温香抱满怀都能不尽兴的那种不爽。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顾判忽然变得有些烦躁,甚至压过了眼前美女的吸引,迫不及待想要寻找到这一问题的正确答案。 如果找到了,他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接下来无论生什么事情都没了束缚的枷锁,能够尽情尽兴寻欢作乐。 但如果一直找不到的话…… 顾判死死盯着眼前让他热血沸腾的女子,双目充血,一片赤红。 第775章 落霞秋水 蜚蠊梨花带雨,眼波流转,如秋水潋滟。 她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 她也相信,很少有男人能够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把持得住。 眼前同样是个男人。 而且是个还处在生命力巅峰的年轻男人。 只要他没有第一时间生出杀心,以后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最最重要的是,她对于自己最后的保命底牌很有信心。 纵然对方是实力层次远过她的生灵,在她将这张底牌翻看后,也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她闭上眼睛,微微喘息着,出若有似无的低吟。 眼角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悄然滑落。 那是一副任君采撷的娇弱模样。 脚步声响起。 一步步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蜚蠊的心跳也随之加。 他终于站到了她的身旁。 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一道灼热的气流喷在脖颈上面。 让她全身上下都在剧烈颤抖。 他果然已经忍不住了…… 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粗重灼热。 蜚蠊暗暗松了口气,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变化。 三个呼吸。 她的轻松只维持了三个呼吸之间。 便骤然化作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 但是这声尖叫却被牢牢堵在了喉咙深处。 最终出来的只有几不可闻的嘶嘶声。 因为那道灼热的呼吸气流竟然越来越热,顷刻间就已经热到可以突破她的防御屏障,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直接灼烧到脖颈上白皙娇嫩的肌肤。 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随风飘散。 但仅仅持续了非常短的时间,烤肉的香气便消失殆尽。 尽数化作焦糊恶心的味道。 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手上出现了一柄斧头,散着极度森寒锋锐的气息,连她的神魂都为之战栗,为之恐惧。 那柄斧头正在她的身上划来划去,并且瞬间破开了她所有的防御力量,毫不顾忌是不是剖开了她皮肤,又是不是会直接将她直接杀死。 蜚蠊猛地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两道猩红火焰正在从顾判鼻中喷出,欢快地舔舐着她的身体。 在被双刃战斧破开皮肉之后,修长细嫩的脖颈在猩红火焰的炽烤下,刹那间已经变成一截焦炭。 连内部的声带、气道与食道都已经化灰,扑簌簌向下掉落黑色残渣。 “你,你好狠的……” 比普通生灵强大旺盛的生命力让蜚蠊还保持着行动能力,但在顾判猩红火焰与双刃战斧的笼罩碾压下,她竭尽所能可以做到的,也仅仅是说出半句不成体系的话话来。 “在哪儿呢?那种奇怪的意识波动,竟然可以穿透燃烧鬼面与诛神碧火,直接影响到我的意识与想法。”顾判半闭着眼睛自言自语,似乎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就如同是在游戏中开启宝箱的那一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投注了进去。 他仿佛没有听到蜚蠊的泣血呻/吟,单手在她凹凸有致的娇嫩身体上一点点扫过,却不含有任何其他情感。 有的只是疑惑与探寻。 蜚蠊已经说不出话来。 她直到现在才明白,也许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的身体有任何动心。 她自以为是的想法与动作,最大的可能不过是自我感动,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自导自演,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终于找到了,原来在这里。” 片刻后,顾判的注意力凝聚在蜚蠊曾经的如瀑青丝,现在已经变得焦糊的头内,伸手捏住了一枚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黑玉簪。 他当即探出一缕意识,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另外一道意识的抵抗。 “很有趣的展开,好熟悉的桥段。”顾判顿时便微笑起来,轻轻从蜚蠊头上将那枚簪拔了下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 这是一枚通体墨色的黑玉簪,而当它脱离了蜚蠊的身体后,那道若有似无的意识波动当即消失不见,似乎是缩了回去。 “少女,簪,老爷爷……” “不对,不应该是戒指吗,而且这个应该是老奶奶吧。” 他蓦地住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忽然间感觉不到了簪内向外散的意识波动,不由自主便又有些烦躁的情绪。 直到数个呼吸后,他才终于又捕捉到了那缕意识波动,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蜚蠊还有些用处,顾判并不想直接杀掉她。 如果有可能,他也不介意在她身上稍稍满足一下某种不可言述的欲望。 同时也满足一下她想要勾引自己的愿望。 只要她的身体不是那么脆弱。 嗯!? 当顾判回过神来,准备顺应蜚蠊的意图,也是真正顺应自己忍耐了很久的心意,好好回应一下她表现出来的热情时,却猛地愣在了当场。 蜚蠊…… 她竟然不再勾引自己了。 准确点说,她竟然已经死了。 一缕芳魂已逝,连头颅在内,肩膀往上基本全部化作焦炭。 “这……” “竟然悄无声息就死掉了?” 顾判目瞪口呆,沉默许久后,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就如此脆弱? 为什么会如此脆弱? 连这点儿挫折都经受不住? 他是真的不想杀她,至少一段时间内绝对不想杀她。 如此漂亮的人儿,真的是可惜了…… 顾判暗暗叹息几声,很快收敛情绪,将注意力投注到那枚黑玉簪上面。 “她被你杀死了。” 这一次,从簪内响起一道略显沙哑,却带着吸引人磁性的女子声音。 他笑了笑,生出一点兴趣,同时慢慢将簪置于幽幽红炎碧火之上。“我想说的是,本来并没有打算让她死,至少现在不想让她死,你信吗?” “我信,事到如今,不信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的回答很符合拳头大就是真理的原则。”顾判点点头,低低叹了口气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那么,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黑玉簪内的声音沉寂了很长时间,才再次响起,“我本是已死之人,就不必再……” 咔嚓! 一道寒光闪过,光滑透亮的黑玉簪上面出现了一道异常明显的裂纹。 “你再多说一句废话,这东西就要碎了。” 顾判面无表情收起双刃战斧,对着黑玉簪又问了一句,“最后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来路?” 这一次,那道声音很快便从黑玉簪内传出,“我是落霞宗宗主秋水,甲子前宗门被蜂后入侵,我力战而亡,侥幸保留一点真灵不灭,无奈只能栖身于此黑玉簪之内,直至如今。”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顾判托起黑玉簪,悠悠叹息道,“落霞是个好名字,秋水更如是,你我皆是他乡之客,于此地萍水相逢,便是有缘,自当守望相助,共谋大计。” 第776章 观神望气 “阁下也是其他界域的修行者?” 沉默片刻后,黑玉簪内再次传出那道略显磁性沙哑的声音。 “我来自三体星域,原本真名早已湮没在时空长河之中,不再被人提及,不过你可以称呼我为歌者。” 顾判很认真地回答,也并没有去深究黑玉簪内的意识到底是不是真的落霞宗宗主,其实真的也好,假的也罢,都不是需要关注的主要问题,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对方到底对他有没有威胁,又能对他有什么贡献。 “三体星域……还请歌者恕吾孤陋寡闻,并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你没听过也无妨,大道乾坤,三千大千世界,谁又敢说自己能够尽数知晓一切?还不是由生到死基本上都在自己家乡那一块地方晃悠?像秋水宗主这般能够突破各种束缚与屏障降临到此方天地的,反倒是极少数的异类。” “至于本座的家乡,在外人看来有着黑暗森林的称谓,不管是吾等歌者,还是边缘者,乃至于归零者,都在为了种族的生存延续而不懈努力奋斗,也诞生了水滴、魔眼、二向箔等数不清的强**器,比起你们所在的天地,那里或许才真正称得上是生命无尽炼狱,死神永生之地。” 顾判侃侃而谈,一本正经地说着,直听得黑玉簪内的真灵意识惊诧莫名,摇曳不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人一簪,边走边谈,直到顾判来到一处挖空的巨大地下空间,才意犹未尽停了下来,有些出神地看着前面那出了想象的庞然大物。 如果单单从外表上看,它根本不像是一只扩大版的虫巢。 反而像是一只具有自己生命的器官。 顾判仔细观察着不远处那只不停收缩律动的大家伙,越看越觉得它就像是一个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人类心脏。 忽然间,黑玉簪内响起秋水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无法化开的恨意,“这便是蜂后所独有的母巢,当初吾的宗门,就是在这样一个大家伙所制造的战蜂围攻下损失殆尽,直至灭门。” “哦?这东西有那么厉害?”顾判说话间已经站在了这颗巨大“心脏”的不远处,眯起眼睛观察着从它体内伸出的一根根触管,以及表面上那些古怪诡异的复杂花纹。 “歌者阁下并不知道,当母巢成熟之后,所制造的杀戮兵器到底有多么厉害,它们在每个单体上的攻击力或许并不是那么强悍,但那种铺天盖地近乎无穷无尽的数量,却足以让绝大多数族群为之崩溃,无法抵挡。” “杀戮兵器,战蜂……”顾判沉默片刻,从身上取出了那块得自于主母的蜂巢碎片,又从里面将那只金纹蜜蜂给捏了出来。 “你说的是,这种东西?” 黑玉簪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就是它,歌者阁下可以想象一下,当这种东西成千上万、乃至于十万、百万、千万,甚至更多的时候,将会是怎样一种令人绝望的恐怖景象。” “我很好奇,它们到底以什么为食,毕竟想要聚集起如此庞大的数量,没有足够的食物来源的话,不需要其他原因,它们自己就会直接崩溃。” “它们什么都吃,可以用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来形容。” 听了黑玉簪内秋水的解答,顾判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取出了双刃战斧。 “这么说的话,它的存在就是原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越过珞水和蜚蠊亲卫,站在了那只巨大“心脏”的旁边,远远望去就如同是一只大号的甲壳虫在抬头仰望着一只半大不小的苹果。 “歌者阁下想要毁灭掉这座母巢?” 顾判微微一晒,理所当然道,“不毁了它,难道还要留着过年吗?” “吾想说的是,这座母巢不仅防御力惊人,更是具备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歌者阁下若是想将它真正毁灭的话,只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是不够的,至少需要再去寻找大量的帮手,然后集合众人之力,布下……” 黑玉簪的话并未说完,便不得不陷入到沉默之中。 咔嚓! 一道寒光闪过。 双刃战斧深深没入到母巢之内,随即红炎碧火暴涨,斧影斩落如雨,瞬间便将一条延伸出来的触须管道化作灰烬散去。 “在我的大斧之下,它除了体格比较庞大之外,其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数个呼吸后,顾判收回斧头,缓缓伸手触摸在母巢满是诡异纹路的表面,回头看了黑玉簪一眼,“你刚刚想对我说什么?” “没,没有什么。” “确定没有?” “确定没有。” 顾判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又握住了双刃战斧,却并没有直接劈落,而是有些疑惑地道,“我感觉到了恐惧的味道,正在从这个大家伙体内弥漫散出来。” “有意思……这种恐惧在迅扩大,难道它也知道痛苦是什么味道吗。” “告诉我,你在恐惧什么?” “是在害怕生命的终结吗?” 他悠悠叹了口气,毫无征兆再次抡起斧头,切断了一根不断蠕动的触须。 黑玉簪内散出一缕烟雾,凝聚成一个虚幻的人体形状,沙哑的女子声音淡淡响起,“它确实是在恐惧,这是任何有了一定灵智的生命在面对死亡时,都会出现的本能反应。” 顾判的注意力顿时被这缕烟雾人形给吸引了过去。 准确来说,他是被烟雾人形眼睛部位出现的朦胧光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种感觉,他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间却无法记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相类似的东西。 直到数个呼吸后,他才灵光一闪,想起来当初自己初见魏帝许徵元时,老白公公就曾经用类似的眼神观察过他,还差点儿引起一场生在皇宫之内的大战。 他顿时就来了兴趣,“你刚刚御使的是什么法门?” 烟雾组成的人形道,“这是本门不传之秘,观神望气术。” “我对你们的观神望气术很有兴趣,想学习研究一下,你有没有可以让人入门的方法?” 黑玉簪里的声音沉寂了许久,才再次响起,“歌者阁下确定想学望气术?” “在我的家乡,一直都有种说法,叫做艺多不压身。”顾判停顿一下,捏住黑玉簪放到嘴边,露出一个无声无息的笑容,“我这么说,秋水老阿姨总该明白了吧。” 烟雾人形出的声音带着些许感慨,幽幽说道,“当初蜂后降临攻打本宗,或许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门观神望气术,它最重要的地方并不在于看地脉走向,灵元变化,也不在于搜寻神兵宝物,而是在于修习后可以内望自身,观神不坏……” 顾判闻言心中猛地一动,如果这么秘法真的像这位说的可以内望自身,观神不坏,对他似乎真的是大有用处。 第777章 父子关系 顾判原本想要修行望气术,不过是因为想起来白公公曾经施展过类似的功法,珞裳也有一门传承自业罗秘境的赤睛之术,才有了对于此类瞳术进行系统学习研究的想法。 不是对某种特定法门的研究,而是要争取从中寻找到关于眼睛如何修行的一般规律,从底部现挖掘出更有意思,也是更有用的东西。 不过现在听她这么一说,顾判顿时有了更深层次的考量。 细数历次通过斧劈异类,双值加成后对身体进行的改造强化。 绝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知道自己变得更高更快更强更硬了,但到底是如何出现的这种变化,却每每都是一头雾水,无法窥得其中奥妙。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改造肯定都是在最细微的层面上进行,他很难尽窥每一处细节。 但是这位秋水老婆婆的观神望气术却让他有了一个崭新的想法。 如果可以获取入微观察的能力,他对于自身改造的掌控力必将产生质的飞跃,而不是一直以来的懵懵懂懂。 顾判摩挲着大心脏表面纷繁复杂的花纹,态度变得认真起来,“虽说你现在的生死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强迫命令你将这个法门拿出来也是应有之意,但法不传六耳,道不可轻传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而且比起不讲道理的逼迫,我更喜欢进行公平公正的双赢交易……” “所以说,你只要将观神望气术的修行法门详细传授出来,我也可以为此付出尽可能让你满意的报酬,你觉得如何?” 他并不打算直接以生死胁迫黑玉簪内的真灵残魂,毕竟对方都已经活成现在这种样子了,就算是死,对她来说恐怕也不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所以,给她一点点讨价还价的空间,让她说出自己的愿望,再徐徐图之反倒是更好的选择。 簪内的残魂坚持着苟延残喘至今,肯定也有自己的执念存在,若是能给她一点成功的希望,说不定就算是真正牢牢抓住了她的命脉,在相互交易的过程中,保险程度也会更高。 “吾苟延残喘一个甲子时间,心心念念所追寻的只有两件事情。”秋水的声音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是寻找到合适的躯体,让吾能够行夺舍重活之举,二是尽可能长时间地活下去,最好能够等到蜂后身死道崩的那一天。” “事关生死之大事,尤其是关系到自己和敌人的生死,确实是个不好解开的死结。”顾判眯起眼睛,眼睛深处再次燃起星星点点的碧绿火焰,“那么,秋水老奶奶有没有什么好的意见建议?” 从最开始的平辈称呼,后面就成了阿姨,紧接着又变成了老奶奶。 她的辈分,长得可真是有些快啊。 秋水无语叹息,不过还是非常郑重地道,“只要你能再给我找到一个合适的夺舍对象,我就把观神望气术修行的要点与秘密尽数交给你。” 顾判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你对夺舍的躯体有什么要求?” “两个先决条件,第一,被夺舍者的真灵神魂必须与我完全契合,或者对方的的神魂纯净无暇,根本就是一片白纸。第二,那人必须要有修行资质,而且要有契合本门落霞宗修行功法的资质。” “没问题,我们成交!” 出乎秋水预料的是,顾判竟然答应的如此爽快,没有哪怕半点儿的思考和犹豫,仿佛这件事对他而言完全不费吹灰之力。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自从她遭人暗算,借助养灵安魂的黑玉簪仅以真灵残魂逃走后,近百年来一直都在寻找合适的附着夺舍对象,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一个勉强合适的人选。 他就这么有自信,可以在短时间内找到目标? 难道他要把此方天地内的所有生灵都召集起来,任她一个个地精挑细选?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准备怎么做?”事关自己的生死,由不得她不慎重。 “我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不过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 顾判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而是开始继续挥舞斧头破坏了眼前的巨大母巢。 “只要歌者大人能帮我重归生路,莫说观神望气术,老身甘愿奉你为主,此后任凭驱策,刀山火海毫无怨言。” 她充满疑惑,却并没有出声询问,而是从黑玉簪内探出一缕意识,观察着顾判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她似乎有些犹豫地问道,“歌者大人是准备将这只母巢给完全毁灭掉吗?” 顾判动作不停,理所当然道,“这么危险的东西,不毁了它,还能做什么?” “这样完整启用的母巢,就连蜂后那里都不多见,直接毁灭掉有些可惜了。” “哦?那秋水老婆婆的意思是?” 秋水老婆婆…… 黑玉簪内明显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才接着说道,“蜚蠊那里有对于母巢的控制法门,如果歌者大人有意的话,倒是可以将这个东西纳为己用。” “纳为己用……”顾判收了斧头,抬头看看被自己已经弄得不像样子的母巢,再感受一下一直在自己意识中出现的恐惧求饶情绪,顿时便有了少许的兴趣。 “你说的纳为己用,能让这东西完全服从我的命令吗?如果将来还是会失控的话,倒不如现在就把它弄死来得干脆。” “吾也不敢保证母巢会不会失控,但却可以将这个几率降到最低,并且提前布置好反制应对手段……当然,如果歌者大人还是有所疑虑的话,现在就将它毁掉也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顾判听完后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将火焰和斧头全部收了起来,“你先把那什么控制法门拿过来,等我看完之后再做决定。”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便很有些惊讶地现,那丝若有似无的意识竟然开始平复宁静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恐惧的情绪。 这是眼前这个大家伙的精神波动? 它竟然能知道他暂时不[笔趣岛 .biqudao.xyz]准备砍死它了? 倒是有点儿意思。 顾判让珞水去取控制母巢的秘法记录,自己则留在了原处,一点点尝试着和那道若隐若现的意识波动进行沟通接触。 在经过了许多次的失败之后,他终于在一次偶然的尝试中和那道意识稳定接上了头,并且耗尽心力将这种精神意识的连接稳固下来。 面对着那个似乎有些胆小,又感觉更像是一头幼兽的意识波动,顾判深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波动变得不那么富有压迫性和侵略性。 然后,他又努力了许久,才终于用最温和的态度,最平静的情绪,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缓缓朝着另外一端传递了过去。 “我是你爹。” “叫爸爸……” 第778章 甩手打脸 “听话,叫爸爸。” “乖儿子,叫爸爸。” “我真是你爹,叫爸爸。” 接连不知道多少次失败的尝试之后,纵然是最富有耐心的父亲,可能也会慢慢陷入到暴躁之中。 而对于顾判而言,这么长时间的努力,还没有直接崩盘已经是竭尽所能控制自己情绪的结果。 “草泥马,叫爸爸……” “你个傻/逼,到底能不能听懂你爹在说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逼逼叨叨的唱独角戏的样子,像极了无人回应的傻叉?” “听不懂是吧,不叫是吧,那还是弄死你个蠢货算了……” 顾判认为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人与巢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怎么就那么的难呢? 也许他还可以继续努力尝试下去,但没有其他任何理由,他现在就是撂挑子不想干了。 所以说还是用斧头讲道理比较干脆利索,至少不会磨破自己的嘴皮,反而还起不到应有的效果。 他不再尝试和那道意识进行沟通,缓缓握住了隐于虚空的斧柄,一缕淡淡的火苗也从鼻孔中悄无声息冒出头来。 “爸……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极细小的,近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在他的意识深处悄然响起。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丝丝缕缕的猩红火苗又缩了回去,刚刚显形的双刃大斧也重新隐入到了虚空之中。 他默默抬头看着眼前微微颤动的母巢,沉默片刻后长长叹了口气,“我儿,你特娘的长的可真壮啊……” 那道微不可闻的意识不动依旧在不停叫着爸爸,或许连它也不知道这两个字到底代表着什么含义,但仔细感觉一下,却又能从中品味出些许依恋与害怕的味道。 珞水带着一部厚厚的卷册回来了,第一眼便看到自家老爷满脸古怪的表情,一手捏着根黑玉簪,另一只手则缓缓在那只“大心脏”表面缓缓游动,说不出的诡异难言。 她顿时眯起眼睛,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喂,兀那老女人,老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你搞的阴谋诡计!?” 秋水再次化作一道烟雾从黑玉簪内飘出,她观察打量着那个白衣白裙的少女,敏锐地嗅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意,顿时便稍稍有些紧张起来,平静了语气解释道,“歌者大人正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之中,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珞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还是一步步逼近过来,“吾总觉得是你在搞鬼,不对,你这个老女人本来就是一只鬼,老爷曾经说过人鬼殊途,所以一看就知道你……” “闭嘴!”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喝打断了她的话。 顾判拿开按在母巢表面的手,面无表情看着噤若寒蝉的珞水,眯起眼睛缓缓说道,“你最好收敛一下自己的杀意,如果实在不行,我会帮你收敛。” 他从珞水手中接过那部控制法门,站着翻了几页后又将其合上,“珞水暂时留在这里看管母巢,其他人都随我上去,先将你们安排好之后再说其他。” ………………………………………… 定王府百花苑的水中凉亭。 许定边重重坐在了铺了绒垫的石凳上,抓起手边的茶盏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紧皱的眉宇间阴沉地几乎能滴下水来。 在他的对面,苏沐站倚靠在凉亭栏杆旁,面上依旧带着温婉如水的笑容,只是隐于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经紧紧绞在了一起,因为太过用力甚至有些白。 “你们的意思是,那个长得非常像贵妃珞羽的女子,实力很强,以至于你们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高个老者直到此时面色依旧沉凝,闻言缓缓点了点头道,“事实就是如此,那个小姑娘很厉害,非常厉害,面对着她就像是面对着一座刀山,下一刻就会被斩成碎片的感觉……在老奴看来,最大的可能便是,她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可以被定级为乙等朝上的异闻生灵。” 矮个老者叹了口气,接过话来说道,“不仅仅是她,还有她手上持着的那柄长刀,也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若是与她交手,我们从头到尾都会被直接压制,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 苏沐沉默许久,忽然间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微不可闻地道,“那么,如果不面对这个女人,直接对上那位掀翻了我棋盘的姓顾的呢,你们又有几分胜算?” 啪! 毫无征兆一声脆响从凉亭内传出。 苏沐一个踉跄跌出几步,差点儿直接翻出栏杆掉进满是碎冰落雪的水池里面。 她的一侧面颊红了大片,高高肿起,连带着将原本大而明亮的眼睛都挤成了一条狭窄的缝隙,看上去古怪到了极点。 “凑不要脸的傻/逼娘们儿,竟敢暗地里准备对老爷下黑手,若不是老爷走之前专门交代了暂且留你们一条小命,狗爷我刚才那一下就要取了你的小命,拿你那骚气熏天的鲜血出来泡澡!” 苏沐呆呆站在那里,怔怔看着眼前出现的那行鲜红的小字,以及在眼前保持着诡异悬浮飞行状态的血色书册,一动都没有动弹。 那本书的封面和封底都是一片墨色,有所不同的是,在封面上是一个大大的道字,封底则是一个大大的德字,合起来就是道德两字。 配合着里面哗啦啦翻动的血色书页,怎么看都给人一种诡异恐怖的感觉。 苏沐几乎无法呼吸。 她不是不想动,也不是不愿意把这本书拆散打爆,而是因为在自己的身后,似乎还有一点凉凉的感觉,一直都在提醒着她,千万不能动,动了就会出大事情。 项洌盘腿坐在苏沐的后颈上方,手上翻来覆去摆弄着一叠符纸,就等着前面那个愚蠢的女人先动手,然后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和陋狗一起联手反击,不用再担心事后会不会被老爹责罚。 因为他很久以前就听父亲大人谆谆教诲过,不要轻易惹事,但若是被别人惹到了自己的头上,那就必须要进行正当防卫的反击,保证自家的人身安全。 除此之外,若是遇到了嘴巴犯贱的家伙,也可以抢先一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甩手打脸,让对方连话都说不出来,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项洌虽然没太听懂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甩手打脸是什么意思,但看前面狗叔熟门熟路的动作,顿时就心下了然,明白了几分。 原来如此,这就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甩手打脸。 狗叔不管做什么都能贴合父亲大人的心意,果然是父亲大人最看重的心腹。 所以项洌当即就飞到了苏沐的头顶制高点上,飞快地给自己脚底贴上了刚刚写好的道德两字,瞅准了她完好的另外一侧脸颊,抡圆了手臂重重甩了下去。 第779章 讨还公道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 苏沐原本娇俏动人的脸蛋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一缕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淌下来,落在她洁白的衣裙上,顿时浸染出一片猩红的颜色。 唰! 项洌眼前出现了一行鲜红的大字。 “少爷果然深得老爷教诲,这一记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甩手打脸的功夫已然臻至化境,属下佩服!” 他轻咳一声,努力将心底升起的小小得意压制下去,故作老道地开口道,“狗叔身为父亲大人身侧第一谋士,说话办事往往滴水不漏,而我跟在狗叔身边的时间长了,见得多了,自然有所领悟,就像是父亲曾经说过的,阅尽天下猫片,心中自然无马。” “那也是洌少爷天资聪颖,心灵手巧,出普通人太多太多,待到将来老爷百年之后……” 唰! 一行红字刚刚显形便被直接抹掉,紧接着又多出来大段大段的马屁精言之语。 一人一狗,商业互夸,气氛忽然间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而在凉亭之外,却完全是另外一幅火山爆前的压抑景象。 有道是主辱臣死。 凉亭外的两个老者已经抽出了藏在衣内的兵刃,正准备上前拼死一搏,却被一张好巧不巧飘落下来的纸片人给挡在了面前。 它眉眼如画,静静看着他们,伸出一根惟妙惟肖的手指缓缓摇了几下,“别动,不动还会没事,动了就一定出事……所以说我若是你们的话,就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片刻后,纸人灵引满意地笑了,“老爷那边还没有结束,你们就乖乖在这里等着便好,一切等老爷回来再说。” 凉亭之内,许定边猛地起身,满面怒容,咬牙冷冷道,“我是大魏皇子,开府建衙的大魏定王,你们……” 嘭!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脖颈上便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当即软软坐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陋狗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随手在那顶掉落一旁的紫金冠上刷出了几个鲜红的大字,看上去异常显眼。 “皇子殿下,屎大便了。” 经此一出,整个凉亭内外的气氛陡然变得沉凝起来。 哗啦啦! 忽然间,围绕着凉亭的水面开始了急的下降,仅仅数个呼吸后,便已经露出来满是青苔的水底,不知道多少颜色各异的鱼儿啪嗒啪嗒在空气中挣扎着,眼看着就要全部死掉。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水面突如其来的变化吸引过去。 在一道道关注的视线中,水池底部裂开一道缝隙,大量的水蒸气开始升腾而起,周围温度以一种令人惊讶的度向上攀升,仅仅十余个呼吸过后,淡淡的焦糊味道弥漫开来,充盈在每个人的鼻尖。 随着第一缕红色火苗自干涸的水池地下喷出,很快大片水池就变成了一方火海。 好在熊熊烈焰来得快,去得更快,不然凉亭内外的一众人等都会被红炎席卷吞没,再无任何幸免之理。 嘭! 顾判从一道刚刚形成的裂隙中跳了出来,稍显惊讶地打量着一圈周围环境,随后安安稳稳地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拎起桌上茶壶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小姑娘,你的脸怎么了,为何会肿成这个样子?” 直到将一大壶茶水喝完之后,他似乎才刚刚注意到了不远处凭栏而立的苏沐,也看到了她那高高肿起的面颊。 至于歪倒在桌上的许定边,则根本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不要怕,我乃是朝廷缇骑指挥使,专门负责侦缉查办之事,所以你若是有什么冤屈,或者是受了什么委屈,完全可以跟本官一一诉说,不管怎样也要还你一个公道。” 苏沐深吸口气,紧咬着下唇,竭尽所能平复着语语气道,“回大人的话,小女子不怪别人,就是刚刚不小心,自己摔倒在地上,磕伤了面颊,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顾判随手将茶壶丢到已经干涸的水池之中,传来乒乓一声脆响。 “哦?可是你的脸上有很明显的掌印,说是自己摔的这个理由啊,无论如何也无法让本官相信。” “小姑娘,你是在害怕什么吗,难道是说出了行凶的恶人名字,害怕日后会遭到他们的打击报复?” 他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语气同样温和道,“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了不要害怕,你要知道这里是大魏国都,善之地,容不得那些黑暗罪恶之事生;更何况依照本朝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什么身份地位,都逃不过大魏律法的惩治……只要你说出凶手的名字,本官向来嫉恶如仇,一定会帮你伸张正义,主持公道。” “老爷,本朝律例之中似乎没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一条……” “闭嘴……谁说没有这一条的,不要乱说,我觉得有,那就是有。” 苏沐怔怔看着他,最终还是幽幽叹了口气道,“回指挥使大人的话,小女子不是不敢指认,也不是不愿指认,而是实在无人可以指认。” “因为小女子的脸的确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脸上的红手印,也不过是在摔倒的时候害怕破相,自己伸手捂了一下,才留下了一道印记,真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石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确定?” 苏沐又是躬身一礼,“小女子所言,句句属实,千真万确。” “那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是在说谎的话,将会遭到火烧雷劈之刑?” 随着顾判的话音落下,一缕淡淡红炎便悄无声息出现在石桌之上,顺着棋盘的线条蜿蜒游动,尽显飘渺灵动之意。 她的身体不由得微微一颤,默然片刻后还是再次屈膝躬身,深施一礼道,“小女子不知,但小女子刚才所言,真的是……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假话。” 猩红火焰倏然散去,幽幽碧火悄然升起。 顾判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她,直到她的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才移开目光缓缓说道,“也就是我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加之你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非人异类,不然纵然是不取你的性命,也要让你好好吃上一些苦头,知道有些事情能搀和,但有些事情却是万万不能搀和。”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来到苏沐的身前,毫无顾忌伸手从她的衣领处探入进去,摸索片刻后拿出一只颜色碧绿的蜂类,放到自己眼前仔细观察。 啪! 那只碧绿毒蜂被他捏成了一团浆糊,随即被冉冉升起的红炎化作灰烬散去。 “你藏东西的水平很高,一开始将我都骗了过去。” 顾判微笑着凑近她的耳朵,低低叹了口气道,“而且你运气和用毒的水平也很不错,能完美避开我那只蠢狗,还有我大儿子的眼睛,把自己的脸颊弄得肿到飞起。” “但是很可惜,本官刚刚又生了一个小儿子,只要在它的感知范围内,你就算是张开两条腿,把这小蜜蜂塞到自己身体那里面去,也无济于事,逃不开它的感知。” “哦,除了小儿子之外,本官也收了一位老婆婆做手下,她的眼睛也是非同一般,毒辣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层次,所以你刚刚在自己脸上搞得那点子小动作,就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摆明了的事情。” “我说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苏沐身体僵硬立在那里,一动也不敢稍动,直到顾判说完后,才整了整衣裙,直接跪伏在了地上。 “小女子万万不该,还请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第780章 号镇南王 “你叫什么名字?” 顾判直到现在才现,他对于眼前这个小姑娘还知之甚少,就连她的名字都还不清楚。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问一句就行了。 就像是当初那位大眼睛母后说过的,能够被它记住姓名,都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荣耀。 “小女子姓苏,单名一个沐字。” “苏沐……”顾判可有可无点了点头,刚想再接着问上几句,却是忽然间就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他一把将陋狗拎过来,让它去和这个女人详谈,摸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路,又有什么目的,自己则转身出了花园,随便找了间客房进去,开始仔细研究那部如何控制母巢的法门。 而在沉浸在学习与思考之前,他先给红衣了一条彩信,问她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可以寻找到符合秋水所提条件的生灵之躯。 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尽早去着手准备,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最起码一个积极上心的态度是跑不了的。 也能让自家属下真切地感觉到,他这个领导并不是那种只会画饼不做实事的虚掩套路,而是真的在思属下之所思,想下属之所想。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顾判头晕脑胀从书册上抬起头来的时候,才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到了深夜,王府内早已经点燃了各种灯火,将他所在的院落周围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守在门外的纸人灵引凑上前来,“老爷,不久前宫中有太监过来,说是要传旨召老爷入宫面圣,奴婢看老爷正在闭关修行,就把那老太监给打到了偏厅候着,等老爷出关之后再做决定。” “皇帝陛下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灵通啊。” 顾判任由灵引给自己披上一件大氅,小小地打了个哈欠道,“走吧,带我去接旨,这年头谁都不容易,让人等太久了确实是我的不对。” “奴婢遵命。” 跟在灵引后面走出几步后,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情,“等下你就回业罗园,红衣可能马上就要过来,需要先提前安排准备一下,免得因为沟通不畅出现什么乱子。” “奴婢知道了,只是红衣娘娘的住处,安排在什么地方?” “住处……”顾判略一思索,“不需要特意安排,就在我常住的那间院子里便好。” “老爷的院子……奴婢明白了!” 灵引行云流水般的走路动作猛地滞涩,片刻后才算是恢复正常。 住同一个院落,这还叫不需要特意安排? 分明就是需要非常注意,无比上心的安排接待才对! 虽然它并不是人,但这么长时间在人世间耳目渲染之后,也知道顾老爷这句话的威力到底有多大,更何况对方是比它至少高出一个层次不止,几乎是站在了此方天地高处的异类生灵之一,两者叠加起来,容不得它有一点点的疏忽懈怠。 半刻钟后,顾判推开一间会客厅的房门,便看到了正坐在那里不停喝茶的秦公公。 “原来是秦公公来了,实在是抱歉,刚刚有点事情耽误了,我那家养的纸丫鬟又是个不晓事的死脑筋,不懂得事急从权,专门跟我说上一声,还望秦公公不要跟它一般计较。” 秦公公猛地起身,原本写满了焦急忧虑的脸上顷刻间挂满笑容,二话不说便直接跪伏于地道,“千岁爷说的哪里话,简直折杀咱家了……” “等一下,老秦你先起来说话。”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了秦公公的话,有些疑惑地道,“老秦你其实是找定王殿下的吧,他现在应该就在自己卧房里休息,你要是不知道路的话,我可以找个下人带你过去。” “没错没错,老奴找到就是王爷你啊。” 看着顾判更加疑惑的表情,秦公公面上笑容更盛,“也许千岁爷还不知道,陛下不久前刚刚下旨,敕封千岁爷为郡王,又言道千岁爷镇南府人士,便号镇南王,享亲王禄,世袭罔替,总领缇骑、异闻司、天机府以及金节卫一应事务,可宫中骑马,佩剑入朝……” 顾判缓缓在椅子上坐了,接过秦公公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似笑非笑道,“听老秦你的意思,本官才刚刚受封万户侯,兼缇骑指挥使没多长时间,这就又非常不讲道理的升官财了?” 秦公公陪着小心笑道,“这可不是老奴的意思,这是陛下圣心独断,对镇南王千岁的看重与恩赏。” “行吧,我知道了。”顾判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那么,老秦过来就是专程跟我说这件事的吗?” “不不不,老奴过来是请千岁爷入宫觐见,陛下那里一直在等着千岁爷过去呢。”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随手放下杯子道,“那我们就抓紧走吧,让陛下久等倒是显得我不尊教化,不懂礼节,就是个得了便宜不知收敛的粗人。” “千岁爷言重了,这就是没有的事儿,陛下在遣老奴出宫前就专门交代过,一定不要催促千岁爷,等什么时候等千岁爷有空闲暇下来了,再入宫觐见不迟。” 顾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露出一丝微笑道,“哦?既然如此的话,那倒是也不必着急入宫,更何况现在宫门已经落钥,咱进进出出的也不合体制。” “索性咱俩也很久没见了,倒不如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命人弄一桌席面过来,你我一醉方休,待到明天早上再入宫觐见陛下不迟。” 秦公公闻言顿时就急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的意思是,陛下一直都在宫内等着千岁前往,只是并没有让老奴太过催促,王爷若是晚上没有其他特别重要的安排的话,最好还是跟老奴入宫才是……” “天都这么晚了,我一个外臣入宫是否有所不妥?” “妥,妥,太妥了,王爷莫要担心,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这是陛下亲口下的旨意,宫内宫外哪个不长眼的敢嚼一句舌头,不消别人,老奴就要过去把那贱人的嘴巴给撕成两片。” 顾判拍了拍秦公公的肩膀,哈哈一笑道,“行了老秦,我跟你进宫便是,咱俩是这么长时间处出来的老关系了,我又是个感念旧情的人,以后在我面前啊,别整那么生分,还跟以前一样就行。” 小半个时辰后,他已经坐在了勤政殿内,对面就是魏帝许徵元。 “顾爱卿用过晚膳了没有?” 这是见礼完毕后,许徵元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顾判的回答也是开门见山,没有任何迟疑,“没有,臣谢过陛下赏赐。” 许徵元微微一笑,转头对随侍一旁的白公公道,“吩咐御膳房,做一桌席面送勤政殿,就按照顾爱卿的口味去做。” 第781章 违背礼制 待到白公公领旨出门后,顾判才收回一直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臣今天过来才有所感觉,白公公好像比以前虚弱了很多,而且实力层次似乎一直都在降低?” 面对着顾判的询问,许徵元眼中波光一闪,沉默许久后才缓缓说道,“你说的不错,自从去年入冬开始,白公公就一日比一日虚弱,待到年节过后,甚至已经跌落到了其全盛时期的一半左右,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完好。” 顾判垂下目光,落在眼前的茶盏上面,和对面许徵元一同陷入沉默。 不得不说白公公对于自身存在的问题掩饰的很好,若不是他现在已经开始接触观神望气术,又想着要一探白公公所修的“瞳术”,或许还不会现这个情况。 那么,到底是什么而导致了白公公这样一位武道大高手这样衰弱下去? 顾判轻轻抿了口香气扑鼻的茶水,瞬间就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这事儿本就和他没有关系,他也不想去掺和,看到了,好奇了,所以问上一句,得到了准确的答案就算是完事。 至于解题的过程,里面的步骤到底如何,又生了什么,他是一点儿都不关心,更没兴趣知道。 不知道宫中御膳房是不是早有准备,就在白公公出门之后不到一刻钟时间,便已经有一队太监拎着食盒过来,手脚麻利地在两人面前斟酒布菜。 顾判闻了下扑面而来的香味,和许徵元举杯遥敬,一口饮尽后夹起一筷卤肉慢慢吃了,刚想再饮一杯,却看到从门外进来几个宫女,还有一个身披狐裘大氅的宫装女子。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自顾自地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紧接着开始扫荡桌上的各色菜肴。 进来的是苓妃,许定边他娘。 顾判不知道这女人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过来要做什么,不过他也不想知道,最好是和他没有关系,不过就算是和他有关系,那也无所谓,大不了不吃这一桌席面,出宫到王火刀那里采买些酒菜也能对付着填饱肚子。 苓妃款款步入勤政殿内,先是给魏皇屈膝行礼,而后从身后宫女手上接过来一只不大不小的瓷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来做什么?”许徵元微微皱眉,面露不豫神色。 “臣妾刚刚碰巧遇到了白公公,得知陛下晚上想吃上几杯水酒,便想着将珍藏的几瓶百花酿取了出来,献给陛下品尝。” 苓妃说到此处,转头看了据案吃喝的顾判一眼,接着说道,“臣妾也没想到顾指挥使也在殿中,如此说来,百花酿似乎是拿的有些少了。” 许徵元没有说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只是慢慢品着瓷杯中的茗茶,大殿内的气氛陡然间安静下来,还带着些许的沉闷和尴尬。 顾判将筷子放下,拱手随意朝着苓妃行了一礼,面上露出些许和煦的笑容道,“苓妃娘娘不用客气,俺老顾是个粗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是擅长的,但是却品不出来好酒差酒,所以说就算是琼浆玉液,放到我这里,喝起来其实也和街边巷子里的大瓮烧酒差不多。” “不过虽然我是个粗人,却并不是聋子瞎子,苓妃娘娘顶风冒雪专门跑过来一趟,我也能猜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啰嗦,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也就是关于二殿下的事情还请苓妃娘娘放心,他其实没什么事情,睡一觉起来就又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没有受到半点儿伤害。” 说到此处他收敛笑容,低头注视着桌上那盘青翠碧绿的菜蔬,等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只是他们这些从小被宠溺到大的年轻人啊,看上去经历的事儿不少,但最多不过是历练出来一层皮而已,最主要的表现就是,常常希望别人像尊重真正的大人一样尊重他们的意见,却又必须像包容婴儿一样去包容他们所犯下的错误,这就是缺少磨砺和毒打的最直观表现。” “不过话说回来,以我现在的层次高度,还不至于跟他一个小孩子较真为难,不看别的,就算是看在陛下赏赐酒菜,去年我负伤时令国公遣人前去探望的份上,只要二殿下别在异闻事件上牵扯太深、做的太过,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轻拿起轻轻放下,不会牵连到他的头上。” “臣这么说,苓妃娘娘可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还是要多谢顾先生高抬贵手……” “不用,谢就不必了……其实我欺负你儿子了,苓妃娘娘心中对我有怨怼才算正常。” 顾判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夹起一箸盯着看了挺长时间的青菜慢慢吃了,然后才接着说道,“我今天坐在这里,可能架子大到违背礼制,说的话也没了尊卑之分,让娘娘看起来、听上去很不适应,纵然是表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但内里或许早已经将我不知道安排上了多少道罪名,关了多少次大狱。” “但是这就是现实,如今的天地,如今的世道,已经不比从前,所以说娘娘还是必须要学会用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去尝试着主动适应大势的变化,并且尽可能地在变化中为自己谋取更多的东西,不能圄于自己以往的固有想法之中跳不出来,不然在将来终究会吃上一次大亏,运气稍微差点儿就会丢掉性命,而运气差得多了,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结局。” “好了,我言尽于此,这也是看在以往的些许交情和面子上,才多说几句,听与不听,全凭娘娘自己做主,与我其实也没有半点儿关系。” 许徵元不知道何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对于顾判没有顾忌、不加掩饰的一番言语竟然毫无反应,仿佛早已经靠坐在椅背上熟睡过去。 苓妃沉默许久,忽然对着顾判深施一礼,幽幽叹了口气道,“还请顾先生教我。” 顾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同样低低叹了口气,“天地大变,大厦将倾,我也不知乾坤意欲何为,人力能否胜天,不过是尽人事、不听天命,走一步看一步而已,具体最后能走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见到后面的太阳。” “不过既然娘娘求到了我的头上,那我也不能不给几分面子……这样吧,等二殿下什么时候真正想明白了,就可以让他来府中寻我,不管怎么样,也能叫他多增加一些在天地剧变中活下去的本领,待到大变真正降临时,可以多出一分存活下去的把握。” 第782章 两个请求 苓妃再次深施一礼,将装着百花酿的瓶子亲手放到顾判桌前,这才转身向许徵元告退,缓缓退出了勤政殿的大门。 顾判打开瓶盖深吸一口,顿时颇为享受地眯起眼睛,然后直接就着瓶子咕咚灌了一大口。 “果然好酒!” 他蓦地打了个酒嗝,眼瞅着苓妃已经出了殿门,马上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却是忽然想起一事,当即开口又将她叫了回来。 “刚才我只顾着品酒,倒是将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还要劳烦娘娘再冒雪回来一趟。” “虽然此事单独向陛下奏对亦可,但娘娘毕竟是二殿下的生母,思来想去还是要让你知道一下为好。” 停顿片刻后,顾判看了下刚刚睁开眼睛的许徵元,思索着缓缓说道,“在我看来,定王府风水很差,易招妖邪之物侵袭,所以说这宅子他是不能住了,只能由我来住。” 许徵元没有太长时间的思考,便直接开口道,“那就让定边搬离现在的府邸,另寻一处地方给他居住。” “除此之外,镇南王还有什么需要朕帮忙解决的问题?” 顾判露出一丝微笑,“没有了,不过陛下此次深夜召见臣,不会就是想和臣说几句话,再吃一顿酒吧。” “我此次请顾爱卿前来,确实是有事情相商。”许徵元摘下了头上一直戴着的帽子,原本满头黑竟然已经有小半花白。 “朕自认为非是亡国之君,但如今放眼天下,却已然尽显亡国之相。” 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呼出一口浊气道,“朕虽然一直都不想承认,但却也不得不被逼着承认,今时今日之朝廷,已经完全失去了对整个时局的掌控,不管是中枢还是下面的各地府郡,都不过是勉力维持而已。” “而且真正的情况甚至还要比朕所见所想的更加糟糕,尤其是自去年入冬之后,一场大雪连绵不断,不知道多少百姓因此被断绝了来年的活路,再加上异闻事件日渐增多,南荒北地烽烟不断,内境各处叛乱四起,整个大魏早已经处于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危险关头……” “而对于这一切,朕却是无计可施,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局势一天天变坏下去,直至整个国家全部陷入到崩溃瓦解的黑暗之中。” 顾判沉默不语,许徵元说的这些问题,他也很早之前就曾经想过,但同样找不到可以解决问题的有效方法。 如果说只是北地狼族南下,南荒势力北上,大魏集合精锐力量,尽起所有收拢的高手兵应对,也不是说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但是,在这种可称天灾的天地剧变面前,别说个人,就算是所有人组成的人类族群,也是没有太大的抵抗能力。 许徵元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脸色已然开始泛红,一双眼睛却变得越来越亮,“如今朕的旨意、朝廷各部的公文,已经难以传递到京城周边几个府道之外的其他地方,而且就算是临近京城的府道,也已经暗流涌动,不知何时便会爆变故,唯一的安慰便是拱卫京城的军镇大营军心尚稳,还能支撑许多时日,只是随着天地变故的持续,朕也不知道将来到底该会如何展。” 顾判叹了口气道,“陛下需要我做些什么?” 许徵元并没有直接挑明,而是起身来到勤政殿门前,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沉默许久后才道,“朕最初现异闻事件的端倪,便容纳方外修士业罗教众入朝,秘密组建异闻司,托庇于缇骑麾下,开始着手调查刚刚萌芽的各类异闻事件,并编纂异闻辑录用以存档备查。” “其后各种异闻事件日渐增多,朕深感不安,便在异闻司基础上准备组建天机府与金节卫,试图聚集天下间的能人异士,从根本上去弄清楚这些异闻事件生的缘由,找到普适通用的解决办法,同时开始向朝廷各部、地方府郡官吏公开异闻辑录记载之内容,希望能够让天下百姓一点点适应这种变化。” “只是朕实在是没有想到,天地之变会来得如此之快急,如此之迅猛,仅仅是一个如往常本来并无太大区别的冬季,自冬雷阵阵,风雪降临起始,所有的一切就猛然出了朕的掌控,内忧外患接踵而至,顷刻间便已经到了无可挽回之田地……” “如今南荒有乱贼自称平等天王,已然占据大魏西南方向数个府道,就连顾爱卿当初的家乡镇南府都位于其中,北地边关亦是处处告急,靠近北境草原的许多郡县已然失去了任何消息,除此之外,内地同样叛逆四起,处处烽烟……顾爱卿或许还不知道,朕这个大魏皇帝,如今其实早已经放弃了对绝大部分江山的掌控,仅仅寄希望于京城周边数个府郡能够不乱而已。” “顾爱卿,如果是你坐在朕这个位子上,又该当如何?” 顾判抬头看了眼头已然花白的许徵元,想了片刻后也只能是摇头叹息道,“我也无法可想,最多独善其身而已。” “独善其身……”许徵元低低重复一句,忽然间露出一丝苦笑道,“顾爱卿确实可以独善其身,因为你没有更多的牵挂,却拥有着让朕都羡慕不已的实力,朕想要和你一样,那是不可能了。” “陛下也无须太过忧愁焦虑,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无论任何事情,我们自然是朝着最好的方向努力,朝着最坏的可能打算,最终结果会是如何,没有到最后一刻,其实谁都不会知道……” 顾判丢了酒杯,直接起身拎起酒坛,同样来到勤政殿门前,和许徵元一起注视着外面的风雪和漆黑的夜空,口中说着连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宽慰之言。 许徵元用力掷出了手中酒杯,远远落在地上,出一声脆响。 紧接着他闭上眼睛,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道,“顾先生,朕此次请你前来,主要有两件事情相求。” “陛下请讲。” 顾判又叹了口气,从爱卿到先生,一个请字,一个求字,从眼前这个身为九五之尊,曾经睥睨天下、顾盼生威的男人口中说出,听上去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和感慨。 不过许徵元一家子从头到尾都对他不错,这个忙,能帮还是要帮,也没有太多拒绝的理由。 “第一,朕希望先生能亲自出马,在有把握的情况下,将京城周边郡府的异闻事件一一巡查镇压,稳定局势。” “可以。” 顾判没有太长时间的思考,便直接答应了下来。 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不难。 甚至不需要他来来回回四处奔波就能完成。 等他回去了跟红衣说上一声,让她御使思之如梦秘法,先从京城内外做起,再一片片区域摸排过去便好。 真遇上了不听她招呼,实力又过于强悍的,那就到了喜闻乐见的群殴围攻、以多打一的游戏环节之中。 见到顾判直接应下了第一件事,许徵元的情绪明显比之前好了一点,但还是带着一种深沉的绝望与暮气。 “第二件事,若是时局持续变坏,最终到了崩溃的那一刻,朕请求你能将我的儿女带走……不敢奢求什么保住皇家血脉,以图恢复社稷,只是朕作为一个父亲,单纯希望自家孩子能够活下去而已。” 顾判一口口将坛中酒水喝完,迎着许徵元有些泛红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就是。” 第783章 原配夫人 得到了顾判的两个承诺,许徵元仿佛是骤然放下了千斤重担,比之之前的沉重默然,神情骤然显得松快了许多,但同时也毫无征兆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拍一拍顾判的肩膀,但伸到一半还是无力放下,只是快步回到了殿内,拿了一只空碗给自己斟满酒水,随即一饮而尽道,“顾先生,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好,今天我就陪陛下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当珞羽得到消息,来到勤政殿门外的时候,她并没有让守在门外的秦公公进去通禀,而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听着里面传出来的阵阵吼一样的歌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她驻足聆听许久,才压低声音问道,“秦公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娘娘,陛下正在和镇南王千岁在殿内饮酒放歌。” 秦公公躬身一礼,压低声音回道,“要不要让老奴进去禀告一声,就说娘娘来了?” “不用,就让他喝吧,什么时候尽兴喝完了,再劳烦这位公公去跟吾那顾郎说上一声,就说吾在珞羽的住处等他。” 秦公公并没有抬头,身体却是猛地一颤,因为他刚才明明只看到了珞妃一人前来,但如今开口说话的,却似乎是另外一个女子,而且是称呼镇南王千岁为顾郎的女子。 难道这位就是镇南王的原配夫人!? 但似乎在上一次见面时,顾千岁也并未表现出他有成亲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毫无征兆冒出了这样一位夫人出来? 更重要的是,陛下在之前似乎还有意亲自做媒,为镇南王许配一位正妻,甚至会有可能从皇室宗室的公主郡主之中任由镇南王挑选…… 结果现在人的原配直接找上门来了? 秦公公想到顾判如今的实力层次,再寻思一下眼前这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女子,顿时浑身冷汗涔涔而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也好,红衣妹妹所言甚是,那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他们两个品酒闲谈了,回头让顾判过来业罗园中寻我们便好。” 珞羽轻轻呼出一口寒气,以相当平静的声音,说出了一位后宫嫔妃本来绝不应该说出口的话来。 但秦公公此时所关注的重点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 他的所有注意力已经全部被红衣妹妹四个字所占据。 红衣妹妹,红衣…… 世间真的有姓红名衣的女子? 这样的名字却也太奇怪了些。 他屏住呼吸,眼角余光忽然间瞥见了一双精致小巧的红色绣花鞋,正凌空而立,隔着地面至少还有尺许的距离。 红衣…… 凌空虚渡,蹈空而立…… 莫非是红衣新娘!? 一个惊悚的念头闪过,秦公公顿时如置冰窖,浑身上下一片寒意。 断离山脉,白虎事件。 当初镇南王千岁还是落樱神斧顾镖师的时候,在大军齐聚断离山脉脚下安营扎寨的那个夜晚,便独自一人听到了滴滴答滴的迎亲吹喇叭乐声…… 所以说,为什么当时其他所有人都没有感觉,却只有镇南王殿下一个人听到了呢? 因为只有如今的镇南王殿下,当时的顾镖师被红衣新娘给看上了! 此时此刻,秦公公才陡然间有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想得通的答案。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为什么顾镖师在捕猎白虎一役中会毫无征兆突然失踪。 他分明就是去和这位红衣新娘幽会成亲去了! 为什么顾镖师的实力一进再进,几乎已经突破了他能够想象的极致。 分明就是因为他娶了一位神秘而又强大的老婆! 心中闪电般转过了数个念头,秦公公悚然而惊,强迫自己用最快度回过神来,依旧是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口中恭恭敬敬回道,“还请珞妃娘娘放心,老奴一定将话完整带到镇南王千岁殿下耳中。” 悄无声息间,一缕香风缓缓飘散。 秦公公又等了片刻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朝着外面的黑夜看了一眼,除了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白影的珞妃外,他似乎还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迅融入到了漫天风雪之中。 ……………………………………………… “你这一顿酒,倒是挺能喝啊。” 四更天时分,一身清爽的顾判推开业罗园内所居院落的房门,第一眼便看到了在屋内端坐的红衣珞羽两人。 “没办法,我答应了要和徵元兄一醉方休。” 顾判脱下外衣,随手挂在门边的架子上,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道,“只是没想到以我现在的酒量,竟然饮酒如饮水,干喝就不醉,直到最后喝到了满地都是酒坛子,才算是醉意上涌,于是赶紧告辞而出,总算是做到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要陪人一醉方休,那就绝对要一醉方休。” 珞羽捏住眉心,很有些无奈地道,“竟然喝了这么多酒,那陛下呢?” “他一早就醉了,却是不去睡觉,就坐在那里看着我喝酒吃肉。”顾判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通,接着说道,“刚开始被人看着吃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相反还有种特别的舒爽感觉。” “陛下最近也是压力大到了难以释怀的程度,有你陪着大醉一场,倒是能够好好休息一夜。” 珞羽从座位上起身,帮他将空了的杯子续满茶水,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说道,“我和红衣妹妹这次相见,聊了很多东西,同时过来找你也是因为有几件事,已经到了不得不去做的时候。” “哦?如此说来,我们三人的天地会组建这么长的时间,终于要正式开门营业了?” “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这里倒也有些事情,需要和两位一起商议讨论。” 顾判在两女对面坐下,目光直直落在红衣身上,“先是对于京城附近郡府内所有异闻事件的排查镇压,还要劳烦你御使入梦之法,争取做到不漏一处,不漏一事。” 红衣幽幽一笑道,“顾郎既然说了,妾身去做就是了,你和妾身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顾判点点头,随后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墨色簪,当啷一声丢到了面前的桌上。 “下面说第二件事情,这枚样式美丽典雅,材质珍贵异常的簪子,我到底该送给你们中的哪一位?” 明亮的灯火照耀下,桌上那只黑玉簪如梦幻般美丽,唯有上面一道明显的裂纹,将这份原本可称完美的艺术品硬生生降低了一个档次。 第784章 万灵归一 珞羽重重呼出一口浊气,不由自主再次捏住眉心,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就算是接过话来又该说些什么才好。 所以她干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等着身侧的红衣开口。 出乎珞羽预料的是,红衣却是一脸凝重地看着那枚存在明显裂纹的簪,沉默许久后才问了一句话出来。 “顾郎,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东西?” 顾判露出一丝微笑,反问了一句,“对于它,你怎么看?” 她伸手将那枚黑玉簪拿了起来,放到眼前仔细观察,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不徐不疾说道,“这支簪子本身虽然也可以称得上是珍贵,但真正让它珍贵的却是里面所隐藏的那一缕淡淡的精意,给妾身的感觉就如同是没有受到此方天地束缚与限制的真灵残魂。” 顾判颇为赞许地抚掌叹道,“红衣果然是直指核心,一语就道破了天机。” “秋水宗主,出来吧。” 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从黑玉簪的裂纹中向外渗出,很快组成一道人形,悬浮在了三人面前。 “老身落霞宗宗主秋水,见过两位姑娘。” “秋水宗主,落霞宗不在此方天地吧?”红衣微微点了点头,紧接着便又开口问道。 “红衣姑娘所言极是,老身原本所在界域被蜂后入侵,一甲子前宗门破灭,本人也几近身死道崩,最后依靠着一点秘法,仅以一点真灵逃脱,自此便寄居在了这支黑玉簪之内,被蜂后其中一女蜚蠊寻到戴在身上,之后便随着她辗转各处,寻求夺舍重生之法。” “怪不得圣使之前专门询问有没有符合那种特别条件的生灵之躯,原来是落在了秋水宗主这里。” 珞羽放下茶盏,思索着缓缓说道,“以真灵夺舍重生,我倒是对此有所耳闻,曾经在本门典籍中看到过一带而过的些许描述,只是关于这门秘法的详细描述却早已经缺失不见,秋水宗主既然要夺舍重生,想必是有着完整的法门了?” “老身这里确实有关于夺舍重生的一种方法,若是姑娘想要的话,现在就可以给你。” 珞羽只是微笑不语,一旁的红衣接过话来淡淡说道,“秋水宗主果然快人快语,不过顾郎曾经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所以吾认为还是尽快为秋水宗主准备好符合条件的身体,然后吾等就可以借助你的整个夺舍过程,来真正研究学习这门秘法。” “秋水宗主以为如何?” “老身这里自然是没有意见,只不过符合吾之条件的生灵之躯极其难寻……” 她一句话并未说完,便被红衣直接出言打断。 “无妨,这件事情就由吾处理,而且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所以这几日你就跟在吾的身边等待,也好和吾好好聊一聊,此方天地之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又和此方天地有着怎样的不同。” 秋水不由自主愣在当场,沉默许久后才有些迟疑地道,“红衣姑娘……” “请称呼吾为……顾夫人。” “事关重生夺舍,顾,顾夫人还请恕老身无礼……不知顾夫人是否了解,老身对于生灵之躯的要求是什么?” “你的要求,吾早已经从顾郎处知晓,虽然吾这里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可想,但不得不说你的运气不错……正好这几日吾刚刚见了一个同类,他那里或许有条路子可以一试,若是成功从中找到合适的生灵之躯,自然是皆大欢喜,反之若是不成,对于你也没有什么损失,无非是浪费了一点时间,经历了一次失望而已。” 红衣说到此处,神情淡然看了那团烟雾组成的人形一眼,“秋水宗主以为然否?” 浪费一点时间么,她自从宗门被灭至今,已经虚耗了近百年时光,就算在此等待数年,那也称不上什么浪费。 至于经历失望,她本已经陷入绝望,所以任何的变化对她而言都是通向希望的道路,又何谈失望二字? 秋水思及此处,不由得喟然长叹道,“老身毫无异议,但凭顾夫人做主。” 片刻后,房间内便又只剩下了天地会三位会长在座,顾判此时已经喝完了第五壶茶水,将杯子往桌上一放,再看向红衣时毫不掩饰自己惊讶的表情。 “你真的有办法找到适合她的夺舍之躯?” 红衣露出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而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这也正是妾身找顾郎真正要说的事情之一,至于帮她寻找夺舍之体,则只不过是在这件事上面的附带而已。” 顾判坐直身体,表情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什么事情?” “妾身几日前见到了匡正乾,并且和他有过一番交谈。” 她迎着顾判探究问询的目光,缓缓接着说道,“他如今的变化已经完全出乎了妾身的预料,给吾一种万众归一,机械冰冷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也早已经察觉到了天地变化背后隐藏着的重重疑云,并且按照其自身的想法,走出了一条令吾都感到惊讶的道路……” 说到此处,她忽然间停住,蹙眉思索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刚刚妾身说的或许并不对,匡正乾已经不是最初时候托庇于妾身麾下的那个匡正乾,甚至和刚刚化作异类生灵时候的他有着根本的差别,所以对于他自身想法这样的描述并不准确,而应该是万众归一、万灵融合后的那个意识,所提出的思想。” 顾判听完后久久沉默不语,心中忽然想起当初计喉北上之时,他们在京城以东两百里外的那一次会面。 “聚集在匡正乾麾下的生灵,不管是人,还是吾之同类,都变得让吾感到有些陌生起来,他们仿佛丧失了身为有智生灵之特有灵性,而成为了某个凝聚而又庞大思想意志之附庸……” 计喉那时所说的话再次浮现出来,而他当时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的推测。 那便是匡正乾正在亲手构建“虫巢意志”。 如今随着红衣的详细讲述,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那个诡异的推测竟然大概率是真的。 所以说,匡正乾这个家伙,他到底在南荒做了些什么? 第785章 独身北上 匡正乾在南荒大山深处一番折腾,竟然真的能将虫巢意志、乃至于强虫巢意志这种东西给搞出来吗? 而且是仅有一个主体思维,绝对服从的虫巢意志。 从现在掌握的情况推断,这个万众归一、万灵融合的思维意志,似乎并不是匡正乾自身的独立意志在控制,而是真正的,至少也是类似于虫巢意志,或者是强虫巢意志。 那么,现在唯一需要弄清楚的,就是这家伙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是不是已经量变引起质变,尤其是真正有智生灵组合起来时,巨大量变引起的级质变。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在如今的南荒之地,或许还要扩张至大魏南部边境诸府郡,在匡正乾所开辟出来的这一片区域内,如今的局面便是,整体思维存在于所有的个体之中,存在于所有人类和异类的意识之中,它就已经是全部有智生灵意识之统合。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顾判蓦然回过神来,深吸口气道,“匡正乾现在在什么地方,和京城有多远的距离?” 红衣伸手拈住一枚凭空出现的鲜红花瓣,语气平静淡然,“匡正乾自南荒大山内独身北上,此时就在京城附近,而且他此次北上的最主要目的,也是想着能够再见顾郎一面。”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出笃笃的声音,“匡正乾想见我,主要是因为什么?” “他并未对妾身明言,不过根据妾身与他交谈得到的线索推测,应该是和天地变化有关。” “我知道了。” 顾判微微一顿,思索少顷后直接定下调子道,“那好,我也想见他一面,不过具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面,我们这边需要带多少同伴过去,对方可能会有怎样的帮手,一旦交起手来的话又该如何处置,这些都得提前考虑周全。” 她又拈起了一枚红色花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冰寒杀意,“顾郎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就直接将他镇杀么?” “提前做好一切准备,但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有时候暴力其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坏手段,但在其他一些时候,却又变成了解决某些问题的最佳手段……” “而在这里面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对方的根本利益和我们自己的根本利益有没有无法调和的矛盾,如果实力相近,又能求同存异,那也不是不可以搁置争议,共同展,但如果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也就只能以一方之消亡作为结局。” “吾明白了。” 红衣闭上眼睛,手中花瓣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十数个呼吸后,她再次睁开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气息道,“匡正乾言道,时间、地点都由顾郎来定,他必定会准时赴约。” 顾判道,“你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在什么位置?” “妾身当时是以入梦之法与他见面,不过当时他的大概位置应该在,京城往东二百里左右。” 顾判转头看了一眼渐渐开始亮的天色,而后盯着面前桌面的纹理看了许久,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告诉他,一个时辰后,我会在京城以北三百里外的北沧郡城附近出现,并且在那里等待一刻钟时间,他如果想要见我,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狗子,通知计喉、灵引、珞水,让它们以最快度到这里集合。” 停顿一下,他将目光转到珞羽身上,从身上取出一块椭圆形的挂坠交到了她的手中,“你伤势未愈,就留在京中好了,不过别呆在业罗园内,最好是集合齐我给你名单上的那些人,就在许定边的府邸中暂时栖身……这样的话万一出现了剧变,就启用这个挂坠呼唤深蓝,它会接应你们进入安全区域避难,等我回来再叫你们出去。” “如果我没有回来,深蓝就是你的儿子,等它再长大一些,就能真正保护你们的安全,至少可以在大部分的异闻事件中活下命来。” “如果连深蓝都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如果深蓝突然间失控将你们当成食物吃掉……” 顾判说着已经起身,将大氅披在身上,拉开了紧闭的房门,回头对着珞羽笑了一下,“那就只能说珞圣女的运气实在是不好,连这样极小概率的事情都会被你碰到。” “就不能暂时不去见那个匡正乾吗?” 忽然间,珞羽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在灌注到房内的呼呼风声中显得有些失真。 “你自从受伤之后,突然间变得和以前那种杀伐决断的性格不一样了。”顾判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是一步踏入到了黑暗风雪之中,只留下淡淡的话音在她的耳边清晰响起。 “匡正乾的平等天国正在一路北上,所以就算今日不见,后面也避免不了要和他正面相对,所以说躲是躲不过去的,而且既然注定要见面,自然是晚见不如早见。” 红衣微微一笑,自座位上忽然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顾判的身侧,与他一起朝着业罗园大门而去。 “妾身其实也有些疑惑,顾郎为何要这么着急去见匡正乾,以顾郎提升实力的度,即便是匡正乾领悟了万众归一的秘法,但依着妾身和他接触的情况来看,万众之相互融合,确实是难以抵挡的煌煌大势,但难就难在归一两字,就如同天地间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更何况是千人千面、迥然各异的有智生灵,想要将之归于一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顾判停下脚步,一双眼睛里面反射着幽冷的光芒,“你的意思是,匡正乾的归一虫巢意志还有破绽。” 她迎上他的目光,低低叹息道,“妾身虽然不太明白何为虫巢意志,但却是能够看出,他的归一之法的确还未真正完善……但如果说到底有什么破绽,只可惜妾身的思念入梦法门还不够深,无法抽丝剥茧、朔本求原。”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业罗园的正门入口,外面便是被积雪覆盖的空荡长街。 顾判在长街正中停下脚步,松了松大氅领口上的系带,深吸一口混合着雪花的冰冷空气,又将之缓缓呼出,然后直到计喉、珞水等全部赶来,也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他确定只有自己知道,或许在从今往后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通过打野刀的经验值加成,制造出不讲道理的火箭式破境蹿升。 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所以趁着现在这个刚刚才动用双值加成提升实力的时间节点,去见一见匡正乾,反倒是在双方实力对比上,他可能是最占优势的时候。 至于后续还要不要通过消耗经验值的方式来提升所修功法,还需要他将某些事情与推测进一步确定之后再做打算。 第786章 断舍离 一只硕大的纸鸾[悠悠读书 .uutxt.xyz]缓缓降落地面。 顾判从上面跳下,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中,出咯吱咯吱的挤压声音。 红衣等人并没有跟在他的身边,而是寻了一处不近不远的隐蔽地点停留等候,若是到了需要动手的时候,便可以通过古宅直接降临到他的身边,不仅不会贻误战机,甚至能起到神兵天降的效果。 他来到一座数十米高的土坡顶部,朝着北沧城所在的方向看去。 透过风雪,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城墙大致的轮廓,就如同是一头死亡的巨兽,趴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活的气息。 顾判仔细观察着腐朽破败的北沧郡城,努力回想着当初自己过来此地探查时的所有经历,许久后才不得不有些无奈地承认,他确实忘记了很多东西。 比如那位缇骑千户的姓名,城外庄园到底在什么方位,等等等等。 虽然距离大千之门异闻事件才过去了并没有太长时间,但曾经在北沧郡城内经历过的事情,记忆已经变得模糊。 如果不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特意挑选了这里故地重游,他或许将会遗忘更多东西,甚至到最后都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来到过这里,并且在这里进入到了一扇四色混合的大门里面,度过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杀戮旅程。 思索回忆许久,他还是无法清晰记起当初在北沧郡城内生的所有事情,便相当干脆地暂且将其丢到了一旁,然后趁着匡正乾还未出现的时间空当来梳理总结自身所修习的各门功法。 引灵焠体、混沌归元、金刚密法、业火红莲、诛神碧火、乾坤借法,这是目前他投入精力最多,也是掌握最深的六门功法,构成了当前实力层次的六驾马车。 除此之外,还有得到了功法却一直都难以深入的五行生克,以及刚刚才开始入门的观神望气,若是将这两样都加上的话,他已经有了八驾马车,可以开一间小规模车马行的数量。 但是,顾判如今却有了断舍离的念头。 而且这并不是他一时兴起的想法,而是经过了最近越来越多的思考之后,所作出的慎重决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那么,到底谁能真正代表这一方天地乾坤? 如果真的是宇、宙设局,大战幽玄于虚空深处,三者洞天之境交织碰撞,最终相互融合化为此方天地…… 如果业罗初圣真的是幽玄当初所落下的一粒棋子,那么他从无到有创立业罗秘境的目的又是什么,乾坤借法为什么又会被称之为不可修之恶法? 如果不是真正现了什么,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为何要齐聚断界山,最终孤注一掷,要冒着身死道消、业罗破灭的危险去逆反天地? 以此类推的话,除了乾坤借法之外,同样是业罗秘传的业火红莲、金刚秘法、混沌归元、诛神碧火,乃至于重临所创的五行生克之法,是不是也和业罗初圣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不是也都可能会是不可修之恶法? 还有真灵献祭,虽然这只是从蜂后属下口中得到的消息,可靠可信程度并不能得到保证,但在如今的情势之下,还真就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切都必须要朝着最坏的结果去考虑打算。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碑影降临时的情景。 在碑影投下的白色光芒深处,丝丝缕缕的灰黑颜色自虚空中升起,而后迅蔓延,将那个一袭白袍的业罗老者吞没,瞬间就从鹤童颜、仙风道骨变为了形容枯槁、状似厉鬼……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此乃吾业罗立派根基之一,但如今天地骤生大变,末法之劫降临,再言乾坤借法,借来的却是无法驱除的九幽之力,此乃销金蚀骨、吞灵噬魂之恶意,可悲可叹业罗万千弟子,大半将为九幽之食粮,一身苦修,一点真灵,终将为他人做嫁衣裳……” “此法本当自此禁绝于业罗,禁绝于天地,但思及开创此法之先贤大能,吾可将其封镇于此碑之内,待到九幽绝于天地之后,留给有缘人观之……” 顾判并不知道那白袍老者的具体身份,但其说的这两段话却一直都被他牢记在心底,而且在近一段时间以来,越是品味,就越能从中琢磨出细思极恐的味道。 这也是他在红衣古宅内最后一次利用经验值提升所修功法之后,决定暂且放弃继续这条道路的根本原因。 尽管他的神魂真灵特殊,没有像其他生命那般天然就被打下了洞天印记,但他的肉身却是实打实的镇南府内一镖师,因此考虑到天地变故的原因,还是不得不防。 如果不管不顾,继续用三级打野刀疯狂刷怪,利用双值加成没有止境地提升实力,将来并不是没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 那便是他的实力越来越强,吸纳的天地灵元越来越多,真灵神魂与这具肉身,与此方天地的牵绊将会越来越深,直至达到无法割舍的地步。 最后只能是被失控的八驾马车拖着向前一路狂奔,然后忽然便一脚踏空,摔落掉入到别人早早就挖好的无尽深渊之中,永世不得生。 顾判此时的感觉很有些微妙和奇怪。 就像是他为了生存和展,不得不加入到别人所制定的游戏规则之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游戏的继续,却一点点被游戏本身所渗透,被别人把握拿捏住了自己的命门。 而且是随着游戏玩得越深入,在游戏中的实力层次越高,掌握在别人手中的命门也就越多,自己也就变得越来越不是自己,真正成为了游戏中的一部分,或者是一颗棋子,任由那只看不见的棋手肆意摆弄而不自知。 忽然间,洋洋洒洒一直飘落的雪花出现了刹那的凝滞与停顿。 顾判眨眨眼睛,瞬间已经收敛了所有的思绪与杂念,转身看向了土坡下方的那片空地。 “吾本以为可以赶在顾先生前面来到此地,却没想到顾先生竟然早已经到了。” 随着一道仿佛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又包含了所有情绪的声音响起,在那片空地上悄无声息现出了一道不住扭曲的身影。 第787章 众生平等 “我离得比较近,所以吃完饭溜个弯就过来了,自然比匡天王来得方便。” 顾判低头注视着下方那道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的扭曲身影,很快便和记忆中匡正乾的身材样貌完全对应了起来。 有些出乎他预料的是,此时此刻站在坡下的那个人,竟然回归了最初在幽榭镇时一模一样的老学究打扮,而不是化身异类后身背坟茔,黑索纵横的诡异恐怖形象。 “顾先生眉宇间阴霾深重,看上去似有心事未解。” 匡正乾一边说着,一边登上土坡,站在了顾判的身侧,和他一起看向了远处北沧郡城所在的方向。 “顾先生是在为这座城池的变故而心生不安吗?” 他收回眺望北沧城的目光,转头看向了顾判。 “匡天王对此有什么见解?”顾判眼中波光闪动,随即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 “不得不说,顾先生所站的高度,眼光与见识都堪称卓绝,所选的会面之所也出了老夫的预料……由此导致吾刚刚到达此地之时还颇感惊讶,甚至差点儿失了分寸。” “远处的那座城池,在老夫眼中,就像是一座牢笼,或者换一种说法,它就如同是在此方天地间所制造建立出来的一座坚固堡垒,有着自身运行规则,不受天地变化影响,亦不会轻易随之变化的法外之地。” 匡正乾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说着,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听上去却都相当正常,并没有那种万众归一、冰冷机械的感觉。 顾判将这一点疑惑暂且按下,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道,“匡天王有没有听说过大千之门?” “大千之门么,吾之前倒是从南荒圣君和北地金狼口中曾经听到过些许消息,不过都支离破碎,不成体系……不过听顾先生的话,眼前这座城池所表现出来的异象,其实是和大千之门有所关联吗?”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大千之门,但有人对我说是大千之门,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能够反驳他的有力证据,所以也就只能暂且认为就是和大千之门有关。” 匡正乾道,“吾也对这个人很有兴趣,顾先生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顾判先是点了点头,却马上又摇了摇头,“不过你想找他的话却并不是很容易。” “哦?愿闻其详。” “因为他已经死了,就连骨灰都没有剩下,早已经幽魂飘渺,不知去向何方。” 匡正乾顿时陷入沉默,许久后才接着开口道,“此次吾借助红衣娘娘之口向顾先生传递消息,真正目的其实就是想要再和先生见上一面,聊一聊自从上次在微云山一别之后,天地变化期间的所见所闻,也希望能够再从顾先生这里听得些许大义箴言,为吾探索前行之指路明灯。” “老先生这一顶大帽子盖下来,我倍感压力啊。”顾判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忽然伸手指了指土坡一侧百余步外的厚厚积雪,“你看,那里有一头狼。” 匡正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确实有一头毛尽皆雪白的雪狼在暗暗观察着他们。 或许是意识到了土坡上的两个家伙很不好惹,那头白狼并没有试图潜伏靠近过来,而是在默默观察了片刻后转身就跑,数个呼吸后便已经消失在了茫茫风雪深处。 在此过程中,不管是顾判还是匡正乾,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安安静静注视着白狼从隐藏观察,到转身逃窜的整个过程,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谁也没有出手将它留下。 虽然对于他们两个而言,想要将那头白狼留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待到白狼完全消失在天际之间后,匡正乾收回目光,语气平静说道,“趋利避害,乃是有智生灵的行事本能,但在很多时候,因为许多原因,包括吾等在内的生灵,并不知道自己所趋的利,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利,所避的害,又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害。” 顾判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这就是知见障,有道是世人皆迷知见障,可见并不是一句无谓之谈……那么在匡老先生眼中,若是要趋利避害,到底是要趋哪里的利,避何处的害呢?” 匡正乾闭上眼睛,仿佛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当初在微云山脚,顾先生那番天人合一、共/产大/同之言论犹如醍醐灌顶,让吾茅塞顿开,因此便有了之后脱离红衣娘娘独自寻道的想法,最终孤身一路南下,在南荒大山深处迈出了自己所悟的那一步出去……” “只是直到真正尝试着迈出了第一步,吾才悚然惊觉,想要达到顾先生口中所提到的天地大同、众生平等的境界,究竟难到了何种地步。” 顾判的眼皮不由自主跳了一下,心中顿生无限感慨。 这老头可真是个敢想敢干,一竿子就要捅到底的狠人。 众生平等…… 这可是在他的上一个时空,连上帝和如来都不敢说能够真正做到的事情,竟然在这样一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世界里,被匡正乾当成了为之前行的道路,并且真的付诸实施了。 匡正乾似乎并未察觉到顾判细微的表情变化,沉默片刻后便接着说了下去,“但吾很快便现,这条路自己似乎走不下去……而走不下去的缘由,正是因为所有有智生灵都具备趋利避害的本能,就有如狼要吃羊,羊要吃草,这样一种延续生命的最基本本能。” “但是,不管是狼还是羊,甚至是长于大地的茵茵青草,都是众生之一,那么若是众生平等,狼夺去羊之性命,是为不平等,羊群啃食青草,也是不平等,又何来众生平等一说?” “吾想要追寻天地大同、众生平等的道路,便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因此备受折磨,险些陷入到了几近神魂崩解,真灵陨灭的矛盾之中,直到后来静观南荒大山之中万千生灵,又闭关苦思许久,才算是以一种不知道正确与否的方法解开了自己的执念,重新踏上了继续前行的道路。” 顾判眯起眼睛,以一种相当严肃认真的语气问道,“我也很想知道,匡老先生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解开了让自己陷入进去的执念?” 第788章 生态实验 面对着顾判的疑问,匡正乾并没有直接开口回答,而是以一种探究式的语气反问道,“吾也想知道,若是顾先生面临着和吾一样的情况,又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去破除执念?” 顾判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便缓缓摇了摇头道,“对于你的际遇,我并不愿回答,不是因为想不出来办法,而是我没有如同匡老先生这样的切身经历,因为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就算是说了,恐怕也不能符合匡先生的实际情况,相反还会起到南辕北辙的效果。” 匡正乾对于这个说辞似乎很是赞同,思索片刻后低低叹息道,“顾先生所言极是,那老夫就将当时的经历与想法做一描述,也好让顾先生斧正点拨。” “然。” 顾判微微颔,“匡先生请讲,本人洗耳恭听。” 唰…… 随着匡正乾轻轻一抬手,两人眼前的景象当即便生了变化,不再是风雪交加的北沧城外,而呈现出一片山间草地的诡异景象。 对于致人入幻之法,顾判也算是见多识广,甚至自己被人拉入幻境也有不知道有过了多少次经历,但面对着眼前的这片幻境,他还是不得不暗暗感慨一句,这一幕幻境场景的搭建,简直是有辱幻法界的脸面。 如果让顾判评选一下,他所经历过的哪一个幻境最为逼真,最能直指人心,他估计会犹豫踌躇相当长的时间,也难以真正做出决定,但如果让他选择哪一个幻境品质最差,最让人出戏的话…… 他觉得根本就不用花费时间去考虑,眼前这片青青草原绝对是个中翘楚,就算是灰太狼和喜羊羊那部动画片,也要比这片幻境的逼真程度强上不知道几个档次。 不管是茵茵草地,还是徜徉其中的白色羊群、灰色狼群,抑或是作为两者背景板的群山,都粗制滥造到了击穿地板的程度,可以说比起他曾经吐槽过的五毛特效,眼前这玩意最多值五分钱,而且还是捏住鼻子给了钱想让它抓紧滚蛋的嫌弃。 匡正乾轻咳一声,毫无任何尴尬地道,“这就是吾当时圈定出来,观察它们的大致场景,因为只是为顾先生做一解释,就没有必要浪费更多力量将场景做的更加精致逼真……” 顾判微微一怔,却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老先生说的不错,请继续。” “吾认真深入观察了它们一段时日,确实现了许多以前未曾注意到的情况……比如说,羊群虽然食草,但也会将草种通过粪便排出,生长出新的茂盛绿草,狼虽然吃羊,但大多吃的都是病老残的那些弱者,结果吾很有些惊讶地现,羊群并未因此急剧缩减衰落,反而变得更加富有活力。” “而且不管是狼还是羊,不管是被吃还是因为其他方式死亡,它们的残存的尸骸也让草地变得更加繁茂,同时也养活了更多以往并未引起吾太多注意的虫虿蝼蚁……” “吾那时候就想过,若是将这片草地上的羊全部弄走,结果自然是狼尽数饿死,而如果让那些狼全部消失呢?”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平静回道,“如果狼群不在,那么草地的生态平衡就会被打破,羊群规模会越来越大,直到将草地连根拔起,最终的结果便是草地不存,羊群大量饿死,陷入衰败。” “生态平衡……顾先生看问题果然透彻,一下便堪破了困扰了吾许久的难题。” 匡正乾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又接着说道,“最终吾就自然而然地破解了自身存在的执念,当然,这也是也受到了当初顾先生提到过的个体与集体的说法的影响……自此之后,众生平等在吾眼中就已经不是专门特指某一个种群,而是在某一方天地范围内,所形成的向好向上的众生平衡。” 顾判默默注视着眼前那片烂到极点的粗糙幻灯片,看着里面的狼吃羊、羊吃草、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心思早已经不在这张幻灯片上,而是由衷出了许多的感慨。 这还是那个曾经满口之乎者也,说话都抓不住重点的幽榭镇老学究吗? 认真点说,匡正乾这种知行合一的能力,简直要吊打一百个捆到一处的老学究。 确定目标,坚定不移,直接开干,百折不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从执行力方面来说,不管是上一个时空还是此方天地,能真正过匡正乾的人数都绝对不多。 更重要的是,他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老式文人,现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同样堪称一流。 为了破除自身执念,竟然被他硬生生搞出来了一个大型生物环境实验,从个体整体、优胜劣汰、大食物链、生态系统、矛盾存依等诸多方面入手,全面理性观察分析问题,最终综合得出结论…… 简直完全颠覆了之前对于此人的所有印象。 不,不对。 匡正乾已经不是个人,而是笼罩在整个南荒上空的那道庞大阴影。 同为南荒最强的异类生灵,如今看来,南荒圣君给这位平等天王就连提鞋都是不配! 顾判深吸口气,整个人的气质虽然依旧平静宁和,但内心深处已然杀机渐起。 匡正乾一挥手,眼前的幻灯片无声无息消失不见,风雪迅涌入进来,将那片区域填充占据。 他面无表情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声音沙哑接着说道,“自从破除了执念之后,吾便真正开始按照自己的道,从无到有,从零开始一点点构建天地大同、众生平等的国度,不久后收获颇丰,却也引起了南荒圣君的再次注意。” “南荒对吾之所作所为似乎很有意见,但在经过了吾的一番劝诫之后,它顿时痛改前非,幡然悔悟,加入到了吾等平等天国的构建之中,也算是极大地推动了天国的展。” “再然后,便又出现了让吾为之迷惘,思之难解的第二次矛盾,而此次矛盾的根源,还要落在这天地间占据了主角的人的身上。” 匡正乾似乎是笑了一下,开口时却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笑意,“人之所想,千奇百怪,人过一百,形形色色……比之其他生灵何止复杂了十倍百倍,他们除了单纯的根本利益之争外,常有种种令吾都感到疑惑头痛的争执冲突,更有甚者,身为同一个人,其想法也会随着各种条件的变化而生巨大改变,不乏自相矛盾、自我割裂的情况频频出现。” “顾先生,吾要建立天地大同的平等国度,你说遇到了这种情况,又该如何处置才是?” 顾判看着数步外负手而立的匡正乾,已经有些明白了“强虫巢思维”的来源根底之所在。 而此时面对着这句询问,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道,“统一思想,凝聚共识,民主集中,研究决定。” 第789章 一分为二 匡正乾迎风而立,思索着从顾判口中得到的简短答案,自现身以来不论表情如何,但却一直木然不动的眼神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尤其是在听完顾判详细解释何为民主集中后,他更是闭上眼睛,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直到风雪渐小,他才缓缓睁开双眼,以一种非常古怪的语气说道,“顾先生此言,令吾思虑良久,获益良多,不过对吾等而言,算是只走完了第一步的统一思想,而且由于种种原因,也只需要走完这一步就能达成目的。” 顾判问道,“是天地变化的原因吗?” “看来顾先生也已经察觉到了天地变化之后所隐藏的大恐怖。” 匡正乾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在吾初次将过一定数量的人纳入到众生平等的统一意志之后,便陡然感觉到了那种无处不在的压迫力量,尽数落在了吾等的真灵之上。” “吾等思之不解,就算是从所谓的南荒圣君那里也没有找到可以解释的答案,但通过翻阅它的记忆,吾等逐渐意识到,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以及近些年开始的灵元复苏,里面似乎还隐藏着许多层次极深的秘密。” “而随着加入平等天国的人数越多,这种压迫力量便越来越大,现在几乎到了让吾等步履维艰、寸步难行的程度。” 顾判皱眉思索良久,“匡先生能否详细说明,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压迫感觉?” 匡正乾伸出两根手指,语气沉凝道,“这种压迫,一分为二……在吾等融合归一之真灵初成之后,已经能够模糊感觉到那种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并不存在的庞大意志压力,此为其一;更可怕的则是第二点,便是如今之天地变化,绵延不绝之遍地风雪,已然将吾等构建之平等天国逼迫到了步履维艰,艰难维系的地步。” “最根本,也是最难以回避的原因就是,狼要吃羊,人要吃粮,羊又要吃草,粮又需种地,但是你看看这茫茫雪原,这严冬苦寒,纵然是在原本温热的南荒之地,也已经无法春种,预示着几乎就要颗粒无收的下一个秋冬,面对着这样一个几乎无解的难题,因此纵然吾等实力再强,可以勉力抵挡住那无处不在的意志压力,但在这种煌煌天威盖压之下,也是无计可施,难以抵挡。” “吾等很想知道,以顾先生之大才,面对此局时有没有解决之道?” 顾判垂下视线,缓缓摇了摇头,“在和老先生见面的前夜,我才刚刚见过本朝的皇帝陛下,整个大魏也同样面临到了这一问题,我亦是忧心,却也无计可施,无力解决。” 他说到此处低低叹了口气,“抛开万灵归一的主体意志道路否正确的争议,单说你们在南荒诸地构建平等天国,所有之个体都绝对服从于主体意志,绝对算得上令行禁止,言出法随,一言既出,万千生灵听令景从,可以最大化利用劳力,也可以严格比例分配,甚至可以为了整体的生存延续,让部分个体直接去死,乃至于自愿作为食物供给其他生命,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连你们都感觉艰难的话,可想而知已经到了一个怎样危险的境地。” “正所谓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所以说除非突然出现了可以无视风雪严冬茁壮成长的农作物,才可以勉强让所有人继续存活下去,不然的话,纵然是屠尽所有大户,放开所有粮仓,均分所有田地,也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因此这基本上就是一个难以解开的死结。” 匡正乾点头道,“这也是吾等在扩张到了如今的程度后,不再继续北上,甚至开始一点点向后收缩的主要原因,因为再继续扩张下去,就已经大大出了吾等可以承受的极限,必将面临崩溃破灭的结局。” 顾判沉默不语。 对于如今深处南部府郡的人们而言,在面对着平等天国的压迫与扩张时,如果可以自行选择的话,这还真的是一个两难的局面。 要么有可能会失去自我,融入到“虫巢意志”之中,从而得以更好的保证生理的生存,要么便是坚持完全自我的存在,然后最终迎来的却是饥饿严寒,以及同样难以令人接受的肉体死亡…… 顾判默默观察着匡正乾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深,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处。 细细思索分辨之后,他蓦然惊觉,那就是在匡正乾身上“看到”了一股死气沉沉、生命垂暮的精神状态,然而对于一个实力层次正处于飞快上升期的异类生灵而言,这种死气沉沉是绝对不正常的,至少放在匡正乾身上是不正常的。 思索片刻后,顾判暂且将心中疑惑按下,“所以你就开始了寻找答案和解决办法的历程?” “顾先生所言无误。”匡正乾语气平静说道,“吾等确实是在寻找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的答案,但吾等的主要目的却并不全是为了找到答案,而是在寻找一个有效的办法,能够让吾等的平等天国继续展壮大下去的办法。” “所以吾等便开始了平等天国的范围收缩,由吾独身北上,与其他站在高处的生灵交流感悟、坐而论道,希望能够从中寻觅到有用的东西,让吾等的计划可以继续顺利实施下去。” 它们开始平等天国的收缩,然后它独身北上…… 这么说,现在和他会面谈话的,并不是那个万灵归一、机械精准的“虫巢意志”。 而应该是匡正乾本乾? 顾判敏锐地把握到了匡正乾话里所隐含的某些东西,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异样,而是一脸平静表情,安安静静继续听了下去。 “吾自南荒大山一路行来,所遇到的各类生灵千奇百怪,但绝大多数却都懵懵懂懂,只知凭借本能行事,而不知从更高的层次来思考,到底什么是真实,在真实之后,到底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直到吾在不久前见到了北地那头金狼,并且从它那里获取到了许多关于此方天地的秘密,而从那次会面之后,吾和吾等便再次陷入到沉思之中,不仅仅是关于平等天国该走向何方,还开始涉及到如何摆脱束缚,抵达真正的脱平衡之境。” “顾先生想必也在这个问题上思之甚深,有许多独到的看法与见解,所以吾便在得知了顾先生的近况后,便想办法联系上了红衣娘娘,然后通过她得到了和顾先生此次会面的机会。” 匡正乾说着看了顾判一眼,露出些许莫名的古怪表情道,“顾先生似乎对吾的说辞有些疑虑,那么吾可以将近来的所思所想详细讲述出来,做一抛砖引玉的效果,希望顾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顾判缓缓点了点头,“你说,我洗耳恭听。” 第790章 关门打狗 茫茫风雪之中,匡正乾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丝毫没有被呼啸风声所掩盖,而是清晰传递到了顾判耳中。 “不同的生命有各自不同的缘法,又都在走不同的道路上面,但是真正能够意识到天地之变背后隐藏的秘密,想要摆脱束缚、脱而出的生灵,却少之又少,可以说吾一路走来,也不过知晓到了寥寥几个而已,它们所选择之道路亦是不尽相同,吾也不知道孰优孰劣,只能是交由时光长河的冲刷来加以判断和检验。” “哪几个?”顾判顿时就有了少许兴致,不由得追问道。 “既然刚才提到了北地金狼,那吾就先从它开始讲起。”匡正乾转身朝向西北,目光深邃,似乎已经透过了茫茫风雪看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草原。 “北地金狼言道,它自灵智初生之日起,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岁月,原本还想着能够就此一直将生命延续下去,却是遭遇到了如今无法躲避之变局,变成了向前一步,九死一生,保持原位,十死无生的局面。” “天地有灵,太上无情……金狼不想就此灭亡,于是便开始提前着手进行准备,尤其是在此次天地灵元再生前苏醒之后,它就踏出了真灵化身秘法的修习,修到深处可以将自身真灵化分千万,待到大变降临时,只要有一尊真灵化身得脱,就可以将自身生命延续下去……” 那头老狼果然满口胡言。 它对匡正乾说的是真灵化身之法,然而和他交谈时提到的却是被四色大门镇压,真灵因此而分裂破碎,这两种说辞一主动一被动,可以说是截然不同。 但是这两种说法哪一种为真,哪一种为假,或者是同时为真,抑或是同时为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也弄不清楚。 顾判面无表情,心中闪过数个念头,耳畔便又传来了匡正乾的声音。 “对于北地金狼的真灵化身之术,顾先生有何看法?” 他收敛思绪,组织一下语言缓缓说道,“我虽然并没有真正亲眼见过真灵化身之法的详细内容,但它听上去倒是和很久在前的天魔化生之法有些相似,同样是分身亿万,无尽重生,似乎已经没有了手段可以将修行了此法的生灵真正灭杀……” “但是,我却觉得北地金狼走错了道路,若是出了我等想象的大破灭剧变最终降临,就算是它能够真灵化身亿万,也难以活下命来。” 匡正乾微微点了点头,看上去对这个判断颇为赞同。 顾判露出一丝笑容道,“它只想着逃,只想着数量足够多就难以被尽数捕捉,但却是忘记了,不论数量再多,藏得再深,也是在此方天地的囹圄之内,而无法脱出此方天地之外。” “说的简单一点,倒是可以用四个字来进行概括。” 匡正乾道,“哪四个字?” “关门打狗。” 关门打狗…… 匡正乾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竟然罕见地舒展皱纹,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 沉默片刻后,他便又接着说道,“然后便是千羽之湖一脉,根据北地金狼所言,原本天地间最有可能窥破黑暗迷雾,斩破天地束缚的是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之后便是自业罗陨灭前破门而出之弟子重临,和三圣所站的高度距离最为接近。” “只可惜业罗重临虽然隐忍不,却在寥寥数次出手间露出了太多的锋芒,再加之身为万载之前业罗三圣隔代弟子的身份,所以才会在断界山深处遭到封镇,遗失了部分关键记忆,断绝了他的寻道之路。” “而作为重临事实意义上的道侣与继承人,羽千玄走的还是当初他为她规划好的灵媒魔种之路,抽离天地自生灵物之神通,炼作灵媒,再施法注入普通生灵体内,人为制造有灵异类,以及激精玄之物衍生灵智,使其更具诡异莫测之神通……”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为踏出最后那一步所做的铺垫,重临的想法应该是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便让羽千玄收回所有灵媒魔种归于己身,相当于将万千神通集于一身,瞬间将自身的力提升到一个出想象的程度,以此来尝试突破天地限制,看能够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又将会出现一种怎样的变化。”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喟然叹息道,“灵媒魔种之法,听上去倒像是另类的打破极限,万法归一。” 纵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灵媒魔种之法,纵然自从千羽湖一役后,他在这上面也投入了不少的时间精力去研究推演,但现在再从匡正乾口中听到相关内容,还是让他心生无限感慨,更加好奇当初重临到底做了什么,又惹到了谁的头上,才会在断界山深处被直接封镇,缺失了可称至关重要的一段记忆。 很快的,匡正乾又讲到了下一个有所动作的生灵…… 那便是东海鬼魔。 “东海鬼魔所选择的道路和北地金狼又有所不同,虽然同样是在真灵神魂上面做文章,但东海鬼魔的设想是步虚之境,即一步步将自身真灵步入虚化,直到最后能够达到它所设想中名为无的最高境界,以此来躲避大灾变的降临。” “对于真灵步虚,顾先生有何看法?” “真灵步虚,倒像是曾经出现过的空门秘法。” 顾判略一思索,便直接开口说道,“所谓空门,信奉四大皆空,又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一切都成了空,那便是得了道,不过我有些奇怪的是,若是还和此方天地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牵连,东海鬼魔便很有可能躲不过最后的剧变降临,而若是真的让它修到了空空如也的境界,那就是没有了,什么都不存在,我是无法想象,这样活着到底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它才只是将自身真灵化到了虚实之间的层次,便在一次偶然的日光浴中被重度灼伤,丢了性命。” 天魔化生、万法归一、四大皆空…… 这是顾判给这几个法门随心而起的名字,但回过头来细细思索一下,站在了此方天地高处的生灵确实不是等闲之辈,这就是在面对天地大劫的直接威胁时它们的自救之法,而这几种秘法不管最终能不能被它们修行成功,单单是感悟出来并付诸实施,便已经殊为不易,令他也为之惊讶感慨。 很快的,另外一个问题便浮上了顾判的脑海。 那就是匡正乾为什么能知晓到如此众多的秘密? 总不可能是他想听一听,别人就直接讲给他听了。 还有,以匡正乾的学习研究、归纳总结能力,在知晓了如此多的秘法之后,他自己又会从中领悟到什么东西,进而会对其所走的道路产生怎样的影响? 第791章 两只盒子 天魔化生、万法归一、四大皆空…… 匡正乾思索消化着顾判所言,沉默片刻后便又接着说道,“接下来便是吾等所选择的那条道路。” 此言一出,顾判顿时将所有疑问按了下来,收敛思绪认真听了下去。 “顾先生是否还记得,不久前吾刚刚来到此地时,对远处的那座城池很有兴趣,并且给出了一座坚固城堡、法外之地的评价?” “刚才你是有过这样的说法和形容,我记得很清楚。”顾判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有了些许疑惑,等待着匡正乾继续说下去。 “吾从北地金狼口中知晓了洞天境界,也大致明白了它多次提到的,关于此方天地便是洞天融合而成的推测,吾等所有生灵,皆为洞天之灵,终其一生都难以打破屏障,突破束缚,因而洞天之主对于吾等,便是天,是地,是至高无上、难以抗衡的神祗,顾先生以为然否?” “然。” “但是,从北地金狼的话中,吾同样知晓了洞天之主的由来,以及为何会出现这一层令吾为之惊叹震撼的修行境界……原来,他们也是为了抗衡真正乾坤大道、时光长河的席卷冲刷,这才有前无古人的天才大能提出了以天地对抗天地、以乾坤对抗乾坤,所谓洞天之境。” “那么,吾等既然已经身为此方天地之生灵,天生便被打上了此方天地之烙印,还不得不接受此方天地之席卷冲刷,所以说若是将目光放远一些,将想法放宽一些,将两者结合起来思考的话,吾等当前所面临的情况,和不知道多少岁月以前的那些大能之士们,到底有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呢?” 说到此处,匡正乾缓缓摇了摇头,“吾等认为,这两种情况在形式上有所区别,但在本质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因为都是受到了难以抵御之压迫冲刷,不同的只是压迫冲刷的来源、方式,和烈度的区别而已。” 洞天之境的由来。 乾坤大道的冲刷和此方天地的压迫。 它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区别,如果有,又会是什么区别。 还有刚刚被匡正乾称之为坚固城堡的北沧郡城…… 一个个奇怪的念头瞬间在心中闪过,最终汇聚成一道闪电,划破照亮了顾判的意识深处。 因此不等到匡正乾接着向下说完,他便不由得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带着许多惊讶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在原本已经存在成型的一只盒子里面,再做出另外一只盒子!?” 匡正乾转动身体,浑浊的眼神木然望了过来,悠然叹息道,“一只盒子里面再套一只盒子,加起来就是两只盒子……顾先生说话果然非常有趣,且生动形象。” 下一刻,他的声音陡然变大了许多,“吾等正是要万众归一、万灵融合,由此形成独一无二之真灵意志,坚忍不拔、坚定不移、坚强不屈,并以此为根基,在此方天地之内真正构造出一方不受波及、不被打扰、独立于世之净土,正所谓平等之国,天地大同!”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让顾先生知晓,也与顾先生有关……” 说到此处,匡正乾的声音又蓦地低沉下去,听上去还比之前更多出了几分感慨喟叹的感觉。 顾判微微皱眉,低头看向了脚边的皑皑白雪,就在这一刻开始了下沉塌陷,同时也有一股力量笼罩在了他的身上,似乎要将他一点点楔入地下。 “到底是什么事需要让我知晓?”他的瞳孔收缩成一点,身体也开始慢慢绷紧,隐于身后的右手已然握住了隐隐有些烫的斧柄。 匡正乾面无表情,眼神闪过一丝意味复杂,似乎还掺杂着几分不舍和留恋的光芒,声音平静道,“吾好叫顾先生知晓,想要吾等之归一意志真正成型,还需要将你的真灵神魂,投入其中……” “很好!” 随着顾判话音落下,两道身影毫无征兆便对撞在了一处。 轰! 茫茫雪原之中,这座数十米高的土坡瞬间便消失不见。 轰! 如山似岳的庞大压力陡然降临。 紧接着红炎碧火冲天而起,红衣古宅从天而降。 随后一道森寒斧影划破长空,将大地斩出一条既深且长的漆黑印痕。 数个呼吸过后。 顾判负手而立,缓缓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一边挥手让刚刚到此的同伴暂且离开,一边抬头看向了正对面的那道苍老身影。 短短数个呼吸,竟然胜负已分。 虽然大获全胜,匡正乾将死,但顾判不管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很奇怪,既没有战局刚起时的那种炽烈杀意,也没有将实力卓绝的对手斩杀后的舒畅快意,有的只是难以解开的深深疑惑。 匡正乾一步步后退,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双刃大斧破开的那个大洞,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唯有那一双浑浊黯淡的眼眸,闪烁着自现身以来便从未有过的复杂神采。 “我不明白,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判和他相隔数步而立,并没有再度出手攻击,反而是充满疑惑地开口问道。 匡正乾抬起头来,将目光从胸口巨大的孔洞上面移开,丝毫不顾自己正在迅衰弱的气息,表情淡然而柔和,悠悠叹息着道,“吾要做的事情啊,顾先生不是已经做完了吗?” 顾判眉头紧紧皱起,思索着缓缓说道,“不知死之悲,便不知生之欢,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这是所有有智生灵生存繁衍的本能反应,但你却反其道而行之,尽管已经拥有了难以计量的生命,却要丢垃圾一样随手将其放弃,这让我很不理解。” “老先生也不要和我说什么实力不行、打不过我的胡话,你刚才突然间故意以言语激我出手,却又在最后一刻完全放弃抵抗,无论如何都不是应有的反应。” 匡正乾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看着顾判,满是皱纹的脸上溢出一缕极淡的笑容,随后笑容渐渐舒展扩大,且变得浓郁厚重。 唰! 无数黑红相间的勾魂锁链从他的体内飞出,却并未靠近顾判一步,只是围着那一小片区域狂飞乱舞。 其后又有两座相互依靠的坟茔缓缓显现,浮于匡正乾身后,一点点将他的身体包裹笼罩在内,同时一点点开始虚幻消散。 就在此时,匡正乾的声音才依稀响起,低沉沙哑,近乎耳语。 “顾先生之神斧果然诚如金狼之所言,对于吾等异类生灵,拥有种种鬼神莫测之威能。” “老朽此身将去,对于顾先生关于夺舍之躯的要求,老朽来此之前便已然命吾等着手挑选,预计不久之后便会送到先生手中,还望先生时刻注意接收……” “吾谨以此举,谢过顾先生一斧之恩。” 第792章 斩去自身 顾判两世为人,活了这么长时间,不管是上一个时空,还是此方天地,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一斧头将对方砍倒重伤濒死,结果对方还要笑着感谢他的一斧之恩…… 他注视着眼前逐渐变淡虚幻的坟茔与身影,沉默片刻后道,“匡老先生,我想要一个解释,不然就连吃饭喝酒都不得安生。” 匡正乾伸手按在两座墓碑之上,抬头仰望着阴沉晦暗的天空,开口时语气平静,却隐隐能够听出几分决然与留恋并存的矛盾感觉。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顾判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吾等建立平等天国,万众归一,万灵融合,虽然在初始之时展迅,进境犹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层次境界节节攀升,但在一段时间之后,却陡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杂音。” “在吾最初设计平等天国,万灵归一的想法中,集合了万千生灵智慧的统一意志,本就应该是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吾等所走的道路,所做的决定,容不得有任何出界限的错失与误差,但随着吾等统一意志的愈强大,天地压迫的陡然出现,各种之前并未出现的矛盾却纷至杳来,难以尽防。” “其中最为明显的便是在将大量的人纳入到吾等真灵之内以后,这种将要扰乱主体意志的杂乱之音便愈增多,已经到了不得不去清理整治的时候。” “吾等汇聚而成的真灵意志需要绝对的统一,就必须将各种杂乱无章的枝蔓进行纠正修剪,但必须要知道,此时此刻吾等聚合真灵已然太过庞大,不符合最终目标的杂乱枝蔓数量数不胜数,因此想要一一将之清理,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吾的引导之下,吾等便将它们进行定义、归纳、分类,再挨个类别对其进行统一清除,但即便如此,却还是抵不过它们衍生的度……” “直至最后,吾等大彻大悟,不再追求更多的细致分化,而是以天地、阴阳、昏晓为借鉴,将所有杂念统筹划归为善恶两类,然后再将善恶一一斩去。” 顾判听到此处,猛地眯起眼睛,再看看匡正乾已经快要虚幻到消失的身影,心中蓦地跳出一个让他倍感惊讶莫名的想法。 斩去了善恶,再斩自身!? 然后他便听到匡正乾的声音再度在耳边慢慢响起。 “斩去善恶之丛念后,吾等之平等天国便迎来了比之前顺利许多的展,但却总还是有种滞涩之感,达不到吾想象中的天人合一,众生合道的境界,这个问题绵延许久都无法得到真正解决,直到此次吾脱离吾等独身北上,与诸多生灵对面论道之后,才忽然惊觉,原来吾之本身……才是统一意志内那道最大的杂念。” “吾名匡正乾,大魏西川府幽榭镇生人,幼小读书耗尽家财,弱冠之时得中秀才,自此有了功名在身,可惜屡试不第蹉跎半生,又身无一技之长,唯有做一教书先生惨淡谋生,一腔抱负尽皆化为乌有,无妻无子孑然一身,直至垂死梦中惊坐起,才霍然现自己已然不是自己,自己却依然还是自己。” “顾先生,这便是吾这一生之经历,虽然说来仅有短短百余字,但对于吾而言,却是一段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与记忆,难以隔离,难以忘怀……还有受这些记忆经历所影响而形成的吾之本性,也时时刻刻都在影响着吾等汇聚而成的统一意志……” “由此看来,吾不死,不成道,唯有斩去吾之自身,方能还吾等真灵以真正本色,进而有可能踏上通向大智慧、大毅力、大机缘的道路。” “惜乎以吾如今之状态,竟然想死而不得,是以唯有借助顾先生之神兵战斧,来送吾最后一程。” 轰! 无数黑红锁链崩散,两座坟茔融于虚空,匡正乾的身影也只剩下了最后一丝淡淡的痕迹。 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最后随着那最后一缕痕迹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吾死之后,众生平等,天地大同……” 轰! 出想象的生命值与经验值就在此时灌注涌入顾判体内,带来了因为双值加成带来的过电般战栗感觉。 但与这些比起来,心中陡然升起的诸多积郁感觉却是更让人狂躁愤怒。 他不由自主仰天嘶吼,一斧斧重重挥出,挟裹着冲天而起的猩红火焰,肆意在茫茫雪原上留下一道道漆黑印记。 直到盏茶时间过后,他才步履僵硬从一片狼藉的灰烬地面走出,刚刚准备召回红衣古宅,却猛地抬头,死死钉在了乌云深处的一片虚空之上。 轰! 就在所有一切全部消失的最后一刻,虚空中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从中探出数根犹如天柱般的黑红锁链,朝着远处北沧郡城缠绕过去。 顾判握住了斧柄,思索一下后却又将其松开,沉默注视着那几根黑红锁链没入地底,将整个北沧郡城牢牢缠绕,最后一点点将小半个城池直接拉入到虚空高处的裂口之内。 就像是一头立足于虚空深处的巨型透明章鱼,伸出了自己的黑红触手,将一只体型巨大的食物从海底捞了起来,送入口中吞咽而下。 它造成的动静是如此巨大,仅仅是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食物残渣”,砸在地上便引起了剧烈无比的震动,犹如在北沧郡城附近生了一连串的小型地震。 红衣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顾判身侧,和他一起抬头仰望着乌云深处的那道巨大裂口,语气讶然说道,“这种程度的力量,还真的是让吾都有些心惊。” 顾判收回目光,情绪似乎有些少许的低沉,低低叹了口气道,“匡正乾已死,新灵已生,此间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们回去吧。” 红衣点了点头,注意到了他的微妙变化,便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安静跟在后面一步步离开了依然震动不停的这片雪原。 回到京城后的接下来一段时间,顾判整日枯坐于原本的定王府,如今的镇南王府之中,除了偶尔与红衣一起出京,赶往某地直截了当将引起异闻事件的生灵斩杀之外,几乎从未出过书房一步,就连饭菜也都是后厨做好之后,再由自封为王府大管家的陋狗亲自托举着送到房内享用。 直到不知道多少时日后,一队马车悄无声息停靠在了京城郊外,他才从闭关冥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带上红衣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马车一共有十辆,却只有一个车夫,每个车厢都门帘紧闭,寂静无声,就连拉车的马匹都定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乍一看上去就是在城门外排了整整齐齐的一列马拉大车蜡像,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第793章 乾元之始 当顾判来到城门之外时,早已经集合在那里的守门校尉和缇骑千户终于长长松了口气,抹去额头上一层细密冷汗,简单见礼之后便非常自然地退到一旁,担负起了守卫配合之责。 就在见到顾判的一刹那,木头人般端坐在第一辆马车上不动的车夫终于动了。 他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顾判身前一丈外,然后停下脚步。 下一刻,他抬起头来,眼神漠然,语气机械冰冷道,“见过顾先生,后面十架马车,乃是天国筛选而出的夺舍之躯共六十具,就此交予先生。” 顾判看了眼在风雪之中一动不动的马车,将目光转回到面前的男子身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南荒平等天国中担负什么职位?” “吾是战士。”男子的回答异常简短,而且不含有任何情绪。 “好吧,匡正乾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要做的么?”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毫不避讳地在双眼深处燃起幽幽碧火,仔细观察感知着对方的身体状态和精神情况。 但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如果以普通人的眼光去看,眼前的男子也就是一个普通人,但当他御使诛神碧火去看时,却诡异地现眼前唯有一团人形的白色光芒,无法穿透,自然也无从观察。 “顾先生看完了吗?” 纵然是被如此直白地盯着观察,男子表情依旧平静,或者说从头到尾他就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没看完,最好让我再看一会儿。” 顾判语气自然回了一句,紧接着又做了一个更加直白的补充,“如果你能够将那道护体光芒收敛的话,我大抵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也更快一些。” 他刚刚说完便惊讶现,那道人形的白色光芒竟然真的消失了,露出下面原本的那个男子形貌。 于是更加让他惊讶的情况便生了。 纵然御使着诛神碧火,他所看到的,竟然和最开始时以普通人的视角看到的一模一样,找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差别。 这不正常,相当的不正常。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他缓缓呼出一口碧绿火焰,一点点隐去了眼眸深处的幽幽碧火,再次露出一丝笑容道,“我看完了。” “如此,吾的任务已经完成,如果顾先生没有其他事情,吾便要返回南荒了。” 顾判听闻此言,心中倏地一跳,念头一转便又开口问道,“你是要回去跟万众一体、万灵融合的牠禀报吗?” 男子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开口答道,“不需要禀报,因为吾即是乾元,但乾元并非是吾。” “乾元……我大概明白了。”顾判点了点头,忽然伸手指向了那一排整整齐齐的马车队伍,“不过我想知道,这些马车里面的人,她们还是人吗?” “吾也不知道,在顾先生的眼中,她们还是不是人。” “那么,她们是乾元吗?” “她们非是乾元,乾元亦非是她们。” “是这样吗,那么,在你看来,她们到底是什么?” “在吾看来,她们或许已经脱离了人这一族群,而应该被称之为,元之使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是因为顾先生的要求,令乾元放弃了最后一步真灵注入,未竟全功的元之使者。” 简单的几句话过后,顾判摆了摆手,男子便再次以精确到近乎偏执的动作行了一礼,转身直接离开,没有再朝那排马车看上一眼。 就当他即将走远之时,顾判却忽然又开口言道,“作为对乾元所送礼物的感谢,我有几句话赠予乾元知晓。” 男子停下脚步,一点点转回身体,“顾先生请讲。” 顾判思索着慢慢说道,“虽然在我看来,它起乾元这样一个名字,最大的可能还是因为取了匡正乾中的乾字,又取了一元之始中的元字,是为乾元。” “但是在我原来的家乡,有一部名为易的古籍,上面曾言道,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正所谓乾有四德,元、亨、利、贞。元乃四德之,乾元,即乾之元,天道伊始之意。” “乾元它,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男子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道,“吾明白了。” “能听明白就好。”顾判露出些许笑容,“接下来还有三句话,你听完就可以走了。” “吾在听,顾先生请讲。” 顾判慢慢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同时以一种凝重肃然的语气说了三句话出来。 “那天,我问尊者,大神通如何,他说,神通不敌业力。” “我常住于此,以诸神通力,令颠倒众生,虽近而不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男子此次沉默的时间更加漫长,直到顾判带着十辆马车离开,都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处,就像是一只被人堆完后便丢弃不顾的雪人。 ………………………………………… 镇南王府,地下空间。 密闭许久的静室悄然打开一道缝隙。 顾判显得有些疲惫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片刻后,红衣出现在静室门前,取出了那枚黑玉簪,和珞羽一起进到密室之内。 “不知道主上找我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簪内响起同样有些疲惫的苍老女声,“老身正在和夫人推演思念之法,如今却是正好到了相当紧要的时候。” “两件事。” 随着顾判开口,静室内倏然亮起两排明灯,将黑暗阴森的环境瞬间点亮。 这是一个占地亩许,高逾数丈的广阔空间,中央位置矗立着一座样式颇为古怪的法坛,上面整整齐齐排列着数十张云床,每张床上,各自平躺着一个白衣白裙、身材样貌几乎没有太大差别的少女。 她们一动不动,就连姿势都一模一样,如果不是还有极其细微的呼吸处在,都要被当成是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尸体。 嗯!? 这是…… 剧烈的精神波动从簪内散出来,带着浓浓不可置信的惊愕。 “看起来你还是比较关心第一件事。” 顾判从法坛上缓缓走下,站到了悬浮在空中的簪旁边。 “我简直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快就……”从簪内小心翼翼探出一缕精神丝线,慢慢接触到法坛上方那一排排安静平躺的女体上面。 她们看起来全部白皙无暇,娇嫩欲滴。 最多不过双十年华。 一个个安安静静平躺在祭坛中央,仿佛沉沉熟睡过去。 但是簪内秋水的神魂清楚知道,她们并不是在熟睡,而是对于外界的刺激并没有任何意识上的反应。 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如此纯净的真灵神魂,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足有数十之多! 第794章 绯红女皇 面对着法坛上面诸多陷入沉睡的少女,秋水已经完全沉迷了进去,伸出一道道精神触丝环绕在法坛之上。 她们的真灵神魂,真的如同白纸一般纯洁。 不,应该是比白纸更加纯净十倍百倍! 更惊喜的是,这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少女体质对天地灵元反应灵敏,如果修行落霞宗功法的话,也能从中挑选出一只手以上的人选,纵然算不上惊才绝艳,也绝对远远过了一般水平,足够达到乃至于过她曾经踏足的境界。 簪内伸出的精神丝线颤抖着,依依不舍从其中一位少女身体上离开。 “这就是我叫你过来的第一件事。”顾判回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丝微笑。 “主上的再造之恩,属下没齿难忘。” 顾判点点头,语气平静问道,“完成整个夺舍过程,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她比我想象中的夺舍对象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因此时间上也可以大大缩短……”她沉默少倾,断然道,“只需要三个日夜时间,属下就能完成夺舍!” “看你如此急迫,那就先帮你达成了心愿之后再说第二件事。。” 顾判笑了笑,伸手捏住黑玉簪,一步步登上法坛。 在将簪放下的前一刻,他用很认真的语气提醒道,“本着负责的态度,在开始之前,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这具身体是此方天地内的生灵,因此被深深刻上了此方天地的印记……” “所以说,你夺舍成功后,也会不可避免地将印记继承下来。”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等考虑好了,我们再来说第二件事情。” 顾判将簪放置在法坛正中,少女没有一丝皱纹的眉心上方。 随即转身离开。 “这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我已经受够了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虽然还能继续等待下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这点真灵终究会逐渐虚弱到无法完成夺舍的程度,更何况凭借我自己的力量,却是绝无可能脱离此方天地,那么,倒还不如先踏出这一步去,再以一个全新的姿态来面对挑战。” 簪内响起似哭似笑的声音,“属下已经下定决心了。” “那就开始吧。”顾判停下脚步,转过身体,和红衣、珞羽一起平静注视着法坛上方突然亮起的道道光芒。 唰…… 一团无形物质的半透明光团从簪内钻出,顺着少女的七窍慢慢渗透进去。 在完全没入到少女身体之前,半透明光团隐隐感知到一道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己神魂上。 刹那间,她猛然产生被看了个通透的感觉。 这种感觉…… 观神望气术!? 他竟然已经掌握了观神望气术…… 就在不久前,他明明还徘徊在外面,不得其门而入。 但是,就是出去一趟的功夫,这位竟然就把观神望气术给入门了。 而且不是那种一般的入门,反而更像是浸淫了很久的样子。 啪! 最后一点光团进入到少女眼中。 也将她将要出口的疑问硬生生阻断。 顾判眸子最深处闪动着幽幽光芒,目不转瞬注视着祭坛上的少女。 “这就是观神望气术吗?果然神奇。” 数十个呼吸后,顾判揉着有些酸的眼睛,停了下来。 刚刚在他眼中,少女体内的一切都纤毫毕现,包括那团正在缓缓与身体融合的光团。 观神望气术,可内视自身,观神不坏。 这一点已经得到了最为直观的验证。 甚至在他的身上,还有了更加诡异的变化。 那就是不仅可以内视自身,还更进一步,可以直接穿透其他修行者乃至于异类的灵元屏障,内视他人。 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突破,其意义几乎可以比拟当初诛神碧火的入门。 或许,以此次观摩秋水夺舍的收获为契机,可以让他尝试窥探到此方天地到底对于其中生灵的神魂有何禁锢,那道从未亲眼看到过的屏障又是个什么模样。 顾判的呼吸越来越轻,终至微不可闻。 噗…… 光芒熄灭,整间静室陷入到黑暗寂静之中。 唯有法坛下方三双眼睛闪烁着幽幽光芒,尽数投注在那个平躺不动的少女身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地底空间内,所有人似乎都忽视了时间流逝的概念。 不知道过了多久,祭坛上少女的眼皮轻轻颤动一下,紧接着是手指。 噗通! 这是心跳的声音。 片刻后,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打破了长久的安静。 她忽然睁开了眼睛。 “我是……” 她轻轻蹙起细长的眉毛,下意识地抬起手,一点点触摸着自己的身体。 “我是……秋水?” “我是秋水。” “我是秋水!” 语气从疑惑,到肯定,最后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呼喊。 她的眼神由也迷茫渐渐变得清明。 仅仅几个呼吸后,又由清明变为惊讶,以及抑制不住的兴奋喜悦。 “成功了……” “终于从那个黑暗绝望的地方逃离了出来。” 秋水平复着因为激动而变得粗重的呼吸,一点点艰难支撑起手臂,而后动作僵硬从法坛上站起身体。 噗通! 她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白皙娇嫩的皮肤上面瞬间多出大片的青紫颜色。 法坛下方的三双眼睛还是在沉默注视着,谁都没有上前一步将她扶起的想法,仿佛看着她一次次试图站起,又一次次摔倒下去,反而是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失败后,她才终于扶着一张云床稳稳站定,而后就像是初学走路的幼兽,小心翼翼又踉踉跄跄地迈步朝着前面走去。 “看来她已经成功了。” 珞羽呼出一口浊气,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对于剩下的这些活死人,我们要如何处置?” “活死人这个说法倒是非常贴切她们的状态。” 顾判并不像负伤未愈的珞羽那般虚弱,依旧在全神贯注观察着刚刚开始适应这具身体的秋水,同时还在回复着珞羽的问题。 “这些少女本就是南荒乾元精心挑选出来,抹除掉她们的独立意志后,下一步就要制作成意志化身的使徒,结果因为匡正乾之命令,才将她们送到了我们的手上,所以说从各种角度去看,她们现在就只能是作为工具而存在,但对于这些工具该如何使用,我还没有真正想好。” 一直默不作声的红衣忽然间开口道,“吾需要一部分,推演验证思念之法。” “除此之外,绯红也对她们表示出了相当浓厚的兴趣。” 顾判不由得微微一愣,“绯红是谁?” “绯红就是顾郎认下的小儿子深蓝啊,可是顾郎并不知道,它其实应该归为雌性,所以吾便给它起了绯红的名字,顾郎以为如何?” 顾判沉默许久,悠悠叹了口气道,“绯红女皇、地下蜂巢,你们成功勾起了我已经非常久远的记忆。” 第795章 无以为继 正当顾判有些缅怀,又有些感慨地回想起上一个时空的某部生化末世电影时,秋水已经可以勉强控制这具身体,沿着法坛边缘的台阶一步步走了下来。 十数个呼吸后,她毫不犹豫五体投地,跪伏在了顾判脚下。 “已经彻底完成了吗?”顾判睁开眼睛,目光不含任何感情在光洁白皙的女体上扫过。 唰…… 一件墨色长裙凭空出现,将秋水的身体罩在里面。 “真灵夺舍已经基本完成,剩下的就只是后面慢慢调整适应……主上刚刚提到了有两件事情,属下斗胆请问,第二件事情是什么?”秋水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恭敬问道。 顾判沉吟道,“是关于观神望气术的修行。” 秋水身体微微一颤。 倏然间,她仿佛再次回到那片黑暗寂静之中,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恐惧。 两点星光从最深沉的黑暗中亮起,刹那间入目处满是光芒,也将她所有的恐惧驱散。 在无量光芒中,她再次体会到了那种被看个通透,仿佛没有任何一丝隐私能够保留的感觉。 不过这一次持续的时间很短,感觉上的强度也比上一次要弱了许多。 “你感觉一下,这和你所修习的观神望气术有什么区别?” 随着顾判显得有些疲惫的开口,秋水眼前一花,现自己再次回到静室之中,法坛之下。 她仔细回想比较许久,才敢思索着缓缓道,“主上修成的似乎确实是观神望气术,但和我所知道的又确实有所不同。” “那么,你能不能通过分析我现在的情况,来推演出另外一种观神望气术的后续修行功法?” “或者说,找到我修行此法无以为继的关键所在?”顾判的声音稍稍提高,语气中也多了几分关切。 他本来以为自己推演入门的观神望气术已经足够使用,不说能够尽数看破天地加诸在所有生灵上的印记与束缚,至少也能在内视自身的时候,真正看清楚自己的真灵神魂与外在肉身,各种所修功法的秘密,正所谓抬头看路,才不至于让自己误入歧途。 但是,他现自己错了,而且似乎是大错特错。 在旁观秋水夺舍之后,他不过是闭目回忆思索了几个关窍节点,结果当他再次想要观神时,却惊讶至极地现,自己竟然不行了…… 虽说男人一般不太喜欢说不行这两个字,但是顾判现在不得不说,他在观神望气术的修行上面,确实是忽然间就陷入到了泥潭之中,纵然费尽心力想要回到刚才所达到的程度也是不能。 “属下……”秋水沉默许久,皱眉沉思,最终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属下无能,暂时无法寻找到关窍所在。” “观神望气术是属下原本宗门从遗迹中找到的古修法门,与属下原本熟知的修行体系大不相同,属下也只是误打误撞才入了门,然后才能够在真灵神魂中不停记忆下那些变化莫测的符文印记,只可意会,无法言传的种种变化,而且一旦停下不管,就会顿时失去了对符文印记的掌握……” “不对!”她猛地回过神来,表情疑惑道,“既然主上已经入门,应该可以记忆下那些最基本的符纹印记才对,下一步的修行应该就是要围绕那些符纹进行展开,如此怎么会出现这种耀眼光芒的情况?” 符文印记? 那不是一篇教人如何引动真灵神魂之力,然后观神望气的文字说明文吗,又是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了符文印记的说法? 顾判意识沉浸进入入定之中,果然现那篇被研究琢磨了许久的功法已经起了变化。 一个个的诡异符号忽生忽灭,忽隐忽现,同时还在不停变幻着形状。 变得让他一个字都看不懂了。 但是有几枚符号明显与其他有所不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他可以初步运用观神望气术的最根本原因。 “我大概明白了。” 顾判摆了摆手,让秋水自行离开,自己则直接席地而坐,很快便晋入到了物我两忘的研究推演工作之中。 很快整个地下空间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有早已经百无聊赖,却依旧坚守在自家老爷身边的血书陋狗,陪伴在他的身旁。 对抗无聊的最好办法就是睡觉。 所以陋狗很快便呼呼大睡了过去。 血色页面摊开,平铺在一片雪白而又平坦的小腹之上,对它来说简直就是最为顶级的真皮恒温沙大软床。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大床”还有好几十个,就算是再喜新厌旧的狗子,也足够支撑着它睡上十天半月不用醒来。 虽然它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更不比在地上,不仅有丰富多彩的业余生活,还会被除了夫人之外的其他所有人,乃至于同类生灵高看一眼,不管对方实力高低,见到它无论如何都不会嚣张跋扈,就算是硬挤,那也得给它挤个笑脸出来。 尤其是后厨那些个家伙,哪次杀猪宰羊的时候敢不提前端好澡盆,满脸谄媚地叫它狗爷在下面等着放血洗澡? 但比起在上面的舒爽,它更加清楚明白,这一切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句话,陋狗比谁都记得牢靠。 所以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狗,它要巩固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须无条件地紧贴在顾老爷这个核心周围,有条件展示自己的忠诚,那就要毫不犹豫地坚决展示,没有条件展示,则创造条件也要展示。 尴尬一点怕什么,表现忠诚溜须拍马的事情,那能叫尴尬吗,那叫有眼力见,叫契合上意,独占圣心。 所以说它为什么要坚持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下,要的就是等到顾老爷渴了饿了回神了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他最忠心的陋狗随侍在侧,全时段全方位等候吩咐与召唤…… 只可惜它的起点比较低,最开始刚刚见到顾老爷时没有认清形势,非得等到被胖揍了一顿之后才幡然悔悟,这就比项洌差了老远,要不然它一开始就抱定大腿张口喊爹,怎么说也能混上一个大少爷的名分,[有趣小说 .youquxiaoshuo]比之现在绝对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第796章 进退两难 “要是能有异灵的鲜血让本狗泡个澡就好了。” 陋狗躺在一个少女雪/白的肚/皮上胡思乱想着,很快便困意上涌,无意识地在床上刷出来一行鲜红的小字,扑棱了几下封面便继续熟睡过去。 不知道多久之后,顾判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第一眼便看到了平铺在那里呼呼大睡的陋狗。 下一刻,他一直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眼中波光闪动,碧火森森,悄无声息将血书一点点笼罩在内。 数个呼吸后,在陋狗摊开的那一页血书上面,诡异地显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古怪符号,还在闪烁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紧接着是第二个。 后续又有了第三个…… 但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陋狗却一无所觉,已然是陷入到了最为深沉的黑甜香之中。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过后,顾判抬手拭去了额头上的一层汗水,看起来很是虚弱地闭目调息,恢复精神。 “这蠢狗倒是懂得找地方享受,怪不得它不跟着他们回到地面,原来心中竟然潜藏着如此诡异猥琐的念头……” 他暗暗叹息一声,有些艰难地起身,伸手捏住了血书封面,想了一想后却又放轻了动作,非常缓慢地将它挪到了云床的角落。 下一刻,他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将云床上的少女推了下去,重重摔在地面,换成自己翻身半躺了上去。 接下来,他又将陋狗小心放到了自己腿上,目不转睛盯着血书页面上的那几个古怪符号,很快便又陷入到入定沉思之中。 顾判对于观神望气术的体悟修行突然陷入到了难以持续的境况之中。 那几个在意识深处沉沉浮浮,时隐时现的符号实在是有些古怪诡异。 它们其实并不算是太过复杂,但却似乎拥有一种奇怪的“魔力”,如果一直专心致志定神在其中某个符号上面还好,但是只要他稍微将注意力移向别处,就会直接忘记那玩意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仿佛在这上面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 唯有再次费心费力捕捉到那枚符号,然后专心致志盯住了它,才能够再次将之记住,然后不出意外又会因为注意力的转移而忘了个一干二净。 如此一连数次下来,顾判被搞得疲惫不堪,精疲力竭,若不是在以往无数次推演功法的痛苦折磨中被磨练了心性,恐怕早已经掀桌子走人,老子不干了。 因为实在是记不住那几个似乎并不复杂的古怪符号,他便只能想办法另辟蹊径,结果陋狗这本破书适逢其会趴在那里睡觉,顿时就让他有了灵感,并且毫不犹豫开始了新一轮的实验过程。 他想到的办法便是以诛神碧火为抓手,将自己作为一座联通古怪符号和血书书页的桥梁,尝试着在捕捉稳定的情况下,将那几些符号通过其他载体记录下来,供自己在忘记后还能够随时翻阅。 而且也多亏有陋狗在此,顾判原本并没有把它当成存储载体,但在地上、床上、石壁上、甚至是自己身上试验了多次,又失败了多次之后,才迫不得已将目光投注到了陋狗的身上。 果然书籍才是记录传承知识的最佳载体。 顾判成功了。 甚至都没有影响到陋狗的睡眠,而是趁着它熟睡的情况下,便已经满头大汗在它的体内留下了自己独有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他闭上眼睛休息片刻,然后又开始了下一步的工作。 精神再次深入到对古怪符号的捕捉感悟之中,并且尝试着将意识深处的符号与血书书页上的符号相互补充,联想记忆…… 他已经完全沉浸进去,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 一点经验值被他调动出来,投入到那片符号之中。 轰! 其中一枚古怪符号毫无征兆大放光芒,照亮它周围的一小片空间。 在精神意识深处,数枚不停变幻着的符号被映照得纤毫毕现。 顾判凝聚精神,再次调出一缕经验值,缠绕在那几枚符号周围。 哗…… 在他的意识深处,象征着经验值的蓝条陡然开始剧烈沸腾起来,随着灌注总量的增加,几枚符号渐渐脱离了原本时隐时现的混沌状态,能够开始按照他的意志运动。 “原来这就是我能够修行观神望气术的最终原因。” 顾判心神平静,暂且停下了继续投注经验值的动作,目光落在意识深处内那剩下的古怪符号上面。 他现在已经站在了可以提升观神望气术的门前,只需要动用经验值轻轻一推,便能够将这门秘法向上攀升不止一个层次。 但就在只剩下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迈这一步出去。 在确定了要对所修功法进行断舍离后,除了因为生命值加成是无法阻挡的大势之外,顾判是真的没有再投入一丝一毫的经验值到各道法门之内,那么问题就来了。 如今他正在门口蹭来蹭去的观神望气术,到底应不应该也被列入到断舍离的目标之中。 从各个方面思索许久,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 虽然这部秘法是从此方天地之外传承而来,和此方天地应该没有什么关联才是,但话说回来,大环境对个体的影响却是无处不在,又无微不至的,正所谓若无法改变世界,便只能适应世界,或者说是被世界所同化…… 那么他身处此方天地之内来修行天外传承,到底会不会同样受到天地所施加的影响,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种下无法察觉的种子? 然后到了什么时候便会陡然爆出来,坑他一个措手不及,死无葬身之地。 “顾郎在想些什么?” 悄无声息间,红衣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淡淡响起,将他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顾判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陡然被一大片鲜红的大字给糊满了整个眼睛,充斥了整个视线。 “老爷你对狗做了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老爷的腿间趴着,身体里面还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觉?” “就像是被强行塞进去了什么东西一样,狗子那狭小娇嫩的身体都被胀得将要裂开了!” 第797章 士气暴涨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老爷以前时常说自己日了狗了,吾等都以为这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没想到老爷竟然真的有此想法……” “这还真的是,我把老爷当老爷,老爷却要把我当成……” “闭嘴!” 顾判实在是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直接一把揪住陋狗的封面,将它猛地甩了出去,砸在了密闭空间的石墙上面,出嘭地一声闷响。 所有的鲜艳红字顿时消失不见,他转过头来面对红衣,刚想将自己所面临的疑惑和问题和她商量探讨一下,却冷不防地再次被两行鲜红大字映入了眼帘。 “属下虽然并非女人,却是要比任何女人都忠于老爷……” “既然老爷荤素不忌对属下做出了那等事情,以属下之忠心耿耿,也唯有满足老爷的一应要求,只是这个,这个,这个镇南王侧妃的名分问题……” 顾判猛地喷出一口猩红火焰,简直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我是真的日了……我甘霖凉啊!老子放着红衣娘子不搞,会搞你这个没有眼色,不知死活的蠢狗!?” 红衣面露惊讶表情,看着他毫无征兆便将一向忠心耿耿的血书陋狗甩到了墙上,过了片刻后又是口吐烈焰,又是暴躁地挥出一斧,擦着陋狗的书页深深斩入石壁之中,将它吓得啪嗒掉落地面,毫无疑问直接昏厥过去。 “我有一个问题未解,想要询问一下你的看法。” 做完这一切后,顾判深深呼吸,终于平静了情绪。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云床上下来,却是先去将趴在墙角的陋狗捡了回来,拍了拍书上可能沾染的灰尘,又将它平摊开来,放到了某个少女的肚皮之上,摆出它最喜欢的睡觉姿势。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道,“正好妾身也有要事需要顾郎的襄助,所以关于顾郎的问题,可以在出城的路上与妾身边走边谈。” “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你正在做的本就是本来我要去做的事情。” “需要出城的话,红衣是又现了不太好处置的异灵吗?” 顾判在红衣的服侍下整理衣衫,想了一下还是将平铺在那里的陋狗拿上,塞进了自己怀中,和她一起缓步出了这间地下密室。 “确实是异闻事件,但关于那个东西,妾身也说不太明白,它能够被现,却无法被杀死,而且在那片地方,妾身会莫名有种压抑的感觉,总之就是相当诡异的一种存在,顾郎去了之后应该就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够被现,却无法被杀死……”顾判思索片刻后,眼神猛地一动,想起了许久之前自己刚刚接触到异闻事件时的所见所闻。 “这不就像是当初异闻事件刚刚萌芽之时,普遍出现的一种情况吗,就算是以红衣你的实力,想要取掉某个异类生灵的性命,也只能是将其禁锢起来慢慢消耗,一点点将其磨灭,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异类生灵这种特性却诡异地一点点消失不见,不复最初时的种种。” “妾身刚刚现的这个东西,和顾郎所说的情况并不一样。” 红衣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当初的异灵难以真正杀死,最根本原因还是它们乃是秉承天地变化而生,而且恰好处在了新旧交替的当口,就如顾郎曾经提到过的,旧的规则尚未完全崩溃,新的规则尚未真正成型,它们在此新旧交织碰撞的时刻衍生,便自然而然拥有了前后矛盾,却又互相依存的保护。” “只是随着天地变化的持续,尤其是自末法之劫以来延绵至今的旧规则日趋破碎,游离于天地间的灵元日渐浓郁,它们在有意无意吸纳灵元融入自身之后,便距离那种矛盾交织越来越远,也就失去了那层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保护屏障。” 顾判认真思索着她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由得皱眉问道,“那么,这个新被现的无法被杀死的家伙,难道是又返回到了天地变化肇始的状态?” “不,在妾身看来,它的存在,似乎更多的可能是在体现某种诡异的规则,而不是依附于规则,因规则而生。” 她忽然在黑暗寂静的地下通道中停下脚步,伸手捏住一只嗡嗡从身边飞过的金纹战蜂,话锋一转道,“顾郎的这个养女,如今已经可以大量地生孩子了啊。” 顾判一口气直接噎住,缓了一缓才捉住她的手,将那只金纹战蜂拿过来道,“看你这话说的,也太让人伤心,我本来以为是又收了个养子,结果在你口中直接就给我改成了养女……” “更重要的是,我还没有明媒正娶你过门,怎么就能直接做成了姥爷呢?而且还是这样一群小蜜蜂的姥爷,实在是让人羞愧难当,尴尬难言。” 红衣听到明媒正娶几个字,顿时开心微笑起来,“妾身自有古宅,倒是不需过门,顾郎也不用有太大的压力,妾身的宅子啊,本就也有你的一份,顾郎直接住进来便是。” 听她这意思,难道他才是入门的那个? 还不用有太大压力,实话实说他能有什么压力? 他可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大魏皇帝亲封世袭罔替的镇南王,江湖人称落樱神斧顾先生,活生生打出来的世间第一高手,在异闻界又有着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的响亮名号。 只要他出门往大街上一站,出城往野地里一亮,不管是凡人还是异灵,又有谁敢说不给他一点儿面子,不给他手中的大斧一点面子!?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道理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但他认为自己原本就是个温和良善之人,也并不介意自己吃她这一碗软饭,只是吃软饭归吃软饭,但该要的脸面却是不能不要! 比如说她掏出了这样一份堪称浑厚的嫁妆,那么他至少也要拿出相应的彩礼出来,才算是保住了自家的脸面,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那么…… 顾判心中刹那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却就在此时此刻呆呆愣住。 那么,到底该拿出什么宝物,才能从气势上压倒那幢大别墅呢? 顾判忽然觉得有些没有面子。 彩礼对应嫁妆,结果现如今他都在嫁妆里面住了很久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彩礼,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说起来他手上倒是有别人孝敬的许多金银珠宝,总额加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只是这等凡俗之物,又岂能和能放能收、即插即用、还能作为庇护之地的大房子相提并论? 直到此时他才蓦然现,不管是在上一个时空还是此方天地,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婚前房产,绝对是士气暴涨,我干了你随意的一种存在。 第798章 流芳百世 “顾郎在想些什么呢?” 红衣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悄然响起。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就开口说道,“我身为业罗外道圣使,算是秘境内最大的领导之一,怎么着也应该可以从里面搜刮出合适的宝物,拿来……” 说到此处,他蓦地闭口,掩饰般轻咳一声,将手中那只一动不动的金纹战蜂捏到眼前,面无表情又道,“甘霖凉,你在这儿瞎飞什么?你娘亲呢,让它赶紧的出来见我。” 数个呼吸后,一根柔软富有弹性的触须从石壁中悄然伸出,停留在了顾判的面前。 他先是在那根触须上面拍了几下,随后转头看了一眼红衣,“我在想,需不需要带上一批新出生的战蜂过去,充当我们的眼睛和耳朵,以及攻击敌人的锋锐尖刺。” “妾身倒是觉得带上它们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反倒不如就让它们留在这里,保护此处和上方府邸的安全。” 她想了片刻后又接着说道,“妾身已经知会计喉,让它在目标地域附近等候,顾郎可以将陋狗、雷达和灵引带上,其他属下就不必了。” “好。” 一刻钟后,顾判坐进了一辆马车车厢,由灵引充当车夫,缓缓朝着城门方向行去。 外面街上的行人纷纷对他的车驾投来惊讶疑惑的目光,不光是坐在赶车位置上看上去就像是个画上走下来的纸人,同样令他们难以接受的是,这两匹拉车的马,每一步的步幅都精准到可以用尺子丈量,而除了四条腿外,其他部位几乎都一动不动,看起来更像是没有灵魂意识的行尸走肉,机关造物。 “坐马车过去的话,需要挺长的一段时间呢,顾郎不会感到枯燥吗?” 被改造过的车厢之内,红衣端坐在软榻一侧,微笑着看了闭目养神的顾判一眼。 顾判睁开眼睛,平静而又温和答道,“你我同车,踏雪而行,何来枯燥无聊一说?” 听了顾判说的话,红衣便又会心微笑起来,两人一时间相对而视,数个呼吸后又各自移开目光,开始忙碌自己的事情。 顾判继续闭目养神,恢复在地下空间内推演修行观神望气术所消耗掉的精神力量。 红衣则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车厢内的另外一个女子身上。 这是她从地下空间带出来的一位白衣少女,此时正端端正正坐在角落,随着她的控制做出各种不同的动作。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后,顾判猛地睁开眼睛,探寻疑惑的目光落在那个白衣少女脸上,和她同样是刚刚睁开的一对眼眸直直对视着。 “顾郎读书累了吗,饿了吗,要不要妾身去给你取干粮来吃?” 毫无征兆的,白衣少女开口说话了,声音软软糯糯,听上去余音袅袅娓娓动听。 “红衣?” 顾判微微皱眉,转头看了下双眼半开半合,仿佛睡着了过去的红衣,有些迟疑地道,“你现在所施展的,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真灵化生之法?” “我不是也跟你详细说过了么,北地狼神想要以真灵化生之法躲避天敌大劫,大概率是行不通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弄清楚此法之中的各种细节,你怎么就敢直接试验修行呢?” “难道非要等到一脚踏空的时候,才悔不当初,深恨自己走错了道路?” “顾郎关心人的方式,倒是出乎意料的犀利呢。”当红衣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女同时闭上了双眼,再次回复到最初的那种无意识状态之中。 她起身到了一杯酒水,递到顾判手边,思索着缓缓说道,“刚刚妾身所施展的,并非是北地金狼创出的真灵化生之法,而是妾身根据自身实际情况,做出的一次尝试,关于思念之法更进一步的尝试。” 顾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前些时日秋水夺舍完成后,你曾说需要些许夺舍之躯,就是为了这次的尝试?” “顾郎所言无误。”她眼波流转,将车厢窗帘掀开一道缝隙向外看去,“你还记不记得,妾身修行思念之法,最开始是从哪里开始的?” 顾判正在拎着酒壶自斟自饮,闻言便停顿下来,低头想了一下后相当肯定地道,“我记得应该是从那些评书话本开始的。” “顾郎果然还记得妾身以前说过的话。” 红衣说着便又露出温柔宁静的笑容,“妾身于无尽黑暗中衍生灵智,懵懵懂懂游走于天地之间,直到偶然间遇到了一个被野兽吃掉的读书人,看到了他背篓中的许多书籍,在艰难万分地读完了第一部书后,妾身对于这种以文墨记录下来,代表着人们智慧与思想结晶的书籍,已然完全深入沉浸了进去。” “之后妾身遍寻各种书籍,从可以识字看书,到能大致看懂书,再到后来,虽然算不上博览群书,通古博今,但林林总总也算是读了不少书了,就算是许许多多的读书人,恐怕都还没有妾身的阅读量丰富巨大,记下的内容更多。” “后妾身与顾郎相识于断离山脉,再遇于碧水河畔,也正是那一次的对坐而谈,妾身第一次听到了许多闻所未闻,却又犹如当头棒喝的言论,妾身仿佛是在面对着大道真理,细思之后却又如坠云里雾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几近陷入到疯魔不解,真灵崩溃的状态之中。” “其后妾身无奈,只能是趁着神魂偶尔清明之时,将部分记忆自我封闭,以此来避免自己越陷越深,直至最后无法回头……再后来,顾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遇上了刚刚自门内脱离而出的计喉,因为在顾郎身上留下的印记,妾身得以入得计喉梦中,一番交手之后反而从它那里习得了入梦之法。” “因为入梦之法,也因为计喉的存在方式,妾身对顾郎曾经提到的客观存在有了更多自己的领悟,便开始以大量评书话本投入世间,辅以各种力量引导人心,尝试着真正走出才子佳人,流芳百世的客观存在道路……” “随着红衣顾生故事的流传,妾身的思念之法日臻完善,不过却一直总感觉缺了些什么,思来想去,忽然间便想到了,故事里的人物,无论如何都是虚的,纵然能够入了人们的心,却依然不能达到妾身想要的层次。” “更重要的是,在每个人的心中,对于红衣和顾生的定位和描述是不一样的,如此便导致了一定程度上的混乱情况出现,妾身为了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便正好能用上了她们。” 她说到此处,深深看了一动不动的白衣少女一眼,表情恬淡而又自然。 第799章 建立人设 温暖如春的马车车厢内,红衣娓娓道来,徐徐诉说。 顾判并没有插话,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安安静静倾听,完全沉浸在了对红衣所言的思索之中,严格意义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完整窥察到她一路走来的详细历程,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他,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存在。 思虑许久后,顾判还是有一些地方想不明白,于是便伸手指了指端坐在角落一动不动的白衣少女,相当干脆利索地直接开口问道,“红衣修行思念之法,走流芳百世的道路,又如何会与她有所联系?”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悠悠笑着反问道,“顾郎可曾看过戏曲?” “看戏?我自然是看过,而且说句实话,不管是看的数量还是种类,乃至于内涵,应该都比你要多出不少,也绝对更加丰富……”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你所走的道路和她,她又和戏曲,到底会有着怎样的一种关系……你可以先把自己的想法跟我讲一讲,然后我们再一起来分析讨论,进行研究推演。” 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妾身认为小说话本这种形式,所造成的影响力还是有所不够,所以在一段时间的思考观察之后,便将目光落在了戏剧曲目的上面。” 顾判微微有些出神,停顿片刻后才道,“果然是有钱富婆的想法不容易被人看懂,咱们这边写书还没有真正赚到什么钱,现在却已经要继续大踏步向前,搞爱劈开了么?” “顾郎,何为爱劈开?”她朱唇轻启,疑惑问道。 “很简单,就是字面意思。”他将酒杯放下,稍稍有些心不在焉地道,“爱劈的意思就是说,为真正喜爱这个角色的人群们,开辟一个新的战场,让他们继续为之投注关注、热情和金钱。” “妾身不需要他们和她们的金钱,这没有什么用处,妾身只是要以此推动思念更加深入而已。” 顾判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后呼出一口浓郁的酒气缓缓道,“一千个读书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再加上不久前匡正乾对我说过的杂念丛生,难以统合的问题,我应该是大致明白了红衣的意思………” 他一边随口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那个柔柔弱弱的白衣少女身上,心中陡然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以说是相当古怪的情况出来。 “人设”,这两个字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在他所在的上一个时空,人设是二次元里对于虚拟偶像的定义,后来被广泛应用于艺人,尤其是流量艺人包装领域里的设定。 她这是要从二维走向三维,通过制造偶像立人设的方式,来形成各种标签吗? 因为形成了标签,就仿若给自己披上了一层名为人设的光环,能够更容易吸引人的注意,更容易激起引起思想的共鸣。 不过顾判从上一个时空的诸多娱乐新闻来看,长远而言,人设其实反倒是是禁锢有野心艺人展的囚笼,在打破人设的过程中,没有演技的艺人们会遇到各种困难,也就是所谓转型,转型失败的例子也数不胜数,最终结局便是过气泯然众人矣。 另一方面,若是订立的人设不符合本人的真实性格,也会形成强烈的负担感。进而引诸多心理方面的疾病,甚至是精神分裂、崩溃…… 但是,对于她而言,这些问题根本就不存在。 按照那些红衣顾生的评书话本,不同长篇故事内的红衣就有不同的性格设定,所以每个设定就用上一个白衣姑娘就好了,不用担心人设和她本身的性格不合,因为她本来就没有任何性格,同时更不需要有什么转型展的顾虑,需要转型的时候再启用一个新的白衣少女便好。 甚至是一口气根据不同的性格设定,直接弄出不止一个的白衣少女出道,来收割韭菜们的“思念”…… 反正她们都只不过是被南荒意识共同体抽离了独立意识的“一件工具”而已,对于她们的个体而言确实是难以令人接受的悲惨结局,但在这样的大势之下,单个人的悲欢离合,已经变得微不足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整个种群的消亡,也只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点小小浪花而已。 在听了顾判的一番“教导”之后,红衣不由得眼睛一亮,原本的思路顿时受到了来自于某个时空造星产业的巨大冲击…… 顾判本来还在享受着红衣端茶倒酒、无微不至的服务,享受着这种好为人师、被人崇敬的快/感,但就在喝了半杯茶后,忽然又有一个问题从心底冒了出来,并且愈演愈烈,很快便已经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 那便是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既然已经有了这么许多的白衣姑娘出道,那么作为男主角的顾生呢,她又准备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难不成要让他亲自上阵?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面对着顾判的疑问,红衣没什么迟疑地便直接回道,“此事顾郎不必担忧,珞水已经跟妾身打了保票,所有的顾生,都由她一个人扮演即可,对于急需体验各种情感的珞水而言,这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助力,而且若是珞水力有不逮,绯红也可以为妾身提供助力。” 竟然是珞水么? 果然是百合大/法好…… 或者说只要不让他出马,其他任谁上台唱戏都好。 但是,她提到的绯红又是个什么鬼? 难以想象,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和一群尾生毒刺的战蜂到底该怎么谈恋爱,又该怎么跟人解释结婚生子的问题。 这已经出了美女与野兽的界限,直接快进到了人虫绝恋的进度条内…… 算了算了,女人的思维总是感性而跳跃的,纵然她不是人,但在思维方式上也不能奢求太多。 解决掉,或者说是强压下这个疑惑后,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需要让她提前知道。 他将酒壶里最后一点百花陈酿喝完,悠悠叹了口气道,“对于此事,我虽然并不是特别看好,但也不会阻拦,有什么需要我出手相助的,除了让我登台演戏外,其他的你尽管开口。”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就是说人之需求中最基本的乃是生存需求和安全需求,只有这两种需要得到满足之后,才会产生更多、也是更加丰富的追求,如果连穿衣吃饭、生存延续都无法得到满足,我不认为他们还有心情去搞其他的东西。” 第800章 蠢蠢欲动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顾郎所言极是,妾身虽非人,不需要像人一样需要吃饭穿衣才能存活,但也知道这个道理。” 红衣语气平静道,“而且妾身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因此才对清理京城周边诸府郡的异闻生灵如此上心,也在时刻关注关乎风雪天象的变化,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有新的情况出现。”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情况顾郎或许没有考虑进去。” “什么情况?” 红衣抬起纤细如玉的手指,点在了白衣少女的身上,“妾身通过大量的观察可以知道,当人在面临难以解脱之困境时,经常会借故麻醉自己,作为精神寄托,所以说在这个时候,她的出现,或许就能起到这样的效果。” “而且妾身也并不是真的要搭台唱戏,而是在计喉的相助下,以入梦之法将这段故事展现在他们心中,待到妾身思虑成熟之后,便能再进一步,让每个入梦之人不只是旁观,而是加入进去,使得他们在白日生活之外,还能亲身参与到夜幕下的另外一种经历之中……”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弄了这样一个堪称光怪6离的奇幻计划出来吗? 如果能再给每个入梦参与其中的人插上一根管子,辅以营养液支持的话,岂不是就成了封建时代版的黑客帝国? 但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他还想不明白。 顾判默不作声看着面前的白衣少女,皱眉问道,“若是以入梦之法展现故事的话,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红衣微笑道,“红衣顾生之故事不止一部,不同红衣又有不同之性情,妾身虽可一一尝试,却也会顾此失彼,略感疲惫,倒不如以她们为一道道关窍节点,既可以以点带面,轻松控制,也能够将妾身与众多人们之思感做出防护切割,以免妾身之立足根本受到影响。” 顾判微微点头,“你这是连防火墙都提前考虑进去了啊……然后我还有第二个问题,想要知道红衣对此有何考虑。” 在她如秋水潋滟眼眸的注视下,他呼出了一口浊气道,“按照你的设计,想要将如此众多的人们以入梦之法纳入到故事之中,最根本的一个问题便是,你有没有足够强大的运算和内存……” “其实我的意思是,若是要做出让这些人们身临其境、深入其中的梦境故事,你需要消耗多么巨大的精神力量,才能渲染构建出贴合他们认知的各种环境细节,这一点,你试验过没有?” “你要知道,就算是当初计喉没有重伤之时,以入梦之法所构建的梦境,也只不过是一片漆黑,唯能看到脚下的那条小路而已,纵然是走到篝火燃烧处,也仅仅是那一小片区域在篝火照耀下存在,其他地方仍然是不可见的黑暗。” 红衣面色不变,依旧微笑着道,“妾身自然有过考虑和尝试,如果事事皆由妾身自己去做,那么别说有计喉的相助,就算是十个妾身和十个计喉加起来,也无济于事……” “所以妾身和计喉便思虑良久,合力将入梦之法又做了些许的改进,简单些说,可以用“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八个字来解释一二。”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顾判摩挲把玩着手中玉杯,思索片刻后不由得在心中低低叹息道,“厉害,能做到这一点也是厉害,可以被称之为真灵神魂界的大基金经理了。” 感慨过后,他收敛思绪,慢慢说道,“如果思念的修行是这样的话,倒是有些像我小时候曾经听说过的信仰神道,以信徒信仰之火,点燃虚空神国。” “如此我倒是有一个不知道可不可行的办法,有可能将你的思念之法瞬间提升到不可思议的高度。” 红衣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顾郎到底有什么法子,直接说与妾身便好,你和我之间,不需要有什么犹豫和隐瞒……” 顾判把玩着指间的碧玉酒杯,暗暗叹了口气。 这女人很多时候说话还真的是直啊,一点儿都不知道做些婉转文饰。 不过比起说话好听却不干实事的家伙,他还是更喜欢她这样的性子。 这世上,表达关心容易,表示器重也容易,可是就算好听的话说尽了,也都是无本的生意,好做的很。 而真能伸出手拉人一把的,才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也拉了他好几把了,所以说她到底对他好不好,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明白。 他沉默片刻,有些不太确定地道,“若是你能够将占据了南荒的乾元纳入到思念之内的话,以他们纯净到近乎偏执的思维方式,只要让其入瓮,岂不是满脑子都是红衣和顾生的故事?” “顾郎所言,倒是确实值得妾身尝试一二。” 红衣微微愣神,闭目思索良久,真的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做,如果要做,又该如何去做。 待到再次抬头时,她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笑容,一对美眸不避不让落在了顾判的身上。 她眼波流转,如秋波潋滟,又顾盼生情,吐气如兰道,“长路漫漫,顾郎是不是感觉有些枯燥乏味、空虚寂寞呢?” 这次轮到了顾判猛地愣住,身体不由自主一点点绷紧,僵硬。 她这是想要做什么? 看她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万千风情,难道是想着在这风雪交加的旷野之中,在这宽敞明亮的车厢之内,要和他琴瑟和鸣,直接圆了洞房!? 难道她就真的不要彩礼了吗? 但是,他不是个随便的人。 而且车厢虽然宽大,也铺好了柔软的地毯,里面却还有其他无关人等在侧…… 雷达和陋狗都缩在角落里睡觉,这怎么能行? 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他身而为人,她却是异灵之体,若是当真结合,会不会不知不觉就吸了他的阳气? 他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毕竟自从修习烈焰掌以来,他体内的火气积郁得实在是太多太多,适当的被吸走一点,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这样一种有益于身心健康的运动…… 还有,她的实力层次和他相近,也就是说应该可以承受得住他非人的力量,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这驾马车会不会因此散架而已。 不像是其他“貌似可能”对他有意的女子,他也想要不要脸有些蠢蠢欲动,但真的就只能是以礼相待,做足了正人君子的作态,丝毫不敢逾越那道界线,免得一不小心就会辣手摧花,香消玉殒。 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不小心竟然喷了一道炽烈灼热的猩红火焰出来。 第801章 明暗不定 “虽说长路确实漫漫,但枯燥倒也不算太过枯燥,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忙,经常顾不上去想其他的事情,不过红衣若是想要做些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义不容辞。”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悄然将平铺在角落睡觉的陋狗,以及瘫在陋狗封面上的铜镜拿到了手中,顺着刚刚被他打开了一道缝隙的车窗嗖地就扔了出去。 丢完了血书铜镜,他又将目光落在了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白衣少女身上,想了一想后却还是收了手,没有将她也跟着丢到外面。 既然已经多方检查过了她体内没有被南荒留下手笔,所以说倒是不必让她也跟着出去了。 毕竟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他又是个有相当身份地位的老爷,在和夫人行礼的时候,身边留一位使唤丫头服侍伺候着,也是应有之意。 而且光是想想那个场面,似乎还挺让他心向往之…… 下一刻,灵引也无声无息从赶车人的位置上跳下,接住了在风雪中扑棱着翅膀,满脸懵逼的陋狗,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间,对着它做了一个噤声不动的手势。 “老爷刚刚给吾传递了消息,让吾等不要靠近马车,就在……” 灵引一句话还未说完,便不得不闭了口,伸手将刚刚冒出来的那顶锅盖头又给按了回去。 “咋的了,咋的了,我刚完成了作业想要休息一会儿,怎么就突然飞出来了呢?” “雷达少爷不要大声说话,若是吵到了老爷,你可是要挨揍的。” “父亲大人,咦……父亲大人呢?难道我们遇袭了?” 灵引有些无奈地将锅盖头再次按回铜镜,压低声音道,“雷达少爷稍安勿躁,吾等没有遇袭,也没有任何敌人出现,只不过是老爷和夫人在车内要做一些事情,就让吾等在远处进行戒备警卫……” 项洌还是非常顽强地从铜镜中钻了出来,“灵引姐姐,你说在这种冰天雪地之中,荒山野地之内,我们又有这么强的实力,不找别人的麻烦就算罢了,难道还有哪个傻逼敢来父亲头上动土?” “所以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全部出来巡逻警戒,只要灵引姐姐派出些纸人甲士,在狗叔的指挥下布好防御阵线就行……这样我们就能回车厢里面,看看父亲大人要做的事情需不需要帮忙。” “能帮的话最好,正方便我挣一些学分,回头换父亲大人给我讲故事,就算是不需要帮忙,那至少我也表示了一番孝心,等将来犯错挨揍的时候,兴许还能打得轻那么一点。” 灵引面露难色,朝着数丈外的马车车厢看了一眼,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道,“雷达少爷,虽然吾不是人,但自从来到大魏京城之后,也算是和人们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知道了那么一些人们之间的事情,所以你就听吾一句劝。” “如果真的和吾所猜测的一样的话,你这么冒冒失失地跑过去,恐怕要打你的不只是老爷,极有可能还得加上夫人……” 嗖的一下,锅盖头直接缩进了铜镜之中,再也没有露头。 “狗叔,你带着我在附近转转行么,既然父亲大人说了要巡逻警戒,我们就必须要将此地好好巡逻警戒一遍!” ………………………………………… 一辆马车孤零零停在荒野深处。 外面是呼呼作响的风雪之声,里面则是温暖如春的平和宁静。 似乎还是有点儿热。 顾判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红衣恍若未觉般,还在那里调制着一壶灵茶,直到将其完成后才抬起头来,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 “顾郎你怎么了,看上去很热的样子。” 她微微皱眉,语气更加疑惑,“顾郎修行烈焰掌日久,早已经臻至化境,一向不怕冷更不怕热,而且现在又不是在战斗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顾判接过她递来的灵茶喝了一口,努力平复着语气道,“你不是要和我,要让我,那个……” “顾郎竟然已经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帮助妾身完善思念之法了么?妾身心甚慰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红衣悠悠叹了口气,整个马车车厢内陡然红光大盛,雕塑般木然端坐不动的白衣少女也在此时睁开了眼睛,从身上取出来一部厚厚的书册平放在了身前方桌上面。 “上一次听完了顾郎所讲的石头记后,这是珞羽和瑾璇为妾身找的文采最好的才子佳人,亲手捉刀撰写的新一版红衣与顾生的故事,妾身为之取名东厢记,顾郎可以先熟悉一下文章,然后就可以和她对戏演上一段,再由妾身品评,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之处。” 顾判一口气直接噎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捂住胸口道,“你刚才说长路漫漫,孤单无聊,难道就是想让我和她演戏给你看?” 她笑意盈盈说道,“是啊,那顾郎以为呢?” “我演不了。”他毫无疑问一口回绝,不过在想了一下后还是决定不能把话说得太死,便又接了一句道,“不过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剧本,从台下观众的角度来公正客观地提一提意见。” “顾郎怎么能说是台下观众呢,你就是红衣顾生的主角才对。” 她虽然说是如此说,却也并没有勉强,而是将那部书册给顾判递了过去,任由他坐在那里随意翻阅。 马车孤独沉默地行走在风雪之中,纵然没有车夫操作,两匹高头大马也保持着近乎偏执的精准步伐,沿着官道大路不徐不疾前行,在身后留下一条清晰的笔直辙印。 灵引托着脑袋盘坐于纸鸾上面,低头看着旁边一书一镜在那里忙活着用符纸给自己做衣服,很想嘲笑一下它们的笨手笨脚,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真的莫名其妙笑了出来。 老爷和夫人,还没有结束吗? 它低头望了望依旧被淡淡红光笼罩的马车,马上又必须要端端正正做好,让雷达少爷给自己比划着去量肩膀和手臂的尺寸。。 马车车厢内,顾判半躺半坐,懒洋洋缓缓翻看着那本东厢记,不时接过红衣刚刚倒好的灵茶喝上一口,当真是一副红袖添香好读书的旖旎景象。 啪嗒! 东厢记掉在了地上。 他无意识地咕哝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闭上眼睛睡着了过去。 红衣微微一笑,拿过桌上的瓷杯,准备将他没喝完的残茶倒掉。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杯子的那一刻,却忽然间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外面忽然变得明暗不定的天空,刹那间眉宇间已然是沉凝如水。 第802章 星月生辉 红衣刚刚拿起瓷杯,却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数个呼吸后,原本就覆盖住了整辆马车的红光骤然转浓,随后以极快的度朝着四面八方延伸扩张出去,顷刻间便已经占据了数百丈方圆的空间。 半空之中,灵引相当高兴配合地穿上了那件无比丑陋的符衣。 它搜肠刮肚,刚想找出些合适的词语夸赞一下洌少爷和狗管家,却猛地愣在当场,低头看着那件符衣无火自燃,并且迅变成了一团熊熊烈焰。 天空毫无征兆起了变化,明暗不定,犹如梦境。 下一刻,铜镜表面咔嚓现出一道裂缝,项洌尖锐的声音穿透了茫茫风雪,传出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敌袭!” ………………………………………… 顾判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了眼睛。 虽然他觉得自己还有些困倦,非常想躺好了再多睡一会儿,但却还是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毕竟刚才说过了要看一看红衣顾生的故事,结果这才看了一个开头,没等到真正的主角出来,他就把书一丢睡着了过去,怎么说都是对写这本书的作者有些不太尊重,更是对车厢里等着自己点拨指正的红衣有些不太尊重。 他揉了揉眼睛,又打了个哈欠,忽然现自己眼前竟然是一片漆黑,完全不是睡着前那种温暖明亮的车厢环境。 这又是肿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睡着了,所以红衣就熄了灯,让他好睡的更加安稳一些? 还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啊。 顾判轻轻一弹指,想要燃起一朵火焰将灯火点亮,试了几次之后却陡然惊觉,他竟然无法驱动烈焰掌热流,就连打火机大小的火苗也已经无法燃起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也让他瞬间完全清醒过来,伸手握住了已经有些热的斧柄。 还好,他的斧子还在。 但接下来出现的一系列情况,又让他刚刚松弛了少许的心弦再次绷紧起来。 不只是业火红莲,还有诛神碧火、混沌归元、金刚密法、天地无极、引灵焠体,乃至于刚刚开始有所研究的五行生克,都诡异地失去了效果,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仿佛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拥有过它们一般。 纵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对所修功法断舍离,但现在忽然间真的就没了,却陡然间让他感觉如同虚浮在半空,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空空荡荡,无处凭依。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糟糕。 他可以将这些功法弃而不用,但却不能不经过他的同意,便被动从自己身上剥夺出去。 这是原则问题,不容置疑。 顾判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镇定心神开始在车厢内四下搜索了一番。 果不其然,这里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在,其他不论是红衣,还是白衣少女,甚至是项洌他们,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下意识地伸手取出了一枚纸鹤,片刻后却有些失笑地将之收了起来。 没了火,就连一条短信都不出去,更不要说方便快捷地联系上他们。 吱呀一声轻响。 顾判将车厢紧闭的那道门打开一道缝隙,然后投石问路,先将桌上的茶壶给丢了出去。 当啷一声脆响,茶壶在平地上滚出老远,他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看去,心中再次升起浓浓的疑惑。 雪呢? 虽然这里距离京城并不算远的官道,平日里不管是往来的车队,还是服劳役的差工,都会时不时地进行清理,所以不像其他稍微偏僻一些的地方,早已经积雪厚到了无法行人的地步,但在这么长时间的风雪覆盖下,路上怎么都一直有尺许厚的积雪,被踩实压平后完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见道路原本的颜色。 可是他透过门缝看出去,外面竟然不见了一点积雪,更让人不解的是,天空中群星璀璨,一轮圆月当空而立,映照四方,没有了阴沉厚重的乌云,更没有了整日呼啸的风雪,仿佛就在他眯了一觉的功夫,外面已经改天换地,变了新颜。 顾判手持利斧,从车上跳下,这才现除了红衣他们消失不见外,就连拉车的马匹都不知道跑去了那里,如今在车辕上面,就连一根马尾巴毛都没有剩下。 他沉默站在马车车厢一侧,借着淡淡的星月光芒观察着从脚下延伸出去的笔直长路,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想不明白,确实找不到一个可以合理解释的理由。 以他如今的实力层次,又有着红衣随侍在侧,还有雷达、陋狗和灵引在外围警戒,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到底在整个天下又有谁能悄无声息地将他和他们隔绝开来,并且将漫天风雪无缝转换成了星光熠熠,月明生辉? 紧接着,他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有些诡异的推测。 “这是除了死物之外,所有的活物都不见了?” “但既然如此,却为何又有我这样一个活物留了下来?” “如果真的是除了死物之外,所有的活物都不见了……那我又算是什么?” “难道说,其实我已经死了,所以也只能算是一只死物,和还在活着的红衣他们已经是截然不同的品种!?”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这样的想法一旦浮出水面,顿时让他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更加积郁起来。 月色正浓,微风沁凉。 顾判绕着马车车厢转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便倒提着斧头,顺着那条笔直长路向前走去。 行出数十步后,他却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看已然渐离渐远的马车,沉默片刻后又转身回到了原地。 然后干脆利索地给自己套上了缰绳,拉着大车一步步沿着来时的道路向回走去。 如果说他所在的位置还是大魏国土的话,那么沿原路返回,只需要走上几十里路,以他的度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回到大魏京城脚下…… 所以说如果他无法回到京城,那么不管是他落入了幻境还是被移形换位到了其他地方,接下来就到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然后寻找方案将之解决的道路上来。 面对着这样一种令人思之不解的情况,顾判的心情不由得一点点变得烦躁起来。 他非常不喜欢如此的展开,宁肯去面对更加强大,却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敌人,与之刀刀见血、斧斧到肉的近身搏杀,也好过这样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兴许撞来撞去都撞不出一个豁然开朗的局面。 当然除了一应坏消息之外,他在给自己套上缰绳后总算是又现了唯一的好消息。 那便是纵然所有的功法都被“屏蔽”了,他的一身力气还在,拉起车来比那两匹不知死活的马儿竟然都快了不少,不大会儿功夫就已经走出去很远的距离。 这是御使打野刀击杀“野怪”后,生命值加成的附带馈赠,与之相同的还有身体强度和反应度,都还留在身上没有消失,也算是给他带来了更多深入探索的勇气。 第803章 黑暗长路 顾判拉着马车一路前行,还在默默数着步子。 虽然为了保持体力,他并没有直接足飞奔,但即便如此也绝对算不上慢,至少比坐着马车出城后那种优哉游哉的度要快了不少。 他的步幅迈的并不算小,一步跨出差不多就是米许的距离,所以当数到五万步还未见到城墙轮廓的时候,他便直接停了下来,第一时间排除掉了自己依然身处大魏国土这一可能性。 一步一米,五万步就是一百里路,按照这个距离来推算,他应该差不多已经横穿整个京城而过,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前后左右只有一条笔直的长路,以及一辆冰冷的马车陪伴在他的身边。 顾判倚靠在车辕上开始休息,同时警惕地环视打量着周围环境。 没有了各种凡脱俗的感知手段,他现在也只有用这种最为原始的手段来获取信息,防备有可能随时降临的突然袭击。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当初刚刚穿越的时候,作为被腾副将抓了壮丁的小小镖师,一脚踏进了那座被死亡阴影所笼罩的迷雾山村,走着无论如何都走不完的漆黑街道。 但那时候他是靠着一路凿屋穿墙,斧劈火烧才从那里面逃了出来,而眼下这种情况,又哪里有一间屋子可以供他砍伐,又哪里去找憨熊这样一个心眼儿实在的属下忠心耿耿听令指挥?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直到此时才蓦然现,近一段时间来,他所有的镇定,所有的底气,以及无坚不摧、坚忍不拔的信心信念,其实绝大部分都建立在自身的实力上面,而一旦失去了几乎所有修行而来的力量,所有的一切就都犹如空中楼阁,随时都有崩解塌陷的危险。 忽然间,他猛地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前方远处的某个地方,脸上也随之泛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有意思,确实很有意思。 他才刚刚胡思乱想到这里没有一间房屋可供斧劈砍伐,下一刻就相当贴心的给他弄了一间木屋出来吗? 如此说来不过去劈了它,就对不起他手上一直拎着的这柄斧头。 松了缰绳来到近处才看到,除了那间孤零零的木屋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木屋门前,似乎正在那里玩沙子泥巴。 顾判将斧头隐入虚空,又靠近一些后仔细观察。 背对着他的应该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手上拿着一把半尺长的小铲子,确实是在那里挖沙子堆土玩耍。 他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 不得不说,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并不正常。 就算是没有异闻事件,就算真的是一户住在官道边上的百姓人家,也不会在后半夜不睡觉,放任自家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撒尿和泥,铲土挖沙。 那么,还是先砍上一斧头再说吧。 在这样的一种极端的环境下,这间屋子和这个小男孩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对方是真正活人的概率,基本上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可惜自从他在黑暗中醒来之后,不仅仅所有功法消失,就连斧头一直都处在恒定热的状态之中,导致了他完全无法通过斧柄的温度变化来判断,眼前的木屋和小孩到底是不是异闻生灵。 顾判深吸口气,将脚步放到最轻,缓缓握紧了刚刚显形的双刃大斧。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真的是一个小男孩,因为晚上睡不着觉偷偷跑出来玩沙子,那他为了自身性命的安全起见,也是要先划上一斧子再说,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可以考虑。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仁慈与大意,都有可能会变成缠绕在自己脖颈上的绞索,轻轻一拉便会收走自己的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顾判忽然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越是靠近那座木屋,双腿就越是沉重,每朝那个小男孩靠近一步,冰冷压抑的感觉就增加一分,到了最后的一丈左右时,以他的力量都有些抬不起腿的感觉。 月光和星光悄无声息黯淡下去,四周是一片漆黑,阵阵阴风渐起,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鬼哭狼嚎的声音,听上去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 顾判皱起眉头,想起红衣曾经提到过的,它能够被现,却无法被杀死,而且在那片地方,会莫名有种压抑的感觉…… 所以说,他现在所面临着的,就是莫名奇妙的压抑感觉,也是她口中的古怪异闻事件了么? 那么,他很想知道,无法被红衣杀死的异闻生灵,在面对着他手中的三级打野刀时,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情况。 终于,顾判一步步来到了木屋旁。 现在这个小男孩就在他的身前,仅有三步的地方,仍然蹲在地上堆着沙土,仿佛根本就不知道后面有一个人拎着斧头悄然靠近了过来。 小男孩一直背对着顾判,他看不到小男孩的脸,小男孩也看不见他的人。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在最后一刻放弃了直接抡起斧头砍下去的想法,而是温和平静问道,“小朋友,你是谁啊?把脸转过来让大叔看一看好吗?” 纵然对方是异闻事件的生灵,那也要先尝试着看能否交流一二,也好从中获取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小男孩依旧在一下下铲着沙土,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顾判笑容不变,甚至比刚才还要浓郁了几分,“小盆友,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这次小男孩终于开口了,背对着他,奶声奶气回答道,“我在玩沙土啊。” 顾判摩挲着从醒来一直都在热,却没有其他变化的斧头,低低叹了口气道,“这是你家吗,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睡觉呢?” “我回不了家,所以只能在这里玩沙。” “为什么回不了家?” “父亲和娘亲想不起我了,他们不要我了,大家也都想不起我了。” 小男孩的声音充满悲伤,听上去有种无比凄凉的感觉,让人听了几乎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顾判微微皱眉,将毫无征兆涌起的悲伤情绪压制下去,继续微笑着道,“你在这儿玩了多长时间了?” 小男孩道,“多长时间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多长时间,只知道很久很久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叔叔,你要陪我玩吗?”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听上去高兴了起来,和刚才的悲戚难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叔叔很忙,没时间陪你玩。” 突然间,小男孩的声音变得尖利刺耳,在呼号的阴风中犹如夜枭啼鸣,“你也不来陪我吗,你不来陪我,为什么要过来找我!?” “你们为什么都忘记了我,为什么都不来陪我!?” 顾判默默看着他的后脑勺,再开口时声音依旧平静温和,“我过来找你,是因为我很孤单寂寞,想找个能喘气的说说话而已……不过你还小,不懂得什么是真的的孤单,所以才会如此的歇斯底里,以为尖声哭号就会得到其他人的关注,进而满足自己的小小愿望。” “就像是叔叔以前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暗暗喜欢的女同伴忽然不和我说话了,我就会在一只企鹅上面写下“永远永远不会再爱了,伤心到了极致是放手”这样悲风春秋的句子,现在回头再看,是不是和现在的你很像?” “都是一样的做作,和傻逼。” 第804章 两只馒头 小男孩依旧在不管不顾地尖声哭号。 然后便是一道寒光骤然闪过虚空。 顾判没有哪怕一个字的多余废话,在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冰冷阴寒的压迫之后,也没有了任何的犹豫,闭上嘴巴便是一斧朝着小男孩的脑袋砍去。 咔嚓! 斧头没入小男孩的头颅,就像是劈碎了一只西瓜,红的白的四散飞溅,在土地上铺上了一层鲜艳的颜色。 双刃大斧余势未消重重砸入地下,顺便将一座刚刚堆起的沙堡直接砸成了纷纷扬扬的粉末,覆盖住了刚刚才被制造出来的红白图案。 “看吧,这就是不分场合制造噪音的下场。”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然后一斧头劈开了木屋虚掩的房门。 破碎木屑四处乱飞,还有浓重的霉味道从里面散出来。 木屋内部的陈设很是简单,甚至可以说非常简陋。 只有一张满是灰尘与蛛网,连铺盖都没有的土床,一个缺了条腿的板凳,除此之外便是一座黑糊糊的灶台,以及一口锅两只碗而已,其他就连张桌子都没有摆放。 阵阵阴风从打开的房门内吹进去,出瘆人的呜呜的呼号声音,搅动着里面的灰尘四散飞扬,什么都看不清楚。 唰! 双刃大斧寒光再起,将一团忽然窜向门口的黑影直接一分为二,斩成两段。 顾判眯起眼睛低头看去,才现那是一只瘦骨嶙峋、状似骷髅的黑猫,地面上一滩暗红色的血渍,两只眼睛直到死后都瞪的大大的,在黑暗中闪烁着森寒碧绿的光芒。 漆黑夜幕下,笔直的道路旁矗立着一座破败的木屋,屋内屋外则是一人一猫两具尸体,鲜血淋漓,骨肉四散,在它们中间则是提着一柄森寒利斧的身影,乍看上去完全就是刚刚形成的血腥案现场。 一刻钟后,整个道边木屋已经成了一堆破烂,被拆得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之前曾经是一座屋子的形状。 顾判回到了路上,盘膝坐在马车前面的厢板上面,沉默观察等待着变化的出现。 但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他有些失望了。 被推倒拆掉的木屋并没有重组的迹象,不仅如此,就连那个男孩和黑猫的尸体,都依旧原状瘫倒在地上,从头到尾就没有动上一下,更没有其他诡异情况的生。 除此之外,斧柄依旧火热,他也没有感觉到双值加成的战栗体验,似乎刚才真的就只是杀了一个人,一只活猫,拆了一座房子而已。 又沉默等待了一段时间后,顾判终于决定离开这里,继续拉着马车向前。 不过在真正离开之前,他决定再做最后一件事情。 那便是将地上一人一猫的尸体再补上几斧头,然后让他们入土为安。 盏茶时间后,他再次给自己套上缰绳,最后看了一眼道旁的木屋遗迹,以及立在那里的一大一小两个土包,迈步向前走去。 离开了那间木屋后,整个天地间仿佛就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拉着一辆大车在黑暗中孤单而行,只有自己的影子在步步跟随。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顾判久违地回忆起了上一个时空,自己年少时的某种经历。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在外面疯玩,然后夜深人静独自回家的时候,不管是走在漆黑的胡同里,还是进入了老式筒子楼的楼梯间内,总是会感觉楼道里有人在跟着他,或者有人在看着他,不声不响,却仿佛寸步不离。 尤其是当他回到自家门前,楼道感应灯恰好在掏钥匙时突然暗下来的一刹那,就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要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扑到身上一样。 那是一种令人浑身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的恐惧。 而在此时此刻,虽然他已经不再有当时那种恐惧的感觉,但走在这样的道路上,却仿佛再次置身于当时的那种环境,一直都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四周的黑暗夜色深处冲出,扑到他的身上。 只可惜直到他再次看到一个新的身影,都没有遇到想象中可能出现的那种情况,不得不说还有些小小的失望。 顾判停下脚步,看着前方那道佝偻的身影[笔趣阁52biquge52o.xyz]慢慢靠近过来,最后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满头白的老婆婆,身上穿着有补丁的棉衣棉裤,手上还挎着一只竹篾编成的篮子,眼睛浑浊无神,还带着些许焦急的表情。 “年轻人,你看到我的孙子了吗?” 她开口问道,声音沙哑,仔细听上去似乎夹杂着一丝怪异的哭腔。 顾判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你孙子长什么样子,在哪里走丢找不到的?” 白老妪先是简单描述了一下身材样貌,接着便又说道,“他就在家门口玩沙土,我在屋里面做饭,结果做完饭叫他来吃,就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我找来找去,却是怎么都没有找到。” “你家在什么地方?”顾判将右手隐于身后,摩挲着一直都在热的斧柄,随口又问了一句。 “就在客官过来的路上,路边有一座单独的木屋,客官一路行来应该会有印象才是。” 顾判再次沉默,数个呼吸后回头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你回家就好了,他就在家里等你。” “客官可是见到我那孙儿了?”白老妪顿时满脸喜色,连声追问道。 “见到了,他还在土里玩土,而且玩的很开心,因为到处都是沙土,根本就不用担忧没得玩。” “那老婆子就要赶快回家了,真是太感谢客官了。” 她一叠声地道着谢,几乎是一路小跑朝前走去,越过马车后却又转头回来,从篮子里摸出两团热气腾腾的东西递到顾判眼前。 “客官拉着这样一辆大车连夜赶路,肯定是又累又饿吧,老婆子正好有刚蒸出来的馒头,可以给客官拿两个充饥,也算是聊表谢意。” 顾判眯起眼睛,没有伸手去接那两个馒头,却也没有直接出言拒绝,而是低低叹了口气道,“这么饱满大个儿的馒头,一定要用不少面才能蒸出来吧。” 刚说完这句话,他忽然面色一变,喉头一甜,唇角溢出一缕殷虹的鲜血。 腹中就像是被某只猴子钻了进去,在里面伸展腿脚,后空十八翻。 他紧紧咬住牙关,面上泛起一丝莫名古怪的笑容道,“老婆婆,你为什么非要回头呢?” “就那么直接走掉不好吗?” 唰! 又是一道寒光骤然闪过,犹如匹练划破虚空。 还在抬手递着馒头的白老妪顿时呆滞,表情僵硬一动不动。 随着一阵阴风吹过,她整个人忽然向两边裂开,啪嗒一声各自倒伏在一侧,鲜血内脏流淌一地,很快便将地面浸染成大片的暗红颜色。 第805章 金轮法王 顾判低头看着被分成两段的白老妪,一言不又补上几斧头,而后就在路边挖了个土坑,将白老妪的几片身体尽数掩埋了进去。 有些出乎他预料的是,那两个掉落在地上的馒头,竟然似乎是真的白面馒头,不仅散着浓郁的麦香,还冒着缕缕蒸腾热气,在被鲜血浸泡过后,一半鲜红一半雪白,看上去相当的诡异。 “这便是人血馒头吗?” 他盯着那两个馒头看了许久,不由自主咽了几下口水,又摸了摸咕咕直叫的肚子,然后还是抡起斧头将它们也剁成碎末,和白老妪一起埋进了路边的土坑之中。 接下来,他绕着空空荡荡的马车车厢转了几圈,又站在原地沉默思索许久,才再次拉上大车,沿着那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路继续向前走去。 真的是令人相当的烦躁郁闷。 难道这就是命运对他的惩罚? 因为他的犹豫不决和羞涩迟疑,将几乎已经近在咫尺的机会直接放掉,本来就能抱住软玉温香的红衣,结果却仅仅抱住了一本红衣与顾生的故事,所以才会被丢到这种真正孤独寂寞冷的地方,让他好好体验一下个中滋味? 如果还有下次,当然一定会有下次,若是红衣再说什么无聊寂寞的话…… 不,应该是不管她说不说无聊寂寞,甚至是不管她说不说话,他都不会再去看一眼红衣和顾生的故事,更不会顺着她的意思去搞什么戏台班子角色扮演,而是应该真正拿出一点男人的气概出来,能用动作表示的,绝对不会再耍嘴皮子逼逼一句…… 行走在空无一人的黑暗道路上,这还真的是,有点空虚寂寞,又有点冷。 小半个时辰后,愈烦躁的顾判不再尝试着与人交流,直接一斧头砍死了沿路寻找老伴和孙子的驼背老头,同样挖了个坑将他埋到了路边。 一个时辰后,他再次默不作声抡起斧头,一个字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也没有多问,直接将迎面走来的中年男人劈成了两半。 紧接着,又有一个梦游般在路上行走的中年女人也死在了他的斧头之下。 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在笔直的长路之上,每隔上一段距离,地面上就会出现或大或小的暗红印记,与之相应的,路边就多出来一座新近才坟起的土堆而已。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空无一物的车厢似乎变得比刚才沉了许多。 即便是以他的身体素质和力量,拉起来都生出了些许吃力的感觉。 顾判卸下缰绳,回身登上车厢板,拿斧头轻轻顶开车门,看着里面坐的端端正正的几人,鼻子里嗅闻到血腥土腥混合一处的味道,脸上缓缓挤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大家,都在这里了啊。”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吗?” 下一刻,整个车厢内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鲜血从门缝、窗缝中喷洒出来,还有更多的暗红液体顺着车厢板哗啦啦流淌下来,在笔直的长路上很快形成了一片片相同颜色的水泊。 哐当! 顾判重重关上了车厢的正门,想了片刻后将马车掉了个头,然后改拉为推,继续带着它缓缓向前行去。 一路上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流淌,在路上留下了一条猩红的印记。 一段时间过去,他第二次踏上厢板,打开车门,对着坐在遍地鲜血骨肉中的一家人打了个招呼。 紧接着毫不犹豫将他们连同那只黑猫再次斩成了碎片。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他第三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 然后是第四次、第五次…… 直到整个车厢都被新鲜血肉填满,几乎没有能够下脚的地方。 咔嚓! 车门被一斧头劈成碎片,紧接着在整个车厢内不知道第多少次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直到最后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四四方方的马车裂成几片,歪倒在大路中央。 “可惜现在老子喷不出火,不然绝对要将你们挫骨扬灰,如此看你们还能不能回来找我。” 顾判低头看着地上混杂在一处的血肉碎骨,再扫视一眼已经完全散了架子的马车车厢,此时的心情陡然间变得非常复杂。 正是因为这个车厢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认真说起来有可能算是他从原处带过来的牵连之物,所以他才不辞辛劳做牛做马,一路拉着它走了至少百里路程。 结果就因为这整整齐齐的一家子人,搞得他一斧头劈碎了自己的马车,当真是让人无端就有些暴躁,心中怒火无法尽数泄出来。 等待了许久之后,地上的血肉碎骨还是没有任何变化,顾判便不再继续观察,转身拾起了两只金属包木的车轮背在身后,继续沿着大道一路向前,在身后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九千八百,九千八百零一,九千八百零二……” 顾判背着一对车轮,边走边默默数着步子,然后在马上就要到了一万步时停了下来。 他看着从前方黑暗中走来的老妪,叹了口气问道,“你是……挖土小男孩的姥姥吗?” “在我的出手帮助下,他们已经一家人分分合合、团聚聚团了很多次了,你这时候才来,已经是有些晚了啊。” 老妪低垂着头,出桀桀怪笑声音,“老身是卖脚婆婆,你要买我的脚吗?” 顾判微微一愣,指着自己背上的一对车轮,缓缓摇了摇头,“你是煞笔吗,要知道本座乃是金轮法王,既然已经有了一对轮/子,当然不可能去买你的臭脚。” 咔嚓!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脆响,面色也随之陡然变化。 因为正有一阵剧痛从他的脚踝处传来,就像是齐腕断掉了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不买老身的脚,那你自己的脚也就不能要了。” 黑衣老妪怪笑连连,却又戛然而止。 她大张着满是尖锐利齿的嘴巴,死死盯着顾判完好无损的双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确实很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因为她是卖脚婆婆,卖的是对方的脚。 只要遇到的人不买她的脚,就必须要把自己的双脚断掉才算是天经地义,结果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能遇到了这样一个腿脚比较结实的人,竟然能违背她一直以来所信仰的铁律,既没有从她这里买脚,他自己的脚同时也没有断掉。 顾判咬牙露出一丝狞笑,忍住脚腕上传来的剧痛,一个跨步已然来到了黑衣老妪的面前,卡住她的脖子将她高高举了起来,“老不死的东西,我正好有一把斧头要卖,你要不要买啊?” 黑衣老妪看着那柄凭空出现的双刃大斧,下意识地就要摇头,“老身,不……” “不买?老子把东西都给你掏出来看了,你竟敢不买!?” 咔嚓!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黑衣老妪的头颅瞬间高高飞起。 然后还未等着她掉落下来,便又是一片斧影紧追过去,如同空切西瓜,只一下就将那颗头颅分成了二八一十六等份,噼里啪啦掉落下来。 “卖脚婆婆?我看你是抠脚婆婆才对。” 顾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左右脚踝处非常明显的两道细细红线,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更是变得更加阴郁了几分。 第806章 烛光小镇 顾判撩起裤腿,低头注视着脚腕部位的血痕,看着鲜血丝丝缕缕流淌下来,稍微触碰一下便是钻心的疼痛。 他仔细回忆着刚才所经历的一切。 刚才在说出不可能买脚这几个字的一刹那,他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双脚直接断掉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做不得假,如今脚踝处两道血痕更是做不得假,真的就像是有一对看不见的利爪在切割他的身体,而且他连动都无法动弹一下。 值得深思的是,这种无法动弹的感觉相当奇怪,并非是被巨大到难以反抗的力量所牢牢禁锢,反而是没有任何理由,单纯的就是不能动,像是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规则所限制,只有等到规则限定的时间或者条件结束,才有了可以自由行动的权力。 顾判还记得此次出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处置在红衣眼中也感觉诡异的异闻事件。 “它们能够被现,却无法被杀死,而且在那片地方,妾身会莫名有种压抑的感觉……” “它们的存在,似乎更多的可能是在体现某种诡异的规则,而不是依附于规则,因规则而生。” 红衣在出前强调过的话缓缓自心头闪过,他直到此时才真正认识到,虽然坐着马车才刚刚出了京城不到百里,和她口中的异闻事件生地点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但他却似乎已经提前陷入到了这起异闻事件之中。 将思绪再次回到眼前被分尸的黑衣老妪身上,顾判推测当她说出来要不要买脚的时候,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古怪规则便已经生效,而这一规则所带来的结果可能就只有两条。 一是让他无法动弹。 二是让黑衣老妪施法扭断他的双脚。 至于最后为什么他的脚没有断,反而是让他恢复了行动能力,一步赶过去砍掉了黑衣老妪的人头,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原因所在。 难道是因为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生命值加成后,他的身体真的很顶很硬,因此黑衣老妪竭尽全力也无法扭断他的双脚,硬生生打破了对她有利的规则? 没了脑袋的尸体很快被处理干净,顾判紧了紧背上的一对车轮,更加小心谨慎地没入到了黑暗夜幕深处。 又向前行了十数里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平静观察注视着前方远处那一座烛火通明的小镇。 ………………………………………… 大魏京城,镇南王府。 珞羽穿的厚厚实实的,坐在当初许定边和苏沐下棋的那间水中凉亭中品茗观雪。 在她的对面,则是还在适应新的身体的秋水,正在抓紧一切时间进行磨合。 “秋水宗主是否知道,这场纷纷扬扬的风雪已经下了数月时间?” 秋水微微一怔,片刻后便露出一丝笑容道,“回娘娘的话,老身当初在落霞宗的时候,也曾经在极北之地遇到过经年累月的冰天雪地。” 珞羽低低叹了口气道,“极北之地啊,我却是从未到过此方天地的北地,不知道那里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倒是他曾经对我说过,以前有个名叫姽婳的漂亮姑娘,实力也在水准之上,因为研究追求大道至理的情怀,便在他的鼓励支持下一路向北,此时也不知道她走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还活在世间。” “说到这里,我也好心再提点你一句,秋水宗主可是知道,此方天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秋水微微一怔,下意识地反问道,“老身不知,难道此方天地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一开始也并不清楚,只不过近来和红衣妹妹,和他数次长谈之后,心中震惊之下又遍阅教中典籍,终于是被我现了少许的蛛丝马迹。” 珞羽深吸口气,悠悠叹道,“此方天地并非是真正的大道乾坤所在,而只不过是洞天之境,如今里面所有的生灵,都是洞天之内孕育,我这么说,秋水宗主可是明白了些什么?” “大道洞天……” “竟然是洞天之境吗!?” 秋水端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颤,这次是真的楞在了当场,喃喃自语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 虽然此次跟随着蜚蠊降临并没有太长时间,但她已经感觉到了此方天地似乎有些不同。 不仅仅是天地灵元正在由荒芜稀薄正在迅朝着浓郁厚重转化,更重要的是整个天地对于真灵神魂的压迫,是她以往从未经历过的压制与侵蚀。 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因为天地灵元的持续变化所带来的影响,最后完全没想到,竟然会是洞天之境的原因。 她身为某个修行宗门的宗主,虽然宗门层次并不算是太高,自身实力也不能说有多强,但是对于洞天之境还是有所耳闻,也稍微知道这里面到底隐藏着多么巨大的秘密,落霞宗这样的宗门和洞天之主又有着何等巨大的差距…… 此时此刻,秋水忽然间想起了自己夺舍之前,顾判满含深意提醒过她的那几句话,又让她认真考虑的真正原因。 可惜她并没有真正弄明白那些话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因此才义无反顾一头闯入了进来。 但是…… 回过头来去想。 即便是她当时就知道了此方天地是洞天之境,她真的就会放弃如此好的夺舍之躯,再空等上不知道多长时间,去搏那一个跳出洞天、融入大道乾坤的渺茫机会吗? 暂且不说她在放弃了这一次机会后,到底还能不能再找到合适的夺舍之躯,单说以她现在的情况,真的就可以摆脱洞天之境的束缚,回归大道乾坤吗? 呵…… 还是不要做梦了,有机会踏踏实实做个人,难道不好吗? 秋水想到此处,心情顿时完全平静下来,甚至比刚刚完成夺舍时还要宁静平和。 她起身给珞羽倒了杯茶,刚想要说些什么,却猛地面色一变,快走几步来到了凉亭栏杆处,和同样察觉到不妥的珞羽一起望向了外面的天空。 唰…… 一根表面遍布复杂纹路,冰冷光滑的触须从镇南王府花园水池的裂缝内探出头来,顶端对准了珞羽和秋水正在注视的方向,微微颤动起来。 珞羽眉头紧皱,面色刹那间阴郁到了极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绯红这般如临大敌的反应,外面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下一刻,嗡嗡嗡的声音响彻整座花园,无数成年人拇指长短,狰狞可怖的金纹毒蜂从水池裂缝深处飞出,迅将整个府邸笼罩在内,并且分出来两支遮天蔽日的大部队,一支赶往包括皇宫在内的京城各个地方,另一支则钻入厚重的云层之中,迅朝着城外冲去。 第807章 杀人规律 两支遮天蔽日的金纹战蜂迅消失不见。 珞羽伸手,洁白如玉的掌心上缓缓落下一只明显更大一些的战蜂,她和它对视片刻,任由它落在自己的肩上,沉默许久后幽幽叹了口气道,“就连绯红郡主都感觉到了极大危险,看来曾经的天下善之地,也将要面临着一场极大危机了啊……” “老爷和大夫人出城未归,属下也不知道此次异变,是否和大夫人曾经提到过的异闻事件相关。”秋水反手拔出一柄短剑,将袖口裤腿一一扎紧,不需要吩咐便护持在了珞羽的身侧。 “我也不知道,不过绯红已经让我们去地下暂避,可见并不是什么小事。” 此时此刻,珞羽的表情反而愈平静,“等到他给的名单上的人都赶来之后,我们就下去吧,只可惜我重伤未愈,你还未真正再次修行入门,所以说在这种时候,不给他添乱就是我们所能起到的最大作用。” 出了京城数十里外的地方,原本的满天风雪已然渐渐停歇。 道道灿烂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在茫茫雪原上留下了片片金色光斑。 被金色光芒照射到的地方,冰雪正在飞融化,变成潺潺流水融入地下,滋润着在苦寒气候下冰冷坚硬的冻土。 悄无声息间,一根碧绿嫩芽以肉眼可见的度钻破了地面,在金色光芒的照射下以乎想象的度向上成长,简直突破了生命规则的限制。 紧接着,无数嫩芽同时破土而出,期间又有奄奄一息的虫虿在温暖与食物的刺激下活跃起来,钻出地表,一边享受着金色光芒的照耀,一边欢快啃食着芽生长的绿植。 旺盛到不正常的生命气息正在从金色光芒照耀的区域迅扩张,带着一种疯狂的歇斯底里感觉。 但除了这些金色光斑所在的区域,其他地方却还是被笼罩在阴冷酷寒之中,形成了异常鲜明的对比。 明亮与灰暗之间有着一条明显的分界线,而在这样一条条界线附近,所能够观察到的却既不是明,亦不是暗,而是一种趋于明暗之间的混沌之色,散着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红衣就站在一片数十上百丈方圆的光斑近前,仔细观察着明暗交界处的那一缕淡淡灰色,沉默许久后才转身问道,“这么长时间过去,还是没有顾郎的消息吗?” 仅仅是被红衣看了一眼。 纵然它只是一个纸人,本不应该有各种人之情绪,但灵引却还是蓦地一个激灵,甚至有种浑身冰凉的感觉。 在这一刻,它忽然明白了老爷曾经顺口提到的名为黑化的词语,到底代表了怎样的恐怖含义。 “回夫人的话,雷达少爷和陋管家还在寻找……” 红衣精致到几乎毫无瑕疵的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淡淡笑容,“老爷平日里一向待你们不薄,只是在他陷入到危险境地的时候,你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其实不止你们,还有妾身也是一样,如今又能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红衣温柔微笑的面孔,听着她平和宁静的声音,灵引却需要以最大意志来控制着自己,才让自己没有直接当场崩溃。 虽然她在柔和地笑着,在平静地说着,但却是在一直向外散着极度恐怖的压力,而且是那种直接作用于真灵,简直能将生灵从神魂层面撕裂抹杀的恐怖压力。 灵引战战兢兢,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 意识中只有两句话在不停回荡。 顾老爷诡异消失不见了。 夫人已处在黑化的边缘。 ……………………………………………… 前方的小镇面积不算大,却灯火通明,看上去极有烟火气息。 顾判思索片刻后,本着有变化要好过无变化的想法,一步步朝着小镇走去。 就在距离小镇只剩下百余步时,他不得不又一次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毫无征兆挡在了自己面前的那个女人。 她没有双腿,长裙下摆空空荡荡,悬浮半空,默不作声看着顾判。 如果不是脸色实在太过惨白之外,她看上去倒还长得不错,有股小家碧玉的清秀感觉,尤其是那双肤如凝脂、纤细如玉的素手,端得是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罗翠袖中,给人一种极度赏心悦目的感觉。 甚至是只看上一眼,就不由自主要联想到如果这双手握扶在自己身上,该会是多么美好的一种体验。 相互对视了数个呼吸后。 准确来说是无腿女子看着顾判的双腿,而顾判却一直盯着她的双手看个不停。 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软软糯糯,听上去出乎意料的不错,“妾身鹿灵子,你知道我的脚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顾判面无表情道,“被后面一个老太太装在篮子里面,正在四处兜售。” 毫无征兆又是咔嚓一声脆响。 顾判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又一次体会到了无法动弹是什么滋味,同时脚踝处再次传来剧痛,还有哗啦啦滴水的湿漉漉感觉一并袭来。 被禁锢无法行动的时间非常短暂,但他却仿佛是在其中度过了一整天那般漫长,而当他终于能够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后,二话不说便是当头一斧,将丢失了双腿的女人所在的位置砸出一个泥浆和骨肉混合的深坑。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顾判仔细回忆着一路上遇到的几个人,从最开始挖土玩沙的小男孩,到刚刚被他砸成肉泥的无腿鹿灵子,里面几乎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家伙。 就算是在诸多异闻生灵之中,他们都属于那种无法言说的奇怪存在,混乱无序、没有规律的出手伤人,而且毫无征兆,近乎无法预判,难以防御。 若不是他因为生命值加成到过铜皮铁骨的程度,若不是他手中握着专属唯一的三级打野刀,也不可能在一次次不讲道理的禁锢和攻击中活了下来,还能反手还击,将对方一一送入黄泉。 不对…… 再次深入分析这些人的特点之后,顾判却又推翻了自己刚刚得出的关于混乱无序、没有规律的判断。 从他和送馒头的老妪的一番交流可以得知,有可能这些人并不完全是杂乱无章、混乱无序的,而是有着他们各自必定要遵守的规则。 而其中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和他们交流,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有着特定的套路和答案,就像是他最开始和送馒头老妪之间,关于她找孙子这一问题的回答,就算是每一步都恰好踩到了点上,所以将对方顺利送走。 至于她后面又要转头回来,开启了关于赠送馒头的第二个问题,他的回答偏离了航线,所以只能是扛住突然降临的攻击,然后再悍然出手反击。 第808章 木桥之战 顾判思虑良久,从头到尾又将刚刚生过的一系列事件梳理总结了一遍。 那么,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话。 最为正确的做法就应该是…… 顾判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又缓缓呼出,抬头看向了又一个从小镇方向走来的身影。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根本就不给对方开口说话的机会,上去便是重重一斧砸落,直接削掉了对方的小半边身体。 又一脚将其踹到地上,以斧面重重拍在了它的脸上,渐起一蓬暗红色的鲜血。 斧头下面的身体拼命挣扎着,但在被削去了四肢之后,也只能是像是一只被翻过来的苍蝇,虽然不住扭动,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顾判从地上捡起一只寒光闪闪的大剪刀,随手比划了两下之后,在刚刚形成的人棍身前蹲了下来。 “听得懂人话吗,能听懂就点点头,听不懂的话,那我又留你何用?” 斧头下面的面孔连连点头,仿若是在脖子上装了一只带着弹簧的电动马达。 简短的询问过后,顾判暂且移开了盖压在那人脸上的斧头,又用那把剪刀剪开了她脸上的黑色面纱,果不其然看到了一张被切开腮帮直至耳后的恐怖嘴巴。 按照这家伙的说法,她的名字叫做狐猫,又名裂口女,眼睛像狐,声音似猫,身着长袍,黑纱覆面,整日游荡在黑暗之中…… 当见到生人之后,狐猫就会问上一声她好不好看,如果不回答,或者说她不好看,就会当即被她用剪刀掐断脖子,人头落地。 若是回答好看,她会摘下黑色面纱继续问,那这样也好看吗,如果说不好看,还是剪断脖子,而如果昧着良心抑或是色/欲熏天接着说好看,那么她就会用大剪刀把回答者的嘴巴剪开,变得和她一样漂亮。 跑自然是跑不掉的,或者说当她开口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只能按照既定的程序来进行,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可能。 就和狐猫一样,之前他遇到的那几个异灵,基本上也是同样的路数,只要被它们缠上,就难有幸免之理。 当然,如果那人像他一样有着不讲道理的坚固身体,同时也拥有能够将它们砍翻的神兵利器,最终结局也许就可以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而且他关于这些古怪异类的另一个推测也基本正确,那便是它们有着属于自己的活动范围,一般不会出边界到其他异类的地盘上,所以这也是当他遇到卖脚婆婆后,就再也没有看到挖土小男孩一家人的主要原因。 最后要说的是,它们都还没有真正消亡,仍然在游荡,打野刀其实没有击杀它们,因为并没有斩断它们存在的根本。只是让它们在一定时间内陷入黑暗而已,时间过后便会有新的异类出现,拥有着和前身一模一样的能力。 只可惜到底什么是这些异类存在的根本,他现在还不知道。 顾判低头注视着那张长了血盆大嘴的狰狞面孔,忽然又开口问道,“下一个问题,我需要了解前面那座镇子的情况,越具体越好,越详细越好。” 十数个呼吸过后,他微微皱眉,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也一点点消失不见,“不回答我的问题,你就无法再活下去了。” 嘭! 脚边的“人棍”毫无征兆炸开了,数丈方圆的地面瞬间变成暗红惨白交织的血腥颜色。 就算是自爆而亡,也说不出关于那座镇子的一言一语吗? 到镇子里去,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杀光,是不是就能出去了呢? 顾判抹去脸上刚刚粘上的些许碎肉,面无表情站直了身体,握紧斧头看向了前方灯火通明,热闹喧嚣的小镇。 在进入到小镇之前,还需要先跨过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 河面约摸有数丈宽窄,河水清冽,一眼见底,内里还有巴掌大小的鱼儿在欢快游动,不时浮出水面吐上几个不大不小的泡泡。 一座木桥连接着两岸,直通向小镇里面最大的那条街道,桥边生长着一排垂柳,垂下嫩绿的枝芽伸进河中,在沁凉夜风的吹拂下缓缓摇摆。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副独立遗世的安静宁和景象。 顾判来到桥边,缓缓踏前一步,然而却在即将上桥的前一刻又将迈出的腿收了回来。 他眯起眼睛,沉默注视着可供两辆大车并排通行的木桥,目光重点落在桥上角落那一点点难以察觉的嫩芽上面。 思索片刻后,他忽然扬起了斧头,重重砸落下去。 嘭! 寒光乍起,斧影翻飞。 虽然只是斩在桥上,却隐隐能够听到凄厉的惨嚎声在耳畔响起。 随后又有淅淅沥沥的暗红液体从木桥断口处流淌下来,落入水中后迅将清澈透亮的河水浸染出大片猩红颜色,顿时引起水中鱼儿的狂乱游动。 砍断了木桥,顾判又开始伐木。 生长在木桥附近的柳树尽数被他拦腰斩断,不仅看不到树干内部的纹理和年轮,却像是将人腰斩之后,鲜血内脏哗啦啦流淌一地,又滑落进河水之中,引得些许大胆的鱼儿竞相过来争抢吞食。 柳树成妖,枝条做桥? 如果他刚刚直接上桥的话,恐怕组成木桥的一根根木梁顷刻间就会化作索命的长蛇,将他紧紧缠住勒死,食其肉,喝其血。 顾判深吸一口满含腥甜味道的空气,身体微微有些颤抖,面上表情也是欣喜中夹杂着些许的疑惑。 终于,在将这些岸柳砍伐之后,久违的双值加成再一次降临此身,虽然数量并不算多,但总算是能够借以缓解依然剧痛双腿的伤势,并且能够让自己的体魄变得更加强健坚固。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同为异类生灵,之前砍死了那么多“人”都没有任何加成,现在不过是伐了几棵树,却又回到了原来应有的轨道上来了呢? 顾判将疑惑暂且按下,再看疯狂撕咬吞食的水中游鱼,却并没有将它们也尽数砍死的想法。 毕竟这些河鱼的数量太多了,真要一一砍死,还不知道要花费多长时间,浪费多少力气,完全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更重要的是,经过了长时间的人拉大车,数次和诡异生灵的战斗后,他已经消耗掉了大量的体力,却无法得到有效的补充,因为即便是有了生命值的加成,但该饿还是会饿,而且在这个诡异古怪的地方,饿的似乎还要更快一些。 纵然没有了木桥,也失去了各种所修功法,这条五六丈宽窄的小河倒也难不住顾判,只需要纵身一跃,单凭弹跳力就能轻轻松松凌空飞渡而过。 人在半空,河水轰然炸开,无数长着狰狞人面,咧开血盆大口的黑鱼从河底冲出,朝着四周空空荡荡无处借力的顾判扑咬过来。 第809章 业罗印记 人在河上飞,鱼从水中来。 每条从水下跃出的黑鱼都长着一张狰狞的人面,满嘴尖牙利齿,眼睛闪烁着疯狂混乱的光芒,尽数都是对于新鲜血肉的无比渴望。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顾判也是早有准备,就在度最快的人脸黑鱼即将来到他的脚下时,一柄斧头毫无征兆先一步出现在了那里,既是盾牌也是踏板,在挡住了黑鱼的同时给他提供了借力的支点,以比刚才更快的度落向了对岸的空地。 但变故还是在不经意的地方生了。 嘭! 就在他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却陡然现,下面竟然不是之前早已经看好的道路,而是突然间变成了一片浑浊的水洼。 此时此刻,顾判已经来不及再次变向,甚至连召唤斧头垫在脚下都已经没了反应时间,只能是狠一咬牙,力灌双腿重重向下踩落。 以他的度和力量,就算下面的水洼中藏着一头准备偷袭觅食的鲸鲨,也能将它的头颅给踏个稀烂,顺势再抡上一斧,不管什么东西都要直接送它上了西天! 哗啦! 顾判重重落入水中,渐起大片污浊的水花,同时手中弯腰拧身,用尽全身力气挥出了手中大斧,划破水面劈斩下去。 嘭的一声闷响。 似是砸烂了什么东西。 他在没到大腿的水洼内站稳身体,一眼便看到了十数步外水洼边缘,突然出现的那道身影。 她身无片缕躺在那里,苍白的头蔓延数丈之长,在水中沉沉浮浮,瘦骨嶙嶙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似乎在害怕恐惧什么。 顾判的目光探寻地落在她的脸上,看见她眉心上正中央的位置似乎刻着一个字,只是因为有散乱白的遮挡,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两道笔画,无法准确判断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字迹或者图案。 而在她的手上,紧紧攥着一柄尺许长短,通体五色流转的短剑,只是剑尖部分不知何故缺失。 视线顺着她的身子望下去,这才现,在她小腹以下,赫然是一团血肉模糊。 血水顺着水洼蔓延开来,水洼被染成一片漆黑,而透过水洼,她断裂的小腹下面,赫然是一根锈迹斑斑的铜柱,穿透她的腹部,死死将她钉在了那里…… 那个只剩下一半身体,又被钉在地上的女子低垂着头,身子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因为顾判的到来,颤抖的更加厉害。 “装神弄鬼。” 顾判吐出一口浊气,毫不犹豫便又是一斧斩落。 咔嚓! 大斧锋刃撞击在一座毫无征兆出现在的淡金色屏障上面,随后被高高弹开,竟然没有像之前那般直接将对方一斧两断。 他收回斧头,心境古井无波,再次抡起了双刃大斧。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 如果就连两次都不行,那就再多来几次,终究能够戳破她那层薄/膜,斩了她的身子。 忽然间,一道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在他的耳边幽幽响起:“死了,都死了,一个都没有留下……” 隔着白,他能看到她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谁都逃不掉的,一个都逃不掉,全部都会死,全部都会死……” “你说什么?” 顾判听着她沙哑的声音,在斧头斩落的最后一刻陡然改劈为拍,震得淡金色屏障嗡嗡颤抖,连带着里面女人的白都轰地飞扬起来。 重重拍击过后,他没有再次出手,而是深吸口气退出一段距离,脸上显现出疑惑与凝重并存的神色。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他看清楚了刻在她额头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应该是两个字,只是第一个字原本所在的位置已经没了皮肉,只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所以只能依稀辨认出第二个字到底是什么。 罗……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个罗字。 顾判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目光须臾不离白女子左右,思索片刻后踏步进身,又是一斧重重拍下。 轰! 淡金色屏障再次出现,摇摇欲坠挡住了被当成大锤使用的斧头。 顾判退后几步,将斧头隐入虚空,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字说道,“这是金刚秘法……所以那两个字应该是……业罗!?” 就在这时,白女子猛地抬起头,那张脸庞上,原本应该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两个恐怖的空洞,在月光照耀下竟然闪烁出黑漆漆的光芒。 他屏息凝神,等待了片刻后,又重新说了一遍,“金刚秘法,业罗印记?” 幽暗,死寂。 沉默等待中的顾判心里猛地一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地上突然钻出的白紧紧抓住脚腕。 那个女子面色诡异,似笑非笑,两个恐怖的空洞中缓缓流下漆黑的血泪,顺着她的脸颊划出两道黑线,看起来诡异而又不详。 然后,一滴漆黑的血泪,顺着她枯竭的身体上轻轻蠕动着,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来到了那根将她钉住的铜柱边缘…… 随后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夜空中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阴冷的风,恍惚中,似乎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将视线轻轻投在顾判的身上,让他止不住有些微微的不适感觉。 当然对比起下面越缠越紧的白色长而言,这点不适的感觉基本上等同于无,也就是他这样感官敏锐的家伙才能够隐约辨认出来。 白色的长就像是两条长长的荆条,从地下伸展出来,紧紧勒住摩擦着他的脚腕,在刚刚才因为生命值加成而痊愈的地方制造出了新的伤口。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不再有任何保留,朝着前面状似厉鬼的女子挥出了手中的大斧。 斧刃穿透淡金色屏障,落在白女子身上的那一刻,他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竟然又变了回来,不再是之前的漆黑空洞,而是和普通人一样,却掺杂着些许痛苦绝望的眼神。 她的口中呜咽着不知道在说什么,表情也很奇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难以形容。 女人被劈成了几块,斧刃重重斩在那根青铜柱子上面,溅起一长溜璀璨的火光。 粘连在铜柱上的血肉被震落之后,顾判看到了铜柱表面纷繁复杂的花式纹路,眼神顿时为之一凝。 虽然在白女子被劈斩成碎块后,那根布满了血污和锈蚀的铜柱只存在了不过一两个呼吸时间,就直接消失在了虚空之中,但仅仅是这么短的一瞬,也足够他看清楚很多东西。 最为吸引他注意的便是铜柱表面那些驳杂繁复的纹路。 仔细思索回忆起来,倒是和他曾经去过的某个地方有那么一点点的相似之处。 幽冥之门…… 那是他一直避而远之,不愿过多牵扯的地方。 第810章 生意兴隆 顾判将那柄掉落的五色短剑用斧头挑起,拿到近前默默观察。 它似乎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侵蚀冲刷,整体虽然依旧流光四溢,但仔细看上去却能够现许多风化破旧的痕迹,尤其是断掉的剑尖部位,更是已经变得灰败黯淡,犹如古迹。 如果说这里和幽冥之门牵扯上了关系,那么自苏醒以来一直让他思之不解的许多疑惑,或许就可以说得通了。 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为什么不见了红衣他们的踪影,都能够给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在这里面还有让他捉摸不透的地方。 一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如果按照他的猜测,此处已经是幽冥之门内,那么为什么没有见到一丝一毫的混沌灰雾? 还有头顶上的明月星辰,难道说幽冥之门内也能看到这些东西? 二是关于刚刚被他砍死的那个女人。 经过数次碰撞接触后,他几乎可以断定,将她护住的那层淡淡金光大概率便是金刚秘法,再加上她额头上印刻的那个罗字,那么,她到底是不是业罗门徒? 如果是的话,又会是哪一代的业罗弟子? 反正至少不是近几代,因为在他身在业罗秘境的时候,作为三圣之一,现任的业罗最高领导之一,基本上将所有业罗弟子门人都见了一个遍,可以肯定里面并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还有就是,为什么她能够御使金刚秘法,而他却被剥夺了一切所修功法,甚至于连一个火苗都打不出来? 腿上被丝缠绕的地方还有些疼痛,似乎是被撕扯切割出了不深不浅的伤口。 他低头卷起裤腿,伸手轻抚在那一片渗出鲜血的皮肉上,刚刚恢复平静的表情再次变得疑惑起来。 那个女人,好像在他的腿上留下了一些印记。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左腿上的应该是一个“接”字…… 至于右腿对应的相同位置,他看完之后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这是一个“一”字,或者准确点说,它应该是一个短横的笔画,后面的字体并没有真正完成。 刚才也许不用那么着急出手砍人的,导致没有给她留下足够的时间来完成接下来的纹身刻字工作。 顾判将这一个半的字体记在心底,起身眼看着身前的那片污浊水洼一点点消失不见,变化成了平坦的道路,收敛思绪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灯火小镇望去。 或许一切的疑问都能够从里面找到答案。 他花了一点时间整了整衣服,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又将那柄五色短剑贴身藏好,面上凝重疑惑的表情一点点收敛不见,最后浮现出温和良善的淡淡笑容,从镇外的黑暗中缓缓踏足到了灯光照耀之下。 仿佛是一脚踏入到了新的世界。 告别了黑暗寂静的无尽长路,告别了各种各样的诡异生灵,置身于人声鼎沸的人间集市之间。 一步跨过那道不甚分明的光暗分界线之后,阵阵喧嚣杂乱的市井吵闹声顿时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尽数涌入到他的耳中。 顾判面上笑容更盛,背负双手缓步而行,很快便完全融入到了长街之内。 这是一条青石方砖铺就的街道,道路两旁林立着各种各样的商家店铺。虽然已是时至深夜,却并没有任何一个店家关门谢客,哪怕是那些粮铺布庄,也都在牌匾两侧悬挂了灯笼,照亮了门前一小片地方。 而街道上另外一些诸如茶馆、酒肆的去处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一副生意兴隆的火热景象。 除了街道两侧固定的店铺外,还有些许挎着篮子、挑着担子的单个行商在沿街叫卖,也有在路边铺开粗布摆摊的小生意人,所卖的东西也都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不时也有形形色色与的行人驻足停下,从宽大袍袖中取出方形的钱币,买上一点诸如糖人糕点之类的小吃,站在原处吃完后再抬步离开。 街面上大体还算是明亮,不过似乎隐隐能看到极淡的灰色雾气从灯火无法照到的地方渗出,仔细看上去能给人一种雾夜中朦朦胧胧的感觉。 顾判心弦拉满,内紧外松,随意漫步在灯光烛火照耀不到的暗影之中,目光虽然并未在任何个人身上停留过一个呼吸时间,但却牢牢记住了每一个所见之人的身材样貌,衣着打扮。 他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街道上所有行人所穿的衣物,几乎全部都是高冠博带,宽衣大袖,就连街边叫卖的小贩,也都穿着一身宽大袍服,和他身上贴身的玄色劲装都有着很大的区别。 不管是面料材质,还是款式设计,都有着不小的区别。 也就是现在恰好深夜,又有着淡淡的灰色雾气,所以即便是有着月光和灯火,光线总也比不上阳光灿烂的白日,再加上那些人们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灯火照耀不到的暗处,因此他才不会被现不妥,能够继续混在其中。 但只要他一直呆着不走,被现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去弄一身高冠博带、宽衣大袖的衣服,然后才能无声无息融入其中。 顾判心中动念,便更加避开人多灯亮之处,一头扎进了旁边黑漆漆的小巷子深处,找了一处人家翻墙而入,摸黑朝着屋子潜去。 不久之后,街上便真正多出来一个不再遮掩的行人,兜里揣着此处通用的玉钱,开始正儿八经地乱逛起来。 各种各样的食物香味扑鼻而来,也让原本就已经饿到心慌的顾判更加难过不堪。 但这些馆子铺子里面卖的,真的是食物吗? 他并不知道,也不想去赌。 至少在更进一步摸清楚状况之前不想去赌。 所以说为了弄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随着人/流走进了最为火爆的一间饭馆。 反正刚刚去借衣服的时候,顺手又借了些许的玉钱,在不用担心付不了帐的情况下,点上两盘最便宜的小菜,再要一壶劣质烧酒,找个角落干坐着听一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在做些什么也是探查情报的最方便手段。 顾判刚刚进门,便有一个肩上搭着白布,却依旧穿着宽大袍服的年轻人手脚麻利地赶过来问好,在他坐定之后一边殷勤地擦拭着桌子,然后口齿伶俐地报着菜名。 店伙计所说的话听上去有些费劲,绝对不是眼下大魏朝通用的官话,但却大体上靠着连猜带蒙,也能知道他说的是大概什么意思。 但如果要让顾判自己开口的话,绝对就会当场露馅,将自己“外地人”的身份揭露无疑。 因此他便指了指不远处那张桌上的菜肴,又努力回忆着刚才店伙计的语气语调,说出来一种酒水的名字,随后便闭口闭眼,做足了不想说话的高冷矜持姿态。 ………………………………………… ps:求订阅,求支持,求订阅,求支持。 请给作者君多一点点温暖。 第811章 尾行入宅 店家的度很快,不到盏茶时间,伴着店伙计的一声吆喝,两盘热气腾腾的菜蔬还有一壶浊酒便已经送到了桌上。 顾判深深吸了一口,便感到香味儿从鼻子直冲脑门,简直让全身的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更不要提肚里的五脏庙,更是要当场造反了一般,篡夺了大脑对于身体的控制权,迫不及待就要指挥着手口并用,先把酒菜送入腹中再说。 他以极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进食的欲/望,后面干脆就气沉丹田,屏息凝神,以一种半入定的状态抗拒着面前酒菜香味的吸引,专心去听周围食客的各种闲谈。 太痛苦了。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真的是太特么的痛苦了。 一方面要忍受着几乎要将自己整个人烧掉的饥饿感,另一边还要集中精神,从那些叽里呱啦听不太懂的言语中间寻找有用的信息,同时还要尽可能地学习此地的“地方语言”,没过多长时间,就已经让他满头大汗,难过至极。 “客官为何一筷未动,杯酒不沾,难道是本店做的酒菜不合口味么……咦,客官看上去面色白,大汗淋漓,莫非是生病了?” 店小二手上托着两个刚刚收拾好的木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来到了顾判的桌前,俯下身体,满含关切地问了一句。 “无妨,我自己休息一会儿就好。”顾判摆摆手,有些艰难地组织回忆着刚刚学习到的“方言”,回答着店小二的问题。 “客官为何不去医馆让苏圣手看上一眼,总好过自己在这里扛着。” “结账吧。”顾判担心言多有失,便依据刚刚听到看到的情况,估算一下酒菜的价钱,而后在店小二的托盘上丢了两枚玉钱。 “得嘞,客官您稍候片刻。” 店小二收了玉钱,当即去帐台上换取零钱。 顾判刚刚准备从座位上起身,忽然间听见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 “祭品都准备完好了么?” “还有两样东西没有到位,其他的都差不多了。” 顾判顿时屏息凝神,顺着声偷偷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形挺拔,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和对面同样服饰的人低声交谈。 他本想再听上几句,只是两人却只说了这两句,就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琐碎杂事上,没了继续偷听的价值。 片刻后,店伙计笑眯眯找了几枚贝钱回来,恭送顾判出了饭馆。 他再次隐入到灯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沉默观察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甄别选择了许久后,悄无声息跟上了刚刚从家里出来,某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 半个时辰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为什么会选择了这样一个目标。 她实在是太能逛了。 就这么一条不算短,但也绝对不能算很长的街道,她已经来来回回逛了将近三遍,即便如此也还是乐此不疲,每走过一个摊位都会停下脚步,仿佛是第一次见到那些商品般,兴致勃勃地翻看挑拣,然后却什么东西也不买,便带着满脸满足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如果不是怕暴露的话,顾判真的想冲上前去,将她看上的所有东西直接买下来塞到她怀里,就是要用最粗暴的方法去满足她,然后就能顺利地让她回家,方便他尾随过去将人拿住拷问情报。 若不是他在她出来后便亲自过去探查过,现这个白裙女子乃是独居,所住的院落比较僻静,她在街上转了许久也没有熟人说话交谈,他怕是早就换了其他人选,怎么可能会一直在这个逛街狂魔身上死磕? 终于,在逛完了第三圈之后,她似乎是有些累了,便从街头某个摊位旁起身,放下了一直爱不释手的簪,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摊主刚刚将那支簪拿到手中,还没等将其放入乘放饰的盒子,便有一只手从旁伸了过来,捏住了簪的一角。 “多少钱?” 顾判蹲下来,开口说着刚刚学来的古怪音。 摊主抬头看了他一眼,缓缓伸出来一根手指。 “一枚玉钱?”顾判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意思,直接指着装簪的盒子开口道,“我买了,那个,也给我。”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头到尾只有顾判在说话,并且没有过二十个字。 卖掉这枚簪之后,摊主一言不开始收摊,顾判将装了簪的饰盒放入怀中,悄无声息隐入到了灯火照耀不到的黑暗深处。 她进了小院,回身又将木门插好顶牢,就在水井旁打起一桶冷水倒入盆中,端着进了正厅东侧的卧房。 褪去衣裙,她拿起毛巾开始蘸水擦拭身体,一盆水很快就被用完,将剩下的盆底出门倒掉之后,她又回到屋内,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穿上衣服,而是沉默不语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看着端坐在椅子上不动的那个身影。 “回来了?” 数个呼吸后,她开口说话了,语气平静自然。 虽然面对着闯入到自己家里面的蒙面陌生男子,她的表现却像是一位妻子,在和刚刚回家的丈夫打着招呼。 “回来了。” 愣了片刻之后,顾判同样平静自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从怀中取出饰盒,放到屋内唯一的桌上。 “我看你喜欢,所以,就买了下来。” 她似乎仍然毫无防备,先给自己披上了一件纱裙,然后上前两步来到桌边,拿起了饰盒打开,借着屋内唯一的烛火欣赏着里面的的簪。 但出乎顾判预料的是,她似乎对这枚簪子并没有什么兴趣,只看了两眼便将盒子合上,随手放回到了桌面,与之前在摊点前的爱不释手、恋恋不舍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她随意在顾判对面坐了下来,看着他道,“一枚玉钱?” 顾判隐于桌下的右手轻轻触碰着斧柄,闻言再次点了点头,“一枚玉钱。” 她忽然微笑起来,原本精致却显得冰冷僵硬面孔瞬间变得鲜活了许多,“它,不值这个价钱。” “不过你能想着买了给我,我还是有些开心。” 顾判又是一怔,黑布掩盖下的嘴角不由自主抽搐几下。 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间变成了这样的展开,难道他不是潜入进来,要一举将这个女人制服,然后审讯拷问情报的吗? 为什么就毫无征兆突然转到了现在的诡异局面了呢?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再多观察等待一段时间,找个男人来逼问情报更好一些。 算了,无论如何,还是先砍上一斧头,将她制服了再说吧。 他握住斧柄,却忽然又现,自己竟然没了力气。 手脚都是软绵绵的,别说暴起出斧,怕是连站都难以从这把椅子上站直身体。 第812章 该吃药了 这间屋子有古怪! 一瞬间,顾判的心不停向下掉落,脑中念头急转,思索着破敌脱身之策。 但是,他越感到身体的酸软无力,同时还无法找到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饿了吧,我下面给你吃。” 身着纱裙的女子缓缓从座位上起身,面上依旧是温柔恬静的笑容,但落在他的眼中,却分明就像是一种淡淡的讥笑。 吱呀,卧房的门被打开了,然后又被轻轻关上。 顾判用尽全身力气,所能做到的也不过是转动脑袋,艰难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而已。 目光接触到放在房间侧墙排架上的某些东西,他的瞳孔猛地收缩,顿时想到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间酥麻酸软,失去了行动能力。 在架子上面,静静躺着行医相关的器具,尤其是那尊三足四耳的药鼎,表面雕刻着不知名异兽,正大张着嘴巴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蠢笨。 可惜,他第一次来探查的时候为了隐匿形迹和节省时间,并没有太过仔细搜查每间屋子,不然怎么会忽略了这些细节? 数个呼吸后,他便又暗暗苦笑,就算是现了这些又如何,他大概率还是会在寻机潜入进来,尝试着将这个女人拿下审问,然后同样会不知不觉就中了圈套而不自知。 如今唯一不明白的地方就在于,他最开始来探查的时候虽然不甚仔细,也没有点燃烛火,但也算是在各个屋子里都转了一圈,为什么那时候没有直接中标瘫倒,反而第二次过来没几句话的功夫就腰酸腿软,难以自持了呢? 在白裙女子去准备下面的这段时间内。 顾判左思右想,总算是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那便是她回到家便现了有外人闯入,却隐而不,该洗澡洗澡,该换衣换衣,而就在这期间,便已经秘密出手,将迷香或者是其他手段用在了他的身上。 真就是高手过招,一举一动皆有深意。 吱呀…… 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她竟然真的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进门,款款靠近了过来。 “想不到,她竟然是真的下面给我吃……” 顾判暗暗叹息,只觉得从未闻到过如此喷香扑鼻的汤面味道,和它比起来,就算是绝味京品的招牌硬菜,就算是大魏宫廷的出锅御膳,都仿佛变成了最普通的粗劣菜品,没有任何的口味可言。 但越是香味扑鼻,他越是精神绷紧,对其敬而远之。 好在虽然全身酥了一般没有力气,但他还有一柄可以随心而动的斧头, 顾判紧闭嘴巴,紧咬牙关,对已经送到了嘴边的汤面敬而远之。 同时集中精神控制着隐于虚空的双刃战斧,随时准备着反手的翻盘一击。 但是一直到那女子端着饭碗坐到了他的身旁,他都没能找到可以真正出手的机会。 她看似漫不经心,随心随性,但实则步步设防,尤其是当他瞅准时机与角度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她竟然能未卜先知一般稍稍挪动身体,将头顶上那一根挽住青丝的簪随手取下,恰到好处对准了斧刃锋芒即将落下的方向。 如是者三…… 顾判已经能够确认,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她真的能感知到打野刀所在的位置。 而且更让他皱眉的是,那根簪还是他用偷来的一枚玉钱买下,亲手送给她的礼物。 她微微笑着,将簪又别到了头上,一手端碗,一手持筷,将满满的一大碗汤面送到了他的嘴边。 顾判不想吃,也不敢吃。 但浑身酸软无力之下,却完全拗不过那只看上去纤弱无力的素手,更是连虚空御斧的机会都寻觅不得,只能是被硬逼着吃下了第一口面条。 顾判含住那口汤面,心中只有两句话、四个字在不停回荡,再也容不下其他。 真香! 完蛋! 满满一碗面条,连同里面的汤水,在不到十个呼吸时间便已经全部进了他的肚子。 然后她又很快去了又回,端来了第二碗汤面。 再吃,就真完蛋了…… 顾判低低叹息着,却在她的坚持与喂食下很快吃完了第二碗,同样是连汤水都没有剩下。 然后,是第三碗。 第四碗,第五碗…… 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一共吃了多少。 因为从第四碗开始,他便已经干脆利索地放空了思绪,不再需要那双拿着筷子的手的逼迫,自己主动呼呼啦啦吃了起来。 直到最后一口面汤被他喝下,满足地呼出一口灼热气息,还在回味着那些碗绝顶美味的滋味。 收了空碗之后,她却又取出了只小一号的新碗,倒了一碗黑乎乎的粘稠液体进去。 “你有病,需要用药。” 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顾判深吸口气,然后当即以大毅力强迫自己闭住了呼吸。 这碗黑乎乎的药液实在是太香了。 他活了这么久,不管是上一个时空还是此方天地,都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香味扑鼻的药液。 “来,吃药了。” 她微微笑着,将药晚递到了他的嘴边。 不能再等了,坚决不能再迟疑了! 顾判眯起眼睛,遮住了双眸深处一闪而逝的两点寒芒。 他此时的心弦已然绷紧到了极致。 唰! 屋内烛火猛地一跳。 一道寒光乍然显现。 就在她素手调羹,将药送到他嘴边的那一刹那,双刃战斧毫无征兆自虚空中斩出,甫一出现便已然来到了她那纤细修长的脖颈侧方。 咔嚓一声脆响,无数细碎木屑飞散。 一斧斩落,顾判却没有丝毫轻松喜悦的心情,而是猛地眯起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家斧头从她的头颅划过,仿佛那里本就空无一物,直直劈在了两人中间的桌面中央。 斩中了,却也斩空了…… 她竟然还有着让自身虚化,甚至可以避开打野刀的能力!? 顾判心中一片冰凉,在这一刻几乎直接崩断了自己拉满到了极致的心弦。 噗的一声轻响。 刚刚剧烈跳动的烛火又恢复了正常。 她仿佛对刚刚穿透自己身体斩落的斧头毫无所觉,依旧微笑着将药勺送到了他的口中。 “你生病了,需要吃药。” 咕咚…… 刚刚那一斧几乎耗尽了顾判所有的力量,此时再面对着她执着到固执的投喂行为,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抵抗能力,只能是任由那勺黑色液体送入口中,然后迅滑下喉咙。 第813章 传宗接代 这药的味道,实在是太香了。 顾判甚至可以说,自己从来都没有喝过如此好喝的东西。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诸多饮料,还是各种美酒,都比不上这黑乎乎的液体味道之十一。 第一口下肚,她似乎并不满足于用小小的调羹喂药的度,直接便将碗凑了过去,像是刚从喂他喝面汤一般,一口气将所有药液全部灌了进去。 “吃饱了饭,也用过了药,就好好休息吧,床已经给你铺好了。” 她一直保持着温柔恬静的笑容,将吃到饱腹,又喝完药的顾判扶到床边,刚刚服侍他脱鞋上床,还未等褪去他的外衣,却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微笑说道,“你有些脏,还是先洗一洗再睡比较好。” 一刻钟后,他被细心擦干残留的水珠,又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睡袍,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床边,手中拿着那柄缺失了剑尖的五色短剑,免伤表情似迷茫、似疑惑,看了许久后才将它又放到了他的衣服下面。 “睡吧。” 随着屋内唯一的烛火被轻轻吹熄,他陡然感觉到一阵几乎无法抵御的困意席卷而来,差点儿便直接陷入到了最为深沉的睡眠之中。 不能睡。 千万不能睡…… 活人何须贪睡,死后必定长眠! 顾判用尽全身力气,拼命自我暗示,又将自己的下唇狠狠咬出血来,才终于艰难控制住了没有当场[无名小说 .downtxt]睡去,等待着可以出手或者逃走的机会。 为了迷惑对方,他甚至还打起了小小的呼噜,做足了已然熟睡沉眠的姿态。 细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终于,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她缓缓推开了卧房的那扇木门,一脚前一脚后,半边身体在门内,半边身体在门外。。 外面的月光活水般流淌进来,照在她那层薄薄的纱衣上面,娇躯若隐若现,曲线妖娆,这种半遮半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让人看一眼便不由得血脉贲张,难以自持。 只不过顾判明显不在此列,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调用了起来,一边竭尽全力让自己不能沉沉睡去,一边还要殚精竭虑寻找可以出手的机会。 没有机会。 虽然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看,她都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但不管是躲避了一斧斩落的虚化能力,还是从床边走到门前的一举一动,都堪称无懈可击,根本找不到可以出手的机会。 但就在下一刻,顾判却又现,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那具若隐若现的窈窕身躯似乎有一点点的不真实,至少比起他一斧斩落之前看上去有些虚幻和不真实。 原来如此。 她虽然以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虚化秘法避开了打野刀的劈斩,但也并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此时此刻她身体的些许虚幻和不真实,就是最为直观的表现。 只可惜他现在的状态实在太差,仅仅是隔了一间屋子的距离都无法如臂指使控制斧头,不然的话当即回转再劈上她几下,说不定就能直接解决问题。 “你,为什么还不睡呢?” 她一点点转回身体,原本精致的面容背对月光,隐藏在漆黑夜幕之中,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冰冷的猩红光芒,落在了顾判的身上。 噗! 他咳出一大口鲜血,头痛到简直要炸裂一般,身体都开始了无意识的痉挛,就如同有无数把铁刷钻进了他的脑壳,来来回回在搅动着脑浆。 这女人的手段,是直接作用在真灵神魂上的! 拼了! 再不拼,就连最后拼命的手段都将要丧失殆尽! 在如此强烈的痛苦作用下,顾判现自己竟然恢复了些许的行动能力,便拼了命地从床上跃下,一左一右双拳齐出,朝着立于门边的女子轰击过去。 “你刚刚吃完了药,需要好好休息才能让药效尽数散,所以你必须要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顾判合身扑上的一瞬间,白衣女子的声音在他的心底直接响起。 她伸手拔下了挽住如瀑青丝的那根簪,玉臂舒展,向前轻轻刺出。 顾判沉默不一言,纵然是能够感觉到对方后先至,铁定会在他的双拳命中之前先一步刺入他的胸口要害,仍然不管不顾扑杀过来。 就在两人即将接触的最后一刻,他陡然间分开双臂,任由那根簪点在自己身上,而后再次咳出一口鲜血,将她死死拥入怀中。 “斧来!” 随着顾判的一声低语,月光与黑暗交界之处陡然现出了一朵洁白的莲花。 月光之下,斧影重重。 他以归元双锤、混合大爆为起手式,却并不能将之作为真正对敌的手段。 因为在一应修行功法全部消失不见的情况下,他的双拳齐出,混沌归元,真的就只是一个起手式而已。 根本挥不出哪怕原本百一的杀伤力。 所以他冲到近前便当即改拳为抱,为的就是尝试着钳制封堵住她的躲避空间,然后为双刃战斧的大爆打下尽可能多的基础条件。 噗的一声轻响,从顾判的胸口正中传来。 他猛地眯起眼睛,看着她在森寒斧影下被斩成一团淡淡的虚幻影子,却诡异地并未感觉到簪刺入要害的极度痛楚,仅仅能感觉到近乎微不可查的一点麻痒而已。 “你生病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才能将药力完全散出来。” 在似水的月光下,她轻轻收回了刺出的手臂,目光专注落在簪尖端的那一滴鲜血上面,停顿片刻后又淡淡地补充道,“如果还是不见好转,就只能等到接……” 她并没有能把这句话说完,整个虚幻的身影便在一阵微风的轻拂下崩散,化作星星点点的光芒,迅融入到静谧的夜幕之中,没有半点儿痕迹留下。 当最后一片星点光芒消散后,顾判强打起的最后一点精神瞬间沉入谷底,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一头便栽倒在了门口的台阶上面,陷入到了最为深沉的睡眠之中。 她最后刺出的簪,似乎根本就不是要取他的性命,而是点在了他胸口的某处穴道上面,目的很有可能是让他不要乱动,抓紧时间昏倒睡觉。 所以说,她从头到尾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竟然还一直在强调他有病? 在他看来,从镇子外面到里面,这帮家伙才是一个个的都有病,治不好的那种精神病…… 还有,她最后说了一个接字,似乎和镇外水泊中那个女人在他腿上留下的伤痕对应了起来,那么它们到底要接什么,要他来帮忙传宗接代吗? 意识坠入黑暗的前一刻,数个念头在他的心中闪过,却已经没有时间去做更多的思考推测,只能是任由无边的困意将自己淹没。 第814章 疑窦丛生 顾判觉得自己正在被架在火上烧烤,滴滴答答向下流淌着人油。 然后又行走在齐腰深的岩浆之中,两条腿处处传来灼热刺痛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都已经让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在岩浆中洗澡,还是睡着了在做梦。 但好像自从他修习了诛神碧火之后,基本上已经告别了做梦这一生理现象,有时候因为研究推演功法,连续十天半月不合眼睡觉也是正常,怎么可能会在诛神碧火有所成就之后又陷入到了梦境之中? 不对,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他莫非是身陷某种幻境?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些什么。 顾判是被腿上难以忍受的剧痛,以及心中越来越急迫的疑惑所唤醒的。 他花了一个呼吸时间来搞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的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先,他所在的位置是一间卧房。 以一扇厚重木门的门槛为分界线,屋内屋外被分成了光暗分割明显的两个世界。 而且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竟然和院子里面灿烂的阳光息息相关。 外面日光正烈,直直照射下来,落在他的下半身上面,就像是放在火上煎烤,甚至真的让他闻到了烤肉的香味。 顾判双手撑地,以最快的度爬进屋内,然后御使着斧头将房门紧紧闭上,这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在一片漆黑中挣扎着半坐起来检查自己的身体。 甘霖凉! 好像是屁股以下的位置都已经快被烤熟了。 怪不得这里的屋子封闭得如此严实,不仅没有能够透光的窗纸,就连房门都密闭不露一点缝隙,看起来原因还要落在此处。 以他的身体素质,被阳光照射了之后都熟了半边,若是换上其他人过来,也许根本就不会醒来,在睡梦中便已经丢掉了性命。 好在强大生命力带来的强悍自我修复能力并未消失,他这双腿尽管已经被烤的半熟,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不需要太过担心自家会不会就此只能与轮椅为伴。 关闭房门,在一片漆黑中平静了一下心情,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段时间后,顾判忽然间愣住,捏住眉心闭上眼睛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间屋子里面? 还穿着半截烧糊了的,明显有些小了的睡袍? 昨天晚上,在他踏入到那座烛火小镇之后,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是日了狗了。 他的记忆竟然停留在了进入小镇的那一刻,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后续到底做了什么。 更不要说自己为什么会有床不睡,反而上半身在屋内,下半身在屋外,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隔着一扇木门呼呼大睡了一个晚上。 不对…… 他怎么能肯定自己睡了一整个晚上,也许只是稍稍眯了一觉,就被炽烈灼热的阳光叫醒了也说不定。 顾判点燃了那根烛火,然后以手撑地,艰难在地面上拖动着身体,运足目力观察着屋内的家具摆设,同时开始推理猜测昨夜曾经生过哪些事情。 他先看到自己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摆在床边,心中迅闪过了一个疑问。 是谁脱掉了他的衣服? 如果是这座小镇里面的某个人,范围再圈定小一些,是这间房子的主人的话…… 这个似乎不太可能。 他可是抱着极大的警惕心理进入的小镇,尤其是在遭遇了镇外的那些诡异生灵后,心弦一直都处在完全拉满的极端戒备状态,怎么可能胡乱相信这个镇子里的任何人? 那么,有可能说明他昨天晚上准备入睡的时候,就是在这张床上,而且能够确定这里是安全的,不然根本不会心大到脱衣上床睡觉。 顾判一边想着,一边将目光落在了屋内的那张桌子上面。 他终于现了几乎将桌面一分为二的那道裂痕。 在和自家斧头的锋刃做一简单比对之后,新的更加合理的推测顿时出现。 先这并不是空房间,而是有主人居住的院落。 其次,他一定是杀掉了盘踞在这座院落内的生灵,然后以鸠占鹊巢的方式入住了进来,在这间屋子内恢复体力,休养生息。 但是这里面却又有几个问题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是自己为什么非要脱了衣服睡觉。 就算是他将院子原本的主人砍死埋了,独占了这处地方,但毕竟还是身处在小镇这个未知的危险环境环绕之下,他怎么就那么大的心脏,不管不顾就换上睡衣上床睡觉? 二是既然已经上床睡下了,为什么刚才醒来的时候却卡在了门口。 如今回想起来他还必须庆幸自己是大头朝内,小头朝外,如若不然,当太阳出来之后,被烤到将熟的就不是双腿,而是囊括了所有要害部位的上半身。 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他还记得自己就要进入烛火小镇的时候,已经是饿的头晕眼花,难以自持,为何现在却又没有了任何太过饥饿的感觉,难道他在失去了记忆的这段时间内,找到了可以果腹的食物? 数个问题搞得顾判头晕脑胀,再加上双腿时时刻刻传来的麻痒刺痛,让他简直是苦不堪言,不得不在屋子里面不停挪动,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一段时间后,他大致可以断定,如果这间屋子有主人的话,屋主很有可能是一个行医用药的大夫。 因为在靠着墙壁的架子上面,静静躺着行医相关的器具,尤其是那尊三组四耳的药鼎,表面雕刻着不知名异兽,正大张着嘴巴仿佛在嘲笑他的无知与蠢笨。 “这玩意的雕工倒是不错,虽然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兽类,但还算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张脸的笑容,真的是给人一种讥讽嘲弄的感觉。” “有意思,真的是很有意思。” 顾判将架子上的那尊药鼎取下来仔细观察,随后又将它稳稳当当放回了原处,接着一一看过了其他的东西。 “这个大概率被我用斧头砍翻的大夫应该是姓苏名珞,既然名字里面有个珞字,倒是与我有缘,所以说活该被我摸黑潜入进来,再一斧头将他砍死。” 一段时间后,他将整间屋子的物品研究了个遍,就不再以手撑地到处乱窜,而是背靠在架子上面闭目养神,恢复生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双腿的灼热刺痛感觉也渐渐退去,慢慢变成了麻痒难耐的感觉。 顾判知道这是在强悍恢复能力的作用下,烧伤部位正在好转的征兆,因此忍住了伸手去抓挠的冲动,安安静静等待着变化的继续。 终于,当外面的天色缓缓变暗的时候,他已经能够起身自如行走,虽然力时还会有些滞涩的感觉,但已经不存在太大的问题。 “阳光对我有很大的伤害,月光照在身上却清凉似水,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相反还有些舒服。” 当月亮升起之后,他小心将木门打开一道缝隙,又试探着伸手出去触碰月光,很快便得出来以上的结论。 既然如此,他便换好了自己的衣服出了门,藏在灯火照耀不到的阴影中,先是将这座小院查探了一番,一无所获后又悄无声息顺进了外面的街道。 一是继续打探小镇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二来也是在寻找着自己曾经丢失的记忆。 来到外面之后他才忽然现,自己的穿着的黑色劲装和街上人们的宽袍大袖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随大流,不挨揍。 所以说必须马上回家,找到合适的衣服再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高冠博带、宽袍大袖的顾判跟在几个行人身后,混入到了一间饭馆之中。 “客官里面请,今天还是坐老地方吗?” 穿着奇怪宽大袍服,肩膀上搭着一条雪白毛巾的店伙计躬身迎了上来,对着他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第815章 天使降临 在店伙计热情谄媚的引导下,顾判慢慢走进饭馆,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他一直保持沉默,只因为这店伙计说话听上去很奇怪,和大魏官话有着不小的差别,仔细听上去倒像是不知道多久之前的古人。 不过更加奇怪的是,他竟然能基本上听懂,似乎还可以同样说上几句。 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解释。 那便是在记忆缺失的这段时间内,他学习了这种“地方语言”,并且一直保存了下来。 顾判沉默注视着店伙计那堆满了笑容的面孔,却是从中感觉到了一丝丝的诡异感觉。 更重要的是,店伙计的“欢迎致辞”里面出现了老地方三个字,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他曾经在这间饭馆里吃过至少一顿饭,所以今天一过来就被对方给认出来了? 怪不得进镇子之前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现在却并没有加重饥饿感,原来是因为昨天夜间已经在馆子里大快朵颐了一顿。 只是他有些疑惑的是,自己真的有这么莽么,情况不明决心大,刚进入到如此古怪诡异的地界,就甩开膀子、放开手脚大吃大喝起来了? 还是说这家店已经经过了自己的详细查探,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才进来吃了顿饭? 顾判认为以自己的小心谨慎程度,应该大概率是第二种情况,也就是说这家饭馆不存在危险,可以放心大胆大快朵颐。 不过因着记忆缺失的原因,他还是留了几分小心,在角落的桌上坐定后,随大流点了几样菜蔬拼盘,卤煮酱肉,又要了酒水,主食汤面,便直接闭目不言,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店家的上菜度很快,不到一刻钟时间,伙计便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托着餐盘挤了过来,手脚麻利地布菜斟酒。 忙活过程中,他的嘴也没停着,“客官今日看上去气色就好了很多,昨天是去了找了苏圣手瞧病了么?” 苏圣手…… 顾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猛地一跳,顿时又勾勒出几条推测的轨迹线索出来。 他昨夜在这里吃饭,然后就是这个店小二觉得他身体出了问题,给他推荐了名为苏圣手的大夫…… 然后他便真的去找到了圣手苏珞的家中,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给他治病,但大致上可以确定的是,他进了苏家就不走了,而且一斧头砍死了那个姓苏的,还在卧房里面睡了一觉,直到被炽烈的阳光晒到屁/股而痛醒…… 面对着店小二殷勤的询问,顾判迅回过神来,不置可否轻咳一声,摆出来一副明显不愿意多言的高冷姿态。 见此情况,店小二倒也知趣,没有过多的纠缠,只笑着道了句客官慢用,便躬身行礼迅离开。 虽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饭馆,但他们做出来的这一桌酒菜,看上去可是真的上档次啊。 不仅看着精致美丽,更重要的是却是那股扑面而来的香味,简直闻上一下就能让人熏然欲醉,吞掉了自己的舌头。 那么,到底昨天晚上他在这里吃饭了没有? 这些简直要“勾魂夺魄”的美酒佳肴,到底有没有危险? 顾判再次深深嗅了口饭菜香味,正在无比纠结犹豫间,目光忽然间落在了作为主食而存在的那碗面条上面。 他怔怔看着这碗汤面,脑海深处忽然便多出来几分关于吃面的记忆片段。 “我下面给你吃……” 到底是谁下面要给他吃?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他忽然想起的记忆片段中,那一口面条的滋味,简直是要叫人上天入地的美味。 所以说,他昨天是真的吃过这里的食物么。 一念及此,他当即取了筷子,迫不及待就要下箸,不过在最后一刻却又以大毅力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不对,这碗面条散的香味儿,似乎和自己记忆片段中的有着些许差别。 和记忆中的香味比起来,眼前的汤面还少了些什么东西,而且是非常关键的调味品。 顾判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将筷子缓缓放到了桌上,四下里看了一圈。 那么,他其实是走错饭店了? 昨天夜里吃过的馆子,应该并不是这一家。 刚才店小二的种种自来熟之言语,或许也是因为招揽的客人太多,因此认错了人。 在这样的古怪诡异之地,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不能贪图一时的口腹之欲,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祸端。 虽然已经定计,顾判却并未当即起身就走,而是又装作吃喝的样子,将盘中饭菜搅动一番,如此过了盏茶时间后,才放下竹筷,准备起身。 然后他便现了另外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他似乎没带钱。 为什么从那座院子出来的时候就只想着换衣服,而没有搜刮一些银钱出来呢? 想到这,顾判便感到一阵纠结犹豫,连眼前的一桌饭菜似乎都不如之前闻到的那般香气扑鼻了。 摸来摸去,他把身上这件高冠博带的宽大衣服掏了个遍,却愣是没有找出哪怕一个铜子儿出来。 算了算了,先吃饭再说吧,一顿霸王餐而已,想当初他在绝品京味那么大的酒楼吃饭都不给钱,这里不过是一间路边小馆,白吃他一顿又能咋地? 想通了之后,他便又安然端坐,将店伙计和掌柜的位置动作尽收眼底,寻找着最好的溜走时机。 忽然间,他听见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传来压得极低的声音。 “祭品已经准备完毕,算算日子,终于又快到了天使降临的时候。” 顾判顿时屏息凝神,顺着声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形佝偻,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在和对面同样服饰的人低声交谈。 天使? 他微微一怔,这个说法可是有些奇怪啊。 难道说在这种异闻丛生、诡异古怪的地方,竟然也有着朝廷的存在吗? 对于天使两字,他倒是不会联想到那种长着洁白翅膀的鸟人,而应该是天子的使者,或者往神话那边靠一靠,也可以理解为天神派来的使者,但不管是天子还是天神,出现在这种地方都并不是那么的协调。 顾判还想着多探听到些许消息,没想到那个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嘴之后,便再也没有将话题落在和天使相关的方面,听来听去都是些没甚鸟用的琐碎杂事。 他便熄了心思,一心一意琢磨着到底该如何偷偷溜走而不被现。 差不多盏茶时间后,终于是被他觑到了机会,起身默不作声、悄无声息便没入到了饭馆角落墙上的后门之内。 前门是不可能走的,因为那里一直都有一个店小二在迎来送往,也就是唯有走走后门的样子,才可以理直气壮地偷偷逃单,而不是将一顿饭吃到了亮出斧头大打出手的局面。 第816章 血腥后厨 入了后门之后,是一条仅容两人并排而行的狭道。 顾判贴着墙边疾走,数个呼吸后终于是从狭道中钻出,来到了一间堆满了各种器具的小院之中。 左侧的一排屋子大敞着门,里面热闹嘈杂,红红火火,尤其是各种各样的菜香从打开的门内飘散出来,让刚刚才下狠心一口没吃的顾判顿时心情大坏。 他不由得有些出神地想到,挨着这家饭馆的厨房,就算是什么都不吃,光是站在门口闻味儿,就能一口气吃掉几大碗米饭不带喘气停歇。 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食材和调料才能做出如此相位的菜肴,他便悄无声息来到后厨门外,藏在一根立柱后面向内看去。 里面有四五个厨师在忙碌着。 “刚刚有客人不太满意,说是高汤似乎有些淡了。”其中一个矮个厨子似乎说了这样一句。 他端着面碗嗅了嗅里面的汤水,又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确实味道有些淡了。” “这两夜来吃的人多,所以需要提一下味道。”明显是主厨的老者转过身体看了一眼,当即决定道,“去把材料拿过来,这次多放一些,搅匀后小火熬着就好。” 顾判在门外猛地眯起眼睛,看着两个厨子拎了一个不知男女,还在不断扭曲的人形生灵过来,毫不犹豫便将脑袋剁掉,然后将脖颈断口处对准咕嘟嘟沸腾的大锅,向里面倾倒着粘稠黑的液体。 这特么的……… 他再定睛一看,才觉面锅下烧着的柴火似乎也不正常,里面燃烧的不是煤炭木柴,而是一张张无声惨嚎的半透明面孔。 这些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部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表情,却又脱不开灶内森森碧火的束缚,只能是甘当燃料光热。 除此之外,摆在案板上的是一排排惨白的人手和正在剔骨的手臂,旁边盆子里装着满满黑白相间的眼珠,一个矮个厨子还随手拈起两颗眼珠,张大了嘴巴塞进了嘴里。 “咔嚓。” 粘稠的汁水四溅。 如此惊悚的场面,那几个厨子却一点儿没有惊讶的神情,淡定而又有序地忙碌着,很快便将高汤调好,比之前更加浓郁的香味瞬间散出来。 “别偷吃了,该下面了。” 随着主厨的一声令下,矮个厨子嘿嘿笑着从一只大水缸里捞出一个已经泡的长女子,揪着她至少丈许长的头凑到锅边,咔嚓咔嚓往里剪着头。 所以说刚才店小二端到他桌上的又哪里是汤面,而应该是断头汤煮死人才是。 浓郁的香气又窜进鼻子,顾判不禁有些反胃。 幸亏他忍住了冲动,一口没吃,不然现在绝对已经是上吐下泻,连胆汁都要给倒腾干净才算罢休。 最后再看一眼咔嚓咔嚓给死人剪的厨子,他隐入到灯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朝着不远处的院墙摸去。 悄无声息轻轻一跃,他终于来到了饭馆后面的小巷子之中。 “承蒙客官惠顾,酒菜一共是一枚玉,三十五贝,客官还没有付账。” 突然间,饭馆伙计的声音幽幽地在身后响起。 顾判面上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转头看一眼小巷尽头处的明亮灯火,掏了掏耳朵道,“老子离席更衣,有你这么不晓事的伙计吗,难道还怕我赖了你这点儿饭钱?” 他用的是大魏官话,为的就是要试探一下,这店伙计能不能听懂。 店伙计对此毫无反应,依旧直勾勾盯着他,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承蒙客官惠顾,酒菜一共是一枚玉,三十五贝,客官还没有付账。” “客官,你不会是没钱吧!” 数个呼吸后,店伙计面上仿佛一成不变的谄媚笑容已然消失不见,脸色瞬间一片煞白,舌头也开始向外一点点拉伸,吊在了胸前。 “本座有的是玉钱,不过你身为店家小二,消息一向灵通,只要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不仅仅饭钱少不了你的,还会给你更多的打赏……” 顾判费了许多的力气,才总算是慢慢用小镇的“方言”将自己的意思明确表达了出来。 “老爷,想要知道什么?”店伙计耷拉出来的舌头收了回去,脸上再次浮现出无比讨好谄媚的笑容。 只是说要给些小费,脸也不白了,舌头也不吊了,就连称呼都从客官都变成老爷了。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甚至能使磨推鬼吗? 顾判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老爷我想知道,关于天使降临的事情。” 店小二笑吟吟道,“老爷说笑了,这是接天阁的大人们才能够接触知晓的秘密,小的只是一个饭馆伙计,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是吗,那么只要你跟我说一说……”顾判话说一半,却忽然又闭口,深深看了一眼身前笑容满面的店伙计,心中疑惑顿生。 因为记忆无故缺失的缘故,他只有今天晚上对于这些小镇居民的印象,他们仿佛就像是一个个被牵线的木偶人,在灯光照耀的舞台下表演着各自的角色,缺少了真正活人应有的那一点灵性。 眼前的店伙计也是一样,从进入饭馆躬身迎客,一直到刚才悄无声息出现讨要饭钱,都完全符合他做出的推测,但就在刚刚提到天使降临的那一刻,此人却仿佛陡然间恢复了几分灵性,不再是提线木偶的样子。 数个念头在心中闪过,顾判顿时有些警惕,组织着语言缓缓接着说道,“不知道天使降临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能跟我说一说,何为天使,接天阁又是做什么的,老爷我就有大把的玉钱打赏。” 店伙计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更加灿烂,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之中,“老爷想要知道的是………” 咔嚓! 一道寒光乍现乍收。 顾判摩挲着刚刚显形又隐入虚空的双刃大斧,目光平静看着被剖成两半,化作点点光斑散去的店伙计,直到其完全消失不见后才快步离开了这条小巷。 刚刚店伙计的表现并不正常。 或许是因为他的第二个问题,让对方一下子抓住了某些东西。 因此他才当机立断直接出手,不给店伙计任何通风报信的机会。 所以说,在这座小镇里面,不管男女老幼,全部的人都知道天使,只有他这个外来者一无所知么? 斧劈小二后,顾判也不愿再在外面街上过多停留,便当即回到了那座被自己占据了的院落之中。 吱呀…… 他先在院子内转了一遍,确认走之前布置的所有标记都没有被触碰过,而后来到房前,轻轻将卧房的木门推开一道缝隙,往内扫视一圈,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 “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道柔柔的女子声音从屋内响起,传入到了他的耳朵之中。 第817章 步步生莲 “回来了?” 这一声听上去再平常不过的问候之语,却如同一道惊雷在耳畔炸响,震得顾判头皮陡然麻。 这不是镇子里苏大夫的居所吗。 他昨夜不是应该已经把姓苏的给砍死了吗。 那么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是怎么完美避开了他离开前布置的所有机关,悄无声息潜入到屋里面的? 还有,她和被他杀死的大夫苏珞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夫妻,还是兄妹? 他鸠占鹊巢杀人的事情是不是已经败露了? 短短瞬间,一系列的念头在顾判心中闪电般划过。 而就在这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他已经毫不犹豫从刚刚半开的门缝中穿身而过,擎起斧头朝着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头顶斩下。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给他留下来吧! 当! 斧刃重重落下,却被一根普普通通的簪挡了下来。 双刃战斧被高高弹开,却随即消失不见,消隐在了虚空之中。 紧接着,顾判的眼中透射出森寒的光芒,高高弹起的右手握紧成拳,拳头破开空气,出尖锐的呼啸声音,再一次朝着她的身体落下。 虽然他无法御使各种功法,但身体的强悍底子还在,所以要搞贴身肉搏,还是夷然不惧。 啪! 又是一声闷响。 他的拳头砸在了自下而上冉冉托起的一只手掌上面,再次被高高弹起。 顾判对此毫不惊讶,也没有时间去惊讶,在反震而回的巨大力量下向后退出两步,摆出可攻可守、能进能退的拳架,眯起眼睛认真看向了仍然端坐在木椅上面,直到此时才开始起身的女子。 就在此时,狂风呼啸而起。 顾判的宽大袍服被吹得猛然向后荡去,即便是在当即气运丹田,力灌双腿的应对下,他本人也站立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艰难地将眼睛张开一道缝隙,他只看到了一只纤细小巧的拳头正伴着强烈的气流直冲而来。 好快的度!好猛的力量! 虽然很难理解,但这一拳给他的感觉,怎么就那么像是业罗的混沌归元锤!? 这种可以称得上秘传中的秘传的修行法门,竟然随随便便就被这个女人用出来了…… “来得好!” 顾判低喝一声,身体弓起,双臂交叉前伸,双掌交叠在一起,在拳头临身前的一尺之地牢牢按在了上面。 轰! 以顾判和白衣女子为中心,道道狂暴气流向着四面八方冲击,将屋内的一应家具摆设撞得东倒西歪,损毁无数。 两团不正常的红晕在顾判脸上一闪而逝,他咽下涌到喉咙的鲜血,借助对撞的冲击力道,脚尖连点朝着外面的院子飞退去。 狂风再起,那道窈窕纤细人影再次呼啸而来。 “甘霖凉,这女人好大的力气!” 顾判猛地顿住后退之势,双脚踩碎院内铺设的块块青石,陷入地下一尺深度, 骤然间一道森寒光芒划破虚空,犹如在漆黑的夜幕下升起了一道雪白的匹练。 他双手持斧,沿着身体中线当头斩下,毫无保留动用了几乎全部的力量。 就算是现在从屋内直撞过来的是一辆重型主战坦克,他都无所畏惧,必将一斧将其分成两段。 当!!! 如同古刹里悠扬的撞钟声突然响起,在静谧的夜幕下传出很远的距离。 顾判持斧,下斩,正正劈在了白衣女子齐出的双拳上面。 嗡——— 刺耳的低鸣声响起,白衣女子的手臂以肉眼难以看清的幅度疾震颤起来,竟然在与斧头接触的极短时间内,连续不知道多少次卸力变向,最终成功带偏了这沿着身体中线落下的一斧,将其带向了一边。 就在这一瞬间,白衣女子浑身的肌肤由白皙如玉变得鲜红如血,藏在裙下的右腿划出一道新月般的圆弧,带着淡淡的金光直取顾判的左胸。 顾判瞳孔猛的收缩,因为身体重心已经被刚才对方那神乎其技的卸力变向弄到倾斜丢失,所以只能是再次弃斧不用,一边踉跄着朝着侧方跌出,一边将右手紧握成拳,自上而下仿佛托着万钧重物,挡在了那条自裙下飞出的长腿前进道路上。 白衣女子依旧是那副没有变化的淡淡表情,脚尖在最后一刻挑起,点在了顾判重重落下的拳头正中。 咔嚓! 顾判仓促出手遮挡,被对方裙底飞出的这一腿踢得重心更加不稳,只能是一个踉跄向着侧方跌出半步,随即连连后退,转瞬间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夜幕下的院子中央,仿若盛开了朵朵纯洁的雪莲。 莲瓣是轻舞飞扬的裙裾,花心是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雪莲朵朵绽放,连成一片,随着那道纤细身影的移动而盛开怒放,端得是素颜如玉,顾盼生辉,踏浪凌波,步步生莲。 而被朵朵白莲覆盖其中的顾判却完全是另外一种体验。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美感,有的只是无处不在的巨大压力和森寒杀机,纵然竭尽全力也只能是左支右挡,勉力维持。 自从与红衣失散,来到这个诡异莫名的地方之后,他之前所遇到的都不过是神神叨叨、稀奇古怪的异闻生灵,纵然有过些许的难解之处,但总体来说也不过多劈出两斧头的事情…… 但是今夜遇到的这个女人,却完全从根本上颠覆了他的看法。 在双方都不动用任何修行秘法,单纯肉身对拼,近身搏杀的情况下,他竟然被完全压制在了下风,几无还手之力。 不管是御斧还是拳脚,不论是度力量还是招式技巧,都被对方站在更高一点的层次上面,居高临下直接碾压。 当真是高一寸就高的没了边,低一寸就跌到了坑底么? 若不是他确实很硬很顶,加上恢复能力一流,恐怕连现在都坚持不到,早已经大败亏输,成了这个女人的阶下之囚。 既然如此…… 顾判猛地一咬牙,却是在这一刻放弃了大部分的防御,硬顶着白衣女子近乎无处不在的攻击正面而上。 既然拼度力量不占上风,拼招式技巧更是拼不过,那么倒不如放手一搏,以自己身体强健、恢复强悍的长处,去碰撞她在此方面可能存在的漏洞。 就算是捱上十下能换来一下,他就算是赚了! 嘭嘭嘭嘭嘭! 只是一个刹那,顾判浑身上下已经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脚尖点击。 他看不到白衣女子的双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只可盈盈一握的纤细脚尖,化作朵朵盛开鲜花的花蕊,在自己身上不停绽放。 痛是真的痛,但他也终于凭借着舍身饲脚的一股子狠劲,以一式鳄鱼剪尾捉住了那一双长腿。 随后便有一朵全新的,散着森寒光芒的莲台在虚空中倏然绽放。 第818章 亲笔所书 “你的病还没有好,又该吃药了。” 忽然间,一道淡淡的女子声音在顾判心中直接响起。 “你是苏珞?”他眯起眼睛,死死盯着在森寒斧影下变得虚幻的身影,又追问了一句,“你是这里的主人?” “苏珞……” 她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忽然愣住,沉默许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原来我就是苏珞。”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苏珞。”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中却顿时疑窦丛生。 她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真的是这座院子的主人,名为苏珞的那个医生?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会对眼前这一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在昨天夜里,他也是这样杀掉了她,然后占据了这间院子整整一天时间? 他忽然想到了游荡在小镇外面的诡异生灵,即便是被打野刀斩成粉碎都会再次出现的那些东西。 也许眼前的这个女人,也是一模一样的诡异生灵? “你生病了,需要吃药,才能真正恢复。” 在似水的月光下,她又淡淡地说了一句,丝毫不管自己已经变成了一道淡淡的虚影,随时都有可能会随风飘逝。 顾判没有接她的话来说,而是收了斧头反问道,“你,知不知道,何为天使?” “天使……” 她再次陷入当机般的沉默,数息时间后猛地抬起头,一直以来都温柔似水表情,即便是遭受到顾判拳打斧劈后都带着淡淡笑容的面孔,在听到天使两字后陡然变得狰狞可怖,充满杀意。 “天使,是敌人。” 她低声说着,又稍微提高声音强调道,“世间生灵为牛羊,天使便是牧羊犬,专为邪神放牧天下,收割万族真灵神魂。” “那么,接天阁又是什么组织?”顾判深吸口气,将她说的几句话深深印刻在脑中,片刻后又接着问道。 “接天阁,接天阁……”她的面色愈狰狞,犹如厉鬼,声声嘶嚎,“接天阁乃吾等必欲杀之而后快之大敌,吾等汇聚于断……” 啪的一声轻响。 她一句话并未真正说完,便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缓缓融入到夜色之中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天使降临,接天阁……搞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它们的底细。” “而且偏听则暗,兼听则明,看来还是要去多问一下其他小镇居民,才能搞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顾判站在院内思索良久,忽然间有些懊悔地一拍大腿,暗道自己刚才莫非是失了智,为什么非要先问她天使和接天,却忽略了对于当前来说更加重要的问题,关于这座小镇到底是什么地方,又隐藏着怎样秘密。 时间一点点流逝,饥饿和困倦的感觉越来越强,当来到后半夜的时候,他已经撑不下去了,只能是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屋内,强打着精神布置下几处机关后,便一头栽倒在了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 嘭! 数个呼吸后,他却毫无征兆挣扎着坐直了身体,召出双刃战斧,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左手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然后借助着自残带来的些许清醒,以右手食指做笔,以鲜血为墨,飞快地在床单上写着什么。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所以说我就是个傻逼啊,明知道出现了记忆缺失这样的情况,竟然还没想到将今天生的事情用笔记录下来……” 当最后几笔落下,顾判精神骤然一松,眼前猛地一黑,连在床上躺好的气力都欠奉,直接一头栽倒下去,上半身趴在冰冷的地面,只留下两条腿搭在床上,就连左手还未完全愈合,滴滴答答流淌的鲜血都不去管它,就那样沉沉睡去。 ………………………………………… 感觉腰就像是断了一样难过。 为什么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 难道两条腿都消失不见了吗? 顾判有些惊悚地睁开了眼睛,花费了一点时间才弄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平静了一下心情,又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地,靠在床上休息了一段时间后,他忽然间愣住,捏住眉心陷入到沉思之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身后是一张大床,所以像是一间卧房。 只是整间屋子寂静无声,漆黑一片,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甚至不敢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一间屋子,还是说他已经身处不知道多深的地下,真真正正不见一点亮光的妖怪洞府? 那么问题就来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而且为什么地上一滩摸上去黏糊糊的东西,闻一闻还是那种鲜血独有的腥甜味道? 所以说,在昨天晚上,当他一步踏入到那座烛火小镇之后,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是让人头脑胀。 顾判努力回忆,思来想去,现自己的记忆竟然停留在了进入小镇的那一刻,一点儿都想不起来后续到底做了什么。 更不要说自己为什么会有床不睡,反而上半身在地下,两条腿在床上,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短暂休息了片刻后,他握紧了双刃战斧,一点点探索着前行,在撞倒了两把椅子后,终于是触碰到了墙壁。 然后又花费了数个呼吸时间,摸到了紧闭着的那扇木门。 “原来这真的是一间屋子。” “而且是一间密封遮光效果堪称绝顶的屋子。”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缓缓打开了门上的几道锁阀,小心戒备着轻轻推开了木门。 外面是一座相当普通的小院,灿烂的阳光从天上直射下来,给院内的所有一切都涂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看上去一副岁月静好之景象。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院落,所以说他现在其实已经进入到小镇内部了? 但是,为什么没有任何进入之后的记忆? 他正在出神地想着,忽然痛苦地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了自己伸到门外的双手,摩挲着手背上被灼烧出来的几个水泡,又嘭地一声将房门关好,眉宇间浮现出凝重与疑惑并存的神色。 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烛火被点燃了。 昏黄光芒亮起,将屋内的黑暗尽数驱散,顾判扫视了一圈房间内的陈设,目光先落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张木桌上面,看着那一道横贯上下的斩痕沉默不语。 下一刻,他眼睛猛地眯起,端起烛火来到床边,死死盯住了床单上密密麻麻的潦草血色字迹,面色接连变幻不定。 “生在红旗下,长在新时代,我是科研狗。” 单单只是开头这一行表明身份的小字,就已经可以让顾判完全确定,这就是自己的亲笔所书,绝对不会有另外任何一种可能性存在。 第819章 杀人舞台 顾判把血书拿近一些,接着往下看去。 “我已经在这座小镇里面停留了不知道多少天时间,每到第二天早上,便会忘记之前生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刚刚踏足进入到这座烛火小镇的那一刻,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踏足小镇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所有的一切都不知道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苏珞、店小二……” “天使降临、接天阁……” 一个又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几乎要将脑袋都要撑到直接爆裂。 如果不是开篇精意,明言身份,如果不是在整篇文字中不时夹杂着上一个时空的汉字、拼音、乃至于英文,他都不敢相信这东西真的是自己所写,也不敢相信里面所说的种种诡异情况。 将所有得到的信息逐一梳理之后,顾判做出了几点判断。 第一,白天的阳光对他有着很强的杀伤力,所以在夜晚到来之前,他不能出门一步。 第二,每当深夜时分,他就会抑制不住席卷而来的困意,最多坚持盏茶时间便会直接倒头睡去,根本不管当时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反正就是两眼一闭,爱咋咋地。 第三,现在可以明确的是,他昨夜接触到了小镇上的一家饭馆,旁观了后厨人头血熬汤,死人下面的景象,又和跑出来要钱的店小二深入交流了一番,最后抡起斧头将其砍死。 然后他来到这座院落,和白衣白裙的女子大战一场,中间提到了天使降临、接天组织的种种,并且留下了让人思之难解的谜题。 时间一点点流逝,顾判在屋内一直呆到夜幕降临,才换上高冠博带的宽大袍服,又取了些许玉钱,悄无声息混入到了外面人声嘈杂的长街之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真真正正将自己融入到了只有夜晚才会“活过来”的烛火小镇之中,成为了偷渡进来的小镇居民。 或者说是昼伏夜出的夜猫子才更加恰当。 白天就躲在小镇院落的居所内避光,待到夜幕降临,月上梢头之际,便从屋里偷偷溜出,和其他镇子里的居民一起在街上行走,顺便观察记录所看所听所想的一切。 待到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时候,顾判自然也不会独自在外面逗留,而是按照顺序去到一座院落,不由分说先将里面的原住民乱斧砍死,然后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鸠占鹊巢,沉沉睡去,等待着第二天夜幕的降临。 他暂时放弃了对白衣白裙的苏大夫的念想,和小镇其他居民比起来,这女人实在是有些磕牙不好对付,一个不妥甚至会身受重伤,乃至于有翻船的危险。 所以本着先易后难,柿子捡软捏的原则,他只好将目光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而且是做好记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深得游击作战的真谛。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写下的日记越来越厚,内容也越来越深入详细,而每当他早上醒来之后,记忆习惯性缺失的情况下,第一眼看到自己这部著作时,内心的惊讶之情也越来越甚。 准确点说就是一种日了公狗的震惊。 也可以说是思想与现实剧烈冲突之下所产生的疑惑。 而在震惊和疑惑之后,顾判每每唯一所做的事情便是对日记上的内容进行梳理总结,然后待到天黑之后,再出去将日记的内容更进一步的丰富完善,给明天早上醒来的自己一个更大的惊喜。 而在实施观察计划的整个过程中,唯一的也是最大的问题便是…… 好饿啊!!! 真的真的好饿啊…… 只有第一次从屋内醒来时感觉并不是那么饿,但后面他可是连着几天都没有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纵然是以他的生命值强度,也早已经来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也就是后半夜的空气中雾气茫茫,湿意浓重,可以让他从中汲取补充到些许的水分,不然光凭着缺水这一样,恐怕就已经要了性命。 纵观整部小镇观察日记,里面提到饭馆血腥后厨的次数最多,也说明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他曾经不止一次对自己记录的内容产生了怀疑,然后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去饭馆后厨打探确认。 结果,自然是没有任何结果。 该饿还是得饿着,该忍还是得忍着,继续观察探索笼罩在整个小镇上的迷雾,直到打破障碍脱困而出,抑或是等到他真正无法忍受而狂那一天的到来。 夜色正浓,微风沁凉。 顾判缓步行走在灯火与黑暗交织的灰色地带,面无表情从一个又一个居民附近穿过。 不得不说,每每见到已经死在自己日记中的人们,此时又活蹦乱跳从身边走过,心情总是会有些复杂和古怪。 当然更多的还是紧张忙碌与疲惫。 因为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去一一分辨清楚,到底哪个人他曾经杀过,哪些人,还未曾被他的斧头打过招呼。 这是非常考验记忆力与观察力的一项工作,更何况因为习惯性记忆缺失,他只能从日记记录下来的文字中寻找线索,并且和街上的人群进行一一比对,工作量不可谓不大,也不可谓不繁琐。 好在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观察记录后,他现小镇居民们的夜生活有相当的规律可循,甚至可以说就像是在舞台上演戏,每天到了晚上就会出来排练,从剧本到场地,从演员到台词,从走位到卡点,每一次都近乎相同,趋于一致。 而且随着他在这个舞台上杀人次数的增加,排查的难度就变得更小了许多,这也就减少了观察记录的难度,但也带来了更多的疑惑,关于这座小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疑惑。 还有就是,每一家一户的院子,似乎也隐藏着未曾看破的秘密,因为不管他在里面制造出怎样的动静,竟然都不会影响波及到院墙之外,当真是让人思之难解。 顾判深吸口气,装作是肚皮鼓起的样子,一路嗅着饭菜的香味,再一次站在了那间生意兴隆的饭馆门前。 他决定今晚的动作更加深入一些,不再去动那些普通镇民,而是要将动手对象定在那个数次提到天使降临的的中年男子身上。 第820章 一条大鱼 饭馆还在正常营业,那个本应该丧命于双刃战斧之下的店小二还立在门边迎客,就算是他故意由远及近一次次从饭馆门前经过,对方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是已经完全忘记了曾经生过的杀人事件。 “血书上提到的那两个身着玄色长袍的家伙又出现在了饭馆之内,就是他们两个在闲谈中说起了天使降临……” “所以今夜前半段不需要做其他事情,就盯着他们,看能否从他们口中审讯逼问出更多的情报。” “待到搞定了他们之后再回到苏珞的居所,再把那个女人打杀一遍。” 顾判计议已定,便在饭馆左近寻了一处合适位置停留下来,密切关注着从里面出来的食客。 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悄无声息缀上了身着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若即若离、不远不近跟着他离开了长街,来到一处灯火昏暗的巷子之中。 中年男子打开了一扇朱红大门,先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才闪身而入,并且迅将大门紧闭,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十数个呼吸后,顾判从墙头轻飘飘落下,刚刚站定身体,还没来得及潜入到刚刚看好的隐蔽之处,院内却陡然间灯火通明,将一切黑暗尽皆驱散。 这是一座相当宽敞大气的宅院,比起他作为藏身之处的那个地方,单单从面积上来算,就已经出了十倍不止。 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就站在正厅门前,背负双手双眼微闭,仿佛已经睡着了过去。 而在中年男子左右,还各自立着悬刀佩剑的两排男子,宽袍长袖在夜风吹拂下向后飘起,看上去俊逸潇洒,犹如剑仙。 十几道目光充满敌意,如同他们手中握紧的刀剑,尽数落在顾判的身上。 “这么轻易便被现了,看来偷偷潜入已然不行,只能是改为硬闯了。”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仓琅琅! 刀剑出鞘声连成一片。 随后十数人飞身而起,迎上了横冲直撞而来的持斧身影。 唰! 夜幕下的院落中陡然寒光大作,斧影森森。 只是一个照面,场间便只剩下了顾判一人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在他周围,十几个横躺在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迅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随风逝去。 “看着刀光剑影,谁知道都是些银样镴枪头,不堪一击。”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将斧头隐入虚空,抬头看向了正厅门外台阶上的中年男子。 “不知道阁下能不能给本座一点惊喜。” 中年男子仿佛刚刚从梦中回神醒来一般,直到此时才睁开眼睛,缓缓向前踏出了一步。 咔嚓,咔嚓…… 石质的台阶中央出现密密麻麻蛛网状的裂纹,迅扩大至数丈方圆,直到蔓延到顾判脚边才堪堪停了下来。 “因为你的到来,才让我短暂地恢复了些许的清明……所以说,你究竟是谁?”中年男子声音低沉,开口说出了进门之后的第一句话。 顾判脑海中闪过数个身份名号,又划过数个小镇内外的场景,最终定格在那片水洼中的白女子身上,准确点说是定格在了她额头上的那个罗字上面。 因此沉默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吾和你一样的可怜人。” “和我一样的可怜人么……” 中年男子眼睛深处骤然精光爆射,整个人毫无征兆便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然到了顾判身前。 轰! 两道身影毫不退让对撞在了一处。 整座院子之内仿佛轰然引爆了一枚高爆炸弹。 不管什么东西,全部都被掀翻,撕碎,巨大的冲击波肆意破坏着院内的一切,直到撞击到四面的围墙才突兀地停歇下来,没有破墙而出,将力量传递到外面分毫。 数个呼吸后,中年男子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现在的样子极为凄惨,一身玄色袍服早已经消失不见,赤裸的左腿几乎被拧成了麻花,胸腹间一片焦黑,让人不禁怀疑轻轻一碰便会有大片的肌肉组织如同烟灰般脱落。 而自肩膀开始,他的大半只右臂不见踪影,唯有断口处的骨碴泛着玉白色的光泽,脸上同样是焦糊一片,一只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双颊处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牙床。 中年男子眯起仅存的左眼向着四周望去,当看到自己侧前方那个依然直立着的身影时,眼中再次投射出道道精光。 顾判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一个跨步便来到了中年男子身前,左手五色短剑直刺,右手双刃大斧横切,犹如云龙探抓一般,刹那间便已经封堵住了对方的所有闪避空间。 呼啸而至的双刃战斧被挡了下来,但泛着五色光芒的短剑却用力破开阻碍,深入到了中年男子的体内,然后被顾判力一拉。 就在此时,顾判面色陡然一变,当即弃剑不用,任由短剑嵌在中年男子的左胸之上,整个人闪电般向后飞退。 受到了一般人早该死掉的伤势,中年男子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甚至于脸上的表情竟然变得愈鲜活起来。 他只是沉默地抬起手臂,对插进自己胸口的短剑视而不见,紧随其后朝着顾判追赶过来。 顾判飞身后撤,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对方的一抓一钳,但即便如此,他的肋下也被破开两个血洞,露出了里面玉石般的骨骼,和两道长长的血红色划痕。 又是一蓬鲜血飞溅,他闷哼一声,只感到两股冰冷、混乱、邪恶的能量从被抓破的地方涌入,并且疯狂疯狂地破坏着他的身体。 两人各自挨了重重一击,随即向两侧分开,相隔十步距离沉默对望。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打破了场间死一般的寂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还有,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又究竟是谁……”中年男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复之前的高远淡漠,显得有些虚弱嘶哑。 顾判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稍微一动便是无数细小的伤口崩裂张开,他吞咽下一口鲜血,表情木然道:“做事情要讲究先来后到,刚才是我先提问,所以你应该先回答完了我的问题,再来向我问。” “这便是我一生行事所遵守的规则,不能有丝毫的逾越和破坏。” 第821章 劳动改造 “规则,又是这该死的规则……”中年男子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又恢复到了最开始时那种呆滞木然的表情,“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你也要回答我的疑问。” 顾判点了点头,“可以,你先来。” “你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是吾等无法逃脱的牢笼;第二个问题,你问我究竟是什么人,我只能说,我不是人,而是应运规则而生的异类生灵。” 中年男子以机械的语调说完,停顿片刻后便又接着说道,“你是一个生面孔,究竟又是谁?” 顾判思索消化着刚刚得到的信息,闻言毫不犹豫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看来你我同病相怜,都是有相同不幸遭遇的非人生灵,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同心戮力,为了自由而不懈努力奋斗。” 场间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中年男子微微抬头,看向顾判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纯粹的傻子。 顾判对此似乎毫无所觉,马不停蹄又开始行使属于自己的权力,“下面该我提问,你刚刚说这个镇子是一座牢笼,那么所有镇内镇外的那些镇民,都是被圄于这座牢笼内的囚犯?” “囚犯?”中年男子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这座牢笼里面,能够有资格被称之为囚犯的,只有区区一个而已,至于其他的那些东西,最多只能算是不停转圈拉磨,直到将自己累死饿死的蠢驴罢了。” “所以说,你就是那一个囚犯?” “不,我不配,我也是拉磨的驴,最多只能算是比较它们之中强壮的一头驴……” 中年男子说到此处,忽然闭口陷入思索,片刻后又有些迟疑地道,“不对,至于囚犯,原本只有一个,后来却似乎又多出来一个,总共应该是两个。” 顾判心中一动,“原来如此,第二个囚犯难道就是我啊……” “你?”中年男子的眼神再次变得奇怪,“你更加不配。” “最多,你最多只能算是一头新加入进来拉磨的驴子而已……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除了我们之外,这里竟然还能够进入新的蠢驴,来维系整个牢笼的存在。” “难道这里出现了我所不知道的巨大变故?” 顾判的脸色稍稍有些难看。 看看这话说的,任由哪个有着正常智商的人听了,恐怕都不会高兴。 左一个蠢驴,右一个奴隶,合着在这个鬼地方,地位最高的竟然只是两个从未谋面的囚犯? 若是真的就如眼前这残破中年男人所言,此地是一座不得逃脱的牢笼,那么狱卒呢,狱长呢,他们又在哪里,又会是些什么高大上的存在? 忽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柄深深刺进中年男子左胸的五色短剑上面,顿时就有一个念头在心中不断盘旋,直至破土而出,生根芽。 这个处处透露着诡异古怪的小镇,难道是当初业罗鼎盛时期,用以关押各种非人异类的牢房!? 类似于镇妖塔、诛魔殿之类的存在?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相当靠谱。 只是眼前这位却坚决不认同自己的囚犯身份,反而一口咬定他只是头比囚犯更加低级的驴子,这又该作何解释? 顾判思来想去,倏然脑海中又是一道灵光闪过,至此之后一切感觉不合理的地方,终于都被他找到了相当合理的解释。 不停转圈拉磨的驴子,话说的如此悲惨难听,但以他上一个时空的知识去看待,这不就是监狱里面最为普遍的…… 劳动改造吗!? 所以说在这个家伙眼中,是一点儿都不认同自己身为囚犯接受劳动改造的事实,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业罗对他的劳动改造还不够彻底,还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更加严苛的思想教育,更加繁重的拉磨劳动,才能真正完成对他的改造过程。 不过鉴于他不是人,或许最大的可能便是终其一生也无法通过劳动完成思想改造,倒不如对其进行物理上的毁灭来得干脆爽快。 当然在物理毁灭之前,还是要尽可能的从他口中获取到更多的信息,也算是在对他进行人道毁灭前,让他挥出最后一份的光和热。 想到此处,顾判便又接着开口问道,“那两个囚犯,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让我产生了疑惑。”中年男子本已经木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再次亮了起来,直勾勾盯着顾判道,“我刚刚才回答了你的问题,按照你的规则,现在应该是由我来提问,你来作答……” “但是,你却违反了自己口中一直坚持的规则。” “那么,你并非是和我们一样的生灵……” “你到底是谁!?” “你问我到底是谁……” 顾判目光清澈纯净,毫不退让地与中年男子的独眼对视着,沉默片刻后低低叹了口气道,“既然已经被阁下看破,那我也只好不再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 “摊牌吧,其实我就是这座牢笼的新任负责人,传说中的天牢典狱长,铁面无私黑山君。” “狱长……” 中年男子低下头,出连声的嗬嗬怪笑,残破不堪的身体在这一刻开始迅恢复。 其恢复的度之快,效果之强,让顾判看了都有些目瞪口呆,心生惊讶。 “狱长,狱长?” “嗬嗬嗬嗬嗬……” 中年男子的笑声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阴森可怖,“你说自己是这座牢笼的狱长,当真是不知道多少岁月以来,吾所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十数个呼吸后,他忽然止了笑声,一字一顿道,“你,真的认为,自己是牢狱主人?” 顾判语气平静道,“给我一个不是的理由。” 中年男子并没有直接回应顾判,而是冷笑着道,“你可知道,那两个囚徒又是何人?” “我确实很想知道,那两个囚徒到底是何身份。” 随着这样一句话的出口,不仅中年男子顿时愣住,就连顾判也眉头微皱,怔在当场。 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他说的,而是没有任何征兆地从一侧响起了淡淡女声。 两人的目光刹那间落在了数步外那个白衣白裙的女子身上。 中年男子的眼神再次变得复杂起来,“每一座院落,都是一处被封闭隔绝的牢笼,苏大夫能够突破界限来到这里,看来倒真的是隐藏在吾等拉磨死驴之中的囚犯了。” 第822章 混沌归元 “以前我只知自己是镇子里的苏大夫,结果前几日才又得知,自己姓苏名珞。” 白衣白裙的女子表情自然,缓缓说道,“而就在今夜,你又告诉我,其实我是隐藏在一众奴隶之中的囚犯,所以说我就很想知道,此为何处,何为奴隶,囚犯又是作何解释?” 中年男子又低低笑了起来,身体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我知道你肯定会慢慢忘记很多东西,却没想到你竟然忘得如此干净……虽然你在这里本来就没有了出头之日,但能看到苏大夫的痛苦,还真的是,让我开心至极啊。” 她似乎没有听到中年男子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很是认真地又问了一句,“你能不能告诉我,此为何处,何为奴隶,何为囚犯?” “你真的想知道吗?”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森寒落在顾判身上,随后才对白衣女子说道,“那就和我联手杀了这个家伙,我便把一切的秘密都告诉你!” 甘霖凉! 顾判当即向后飞退,却被两人一前一后封堵住了所有能够逃离的路线,只能是再次回到原处。 这[悠悠读书 .uutxt.co]两个人很厉害。 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在面对一个时占了上风,但如果是双方联手应对的话,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虽然这个地方的阳光太过炽烈难当,不见也罢。 所以在被逼回原位后,顾判当即开口对白衣女子道,“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真正知晓此地秘密的,其实是我,你想要知道更多的秘密,也应该来求我才对。” “呵……你又不是外道圣使,业罗圣尊,又怎么能自称为牢狱主人?” 随着中年男子的声音落下,顾判与白衣女子几乎同时面色大变。 不同的是,顾判是因为惊讶而变色,那白衣女子,则是满脸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机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展开,但顾判还是毫不犹豫抓住了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一个大步便来到了中年男子身前,毫无保留重重一斧砸落。 轰! 两道身影对撞一处,数个呼吸后又猛地分开。 中年男子眼中波光闪动,看着倒飞而出的顾判从苏大夫身侧掠过,顺势一斧头将她斩成两片,似乎是忽然间明白,为什么他刚刚会拼着挨了那一下重击,也要调整好双方最后一次对拼的位置与力角度。 数个呼吸后,顾判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抬手抹去了唇边溢出的鲜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机械道,“我很饿。” 咔嚓! 中年男子像是拧麻杆一般咔吧咔吧将自己不成形的左腿扭了回来,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距离顾判五步左右的地方。 他仅存的那只眼睛凝视前方,似乎有道道涟漪从眼底深处涌动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微妙。 与之相对的,则是顾判眼中越来越亮的两点猩红。 “你,不是圣尊。”中年男子又重复了一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声音沙哑,眼神从最初的木然呆滞,到现在变得复杂而又清明。 “你不是圣尊……” 随着不知道第几次重复的声音落下,中年男子的身体突然在原地消失不见。 一道残影闪过,带着尖锐的爆鸣声,已经是倏然出现在了顾判的背后。 左手闪电般按在了自己右臂的断口上,他直接抽出了一根玉白色质地的骨棒,骨头上蓦然升腾起惨白色的火焰,逼人的寒意从上面散出来,以两人为中心,四周的温度骤降,放入突然来到了寒冷的极北之地。 骨棒的尖端毒蛇般朝着顾判的左肋间刺去。 而在此之前,惨白色的火焰遽然扩散,最外围的火苗已经舔舐到了顾判的身体。 轰! 两道身影一触即分,中年男子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胸口明显塌陷了下去,喉咙处也出现了一个杯口大小的伤口,大量的暗红血液正从中喷涌而出。 “你虽然不是圣尊,却也有着修习业罗金刚秘法的痕迹。”他瞳孔收缩,紧紧盯着对面不远处同样踉跄后退的顾判,却并没有继续出手。 顾判依旧保持着沉默,毫不在乎地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将斜插在自己肋间的骨棒抽了出来,就像是拔出了一根插在豆腐上的筷子。 然后他把骨棒放到嘴边,喀嚓咬了一大口,随意嚼了几下便吞下肚去。 “我很饿,已经无法忍受的饥饿。”吃完第一口之后,他不再停顿,只用了两三口便将整根骨棒吞进了腹中。 咽下最后一口碎骨后,他似乎才恢复了些许理智,似乎是想吐,却又紧紧捂住嘴巴,暗暗叹了口气道,“我确实不是圣尊,但却又是如今的业罗外道圣使,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此说来,圣尊已然不在人世。” “吾圄于此地不知多少岁月……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中年男子的独眼再次泛起道道涟漪,随后在眼睛深处激起了滔滔大浪,与顾判定定望来的一对眼眸正正对在了一处。 顾判顿时陷入到不可预知的境地之中。 他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地,而是来到了一片尸山血海之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鬼蜮修罗,无数凄厉哭号的透明冤魂从四面八方扑来,飞蛾扑火般涌进了他的身体。 而就在遥远的空中,两轮血红的太阳高高在上,将猩红的光芒照遍天地之间。 这不是太阳,是不知什么巨大生灵的眼睛…… “你看到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间,中年男子虚弱沙哑的声音再次在顾判的耳边响起。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说,你把我弄到这没有光亮的黑暗虚空中做什么。”顾判面无表情随口胡说,上下左右环视四周,眼神空洞毫不聚焦,仿佛眼前的尸山血海、鬼蜮修罗完全都不存在。 “什么都没有看见……”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是在平铺直叙,但语气中却是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头痛欲裂的感觉再一次袭来,顾判突然间在血红的太阳下方看到了三个人,一个站着、两个盘膝而坐的三道人影,画面停顿了少顷后,站着的人倏然摆出了一个弓步冲拳的起手式,然后朝着前方缓缓一拳击出,将毫无征兆突然显现身影的一头狰狞巨兽打到四分五裂。 原来他刚才以为的两轮血色太阳,就是这头巨兽的两只眼睛。 画面在这一刻定格放大,直到他可以看清楚任何一个细节。 顾判瞳孔猛地一缩,目不转睛盯着那道身影从跨步到冲拳的每一个动作,直到其将拳头慢慢印在那头巨兽的身体上面,在这一刹那心中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 混沌归元锤! 第823章 何为天殇 顾判面沉似水,目光幽深,落在那道缓缓出拳的身影上面。 这一拳真的就是慢吞吞的感觉,几乎能够看到每一处细节的动作与变化。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道身影所施展出来的,就是正宗的混沌归元锤,而且观其威势之强,比当初在业罗秘境内那道破壁而出的拳势应该都差不了太多。 所以说,这三个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业罗三圣。 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一代的三圣。 击出第一拳后,那道身影忽然间由极动转为极静,再次缓缓摆出了一道出拳起手式。 另外两道身影却依旧是在那里盘膝而坐,一动都没有动弹。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身体在这一刻陡然绷紧到了极点。 第一,虽然他的视角所在位置,距离那三道身影很远,但以他如今的目力,却也能大概感觉到,现在这三个人和刚才那三个,其实并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并不是说那三位换人了。 而是说三人还是那三人,但却似乎是时间线向前推移,更加年轻的三人。 有点儿意思,如果他是在看一部纪录片的话,竟然还是采用的倒叙手法。 第二,在他的视线中,原本的尸山血海、鬼蜮修罗忽然间便已经消失不见,却是变成了蓝天白云、微风习习的美丽景象。 但在这美景之中,却多出来一道极不协调的痕迹。 高高在上的蓝天之中,隐隐可见一道鲜红的口子。 就像是,一个肤如凝脂的绝美女子面上,却赫然爬上了一条状似蜈蚣的狰狞伤口。 虽然并不大,也并不明显,但一眼看上去,却能够叫人完全忽略掉美女其他地方的动人心魄,只剩下了令人厌恶、烦躁,乃至于恐惧不安的那道伤痕。 这是什么东西? 顾判心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如此的疑问。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中年男子疲惫而又沙哑的声音再次淡淡在他的耳边缓缓响起。 “这是……天殇。” “何为天殇?” “殇,即伤,天殇的意思,自然便是天伤。” “呵……你的意思是,天也会受伤,不过换个天殇的说法,听上去就更高雅脱俗一些了么。” 顾判抬头注视着那那三道身影,更是注视着他们上空那道鲜红的裂痕,停顿一下后便又微笑道,“听上去就像是皇帝家的用词一样,不管怎样也要先将自己和泥腿子们区分开来,比如说皇帝死了不叫死,那得念崩,就算是王爷死了也不叫死,那得念薨。” 中年男子道,“你说的这些,我不是太懂。” “看电影嘛,尤其是这种烧脑的片子,不管能不能看懂,那也得逼逼几句,这样才显得自己不完全是一头雾水,两眼懵逼……所以说,业罗这三位爷,他们是把苍天给捅出来了个口子吗?” 中年男子似乎低低笑了起来,“你说错了,或者说你的眼神不太好使,这三位并不是爷,至少不全都是爷,因为里面还有一位女子。” “我没错,是你不够了解女人而已。” 顾判眯了眯眼睛,语气平缓接着道,“女人里面,也是有女汉子这种类别的,叫她们一声爷,也是应有之意。” “随便你吧……”中年男子的声音沉寂了下去, 眼前的景象一直保持不变,三道身影沉默注视着碧蓝天空深处的那道裂隙,就像是里面隐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值得他们去不顾一切的探寻。 很快的,天色暗淡了下来。 漆黑如墨的空中升起了一轮皎洁圆月,还有点点星光遍布天空,看上去就和任何一个地方的晴朗夜空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顾判却缓缓眯起了眼睛,和他们一起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道裂缝之中。 头顶上是皎洁明月,点点星光,一道疤痕般的裂隙横亘其中,然而这并不是重点,真正让他感到诡异的是,透过那道裂隙,竟然能隐约看到一片灰白黯淡的残垣断壁,还有不知道燃烧了多久都没有熄灭的灰烬,正透过那道血色狭缝向下挥洒着极淡的光芒。 “天裂开了,那么女娲呢?”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继续看了下去。 时间流逝的度越来越快,一转眼就又到了朗朗晴日,随后便是一层叠一层的星月当空,而随着时间的流越来越快,整个景象都呈现出一种非黑非白的灰蒙蒙颜色,唯有当中那一抹鲜艳的红色,以及红色内部的破败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你让我看这些东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顾判对眼前所见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但还是完全想不明白,刚刚还和他打生打死的那个家伙,为什么会放弃了继续出手,反而拉着他一起来观看了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文献记录片。 “你不是想要知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吗?”中年男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萦绕在顾判的耳边。 “我当然是想知道,但是你给我看的这些东西,和咱们现在的镇子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直接的关系……因为这座小镇,本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所建的,我们这些拉磨的驴子,也是那个人抓来的。” 悄无声息间,中年男子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顾判的旁边,如果忽视掉他背后如孔雀开屏般甩出的八条雪白长尾的话,看上去就和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文士没有任何区别。 “看见那道颜色鲜红的裂隙了吗?” 他一起抬头注视着天空,低低叹了口气道,“你听说过星落如雨,天庭坠灭吗?” 顾判深吸口气,忽然笑出了声来,“老兄,你别在这里告诉我,那道裂缝里面,就是此方天地的天庭,更别告诉我,上面还有诸部正神,四方天帝的存在,咱是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做题家,对这些东西有着天然的抵抗能力。” “我没有必要骗你,毕竟这是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以前曾经生过的事情,拿它来说谎没有任何意义。” 顾判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道,“里面是天庭?” “是。” “天庭有神?” “有。” “那些神呢?” “死了。” “死了多少?” “一个不剩。” “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这和业罗又有什么关系?” “那三个人现了那处裂隙,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后来什么事情?” 中年男子微笑起来,“后来他们就也死了。” “和你说话真费劲,比打一架还费劲。”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面无表情接着说道,“那三个家伙死就死了吧,但是和这小镇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我又饿了,你能再丢给我一根骨头么?” 第824章 另类战争 “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些草木正在飞快地生长,度快到让人难以想象。” “灵引姐姐,你只是一张纸,并不是人。” “是啊,吾只是一张纸,不过在人世间呆的时间长了,就自然不自然的把自己当成了人。” 项洌站在陋狗的身上,和纸人灵引一起近距离观察着金色光斑内的郁郁葱葱。 而在它们上空高处,红衣御空而立,目光穿过一道道落入地面的金色光芒,投向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无到有,在金色光斑之中出现,随后迅朝着四面八方扩张,不多时便将茂盛生长的草木笼罩进去,就连在地表上下钻来钻去的蝼蚁飞虫都没入其中。 时间一直都在慢慢流逝。 红衣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这里到底停留了几日。 她只知道,除了顾判毫无征兆消失不见外,另外一桩麻烦似乎已经在无声无息间降临到来。 在她的示意下,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纸鹤飞入到了金色光斑内部。 灰蒙蒙的雾气迅缠绕其上,将之浸染成了一层诡异的灰金颜色。 她闭上眼睛,感知着纸鹤的变化。 数个呼吸后,红衣缓缓降低高度,站到了灵引身旁。 “夫人。”灵引微微躬身,“奴婢已经失去了对纸鹤的控制。” “变化已经到来,你说吾等该如何应对?” 红衣伸出一根手指,以极缓慢的度一点点靠近金色光斑,随后小心翼翼将纤细白嫩的指尖没入进去,看着它同样一点点被浸染成诡异的灰金颜色。 “奴婢不知这种变化将会指向何方,所以不敢妄自回答。” “吾需要思考,也需要参照。”她将手指收回,低头凝视着占据了一半指节的灰金之色,面上罕见地露出些许痛苦的表情。 片刻后,她再次恢复了恬淡平静,“绯红的战蜂将周边汇集突的生灵处理干净没有?” 陋狗急忙答道,“回夫人的话,除了从一开始便进入到光照区域内的生灵外,周围所有一切生命均已被清空。” “都吃干净了?” 陋狗愣了一下,才又刷出一行新的字迹,“只要在光芒照耀左近,不管是人,还是野物,异灵,甚至是还未枯死的草木,都吃干净了……当然还有夫人点名的俘虏,也已经被完全控制,正在运送而来的途中。” 红衣点点头,继续注视着眼前占地面积最大,一眼望不到边际,也可以说是逐渐融合汇聚而成的金色光芒笼罩区域,沉默许久后才道,“让它们到此地集合。” “谨遵夫人之命。” 陋狗刚刚以加红加粗的字体在虚空中刷出,作为血书的本体却猛地一颤,差点儿将立于其上的项洌甩了下去。 “咔嚓……” “咔嚓咔嚓……” 它一动也不敢乱动,仔细辨别着若隐若现,似乎存在,却又似乎并不存在的破碎裂开声音。 这道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仿佛就在它的身旁。 虚无缥缈,不可捉摸。 “你也听到了?” 就在愣神的时候,红衣的声音淡淡传了过来。 “回夫人的话,属下刚刚似乎感觉到了,冰层碎裂,或者是撬门开锁的声音。” “开锁……你这个比喻倒是恰当贴切。”她悠悠叹了口气,再次低头看向了自己半截粉白,半截灰金的手指,“让战蜂集合,吾也想看一看,它们会有怎样的变化。” “谨遵夫人法旨。” 陋狗一边写着字,一边下意识地顺着她那根手指所点的方向感知过去,只是一个刹那,便又浑身猛地一颤,差点儿将头上的项洌摔了下去。 雷达却对此毫无所觉,两只黑漆漆的眼洞同样死死盯着金色光斑内的那处地方,两只手上已然是各自捏住了厚厚的一叠纸符。 红衣有意无意所指的方向,正有一小群飞虫从繁茂的草木枝叶间掠过。 就在灰色雾气由淡转浓的这段并不算长的时间内,它的体型就膨胀了接近三分之一,表面开始生长出尖刺鳞片,头顶上原本柔软细嫩的触角也加长加粗,犹如两杆缩小了的锋利长枪。 它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更加狰狞强大,富有攻击性。 随着大量灰色雾气渗入地下,各种植物开始了更加不正常的疯长。 这些花草树木除了疯狂育外,还诡异地在体内衍生出了一道道类似于生灵修行的线路,顺着枝干传输流转。 嗡…… 随着能够让人精神崩溃的轰鸣声响,遮天蔽日的蜂群终于抵达到来。 几十只体型特别巨大的战蜂缓缓从蜂群中飞出,悬停在了红衣的面前。 在它们身体下方,还抓着各种不同的生灵。 这其中有人,有野兽,同样还有拥有力量的异类生灵。 “绯红蜂巢内的火绒花种子,也带来了吗?”她的目光落在最前列的战蜂身上,在它的复眼中映照出数不清的红色身影。 “回夫人的话,都带来了。”那只战蜂开口,说出来的竟然是大魏的官话。 “那就开始吧。”她闭上眼睛,缓缓坐了下来。 刚开始坐的时候,她的身后什么都没有,但当她坐下的时候,却已经出现了一座通体金黄,宽大厚重的宝座。 那是不知道多少颜色纯金的战蜂在一瞬间完成了排列组合,变化出了一尊真就像是黄金打造的座椅。 嗡…… 乌云般的蜂群毫不犹豫便冲入到了金色阳光之中。 先是俘虏而来的各类生灵,被最为强悍的一群战蜂围拢着,同样享受着金色光芒的照耀,以及灰色雾气的侵蚀。 除此之外,大片原本的草木之物被疯狂啃食清除,紧接着大蓬的火红颜色种子被抛入地下,占据了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 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下,在灰色雾气的浇灌下,火绒花种子飞快扎根地下,破土芽,没有了其他植物的竞争,得以独享资源的它们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很快就将这块地域完全占据。 在它们之前,同时进入的蜂群先一步将地面上所有其他植物啃噬清理干净,留下的空白区域,很快被火绒花所填充占据。 火绒花迅破土而出,鲜红的根茎向阳而生,又以肉眼可见的度绽放出来一片火红的花海。 而且花海每时每刻都在以令人恐怖的度向外扩张。 金光灰雾和不属于此方天地的诡异植物相互吸引,当即引了微观层面上的爆炸式生长育。 第825章 细细品尝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这是大自然自古以来最朴素的规则,而在这片金色阳光与混沌灰雾笼罩的区域内,在植物与昆虫开始加变化后,顿时表现出它最为残酷的一面。 一场战争…… 极其惨烈的战争。 在火绒花红色花海开始扩张的第一时间就已经爆。 这是和人间不同的另一个层面的战争,属于植被与昆虫之间的,也是属于另类微观层面的,残酷的种族灭绝战争。 红衣凌空而立,目光静静落在红色花海之中,默默观察着这战蜂与火绒花的联手扩张。 金纹战蜂为火绒花海清理地面上的其他植被与昆虫,火绒花在清理干净的地面拼命生长,反过来又为战蜂提供了更高层次的食物补给,双方迅达成了相互依存的共生关系,以难以阻挡的趋势挤压着光照区域内其他生命的生存环境。 但是,它们的扩张遭遇到了其他植物与虫虿的拼死抵抗。 在战况最为激烈的时候,仅仅围绕着一小块数十丈方圆的地面,在并不算长的时间内都会出现数十次的颜色变幻,留下了满满一地的各种尸体残骸,随即又被战胜者吞噬得干干净净,作为下一次战斗起前最为有效的补给。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比人类内斗残酷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惨烈战事。 失败者将一无所有,并且将永远从这片区域中之中抹除自己的存在。 而胜利者,将独自占据土地、阳光,以及无处不在的灰雾笼罩,肆无忌惮地生存、育、扩张。 幸存下来作为俘虏的其他生灵被困在了火绒花海之中。 与那些被抹去了生存权力的昆虫与植物不同,这些人们、野兽和异灵却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战争袭扰,虫与花在红衣早已经计划好的最高意志准则驱使下,并不会对它们产生攻击企图。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包括了人、野兽和异灵在内的几十个俘虏没有了生命的威胁。 相反他们同样在生死一线上剧烈挣扎,短短半天时间,就已经有过一半的生命惨死,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夜幕开始降临,金色阳光一点点消失不见的时候,存活下来的俘虏已然十不存一。 而且存活下来的他们,都有一个显而易见的共同点。 那便是在金色光芒和灰色雾气的作用下,不管是人,是野兽,还是秉承天地变化而生的异灵,全部都拥有了出界限的力量层次。 红衣现了这一情况,却对此同样报以放任自流的态度。 在她眼中,无论是战蜂也好,火绒花也好,还是那些被特地抓过来的俘虏也罢,都是供她观察研究分析的东西,地位并没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如果非要排出一个亲疏远近的话,红衣还是更喜欢那片火绒花海更多一点,不为别的,单纯是因为它们鲜红如血的颜色,和她所穿的一袭大红衣裙更加般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不知不觉间,这句话再次在她的心间缓缓流淌而过。 在这片明显变得不同的地面上,不同的生命为了各自的生存,在毫无保留的拼死搏杀,为自身争取那一线生机。 在这方面,就算是她这样看似然物外的观察者,若是同样身陷这惨烈厮杀战场中,恐怕也会瞬间变成它们之中的一员,不得不为了自身的存续而不停战斗,直至身死道崩,或者是一步步站到名为最强的位置,将所有对自身有威胁的生命尽数抹除,不留一丝后患。 红衣低低叹息一声,缓缓升上千丈高空。 从她的角度远远望去,血色花海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扩张着。 更外面一层,则是密密麻麻的金色战蜂,用它们的獠牙利齿,将地面上所有阻拦的花草植木、虫虿蝼蚁尽数摧毁干净。 战争的烈度还在增加,战场的范围不停扩大。 终于,火绒花海的扩张势头被阻止了下来,并且随着日夜轮转,金色光芒再度升起,在部分区域开始出现了收缩与颓势。 毕竟绯红所在的蜂巢并不在此,也没有持续朝着这片区域输送兵力,所以当火绒花海铺开的一定程度,当战蜂死亡的数量出了一定界限,植根于本土的草木虫虿便可以稳定住阵线,不再是最初时一边倒的被推倒虐杀局面。 更重要的是,通过瞬间引爆的“灭族战争”愈演愈烈,她能够清晰看到,不管是花草植木,还是虫虿蝼蚁,都在一次次战争中朝着防御力更强,杀伤力更重的方向展进化,而且是肉眼可见的剧烈变化。 与之相比,作为外来者的火绒花和战蜂,在这方面的进化展则显得有些滞涩与落后,甚至它们在某些方面还要分出不小的力量去抵制金芒灰雾的压迫,不让自己成为填充天地变化的各种养分。 ………………………………………… “告诉它们,要远远避开云层破损,金光照耀的区域……但是对于从光耀地带逃出来的血食,汝等无须迟疑,可分而食之。” “谨遵狼神法旨。” 一头浑身笼罩在厚重铁甲中的狼族战士五体投地施以大礼,随后拔起插在地上的大斧,跨上身侧巨狼飞离开。 片刻后,上百狼骑朝着各处分开,以最快的度将狼神谕令传递到各个方向。 一座百丈高的小山山顶,占据了将近一半面积的金狼虚影缓缓趴卧了下来,静静注视着天际尽头那一线淡淡的金色光芒,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吾已经感知不到门内信徒存在的痕迹。” 悄无声息间,一身华服的羏貊出现在了山顶,和狼神一起遥望着视线尽处那一抹淡金色泽。 “舍得,有舍才有得,这对你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狼神缓缓闭上眼睛,语气平静道,“所以说,你应该感谢重临。” “确实如此,若不是在千羽之湖败在他的手中,若不是他那人杀机的一剑,直接斩断了吾与大半信徒的联系,吾也不可能在无尽痛苦之中幡然醒悟,看到更大的危机即将到来,更不会就此走上断舍离的艰难道路。” “话说回来,吾除了要衷心感激重临外,还必须要感谢那位手持神兵利斧的黑山君,正是因为他毫无保留取吾性命的一斧,透过重临杀剑开辟的通路,直接斩入到了吾的本体,将吾最为核心的神殿信徒尽数断了联系,不然即便是吾想要断舍离,也会平添诸多坎坷歧路。” 羏貊背负双手,低低叹息,在这一刻却是像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男子,而不是之前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上古邪神。 “所以说,吾定然会将羽千玄擒到手中细细折磨,将黑山君置于体内慢慢品尝,以此聊表对他们出手相助的谢意。” 第826章 八尾白狐 “羏貊神君想要表示对羽千玄的谢意,吾等狼族并不会有任何的阻拦,或许作为盟友的关系,还可以对你提供各个方面的帮助。” 狼神再次睁开了眼睛,“但是黑山君却不能死,因为他对吾等还有大用。” “用完了再吃,也是一样。”羏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吾在等待复仇这方面,一直都很有耐心,也知道越是醇厚的美酒,入口的时候便愈觉得香甜。” 停顿片刻后,它忽然换了个话题道,“不过狼神陛下忽然间尽起族中部众南下,却是有些出乎了吾的预料,原本在吾看来,金狼一族应该还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至少到了狼骑大军更加强壮时才会挥师向南。” “本来吾确实没有大举南下的的想法,但北地毕竟偏僻,在天地加复苏,即将星落如雨之时,站得离热闹繁华之处更近一些,才可以得到更多的机会。” “而且那些人们曾经说过,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吾的这些小崽子以肉为粮,如今没了饭吃,自然要外出觅食……更重要的是,那些两脚的肉羊啊,马上就要变得更加鲜嫩多汁,能够让这些狼崽子长得更壮,变得更强。” 羏貊瞳孔微缩,映照出天边那一道细细的金线,沉默许久后又道,“狼神陛下就不怕那些两脚羊在变得鲜嫩多汁的同时,会变得突然间更加难以对付,硌了那些狼崽子的大牙?” “想要吃更加美味的食物,还想要变得更强,不付出比以往更多的代价又怎么可能?” 狼神对此完全是一副平静淡然的姿态,“就像是吾等,想要真正的脱而出,不也是需要拼上肉身崩灭,真灵不存的代价,去搏那九死一生的一线生机吗?” “对于吾等而言,向前一步,九死一生,但不管不动,却是十死无生,如此到底该如何选择,狼神陛下倒是无需过多强调了。” 羏貊低声叹息,闭上眼睛,也遮挡住了那道细细的金色丝线,“刚刚听狼神陛下说起了星落如雨,这和数日前陛下和吾所言之天庭坠灭的星落如雨,是不是同一个事情?” “吾没有亲身经历,所以并不敢妄言。” “但是根据吾当初从主人那里听到来到些许隐秘,以此来推测的话,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的天庭坠灭、星落如雨,和如今吾口中的星落如雨并不是一件事情,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完全不同。” “愿闻其详。” 巨狼虚影垂下眼睛,看了羏貊片刻,还是接着说道,“吾主初圣曾言道,洞天尊主入劫,乾坤倾倒颠覆,便有天庭坠灭,诸部神明身殒,是为星落如雨,后尊主意欲脱劫而出,便又有洞天交汇融合一役,却最终功亏一篑,陷入到不可知不可闻之境地之中。” “所以说吾之前所言之星落如雨,指的是作为洞天之主仆役的天庭诸部神明,因尊主入劫而魂飞魄散,身死道消,自虚空坠落……” “那如今狼神陛下口中的星落如雨……” 金狼虚影咧开狼吻,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羏貊神君你要知道,就算是吾麾下最普通孱弱的一头狼崽子,若是因为重伤昏迷,在很长一段时间后可能要苏醒前,它最需要的也是多多益善的鲜嫩血食,才能更快地恢复身体,所以便又会制造出各种情况,吸引猎物前来。” “就好比如今天地再启灵元复苏,遮挡玄机之混沌灰雾渐渐放开,落在了此方天地之外的修行者眼中,就是一片蕴藏着绝大机缘的福地,等待着他们前来探索、占据、征服。” “吾明白了,就像是那只愚蠢的蜂后,不明所以一头便扎了进来,差点儿变成了可口的食物。” “蜂后可并不愚蠢,既能为了更进一步豪赌一场,见势不妙后却又能杀伐决断断尾求生,纵然被种下了此方天地的印记无法完全祛除,但只要它逃得够快够远,就暂时不会有生命的危险。” 狼神说到此处昂向天,有些不敢确定地道,“毕竟那位到底能不能真正苏醒,会在何时苏醒,苏醒后又会有多少威能,谁都不能也不敢确定,蜂后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意志降临此方天地赌上一把,一见事有不谐,便当即远遁,不会回头。” 羏貊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似是心有不甘地道,“既然如此,吾等也只能是放任那些可能会到来的外来者……” “不,羏貊神君此言差矣。” 狼神不待羏貊说完,便直接打断它,接过话来道,“神君以吾等之经历、见识推己及人,却是太过狭隘浅薄了,尤其是推测的对象还是不可知不可闻,甚至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那一位……” “哦?那狼神陛下的意思是,吾等可以随意捕猎,随意进食?” “吾也还不能最终确定,但在吾看来,那些外来者们,他们只要来了,就已然是落入窠臼之中,至于后面他们是死是活,活得怎样,如何死法,对于此方天地而言都不过是细枝末节、不值得关注之事。” 羏貊闻言思忖许久,才慢慢点了点头道,“只要来了,那就成了,至于来了之后的事情,那位并不在意……狼神陛下所言极是,吾算是受教了。” ………………………………………… 顾判眼前一花,所有一切景象尽皆消失不见,他现自己再次回到了那座庭院之中,对面蹲踞着一只八尾白狐。 “搞了半天,原来是只狐狸,而且是只公狐狸。” 他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随即缓缓呼出,“为什么不是九条尾巴呢,九尾妖狐听上去才是个正经的名号。” 八尾白狐口吐人言,正是中年男子沙哑淡漠的声音,“实力层次不到,自然不得九尾。” 顾判点点头,不以为意地道,“行吧,不管是八尾还是九尾,其实都差不太多,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甚至不在意你到底是公是母,是人是妖,我真正想弄明白的是,你刚刚给我看的那些景象内容,到底和这座镇子有什么联系……” “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八尾白狐露出些许笑容道,“因为现了天庭坠灭,星落如雨,业罗三圣在那处地方参悟许久,于是更进一步便现了洞天之玄机,尊主之隐秘,所以他们才闭关自封,探寻突围破境之路。” “不出意外的,他们失败了,最终三圣身死,业罗破碎,而业罗圣尊也就是外道圣使在最后消亡前,以一种匪夷所思之术,割裂自身真灵神魂为根本,捕捉异类生灵为灵源,构建了这座位于虚实之间的小镇,为的便是将圣女珞珈的一缕残魂保存下来,希冀于后世能有再复起之机。” 第827章 不速之客 顾判看了眼苏大夫被砍死消失的地方,“我大概明白了,珞珈圣女,就是镇子里的大夫苏珞,你之前一直强调的囚犯,也就是她了?” 八尾白狐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也是在今晚意识稍稍恢复后才知道,而且你说的并不全对,准确来说,应该是苏大夫乃是圣女珞珈之一缕残魂,也是这座牢笼中的囚犯之一。” “那另外一个囚犯呢,到底又是谁?”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另外一个被困于牢笼之内的囚犯,似乎同样是某个业罗弟子,亦同样是一片割裂出来的真灵神魂碎片。” 顾判思索消化着八尾白狐所言的内容,忽然间有种身心疲惫、烦躁积郁的感觉。 虽然他曾经是一个研究员,一直都喜欢探寻隐藏在各种条件下的科学真理,但来到此方天地后,尤其是经历了如此多黑幕重重,难以剖析的隐秘之后,心中的烦躁堆积的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盛。 所以说到了后面,对于这种需要自己抽丝剥茧、归纳总结、推理分析,得出结论后又大概率被真相甩手打脸的情况,他是真的厌倦了,也有些烦了。 有时候他真的就希望自己就像是憨熊一样,想那么多做什么,干脆就抡起斧头一路劈砍过去,要么便是斩出一条通途,要么砍到什么地方砍不动了,那就转回头磨一磨斧头接着再砍。 若是实在是走投无路,那就是他命该如此,也怨不得别人。 不过话说回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管,只是抡起斧头向前莽,那和山林里性子上来的野猪熊瞎子又有什么区别? 心中倏然间转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顾判低低叹了口气,收敛思绪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筵席,更没有不值钱的情报消息,所以你如此做,是有什么需要事情我帮你的?” 八尾白狐再次咧开嘴巴笑了起来,“本来我只是想教训一下你这个不懂规矩的新人,但经过一次交手之后,却又改变了主意。” 顾判点了点头,“你想让我救你出去?” “不。” 白狐相当干脆利索地拒绝,语气平静道,“自从舍楼那个王八蛋借助自身蜃虫特性偷偷逃脱而出后,此方牢笼失去了它入蜃致幻的力量,便开始一点点不可逆地陷入绝境,直到完全丧失游走在虚实之间的能力,将自身暴露在天地之间。”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吾等拉磨的驴子,还是作为囚犯的圣女残魂,抑或是创造了这座牢笼的圣尊意念,都会落入到不生不死,生不如死,死不如生的恐怖境地之中……” “所以说,为了避免那一天的到来,我希望你能够……现在就真正杀了我。” “因为你手上的那柄斧头很厉害,真的拥有真正杀死我,让我永远解脱的能力。” 顾判眯起眼睛侧耳倾听,比起白狐自寻死路的想法,他关注的重点却是落在了舍楼上面。 舍楼,蜃虫…… 当听到了这两个名字后,已经有些久远的记忆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在业罗秘境开启之前,他曾经杀掉了重临的一个剑修弟子,也是在那时第一次面对了杀道剑意的凌厉,而就在之后不久,便遇到了那个幻法能力群,但脑子却有些不好使的家伙。 它说自己叫做舍楼,在重临的帮助下从业罗的封镇中逃了出来,原来竟然是从这座小镇牢笼中的脱身而出。 现在听白狐的说法,自从这座牢笼建成以来,也就只有舍楼一条虫子逃了出去,其他所有被禁锢在此的生灵都终生无法脱离,甚至连寻死都是不能。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他是可以按照这头狐狸的意思,尝试着一斧头劈死它,然后剥皮抽骨,炖上一锅肉汤果腹,在帮狐狸解脱的同时也算是能填饱了自己的肚皮。 但接下来呢,他自己又该如何出去? 看看白狐毫不犹豫就要寻死的选择,他是不信如果它但凡有一点机会越狱,还能如此坦然,甚至是迫不及待的迎接死亡的降临。 因此在沉默思索许久后,顾判缓缓说道,“你想求死我很理解,也愿意满足你的请求,只不过在真正动手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需要你做一解答。” “什么问题?” “你不想被一直关在这里,我自然也不想,那么问题就出现了,若是杀掉你之后,我又该如何从这座牢笼出去?” “出不去,而且你和我不同,就算是想要自杀恐怕也难以真正如愿。”白狐的回答异常简洁,而且直接。 顾判点点头,收了斧头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留。 “那我干吗要耗费心思和力气来杀你,留你一条性命,还能跟我说话聊天,总好过将来一个人在这里孤独寂寞。”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转回身体又道,“只可惜你是个公的,如果是只母狐狸啊,咱们能做的事情就会更多一些,打时间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八尾白狐蹲踞在那里一动不动,目送顾判的身影出了门,很快消失在黑暗寂静的巷子深处,缓缓在冰冷的地上趴卧了下来,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判出了黑漆漆的巷子,来到外面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加快度朝着苏大夫的住处赶去。 时间已经很晚了。 距离每天深夜无法抗拒的困倦睡意已经不远了。 所以他必须在此之前回到屋子里面,争分夺秒将今夜所经历的一切记录下来,作为后续可供参考的第一手资料。 度一定要快,一点儿时间都不能浪费。 因为今天晚上生的事情实在太过丰富,听到看到的秘密实在太多太杂,想要将它们一一梳理归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花费的时间也自然会比以前更多。 万一记着记着不小心忽然就睡着了,那才是殚精竭虑、身负重伤白白忙活一场,最后所得到的奖励只不过是吃了一根狐狸骨头。 咕咚…… 顾判想到此处,不由自主吞咽下一大口口水。 回想起那根骨棒的味道,可真是美味至极,不仅没有一点点骚气,咬上去似乎还嘎嘣脆,有点儿甜…… 哐当! 顾判大力推开了苏大夫所居院落的大门,光明正大就往里面闯去,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犹豫和踌躇。 没关系,反正这院子的主人大晚上的不在家好好睡觉,非要胡跑出去串门,已经被他一斧头劈成了星星点点的碎屑,也算是免去了他擅闯民宅后的一番争斗。 咔嚓! 他刹那间便已经穿过整座小院,站在了自己住过了几次的卧房门口,然后直接推门而入。 下一刻,他一脚踩在门内,一脚尚在门外,身体陡然绷紧到了极点,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住了先他一步占据了这间屋子的不之客。 那是一道负剑而立的颀长身影。 第828章 最深记忆 木门吱呀一声轻响。 在黑暗寂静的夜幕下却显得异常刺耳。 房间正中,那道负剑而立的颀长身影缓缓转头,和顾判的目光在虚空中触碰一处。 他的眼神平静而又淡漠,仿佛在看的并不是突然闯入进来的不之客,而只是路边普普通通的一块青砖方石。 但与之相对应的,顾判的眼神却一变再变,从最开始的惊疑不定,到后面的严阵以待,再到最后的些许恍然,刹那间已经是不知道多少个念头在心中闪过。 业罗重临。 出现在屋内的,竟然是业罗重临。 在短暂的惊讶疑惑后,顾判却是忽然间明白过来,对面的那个男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重临,准确来说应该是重临的一点真灵碎片,分裂神魂而已。 他还记得当初和北地狼神第一次见面时,那头老狼曾经说过关于业罗初圣、三圣,乃至于弟子重临的许多事情。 也还能记得在狼神口中,居于千羽湖中、黑暗笼罩的业罗重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窥破天地变化背后隐藏的秘密。 只因为在业罗秘境破碎之后,天地步入末法之劫时,重临为了探查业罗破碎坠落之迷,仗剑游走于天地之间,并且在幽冥之门前现了某个极大的隐秘,也正是因为他的现,其真灵神魂遭到了封镇,忘记了许多东西,失去了某些感知,直到惊蛰雷动,万物化生前,都还没有被其完全破开。 所以说那头老狼或许并不是满口胡言乱语,而是真的说出了当年曾经生过的某些事情。 那么眼前的这个男子,看上去明显是年轻俊朗版的重临,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分割封镇掉的一缕真灵神魂吗? 顾判眉头皱起,又想到和八尾白狐交谈时获取到了某些情报。 那头狐狸也曾提到,在这座无法脱离的牢笼之中,有两个囚犯,其实也算是被这座牢笼保护起来的人。 其中之一便是珞珈圣女的一缕残魂,而另外后续被关进来的那位,同样是业罗门徒,如此看来便是重临了么…… 只是这里面还有一处疑点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 北地狼神说过,重临是被一扇四色大门击中,从而部分真灵神魂被割裂封镇,忘记了许多东西。 然而在八尾白狐口中,这座牢笼却是业罗三圣之一,名为圣尊的外道圣使所建。 两者的说法就在这里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因为在顾判所知道的信息之中,四色大门对应的是已然身死崩灭的宇和宙,跟业罗三圣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业罗三圣的欺师灭祖、逆反天地,其中很有可能是连四色大千之门背后的宇宙也包含在内的,他们基本上不可能会和宇宙两位同流合污,反过来拘役禁锢自家最有前途,也是最有天赋的后辈。 “你,是谁?” 一连串的思虑与疑惑之后,顾判还是迅收敛情绪,一边小心戒备,一边开口对着年轻俊朗版的重临开口问道。 “吾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如今看来你似乎也不甚清楚,白白浪费了吾的时间与力量,突破这些道门墙的束缚赶来见你。” 顾判笑了,直接笑得捂着肚子弯下腰去,“你来见我,还真的是来对了,因为我是真的知道你的身份。” “哦?”负剑而立的男子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那你可以说说,吾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被困到这处暗无天日的地方的?” “说倒是可以说,不过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吾也不知道,在这种封禁断绝之地,究竟有什么可以称之为好处的东西,可以让吾送出手去。” 顾判沉默片刻,目光落在了他所背的那把长剑上面,“你可以把自己所修习的功法讲给我听。” “吾所修习的功法。” 重临皱眉思索良久,最终却只是低低叹息一声道,“吾在此方地域苏醒之后,身上无一长物,唯留旧剑一柄,也没有任何所谓功法傍身,所以说你想要吾以功法换取,却是真的打错了主意。” 顾判对此并没有太过惊讶,没什么犹豫地接着又道,“没有功法也行,只要你能够告诉我,自己记忆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就算是完成了你我之间的协定。” “记忆最深刻的事情?” 重临反手握住背后长剑剑柄,眉宇间已经是一片浓重阴霾,同时隐隐有痛苦难耐的表情出现,“这里面便是吾记忆最深,也是最不想去回忆之景象。” “因为吾一旦思及此处便觉头痛欲裂,仿佛整个人被置于刀山火海深处,从内到外日日旦伐,不得解脱。” 顾判当即追问道,“那是什么景象?” “那是……吾的这柄长剑。”重临的面色在这一刻陡然间变得苍白,几近透明。 他艰难将背后长剑解下,横于身前,又伸手按住绷簧,将之出鞘一寸。 唰! 顾判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却还是不由自主在长剑出鞘的这一刻猛地闭上了眼睛。 一道璀璨夺目的森寒光芒瞬间充斥了整间房屋,这道光芒还顺着半开的门缝中倾泻而出,在外面的院落中留下了一道探照灯直射般的痕迹。 手中长剑出鞘一寸,夺目光芒与森寒杀机交织并存,所过之处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白霜,并且还在飞扩大加厚之中。 短短一两个呼吸时间,顾判就已经变成了一尊雪人。 他将眼睛眯成一道细缝,死死盯住了仿佛忽然间活了过来,拥有了自己生命的那柄长剑,再开口时便是一道白雾呼出,“你记忆最深,最为痛苦的,就是这柄长剑?” 重临低头注视着手中出鞘一寸的长剑,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并不完全是,吾自从在这座镇子醒来之后,便浑然忘记了之前的一切,只记得自己曾经漫步于云层之上,默立于虚空深处,然后便突然挥剑向天,将一道本就横亘于天际尽头的鲜红裂隙,又多斩出了些许新的伤痕,也在裂隙内部留下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剑痕……” “这就是吾最为深刻的记忆,也是让吾最为痛苦的折磨,后面吾耗费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又想出了不知道多少办法,才算是将此记忆暂且封存忘却,就如同这柄自苏醒以来便伴随吾身的长剑,将它死死封镇在了剑鞘之内,它不出来,也就不会再让吾备受煎熬。” 顾判叹了口气道,“但是因为我的一句话,你把它又拔了出来,等于是将好不容易才封印的痛苦记忆又重新剖开,鲜血淋漓地展露在了我的面前,也同样血淋淋地展露在了你自己的脑海之中。” 重临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上露出一丝笑容,“你说的没错,所以吾等待着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不然……吾不会答应,这柄剑,它也不会答应。” 第829章 只求心安 面对着重临压迫性极强的微笑,更是面对着那柄出鞘一寸,却杀机沸反的长剑,顾判却并不紧张,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以平静淡然的语气反问道,“你,还记得灵媒魔种之法吗?” “未曾记得。” “那你还记得千羽之湖吗?” “亦不记得。” “业罗秘境呢?” “并无印象。” “那么,羽千玄呢?” 重临眼神一动,缓缓抬起了头。 顾判心中猛地一跳,身体瞬间绷紧。 他刚要暗自感慨终于找到了切入进去的突破口时,却听到重临有些疑惑的声音慢慢响起。 “羽千玄,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没错,对这个名字,你是否有印象?” “没有印象。” 重临再度垂下视线,注视着寒光依旧的一寸出鞘剑刃,开口时语气也变得比之前冰冷了许多,“吾的时间不多,所以你最好能开门见山,不要在无关紧要的事项上面猜来猜去,这既是对吾的敷衍,也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虽然在这个地方,吾也难以取人性命,但却可以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生不如死,什么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罢了罢了,看来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顾判长叹一声,不再开口反问,直截了当说道,“你已经死了。” “吾已经死了……” 重临低语着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不信的表情,反而流露出来一种可以算得上是释然的神色。 沉默许久后,他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悠悠叹息道,“如此看来吾并没有猜错,所以说吾果然已经死了啊。” “那么,你可是知道,吾是因何而亡?” 顾判虚握住双刃战斧的斧柄,深吸口气道,“实话实说,令你身死这件事,和我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吾明白了,吾是死在了你的手中。”重临点点头,语气依旧平静淡漠。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顾判听了这句话,忽然感觉自己的牙似乎有点儿疼,也许是刚才硬啃了一根骨棒,所以导致了牙龈有些肿胀,绝对和重临的一语道破没有直接关系。 不过既然重临都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就只好将刚刚编排好的业罗传人、亦师亦友、临终托付等等一系列故事抛之脑后,转而以一种更加平静成熟的心态来面对如今的情况。 “因为你在见到吾第一眼的时候,下意识地便做出了可攻可守的戒备姿态,吾也感觉到了些许一闪而逝的炽烈杀机,所以说你应该是认识吾,而且吾等之间的关系也绝非师友,而是生死仇敌。” “原来如此。” 顾判对此深以为然,“许多人说喜怒不形于色很难做到,以前我挺有自信,但是现在我却是信了。” 重临道,“有些感慨,你可以等吾走后慢慢去品味体会,现在吾只想知道,吾到底是谁。” “你是重临,准确来说,你应该是重临被分割封镇出来的神魂碎片……那些让你感觉到无比痛苦的,关于剑斩苍穹的记忆,就是你被分离封镇的最主要原因,也是神魂碎片的本源所在。” “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咔嚓! 出鞘一寸的长剑再次闭合,也将那道令人目眩的光芒与森森寒意尽数封镇到了剑鞘之中。 重临闭上了眼睛,伸手捏住眉心,似乎是在缓解着愈演愈烈的头痛,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言语。 顾判则趁着这段时间,用最快度开始记录今夜所生的一切事情。 为了节省时间与纸张,他不得已写得相当潦草,还用上了许多自创的密语,即便如此也累得自己头晕眼花、手腕酸麻。 主要还是因为今夜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获取到的各种信息也太过丰富,不一一记录下来的话,将会是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失。 “吾,想听一听关于重临的事情。” 忽然间,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入顾判的耳中,还带着浓浓的虚弱感觉。 顾判唰唰唰将最后一段话写完,看了眼外面的夜空,点点头道,“可以,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等会儿我还需要睡觉,所以给你留下的时间不多,只能是捡些重点的地方说与你听。” 重临点点头,随意在地上盘膝而坐,“可以,你抽重点讲,吾洗耳恭听。” 整理完毕思绪后,顾判便开始了讲述,不过他并不是平铺直叙,而是在其中添加了属于自己的思考推演,乃至于感情色彩,从大道乾坤到洞天之境,再到初圣业罗立教,三圣破境自封,业罗秘境破碎,弟子门人身死,重临出山寻找隐藏在层层黑幕下的真相…… 最终一直讲到了灵媒魔种秘法,大魏京城叛乱,千羽之湖一战,重临力竭而亡,等等等等。 一番话讲完,顾判只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凝神静气,开始汲取夜幕下的淡淡水汽补充自身。 重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依旧在地上盘膝而坐,犹如一尊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的雕像。 仿佛顾判刚刚所讲的根本就不是他曾经的经历,而只是一个陌生人的陌生故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色一点点更深。 顾判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握紧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他已经开始感觉到有些困意袭来,所以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在抵挡不住陷入沉睡前,将眼前的这位用斧头砍死,这样他才能睡得安稳,睡得踏实。 至于还有许多其他尚未想明白的事情,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就交由明天的自己去为之惊讶困惑,苦思冥想好了。 咔嚓! 一道寒光在屋中骤然闪过,却又在半途中戛然而止,被一柄没有出鞘的长剑挡了下来。 重临抬起头,看着刚刚收回斧头,准备再次蓄势劈砍下来的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在这处地方,你是杀不死吾的。” “能不能杀死暂且不论,但至少能让你在我面前消失一段时间。” 顾判一边说着,便又是一斧重重砸下。 当! 长剑再次横于身侧,挡住了斜劈下来的一斧。 在巨大的反震力量作用下,重临在地面上平移出数尺距离,嘭地一下撞在了床沿。 他没有出剑反击,甚至没有起身,只是转过头又问了一句,“吾想知道,你为何非要杀吾?” “其实我也不想动手,但没有办法,你在不恰当的时间,出现在了不恰当的地方,只能如此罢了。” 顾判想了片刻,很是认真地道,“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句古话,那便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我出手,不为别的,只求自己心安。” 第830章 这座牢笼 “只求自己心安么……” 重临缓缓点了点头,仔细品味着这几个字的意思,默然片刻后忽然长身而起,右手按住剑柄,目视顾判道,“今夜听君一言,吾又思虑许久,虽然不能说豁然开朗,疑窦顿消,却也算是拨云见日,通透了许多以往未曾明了之事。” 数个呼吸后,他便又面露微笑接着说了下去,“虽然吾困于此地日久,亦只不过是被割离封镇的一片真灵残魂,但看人的眼光似乎还未完全消失……” “因此通过刚刚两个照面的交手,吾便现,你和吾有极大相同之处,但在根本上面却又截然不同。” “哦?我和重临前辈到底有何相同之处,又有哪些不同之处?”顾判收敛心中杀意,凝神静气继续等待下去。 “相同之处便是,你身上遗留下来的修行痕迹,应该与吾同根同源,也许这便是你为什么会进入此地的最大原因。” 重临面上微笑不变,只是再开口时却隐有一丝无奈叹息之意,“至于不同之处,你自然和吾不同,而且和这里的所有其他生灵都不相同……只因为,你是灵肉合一入得此地,不存在任何的残缺不全。” “重临前辈此言差矣。” 顾判深深吸气,却是不小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出来,“自从莫名其妙来到这里后,我之前修习的所有功法全部都消失不见,难道这还不叫做残缺不全吗?” “不然的话,我至少可以比现在厉害十倍不止,在面对着各种突情况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束脚,难以施展……” “你错了。” 重临来到门前,抬头仰望着黑丝绒般的夜空,屈指轻轻敲打着剑柄,以一种严肃认真的语气说道,“吾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长到了已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所以才能够以吾之所见所闻告诉你,如果此处牢笼内可以任意施展各种法门,这里绝对会比现在危险百倍千倍,你也绝对会比现在更惨,更加难以应对各种情况。” “因此你要明白,剥离掉生灵所修之神通法门,对某些困于此地的某些生灵而言,的确是一种压迫与削弱,但对于你,却是一种润物细无声的保护。” 顾判听了这几句话顿时怔住,细细思索今夜之所见所闻,再结合日记笔录上的描述,忽然间便找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盲生华点。 好像在这座镇子里面,所有的生灵都没有怎么施展过出界限的功法,不管是那些看似普普通通的居民,还是眼前的重临、疑似珞珈圣女的苏大夫,以及那头毛纯白的八尾狐狸,都是一模一样,动起手来也基本上不过是凭借着力量、度,以及招式的精妙而已。 如此细细想来,他混迹在这个地方,确实是沾光,而且是沾了大光啊…… 就像是大家一起进入游戏,别人都被封印了全部的技能和装备,只有他自己蒙混过关,提前偷偷叠出了加厚的护甲,裤裆里还藏了一把堪称神兵的大斧。 这样一来二去,他至少出泉水便是一攻一防两个大件装备,对线的那一方却是无技能无装备的一身白板,大到了极点的差距。 纵然对面的敌人战斗经验再丰富,只要没有丰富到可以从意识上完全碾压战斗经验同样不差的顾判,那也只能是憋憋屈屈被斧头砍死,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重临突如其来的一声长叹,打断了顾判的思索与回忆,也让他不由得有些好奇,眼前这位业罗门徒到底是想到了什么,为何才会突然间流露出如此得道高僧般的表情和神态。 吱呀…… 重临推开了半掩的房门,整个人沐浴在了皎洁的月光下面。 他回头看了眼顾判,抬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吾准备去做一件事情,你没其他特别重要事情的话,最好随吾同去。” 顾判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道,“我有事。” “确定不去?” “确定不去。” “你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 “按照作息习惯,我马上就要睡觉了,重临前辈再不走的话,我也只好先把你砍翻之后再睡。” 重临微微皱眉,数个呼吸后面上却又露出恍然的表情,“倒是吾有些倏忽了,你是灵肉合一进入了此处,确实是难以抵挡睡魔梦魇之侵袭,只是吾想要去做的事情还需要你的帮助,如此看来倒是有些难了。” “不过吾清醒一次也是殊为不易,而且身处这座牢笼之中,随着时间的冲刷磨砺,这一点真灵内所藏的杀机剑意还会持续消减削弱,说不得待到下一次吾重获清明的时候,也只能是和那位白衣白裙的珞珈圣女一样,只剩下了一缕难以释怀的残念。” 顾判御使斧头,直接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鲜血滴滴答答流淌下来,也让自己顿时驱逐了睡意,思维变得清晰敏捷了许多。 他心中闪过数个念头,随即又被自己一一否定,最终还是只能开口问道,“重临前辈想做什么?” 重临微笑道,“你刚才对吾提到,此地乃是业罗圣尊亲手打造之牢笼,所以吾便想去见一见圣尊,也好问一问他,当初到底生了什么事情,他建造这样一座牢笼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这座束缚真灵的笼子,如今已然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吾也想问一问圣尊,它还有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顾判瞳孔收缩,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圣尊不是已经亡故了么?重临前辈竟然还能找到圣尊!?” “还是要多谢你之前讲的那些故事,吾也是刚刚才现,圣尊之念便是这座牢笼,牢笼其实就是圣尊之思。” “跟吾来吧,吾带你去看一看,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处地方。” 重临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踏出屋子,最后在院子中央停下脚步。 顾判想了一想,还是快步跟上,随他一起出了院门,沿着空无一人的长街向前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行出一段距离后,重临在一座破败无人的小道观前停下脚步,推门而入之前,忽然回头问了一句。 “晚辈姓顾,单名一个判字。”顾判叹了口气道,“算上千羽之湖,这是前辈第二次问我的名字了。” “你说错了,重临或许是吾,但吾却并不是重临。”他缓缓摇了摇头,推开了那扇几近腐朽的木门。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供桌,一尊香炉,两只蒲团而已。 就连香火都没有燃烧存在过的痕迹。 顾判迅检索日记记录的内容,现自己也曾来到此处探索,但转了一圈后却是毫无收获,后续便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只是今夜重临又带着他过来,难道这座镇子最为核心关键的地方,其实还是要落在这座道观之中吗? 第831章 一斩皆白 一道微凉夜风拂过。 那只八尾白狐无声无息出现在了道观门外,就蹲踞在顾判身旁。 而除了白狐之外,还有几道形态各异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附近。 其中便有顾判曾经去过数次的饭馆的掌柜,一个总是满脸温和笑容的微胖男人。 “原来整座牢笼的核心就在这里啊,当真是出乎了吾等的预料。” 八尾白狐低低叹息一声,目光落在门内的重临身上,接着说道,“多年未谋一面,原来这位就是吾等从未见过的第二位囚犯。” “能成功吗?” 饭馆掌柜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不知道。”八尾白狐摇了摇头,身后的八条尾巴也跟着左右摆动,“成功了固然惊喜,但就算是不成,我们也不过是再次丧失清明,在浑浑噩噩中失去一切而已。” 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一道女子声音,“但是比起那种情况,吾还是更喜欢在清醒中看着自己真正死去。” “七樟所言不错,若是成了,吾等最起码能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是怎么去的。” “只是可惜了珞珈圣女的一缕残魂,才刚刚被这位小兄弟一斧头劈入沉眠,不能和吾等一起见证这个时刻。” “吾倒是觉得珞珈圣女不仅不可惜,甚至还比吾等更好,也许比起在此等待的焦心忧虑,不思不想的被动接受似乎更加美好一些。” “黑山君,你可知道,那位叫做什么名字?”白狐目视左右,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将开口说话的权力全部交出。 顾判收回四下观察的目光,收敛思绪缓缓说道,“他像是业罗重临,但又不是业罗重临。” “业罗重临……” 八尾白狐默默重复一句,忽然毫无征兆朝着自己的身后咬了下去。 鲜血飞溅中,一条长长的尾巴掉在了地上。 它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表情,低头将那根尾巴叼起,送到了顾判的脚下。 顾判微微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你这是要做什么……现在什么都还没开始,就要断尾求生了么?” “之前你曾经问我要一根骨头果腹,吾思虑许久,觉得一根骨头拿不出手,不如一条尾巴显得更有诚意。” “这东西能吃?”顾判深深吸气,品味着虚空中荡漾的血腥味道。 白狐露出一丝笑容道,“真正饿极了的时候,连屎都能吃,更何况是有血有肉又有骨头的尾巴?” 顾判沉默片刻,将那条可当围脖的粗长白尾拿了起来,盘在手上缓缓摩挲,“你的意思是,还是想让我真正杀死你?” “若是里面的那位成了,就不需要,若是不成,的确还是要劳烦黑山君和我一起尝试一下,到底能不能真正将我送入黄泉。” “要是我和里面的那位都做不成呢?” “那就是我自己的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好。”顾判点点头应承下来,却又将那根长尾又丢了回去,“帮我把上面的毛给拔干净吧,这样毛绒绒的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口。” 白狐眼神复杂接过来自己的尾巴,真的就开始低头仔细拔起毛来。 接下来,出乎顾判预料的情况出现了。 短短一两个呼吸时间,他的身前忽然间就摆满了各种鲜血淋漓的东西,空气中也在此充斥着鲜甜的血腥味道。 “有百家宴那种感觉了。” 他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行,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还是杀,我都答应你们了。” 重临对身后出现的情况似乎毫无所觉,不见不闻,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他虽然知道后面生的事情,却对此并不在意,一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在门内驻留片刻后,他便一步步来到那张空无一物的供桌面前,认真整肃衣衫,行三跪九叩之礼。 接下来,他缓缓起身,凝视着那尊空空如也的香炉,语气平静说道。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久远到了即便是以圣尊之力,竭尽所能建起这座牢笼都无法回天,末了只能落得个龟缩起来苟延残喘,这样一种悲惨无奈的局面。” “不对,好像不该用苟延残喘来形容如今吾等所面临的状况,严格说起来,吾等就连苟延残喘都算不上,其实应该是一点点失去了自我,最终便会被抹掉一切,被这座牢笼同化,再连同牢笼一起,被外面的天地同化。” “好叫圣尊知晓,吾刚刚从那位可能是晚辈的小家伙口中听到一句话,叫做只求心安,那么在如今已然无法挽回的情势下,若是就这样慢慢沉沦下去,不仅吾不会心安,就连圣尊本身,恐怕也无法心安吧。” “所以说败了就是败了,不需要再自己欺骗自己。” 他话到此处,倏然闭口不言,最后又回头看了顾判一眼,慢慢拔出了鞘中长剑。 一道璀璨光华冲天而起,刹那间便将整个小镇的夜空全部照亮。 星月黯淡,灯烛无光。 小镇内外所有的一切,在这道光华照耀下完全失去了覆盖其上的保护色,露出来下面斑驳6离的奇诡景象。 顾判紧紧闭上眼睛,却还是感觉到上下四方,前后左右都是一片刺目的白色。 再也容不下其他。 ………………………………………… 出了大魏京畿之地,再向北四百里。 已经靠近了传统意义上大魏国土的边缘。 望北城,原是当初大魏太祖一统中原之地后,亲帅大军在此驻扎,与北地草原的游牧大军隔河相望,最终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唯有各自撤军退去。 事情还要追溯到当初中原之地诸侯大战时,北地草原铁骑趁此机会大举南下,在魏国一统前便灭了占据北方的藩镇势力,突破传统意义上的那道分界线,深入到了中原大地内部。 不仅占据住了丰润富饶的一大片土地,而且就像是一把镰刀,直接横在了大魏都城的脖颈一侧,随时都有斩落下来的危险。 经历过连番血战又尽皆获胜后,大魏兵马军威正盛,可以用骄兵悍将来形容也无不妥,而刚刚立国称帝的大魏太祖,也将冷厉的目光投向了北方那个强大而又统一的草原。 因此便有了三次北伐,血战望北城的故事。 直到魏太宗继位后,魏军自漠北之地由西向东迂回穿插,大败草原王庭大军,这才动摇了东部望北城河界对岸的游牧统治根基,后续又经三次大战,才算是将大魏的势力范围扩张至传统分界线北侧,并且将之慢慢稳定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随着魏朝与王庭之间渐渐步入相互对峙,互通有无的局势之后,西漠北、东望北便成了连接中原与北地的两条最著名商路。 每日都有无数车马商队在此驻留,补充给养后便带着满满的货物再次踏上征途,也因此不过短短数十年时间,望北城这座原本的军镇堡垒便一扩再扩,展成了北地有名的通衢重镇。 望北城向西数十里外是一片依山傍水的美丽景色,城内的富豪大户便将此处纳入手中,建起一座座山庄园林,作为避暑消遣的大好去处。 但是,如今这些山庄园林早已经破落衰败下来。 不仅如此,自异闻事件起始,到天降大雪不去,整个望北城都已经饥民遍地,摇摇欲坠,除了最有势力的几家大户还能屹立不倒,其他人拼了命最多也就是苟且偷生,更不要说贪图温饱之上的精神享受了。 在漫天风雪刚刚显露出恋栈不去的威力时,也有不少居于偏僻乡野的农户吃光了家中余粮,便携家带口朝着望北城逃难过来,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聚集到城内的人数急剧增加,却让望北城守和城中望族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安。 若是在往年还好,大家勒紧裤腰带苦等明年收获之时,虽然艰难,但总算是有个盼头,尤其是家大业大的名门望族,更是可以趁此机会吃进更多的土地和人口,实力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但今年这个势头的风雪,却是让所有头脑清醒的家主们都心中麻,浑身冰凉,他们的想法从最初的求利,到后面的求稳,然后很快便到了求存的地步。 他们迅达成了共识,虽然望北城作为曾经的军事重镇,后来的南北通衢,粮仓还算是充足,但灾民是不能再进城了,甚至还要趁着人心未乱之际,将已经进了城的灾民给全部驱赶出去。 毕竟饥民聚集,难以安置,一个不好便有可能引暴乱。 安置地点也是现成就有,几家大户和城守商议后,便把城西的山庄园林丢给灾民随便去住,再每日给他们蒸一锅夹了沙子的陈粮粥汤赈灾吊命,不管会不会冻死饿死,只要能让他们稳住不乱,就已经是烧着高香拜来的结果。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月余时间,聚拢在城东山庄内的灾民也越来越多,直到那一天深夜风雪骤停,又有金色光芒倾泻落下,所有的喧嚣陡然间便安静了下来…… 待到第二日乌云再聚,风雪依旧时,前往山庄运粮的府兵才突然现,原本闹闹哄哄等着施粥的人群竟然一个都没有出来。 再向内走了一段距离,他们更加惊恐地现,一座座山庄内部犹如死地般寂静无声,而且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古怪雾气,呆的时间稍长,便更感到阴森可怖,如同身入冥域。 一群府兵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没过两日却又都尽数惨死,所有人全都化为灰烬散去,由此带来的便是新一轮的恐慌。 所以,城东的园林山庄、亭台楼阁,便又都重新交还给了山林野兽,或许还有灵异之物与妖邪之物出入其中,只是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去探查,至于那些曾经被安置在其中的灾民,则更是不会有任何人提起,就像是他们从头到尾并不存在一般,完全消失泯灭在了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第832章 它能吃吗 不过就在今日,自出事后就再无人踏足的城西之地却突然出现了新的来客。 茫茫风雪深处。 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在雪道上艰难前行,领头的骑士在一条冰河前勒住战马,注视着前方远处隐约可见的矮山群落,沉默片刻后呼出一口白气道,“前面就要到了望北城西的那片山庄所在地,这么说我们终于就要抵达此次路途的终点了。” “将军,我们现在是继续赶路,还是休整一下再行出?” “后面差不多还有三四十里路,看来今天入夜前是赶不到望北城了,就在那些山庄内休息一夜吧,明天一早我们再出。” “遵命。” 走近之后才现,原本美轮美奂又堂皇大气的山庄园林已然不见踪影,留下来的只是一座座的残垣断壁,就连高高的红砖围墙,也只剩下了不到半人高的基座仍未倒塌。 在领头骑士的示意下,一名校尉下了马,手持长刀进入到最近的庄园之中,越过满目疮痍的前院,又小心戒备着穿过一座塌了半边的房舍,最终在一棵数人才能合抱的粗壮老槐旁停下脚步。 “校尉大人,这里……” 身后跟着的甲士死命握着兵刃,虽然天气严寒、风雪依旧,但背后却早已经被冷汗浸透。 校尉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头顶上呱的一声啼叫惊到。 他猛地抬头望去,透过片片雪花,却看到在粗壮繁茂的枝条深处,倒挂着一只足有两尺高的赤瞳乌鸦,正转头同样朝他看来。 下一刻,持刀校尉不由自主揉了揉眼睛,又有些不太敢相信般闭上再睁开,却依然看到了满树的赤瞳乌鸦,齐齐转头朝着他望了过来。 至少数百只乌鸦立在那里,雕像般动也不动,只是低着头,一双双仿佛鲜血染红的眼睛凝视过来,如同在逐渐昏暗的天空下亮起了无数盏腥红的小灯。 校尉咕咚咽下一口唾液,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即便是只有最开始的那一只便足以让人汗毛倒竖,而现在却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群,让人感觉如同突然间从人间故土跌入到了鬼蜮深处。 混乱、冰冷、邪恶、血腥…… “撤,撤撤撤!!!” 在这些倒挂乌鸦的注视下,校尉惊惶失措,已经是乱了方寸,转身逃离时一个踉跄滑到在地,爬起来后连刀都顾不上去捡拾,跌跌撞撞朝着外面冲去。 身边跟随的甲士同样被眼前的一幕景象吓得呆住,反应上却是慢了半拍,当他终于回过神来,刚刚准备扭头跟着逃离时,却猛然僵在了原地,脸上泛起哭一样的笑容。 紧接着,他一点点低下脑袋,看向了自己一侧的肩膀。 那里正搭着一只苍白的手掌。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声能让自己真正哭出来的沙哑低沉之语。 “好多肉,好饿啊……” ………………………………………… 还是那座山庄,那处院落。 一切都和之前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唯一的区别就是有数十披甲的士卒在这里忙碌。 塌了半边的房舍也被清理了出来,架上了不知道从何处寻来的一口大锅。 锅下柴火正旺,锅内汤水鼎沸。 最开始差点儿被吓晕过去的校尉和甲士满头大汗,正在用两杆短枪在汤里拼命搅动,防止里面煮着的肉块沉底粘锅。 更远一些的地方,有的士卒在努力用手中兵刃给一只只乌鸦去毛,有的从倾塌的屋子里面寻来各种家具烧火,还有的在砍伐老槐树的枝条清理院落,总之就是一片繁忙的劳动景象。 唯有领队的将军陪着一人坐在那里,等待着第一锅炖肉的到来。 “镇南王千岁,这肉……它真的能吃吗?” 顾判左手拎着一只乌鸦,右手掌心喷吐出朵朵红炎,很快便将之烤熟烤透,直接撕扯着吃下肚去,而后接过披甲将领递来的酒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才抹了把嘴道,“单参将,我不久前才听一头狐狸说过,只要饿的狠了,就连屎都能吃,更何况是拔了毛的鸟肉?” “只是烤出来的肉有些干硬,所以我才让你们找锅来炖……不过你这酒倒是不错,性子够烈,也能上头。” 单参将看了眼地上的碎骨,陪着小心笑道,“千岁爷不嫌酒烈难咽便好,卑职那里还有,一会儿尽数给千岁爷取来。” “去吧去吧,现在就去,我在这里等着。” 顾判若有似无点了点头,伸手又捉来了下一只赤瞳乌鸦,熟门熟路地拎起一把战刀剁头刮毛,然后放在手上开始烧烤。 单参将很快便从战马上取了酒袋过来,然后刚好见到第一批的炖肉出锅,便抓紧过去亲自端了饭盆,和酒袋一起送到了顾判的手上。 接下来两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间或灌上些烫嘴的肉汤,在这风雪交加的冰寒天气下当真是难得的享受。 半斤烧酒下肚,一直都拘谨到手脚僵硬的单参将终于放松了自我,就连拍镇南王千岁爷的马屁,也比最开始时顺畅自然了许多。 虽然如今的圣令已然难出京畿之地,身处望北城这样的边境地带更是不可能接到任何的上谕旨意,但单参将还是一口一个千岁爷叫得心甘情愿,无比顺滑,毫无滞涩。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鬼一样毫无征兆出现在此地,不讲道理地一巴掌拍断数人合抱的大树,又将大群赤瞳乌鸦震死烧烤的强人。 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位爷神出鬼没的身法,动辄熊熊烈焰的控火之术,就已经让他们这帮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所以别说是叫几声镇南王千岁,就算是让单参将张口喊亲爹亲爷,看在自己和麾下一众袍泽性命的份儿上,那也必须得满脸春风、含笑张口,舔到无法再舔为止。 吃了一会儿后,负责为镇南王殿下乘碗端肉的单参将已经麻木了。 他已经数不清这位到底吃了多少肉,喝了多少汤。 二十碗,三十碗,还是五十碗? 他老人家难道就不用去一趟茅厕的吗? 终于,在单参将呆滞的目光中,顾判喝光了最后一口肉汤,放下碗筷心满意足地呼出了一口酒气。 “你们炖肉的手艺不错,将来不当兵了可以去开一家饭馆,本王定然前去捧场。” 单参将小心翼翼问道,“千岁爷可是吃好了?” “其实还是有点饿,不过这些鸟肉吃多了会腻,就先这样吧。” 顾判看了眼对面目瞪口呆的表情,便露出一丝微笑道,“你不信吗?” “信,信!千岁爷千金之躯,金口玉言,卑下怎么可能不信?” “主要还是我已经饿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能吃一些很正常。”顾判抬头凝视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空,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那条狐狸尾巴,还有其他各种各样从未见过的食材,结果都没来得及真正吃上一口,就已经吃不到了。” “在那里还有一帮有些我曾经见过,有些却是我第一次见的有趣人物,结果都还没来得及和他们多说几句话拉拉关系,再弄些好处,一个个儿的就又都诡异莫名消失不见了。” “单参将你来评评理,我这种情况像不像是做了一场稀奇古怪的梦境?” 第833章 仙凡有别 单参将面对着顾判的询问,不由自主避开了眼神,再次以拿手的陪笑姿态说道,“千岁爷所言太过高深,卑职实在是,实在是有些听不懂啊。” “听不懂吗,听不懂就对了,其实我也是有些疑惑迷糊,自从那里出来后一直都在苦苦思索,却总是不能给自己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顾判伸了个懒腰,拿了一块方砖做枕头,就在地上直接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低声叹息道,“没办法啊,就怪他做事太过急切,都没有把事情交代清楚便一剑斩出了圣尊,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圣尊大人身为万载之前的三圣之一,却丝毫没有为后辈门人谋福利,铺路子的想法,只是露了一面,就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便樯橹灰飞烟灭,什么都没有留下。” “真的就是如同春梦了无痕,当醒来之后,万载之前的一切,就此烟消云散,而且是彻底告别再不相见……若不是我在最后一刻眼疾手快,趁着小镇崩解、规则破碎的大好时机悍然出手,抡起斧头劈死了一只狐狸和一株樟树,在此基础上收获了些许双值加成的利息,恐怕连点儿油星都沾不到手上。” 单参将听的是目瞪口呆,艰难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憋屈表情。 他很想问一句镇南王殿下,狐狸和樟树到底是哪方妖魔,斧头又藏在什么地方,这里到底安全还是不安全,但看着似乎已经熟睡过去的顾判,却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来。 ………………………………………… 山庄十里外的云层中,两道光芒划破天空,在风雪之中一闪而过。 数个呼吸后,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悄然出现在了雪原深处,两人都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呜呜寒风中随风飘舞,犹如刚刚临凡的谪仙。 年轻男子正了正头上的冠冕,对漫天飞舞的雪花明显有些厌烦,体外华服亮起一道光芒,将所有风雪阻隔在外后,才总算是平静下来。 “这个地方总给我带来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觉,也不知道师尊到底是从什么渠道得到的此方界域的道标,还非要带我们一众弟子全部进入。” 身侧身着鹅黄长裙的少女撑开一把粉色纸伞,闻言淡淡笑道,“周师兄此言差矣,虽然此地灵元贫瘠犹如荒漠,但君不见正有茫茫大雪落下,或许过不了太长时间,荒漠便会化为绿洲,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想要再做些什么,总是不如提早进入开始谋划布局方便。” 她走出几步后,直接收了纸伞,深吸一口潮湿沁凉的空气,任由雪花将自己淋得透湿,显现出美好妖娆的身段。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我们如果能从乾坤变化中体悟到各种规则的转换具现,对于你我这样处在修行破境关键时期的修士而言,这才是更大的机缘与造化。” “周师兄,这其实也是师尊一直未曾言明的良苦用心。” “万师妹所言我都知道。”周师兄抬头仰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低低叹了口气道,“只是师兄早已经习惯了宗门内四季如春的环境,来到这种地方总是感觉有些心情抑郁,难以释怀。” 两人便走边谈,度却是不慢,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一片被白雪覆盖的破败山庄园林附近。 “有肉香……” 万师妹吸了一下鼻子,忽然面色微变,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座庄园。 周师兄道,“这么说,里面有人存在,怎么办?” 万师妹一挑双眉,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缓缓思忖着道:“按照师尊给我们的命令,前方有一座城池,里面居民不少,倒是正好让用来布置大阵,我们此去的目的就是协助另外两位同门,做些前期的准备事宜。” 周师兄微笑道,“师尊布下阵法前后最好不要受到干扰,这些人既然赶上了这遭,就只能说明他们的命不好。” “师兄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刹那间做出决定。 单参将端坐在一堆乱石旁,看着眼前这位镇南王殿下陷入沉睡没有醒来的意思,便终于敢起身,轻手轻脚离开了一段距离,在雪中活动着身体。 帐前亲卫凑上前来问道,“将军,这都早已经后半夜了,不多时天色就要大亮,属下之前给你找了些干草,又烘干了湿透的毯子,您要是感觉疲乏的话,不若去睡上一会儿……” “糊涂东西!” 单参将压低声音训斥道,“那位千岁爷都直接睡在了地上,你让我垫着干草盖毛毯,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亲卫呼出一口寒气,声音压得更低问道,“将军,这荒山野林的,突然就冒出来孤零零的一位王爷千岁,还,还那么能打能吃,卑职品来品去都觉得不是那个滋味儿……” 唔! 他的嘴被堵住了,迎面便看到自家将军那杀气腾腾的眼神。 “蠢猪,再让我听到你胡言乱语,就一刀切了你的卵蛋!” 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依旧熟睡的顾判一眼,单参将才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道,“这样,你让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别闹出太大的动静,以免惊扰了这位爷的梦境,然后再怪罪到……”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穿透性极强的怒喝,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脸上已经满是怒容,“给我去看看,这是队伍里哪个王八蛋不想活了,不知道王爷已经歇息……” 他这句话同样没有说完,便再次被连声响起的凄厉惨叫所打断,背脊上忽的便沁出了一层细密冷汗,连着刚刚喝下的酒水散出来,被冷风一吹钻心的凉。 “敌袭……” 亲卫猛地拔出了长刀,然后便看到了神仙眷侣般的一对年轻人,正缓缓从院外走了进来。 “没想到杀了外面几人,里面竟然还有一些藏起来的家伙。” 万师妹面上露出恬淡的笑容,缓缓转动着手中纸伞,侧头看向身旁的男子,“周师兄,我们需不需要和这两位交流一下?” “并不需要,毕竟仙凡有别,在吾等脱了凡人的修士眼中,他们不过是予取予求的低劣贱种,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交流,让他们死的痛快一点,就是我们所能够给予的最大恩赐。” 亲卫眼中蓄满怒火,刚要持刀上前,却现自己竟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在了当场,丝毫动弹不得。 好在这道力量来的蹊跷,去的也快,仅仅一两个呼吸时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擎起长刀,就准备继续向前,耳边却忽然传来那位镇南王爷平静淡漠的声音。 “你们不是对手,退后吧。” 下一刻,顾判已经站在了单参将和亲卫的身前,面无表情注视着华服佩剑,白裙纸伞的一对年轻人。 第834章 谁是妖魔 “你这个人倒是看上去有点儿意思,一会儿摆弄起来的话,应该不至于让我们师兄妹太过无聊。” 周师兄目光平静看着顾判,随后咧开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作为对你的欣赏,你有选择自己如何死法的权利。” “哦?” 顾判目光越过两人,看向了院子外面,眼神一点点冰冷下来,“外面警戒的甲士,是你们两个低劣贱种杀的?” “无知自大的蠢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周师兄面色一变,眼神中杀机大炽,右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面。 “刚刚因为太过疲惫睡着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便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让我的心情,顿时就差到了极点。” 顾判缓缓闭上了眼睛,同时遮住了眸子深处那幽幽燃起的两团火焰。 轰! 他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整个人包裹在熊熊红炎之中,朝着两人瞬间席卷而至。 周师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点,刹那间五音俱丧,五色俱盲,唯有一道充满杀意的猩红光芒占据了他所有的精神。 “开!” 就在红炎即将临身的前一刻,他陡然一声暴喝,闪电般拔出腰侧长剑,挥洒出一道雪亮剑光,狠狠向着前方斩出。 轰! 顾判与周师兄中间爆出巨大轰鸣,地面陡然现出一个大坑,一道身影猛地倒飞出去,将后面的院墙破开一道大洞向外跌落出去。 轰! 刚刚凝滞的红炎再次暴涨。 万师妹面色突然大变,在最后一刻才刚刚张开了粉色纸伞,以她为中心暴烈升腾的猩红火焰便犹如一头狰狞巨兽,瞬间将其吞没。 院墙外刚刚起身的周师兄睚眦欲裂,手持佩剑闪电般跨过数十丈距离,来到熊熊燃烧的红炎上方。 然后他没有任何犹豫抽身急退,眼神惊愕不可置信,死死盯住高空中蜿蜒游动斩落下来的一道寒光。 “这是……” 咔嚓! 森寒光芒落下,显露出一柄双刃大斧的形状,重重劈斩在周师兄的剑上,将刚刚赶来的他再次击飞出去,撞塌了大片的院墙滚落在地。 轰! 猩红火焰再次绽放。 万师妹脸上惊恐欲绝的表情瞬间定格。 她拼命想要飞离红炎笼罩的范围,却被两只大手死死禁锢,硬生生又给拖了回去。 数个呼吸后…… 红炎收敛,唯有淡淡的焦糊味道四散蔓延。 顾判却仿佛浑然未觉,甩手将一具已成焦炭的尸体丢到地上,抬头冲着对面呆滞的周师兄露出一个冰冷而又充满杀意的笑容。 “他……他竟然直接杀掉了万师妹!” 咕咚…… 周师兄艰难吞咽下一口口水,手中长剑都在微微颤抖。 下一刻,他竟然毫无征兆转身就逃,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敢多说。 周师兄度极快,一个呼吸便逃出数十丈之外,再回头看向那座残破灰败的山间庄园,心中积郁着无穷无尽的恐惧与怒火。 万师妹竟然死了,刚刚来到此处不久便香消玉殒,神魂不存,而且一想到师尊获知这一消息后可能降下的怒火,即便是他也浑身颤抖,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该死!判断失误!原以为他只不过是个没有力量的土著,没想到却如此厉害,想必是其他势力降临到此方天地的修士……” 风雪声在耳畔呼啸,眼中景象几乎连成一片,周师兄一边飞奔行,一边紧张思索着对策。 现在绝不可能回头再战,因为一旦想到毫无抵抗便化作焦炭的万师妹,他心中便寒意大作,不敢以身涉险。 “快一点,再快一点!必须要马上找到师尊,报告这个情况,不然我绝对会死在他的追杀之下!” “师尊应该就在前方的城池布置法阵,只要我能在被追上前……” 他面露狰狞表情,从一片密林中急冲出,又毫不停留朝着远处已经影影绰绰的城池奔去。 嗯!? 半空中的周师兄面色陡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后背炸开一股炽烈灼热的痛楚,紧接着一道身影魔神般从侧方窜出,周身红炎缭绕,不管不顾便朝着他直接撞了过来。 轰! 刹那间树林崩碎,风雪倒卷,无数奔逃出来的飞禽走兽被四散飞溅的碎石砸成肉泥。 周师兄被一拳轰入地下,镶嵌在一座刚刚形成的大坑中央。 他握紧长剑,挣扎着将自己的身体从一片泥泞中拔出,满头满脸都是鲜血,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这是你逼我的,那就一起死吧!” “想跟我同归于尽?你还没那么大的本事。”顾判一步步靠近过来,从身后抽出了那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大斧。 “你……你这个披着人皮的妖魔!” 数个呼吸后,周师兄身躯破碎,口鼻间溢满鲜血,眼睛里满是不甘与绝望的神色。 他后悔为什么非要循着那缕炖肉香味前去查探,更后悔为什么不在此人出现的第一时间扭头逃跑,但是,事情终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绝境。 “你也活不了多久,我会在下面等着你。”他努力睁大眼睛,仿佛要将顾判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 “那你就在下面等着吧。”顾判抬起不沾一丝鲜血的斧头,瞅准位置再次重重劈砍了下去。 ………………………………………… 望北城。 天色还未大亮时,关闭了不知道多久的城门缓缓打开。 一队府兵纵马从门洞内冲出,冒着风雪向西方疾驰而去。 为的是一员身着皮甲的年轻校尉,在积雪渐厚时便勒紧缰绳放缓了度,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骑士说道,“你说这次单参将亲自带队前来,家里的老爷子们到底会不会给他些许面子?” “老爷们目光深远,所思所想哪里是小人敢妄自揣测的?” 随侍在侧的亲随甲士叹了口气道,“现在这个天气啊,谁都是缝上嘴巴、勒紧腰带饿肚子,单参将所在的军镇上下两千多张嘴要吃饭,靠着青耒县那个小地方自然是供养不起,所以在粮草不济时求到咱们望北城,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在公子面前小人不敢撒谎,只是谁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会再持续多长时间,谁也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家的粮食就真的够吃……” 年轻小将点点头,深吸口气道,“这么说,城里的老爷子们应该是会拒绝他了。” “依小人看来,完全拒绝应该不会,但肯定也不会拨付太多粮草,只能是忍着肉痛给出一些陈粮让他们暂且吊命,然后再想办法将军镇势力分化削弱罢了,老爷派公子出城迎接单参将一行,应该也是存了这个意思。” “毕竟单参将一方和咱们的关系一向还算不错,再加上他们那可是近三千的军镇甲士,如果真要是因为断粮而出了大乱,咱们望北城说不定就是第一个被兵临城下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军镇竟然敢直接造反?” 亲随很有些无奈地看了自家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一眼,苦笑着道,“当差吃粮,天经地义,要是已经到了快要被饿死的地步,谁又能保证会生什么事情呢?” “更何况如今之局势,不管是军镇的参将,还是朝廷的大臣,甚至就算是高踞九五至尊宝座的皇爷,恐怕都……”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却猛地闭口,转头看向了一侧百余丈外的树林。 那里,刚刚似乎有不正常的光亮一闪即逝。 还有空中飞腾的鸟儿,都说明了不远处的林子之中,似乎刚刚出现了某些突的状况。 第835章 林间故事 少年小将同样注意到了树林内的情况,当即勒停战马,面色凝重道,“老王,林子里好像有什么古怪啊。” 亲随的面色在这一刻已经变得凝重无比,“公子,我们不能再向前了。” “为什么?” “依属下看来,在城外这座林子里,很有可能已经出现了异闻事件,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前去探查,甚至也不是继续前出迎接单参将,而是要用最快的度回去,告诉老爷这一情况。” 披甲小将思索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倒是认为我们必须要去查探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就算是回到家中,若是我爹询问起来,我们什么都答不上来,那老爷子也是两眼一抹黑,又该怎么防范?” 老王急忙纵马上前一步,语气严肃道,“在出城之前,老爷专门交代过,公子的安全才是第一要务,其他任何事情都要往后去放……” 望北城外,林边道旁。 一行数十骑已经在那里停留了将近一刻钟时间。 小将凝视着盘卧巨兽般的林子,最终还是悠悠叹了口气道,“老王啊,你莫非是忘记了,你我其实都已经不是普通人了?你莫非真的不记得,上次城中出现的妖鬼伤人事件,不就是你我御使那种神秘力量将之斩杀的?” “更何况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们能够在这种天灾下存活下去的最大底气,还是这座城池,以及依附于我们的那些人们,如果城外真的出现了异闻事件,想要拿到准确的情报,恐怕也只有你我出马才能成事。” “不然等到这东西的大了,威胁到整个望北城的时候,你我又能跑到哪儿去?” “那就……那就请公子先回,属下带几人前去一探。” “不,我赵孜益还从来没有丢掉袍泽独自溜走的习惯。” 他一抬手,阻止了亲随继续说下去,“留下两人在这里看护战马,随时准备接应,其他人分成前后三组,相互掩护照应,随我入林一探。” ………………………………………… 两道墨色光芒缓缓降落在望北城郊数里外的一片树林中,落地后显化出一高一矮两个瘦削身影。 他们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因此很轻易便让刚好行进到此处的赵孜益等人看了个正着,不过看他们的样子,似乎也毫不在意对方正戒备森严靠近了过来。 “师尊说已经让周师弟和万师妹前来支援,只是为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他们的踪影?”矮个修士跃上树梢,深吸一口沁凉潮湿的水雾,瞥了眼慢慢靠近过来的甲士队伍,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虽然宽大的血色长袍连同兜帽将其身材样貌完全遮住,但声音婉转柔弱,听起来明显是个女子。 高大修士冷笑一声,嗓音浑厚敦实,又带着一丝冰冷之意,“鑫鸳师妹,我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这里明明只要我们两个就已经足够,为什么非要派遣那两个不成器的家伙过来。” 女子幽幽笑道,“他们不来倒是更好,省的还要跟这两个蠢货一起做事。” “还有此次过来新的界域,你我筹划已久的事情倒是可以加实施了,不然等到大局已定,师尊她老人家说不定就会连我们也抽筋剥皮,变成妖鬼为她所用。” “九疑师兄,若不是当初你我机缘巧合下灵意交融,恐怕老家伙早就将我们做成了妖鬼祭旗……你说,这些年无故消失不见的弟子门人还少吗?” 男子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布满伤痕的狰狞面孔,“鑫鸳师妹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在没有真正能够自保的实力之前,就如此诋毁师尊她老人家真的好吗?” 名为鑫鸳的娇小女子收敛笑容,屈指将一个刚刚从地下钻出的田鼠爆头,鲜血碎骨飞溅得到处都是。 “师兄说的不错,虽然此方天地灵元稀薄,能够限制她的妖鬼活动,我们却依然不能大意,唯有千般小心、万般谨慎,然后抓住这次机会一飞冲天,或许就有了脱身而出的更大希望。” 沉默片刻后,她又咬牙冷笑道:“师她老人家心机冷硬,绝情绝义,想要在她眼皮子底下谋逆,光靠我们自己努力也是不够,还必须要天时地利齐备……可惜此方天地正在加灵元复苏,你我想要在那些妖鬼们尽数恢复实力前达到目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说不定我们一番拼死筹谋,最后落得的结果可能还不如周师弟和万师妹两个单纯的傻子。” 鑫鸳说到此处低低叹息一声,再次戴上面纱兜帽,倏然从树梢飘落,“那帮凡人甲士就快到了,九疑师兄,你来还是我来?” 九疑闭上眼睛,“让他们自己过来就好了,剩下的事情,只要师妹开心就好。” 片刻后,前后两队披甲骑士在王姓亲卫和赵孜益的带领下,小心戒备着钻入林子。 不多时,他们有些惊讶地看到了一个美丽娇弱的女子,一身小家碧玉的打扮,正倚靠在一棵树上低声啜泣。 雪花从树木间隙飘飘落下,她的棉布衣衫已经完全被湿意浸透,看上去既可怜,又无助。 王姓亲卫一摆手,身后甲士当即停下脚步,几个弓弩手不用吩咐便张弓搭箭,对准了呜呜哭泣的女子,只要一声令下便会射出箭矢。 虽然面对的只是个娇弱无力的女人,但王姓亲卫却丝毫没有任何大意,隔着一段距离便喝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片林子里要做什么?” 女子闻言,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纯美丽、又楚楚可怜的娇嫩面孔。 她擦了擦眼泪,对着众人屈膝行礼后怯生生道:“这位将军,小女子随家人逃难到此处,却……却在这林间遇到饥饿觅食的猛兽,慌乱间也无法辨认方向,便一路跑到了这里……” “是什么猛兽?”赵孜益从后面赶了过来,接过亲卫的话继续问道。 他说话间微微皱眉,感觉依稀间嗅闻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视线也悄无声息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整个人都有些燥热起来。 身后一群甲士的呼吸不知不觉间也变得粗重起来,握刀张弓的手上青筋毕露。 “那是,那是一头饿了不知道多久的斑斓猛虎,小女子的父亲和兄长都那头猛虎叼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说着便低下头,又开始低低哭泣起来。 赵孜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此时再看那女子,更是觉得她柔弱可怜,只想着能帮她杀了那头老虎,再纳入怀中好好怜惜。 就在此时,王亲卫却猛地咬破下唇,吐出一口血沫厉声喝道,“大胆妖女,竟敢编造谎话欺骗吾等,你说逃难日久,又在这林中遭遇猛虎捕猎,拼了命才从它的口中跑出,怎么可能身上的衣衫一点儿破损和泥渍都无,还是如此的干净整洁!?” “哦?”她缓缓抬头,身上的粗布衣裳悄无声息变成一件血红长袍,面上凄婉苦楚的表情也在这一刻悄然消失不见,反而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温婉笑容。 “你倒是有点儿意思,竟然能从我编织的故事中挣脱出来,不错,相当不错。” 第836章 妖鬼血食 悄无声息间,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女子的身后,目光冰冷注视着对面的一众甲士。 他很快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鑫鸳师妹说的在理,对于一个俗世凡人来说,此人不论是意志还是反应,确实可以称得上不错的评价。” 鑫鸳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用最温柔的语气慢慢道:“那就让他死慢一点,好好品尝一下生死之间的那种恐惧滋味。” “放箭……杀了他们!” 赵孜益心中猛地一跳,直接暴喝出声。 弓弦响动,十数支箭矢呼啸着朝对面射去。 如此近的距离,这样大的目标,他属下这几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士卒绝对不会失手,只需要一轮齐射,就能将眼前这两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给扎成筛子。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盯着那十几支骤然悬停在半空,一动也不带动弹的箭矢,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倏然升起,直窜头顶。 “公子走!” 王亲卫一把将赵孜益向后推去,紧接着猛地抽出战刀,在左右甲士配合下,大步向前,不敢有任何保留地朝着那一男一女全力斩出。 这一刻,他通过手中百炼钢刀,将所有精气神以最浓烈的方式爆出来。 匹练般的刀光扑面而来,九疑和鑫鸳反而闭上了眼睛,脸上尽数都是兴奋到扭曲的恐怖笑容。 噗的一声闷响。 树林深处绽放出瓣瓣颜色猩红的花朵。 十数个呼吸后,守卫战马的两名甲士猛地眯起眼睛,看到了自家公子正在从林中拼命逃出。 而在他的身后,又出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正在仪态悠闲地漫步靠近过来。 只是后面追着的那两人虽然看上去就像是在散步一样,但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却着实不短,赵孜益纵然没命狂奔,都没能真正拉开与他们的距离,反而还在迅接近之中。 甲士心中大骇,因着官道之下坑洼太多,不便纵马过去救援,便当即抽了战刀徒步冲上前去,接应自家公子。 纵然知道自己冲上前去可能马上会死,他们也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只因为赵家公子就在那里,如果他们以自己的命救下了赵公子的命,那么只要赵公子回到城内,他们的家人便能得到善待,而如果他们丢下赵公子不顾自己逃了回去…… 那么不仅他们会丢了性命,就连家人也难以保全。 所以说对于他们这般披着甲衣的家奴而言,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而是一道没有任何选择的送命必答题。 “杀!” 两名甲士一左一右越过赵孜益,举刀迎向了后面的一对男女。 然后只坚持了不到五个呼吸时间,就从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散落一地的骨肉碎屑。 但正是靠着他们舍命上前争取到的这一点时间,让赵孜益能够逃到官道之上,纵马便朝着望北城所在的方向拼命打马冲去。 “九疑师兄,他就要跑掉了。”鑫鸳抹去唇角沾着的一点碎肉,面上再次露出温婉似水的笑容。 “没有关系,就让他逃到前面那座城池内又如何,反正这座城里的所有人,很快就将成为师尊她老人家祭炼妖鬼的血食,一个都无法逃掉。” “师兄说的很有道理,那我们就慢慢跟在他的后面,顺便还能享受一番此处俗世凡人城池的烟火气息,然后再亲手将这些喧嚣热闹打散埋葬,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人一马在路上狂奔,后面数十丈外还有两人步行跟随。 赵孜益回望一眼,一颗心不由自主迅向下坠落,就连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 有好几次他都想调转马头回去找那两人拼命,但一想到刚才在林中那血腥的一幕,却又将他鼓起的勇气瞬间扑灭,甚至是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好在,望北城马上就要到了。 赵孜益看一眼已经近在眼前的城墙轮廓,忽然间眼泪却流了下来,又迅被寒风冻住,在面颊上凝结成了两道细长的冰柱。 可是,望北城就要到了啊…… 再看一眼越来越近的城池,他忽然间心乱如麻。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劝阻,非要自持实力前往树林之中查探,不但让一众最铁杆的兄弟命丧黄泉,更是有可能会将灾难引入到望北城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才是百死莫赎的极大罪孽。 那两个披着人皮的妖魔! ………………………………………… 一个时辰后。 顾判从黏稠的血浆中拔出脚,低头仔细观察着被碎肉骨屑铺满的地面,然后又跟着血滴脚印的指引,缓缓朝着林子外面走去。 在他的身后,单参将面色白,饶是他也曾不止一次参加过小规模的战阵厮杀,但眼前这种能把人体搞成如此细密程度的血腥场面,还是让他有些喉咙干,差点儿将昨夜吃的酒肉给吐个干净。 在树林的边缘,顾判看到了两匹失去了主人,独自在地上拱雪找食物的战马,便停下脚步,回头对刚刚跟上来的单参将道,“我记得昨天吃肉时你曾经说过,你们这次从军镇出来是为了向望北城求援,希望他们能提供一批粮草,帮你们度过难关?” 一听到吃肉这两个字,单参将顿时又想到了林内那无比血腥的场景,喉结一阵涌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呕吐的欲望压制下去,长长叹了口气道,“回千岁爷的话,卑职此次出来,确实是这个目的。” 说到此处,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那片树林一眼,“不过看林子里的情况,死的人基本可以确定就是望北城内的府兵精锐,所以说望北城附近可能出现了大危险,若是往更坏处想的话,或许整个城池到底还存不存在都未可知。” 顾判指了指数丈外的战马,又弯腰从地上捡起巴掌大小的一块破损玉佩,丢到了单参将的手上,“上面刻的字好像是赵孜益,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单参将捧着玉佩,脸色唰的一下变得煞白,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是望北城城守的独子,就在府兵营中任职,不仅骑射功夫一流,而且还年纪轻轻就修出了内息,就连步战的身手,也是极好的……” “似乎你刚刚说到,整个望北城是否存在都未可知。”顾判伸手拉住一匹战马的缰绳,拍了拍有些失魂落魄的单参将肩膀,“后面林间的杀戮已经过去了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希望别被你这乌鸦嘴给说中了才好。” 他说完后便翻身上马,朝着望北城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不停回荡。 “你们不要跟来,也别在附近随意晃荡,最好是找个隐蔽之处潜藏起来,等确定安全了再出来活动。” 第837章 自主进阶 赵孜益抽泣着,却还是任由胯下战马朝着那面城墙奔驰过去,仿佛那就是最后救命稻草般的救赎之地,只要到了那里,所有的问题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九疑师兄,那个人好像是哭了。” 鑫鸳挑挑眉毛,微笑说道。 九疑点了点头,“那是喜极而泣吧,目睹我们杀了他那么多的同伴,又一个人孤苦伶仃、担惊受怕的逃了这么长时间,如今终于看到了希望所在,小小的哭上一哭也属正常。” “是吗?”鑫鸳伸手拈住一片雪花,忽然收敛笑容,语气冰冷道,“那就让他的希望在最为浓烈的一刻破灭掉好了。” 九疑沉默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我无所谓,师妹你开心就好。” “好像是城守公子回来了……” 城墙上值守的士卒眼尖,隔着老远便看到了赵孜益的一人一马,不由得叫出声来。 “赵公子出去时可是带了二十余骑,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 闻讯赶来查看的什长微微皱眉,目光随即向后望去,落在了仿佛闲庭信步般跟在赵孜益后面的两人身上。 “不对!赵公子好像受伤了,那两个人也不正常!” 他心中一惊,当即挽弓,瞄准了目标更大的九疑。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紧接着,赵孜益声嘶力竭的喊声传入到什长的耳中。 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液,当即气沉丹田,毫不犹豫便射出了那一箭。 力可穿石的羽箭刚刚进入到那两人一丈内,便从箭尖开始一点点湮灭消失,这一幕场景让城头上的士卒同时失声,有几人刚刚搭好的箭矢都拿捏不住,啪嗒一声掉落在城墙上面。 呜…… 预示着敌袭的号角声响彻整座城池,很快便有一队队士卒从各处冲出,来到城墙上面严阵以待。 望北城城守赵贮在亲卫簇拥下赶到城墙之上,当看到百步外一高一矮两个红袍人,以及被红袍人夹在中间的赵孜益时,他的脸色顿时凝重阴郁到了极点。 “城守大人,公子现在就在城外。”一名披甲执锐的府兵统领迎了上来,看着城外的情况,面露难色。 如果外面只是那两个红袍人的话,他二话不说就能下令弓弩伺候,但现在城守公子在对方的手上,投鼠忌器之下当真是让人感觉憋屈不已。 年过半百的赵城守按住冰冷的墙砖,语气沉凝道,“樊师爷,你找几个人一起下去,和他们接触一下,态度一定要放低,只要他们的要求可以承受,就直接答应下来。” 停顿一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他们要我们倾全城之力供养,那也答应他们。” 樊师爷领命,带着几名亲卫坐上吊篮从城墙降下。 几个呼吸后,城外百步之地再次绽开一朵猩红的血肉之花。 就这样,出城谈判的樊师爷还未一言,便和几个亲卫平铺散落在了白雪皑皑的地面之上。 只剩下了已经被吓傻的赵公子,木头人般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放箭!齐射!” 城头之上,赵城守捂住胸口,两眼通红,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冰冷的字来。 一轮箭雨过后,三人安然无恙,所有射来的箭矢都无法进入到数丈之内,便被直接弹开,或者崩解消散。 鑫鸳又是幽幽一笑,“九疑师兄,他们真的是毫无人性的冷血心肠,竟然不管自己同袍的死活,要拿箭射死他呢。” “师妹想怎么办?” 她凑到赵孜益的耳边,低低叹息着道,“你看,他们已经视你为仇敌,这种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啊?” 赵孜益依旧呆呆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 鑫鸳丝毫不以为意,接着说道,“他们背叛了你,那么你也可以背叛他们……不不不,小女子说错了,你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叫背叛了,而应该是反抗,反抗城内那些人加诸在你身上的暴行,这是你应有的权力。” “那么,既然那些人要杀了你,你就应该行使权力杀了他们,让他们也好好品尝一下死亡的滋味。” “咦,你为什么不动手呢……小女子明白了,一定是你的实力层次未到,无法隔着如此的距离杀掉他们对么,这也不打紧,只要你点点头,就让妾身为你效劳,一定让你满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按住赵孜益的后脑,向前轻轻一压。 然后便开心至极地笑了出来,“你点头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让他们以自己的鲜血,来清洗背叛你的罪恶。” 唰! 散落在雪地上的箭矢忽然间尽皆飞起,呼啸着朝城墙上方射去。 它们的度实在是太快,力量实在是太大,准度也实在是太高,直接便将立在上面的绝大部分人都穿胸而过,溅出一朵朵鲜红的血花。 就连身披重甲的府兵统领都未能幸免于难,他低头注视着心脏处杯口大的通透破洞,软软歪倒在了地上,转眼间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城守赵贮是仅有的几个活下命来的人之一,但却有四根箭矢分别从他的四肢穿过,将他牢牢钉在了城墙上面,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便直接昏迷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鑫鸳深吸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空气,向前踏出一步。 九疑拦在了她的身前。 “师妹,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我现在就入城屠杀的话,恐怕待到师尊过来,会因为妖鬼祭品的数量不足而火。” 鑫鸳闭上眼睛,许久后才收回踏出的一步,反手一记手刀直接劈碎了赵孜益的脑袋。 然后她甩了甩手上沾染的些许粘稠液体,语气轻快道,“九疑师兄,那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做一些布阵前的准备工作吧,免得师尊她老人家又要不高兴。” 九疑跟在鑫鸳身后,看着不停忙碌的师妹,满是刀疤伤痕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为何要布下这个阵法?” 鑫鸳插好一枚阵旗,抬头露出些许微笑道,“就是要布血祭杀阵,才能更快地喂饲她老人家手中的那头血魔啊,莫非是眼看着一座城池即将化为血池,师兄竟然会心软了?” 九疑面无表情道,“不是心软,对于你我这种人,若是当初会有一点点心软,都不会活到现在……我只是有些疑惑,师尊统御诸多妖鬼,为什么师妹会对那头血魔心有独钟。” “因为它虽然不是最厉害,但比起其他妖鬼来,潜力却是一流,似乎拥有着极为罕见的自主进阶能力……还有,我之前曾听鹿师兄提到过一句,那便是师尊似乎在用其他妖鬼来喂饲血魔,或许这也是鹿师兄离奇消失的主要原因。” “师妹的意思是,鹿师兄看到了不该看的,最终死于话多?”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鑫鸳淡淡说着,开始以赵孜益的血液为墨,描画出一道道复杂诡异的符纹线条,“更重要的是,我曾经在某次任务和血魔独处,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感知到了它那一丝难以斩断的恨意。” “而且师兄不想近距离观察一下,以整座城池的生命来启动血祭杀阵,在这样大雪纷飞,天地洁白的环境下,能展现出怎样美丽的一副景色?” 九疑默然思索片刻,还是出言提醒道,“鑫鸳师妹,我觉得这样做还是太激进了些,你我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抵挡阵法反噬,在而且在我看来,既然你都能感知得到妖鬼血魔的不正常,师尊不可能感觉不到……” 鑫鸳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能看出来的事情,师尊反而看不出来,不过她老人家一直都高高在上,更是有吾等想象不到的自信,这种心态在大多数情况下并非是坏事,还有利于控制各路妖鬼,但在某些时候,自信还意味着双眼被蒙蔽,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做些事情,成了就当是捡来的珍宝,就算是不成,那也不会有伤筋动骨的损失。” “这样的话……”九疑快思考起来,许久后猛地一咬牙,“好,就这么办了!” 第838章 双喜临门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可以清晰看到前方的那座城池,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巨兽,趴卧在大魏北境的原野之上,不知何时就会突然醒来。 已经到了吃早饭时间,纷纷扬扬的雪花下,望北城内升起道道炊烟,给一直持续不去的冰冷天气中增添了许多鲜活的烟火气息。 在连绵不绝的雪季中,一家人能围坐在一起吃上顿热气腾腾的餐饭,对所有在温饱线下挣扎的百姓而言,真的是一件不敢太过奢求的极度幸福事情。 好在望北城作为当初的军镇粮仓,后又肩负着南北通商的重任,储存的粮草比其他郡城充足了太多,所以才能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勉强维持住了一城的生机。 城头生的惨剧还未完全波及到里面的居民,现在还只是在上层人群中蔓延,而在真正掌控着权力的大人物们做出决定前,消息或许还要被一直封锁下去。 刚刚造成了一场屠杀的两个恐怖红袍人已经消失不见,这也让所有知悉了消息的人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日子总是还要继续过下去,只要这两个出了他们想象的恐怖煞星真的离开,死掉的城守和府兵也算不得什么,最多是后续在利益分配上面,大家再多多斟酌一下而已。 但他们都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在快接近。 “看着城内冉冉升起的炊烟,就连我也感觉到温暖,依稀记得还未被师尊捉去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便是到了过节的时候,若是年景尚好,家里肯定准备满满一大桌好吃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到手,真是幸福啊……” 鑫鸳眺望着远处的城池,出一声幽幽叹息。 “想起幼时的经历,你后悔吗?”九疑上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 “怀念自然是怀念,但却没什么可后悔的,相比较无知短暂的幸福,我似乎还是更喜欢在鲜血与杀戮中追逐永恒的生活。” 鑫鸳调整一下姿势,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九疑,我们两人从同一个小镇被她带走,已经过去将近两个甲子了吧。” “是的,时光流逝如水,连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活到现在。” 两人相互偎依了片刻,又仿佛不习惯一般,有些僵硬地同时分开,继续忙碌着开始布置阵法。 “弄完这些后,就差最后一步了,顺利得简直难以令人置信。” 鑫鸳将手上的符文刻画完成,又将最后几块阵盘按照算好的位置布下,凝视着自己刚刚完成的大工程,脸上忽然浮现出些许疑惑的表情。 她看了看九疑,似乎有些踌躇犹豫,怔怔想了片刻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和她之前谈笑间杀人碎尸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九疑师兄,你说师尊是不是修成了什么未卜先知的秘法?” 男子满是疤痕的脸上顿时闪过些许茫然,“师妹为何如此说法,如果师尊真的修成了未卜先知的秘法,又怎么可能在不久前被那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的蜂后击败,甚至差点儿伤到了真灵,动摇了根基?” “我也是刚刚才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主要还是因为,在血祭杀阵的布置上面,似乎有些太过顺利快了。” 她说到此处,下意识地看了眼手中剩下的最后一块阵盘,“师兄我问你,我们布置喂饲妖鬼的阵法时,怎么才能做到最快,而且不出差错?” “那当然是由师尊提前制好相应的阵盘,然后吾等只需要按照所学内容将其一一放置连接便可,不需要再耗费大量时间精力现场绘制……” “不过师尊麾下妖魔数量众多,不同的妖魔,相同妖魔的不同阶段,乃至于在不同条件之下,所需的喂饲阵法又有极大不同,所以即便是师尊也不会提前制作大量阵盘,而是……” 九疑忽然闭口,而后眯起眼睛,目光同时落在了她手上托着的那块阵盘上面,“鑫鸳师妹的意思是,不久前师尊赐下来的阵盘……” “没错。”鑫鸳面上再次浮现出扭曲的笑容,“她老人家给我们的阵盘,全部都和血魔相关,而且,根本不需要我们深入思考,只要按照这张阵图一一安置摆放,然后,然后竟然就要成了。” 九疑道,“那怎么办,我们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她低着头,身体在微微颤抖,数个呼吸后却又微笑着,以温柔似水的声音喃喃自语道,“既然是师尊她老人家做好的局,那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断然是没有不入的道理,只是我现在有些干渴,想先进到城内饱饮鲜血,才好有心情继续下去。” “如此,那就随你。”九疑刚刚开口,却面色一变,猛地转身看向一侧凸起的那块大石,“出来吧,我已经现你了。” “本来想再等一会儿,看看你们布置的到底是什么阵法,你们口中的师尊到底又是个什么人物,但很明显,我确实对阵法之道一窍不通,观察了很久都没有任何的现。” 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顾判随之从大石后缓缓走出,指了指远处的城墙道,“郊外树林中的甲士,还有守城的府兵,就是你们两个低劣贱种杀的?” “你是什么人,难道是那些人的同僚?”九疑打量着一身普普通通皮甲的顾判,冒出一个让他都感觉有些好笑的念头。 但能隐藏在附近不被他们第一时间现,这样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军中士卒? “你不是降临修士,而是本地的土著散修?”鑫鸳观察感知得更仔细一些,刚刚提起的心也落了下来,看上去并未对低劣贱种这句骂人的话生出什么愤怒的情绪,相反还对着顾判露出了温润柔和的甜甜笑容。 “散修?你说是那就算是吧……” 顾判想了一下,不置可否道,“刚才我在那边的山庄里面杀了两个和你们味道相似的家伙,他们也是一男一女,一个用剑一个打伞,和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鑫鸳听完后,面上笑容越来越浓,笑得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说为什么一直都等不来他们的人,原来周师弟和万师妹已经死在了阁下的手中,倒是让小女子心甚欢悦,忍不住就要笑出声音来了呢。” 顾判深吸口冰冷的空气,微微皱眉问道,“你和他们有仇?” “仇怨倒是没什么仇怨,不过这世间的蠢货啊,当然是死一个就少一个最好,更何况现在还是一下子少了一双,那更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你说对不对啊,这位军爷?” 第839章 穿针引线 “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我把他们两个杀掉,确实是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好事。”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向鑫鸳靠近过来,“那么,你觉得自己到底是聪明人,还是和那两个家伙一样的蠢货呢?” 鑫鸳拦住了准备出手的九疑,依旧甜甜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是说无知者方能无谓?” “你们两个确实是无知者无畏。” 顾判收敛笑容,缓缓拔出从战马背鞍上拿来的长刀,“乖乖把身上所有的值钱东西交出来,还有你们的功法,再老实交代自己的来历,我可以考虑让你们死的痛快一些。” 哦? 他刚刚说的是认真的? 一个灵元荒芜之地的土著散修,竟然在这里大言不惭说要让他们死的痛快一些!? 鑫鸳和九疑一愣,随即笑出声来。 尤其是鑫鸳,笑得弯下腰,花枝乱颤,曲线毕露。 “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她缓缓平复着呼吸,舔了舔鲜红的嘴唇。 “妾身忽然有些可怜你,自以为在此方天地内学到了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军中厮杀的本领,又在灵元复苏中获取到了些许力量,就真的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了?殊不知你一直都在坐井观天,只能看到那一小片风景。” 九疑面无表情,目露凶光,仿佛眼前的顾判已经是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不要以为你杀了那两个蠢货,就有了和我们叫板的底气,你还差的很远,待到天地灵元复苏后,若是再有大机缘落在你的头上,后面还要再给你几百年时光,说不定还真能让你达到一个很高的境界,但是现在嘛,可惜了。” “这么说你们和那位蜂后一样,也是从外面进来的偷渡客。” 顾判表情愈漠然,转头看了看远处地面上淅淅沥沥的血迹,语气平静道,“希望你们手底下的功夫,能对得起自己这两张能说会道的嘴巴。” 他再次踏前一步,随即一刀劈出。 刹那间罡风呼啸,红炎升腾,席卷而至。 在滚滚猩红火焰映照下,虚空中猛然亮起璀璨夺目的刀芒,长刀还在半途便破裂成无数碎片,如同暗器暴雨梨花针,将两人瞬间笼罩其中。 轰! 平地一声惊雷炸响。 鑫鸳与九疑面色突变,再不复一开始时高高在上的傲然姿态。 “刚才一直都在观察此人的灵元运转,他绝无可能达到如此的高度,这怎么可能!?” 两人同时化作血色长虹,随后两道血色长虹倏然合二为一,冲破雪白刀芒笼罩,又突破红炎封镇,闪电般冲天而起,在百丈高空蜿蜒游动,盘旋飞舞。 阴森冷腻的声音从合二为一的血色长虹内传出,听起来不男不女,妖异非常,“很好,想不到吾等刚刚降临,便在这偏僻的荒野之中遇到了此方天地的大修行者,当真是天随人愿,值得庆贺。” “等下最好便是将你做成人鼎,以你之血肉神魂,供养喂饲师尊妖魔,成为它生长育的最好养料,对此,你应该感到荣幸之至……” 顾判眯起眼睛,抬头看着自己头顶上方急游动的血色长虹,面上露出些许烦躁的表情。 “聒噪!” 他低沉咆哮,一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大斧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了血色长虹的侧方,随后重重斩落。 咔嚓! 血色长虹瞬间被一分为二。 但在斧影消隐后,它们随即又重新融合在一起,内里依旧血浪滚滚,从外表上看不出和以前有任何不同。 “此人刚才用刀只是个幌子,他真正厉害的却是那柄神出鬼没,不惧吾等血光腐蚀侵袭的斧头!” “见过御使飞剑的剑修,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御斧的斧修,真的是让人兴奋至极,小腹下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不管是斧头,还是他放出的猩红火焰,都对吾等伤害极大,是以必须小心应对。” “此人红炎覆体不见破绽,飞斧无形难以预判,吾等想要以普通手段杀他恐怕力有未逮。” “不过要吾为何等耗费代价动用秘法,既然这血祭杀阵将成,那就让他去和师尊创下的阵法去对抗好了。” “不错,理当如此。” 血色长虹内,鑫鸳与九疑以一个诡异的姿态结合在一起,气机相连、心意相通,刹那间交换了不知道多少念头,也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一记斧劈未见寸功,顾判面色依旧不变,目光平静看着正在加游走的血色长虹。 他在寻找着下一次出手的机会。 对方的度确实很快,已经快到了就连他都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才能勉力捕捉的程度。 关键是合为一处的两人一直都在高空游走,根本不下来攻击,甚至都不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内,就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直在离人不远不近的地方晃荡,却又极度机警,随时准备溜之大吉。 忽然间,顾判眼神一动,看到了一点点血色光芒从地面亮起,随后越来越多,似乎在组成一个纷繁复杂的线条图案。 当大片雪原整个被血色覆盖住的那一刹那,内里的一切都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在血色穹庐笼罩下,上下左右尽皆被鲜红的颜色所填充,就连方向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时间一点点过去,血色长虹隐匿不出,顾判也一直都安静站在原处没有动作,即便是那道血色穹庐一点点向着望北城蔓延过去都不管不顾,只是闭着眼睛仿佛熟睡了过去。 他在寻找辨认刚刚悄然出现,却又一闪而逝的那道气息。 在血色穹庐刚刚出现时,曾有凌驾于那一男一女之上,给予了他更深层次混乱邪恶感觉的气息一闪而逝,并且随着这道气息的出现,原本并没有被他太过放在心上的血色大阵,带给人的压迫力也瞬间暴涨,直线上升。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除了他和那一对精神不正常的男女外,还有其他人潜入到了战场之中,而且对方隐匿踪迹的水准相当之高,御使各种感知手段都无法准确捕捉到其位置。 顾判屏息凝神,估算了一下经验值数量,有些犹豫是不是要打破自己定下的断舍离之念,将最擅长探查的诛神碧火或者观神望气术想办法提升上一个层次。 他很快将诛神碧火排除在外,因为虽然在小镇斩杀了白狐和樟树后,经验值数量有了一个较大的提升,但如今的诛神碧火已经被修习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再次提升的话还真不知道需要消耗多少经验值才能成功。 至于观神望气术…… 顾判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将它也暂且放到了一旁。 虽然他感知不到刚刚潜入敌人的踪迹,但却是能将那对男女的形迹明了于胸,所以说在面对关底boss前,先将烦人的小兵杂鱼处理干净也是应有之意。 那一男一女结合而成的血色长虹的度很快,而且现在又一直在远处游弋并不靠近,那么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逼迫他们靠近,再把他们的度降下来,然后再一击定了胜负。 既然他们出现在这座城池的目的便是布置阵法,那么,如果去毁坏阵法的各个节点的话,是不是就能引到对方下来阻拦呢? 如此顾判便动了。 数个呼吸后,一道磅礴巨力伴随着森寒斧影陡然降临。 “吃吾一斧!” 轰! 血色空间陡然剧烈震颤起来,斧影重重化作一朵银色莲花,轰然突破血色空间边缘,将其破开数丈直径的空洞。 “你找死!” 伴着那道不男不女的尖锐声音,血色长虹倏然自高空中显现身形,呼啸着朝地面冲杀过来。 “来得好,等的就是你!” 顾判猛地转身,隔空御斧连斩几次,却都尽数落空,被那道血色长虹间不容避了过去。 接下来他显得愈急躁,御斧攻击的破绽也越来越明显,血色长虹闪避起来一次比一次轻松,待到十数个呼吸后,基本上已经造不成实质上的威胁。 唰! 血色长虹再一次轻松避开从一侧斩落的双刃战斧后,便不再在外围环绕飞舞,开始尝试着拉近和顾判的距离,伺机起攻击。 终于,它找到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雾气翻腾,血色连闪,刹那间便已经突进到了顾判身后十步之内。 “杀了他,拿到他那柄可称神兵的斧头。” “如此神器也唯有在吾等的手上,才不算明珠投暗,不会辱没了它的威名。” 意识间的交流瞬间完成,鑫鸳与九疑心念想通,气机相连,在最后一刻陡然爆出自出现以来最快的度,朝着似乎毫无察觉的顾判后背扑杀而至。 然后就像是一只红色的纤长飞虫,一头撞进了不知何时布好的透明蛛网上面,进退不能,脱离不得。 就在此时,顾判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面前,毫不犹豫便是一斧重重砸落。 “果然这种穿针引线、张机织网的活计,不适合我这样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来做,所以说难怪红衣修习九张机就那么顺畅,到了我这里,虽然有各种业罗功法打底,却还是事倍功半,难以掌握。” “还好,最终还是以乾坤借法为针,以他们自己的血色雾气为线,织出来了这样一张大网,网住了他们这条滑溜至极的泥鳅。” 大斧闪电般砸落,顾判面无表情,眼神冷漠,却在心中诡异地闪过了些许毫无关联的念头。 第840章 有户口吗 轰! 血色苍穹倏然膨胀扩大,而后猛地爆炸。 隐藏在其中的血色长虹被一分为二,两道身影旋转着倒飞出去,在洋洋洒洒的白雪中留下一条长长的鲜红痕迹。 下一刻,又是两斧击出,带着呼啸罡风,犹如天崩地裂,一左一右砸向两人。 两道身影在最后一刻才再次合二为一,重新组成血色长虹,却已然失去了退避躲闪的机会,只能是以硬碰硬,迎上了悍然轰来的璀璨光芒。 嘭! 顾判自血色长虹内一击而过,看着被自己打爆成漫天飞散的血雨,脸上没有任何放松的表情。 他能感觉得到,那对男女并没有死。 因为最后在双刃大斧命中血色长虹的那一刻,那道诡秘阴鸷的气息再度出现,将他轰出的斧刃给拦了一拦,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也足够那两个家伙逃出生天。 鬼鬼祟祟,还阻他杀人,真当他就是个任人摆布的泥塑玩偶吗? 轰隆! 他从高处重重落下,将反射着血色光芒的大片雪地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汩汩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顾判转头望去,现在数十步外的地面,真的出现了一汪不断向外涌出鲜血的泉眼。 他有些出神地叹息一声,可惜陋狗不在,不然肯定会为这里的鲜血温泉欣喜若狂,一头扎进去洗个痛快,也喝个痛快。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嚎,一具血肉翻出,被剥了皮模样的瘦削人形从血泉内浮出,一对鲜红的眸子投射出炽热的光芒,死死钉在了顾判的脸上。 和这个鲜血淋漓的剥皮妖物对视了片刻后,顾判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恍然之色,低低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还真的是让人大开眼界,先是在血色长虹中结为一体,现在竟然又一起融入到了这个怪物的体内,真的是跨越了长相和种族的爱恋,让人一见便头皮麻,忍不住就要将你们剁成肉末再炽烤成灰。” “还有那位一直隐藏不出的观众,你在刚刚出手时已经被我捉到了痕迹,所以说还是自己出来为好,至少比起被我逼迫而出,还能保持住自己一直端着的逼格。” 悄无声息间,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出现在那汪血泉旁边,伸手指了指那具鲜血淋漓的剥皮怪物。 “它是妖鬼,名为血魔,公子若是喜欢的话,妾身便是送与公子也是无妨。” 顾判不置可否,默然片刻后又开口问道,“你和刚才那两个身化长虹的蠢货是什么关系?” 她微笑着道,“妾身是他们的授业老师,还有在西边山林庄园附近被公子杀掉的两人,也是妾身收录的弟子。”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公子若是有意的话……” “我对于成为你的弟子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任何意向。”顾判直接打断她的话,插入进去说道。 她微微愣神,随即笑容不变道,“公子理解错妾身的意思了,其实以公子的实力层次,更何况是在此方灵元不算充盈的天地内修行到现在的高度,可以说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堪称上品,隐现一番宗师气派,所以说妾身就算是再自矜自傲,也不会做出收公子为徒的事情来。” “哦?那你的意思是?” “只要公子有意投入妾身麾下,妾身所掌之宗门,公子可为副宗主,对门下弟子拥有生杀予夺之大权,而且只要公子愿意,不嫌弃妾身的蒲柳之姿,妾身亦可入了公子的家门,与公子做成一对神仙眷侣,共享天人之乐。” 顾判眯起眼睛,双眸深处两点碧火一闪而逝,同时观神望气术亦开始全力动,落在了对面血色泉水,和那个窈窕身影周围。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那道窈窕有致的身影,想了一下后非常认真地道,“你不是蒲柳之姿,说实话如果连你都算不上美女的话,我都想不出来这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胆敢自称为美女。” 她似是有些羞怯,掩面娇笑道,“公子真是会说话,让人听了便浑身酥软,心中怦怦乱跳,那公子可是答应了妾身的提议?” 他斩钉截铁地道,“答应,当然答应,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得到姑娘这样的美女青睐,招我成为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傻子才不答应……” 她静静听着,淡淡笑着,眼神中波光潋滟,简直有如一汪春水,随时都有溢出的可能。 但紧接着顾判却又话锋一转,说出来一大段让她听着相当疑惑的话来。 “但是,按照我老家那边的规定和习俗,你我想要成婚结为道侣的话,必须要先领到两张红色封面的结婚证,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我们要带上身份证和户口本,到规定的地点进行登记造册……” “哦,好像还要交纳九元八角的工本费,一般都是交上整十元钱,找回给我们的两角钱最好不要接过来,这似乎代表着有来有回,再来一次的不太好的意义,最后,再给所有在场的人一包喜糖、一盒喜烟,我们就算完成了领结婚证这一程序,成为了被承认的正式道侣。” “那么,最为关键的问题就出现了,这位美丽的姐姐,你有身份证和户口本吗?” 她张了张嘴,停顿数息后才道,“妾身,从未听说过这两样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要明白,不是我非要查你的户口,而是没有这一层身份,你我根本就无法结成道侣,共享天人合一之乐。” 她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才再次微笑回应道,“公子的家乡,是在什么地方?” “我的家乡……”顾判脸上流露出些许回忆缅怀的神情,很快却又低低叹息一声道,“你去不了我的家乡,因为在那里,至少是在建国之后,你这样的生灵根本就不被允许存在。” “哦?竟然不被允许存在?”她虽然还在温柔地笑着,但语气却一点点冰冷下来,“妾身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以此拖延时间。” 顾判慨然长叹道,“世间之事,总是出人预料,世间之人,又总是陷入迷障,认为自己未见之事便不存在,但这样的想法,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再回到刚刚你我所谈之事,其实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的。” 女子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消失不见,“你是本座降临后所见过的实力最高之修士,却也是最高傲自大,不识好歹的修士。” “你以为本座就真的想让你成为本宗副宗主,还能入得了我的鸾帐之内?” “简直是痴心妄想!” 面对着陷入暴怒的女人,顾判却一直都在昂望天,依旧是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仿佛是在静观云卷云舒,天气变幻,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又像是在密布云层之上,隐藏着什么令人疯狂的珍宝,马上就要突破限制,降临世间。 第841章 圣光普照 比起血尸旁女子的怒火杀意,顾判却显得有些过分的平淡,甚至是温吞。 他甚至还语气柔和地劝慰道,“你也不要太过生气,男女之间不就是那点子事情吗,你我都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谈上一谈,再慢慢磨上一磨,总能找到让我们都感到舒服畅快的基点,最起码也要买卖不成仁义在,你我就算是做不了夫妻,那也能当个可以交流的朋友。” 女子忽然间收敛怒容,再次露出淡淡的笑容,“呵……不管刚才我是怎样的态度,你都在慢条斯理地自说自话,故意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吸引本座的注意……” “所以你就是在拖延时间吧,其实我也是,毕竟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不管面对怎样的敌人,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好在刚刚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子已经将血祭阵法框架基本完成,后续只需要一点点时间等待它真正开启便好。” “我很好奇,你一直不出手到底在等什么,如今血祭杀阵已然开启,你就算是再厉害,也只能是被困于其中,献出精血供养吾之妖鬼血魔。” 她一边面带微笑缓缓说着,一边伸手按在那只从出现就一直默立不动的血魔身上,牵引着血泉之水在虚空中缓缓流淌,最终化作轻纱般的氤氲水雾,迅充塞了血色穹庐笼罩下的整个空间。 顾判眯起眼睛,虽然被突然升腾而起的红雾遮挡住了视线,他还是可以清晰感觉到,正在有一股邪恶强大的力量正在迅苏醒,显露出锋利的獠牙。 轰! 红莲业火燃起,覆盖笼罩顾判周身,组成一尊丈许高的燃烧鬼面,将他护持在内,对抗着氤氲血雾的不停侵蚀,出刺耳的滋滋响声。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身形迅变淡,融入到了无处不在的血雾之中,只剩下有几分讥诮和揶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不仅仅是你,还有那座城池内的数万生灵,他们的血肉神魂,都将成为妖鬼之食粮,让它们吞噬果腹,如此才能弥补降临到此方天地内的种种消耗。” “妾身倒是想让你看一看这些妖鬼完全恢复后,会有怎样的威能,但很可惜,对于敌人就不能有丝毫的大意和留手,所以还是早一点送你进入血魔的腹中,才算更加妥当的选择。” 顾判栖身于燃烧鬼面之中,一直保持着抬头看天的姿势不变,就像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每天都要习惯性地观察天象,以此来判断接下来到底是风雪交加,还是阳光灿烂…… 他安安静静听她说着,甚至都不在意她再次隐匿形迹,消失在了血雾之中。 直到她将话说完之后,他才语气平静道,“当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教出来的弟子都是些蠢货精神病,由此可见你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傻逼。” “你还有脸说狮子搏兔亦尽全力,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大意?我看你从头到尾都大意到了极点,根本就不知道死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血雾深处再次传来冰冷的女子声音,“简直是大言不惭,我看你才是死到临头还不知醒悟!” 顾判的语气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地就如同一潭无波的古井,“兵法有云,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你已经愚蠢到了就连道和天地都看不明白的程度,竟然还敢在这里说我大言不惭?” 他说到这里,终于将一直向上的视线垂下,落在了那汪沸腾着向外溢出大量红雾的血泉上面,“我确实是在拖延一点时间,不过不是要等待帮手,也不是有什么压箱底的秘法需要时间来动,更不是头铁装逼而自打脸,最后却装成了一坨傻逼。” “我其实只是想要看一看,你搞出来这样子的大场面,当遇到圣光普照时,会出现怎样的一种变化。” 顾判话音刚落,充塞在大片区域的氤氲血雾便开始了汹涌澎湃的翻滚沸腾,从各个方向传来她似笑非笑的声音。 “炽烈阳光照射?你觉得本座耗费无数心血完成的妖鬼血魔,会害怕所谓的大日之光!?” “当真是本座百年来听到的最为可笑……” “恩!?” “这是……” 她忽然间失声不语,甚至已经顾不上再理会那个被猩红火焰包裹的男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上空那片正在剧烈变化的云层吸引了过去。 令其神魂都为之恐惧战栗的危险,正在从高空中降临。 她的视线穿透血色雾气,投注到更高处浓密的灰墨云层上面。 高空中,就在她所在位置的正上方,乌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稀薄,丝丝缕缕金色光芒开始露出雏形。 她想要第一时间遁走,远离让自己感到极大威胁的压力,但不管血雾如何涌动翻滚,却都难以移动哪怕是一步的距离。 就在此时,顾判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感慨地叹息道,“看来一段时间过去,这种变化更加剧烈,也更加厉害了。” “这是什么!?”她再次开口问道,语气惊疑不定,听上去甚至隐隐有些颤抖。 “你听说过蜂后吗?”顾判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知道蜂后的名字?” 这一次,她的惊讶疑惑更甚。 “比起那个家伙,你显得更加无知蠢笨,也更加高傲自大一些。” 他闭上了眼睛,缓缓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道,“虽说你的实力确实不错,纵然我手段齐出,也有不小的概率留不住你,甚至还会有翻船被你弄死的可能,但很可惜,无知而又自大,蒙蔽了你的双眼,让你看不到身前那已经相当明显的陷阱,非要一脚踏入,正所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变化已然到来,就让我们认真观察研究,看看会对你造成怎样的影响,如果你能够侥幸不死的话,再让我来补上那最后一斧,送你进入冥域黄泉。” 终于,厚重的云层散开了,璀璨的阳光自上而下穿透过来,将大片大片的地面尽数覆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色。 没有被血色雾气覆盖的地方,生命的气息已然开始以爆炸性的度芽生长,一抹抹淡淡的碧绿颜色冲破了白皑皑的地面,在金色光芒与灰色雾气的同时作用下疯狂育,肆意生长,简直出了一个正常人能够想象的极限。 而血色圆幕在金色阳光照耀下,就像是被烈火炽烤的软体动物,拼命涌动着,挣扎着,出尖锐刺耳的滋滋声音。 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地底渗出,融入到氤氲血雾之中,很快便与之交融一处,不分彼此。 “这不是普通的大日阳光,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女子的声音再次从四面八方响起,比起刚才,更多出了几分惊疑与不可置信。 顾判很有耐心地解释道,“这里是洞天之境,你听说过洞天之主吗,听说过就比较容易理解了,如果没听说过的话,正好我也好为人师好装逼,倒是不介意给你从头到尾详细解释一番。” “洞天之主,洞天之境……”她重复两遍,忽然以极为怨毒的语气道,“蜂后,这是蜂后为本座设下的陷阱,吾要杀了它,杀了它!” “你想杀了蜂后?这才是我这几天来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顾判躲在燃烧鬼面之内,真的就笑出了声来,“你根本就不是它的对手,而且我也不认为它是刻意要设局对付你,你也根本不值得它认真设局对付,最多不过是它在逃窜的过程中现了你比较傻逼,所以就顺手将你骗了一下,当成是此方天地零嘴的小玩意罢了。” 随着他这句话出口,刚刚还在凄厉嘶嚎的女人忽然陷入沉默,整个血雾空间内再无人声,只剩下阳光照耀下的滋滋作响。 “比起上一次顶着红衣古宅观察到的结果,此次的金芒灰雾,好像又生出了许多新的变化。” 顾判一刻不停地观察推演,记录情况,紧张计算,已然是全力施为。 他还是站在原处未动,因为在这里就相当于在燃烧鬼面之外,又给自己套上了一层血红色的乌龟壳,在这层保护被打破前,他就是安全的,也不需要自己硬扛天降金光的压迫与侵袭。 至于这座“红房子”被打破之后会怎样,他自忖有着当初在红衣古宅内不眠不休研究那些金色痕迹的收获,护住自己离开应该不成问题。 第842章 引雷为锤 时间一点点过去,血雾所笼罩的范围以肉眼可见的度减小消失,隐藏在血雾之中的女人凄厉嘶嚎,似乎在经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但却又对这种压迫与侵蚀毫无办法,只能任由血雾被一点点撕扯、吞噬、消失。 除此之外,还有一部分血雾被割裂打散后随风飘飞,甚至还有丝丝缕缕伴着灰雾落入到了望北城内,却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顾判忽然眯起了眼睛,瞳孔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 下一刻…… 咔嚓! 一道粗壮的金色雷霆轰然落下,犹如一柄金色长剑,直直落入到了汩汩流淌的血色泉眼之中。。 红雾内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嚎,犹如成百上千厉鬼同时张口哭泣。 轰! 血泉炸开了,从中飞出一道充满戾气的女子身影,以间不容之势自血尸的头顶没入。 一阵疯狂的蠕动过后,血尸睁开了眼睛,目光死死盯住了顾判所在的位置。 疯狂凄厉、男女混合的笑声从鬼面内传出,“引动天地之力对我出手,你以为这样就能稳操胜券了吗!?你给我等着,等我将杀阵力量融合吸收,便是你的死期!” 燃烧鬼面内,顾判仔细观察着血尸的变化,心中倏然升起一股明悟。 和刚才那两个精神病男女一样,这女人也将自己和妖鬼融为一体了…… 不过虽然都是融为一体,但前面那对精神病是被动的,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硬生生塞了进去,而这个女人却是主动为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更重要的是,现在在这具剥皮血尸体内,已经从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变成了一男两女双/飞燕,实力水准定然会出现一个爆炸性的增长。 想到此处,他开始向远离血尸的方向飞退。 既然对方将融入血尸在此时当成底牌之一给甩了出来,那他也没必要不管不顾头铁跟上,暂避其锋伺机而动才是最划算的选择。 至少在金色光芒对她的杀伤作用消失前,没必要去浪费自己的力量。 从云层之上落下的金色阳光越来越炽烈灼热,自地底渗出的灰色雾气也越来越浓郁,转眼间又是两道金色闪电落下,一道对准了那头血尸,另外一道,则直接来到了顾判的头顶。 咔嚓! 刹那间燃烧鬼面不存,顾判单膝跪地,体表还缭绕着丝丝缕缕尚未消散的电弧,全部视线却已经被一只越来越近的血色利爪所占据。 “不简单,竟然硬顶住了两道电光的轰击,还能一刻不停地找我的麻烦……” “这剥皮的玩意似乎比我的身体都要扛造,既然如此,那就……”他低喝一声,猛地停下飞退的趋势,双腿一前一后,深深没入地面,摆出了最为常用的弓步冲拳起手式。 “那就先砸它一记混沌归元再说!” 轰! 顾判一拳轰出,与当头落下的血色利爪正面碰撞。 同时恰好又有一道粗如水桶的金色闪电降下,正正劈在两人拳爪交接处。 整个天地在这一刻突然安静沉寂下来。 直到数个呼吸时间之后,才有一声炸雷巨响在虚空中陡然爆开。 地面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红雾剧烈震荡着,已经有了崩解四散的趋势。 顾判深深吸气,自地表裂缝深处缓缓升起,稳稳站在了地面。 他任由丝丝缕缕的电光自体表划过,仔细观察那具血尸的情况。 “这东西竟然扛住了所有的攻击,甚至从表面上看不到有什么损伤……”他眯起眼睛,看到数十步外的血尸依然如故,甚至在周身鲜红雾气的不断滋补下,五官似乎还在一点点变得更加清晰。 下一刻,他将目光落在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看着一颗颗血珠违反常理地向上漂浮,而后汇聚成一道细细的红线,飞入到数十步外血尸的口中。 抬头看了眼高空中凝聚成型的两道金色雷霆,顾判忽然便收了拳势,再次飞身后退。 不管是妖鬼血尸还是金色雷霆,他都有很多疑惑没有搞清,所以说最好还是要再等一等,看一看。 远远望去,地面一大片区域血雾滚滚,内里又有狰狞恐怖的血尸肆虐咆哮,高考中则是圣光闪耀,又不时就有一道金色雷霆落下,轰击着血雾深处的那具血尸。 乍一看就像是苍天有眼,降下雷劫,要怒斩妖魔于大地。 但个中内情到底如何,恐怕除了身在局中的两人外,谁都看不真切,说不清楚。 咔嚓! 又有两道雷霆同时落下,一道劈向顾判,另一道则落在了血尸的头上。 血尸一个踉跄,从体内冒出大团浓密红雾,一只手臂都直接齐肩断掉,随即在金色光芒的映照下,迅被灰色雾气吸收吞噬殆尽。 但它却依然毫不停歇,继续朝着顾判追杀过来。 “对正在造成巨大伤害的雷霆金光不管不顾,反而一直盯着我不放……她这是将自身融入到这具令人作呕的妖鬼血尸体内后,连智慧都随之降为负数了吗?” “虽然那女人本身就好像没什么智商的样子,但总不至于傻成现在这种样子……” 顾判虽然是逃跑被追杀的一方,却并没有太多紧张慌乱的感觉,相反看上去还有些悠闲,有心情去想一些古怪的念头。 当然,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观察研究金光灰雾、闪电雷霆、狰狞血尸,以及刚刚莫名其妙从自己体内冒出,让他能够在被电光击中后还能安然无恙的那道白光。 潮水般的记忆涌上心头,顾判忽然想起,在那座烛火小镇存续的最后一刻,眼前也是被刺目欲盲的雪白光芒所笼罩。 他本以为那是重临被封镇的残魂拔剑后所释放出来的剑芒,但细细思之却又有些不同,似乎在同样雪白的剑光之内,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然后他便又想到了那座烛火小镇的由来,想到业罗圣尊制造小镇的目的,为何只有珞珈圣女和弟子重临会成为牢笼内唯二的“囚犯”…… 刚刚从烛火小镇脱离后,他曾经推测割裂封镇重临神魂的便是业罗圣尊,却又想不明白为什么业罗圣尊会做出这种自断手臂,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但在看到从自己体内升起的这道白光后,他忽然就又有了一个新的推测想法。 那便是重临并不是被业罗外道圣使割裂封镇了神魂,而是其神魂碎片被圣使建成的烛火小镇现,然后才收入其中进行保护,直到小镇消失,一切不存。 所以说,护住他的那道白光,很有可能不止是重临最后回望那一眼时,拔剑的剑光,或许还有业罗圣尊的力量融合在内…… 虽然还有许多疑惑没有解开,但在顾判看来,可能这已经是最为接近真相的推测。 轰! 又是两道金色雷霆落下,直接落在了血尸和顾判的身上。 血尸又是一个踉跄,身上爆出大团血雾,眼看着便衰败虚弱下去。 但顾判身上再次泛起一道白色光芒,不仅完全阻挡住了金色雷霆的攻击,甚至还在引雷为锤、入内炼之。 起于体内的白色光芒将金色雷霆分化为丝丝缕缕电光吸收进去,一部分融入白光,另一部分则转化为可以吸收的灵元,供引灵焠体和金刚秘法强身所需。 “能观察收集的情报也基本就这样了,再多的东西也不是现在的我能够把握掌控,所以不需要再等待下去,还是把这血肉模糊的东西赶紧砍死,抢在前面收了它的人头。” 顾判一念及此,待到这一次金色雷霆造成的影响消失后,便不再后退,而是在一片平地上站定,等待着重整旗鼓后再次冲杀过来的残破血尸。 两者这间的距离在急缩短,血尸向前狂飙突进,就犹如一架呼啸而至的烈火战机,朝着正前方的那个人形目标轰然撞击过去。 第843章 手段齐出 和第一次见到金色阳光比起来,顾判认为这一次它的杀伤力似乎变得要小了些。 虽然从观察感知结果来分析,金色光芒和混沌灰雾的配合度更高了些,而且还增加进来了雷霆闪击的新内容,但比起前一次直接捕捉钉死东海鬼魔,然后将其一口口吞掉的情况,单纯从威力上看确实是弱了不止一筹。 其中最难对付的便是像极了天劫降临的金色雷霆,只是它的威力也称不上无坚不摧、无法不破,频率上也是落一道就要缓三缓,就像是故意给被雷劈的人以回气修复的时间。 更奇怪的是,不管是金光灰雾还是天降雷霆,在杀机之中似乎还能隐隐感觉到一丝浓烈的生机,莫非当真是要应了那句惊蛰雷动、万物化生的古言? 在下一道金色雷霆还未成型前的间隙,顾判立在一片平整的地方静立不动,很快便迎来了血尸呼啸而至的猛烈撞击。 它就像是一枚射后不管的炮弹,真的就一头直挺挺地撞了过来。 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丈左右时,血尸的嘴巴猛地裂开,扩张到能将人整个塞进去的大小,口中层层叠叠全部都是刀锋般的尖牙,齿轮般相互交织摩擦着,咔嚓一下咬了下来。 “接吾一拳!” 顾判不闪不避,不退不让,双拳一上一下同时击出,毫无花哨地迎面撞上了那张大嘴的上下两端。 嘭!!! 就像是被铁锤砸中了一只西瓜,血尸的上半身直接爆开了,鲜红的碎末四散飞溅,瞬间布满数丈方圆的地面。 枉费他完全打破了自己断舍离的戒,准备以归元双锤、混合大爆这样杀伤力最强的绝招破开血尸的防御,然后再以红炎斧影取其性命。 但双拳击出后他才忽然惊讶地现…… 就这? 原以为是带着凛然刀锋的铜墙铁壁,一拳砸过去才现,这竟然是一堵碰了就碎的干面疙瘩? 就这? 就…… 不对! 顾判双拳齐出,还未来得及向回收拢,心中刚刚涌起些许的吐槽,便猛地升起一道极度强烈的警兆。 轰! 刹那间腥风阵阵,无数漆黑手臂从血尸断口处中蜂拥而出,凝聚形成一只布满墨色鳞片的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他双拳之间的缝隙,猛地按在了他的脸上。 嘭的一声闷响。 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在最后一刻显现出来,横亘在了利爪与脸颊的中央。 黑鳞利爪的力量极大,虽然顾判有斧面作为盾牌,格挡住了五根刀锋般的指甲,却还是被迎面而至的一股巨力冲击得向后倒栽出去,双腿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咔嚓,咔嚓咔嚓…… 一只头生尖角,浑身上下尽数被厚重黑鳞覆盖,关键部位还长满狰狞骨刺的怪物仰天长啸,挥爪撕裂血尸剩下的半截身体,出现在了顾判的眼前。 轰! 一记毫无花哨的对拼之后,顾判抹去唇角溢出的血渍,看向对面黑鳞妖鬼的目光变得更加严肃沉凝。 “极其强悍的防御能力,浑然厚重的力量,还有相当的度与敏捷反应,这家伙好像比刚才的血尸更加难缠。” 嗡! 呼啸而来的锋锐气流打断了顾判的思考,此时面对着突然变身爆种一样的敌人,他顿时收敛一切杂念,拳斧齐施,再次以硬碰硬迎了上去。 大约一刻钟后,顾判大口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艰难地将自己从一片焦糊的僵硬土地中拔出来,神情凝重看向了不远处再次撕裂原本躯体,获得了“新生”的狰狞怪物。 这是自无皮血尸、黑鳞妖兽、三头狮虎以及鬼面獠牙外,出现的第五次新的变化。 一次比一次难缠,一次比一次厉害。 而且它还会自主进化,每一次受到全新力量的打击,便会进化出相应的防御攻击能力,一次次通过战斗来弥补和他对战时存在的不足,从肉身坚固程度,到防火,防电,防精神层面攻击等等等等。 这次好像是打不过了。 看着那头像极了铁血战士的怪物,顾判的心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不过他很快便又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其实我还可以更加自信一点,把好像两个字给去掉。” 轰! 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也根本来不及思考眼前的怪物有什么特点,一道黑影便毫无征兆出现在了顾判的眼前。 铁血战士挥舞着和刀锋并无二致的手臂,以山崩地裂之势朝着下方砸落下来。 “归元双锤,混合大爆!” 顾判狂吼一声,完全舍弃了自身防御,只是用双刃战斧阻了一阻,便任由刀锋般的手臂从自己身体划过,同时双拳一左一右合于一处,重重砸在“铁血战士”的胸口位置。 就在同一刻,两枚微不可查的碧绿针刺没入到了怪物的眼睛,双刃战斧又从怪物身后显露形迹,顺着双拳相接之处狠狠劈斩了下去。 轰!!!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就在这一刻遽然降临,将所有的一切都尽数掩盖笼罩进去。 “咳咳……” 顾判捂着几乎横贯左右的肋下伤口,艰难从地上爬了起来,刚一动作便是大团暗红色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刚刚刹那间的对拼,他是毫无保留,真真正正的手段齐出,才总算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将那头难缠到极点的铁血战士击杀,大半个身体都给它轰成了渣滓,剩下的小半边残躯也砸入地下消失不见。 所以说,这下到底该结束了吧。 又咳出几口鲜血之后,他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一边恢复着几乎消耗殆尽的体力和精神,一边摩挲着斧柄陷入沉思。 算起来他也用斧头劈碎了五头各不相同的妖鬼了,但为什么会没有任何的双值加成? 这些丑陋狰狞的东西,难道竟然不能被打野刀定义成野怪? 还是说有着其他未曾探明的原因? 或者说…… 被他认为是五头怪物的家伙,其实只是某一头怪物的五种变化,而他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收获双值加成的根本原因,就是那玩意现在都还没有死掉!? 在这一刻,顾判多么希望自己的推测会被现实打脸,无情地扇上一记狠狠的耳光,然后揪着他的脖子狠狠道,蠢货你的推测是错误的,那个怪物真的已经死了! 但仅仅过了片刻,他便满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被动接受了现实对自己的褒奖。 甘霖凉,这种令他都感觉到沉闷压抑的气息。 那头怪物果然还没有死。 而且还再一次突破自我,展现出来的全新的变化! 顾判没有任何想法,直接从地上跃起,以最快的度朝着远处逃去。 在他的身后,焦黑的地面猛然炸开,从中钻出一头挥舞着无数触手的恐怖怪物,正在疯狂追逐过来。 第844章 老天开眼 就在同一时间,望北城内几乎所有人都猛地停下手上动作,惊慌失措寻从房屋内逃出。 巨大的震荡已经传递过来,许多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在震荡中摇摇欲坠,最终轰然倒塌。 “雪停了,雪停了!” “那边,那边是不是出太阳了!?” 惊魂未定的人们还未曾从刚刚生的剧烈震荡中回过神来,便突然被几个人欣喜若狂的尖叫声引爆了更为复杂澎湃的情绪。 雪停了?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抬头仰望天空,现虽然从冬天开始就一直呼啸的风雪虽然还没有完全停歇,但确实是变小了许多。 至少比起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茫茫一片,现在的这点儿雪量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更重要的是,期盼已久的阳光终于突破了云层,将金灿灿的颜色向着大地挥洒下来,尽管此时望北城的天空还处在乌云的笼罩之下,但看那若隐若现淡金颜色的移动去向,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将这方土地整个点亮,带来真正的温暖和希望。 “老天终于开眼了!” “熬了这么久的苦寒之季,总算是要过去了!” 望北城的居民们压抑了不知道多久的情绪一下子被引爆,他们哭泣着,祝愿着,希望苦日子能够在今天翻过那一页,迎来阳光普照的崭新生活。 上天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心声,那破开乌云的阳光真的朝望北城缓缓移动过来,头顶正上方的云层迅变得稀薄,雪花以肉眼可见的度消散,直到一缕淡金色的光芒穿透云间缝隙,落在了城池最中央的那片空地之内。 哗……… 城内的居民顿时轰动了,在一群老人的带领下,就像是最为虔诚的信徒,顿时黑压压跪倒一片,朝着那片金色光芒照耀之地不断叩,祈求上天的护佑,祈求神祗的垂怜。 纵然大魏自魏太祖立国以来,因为曾经见过天下大乱时诸多教政合一势力的血腥恶事,所以对这些神鬼祭祀之事就极端厌恶。 不仅一切官方之外的信仰都打入邪妄不得翻身,就算是官祭的诸部正神,采取的也是一种随便对付的态度。 如此经年累月下来,引动着魏朝国境内从上到下都形成了问苍生不问鬼神的风气。 但就在异闻事件开始大规模爆后,尤其是寒冬酷雪延绵不去的情况下,拜神信神的百姓,终究是多了起来,几乎是成爆炸性的数量增长。 就好比今时今日之望北城,就在大地震动,阳光出现的这一段短短时间,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被这种满含希望的热情感染,于是欢呼雀跃之声便越来越大,乃至于最终汇聚成了一片浩浩荡荡的巨大声浪。 在第一缕阳光照耀到城池中央后,很快便又有一道道金色光芒突破了云层的束缚,从苍穹之上洒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了大小不一的金色光斑。 人们更加疯狂起来,朝着光斑所在的位置蜂拥而至,泪流满面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与炽热。 在阳光落下的区域,地底开始溢出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渗透融入到许多人的体内,而且随着光斑面积的扩大,被笼罩囊括进去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在这个全城欢庆的时候,谁都不会在意这一点小小的变化,或许有少数感知敏锐的人现了灰雾的存在,或许还要更少数的人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妥,但他们的疑惑瞬间便淹没在了狂欢的气氛之中,没有荡起哪怕一朵小小的浪花。 “大人,这么多的百姓聚集一处,需不需要卑职调集府兵,去将他们驱散回家?” 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前,站着一群身穿华服的男子,个个都气色很好,纵然是如此大的苦寒天气,也没有让他们和外面那些人一样,变得面黄肌瘦,虚弱不堪。 这就是身份和权势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人群中除了那寥寥几个寒窗苦读出来的官员外,其他的基本上一出生就注定了这辈子会锦衣玉食,远离苦难。 可以说只要不出大的变故,他们将一直都站在那些泥腿子们终生奋斗也触碰不到的高度,不存在太多交集的可能。 “就让他们闹腾一阵子吧,毕竟这场大雪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都长到了让吾等也近乎绝望的地步,更别说那些普通百姓了,现在太阳出来了,让他们喊上一喊,热闹热闹,也算是泄出来心中的积郁,如此才能保得这座城池不出乱子啊……” 居中的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说完,沉默片刻后又低低叹了口气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确定那两个妖魔人物的下落,比起这漫天风雪,还是他们对吾等的威胁更大啊。” “希望他们只是路过,不会因为此事迁怒到整个望北城……”站在中年男子身旁的披甲大汉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一想起不久前城墙上生的那一幕,直到现在都还背脊凉,两股战战,几乎站不稳当。 中年男子点点头,“祝老弟,如今城守赵大人被钉在了城墙上,因失血过多不幸身死殉国,我虽悲痛万分,却也只能先勉为其难接过这副担子……你其实也是一样,既然府兵统领阵亡,就到了你挥作用的时候,可暂代府兵统领一职,等到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那个暂字,也就可以自行去掉了。” 披甲大汉激动得满面通红,当即便单膝跪地,语气慨然道,“卑职愿为大人效死!”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你等下就找亲信从我府中领上一批钱粮送入军中……当前急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把城中府兵整个掌控起来,只要他们不乱,这望北城啊,就乱不起来。” 仿佛是为他刚刚说出的话在做注释,城中各处忽然间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凄惨叫声,而后迅扩散,似乎就在短短一瞬间,整座城池便陷入到了濒临崩溃的境地之下。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有些不安分的家伙在趁乱抢劫财货?这帮该杀的蠢材,什么时候都不会让人省心……” 中年男子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当即厉声喝道,“祝统领!” “属下在!” “你回营,调集所有府兵甲士,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把骚乱给我镇压下去。” “属下明白!” “你记住乱世需用重典,既然已经乱了起来,甚至还有可能死了人,那么就不要再手下留情,该杀的一定要杀,只有把他们杀怕了,才能将局势在最短时间内稳定下来。” “请大人放心!” 待到披甲大汉离开后,中年男子又在家门外站了片刻,仔细听着越来越多的惨叫声,当即扭头朝门内走去。 命令已经吩咐下去了,想必在新画好的热乎大饼刺激下,这位祝校尉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弹压局面,以证明自己确实有被扶持的能力吧。 但接下来的事情他并不想去掺和了,至少在局面真正安定下来之前不能轻易露面于人前,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那两个穿着血色长袍的人魔给他带来的恐惧实在是太过强烈,万一城内骚乱的原因也正是如此,那么死别人,总好过自己去死。 进门之后,他在前庭忽然又止住脚步,有些出神地看了眼照在自家后宅的一缕金色阳光,这才继续朝前飞快走去。 第845章 削成人彘 “老爷,府邸之内需不需要做上一些相应的准备……”府邸管家快步跟上,等待着下一步的吩咐。 中年男子在前庭中间停下脚步,加快语说道,“你现在就去让老太君、夫人和公子小姐们用最快度到我在偏院的那间书房集合,然后再去叫上内宅最可靠的丫鬟管事,同样到书房找我,切记不要声张,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 到偏院的书房集合? 管家微微一愣,他的父亲也是这座府邸的管家,父亲的父亲同样是相同的职位,算是老爷最为贴身的心腹,许多宅子里的秘密,或许夫人小姐并不知道,但他却知之甚详。 所以一听到偏院的书房,府邸内绝大多数的人都会认为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书房,但只有他和如今的家主知道,那里好像是上上代家主的时候,耗费了大量财力挖掘的逃生通道入口所在位置。 那么,家主老爷如此吩咐,难道是…… 再联想到不久前生在城墙上的惨剧,管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迅游遍全身上下,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当即低下头去,遮挡住了猛然变化的脸色,“小的这就去办。” “去吧,我在书房那里等你。”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有些出神地注视着不远处出现的那一片金色光斑,不由自主眨了下眼睛。 在那片阳光照耀之地,一抹淡淡的绿色正突破冻土的束缚,从地下探出头来。 春暖花开、阳光和煦、草长莺飞…… 这本来是春天季节最平常普通不过的景象,但看着眼前从无到有的绿草芽过程,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喜悦,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森森寒意。 管家步履匆匆,一路从前院冲进了后宅,然后马不停蹄便又朝着最近的三小姐所居的院落奔去。 不多时,他已经站在了三小姐的门口,刚想开口通禀,却猛地愣住,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下。 一缕鲜红的液体正在从门缝内缓缓渗出,沾湿了他的鞋底,同时隐隐还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咀嚼声音,正在从门内响起。 淡淡的血腥味道萦绕在鼻尖,管家咕咚咽下一口唾液,双腿没来由的有些酸软。 他很想直接撞开面前的这扇木门,以无所畏惧的勇气冲杀进去,但却又抑制不住内心深处那越来越强烈的恐惧,只想着什么都不去管它,扭头离开这处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在无比恐惧和纠结中呆愣了数个呼吸后,门内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忽然消失不见,紧接着便又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朝着门边一步步靠近过来。 管家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当即大叫着向后退去,却被刚刚结成薄冰的血液滑到,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吱呀…… 三小姐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站在了门框内侧,低头对着坐在地上的管家露出来一个僵硬木然的笑容。 “三小姐,你,你……” 管家死死盯着小女孩嘴角未经擦拭的一抹血迹,目光又落在她的一对大眼睛上面,顿时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完全没有了明眸善睐的感觉,而是一只鲜血般的红色,一只混沌状的灰色,占据了全部的眼眶,不见丝毫的杂色存在。 更可怕的是,在这双眼睛里,他再也看不到原本的温柔与善良,有的只是冰冷和漠然,还有饿到了极点的猛兽见到猎物时,所显露出来的那种毫不掩饰的食欲。 随着房门的打开,更加浓郁了几倍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充塞着管家的整个感官,然后透过三小姐笔直纤细的两条腿,他终于看到了鲜血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流淌过来的。 在屋内的梳妆台旁,横卧着一具丫鬟的尸体。 不,真正贴切实际的叫法,应该是那个丫鬟被吃得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残躯。 呕! 管家直接低头吐了出来。 他想要逃走,却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使不出什么力气,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三小姐跨过那道高高的门槛,一步步朝着自己靠近过来。 下一刻,更可怕的事情生了。 他看到三小姐白皙如玉的面庞上面皲裂一般出现了道道缝隙,却诡异地并没有鲜血流出,而是从中透出了金灿灿的颜色。 就像是一块被细腻白玉包裹的金球,如今在白玉出现裂纹后,终于显露出来下面璀璨的金色光芒。 蛛网状的金色疤痕,一猩红一灰黑的眼睛,僵硬木然的表情和动作,再加上屋内残缺不全的破碎尸体,一切的一切,在管家的心中,都说明了原本府中最有大家闺秀气质的三小姐已经不再是她,变成了以人为食的恐怖妖魔! 他手脚并用,竭尽所能,也不过是在流淌过来的血泊中移动了数尺距离而已。 紧接着,满脸金色疤痕的三小姐慢慢蹲下身体,伸手捉住了管家剧烈颤抖的一只手臂,缓缓送到了自己的嘴边。 咔嚓! 她狠狠一口咬下。 鲜血飞溅,中间还夹杂着几粒白色的碎片掉在地上。 管家嘶声惨嚎,拼命挣扎了片刻后,却忽然又傻了一样呆呆愣在那里,就连挣扎都忘记了继续。 刚刚确实听到了咔嚓一声张嘴咬下的声音。 但他为什么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还有三小姐的那张脸,为什么会突然间肿胀得如此厉害,就如同过年时供桌上的那个猪头,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柔弱小姑娘应有的样子。 虽然她现在也算不得一个小姑娘罢了。 [笔趣岛 .biqudao.xyz]“吓傻了?” 忽然间,一道温和平静的男子声音传入到了管家的耳朵。 他猛地又是一个激灵,裤子哗啦啦湿了一大片,好在因为刚刚在血泊中爬过,倒是完美遮掩住了被吓得尿了一注的情况。 “没,没傻!”他结结巴巴说道。 “没傻就离远点儿,如果你不想再被她咬上一口的话。”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还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咳嗽声音。 待到管家连滚带爬逃出院子之后,一道身影从门前走廊的立柱后走出,慢慢来到了三小姐的面前。 三小姐陡然抬起头,曾经精致漂亮的面孔上满是血污和裂痕,似乎是感到自身受到了威胁,她露出变得尖锐的獠牙,朝站在自己身前的那道身影出低声的威胁吼叫。 “身体僵硬,力气增大,爆度有明显的提升,但是似乎完全没有了神智,只剩下野兽捕食的本能,乍一看上去倒是和上个时空中丧尸的设定有些相似,但其实还是有着根本性的差别,最起码被她咬了之后并不会传染……” “总而言之,这个小姑娘虽然变得不再是人,实力却还是很差,脑子也很蠢。” 那道身影从暗处来到明处,面无表情观察着眼前已经不似人类的少女。 然后在她作势扑咬过来之前,擎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斧头,尖端狠狠捣进了她的口中,左右用力那么一动,便搅碎了她那一嘴不知何时变得尖利的牙齿。 咔嚓! 紧接着又是数道寒光划破虚空。 三小姐还想着冲上来撕咬攻击,双臂双腿却悄无声息从躯干上滑落脱离,顷刻间便被削成了一个流血不止的人彘。 第846章 城中之乱 森寒斧影乍现乍收,在虚空中一闪而逝。 扑上前来的女孩身体分成五块,中间的躯干没了双腿的支撑,只能噗通一声掉落在地上的血泊之中。 做完这一切后,那道身影也不管地上满是鲜血,就那样在走廊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先是将平摊在地面的三小姐拎起直立在一根柱子旁边,然后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仿佛在说给她听,又仿佛是在那里无所事事的自言自语。 “刚刚在城外的时候,那个满是都是触手的恶心怪物一直追着我杀,局面一度很难看,因为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次变化,所以我也不敢再回过头来和它硬碰硬对拼,只能是左躲右闪暂避其锋,借机观察它的弱点。” “结果跑了一阵后,它却毫无征兆自己从内到外直接崩溃,只有一道红光最后远遁逃离,很快消失在了天边……有一说一,这就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很久才隐隐约约品味咂摸出了些许门道。” “那蠢货为了应对我的攻击,在短短的时间内接连进阶变化数次,自然需要堪称巨大的能量作为支撑,但很显然,它的余额不足,不仅智商欠费,就连营养也欠费了,只可惜我明白这一点有些晚,才没有能把她就地正法。” “然后我想着此间事暂告一段落,便能到你们城里好好休息一下,以美食烈酒犒劳犒劳损耗过度的身体,结果爬墙进来之后才现,在这座紧闭的大门的城池里面啊,竟然在生人吃人的惨剧,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叔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难道真的是爆了生化危机?” “做人要有礼貌,我作为一个长辈,在问你问题,你就算是不想回答,也没必要对我摆出一副这样的脸色……瞅瞅你一只眼睛灰一只眼睛红,又弄得满脸金疤的杀马特模样,要不是我现在太过疲惫,就要替你爹娘好好教育一下你这个没教养的女儿。” “你为什么不说话,还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是看不起我这个人,还是看不起我手里面的这把斧头?”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从还在呜呜咆哮的那张诡异面孔上移开目光,注视着院子中那棵正在缓缓芽变绿的大树,不由得再次陷入沉思。 望北城内外的变化和金光灰雾有很大的关系,这是基本上可以确定的事情,眼前被制服的小姑娘一只眼睛呈现出鲜血的红色,也能大致推断出来和那团血雾空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但他却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变化,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咔嚓咔嚓! 三小姐不停做出咬合的动作,看上去倒是有些像上一个时空中关于丧尸的设定,只可惜这里并没有顶级的医学科研团队,也没有配套的实验器材,无法得知到底是不是有某种微生物病毒在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 顾判又想了一会儿,便拎起三小姐轻盈的身体,将她丢到了旁边空无一人的屋内,用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锁好门窗后悄无声息离开了这座宅院。 外面的流血骚乱已经有了停止的趋势,现在幸存下来的人们都逃到屋内,关门闭户不敢出来,街面上只剩下了混乱过后的一地狼籍,以及横七竖八叠躺在那里的尸体。 间或还会有一头和那位三小姐类似的家伙映入眼帘,呜呜咆哮着拼命进食。 望北城内哀声一片,虽然金光灰雾和血色雾气出现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引起的骚乱却已经造成了至少上千人的死亡,这对于一个仅有小几万人口的城池来说,完全不啻于一场大的劫难。 一斧头将某个低头啃食尸体的家伙劈成两片后,顾判当即对其进行了解剖,然后又观察了许久其他尸体,许久后才擦了擦满手的血污,有些疲惫地站直了身体。 现在看来,他最开始以为的望北城尸变这一猜测其实并不准确,因为死掉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走到变成“丧尸”那一步,真正完成变化的人数量其实非常少,却又当即造成了全城范围的巨大骚乱。 对于生活在这座城池内的居民而言,这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即便以他如今的实力,除了将那些变化的人杀死或者控制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处置办法,只能是任由惨剧一次次的生。 在可称之为大灾变的剧烈变故之中,这座城池就像是被卷入浪潮中的一艘小船,被上下抛来抛去,随便一次摇晃都会将不知道多少人从船上甩下,丢了性命。 顾判从鲜血和尸体上面移开目光,看向了那些正在茁壮生长的花花草草,还有在草木间欢快觅食的各种虫子,以及虫子与植物,植物与植物,虫子与虫子之间各种毫不留情的惨烈厮杀,眉宇间隐隐现出一丝阴霾。 是的,比起城内人为引起的血腥混乱,他却更加关注位于另外一个层面上的变化。 属于植物虫蚁的生长与变化。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如今的望北城内外,茫茫雪白不再是最主要的颜色,郁郁葱葱的绿色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地面,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扩张着自己的势力范围。 还有在这些破土而出、向阳生长的植物中间,各种各样的昆虫也随之恢复了生机,开始了频繁的捕食与战斗。 那些失败者的尸体血肉,也变成了草木虫虿的养料,让它们生长的更加旺盛,也似乎变得更加具有攻击力。 只是现在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到目前也不过是经历了两次阳光照耀而已,而且第一次和第二次出现的情况截然不同,所以在没有更多次数据支撑的时候,他也不敢确定,这两种情况到底哪一种是个例,哪一种又将会是未来天地展变化的主流。 又或者还会一地一变,在不同区域就会呈现出更加不同,多种多样的变化出来。 顾判慢慢行走在街上,再遇到那种“丧尸”时便不再将之砍死,而是将他们制服捕捉,用绳子绑成一串,拖在地上继续向前。 除了这些变化的人之外,他还收集了不少的植物和虫子,准备进行下一阶段更深层次的研究。 可惜红衣没有在身边,不管是她作为研究助手,还是古宅中的便利条件,都无法直接使用,光凭着他自己一双手,真的有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感觉。 在这种环境下,顾判也没了吃肉喝酒的兴致,只是从路边的一家酒楼中取了些咸肉和干粮出来,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在路上边走边吃。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看向了从前面街角处缓缓走出的一个男子。 此人灰眼金瞳,眼角两道如凤尾般的血色纹路,周身不断散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再配上一套簇新光亮的甲衣,以及背后猎猎作响的黑红披风,看上去很直观地给人一种天神下凡的高贵神秘气质。 他缓步行走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所过之处草木倒伏,虫虿噤声,就连那一串被顾判擒获捕捉的“丧尸”,都突然间安静下来,不再出各种各样的嘶叫声响。 “吾乃上天选中之神使,将要带领汝等脱离苦海……” 年轻男子慢慢朝着顾判走来,张开双手做出托举的姿势,“你,可作为吾麾下神将,和吾一起……” 轰! 猩红火焰冲天而起,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半边长街。 一个呼吸后,顾判从火焰最盛处一步踏出,按着年轻男子的面孔,将他重重镶嵌到石板路内,紧接着又将其拔出,换了个地方再次镶嵌进去。 如是者三。 噗通,一具软绵绵的身体被丢到了街角,靠在塌了半壁的墙上不住抽搐。 顾判一脚踩住年轻人的脖子,低头注视着下方神采不再的面孔,皱起眉头道,“下面我问你答,记住一定要说人话。” 第847章 红衣出手 一刻钟后,那名造型拉风的年轻人也变成了绳子上的蚂蚱,被拖着在地上摩擦前行。 走出一段距离后,顾判在一间杂货铺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半开的门内。 在那里,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子捂着脖子站了起来。 从顾判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那个男子的脖颈几乎被利刃直接斩断,胸腔也露出一个大洞,隐约可见里面蠕动的内脏,鲜血正在不停地流淌下来。 受到了这样致命的伤势,他竟然还没有死掉,眼睛充斥着疯狂嗜血的神色,半靠在货架上面,正在拼命往口中塞着生硬的食物,以及其他认不出来的什么东西。 啪! 一块碎石被顾判从脚边摄来,又呼啸着飞出,精准贯穿那个男子的眉心,将他整个脑袋爆成了一团血雾。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当顾判再次回到那座府邸门前时,通过了一路上的多方询问对比,基本上算是弄清楚了望北城变故的大概原因。 这是阳光、灰雾与血雾共同作用下的结果。 如果再深入分析的话,可以认为在金色阳光和灰色雾气的共同作用下,城池内外的部分生灵开启了突如其来的爆炸性进化,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变化的脚步却并不会因此而停止。 身体的变化需要巨大的能量作为支撑,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而言,唯一的方式就只有通过进食来获取能量,再加上血色雾气内暴虐杀戮意念的影响,很快就让他们丧失了理智,本能地开始了对周围同类的捕猎。 这一次他是正大光明从府邸大门进入,自然而然地便招致了护院和家丁的攻击。 消耗了少许诛神碧火后,他很快便成为了这座府邸的真正主人,斜躺在厅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厅堂外面则是府中能够说得上话,也是还能正常说话的几个人物。 那名中年男子也迅赶了过来,见了顾判便当即躬身施礼,在听到镇南王三字后,则毫不犹豫五体投地,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顾判眼睛半开半合,仿佛已经熟睡过去,在他脚下,横七竖八躺着被串成一串的活人,全部都伤痕累累,甚至是缺手断脚,没有一个全须全尾的存在。 “这么说,你是望北城的通判?” 盏茶时间后,他抬起头来,看了跪在门外的中年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再拜道,“回镇南王千岁的话,卑职姜昙,正是望北城的通判。” “嗯……”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叹了口气道,“后宅那个小姑娘,是你的女儿?” 姜通判后背忽的便有一层冷汗沁出,以头触地颤声道,“回千岁爷的话,那正是卑职小女。” “她被我砍断了四肢,现在死了没有?” “回千岁爷,她死了。” “哦?这么快就死了么,以她当时的情况,应该能继续存活很长一段时间才对,这有些不太符合我临走前的判断。” 门外姜通判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卑职,是卑职派人杀了她,将她的头砍了下来。” “原来是被你杀了啊。” 顾判沉默下来,连带着门外的姜通判也沉默下来。 只不过他们一个是在低头思索问题,另外一个则是心神一片空白,在极度恐惧中等待着命运接下来的安排。 在见过了内宅的血腥场面,以及刚刚被这位镇南王千岁用燃烧鬼面吓了一次之后,姜通判的心弦便直接崩断了,再没有了城内初骚乱时的镇定自若,已然是处在了一种应激反应的状态之中。 度日如年的一段时间后,浑身冷汗淋漓的姜通判终于听到了屋内传来的声音,他也在这一个瞬间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闻仙音,什么又叫做死里逃生后的如释重负。 若不是他本来就跪在地上,现在可能早已经软软瘫了下来,维持不住站立的姿势。 顾判缓缓说道,“本来还想以她作为研究对象,来分析城内出现这种变化的原因,不过死就死了吧,我再换一批研究对象便是。” “姜通判……” “卑职在。” “城内的府兵,姜通判还可以调动使用吗?” “回王爷的话,卑职可以亲率府兵,任由王爷驱策。” “府兵还能驱用就好。”顾判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接着说道,“接下来姜通判最好是带令府兵将全城排查一遍,把所有出现变化的人们都集中一处,由本王亲自看管关押,不然或许还会有这样的惨事不断生。” “卑职遵命!” 姜通判再拜后起身,刚刚走出不到十步,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了镇南王千岁的话语。 声音听上去还有些阴郁。 “姜通判。” 他顿时便双腿软,声音颤抖回道,“镇南王千岁还有什么旨意示下?” “姜通判还请注意,如果是遇到了那种已经丧失了神智,开始疯的人,不要犹豫,直接把他们的脑袋砍下来,如果感觉难以应付,就用最快度过来找本王前去处理,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了,请王爷放心,卑职就算是死,也要完成好王爷的命令!” “去吧去吧,以后别总是把死字放在嘴边,人活一生一世不容易,尤其是在这种时局之下,既然能活着,那就好好活着,总比在痛苦之中死去要强……” ………………………………………… 一道近乎透明的淡红色光芒在云层之中疾穿梭。 她竭尽所能,用尽一切办法才算是暂时躲开了金色光芒对自己的锁定照射,才算是有了可以喘息逃离的一丝希望。 有希望就必须要紧紧抓住,纵然知晓了这里是令人绝望的洞天之境,但只要是还没有死掉,就还有一线生机,而若是连自己都放弃了,那才是落入到了十死无生的结局之中。 远离了那座令人感到绝望的阳光照耀之地后,她终于可以降低一点度,尝试着恢复损耗太多,已经伤及了根本的身体。 至于被蜂后伪装成大机缘的信息骗入此方洞天之境,然后又在那座城池之外遭到了几乎致命的打击,一切后悔懊恼愤怒的负面情绪,都很快被她压制下来,转而开始深入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她还是相信那句话,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和机会,后悔与绝望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唯有立于现有情况,去为了自身的存续而努力,才是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她所化身的红色光芒在云层深处一路向南,朝着大魏国土的深处而去,现在对她而言,最急迫需要去做的事情便是找到生命聚集之地,以智慧生灵之血肉真灵弥补自己的损耗亏空,这样才能以更好的状态来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她忽然嗅闻到了浓烈的活人气息,当即便改变了方向,朝着那座应该规模很大的城池靠近过去。 如果,能把那座城整个化作血池的话,应该就可以止住伤势,恢复至少一半以上的实力,接下来便可以徐徐图之,隐藏起来寻找脱离而出的方法…… 她默默想着,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便毫无征兆“看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古宅,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前方。 更可怕的是,在古宅正门外,还站着一个凤冠霞帔,大红嫁衣的女子,正在好奇地打量着她所化身的淡红色光芒。 “这是……” 她还未来得及转动一个念头,便眼前一黑,倏然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第848章 骑剑之术 望北城的乱局很快便稳定下来。 至少比顾判想象中要快上很多。 因为在经过了从早上到下午的金光灰雾笼罩后,还未曾等到夜幕真正降临,云层便又重新合拢起来,将引起了变化的因素统统隔绝在外。 不过漫天飞舞了不知道多少时日的风雪到底还是停了,转换成了有些朦胧的毛毛细雨,温润着被严寒肆虐了太久的苍茫大地。 嘭! 顾判随手将一个疯狂的男子拍晕,自然便有一队府兵一拥而上,将他捆缚得结结实实的,送到专门腾空的大牢之中。 “千岁爷,整个城池已经按照您的旨意,拉网式排查了三遍,所有生出了变化的人,都已经被控制送到了指定地点。” 姜昙也是一身戎装,凑近过来小声禀报道。 “干的不错。”顾判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外面走去,“不过你们也不要太过放松,四周城墙上放好精锐府兵,城内把所有缇骑参事探子都撒出去,一旦现有异常情况,第一时间过来向我报告。” “卑职明白。” “还有,挑几个认字识数又机灵的,到大牢里面帮我做事。” “卑职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顾判一头扎进了望北城大牢之中,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研究生活,直到两个缇骑探子急匆匆赶来禀报,才将他从头晕脑胀的苦思冥想中“解救”出来。 “可惜了,要是我当初是医学生,现在的研究就不会如此的纠结和吃力……” “有些人已经变化到失去了智慧和人性,有些人却并非如此,难道是和他们所吸收的那些血雾数量的多少有关?”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很有些惋惜地将地上那具零散不堪的躯体丢下,用清水洗净了手上的血污,起身看向了跪伏在地的缇骑探子。 身着黑底红衬官衣的两人将自己的目光从那具残缺躯体上面移开,竭尽全力使自己的身体和声音显得不那么颤抖,飞快将刚刚现的情报说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很奇怪,也很厉害的人混进了城中?” “而且他们视三丈多高的城墙如无物,大摇大摆骑着长剑飞进来的?” 顾判拉过牢房内唯一的椅子坐下,屈指轻轻敲击着乌黑的木椅扶手,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道,“骑剑之术吗?能把御剑飞行说得如此清丽脱俗,你们两位倒也算是个人才。” “不过听你俩的描述,倒是值得让我去亲自看上一眼,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一刻钟后,他在缇骑的带领下,出现在了整个望北城为数极少还在营业的一家酒楼门外。 这也是望北城范围内的豪门,通判姜家的产业,所以才能在如此艰苦的时局下还能屹立不倒,并且生意兴隆。 “三位爷,里面请,还是老地方的雅座!” 见到顾判三人前来,立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店家伙计当即迎了上来,一甩臂膀上的白毛巾,作势就要将人往里面去引。 “过分了啊,堂堂一城缇骑千户来做小二,这顿饭吃得倒是值了。” 顾判就在酒楼门口停下脚步,对着扮作店伙计的缇骑千户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缇骑千户以近似耳语的声音道,“回王爷,人正在二楼春香阁吃饭。” “你们都退下吧,客人交给我来招呼便好。”顾判抬起头,静静注视着酒楼门厅上面的牌匾,过了几个呼吸后才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 ………………………………………… 酒楼第二层是装饰风格各不相同的包厢,靠近楼梯的那间内摆着一桌上好的酒菜,水果青蔬、鸡鸭牛羊,甚至还有几盘山林中才能打到的野味。 两个身着劲装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里面喝酒闲谈,气氛热烈。 “丰漳兄,你说仙师非要我们赶来这座城池作甚?” 其中一人喝下一大口酒,已经隐隐有了几分醉意。 “老孟噤声!” 名为丰漳的男子倒是眼神清明,不见一丝醉意,他夹起一筷炸豆腐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将之咽下后才淡淡道,“仙师大人决定的事情,岂是你我能够质询的?我们只要按照吩咐行事,日后总归少不了该有的好处便是。” 说到此处,他垂下眼睛,压低声音道,“在出来之前,我倒是偶然间听到碧仙师提了一句,言道这里金光大作,血雾升腾,许是妖魔乱世,抑或是异宝出世,所以才让我们先来打探一下,仙师们随后就到。” “怪不得丰老哥自进城开始便没有遮掩行踪的意思,原来是仙师大人们也要亲临此地。” 老孟说完这句话后,忽然有些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又赶忙端起了酒碗,“丰漳兄竟然能得到碧仙师的亲口提点,日后若是一步登天,却是莫要忘记了咱老孟。” 丰漳举杯和对面轻轻一碰,神情却颇多自得,“你我兄弟,自当相互照应,正所谓苟富贵,莫相忘。” “丰漳兄所言极是,只盼将来仙师大慈悲,传下长生大道,你我兄弟就……” 老孟一句话还未说完,却猛地呆楞在座位上,怔怔看着丰漳不语。 “你怎么了,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丰漳伸出筷子想要夹起一片卤肉,结果才伸到一半,就惊讶地现一只手悄无声息出现在那里,毫不客气地将整盘菜全部端走。 咕咚! 毫不掩饰的吞咽声在寂静无声的包厢内异常明显。 丰漳心里一突,连头都没转,凭借着本能反应,下意识地便是一掌向后拍去。 啪…… 可以立毙猛虎,开碑碎石的铁掌被人轻轻巧巧挡开,接触部位火辣辣的疼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一下双掌的接触,丰漳心里猛跳,浑身汗毛直竖,当即握住藏在桌下的长剑,便要暴起拼命。 但是一根手指按在了他的肩上,让他顿时如遭雷击,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酸麻痛痒,别说拔剑,就连动都没有办法再动上一下。 “老老实实坐着吃饭,敢打翻了酒菜我就拿你下酒。” 一道平静淡然的声音缓缓响起,可听在丰漳和老孟耳中却犹如巨兽进食前的低声咆哮,压迫得人几乎无法呼吸。 顾判几口吃完了整盘卤肉,向前两步在桌边坐下,毫不客气地又拎起了一只骨棒。 丰漳和老孟连大气都不敢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三两口就将一只硕大的骨棒连肉带骨全部吞下肚去,而后又是风卷残云般将一盘盘菜清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已经无语了,眼前这位实力高得出奇,至少是已经突破了先天的大宗师境界,纵然可能还比不上几位仙师,那也绝非他们能够抗衡的强大存在。 但是像这般高人,只要出现在这座城池内,难道不是当即就会被好好供奉起来么,怎么看起来就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了一样? 还非要来抢他们这一桌席面果腹? 吃了一阵后,顾判冷不丁又道,“酒呢?” 正暗地里寻思的丰漳一个冷战,慌忙从自己身侧拎起酒坛,又四下里寻找着没用过的杯子。 顾判劈手夺过酒坛,拍开泥封后直接往口中灌去,很快就把一坛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满足地呼出一口酒气,又将最后一口菜咽下,他接过旁边丰漳双手奉上的浓茶,这才开始小口品了起来。 在地牢里暗无天日的研究生活,搞得他连饭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直到现在才算是稍稍垫了垫肚子,满足了一下口腹之欲。 “我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们说的仙师大人,到底什么时候过来?” 喝了几口茶后,顾判将杯子放下,只一句话便又让两人汗流浃背,不知该如何作答。 “回,回大侠的话,我们两个只是仙师大人随口使唤的小人物,对于仙师大人们的准确行踪,是真的不知道啊……” “我不是大侠,而且他们一般都叫我做,黑山老妖。” 顾判微微皱眉,没有什么情绪的目光从两人身上一一滑过,“你们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丰漳和老孟心跳直接漏了一拍,这位爷的态度可以说决定着他们的生死,一想到可能这就是他们最后的午餐,两人的身体都开始微微起抖来。 “你说……” 数个呼吸后,顾判将视线固定在了老孟的脸上。 老孟一个激灵,当即扑倒地板上,砰砰叩头不止,“黑山老妖饶命,黑山老妖饶命啊!” 今天还是努力三更,求订阅,求支持。 第849章 先天宗师 “黑山老妖饶命,黑山老妖饶命啊!” 带着少许哭腔的告饶声在包厢内响起,让人听了不由得便有些积郁烦躁。 顾判举着茶盏的手顿时愣在半空,低头看了眼跪伏在地的老孟,很是疑惑地问了一句,“就你这不会说话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岁数的?” “你的脸看着也不大啊,怎么就敢直接称呼我为黑山老妖?” “难道你真的蠢到想不出来把这四个字稍稍美化一下,比如说喊本座一声黑山神君、黑山老爷什么的?” 老孟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再开口时顿时就变成了,“黑山神君饶命,黑山爷爷饶命啊!” “别吵,再多说一句话就杀了你。”顾判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转头又看向了一片不住颤抖的丰漳,“你呢,能不能跟我详细讲讲,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两人一问一答,顾判很快就将丰漳肚里的消息给掏了个干干净净。 而从丰漳这里,他倒是得到了不少还算是有些用处的信息。 此地隶属于北厘郡,以北厘城、望北城、拒马城三座城池互为犄角,下面还有诸如青耒县等属地环绕,许多年前算是北拒草原游牧民族的前沿阵地,不过后面却是慢慢变成了南北通衢的行商聚集之所。 丰漳和孟佥两人便是从拒马城而来,他们本是拒马城内外某个帮派的头领,在不久前得遇所谓的仙师出山临凡,便摇身一变,成了为仙师前驱的仙使,甚至还从仙师手上学到了几样神乎其技的道法,于是乎便更加卖力地效力起来。 顾判听到此处顿时就有了兴趣,分别让两人描述展示了一番修习到的法门。 丰漳学到的是骑剑术,乍一听还以为是起剑术,平白又让顾判勾起了已经久远的记忆,想到了那个给他留下了半部秘法,将他领入修行大门的老趟子手……姜起剑。 但在看了丰漳的演示后,他才在满眼惊讶中搞明白,原来这货学的确实是骑剑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骑剑飞行,和那些巫师骑着扫帚上天的动作并无任何不同,只不过这位“丰剑仙”飞得更慢,也更低而已。 待到完全熟练了骑剑术,也能够真正适应在高空飞行之后,便可以根据天赋高低,继续修行更高层次的踏剑术,再然后才算是到了名头响亮的御剑术。 这一层层递进的飞剑修行之法让顾判大开眼界,甚至还将丰漳手中的骑剑术法门讨要了过来,以他如今对天地灵元的感知操控能力,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时间,便两腿一分,跨坐在了那柄“仙师特制”的符纹长剑上面,飘飘然悬浮于半空之中。 这种飘浮虚空的感觉似乎还挺不错,就是裆下被一根粗硬的棍子硌着,稍稍让人有些不太爽利。 相比起丰漳的骑剑术,孟佥所修的功法就有些乏善可陈,不过是区区连障眼法都算不上的粗浅幻术而已,别说修行了诛神碧火和观神望气的顾判,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只要在遇到这门幻术时保持冷静,仔细观察,也有很大可能找到破绽,脱离而出…… 话说回来,丰漳和孟佥这次进入望北城,便是因为碧仙师观察到此地附近隐隐有金光闪烁、红雾升腾,以为是妖魔乱世,抑或是异宝出世,所以就先让正好这片区域活动的两人前往探查原因,然后等待仙师接下来的亲临…… 吃了顿不错的饭食,又询问出来了不少情报,还入手了一门相当有趣的功法,顾判此时明显心情不错,便骑着长剑来到餐桌旁边,随手拿起一条焦黄的烤鱼,张口就咬掉一半,然后连鱼刺也不去滤,和着酒水两下便吞入腹中。 紧接着,他又俯身端起了一盆肉汤,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总算是将桌上所有的盆碗盘碟给清了个干干净净。 “眼下里时光不好过,所以不能浪费粮食,你们说对不对啊?” “是是是,神君老爷所言极是,小人万分佩服。” “神君老爷一席话醍醐灌顶,令小的茅塞顿开,再次找到了生活的意义所在。” 顾判一摆手,不让他们继续说下去,“行了行了,不会拍马屁就最好不要乱拍,说多了还会惹人厌烦……你们要有心啊,就再给我讲讲那几位仙师大人的事情,越详细越好,包括他们上不上茅厕,一天上几次茅厕等等,只要是你们知道的,都尽数讲给我听。” 丰漳低头想了半天,忽然小声叫道,“回神君老爷的话,小人倒是想起来一事,只不过那是小人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事情,不知道做不做得准。” “你说就是,准不准都没关系,回头我自会再找人对照验证。” 丰漳便开始事无巨细讲了起来,真的是不管多琐碎的事情,都要说上一说。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正听得畅快,忽然地板微微一震,有脚步声迅接近过来。 几息之后,房间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当头便走进来一个高壮的大汉。 他精赤着的上身刀疤密布,背后插着一柄宽刃大刀,一眼望去给人一种狰狞凶悍的感觉。 丰漳和老孟一愣,停顿片刻后才在黑山老爷的示意下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帮主。” 大汉一脚踏进房间,这才看到骑剑飘在半空中的顾判,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丰漳,仙师大人让你先一步赶来望北城探查情况,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大汉眯了眯眼睛,凶光四射死死盯着顾判,“这又是哪里跑出来的小崽子,竟敢偷学仙师大人秘传的骑剑之术!” “帮主,这位是黑山……”丰漳暗道不好,急急上前解释,可一句话才刚刚说了个开头,便被大汉一掌拍出数步,咳出两口鲜血。 紧接着,大汉不由分说便化掌为爪,朝着顾判的双腿狠狠抓去。 嘭! 顾判避开大汉的一抓,偏腿从长剑上跳下,目光越过他看向门外,片刻后又转到丰漳的身上。“以后你就是那什么帮的帮主了。” “你找死!”大汉勃然作色,肩膀一晃便将背后宽刃大刀擎在手中,猛地踏前一步,嗡地一声朝着顾判当头斩落。 顾判目光平和,越过悍然出手的大汉,有些出神地看向了包厢门外,然后就在刀锋落下的最后一刻,伸出了两根手指。 咔嚓! 大汉势大力沉的一刀在距离顾判头顶不足半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阻挡住它继续砸落的,是夹住刀刃的两根手指。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到难以抗衡的力量从握刀的手上传来,若是再硬扛下去,怕是当场就要被反震受伤。 “罡气纵横,已入化境,你是先天大宗师!?” 大汉瞳孔猛地一缩,当即弃了大刀后退,一个撤步闪电般回到包厢门外,这才定神再次朝着里面看来。 第850章 高高在上 虽然在刚刚的交手中吃了亏,大汉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紧张恐惧的表情,反而是露出一个狰狞得意的笑容。 “任你是武道大宗师又如何,今天我倒要让你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顾判松开手指,任由数十斤重的厚背宽刃大刀落在地板上,重新将那柄长剑拿到了手中,同时还不忘转头看了眼已经吓呆的老孟。 “你们放心,一个帮主,一个副帮主,我身份地位摆在这里,自然说话算话,不会让你们的希望落空。” 大汉表情接连数变,忽然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对着外面一躬身:“属下办事不利,让仙师大人见笑了。” “区区一个所谓的宗师武者就让你束手无策了?还真是弱的可怜。” 从门外传来一道似乎还有些青涩稚嫩的男子声音,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不屑味道。 “先天宗师?听起来倒是好大的威风。”紧接着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白师哥,似乎我们家里的看门狗就是所谓的先天宗师呢。” “这就是仙凡有别,在他们眼中难以匹敌的人物,其实真的不过是稍微大个儿一点的蝼蚁虫虿罢了。”青涩稚嫩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努力表现出一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模样。 “屁的仙凡有别。”顾判随手将长剑丢到桌上,打翻了诸多盘盘碗碗,又溅起点点汤汤水水,“无非是掌握更多力量的人不把下位者当成同类而已,尽管在初生时两者并无不同。” “更重要的是,就凭你们两个还没有第二次育,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敢在老子面前说什么仙凡有别,蝼蚁虫虿?” “你们两个也是无聊,跟这人费什么话,直接打晕了丢出去就好,我们还要探查异象出没的秘密,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浪费。” 伴着另外一道冰冷清脆的声音,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修长的女子身影。 她身着一袭贴身的翠绿色长裙,裙子下摆被设计成半透明的薄纱样式,玉石般细腻的小腿若隐若现,诱人至极。 在她后面,紧跟着一对少男少女,虽然看起来还比较青涩,但再过几年,绝对不会比绿裙女子身材样貌稍差。 孟佥大脑一片空白,已经无法思考,心中只是不停地回荡着一个念头。 完了! 竟然是三位仙师大人亲临,就连碧仙师都来到了此地,那么他们这才刚刚做出了形同背叛的举动,这就迎头撞到了三位仙师大人的手中了么!? 如果来的只是一个仙师的话,这位黑山大宗师也许还能抵挡一二,那样的话他或许就有趁乱逃走的活命机会,但现在却是三大仙师齐聚,这不是摆明了已经没有活路了吗? 他想到此处,顿觉前路一片黑暗,不由得下意识地看了眼丰漳,想要找到一丝同病相怜的慰藉。 但出乎孟佥预料的是,丰漳竟然没有任何担心害怕的表情,面对着三位仙师的到来,他竟然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捧着那柄长剑站在了黑山老妖的身侧,做足了侍剑仆人的姿态。 这家伙,当真是要闷头一条路走到黑了吗? 可是回头稍微一想他就又明白过来,反正他们已经将自己给卖了,没有回头的可能,那为什么不趁此机会抓紧时间表个忠心,把自己卖得更彻底一些呢…… 这样说不定黑山爷爷看在他们毅然决然拨乱反正的份儿上,还能在最后拉他们一把。 想到此处,孟佥当即捡起了帮主刚刚丢到地上的厚背大刀,和丰漳分列左右,护住了顾判的两侧。 丰漳看了孟佥一眼,并不知道对方丰富的心理活动。 他只知道,自己就应该如此选择,不需要犹豫纠结,或许也不需要有太多的担心害怕。 在刚刚见识到这位黑山神君瞬间入手骑剑术后,尤其是看到黑山老爷两根手指间那一闪而逝的金色光芒后,丰漳已经对顾判产生了近乎盲目的崇拜与信心,甚至认为就算是三位仙师亲临联手,可能也不会是黑山老爷的对手。 他还记得那位话多的小姑娘仙师曾经说过,唯有仙法才能对抗仙法,那么他刚刚认下的黑山老爷已经是修成了仙法,再加上其本身就强悍无比的实力,真打起来,胜负还未可知! 顾判缓缓在一片狼藉的桌后坐了下来,脸上泛起见猎心喜的温和笑容。 三人中为的绿裙女子刚刚说过要将顾判打晕了丢到门外,此时却看到他似乎有些期待的表情与笑容,反而不那么着急了。 “你竟然不害怕么?”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准确来说,我很高兴。”顾判拿起了最后一坛烧酒。 “高兴?”绿裙女子整理裙摆,缓缓在顾判对面坐下,“可以说说为什么高兴吗,如果能让我觉得合情合理,说不定我一心软还会放你一马。” “你不要觉得自己于武学一道上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踏入了所谓的宗师境界有多了不起,刚才我师妹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她说的却是事实,区区一个先天武者而已,在我眼里真就是看门狗的待遇,最多也只能算是高级点儿的看门狗。” “现在,你明白了么?”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很轻很柔,但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奇怪的是,不论孟佥还是丰漳,竟然都觉得她的态度理所当然,理应如此。 顾判一口口喝完了酒水,擦了擦嘴角残留的痕迹,收敛笑容平静道:“你说完了?” 绿裙女子同样收敛了笑容,黛眉轻蹙道:“过分的自信就是自大,希望你下辈子牢牢记住这句话。” 顾判听完后一言不,对她所说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伸出一只手朝着她的身体抓了过去。 绿裙女子面色陡然冷了下来,纤细修长的双手在胸前交叠,幻影般结出一道印诀。 啪! 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再向前伸,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 自然动的淡绿色护体防御屏障竟然毫无用处,在那只手的紧握下竟然连短短的一瞬都无法坚持,便砰然破碎。 绿裙女子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葱段般纤细白皙的十指因为剧烈的疼痛几乎变了形状,她张口想要痛呼,却现自己被庞大的压力笼罩着,无论如何也不出一点声音。 后面的一对少年少女已经完全呆滞,怔怔看着那人一把抓住了自家师姐的双手,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完全没有了刚刚现身时的高傲与矜持。 顾判凝视着对面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精致面孔,再次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 “所以说,不要觉得自己在修行一道上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就凝聚灵元有多了不起,我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说的却都是事实,区区一个偷渡客的修士而已,在我的眼里其实比狗都不如,最多也只能算是一条长得比较养眼的狗而已。” “现在,你明白了吗?” 包厢内一片死寂,唯有顾判微笑着,把绿裙女子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虽然顾判的笑容很温和,也很良善,但落在她的眼中,却是无比的恐怖惊惧,就像是面对着一头刚刚睁开眼睛的巨兽,马上就要露出锋利的獠牙,将她撕扯成破烂的碎片。 第851章 妖妃砻刖 “老老实实把你们的来历和目的交代清楚,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顾判松开手,还轻轻拍了拍她通红的面颊,“不要让我的耐心消耗殆尽。” “那样代价会很昂贵。” “哼!好狂妄的年轻人,快点儿乖乖把我三个徒儿放了,自己出来请罪,不然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忽然从外面的走廊中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师尊!”三人面露狂喜神色。 衣袂翻飞声中,一道黑影鬼魅般显现身形,出现在了包厢门外。 此人童颜白,一袭玄色长袍,手中拿着一只碧玉如意,面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怒容。 他资质最好,修行进度最快的大弟子碧苓萎靡不振,分明就是被人破了灵元屏障后,几乎伤及根本的表现。 “打了小的,又来老的,不错不错。”顾判打量了一下玄袍老者,忽然间消失在远处,下一刻已经站在了包厢的门口。 老者低喝一声,刹那间碧玉如意化作一道璀璨的光芒,在老者双手中心绽放,狠狠朝着顾判的要害刺了过来。 璀璨光芒一出现,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感觉汗毛倒竖,仿佛有一柄锋利至极的刀锋在自己皮肤上划过,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被剖肠剜腹,当场立毙! 面对着近在咫尺的璀璨银光,顾判看都不看便是一掌向前轰出。 妖异的猩红火焰一闪即逝。 轰! 璀璨光芒在拳锋下只抵挡了不到刹那时间,便当即破碎,然后在老者惊骇欲绝的眼神中,拳头重重轰在了他的前胸。 嘭!!! 老者喷出一口鲜血,唰的倒飞了出去,一头撞破了身后包厢的砖墙,传来乒乒乓乓的乱响。 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就这?” 顾判不得不将蓄势待的第二拳慢慢松开,还有些不太置信般眨了眨眼睛。 这位老先生真的是白瞎了他出场亮相时的气势与造型,结果就连一拳头都没能扛得住,直接被打入了尘埃之中。 就这? “这老头也太弱了,不仅比蜂后和那个召唤血尸的女人差得很远,甚至都比不上她们的女儿和弟子。” “就这也能自称仙师,还敢前来探查金光血雾的秘密,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透过洋洋洒洒的灰尘看向了一片狼藉的屋内,忽然间生出了些许后悔的情绪。 他还有很多事情想要询问,刚刚那一拳,该不会是把人给直接打死了吧。 片刻后,满身灰尘污渍,胸口还塌陷下去一大块的老者被丰漳从屋内拖了出来,一点儿形象也无地仰躺在地板上,身体不时抽搐着,模样凄惨无比。 绿裙女子和那对少男少女从包厢内飞奔出来,伏在老者身旁痛哭。 “闭嘴,人还没死呢,你们在这里嚎什么丧,有什么救治的办法抓紧用上,不然你们就真的要准备丧事了。” 顾判淡漠的声音一下子将三人镇住,手忙脚乱地开始救治老者。 一刻钟后,老者幽幽睁开眼睛,表情一片茫然,似乎还没有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处在什么地方,又生了什么事情。 当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前的顾判时,痛苦恐惧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本就惨淡的脸色更是变得一片煞白。 “醒了?那么,我们聊聊?” 顾判的声音恰到好处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令人难以言喻的沉默。 老者此时才缓过神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叹了口气挣扎着起身,盘膝坐在了地上。 “不知这位大人想要老朽说些什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是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要命情况,所以老者此时的姿态放得很低,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 顾判想了一下,先将人带到一个干净房间内,然后屏退了丰漳等人,只留下气息奄奄的老者和他那三个已经吓呆的弟子。 沉默了片刻后,他伸手指了指上面,“你们也是从外面偷溜进来的?” 老者抚着胸口,那里还在一阵阵地剧烈疼痛。 “大人慧眼如炬,老朽和这三个不成器的徒儿,确实是刚刚降临到此方天地不久。” “我曾经遇到过其他的降临人士,他们是通过降临法阵穿梭而来,那么你们又是怎么来的,也是一样的手段?” 老者喘息着道,“大人所言不错,小老儿和几个弟子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了此方天地的准确道标,然后是耗尽了历代先辈积攒的材料,才得以开启了门中尘封数百年的降临法阵,带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顾判点点头,很有兴趣地道,“听你的意思,这种穿梭降临法阵在外面似乎是很普遍的样子?” “这……”老者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道,“大人此言差矣,在老朽所在之界域,降临法阵并不普遍,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稀少和珍贵,因为它一来建造复杂高深,几乎都被当成是最高层次的秘密断不外传;二来所需各种珍惜材料众多,难以齐备,所以在小老儿所在之界域,最多也不过一掌之数而已。” “至于本门的那一座法阵,也是千载之前的先贤将宗门扬光大,占据了广袤的土地供养己身,然后又有幸得到了上古传承,这才能够耗费数代弟子门人的底蕴,秘密建成了那么一座而已……” “好了你不用说下去了。” 顾判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道,“简单点说就是你们祖上曾经阔过,虽然后来没落了,但多年来攒下的家底还在,所以能供你们这些不成器的晚辈崽卖爷田不心疼、肆意挥霍一波流。” 老者一脸尴尬的表情,犹豫了片刻后才辩解道,“回大人的话,小老儿这一脉早就已经人丁不盛,衰败到了极点,若不求变,或许再过一两代弟子便会就此消亡,所以本着树挪死,人挪活的想法,才在得到了大机缘后咬牙一搏。” “大机缘?我看应该是大仇怨才对。”顾判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轻咳一声道,“你听没听说过那个,那个谁……” 他忽然愣住,现自己并不知道那个女人及其弟子的名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何门派来历,话到了嘴边不得不又咽了回去。 待到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才又接着说道,“我说的是那个饲养妖鬼血魔的女人,你听说过没有?” 老者顿时面色大变,连声音都颤抖起来,“大人,莫非说的是妖妃砻刖!?” “我忘记了问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有两个徒弟,一个姓周,一个姓万……” “那就是了,绝对是妖妃砻刖,没想到连她也降临到了此方天地。”老者一下子苍老虚弱了许多,哆哆嗦嗦长声叹息道,“妖妃砻刖亲临,又是刚刚开始灵元复苏的天地,此方天地有难了,有难了啊!” “小老儿敢问大人,那妖妃砻刖,和她的那些弟子现在何处?” 顾判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以一种相当古怪的表情和语气道,“看来那位蜂后,为了自己能够逃出生天无所不用其极,不坑则已,一坑就是一堆啊……” …………………… ps:再次求一下订阅,每天只需要两毛钱左右就能看完三章,码字非常辛苦,真的很不容易,如果觉得这本书还可以的话,请大家正版订阅支持作者。 第852章 开启灵窍 迎着老者不明所以的疑惑眼神,顾判便又接着说道,“先不说那位砻刖妖妃,且说她的几个弟子,倒是可以确定无法继续为恶世间了。” “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几个蠢货已经凉了,死得不能再死,当然不会有机会再做什么坏事,当然了,他们就算是想要改邪归正做点儿好事,那也不成。” “至于你口中的妖妃砻刖。” 他收敛笑容慢慢说道,“不久前算她运气好,从我的手下逃了出去,不过若是有幸再一次道左相逢的话,运气应该就不会再站在她那一边了。” 顾判说完后便沉默不语,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巡梭,也让他们的心也随之七上八下不得安稳,生怕这位是就个视人命如草木的魔头,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时间一点点过去,几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两个年纪最小的少男少女已经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最终顾判的眼神趋于平和,沉吟道:“你们几个倒也还算乖觉,并没有真正惹到我的头上,再加上我本是个温和良善的性子,也不愿平白无故就取走你们的性命,所以就投到我的麾下,做个看家护院如何?” 老者闻言顿时长长松了口气,挣扎着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下人俞赫,参见大人。” 哦?这么快不带一点儿犹豫就答应了? 顾判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正常,现在他们之间的情况异常清晰明了,实力为尊,强者为大,他拳头最大,一句话说出来自然莫敢不从,除非那人是一心求死不想活了。 不过以他现在的手段,就算是对方不想活,他也能够让人死不了,却又活不下去,直到整个人都完全崩溃不成样子。 俞赫草草处理了一下胸前的伤口,便带着三个徒弟来到顾判身后垂手而立,俨然已经自然而然地进入了角色。 “我现在去给你们安排一下住处,然后再准备一桌酒菜,算是为远道而来的几位接风洗尘。”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来到楼梯拐角时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对着俞赫说道,“你在路上好好准备一下关于你们原本界域以及降临法阵的情况,回头吃饭的时候我会问你。” 俞赫眸子里波光一闪,当即躬身道:“大人是想要从此方界域脱离而出么,还请大人恕小的多嘴几句,要说这里正处在天地灵元复苏的关键时期,对于吾等吸纳天地灵元而生的修行者来说,却正是赶上了最好的时候,” 他偷偷观察着顾判的表情,没有现什么不妥后便又接着说了下去,“吾等修士不仅可以细细品味观摩天地变化之道,在此过程中还必然会有各种奇珍异宝出世,不管怎样都比那些稳固到如同一潭死水的界域存有更多机缘,也更容易踏上真正的长生大道。” 顾判闭目静听,直到俞赫说完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东西很新颖,我也是第一次听到,很受启,不过凡事有常例,却也必定会有特例,此方天地便是如此,若是能脱身离开这座牢笼,我想还是有很多人,或者非人生灵是相当乐意的。” 看着俞赫有些茫然的表情,他便耐心地又加了一句,“你知道洞天之境吗?” 数个呼吸后,顾判伸手拍了拍俞赫的肩膀,“连洞天之主都没有听说过,看来你确实比那位妖妃砻刖的层次低了不少,不过这样也挺好,学霸自有学霸的痛苦,学渣也有学渣的幸福,所以说有时候站位低,见识少,带来的却并不一定是悲哀和难过,还有可能是因为无知才有的宁静与安乐。” 俞赫连同几个弟子一脸懵逼,完全就没听懂到底说了些什么。 好在顾判此时也没了交谈的兴趣,下了楼便一路闷头往前走,倒算是让他们免去了听不懂话,又接不上话的尴尬局面。 收拾洗漱一番后,姜通判也准备好了一桌席面,一顿接风宴直接从午后吃到了华灯初上才算结束,顾判将俞赫知道的情况掏了个一干二净,待到师徒几人告退后,一个人又在会客厅内静静坐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缓缓起身准备继续未完成的地牢研究工作。 半个时辰后,被叫来作为助手的师徒四人踏入了充满粘稠血腥气息的牢房之中。 年龄最小的少年少女在见到一具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残破躯体后,最多坚持了不到盏茶时间,便捂着嘴冲了出去。 大弟子碧苓比他们要好很多,却也面色惨淡,胸口急剧起伏,忍了又忍才艰难控制住了逃走或者呕吐的冲动。 唯一正常的俞赫表现得却也有些奇怪,他并没有什么不忍直视、害怕恶心的感觉,只是怔怔站在几具尸体前一动不动,双颊一片潮红,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顾判看了眼兀自在那里忍耐的碧苓,微微皱眉道,“俞老,看来你们原来一直生活在和平舒适的环境之中啊,这几个小朋友更是被保护的很好,见不得稍微血腥一点的场面。” 俞赫猛地回过神来,忙躬身行礼道,“他们几个自幼便随小人在秘境中生活,确实是少了许多历练,让大人见笑了。” “不是我笑不笑的问题,而是你若想让他们在这里活得更久一些,就必须要经受更多一些的磨砺,不然一直保持着这样温室花朵的心态,将来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 他说着看了有些不服气的碧苓一眼,忽然指着不远处监牢里一具剖腹开肚的残尸道,“你,把这具尸体背出来清理一下,然后交给外面的狱卒处置。” 碧苓朝着那里看了一眼,面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无论如何努力都踏不出那一步。 顾判面无表情道,“没用的东西,做不了就滚出去,别在这里耽误我的事情。” 她哇的哭出声来,然后边哭边来到了那座牢笼内,真的将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背到了身上,更大声的哭着朝外面走去。 片刻后,顾判收回目光,对着俞赫道,“俞老刚刚似乎是现了什么,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可以直接跟我明言,不需要有任何的隐瞒。” 俞赫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努力平静着语气语道,“大人,据小人的观察,这里面关押着的,有很大可能是正在开启灵窍,却并未完成这一过程的修士!” “开启灵窍的修士……” 顾判沉默向地牢深处走去,挨个看着一个个被他制服后也不断挣扎嘶嚎的男女,许久后才蓦然停下脚步,有些不太相信地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泯灭了人性,唯有一点兽性留存的生命,竟然是开启了灵窍的修士?” “还有,到底什么是开启灵窍?” 第853章 真神人也 在俞赫的详细讲述后,顾判算是大致弄清楚了何为灵窍开启,这些人又为什么会对进食如此的执着,甚至因此而丧失了全部的理智,变得如同野兽而不自知。 总的来说,开启灵窍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和他曾经带出来的那些天机府武者步入凝元境界之上大同小异,并没有根本上的不同。 自此之后,人便可以直接尝试吸纳更多的天地灵元,达到改变提升自身生命形态的目的。 而这一从无到有的变化过程,便是这几个偷渡客心心念念的天地变化,灵元复苏的好处之一。 可以对天地之间的生灵进行洗练,有修行资质的便会随着变化持续一步登天,打破仙凡之间的那道屏障,从无灵之体向着可以吸纳天地灵元的方向大踏步前进。 而对于他们这帮本就修行小有成就的偷渡客来说,自然得到的收获更大,甚至是全方位的破境提升,且为以后打下更为坚实的基础和感悟,不可一言以蔽之。 但是,这里面却又有两点连俞赫都感到惊讶和疑惑的地方。 一是纵然是天地变化,灵元复苏,也并不会像望北城所生的这般,将灵窍开启的时间陡然压缩到短短不过半日内就想要完成。 如此一来不管是什么生灵,体内原本所储备的养分能量很难支撑得住如此剧烈的变化,除非是在底蕴深厚的修行宗门,可以马上施以服食丹药灵物,进行药浴、师长引导等手段,可以在不伤及根本的情况下完成进阶变化,只是在望北城这个连饭都难以吃饱的地方,以上的种种手段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二是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变得绝情绝性、凶残狂暴,已经到了神智尽丧的地步。 顾判将俞赫的第一点疑惑归结为金光灰雾共同作用的结果,也答应有机会时可以让他亲自体验一下被阳光照耀的“美妙”感觉。 第二点疑惑最终被两人定在了妖妃砻刖的身上,认为正是由于那道血泉释放血雾的影响,成了压倒这些遭逢突变普通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引了更加不可预知的变化,导致了如今难以挽回的局面。 对于工作热情高涨的俞赫,顾判倒是也不太忍心将关于天地变化更加真实,也更加黑暗的真相讲明,以免打击到这位老先生的工作积极性。 不得不说,有了俞赫这个经验丰富的助手之后,顾判的研究记录效率成倍增长,很快便将所有实验素材全部解析完毕,并且分类归纳、记录在案,后面只要对几个重点研究对象继续观察即可。 两人还将望北城内外彻底清理了一遍,不管是出了界限的植物还是动物,除了留存下一定的标本外,其余尽皆在红莲业火中化作灰烬散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于是在这日下午,吃完了姜城守和祝统领的送行酒后,顾判带着俞赫师徒四人,自望北城向南而行,朝着大魏京城而去。 随行的还有一队府兵精锐,他们的主要任务不是护卫几个贵人,而是负责押送几辆精钢打造的囚车,从里面不时传出似乎是人,又仿佛是猛兽的嘶吼咆哮,让这些府兵不由得心惊胆战,生怕有什么怪物打破儿臂粗的栏柱从囚车中逃出。 姜昙目送镇南王爷的队伍消失在视线尽头后,姜昙低低叹息一声,转身朝着城内走去。 府兵营祝统领紧随其后,没料到走在前面的姜城守毫无征兆突然停下脚步,差点儿直接撞个正着。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后,姜昙长长叹了口气道,“祝老弟,千岁爷走的时候确实说过,要派遣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大军过来,稳定望北城周边区域的防卫对吧?” 祝统领想了一想,以一种试探的语气道,“回大人的话,镇南王千岁确实如此说过……这么说,他老人家倒是货真价实的大魏异姓王爷了?” 姜昙很认真地道,“不管他老人家到底是不是真的王爷千岁,你我只需要知道,那就是一条粗到不能再粗的大腿,只要你我紧紧抱住,在这种该死的局势中就会有更大的可能活下去。” “属下明白了……那,那等回头单参将再过来的话,我们该如何去应对?” “单参将也是他老人家的人啊,所以该拨付的粮草一定要拨付,此外还要把镇南王留下的册子给他们一份,告诉他们,这些生长出来的草木,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哪些最好现就直接给它们铲灭。” 姜昙说完后便又沉默不语,抬头仰望着依旧有些阴沉的天空,无比愁着那支战力强悍的大军到底什么时候过来,他又该从什么地方去筹措准备这支兵马的粮草。 新任城守的焦虑忧愁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 直到月余后的某日深夜,他惊讶至极地在自己的书房内看到了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金纹战蜂,并且更加惊讶地听到它震动翅膀,出人言。 “吾等奉镇南王千岁之命,前来镇守此方地面,特此告知汝等一声,以免引起过多误会。” 姜昙一个激灵,猛地坐直了身体,先是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后,才满是恭敬地抱拳道,“卑职谢过镇南王殿下恩典,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下官敢问这位,这位……这位将军,所部大军共有多少兵马,又需要下官准备多少粮草辎重?” “粮草,你不需要准备粮草……”金纹战蜂以平铺直叙的机械语调道,“城外草木旺盛,遍地都是粮草。” “这,这……”姜昙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只知道,熬得自己头都白了不少的大问题,竟然就自己诡异消失不见了。 镇南王千岁,真乃神人也! ………………………………………… 相比于望北三城金芒照耀后的生机复苏,京畿之地北部边缘地带的变化就小了很多。 不仅风雪依旧,而且在从北方吹来的寒流侵袭下,温度都要比其他地域低了许多,就连一直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感觉到了丝丝的凉意。 低矮丛山深处,密林尽数银装素裹,一片雪白。 一只缩在灌木丛中的野兔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不时搜寻扒拉出几根干草送到口中嚼着,忽然间,野兔的身体猛然向后一缩,紧接着便飞快地朝着它藏身的土洞跑去。 树枝上的麻雀唧唧喳喳地叫着,灰褐色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把野兔吓跑的那个生物。 那是一个人,一个身着白色道袍,背着一只褐色剑匣的女人。 虽然身处雪中的山林,但泥泞湿滑的道路和不时从树上落下的蓬蓬雪花似乎对她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女子缓步行走在林间,白色的道袍上滴水未沾,甚至就连她脚下的云纹皮靴都干净清爽,没有什么泥水污渍的痕迹。 看着仓皇逃走的野兔,女子眨眨眼睛,素手一挥,弹出一缕劲风,啪的一声正中野兔身前的树干。 哗啦,野兔被从天而降的积雪砸了个正着,它抖抖沾在毛上的雪花,以比刚才更加快的度一头扎进了洞中消失不见。 女子悠然一笑,不再去理会这个小家伙,继续朝着向南下山的方向走去。 第854章 前后夹击 女子步履轻快,踏雪无痕,犹如鬼魅般忽隐忽现,穿行在在常人寸步难行的雪中山林深处。 雪花飘飘,扑面而来,虽然入目处一片生机断绝,寒冬凛冽的景象,但她已经能够隐隐感觉到天地灵元正在日渐变得充盈灵动,为整个天地注入越来越盛的生机。 这就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机缘,将自身置于此方天地之内,感悟天地灵元从无到有、从荒芜到冲盈的变化,对于她这样的修行者而言,算得上是顺应天地大势变化而内修己身,可以为之后的修行道路打下难以估量的坚实基础。 而更有大机缘的修士,甚至可以在此过程中触碰到盗天机的机会,通过体悟天地变化之道,抓住那一闪即逝的天赐良机,进而能够将自身融入其中,代行部分天地权柄,有可能做成此方天地的神明。 如此虽然便算是将自身禁锢在了此方天地之内,也有被打灭镇杀的危险,算是绝了真正脱而出的道路,但如果真的有化身神明的机缘摆在面前,她认为恐怕没有人会断然拒绝这样的诱惑。 放着一条明显能够选择的,可以变相与天同寿的大路不走,非要去选择另外一条更加艰难的修途。 女子有些出神地想着,在白色山林之中留下了一长串浅浅的足印。 算算时间,她来到此方天地也有几天时间了,却还一直没能寻找到几个同门晚辈,不过只要不是降临法阵出现了问题,在如今刚刚开始灵元复苏的世界,以他们的实力应该足以应对绝大部分的突情况,不需要太过担忧。 而就算是真的出现了他们难以应对的危险,对此她也早有应对预案,应该不会出掌控范围。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并没有加快前行的度,而是以一种更加闲适淡然的姿态游走在低矮群山之间,欣赏着大雪封山、苍茫一片的美丽景色。 一个时辰后,她立在半山腰一棵大树的树梢上面,精致白皙的面容上不见一丝倦容,纵然长时间在大雪纷飞的野外荒山行走,对她来说似乎和在自家花园中漫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她缓缓调整着呼吸,双目微微闭上,只留下一道缝隙时刻注意着山下的动静。 一阵悸动突然从心底涌上,让她不由得柳眉轻蹙,这可是个不好的兆头,难道说不好的根源还要落在几个自降临后便离奇不见的师侄身上? 难道他们已经出事了? 将有些散乱的心思按下,她的心境重新恢复到古井不波的状态,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来一颗散着馥郁香味的丹丸,送入口中慢慢咽下。 就在此时,一道穿着道袍的身影远远而来,映入她的眼帘。 看到来人的衣着服饰,她不由得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从树梢上飘然落下,迎向了正从山脚下开始攀登的那个人。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女子面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收敛不见,当踏入到距离不到百步的那条界线时,一阵比刚才还要深沉的悸动瞬间袭遍全身,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让她都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她的一双凤眼微微眯起,如电的目光射向了不远处笼罩在道袍中的那个人。 先可以确定的是,对面来的人就是她的师侄,同门师姐的亲传弟子。 但接下来却让她感觉到不妥的是,来人似乎又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晚辈,从他身上有意无意散出来的森寒气息,就连她都有些惊心。 就在此时,狂风呼啸而起。 她的雪白道袍被吹得猛然向后荡去,大蓬大蓬的雪花在风中呼啸而来,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一道寒光闪现,将茫茫风雪斩出一条宽约丈许,长有百步的空挡,而后从对面来人身前没入,又从后背飞出,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混杂着暗红颜色的狭长裂痕。 她缓缓归剑入鞘,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师侄从中分成两片,向左右各自倒地,如玉的面庞上不见任何悲伤神色,有的只是深深的疑惑,以及无尽的警惕和戒备。 整个山林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不管是呼啸的风声,还是簌簌的落雪声,都在这一刻诡异地消失不见。 她缓缓握紧了手中长剑,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却是一无所获,只能听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的杂音在耳边不停回荡。 花费了数个呼吸时间后,她忽然明白过来,这些让人心烦意乱的声音不是从别处而来,而是从她自己的身体之内传来。 呼呼的大风声、哗啦啦的流水声、咚咚的敲鼓声等等,其实是她的呼吸声、血液流淌声以及心跳跳动声,这些以前虽然能够感知得到,却从未引起过自己如此重视,也从未变得如此清晰巨大的声响。 这是有修行者施法,影响了自己的感官? 她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顿时更加小心谨慎。 此方界域刚刚开始天地变化、灵元渐生,应该不会出现实力层次太高的修行者,纵然是天资绝艳的修行天才,此时应该也只是懵懵懂懂,刚刚摸索着踏上修途而已…… 那么,控制了她的一个师侄,又以秘法将她困在此处的,其实和她一样,都是自此方界域之外而来的降临修士? 她迅将可能得到此方界域道标这个绝密情报的势力过滤了一遍,再将有能力启用降临法阵的势力做一过滤,顿时疑惑丛生。 她是真的想不出到底会是谁,非要在降临初始的时候来到处树敌,而不是抓紧一切时间扎根下来感悟天地变化,吸纳灵元修身,然后再传下本门的道统…… 莫非是由人想排除异己,将此方宝地独自占据? 但是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她所在的宗门,也不敢有一丝一毫如此的想法,最多也就是和其他势力达成妥协,最终各自占据一方地面,将此方界域尽数瓜分。 忽然间,一个令她都感到惊惧的名字在眼前浮现,顿时遍体生寒,如置冰窖。 袭击她的,难道是妖妃砻刖!? 是了,也只有她,只有她御使的妖鬼,才能在无形中带来如此巨大的压力,让人嗅到死亡来临的味道。 原来传闻竟然很有可能是真的,妖妃砻刖确实也来到了此方天地…… 一定要将这个消息传回宗门,不然就要出现难以挽回的大事情! 她正在紧张思索着这到底是妖妃砻刖麾下的哪只妖鬼,又该如何破局而出时,前方悄无声息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随后越来越浓,直至整个视线全部被这种鲜艳的颜色所替代。 压力,无穷无尽的压力从鲜红颜色深处席卷而来。 而在鲜红颜色最深处,依稀有欢快喜庆的乐声响起,在耳边不断萦绕回荡,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跟着载歌载舞,融入其中。 她不得已开始向后退却,但是仅仅片刻后,却又不得不停下脚步,面露绝望表情,看向了从后方出现,并且一点点笼罩过来的金色光芒。 在金色光芒之中,隐约可见一尊巨大的狰狞虚影,似乎是一头小山大小的巨狼,正在用一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眸子观察着她,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着尘世中的芸芸众生。 妖妃砻刖竟然还拥有如此恐怖实力的妖鬼!? 如果是真的话,以前宗门内关于妖鬼的情报已经过时了,或者说在降临到此方界域后,妖妃砻刖的实力增长已经出了她的想象,一举突破达到了不可知不可思的恐怖境地。 前方是鲜艳诡异的大红,身后是灿烂夺目的金黄,而且两者之间的距离还在不断缩短,带来的压迫力量也越来越大,很快便让她难以自持,竭尽所能也不过是拄剑站立不让自己坐倒而已,几乎完全失去了反手还击的能力。 第855章 结草衔环 忽然间,她很是惊讶地现,自己身后的金色光芒开始消退,连带着那头小山般巨大的金狼身影也迅变淡,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在了山林之间。 再次转头看去,她猛地眯起眼睛,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远处一道沉默站立的身影上面。 就在那道身影脚边,还有一柄斜斜插在地上的双刃大斧,和那人一起面对着迅消失不见的金色光芒。 那个人,帮她逼退了身后的金色巨狼! 但前方的鲜红颜色还依然在不断逼近过来。 她已经能看到那座张灯结彩的雄伟古宅,一点点从虚幻变得清晰,矗立在自己的面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古宅正门上方那块牌匾,默默读出了上面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 咔嚓嚓……… 古宅的大门缓缓向着两侧打开。 一道鲜红的地毯从门内深处出现,在虚空中向下延伸,铺就出一条长长的直路,一直延伸到她的脚边,仿佛在邀请着她踏足而上,进入到那座古宅之内。 她猛地一阵心悸,想要斩出手中长剑,却又感觉平日里轻灵如意的三尺青锋如今却重逾高山,无论如何也挥不出去。 轻细的脚步声从古宅之中传出,一下下就像是踏在了她的心头,每一步都让她心跳加,两眼花。 不久后,她看到一位凤冠霞帔,身着大红嫁衣的绝美女子从门内款款走出,居高临下朝着她看了过来。 目光中有审视,有好奇,但很快便平静下来,似乎还带着少许隐隐的失望。 这就是妖妃砻刖实力提升后的最新模样? 妖妃砻刖为什么会以这样一种目光看着自己,又为什么会感觉到失望? 她握着长剑的掌心已然一片潮湿,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连一个字都无法吐出口来。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一道手持战斧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也给早已经陷入绝望的她带来了一线曙光。 是了! 这位前辈刚刚持斧逼退了那头强大的金狼,现在终于赶过来救她了!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一个宗门降临到此的修士,和自家的宗门长辈是否相识,又会不会是从古宅中走出的女子的对手。 忽然间,加诸在她身上的巨大压力消弭于无形之中,也让她能够以最快的度向后退出一段距离,来到了那个倒提双刃战斧的男子身旁。 “前辈,对面的女子可能是邪恶恐怖的妖妃砻刖,万万不可大意。” 她缓缓平复着呼吸,忽然现对方并没有去管前方的古宅,而是将目光全部落在了她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她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一丝嫣红颜色,当即便做出了决定。 只要他能救她出去,她甚至可以将一切都奉献出来,包括她的身体…… “晚辈是栖霞剑派二代弟子风煜,还望前辈能施以援手,救晚辈于危难之中。” 停顿一下后,她猛地咬牙,声音也低了下去,“只要前辈能助小女子逃出生天,小女子定当结草衔环,报答前辈。” “结草衔环吗,倒也不需要这么复杂,你现在只要乖乖的听话就好了。” 古宅门外的红衣女子并没有进一步靠近过来,而是停下了脚步,安安静静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也让她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线希望迅扩大。 也许,这位前辈真的能挡住,甚至是击退眼前的敌人! 想到此处,她当即回应道,“请前辈放心,晚辈一定听从前辈的吩咐。” “那好,你先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吗? 她虽然有些少许的疑惑,但还是听话合上了双眼。 然后眼前便真的一黑,手中长剑也无力掉在了地上,出一声不甘的脆响。 “这些所谓的天外来客、降临修士,脑子似乎都不太好用的样子。” 顾判抓住她的衣服,将她拎了起来,沿着红毯一步步走到了红衣的身前,将这具凹凸有致的身体丢到了地上。 她默默收回目光,抬头看向了顾判,“刚刚顾郎和那只老狼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他迎着她的视线,微笑着道,“它好像是不愿为了一只猎物和我们直接开战,便默默退去了。” “妾身也感知到了羏貊的气息,它如今倒是也谨慎得很,不再像门内的时候,目空一切,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顾判很有些惋惜地道,“本来还想着能在这白雪皑皑的山林间和它们来一场了结,没想到它们竟然扭头就走,同时还有一道冰寒隐晦的气息潜藏在侧引而不,打消了我不管不顾追杀过去的心思,这帮家伙,根本就不给你我一点儿机会。” “顾郎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它们一直都在谋划着什么,所图者甚大,就像是你曾经说过的,虽然要在战略上藐视它们,但在具体战术上面,一定要重视它们。” “我明白,不过如今北地狼族已经大举南下,兵锋已经占据了大片土地,群狼以人为食,导致十室九空,或许过不了多久,大军就会自京畿之地起兵北上,和它们真正对战于疆场。” “顾郎已经决定要去管这件事了吗?” “我生而为人,它们却是要以人为食,这就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既然我有能力管上一管,自然会容不得这种事情的生。”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便没有继续再询问下去,自然而然地便开始从他的角度出,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与打算,“若是与金狼一族全面开战,绯红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生长育。” “所以我也在等,所以纵然狼群已然自漠北府南下,进入最深的兵锋已经逼近了京畿之地,我都没有同意禁军离京北上的计划。”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指了指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子,换了个话题道,“她刚才还把你当成劳什子的妖妃砻刖,还想让我救她脱离危险。” “妖妃?”红衣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缓声说道,“在妾身看来,也只有珞羽是吾认可的血刀妖妃,其他的那些假货啊,统统打杀了就是。” “不过刚刚这位美女似乎想要对顾郎以身相许,顾郎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想法?” 顾判挑挑眉毛,并没有直接回答红衣的问题,而是有些诧异地道,“她竟然是个美女么?说实话刚才我一直都在看你,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完全都不知道这女人长什么模样。” 红衣便又微笑起来,一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虽然知道顾郎只是在口花花,但妾身听了还是开心的很,感觉就连禁锢许久的修为境界都有了一丝丝的松动呢。” 第856章 聚灵之法 “哦?竟然连修为境界都有了些许的松动吗?” 顾判更加惊讶了,沉默片刻后忽然以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语气道,“需要我好好准备一下,然后咱们找一处美丽浪漫之地,让我真心实意对你说上三天三夜的贴心体己肉麻话吗?” “真的可以吗?”她轻轻叹息着,伸出一只纤细如玉的素手,缓缓抚在了他的脸上,“妾身可是期待的很啊……” 就这样安静沉默了片刻,她收回手臂,释放出一道红色光芒,笼罩在地上的女子身上。 数个呼吸后,那名女子一点点直起身体站了起来,眼神空洞无物,再不复之前的灵动活泼,然后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动作僵硬沿着红毯走进了古宅之内。 “你个最低级的贱婢,还不快点儿跟上,再这样慢吞吞的,小心本管家的鞭子!” 张厨子的叫骂声从古宅之内传了出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噼里啪啦的响声,中间还夹杂着接连不断的粗鄙叫骂之声。 顾判微微皱了皱眉。 下一刻,一道红芒射出,张厨子胖胖的身体就像是皮球一般从古宅深处滚了出来,撞在了高高的门槛上面,弹起停下后什么都不去管,当即便对着门外的两人叩头不止。 红衣低头看着颤抖不已的张厨子,缓缓叹了口气道,“张厨,刚刚你的所作所为,老爷可是有些不太高兴啊。” 听了红衣平平淡淡却又满含深意的话语,张厨子身体一僵,差点儿直接瘫软在了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顾着在那里拼命磕头。 “行了,起来吧。” 顾判轻轻踢了他一脚。 “在老爷和夫人面前,小人还是跪着说话自在些。”张厨子心弦猛地松弛下来,非但没有起身,反而还跪伏的更低了一些。 “随你,既然喜欢跪,那就跪着吧。”顾判迎着呼啸的寒风,转身看向了一条红毯延伸进去的古宅,沉默片刻后语气平静道,“知道夫人为什么要叫你出来么?” 张厨子踌躇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老爷的话,是因为小奴刚刚打骂了新来的丫鬟。” 顾判摇了摇头道,“这只是反映在外在的表象,并不是核心的重点,你想一想,我和夫人连她的性命都取了,还会在意你在那里是否打骂?” “这……小人驽钝,还请老爷示下。” “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是这座府邸的大管家,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忙碌于灶台左右的厨子。” 顾判低头注视着瑟瑟抖的张厨,接着说道,“而且随着我和夫人的实力日渐增长,作为我们栖身之处的府邸,也会随之水涨船高,立于云端之上,俯瞰护佑治下万民,将来更是要作为一方洞天福地之所在……那么你身为府中大管家,接人待物的脸面摆在明处,又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那般的粗俗鄙陋?” “小奴知错了,还请老爷责罚。” “我这次不罚你,不过你要明白,自己代表的是怎样一个身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不要整日里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红衣微笑着一直都不言语,直到顾判说完后才开口道,“老爷所言极是,再说你本就是当初因为寻找老爷有功,才被吾从后厨放出,做了个管事,若是惹得老爷不喜啊,吾看你不要做这个管事,就连厨子也是做不得了。” “行了,你也不要在那里乞怜了,吾最近一段时间给老爷准备的礼物是你归纳收拢的,你就带老爷过去吧。” “是。”张厨子低眉顺眼起身,领着顾判向古宅深处走去。 盏茶时间后,[豆豆小说 .thedu]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愈火热的斧柄,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这么多的异类生灵,夫人都是从哪里捉过来的?” “回老爷的话,夫人在老爷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心情可能不是太好,便将靠近京畿之地的区域扫荡了一遍,把盘踞在各处的异闻生灵打杀了一批,剩下的便都捕捉了回来,说是等老爷回来后,可能需要研究用到。” “不错不错,这些异类生灵品相俱为上佳,确实值得我好好研究一下。”顾判说话间已经亮出了掌中大斧,寒光映照下就连周围的温度似乎都降低了几分。 “那么,就先从最丑的这个开始砍起吧。” 咔嚓一声脆响,鲜血飞溅一地。 在顾老爷畅快到仿佛呻/吟的叹息声中,张厨子相当知趣地退出了这座院落,并且紧紧关上了院门。 随后便是更多令人如置冰窖的森寒光芒冉冉升起。 ………………………………………… 红衣古宅深处的一座宽敞院落内。 原本被关押在这里的诸多异闻生灵都已经消失不见,整个院子显得空空荡荡。 顾判端坐在院内唯一的木椅上面,目光平静看着俞赫从外面进来,身后拖着一长串从望北城带来的变异之人。 在他身后,默立着已经完全适应了全新身体的秋水,一双眼睛好奇地落在那些人的身上。 “老爷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么多开启灵窍失败,又完全丧失了灵智的人?” 她微微有些惊讶地问了一句。 “他们的出现,也只能说是机缘巧合罢了。”顾判接过秋水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弄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秋水拍了拍手,便有一队动作僵硬的仆役过来,抬来了两尊硕大的药鼎。 他微微点了点头,“好,那么现在去请夫人吧。” 待到一刻钟后,红衣悄无声息出现在院中,很自然地站在了顾判的身侧,“顾郎可是要开始了?” 他将喝完的茶盏放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不开始也不行了,本来他们这些人从望北城被我带出来的时候就命不长久,结果到了古宅后竟然硬生生被你给吊命续到了现在……只是从这两日的变化来看,他们真的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所以最后还是要尝试一下,看你我能否完成他们的变化过程。” 红衣很自然地帮他续满灵茶,询问道,“就按顾郎和妾身昨日商议的聚灵之法去做?” “就按那个方法,成了固然欣喜,就算是不成,那也是验证了这是一条错误的道路,追到了成功的一个母亲。” 第857章 爆体而亡 “那妾身便开始了。” 随着红衣话音落下,院子正中央忽然出现了一口咕嘟嘟向外冒着鲜红血水的泉眼。 一部旧书在血色泉眼上方浮浮沉沉,正是陋狗。 它仿佛是熟睡了过去,根本就不知道周围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它看,不时还会无意识地扑棱几下,给自己找一个睡得更加舒服的姿势。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了一句,“它睡它的,我们做我们的,互不影响。” 两尊药鼎很快被注入各种各样的灵草灵药,然后被加热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一众实验体被丢入进去,只露了头颅在外,待到鼎内药液加热到一定程度,整个院落内都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道。 下一刻,在红衣的控制下,氤氲红色雾气自血泉内缓缓升起,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分成道道血色锁链,将一个个被捆缚的实验体笼罩覆盖。 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被顾判释放出来,迅和血色雾气纠缠一处,共同作用在实验体的身上。 还有一点耀眼至极的纯白光芒在他的掌心中央亮起,其内隐约可见丝丝缕缕的金色电光,同样被小心控制着分成等份,送入到包裹着实验体的灰红色雾气之中。 顾判累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一直坚持了下去,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终于停下释放混沌灰雾和纯白光芒,噙住红衣递到嘴巴的壶嘴一饮而尽,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以一人之力模拟天地变化,为这些实验体制造金光照耀、灰雾缭绕、灵元复苏的场景,虽然此次尝试不过是在螺蛳壳内做道场,却也差点儿将人掏空,虚成药渣……” “由此可以想象,洞天之主,该会是多么恐怖的一种存在。” 就在此时,只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从其中一尊药鼎之内猛地响起。 浓郁的血腥味道随即迅散逸出来。 嘭的一声闷响。 一个实验体承受不住越来越强的灌注力量,直接炸裂成了无数碎片,血肉融入到已经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药液之中。 但这对于被秋水以秘法特别加固过的药鼎毫无影响,也对隔壁的实验体没有任何影响。 其实影响还是有的,只不过并不是当时的爆炸所造成的影响,而是被融入了鲜血骨肉的药液,正在被相邻的实验体迅吸收,也让他陡然间加快了变化的度。 不久后,便又是嘭的一声闷响。 第二个实验体裂开了。 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顾判面无表情坐在那里,以手托额,双眼微闭,仿佛在思考问题,又仿佛是在走神呆。 在他的一侧,红衣时刻不停控制着药鼎的火候,让其始终保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另外一侧,则是从头到尾都在御使观神望气术观察药鼎内情况的秋水,以及在她身旁铺开数张白纸,以御剑之法御笔,一刻不停记录各种数据的俞赫。 陋狗也醒了过来,偷偷从血泉之中飞出,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那便是化作老爷的传声筒,不停将一道道指令以红字唰在其他人眼前。 除此之外,它还迅肩负起了数据采集整理、分析计算、归纳汇总的重要职责,大大减轻了所有人的压力。 半个时辰后,顾判再次向着药鼎输送了些许混沌灰雾和白光电芒,正准备休息片刻,却忽然间眯起眼睛,将注意力全部投注在了药鼎内某个实验体的身上。 在咕嘟咕嘟沸腾的药液下方,那名实验体的身体正在生着极其剧烈的变化。 顾判以观神望气术和诛神碧火仔细观之,顿时现在一种相当微小的层面,似乎有无数颗粒正在疯狂增殖,带着各种不同的能量气息,但很快却又被狠狠打压下去,一部分化作虚无湮灭,另一部分被打散重组,重新被纳于秩序之中。 这一过程循环往复,仿佛永无止境。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判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猩红火焰,从端坐了不知道多久未动的椅子上面走了下来,一步步来到了药鼎的近前。 “历经不知道多少次的研究推演,又经过了数次的失败,现在终于让我看到了一点成功的曙光。” 他在药鼎雾气边缘停下脚步,凝视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的高大身影。 “还没有停止改造的变化吗?” 映入顾判眼帘的,是一个身长接近两米,有着纤细却处处充满力量与狰狞的形体,肩肘等部位的尖锐骨刺犹如刀锋,身后一条修长的尾巴无意识地甩动着,每一下都将加固过的药鼎内壁碰撞出耀眼的火星。 这个家伙是…… 他想了片刻才记起来,这个狰狞的怪物正是在望北城长街上遇到的那个灰眼金瞳,自称为神使,被他三巴掌打晕过去的装逼犯。 想不到竟然是此人走到了他们这帮同类的最前面,并且已经变得完全看不出他曾经是一个人类的模样。 绕过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装逼犯,顾判一步步绕着药鼎转了两圈,双眼深处碧火幽幽,观神望气,竭尽所能仔细观察。 时间一点点过去。 伴随着一声声充满力量的嘶吼,笼罩在药鼎内外的血雾与灰雾倏然收拢,露出来内里的各种景象。 “一共选择了二十四个实验体,最终存活下来的只有七个。” “这还是我进一步改进了手段之后的结果……所以,纵然有着秋水和俞赫等人的帮助,也按照他们原本宗门培养凝元灵窍修士的要求,花费了红衣巨大代价做了充足的准备,还是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成功率……” “所以说,想要让这些人真正跨过仙凡之隔的那道门槛,极提升力量上限,所面临的危险也是极大。” “就算是我,纵然拥有着三级打野刀双值加成的帮助,走到现在也已经开始面临极大的困境。” 他默默想着,从存活下来的实验体身上一个个看了过去,最后目光落在了角落里一个半跪着的肌肉壮汉身上。 壮汉身高近丈,浑身肌肉老树盘根般遒结凸起,看上去狰狞凶悍,更像是一头妖兽而非人类。 但是再仔细观察一下那张有些熟悉,还带着些许原貌的面孔,顾判忽然眯起了眼睛,有些不太相信般屏住了呼吸。 第858章 两道气息 “这是那个最早被府兵捉住,送到大牢内的瘦弱小男孩?”顾判皱了皱眉,回忆着对方当初的相貌细节,变化实在是太大,连他也有些不敢确认。 原本只是个营养不良,豆芽菜一般的小家伙,结果现在竟然膨胀壮大到了接近一丈高度,并且浑身上下肌肉遒结,关节和要害部位还覆盖着一层血红色的鳞片,这种变化当真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夫君,看起来最难的第一步已经被我们完成了呢。” 一阵淡淡幽香袭来,红衣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药鼎旁边,和他一起仔细观察着最终存活下来的实验体。 “接下来的话,夫君倒是可以好生休息些许时间,该到了妾身御使思念入梦之法,为这些真灵神魂混乱不堪的家伙灌输一下,到底何为对于他们顾主人的忠诚。” 顾判一只手环住红衣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轻轻一招,陋狗便颠颠儿地飞了过来,落在了他的掌心,“关于如何洗脑,我在狗子这里有过些许的记录,你可以酌情参考一下。” 停顿一下后,他思忖着接着说道,“不过对于他们这些已经丧失了神智与记忆的情况而言,红衣你倒是可以参考一下机器人三定律,我在陋狗那里也有详细记载。” 数日之后。 顾判关上自己专属练功房厚重的金属大门,将古宅内的灯火光芒尽数遮挡在外。 黑暗寂静中,一排整整齐齐的身影同时跪伏在地,口中低呼道,“主上。” “都起来吧。” 顾判淡淡应了一声,缓步走到摆放好的宽大宝座上面坐下,低头俯视着眼前面露狂热崇拜表情的一众实验体。 “启禀主上,七武士已经全部集合完毕。”灰眼金瞳的纤细狰狞身影从黑暗中走出,再次跪伏于地道:“请主上训示!” 顾判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你很有可能会死,还有你们,同样很有可能会随时丢掉性命……而且从今以后,所有一切都将与我息息相关,你们,可都准备好了?” “生死有命!属下愿为主上效死!” ………………………………………… “为什么不在那座山林之中和他们做上一场?” 羏貊掀开门帘,步入到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金帐之内,目光落在了趴伏在那里的金色巨狼身上。 “吾等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说为了一只并不算那么重要的猎物,没有必要去冒太大的风险。”金狼神缓缓睁开眼睛,一点点坐直了身体,只差一点儿就要撑破了帐篷的尖顶。 “狼神陛下是不是太过长他人的志气,灭吾等自己的威风了?” 忽然间,金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从外面款款走进一个浑身笼罩在冰晶战甲之中的女子,出口便带上了些许质询的语气。 “原来是冰魄一族的神女殿下到了。” 金狼神先是对着刚刚进来的冰甲女子点头示意,接着缓缓说道,“在吾久远的生命之中,一直都牢记着这样一句话,那便是在情况不明,没有更多的把握时,能不出手最好暂且先不出手,以免在盲目自信中丢掉了最为宝贵的性命。” “所以说在山林间与黑山红衣对峙时,虽然吾等一方除了吾和羏貊外,又有冰魄一族的大祭司潜伏在暗处,甚至就连神女殿下也在赶去的途中,看上去自然是占尽了优势,因此吾在当时也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战定局的念头,并且犹如熊熊烈火,愈演愈烈……” 羏貊盘膝在厚重的金色地毯上盘膝坐了下来,平静说道,“但是狼神最终还是选择了让吾等撤退,说明对方除了黑山和红衣之外,同样有让狼神不愿轻摄其锋的助力,那么吾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 金狼神眼神复杂,思索许久才疑惑不解道,“吾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但事实就是,吾确实真真切切感应到了他们两个人的气息。” 羏貊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狼神生出如此复杂难言的表情,不由得脱口而出问道,“哪两个人!?” “业罗重临,以及外道圣尊……” 业罗重临…… 一听到这个名字,羏貊顿时陷入沉默,眼前仿佛再次浮现出那人杀机,天地反复的一剑,也正是从那一剑为起始,让他不得不断臂求生,自此走上了断舍离的这条不归路。 但是,外道圣尊? 会是哪个外道圣尊? 既然能让这头老狼如此小心谨慎,难道它说的是万载之前横行一时的那位…… 外道圣使、业罗圣尊!? 就连业罗秘境都碎了,那位竟然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因为实在是事关重大,羏貊便不得不再次开口问道,“狼神确定感知到的,就是业罗重临和那位外道圣使的气息?” “千真万确,这也是吾不敢当时便和黑山君动手的最根本原因。” 金狼神缓缓叹息一声道,“吾等追捕天外降临之猎物,察觉到了红衣古宅正在附近,便想着以有心算无心,借助神女殿下一族大祭司之实力为他们设下杀局,但就在即将接触的前一刻,吾才忽然惊觉,吾等所以为的杀局,到底是针对他们的,还是最终会落到吾等的身上?” “也幸亏吾一向谨慎,纵然自忖实力对比占优也没有真身直接出现,并且从一开始便察觉到了那两道胆战心惊的气息,当机立断才有了安全退走的机会,不然若是吾的猜测为真,后果将不堪设想。” 冰魄神女此时已经收起了刚刚进门时的傲然与矜持,点头表示同意道,“对于业罗重临,吾并未有过接触,所以不予置评,但既然狼神陛下提到了外道圣尊,那么确实是无论多么谨慎都不为过。” “并且在真正弄清楚业罗圣尊到底是不是存活之前,小女子认为,吾等最好还是先向后再撤上一撤,免得让他老人家现了形迹,追星赶月一路寻来将吾等直接斩杀。” 羏貊当即同意,“吾也赞同暂且后撤退避,只是可惜了狼神麾下南下太深的那些狼崽子们。” 金狼神缓缓摇头,很是认真地道,“若是能死在那两位的剑下,是它们的幸运,而非不幸。” 第859章 万人骑行 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在官道中央,前后各有身披重甲的步骑甲士随行。 尤其是队伍最前方扛着一根大枪,身高近丈的开路壮汉,还有队伍最后方那个身形纤细却又狰狞,关节要害部位覆盖着尖锐骨刺的押后“神使”,更是为整个队伍平添了几分恐怖诡异的气息…… 整个队伍安静无声,没有一个人说话,就连比普通马匹大了一圈,同样披挂铁甲的狰狞战马,也安静得犹如机械造物,不仅未见嘶鸣,甚至连响鼻都没有喷过一次。 只有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反而却将这种寂静的氛围衬托得愈加明显。 顾判和红衣就在宽敞的车厢之内,马车,还是上次的那辆马车,只不过这次马车内重新又进行了装潢,看上去似乎比最开始时多出来些许温馨的气息。 两人隔着一张书案相对而坐,桌上摆放着一叠叠写满文字的纸张,以及平摊在正中央,不时刷出大段鲜红文字的血书,旁边还有一个顶着锅盖头的小男孩在那里不停分门别类,整理记录。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厢的门帘被掀开了。 秋水从外面探进半边身体,低声道,“主上,前面马上就要到上一次的阳光照耀之地了。” “进来坐吧,正好这里有几处还未弄通的问题,需要你来帮忙推演一下。” 顾判没抬头,只是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那一卷文书。 少顷,俞赫也被召了进来,跪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陪着顾判一起研究前一次药鼎之法遗留下来的问题。 只是,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假设被提出,顾判忽然现,自己所面临的问题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越研究却越多了起来。 马车边,不时会有“七武士”之一靠拢过来,隔着门帘被仔细询问他们在药鼎中的各种细节,然后作为新的线索被考虑进去。 这辆本来作为休憩之所的马车,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移动的小型会议室,充满了严谨细致紧张的研究氛围。 半个时辰后,在红衣的指引下,一行队伍离开大路,开始深入到绿意盎然的原野深处,最终在一片火红色的花海前停了下来。 古宅在虚空中显形,张厨子从半空中直接跃下,飘落到了老爷夫人的身旁。 他的动作相当之快,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便领着一群丫鬟仆役清理出来了方方正正的空地,并且摆出了一桌丰盛的席面。 顾判感受了一下风势,以及夹杂在风中的些许微尘,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下一刻便有一座朴素典雅的纸棚从天而降,硬生生在这片空地上面弄了一间包厢出来。 “灵引,你这是用灵棚改造的纸屋吧。”顾判在主位的白纸座椅上坐定,端起红衣递来的酒水喝了一口,再看看里面全是素色的纸质家具摆设,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小时候在村里参加白事时吃席的错觉。 灵引躬身笑道,“回老爷的话,这是奴婢为了老爷出行方便,特意做出来的饭厅,其他还有卧房、会客厅等等一整座宅院的配置……” “如果老爷不喜欢这样的素色,那奴婢也可以改成其他颜色。” 红衣放下帮顾判夹菜的筷子,插话进来道,“既然能改,那就改成红色好了,这样看着喜庆一点。” 顾判便又想起来白房子和红房子的故事,本想着让灵引弄得稍微正常一点,但看看这两个女人其实都不是人,到了嘴边的话就又直接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反正他自从能喷火以来,也基本上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了,如此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就顺着红衣她的心意不香吗,还非要跟她们较这个真干吗? 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当想通了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无比正常起来。 所以当鲜红如血的颜色迅浸染占据了视线之时,他看着也没有任何的不妥,相反还真的就从中品味到了些许的喜庆味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于是在一片血红色的花海旁边,孤零零矗立着一座血红色的房子,边上还有一动不动犹如兵马俑的战马甲士,远远看去是那么的阴森恐怖。 顾判吃完了最后一口酒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和红衣一起漫步走进了比人还高的红色花海之内。 嗡嗡嗡的振翅声响起,不多时两人面前便已经聚集起密密麻麻的金纹战蜂。 为个头最大、形状也是最为狰狞的那只战蜂迅飞上前来,以一种机械的语调道,“见过主上和主母。” 红衣挥手让它离开,自己开口向顾判介绍道,“这里的战争刚刚结束没几天时间,死了不知道多少金纹战蜂,才算是将这片火绒花海给稳定下来。” 她一边仔细讲述着当时在金光灰雾作用下,所爆的惨烈虫草战争,一边慢慢向前而行。 随着花丛越来越密,她便缓缓升上高空,待要将顾判一起弄上来时,却被他摇摇头直接拒绝。 本以为他是要御使红莲业火冲上高空,但没过太长时间,她却微微睁大眼睛,很是好奇地看着他骑着一柄长剑飞了上来,悬浮在了自己的身旁。 “顾郎这是什么法门,看着倒是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顾判调整了一下姿势,换了个肉多的地方接触剑柄,眺望着几乎望不到边际的火红花海道,“这是我从俞赫那里学来的骑剑术,后面再熟悉一下就能换成踏剑术,也就是踩着长剑四处乱飞那种法门。” 红衣忍不住笑道,“倒是很有意思的法门,不过就是姿势看上去有些奇怪。” “不光奇怪,还有些硌人。” 顾判对此并无异议,很快又在上面换了个姿势,从双腿骑跨变成了侧身坐在剑柄之上,“所以我就没有着急将之进阶到踏剑术,而是在骑剑的基础上推演研究出来了全新的坐剑术,这样跑长途的话可以更轻松一些。” “顾郎的意思是?” “我准备打造一支全部由御剑士组成的剑仙战阵,他们的悟性肯定比不上我这样的挂壁,所以还是要提前做好更多的准备工作,摸索出一套更加合适的修行训练方法,不然到时候若是真的能够实施,也不会就此乱了阵脚。。” “顾郎的想法甚好,一想到万剑齐,万人骑行的场景,就连妾身都忍不住有些神往了呢。” 第860章 三维打击 越来越暗的夜幕下,两人一人凌空虚度,一人骑剑而行,缓缓朝着火绒花海的深处飞去。 一路上碰到在夜里还在不停辛勤劳作的金纹战蜂,见到两人便自地分列左右,护卫伴飞一段距离,直到下一个区域有同类接替之后才当即散开,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顾判最后在一片颜色特别鲜艳的火绒花上空停了下来,听到红衣饶有兴致地在那里为御剑飞行的军镇排兵布阵,便接过了话题,将自己近日来的一番思索讲给了她听。 “我所追求的并非是单纯的御剑飞行,以剑杀人,那样就有些浪费了,而且是极大的浪费。” 他思忖着缓缓说道,“所以这些时日我一直都在让俞赫研究,到底该如何才能让骑剑术飞得更高更快更远,还可以携带更重更多的东西……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希望他能够做出来门板那样的大剑用以飞行。” “门板那般大小的飞剑?”红衣微微侧头,有些疑惑地道,“那岂不是就是个大号的盾牌?” “把它当成是会飞的盾牌倒也贴切,而且如果可行的话,我想象中的骑剑军镇,就应该每个人的长剑都挂上两个弹仓,说白了就是挂两个大筐,里面装满用黑面和黑宝制成的新型炸弹,这样的话,再加上古宅作为战争堡垒进行掩护,咱们就算是拥有了一支来去如风,可以实施三维空天打击的远程轰炸飞剑军。” “所以说我希望能制造出门板大剑的作战意图便是,一来可以有效防御从下方射来的箭矢,另外飞行剑客在上面可坐可躺,如果体力灵元充足,甚至可以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空中巡航,千里突袭,应急机动,战用我,用我必胜。” “顾郎之奇思妙想,当真是让妾身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红衣听了这一番话顿时愣住,许久后才悠悠笑着,忽然一个闪身来到了顾判旁边,收拢裙裾也缓缓在那柄长剑上坐了下来,和他肩并肩,腿碰腿,一齐坐在那柄长剑之上,默默眺望着夜幕下的火绒花海。 盏茶时间后,最开始曾经见过的那只体型最大的金纹战蜂再次从花丛中飞来,身后还跟着一群工蜂,抬着两只硕大的坛子。 “这是小的们酿制的火神酿,特来献给主上和主母。” 顾判很有兴趣地接过其中一只酒坛,顿时一股浓烈到了极点的香味扑鼻而来,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一口酒液入喉,就犹如一道炽热的烈焰在体内燃起,浑身上下的烈焰掌热流陡然欢呼雀跃起来,变得更加灵动了几分。 “好酒!” 他不由得击节赞叹,咕咚又满饮了一口。 纵然得到了夸奖,领头的金纹战蜂还是以机械的语调振翅说道,“母亲大人曾专门给小的们强调过,主上所修功法属火,因此一般生灵无法消受之火神酿,在主上这里便是可口美味之酒水佳酿。” 顾判一口接一口地喝酒,直到坛中火神酿过半,熏熏然有些醉意时才暂且停下,呼出一口酒气道,“刚才忙着喝酒没有问你,现在我必须要问你一句,你刚刚说的母亲是谁?” 金纹战蜂应道,“回主上的话,小的母亲大人便是蜂巢之主,绯红殿下,也是主上的女儿……” “停,等一下,有点儿乱。” 顾判深吸口气,指了指小口抿着火神酿的红衣,很有些无语地道,“蠢货,你刚刚称呼我为主上,她是主母,结果你又喊了绯红娘亲,这样就搞差了知不知道?按照你个蠢货的叫法,主母的女儿,竟然成了主母的姐妹……老子真想一斧头劈了你们这些分不清辈分的蠢猪!” “主上的意志便是吾等前进的方向。”金纹战蜂忽然间直立起来,露出自己腹部最柔软的一点要害部位,等待着斧头的落下。 “行了,我又没说真要劈了你,走吧走吧,记得把火神酿再给弄几坛过来。” 顾判摆摆手,赶走了金纹战蜂,接过红衣递来的第二坛酒水,很有些无奈地道,“你这个当主母的,应该管管它们。” 红衣微笑道,“那些金纹战蜂,确实算是绯红的孩子没错……不过母亲和主母,听着确实有些容易混乱。” “既然如此,顾郎又身为朝廷的镇南王,那就让它们称呼绯红为郡主好了,雷达呢,也可以被叫做世子,顾郎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不错,那就这样定了。” 他喝完了最后一点火神酿,揉了揉开始花的眼睛,控制着长剑开始摇摇晃晃朝着马车所在的位置飞去。 红衣飘飘然坐在他的身后,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判御使着长剑缓缓而行,后面坐着红衣新娘,在夜风的吹拂下,心神忽然间就不知道飞到了什么地方。 他莫名其妙就回想起在上一个时空,他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经常就会见到骑着自行车的小伙子,后座上带着含羞浅笑的小媳妇,偶尔还会接到几块洒过来的水果糖,那便是一天里最为幸福的时刻。 ………………………………………… 第二天早上,队伍继续前进,很快便已经来到了大魏京城的郊外。 马车车厢内已经清理干净,顾判也没有再继续研究,而是斜靠在软垫上闭目休息。 红衣在旁边修行完善思念入梦之法,不时还给顾判斟满空了的酒杯。 一个时辰后,已经可以清晰看到矗立在原野上的那座雄伟城池,象征着魏国最高权力中心的所在。 城外五里,一队衣甲鲜亮的禁军已经在官道两侧列队完毕,遵从魏皇的旨意迎接即将归京的镇南王千岁殿下。 当那支安静沉默的马车队伍真正靠近过来的时候,看上去威严雄壮的禁军大队开始出现了难以抑制的骚动。 他们胯下的战马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不时还甩出几个响鼻,如果不是骑在背上的禁军甲士竭尽全力的控制,或许至少有过一半的战马都会因为受惊而四处逃窜,将整齐的迎接队伍搞得一团乱麻。 实在是因为顾判队伍中的煞气太过强烈,不管是经过药鼎改造的“七武士”,还是来自于南荒乾元的高头大马,都让禁军们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压力。 当然最大的压力还是来自于那辆缓缓前行的马车,它就如同是一座行走的大山,落在了每一名禁军士卒的头上,让他们不由自主全部低下头来,颤抖着不敢朝那个方向看上哪怕一眼。 穿过大开的城门,路面已经被早早地整理干净,清水洒街、全线封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列队前行,这是大魏皇帝出行时才会有的场面,如今却直接用在了着一辆看着不甚出奇的马车上面。 第861章 宫中诡事 “王爷,陛下在老奴出宫前有过口谕,说什么时候王爷得闲了,可直入勤政殿内陪陛下吃酒聊天。” 马车在街道上缓缓行走,一路直奔镇南王府而去,顾判此时已经从车厢内出来,骑在马上和前来迎接的秦公公随意聊着天。 听到这句话后,他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等我有空了一定去,不过最近事情太多,我也确实比较忙,还请陛下担待则个。” “是是是,陛下也早就说过,千岁爷刚刚归京,自然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因此不急,不急。” “不过看秦公公的表情和语气,当真是让我想起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或者说你还有其他事情想跟我说,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开口的话又该怎么才能把话给说得更加婉转一些……” 顾判说到此处,转头深深看了秦公公一眼,忽然笑了笑道,“老秦啊,你我是一起扛过枪的老关系了,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我说就好。” “这……”秦公公面色变幻数次,最终一咬牙,压低声音道,“回千岁爷的话,老奴确实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和王爷明言。” “还能有什么不能明言的,难道是你老秦做下了什么要砍头的事情,想要让我帮你度过难关?” 顾判从秦公公忽然变得相当精彩的脸上移开目光,幽幽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长街道,“只是你要知道,我虽然喜欢以理服人,但很多时候也是能做出帮亲不帮理的混账事情的,这就叫以情动人,所以说你犯的事儿只要不是太重,别出了咱的心理底线,我就出手帮你给圆过去便是。” “谁让咱们是一起扛过枪的老关系呢?” 秦公公急道,“千岁爷,老奴不是这个意思……不不不,这事儿不是老奴的意思。” “哦?那是谁的意思,莫非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并不知道此事,不过确实是宫中某位贵人,想要寻求千岁爷的帮助。” “老秦啊,后宫的事情,就是陛下的家务事儿,我不想掺和。” 顾判沉默下来,摩挲着腰侧剑鞘上的繁杂纹路,片刻后才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拿捏着了你的命门,要挟你去做些什么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你也不要害怕,我现在就可以跟着你过去,把那不长眼的东西扇个鼻青脸肿,打成猪头,也好让他们知道,你秦公公也是有后台的,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不过话说回来,老秦你怎么着都是珞羽手底下的太监出身,有人找你的麻烦,岂不是在落她的面子,打她的脸?按照珞羽的性格,这事儿她也能忍?” 千岁爷这是多么强大的思考完善补全能力,咱家只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嘴,就已经朝着后宫之争,朝堂之事延伸过去了么…… 秦公公万分无奈,脸上扯出一个比哭都要难看的笑容,“不是老奴的事儿,珞妃娘娘也不知道这事儿……嗨,老奴就直说了吧,其实是宫内的苓妃娘娘撞邪了。” “许定边他娘,撞邪了?” 顾判微微皱眉,又问了一句。 “对,老奴刚刚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秦公公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小声接着说了起来,“此事生之后,苓妃娘娘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只是珞妃娘娘一直都在闭关修行,不在宫中,陛下一直在勤政殿忙于政事,从未去过后宫,加之又对异闻事件很是敏感厌恶,她也不敢去找陛下言明,所以只能是自己扛着……许是真的扛不住了,才找人将老奴叫了过去,看看能否给千岁爷递个话,或者是想办法求见珞妃娘娘一面。” “哦,说起来老奴倒也听到了些许捕风捉影的传言,那就是在苓妃娘娘撞邪的同时,皇后娘娘的寝宫似乎也出现了不太正常的事情,不过在莫名其妙一声巨响之后才消停下来。” 在得到秦公公对整件事的简单描述后,顾判再次陷入沉默,思索片刻后低声自语道,“难道是宫中生了异闻事件?按理说不应该啊。” 虽然在千羽湖一场大战后,缺月妖刀生灵独走,珞羽牵丝寸断,身负重伤,再也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化身人形异类生灵扫描仪,隔绝异闻事件于京城十里之外,但真实情况却是,大魏京城作为天下善之地的称呼,并没有因为她的负伤而变得名不副实,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变得越来越稳固,越来越名副其实。 因为他本人携家带口住进来了,并且在入住前带着红衣和所有手下一起,将里里外外彻底清理打扫了一遍,基本上没留下什么漏网之鱼。 毫不客气的说,只要是稍微有点儿智商的异类,都知道这座城池不是它们能够靠近的地方,即便是北地狼神,邪神羏貊,都不愿跑到这里来生事,给双方找一场你死我活的不痛快。 至于智商为负数的蠢货,不是喂了他的打野刀,便是喂了红衣的古宅,就算是可以召唤强悍妖鬼的妖妃砻刖,也在他们夫妻档心有灵犀的联手打击下灰飞烟灭,只剩下了一汪血泉供家养的傻狗天天睡觉…… 除此之外,大魏京城内还有先行一步,修成了凝元的金节卫日夜警戒,更是一直都处在养女绯红金纹战蜂的全方位监控保护之中,不敢称铁桶一箍万事无虞,至少也应该能防住绝大部分的异闻事件才是。 所以说,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居于善之地中央,又是整个防卫体系重点的大魏内宫,竟然出现了妃子撞邪,疑似异闻的事件来。 顾判陷入沉思,对于许定边他娘撞邪一事表示出了相当程度的疑惑和不解。 忽然间,许定边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闪电,照亮了他脑海中些许几乎被遗忘的记忆。 许定边曾经送给过他一部道兵制作说明书,而且这位二皇子的身边曾经有过蜂后的女儿驻留,还有后来他曾经见过一面的,那个长相有些狐媚的女子…… 如果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看的话。 难道苓妃撞邪这件事,和蜂后有着直接抑或是间接的关系? 想到此处,他顿时便严肃认真起来。 蜂后,可是第一个被牵扯到洞天之主的布局之中,直到如今还远远在逃,没有被真正捕获的家伙。 而且,它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动则已,一动便直接坑了某个界域内不知道多少的修行者势力,让他们自己洗干净了脖子,心花怒放挨个儿跳进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之中,至今无人生还。 第862章 红肥绿瘦 在前后护卫开道警戒之下,整个长街上空无一人。 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行走在石板路上。 马车左近是两匹骏马,分别由顾判和秦公公所乘,边走边说着关于宫中出现邪佞的事情。 “到底是撞了什么邪,苓妃她跟你说清楚了没有?” 秦公公思忖着慢慢说道,“苓妃娘娘倒是跟我说了,那日她在寝宫中刚刚进过晚膳,因为吃的是最喜欢的几道菜肴,不自觉地就多吃了些,于是便在寝宫内外走上一走来消食……” “撞邪事件就是在那时生的,苓妃娘娘正好走到一处比较阴暗之处,冷不防便看到了一头长得很奇怪,有些像黄鼠狼又有些像是狐狸的动物,竟然学着人的动作盘膝坐在地上,见了她之后既没有逃走,也没有攻击,而是突然口吐人言,问了苓妃娘娘几个在老奴看来非常奇怪的问题。” 顾判听得有趣,便插话进去问道,“秦公公应该也看过异闻辑录,知道如今异闻事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更是知道生出灵智后会说话的野物并不算少数,那么,那东西究竟是问了怎样的几个问题,让你都觉得很是奇怪呢?” 秦公公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平复了一下情绪道,“那个长得既像黄鼠狼又像狐狸的生灵问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我和那些坐在神龛中的存在,究竟谁更像是个人呢?” 顾判闭目沉思,迅在自己所掌握的异闻事件和各种志怪传说里面寻找,看有没有和这个问题相关的内容。 然后还真的就让他现了些许端倪。 “这头妖物,它似乎是在讨封?” 秦公公点了点头道,“老奴刚刚听到苓妃娘娘讲到这里时,也是和王爷一样的想法。” 顾判从怀中掏出陋狗,打开封面后随便翻到一页,也不用他再多说什么,页面上便开始自动显示出一行行鲜红的字迹。 这就是养狗的好处,相当于随身携带了一台可以随时随地复刻记录,又能在需要的时候及时查询显示的电子记事本,既方便卫生,又利于装逼。 从陋狗显示的内容中可以得知,早在异闻事件出现之前,甚至是在魏朝太祖尚未一统天下之时,在许多地方便有动物修炼成精后会讨封的传闻。 具体便是有些修炼到一定境界的动物想要突破瓶颈,化形为人,就会找个时机开口寻人问话。 如果被问的人说它像人,那么它便会在修行上会更上一个台阶,并且一言一行更向被问话的人们转变,而被问到的人反而会或多或少沾染些许属于该种动物的习气。 而如果说不像的人太多,它便会大受打击,损失精气,甚至一身修行毁于一旦,要重头开始修行,也会记住那些人的样貌,只要有机会便会出手加害。 这是智慧灵性高的妖物,才会开口说话,更多的还是灵性低的,无法口吐人言,它们封讨时只会做出一个扮相,让你觉得它像人。 若是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个东西真像人啊……这样也叫讨封成功,吸取人性,褪去兽性。 不过这些都只不过是当初在民间流传的些许奇诡志怪传说,早就经过异闻司多方探查,然后排除了传言真实性,纵然是在异闻事件频之后,也没有听说过真的有讨封事件的出现。 看到此处,顾判便合上了陋狗道,“这么说,在后宫之中,出现了讨封的动物?” “王爷果然见多识广,博闻强记。” 秦公公相当配合地送上了一记小小的马屁。 顾判欣然受之,而后却又有些疑惑地道,“但是据我所知的志怪纪事中,传闻动物讨封时,都是讨人而不讨神,讨神易遭天谴,但在你的描述之中,那头妖物却是在问,它和那些神龛中的神明谁更像人……所以说这就是你觉得那头妖物问出来的问题有些奇怪的原因?” 秦公公对此深表赞同,转眼间又是一记马屁送上,“千岁爷果然厉害,提纲挈领,纲举目张,一下子便抓住了真正的重点。” 顾判眯起眼睛,有些舒适地叹了口气,“老秦你接着讲,后面又生了什么事情,捡着重点的说。” “老奴遵命。”秦公公轻咳一声,便当即继续说道,“苓妃娘娘说她也曾听说过这种奇诡志怪故事,所以当时面对着这种情况,便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把身边随侍的太监宫女给推到了前面。” “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真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这次再听到相当耳熟的“大逆不道”之言,秦公公已经可以表现得相当淡定,不再着急忧虑地让顾千户慎言,甚至可以淡淡一笑,就当它从未生过一般。 待到镇南王千岁完感慨后,秦公公才平静自然接着说道,“然后那个太监便说道,你一个狐鼬不分的畜生,怎么可能长得像人,宫女完全反着来说,你长得确实有些像人,苓妃娘娘则站在两人身后,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 顾判缓缓摩挲着战马的鬃毛,若有所思道,“一个正方,一个反方,还有一个保持沉默的中间人,苓妃这一手倒是有些急智,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她考虑完了。” “那么接下来又生了什么情况?” “听了太监宫女的回答,那头妖物不置可否,只是挥了挥爪子,便将两人脑袋摘下,挂在了它盘膝而坐的树下,然后对着苓妃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它说,人也好,兽也罢,都只不过是天地间的悠悠过客,生于此间,长于此间,最后又亡于此间,一生苦短,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死后肉身神魂尽皆化作养分,为后来者得之……” “就算是曾经高居九重天的仙人神祗,也逃不过洞天破碎,天人五衰的结局,所以说在你的眼中,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若是自虚无中复活的话,又会是个什么模样?” 顾判听到此处,猛地眯起了眼睛。 就连那辆一直安静如他山之石的马车,也在此时将车帘拉开了一道缝隙。 秦公公深吸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地接着道,“这一次,苓妃娘娘被那妖物用爪子指着,便避无可避,只能亲自开口作答……她便说道,本朝自太祖立国以来,一向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见邪神而诛之,因此本宫对此不予置评,更何况此事尚未生,就算是真的生了,亦不便多言。” 此言一出,顿时又将顾判从出神状态中给硬生生拉了回来。 这位苓妃娘娘,在他的印象中就是个喜欢搞些小家子气宫斗的女人,没想到面对着一头不知深浅,刚刚才挥爪杀人的妖物,说话竟然这么刚的吗? 这便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面对着妖物的挑衅,纵然害怕也要顶回去么? 她就不怕言语有失,被那头妖物给直接戕害了性命? 还是说看到身边太监宫女身死,自觉也活不下去,所以干脆便激怒了那妖物,想着能落个痛快?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激人的水平却是有些差点儿意思了,怎么着也要再加上一句彼其娘之为其爹否,应知红肥绿瘦,才算是顺畅心意,不让自家死的太过憋屈。 第863章 兵分两路 “苓妃娘娘如此强硬的答话,那头狐鼬又是怎么回复的?” “据苓妃娘娘所言,那头狐鼬听完后只是露出些许可以称得上是诡异的笑容,说了句你这女人倒是虚伪,纵然害怕到了极致,嘴巴上面却是硬的很,这方面反倒不如你儿子和姓苏的那个丫头,不管是面对吾,还是面对当初的蜂女,都能拿得起放得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滑溜得如同两条小小的泥鳅……” 顾判冷冷道,“泥鳅再滑溜,也上不了台面,只要人真的想捉来吃,有的是办法将它们煎炒烹炸,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随手捞上几下,享受玩水摸鱼的那点子乐趣罢了。” 他开口说话毫不客气,不过却已经收敛了轻松随意的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许定边、苏沐,尤祈是还有蜂女,从这个刚刚提及了九重天上神明的妖物口中说出,不得不让他心生警惕,联想到很多之前并未考虑进去的东西。 秦公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疲惫地喘了口气,调匀了呼吸后便又接着说道,“它还说了,既然你嘴上说了敬鬼神而远之,那吾就让你多亲近一下鬼神,看看到底该不该不语怪力乱神。” “苓妃娘娘当时猛地一惊,再回过神来时却现自己竟然躺在了床上,哪儿有什么狐鼬妖物,待到问起左右时,却说她夜间饮了两杯酒水,饭后不胜酒力便直接歇息了,根本就没有出门散步,更没有见到什么打坐的兽类……” “还有那两个在她眼前被妖物摘了头颅的太监宫女,也都毫无伤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异口同声说道他们晚上根本没有陪她出去散步,一直都在外面守夜,等着召唤。” “然后一连数日时间,苓妃娘娘才终于从那个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真实经历的事件中恢复过来,本来都要忘记了这件事情,却又在当天的夜晚,“看到”了令她难以接受的一幕……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京城都变成了一片干枯的赤地,所有的生灵都化作了骷髅一样的无头干尸,再也见不到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顾判听到这里,不由得插话进来道,“按照她的说法去分析,其实只是被魇镇了?” “老奴也不甚清楚,恐怕就连苓妃娘娘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因此她才不敢大肆声张,更不敢将每天深夜“看到”的情况让陛下知晓,但如此一天天下来实在是太过折磨,这才辗转找到了老奴的头上,看能否联系上王爷,或者是珞妃娘娘出手解决此事。” “除了苓妃,还有其他人撞到这头妖物吗?” “回千岁爷的话,老奴这几日也暗暗打听了一些消息,除了苓妃寝宫外,其他妃子倒是没有说起过这些事情。” “不过……”秦公公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近来或许是天气变化,冷热不均,倒是有几位妃子病了,就连太医院都比往常忙碌了许多。” “秦公公,你说她们是真的病了,还是另有其他原因?” “这……老奴没有亲眼所见,实在是不敢在千岁面前妄言。”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他现在是真的很忙,恨不能一个人劈成几份来用,结果刚刚进入京城,还未来得及投入到亟待解决的研究推演工作中去,便又听到了这档子事情,端得是让人有些积郁烦躁。 但此事却又不能完全无视之,如果只是苓妃梦魇,或是遭到了幻法侵袭的话,那倒还好说,问题是她在第一夜的时候见到的那只狐鼬,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意有所指,让人不得不有所警惕。 忽然间,马车车帘悄无声息被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露出一张精致绝美的面庞。 “顾郎可自去定王府,从许定边和那位苏姑娘处着手探查,妾身正好想找那位皇后娘娘,和她探讨一下吾那些故事的反响,检查她的读后感写好了没有,顺便就能召唤那位苓妃过来,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是有什么生灵施加了梦魇幻法,妾身就可以拿来和自己的思念之法做一对比补充,也能让妾身放松休息片刻,不用整日不眠不休陪着顾郎做那些令人头痛的实验推演。” 秦公公骤然听闻红衣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绷紧到极点,额头上一片细密的冷汗,却又不敢抬手擦拭,只能任由其滴落到眼睛之内,满是酸涩盈眶的感觉。 顾判露出一丝笑容,“既然你想去宫中,那就去好了。” 停顿一下后,他又严肃了语气道,“不过现在情况不明,还有可能牵扯到了天地变化之秘,以及不知隐藏在什么地方的蜂后,所以千万不能太过大意,一切务必小心谨慎为上。” “妾身晓得。” “要么不做,既然要做,那就要做绝,所以在我们开始之前,把准备工作做得越充分越好。” 顾判骑在马上,和马车并排而行,边走边思忖着说道,“你去宫中,我去找许定边,我们双管齐下,把这件事先查个清楚明白再说其他。” “而且你不要自己过去,带上珞水、灵引和魔刀如意,再吩咐绯红,让它派遣一支战蜂队伍,在皇宫上空随时待命。” 红衣安安静静听着他的安排,直到最后才开口说道,“那顾郎这边呢?” “我会带上雷达和狗子,再让秋水和七武士随行,应该就能应付绝大部分的情况,记住,一旦有什么难以处置的异状出现,第一时间要做的便是信号,召古宅,我们两人先汇合于一处,然后再考虑是战是撤的问题。” 两人接着又议定了些许细节,就在下一个长街路口分开,红衣坐在马车中随着秦公公直入皇宫后院,而顾判则带着其他属下,继续向前行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勒住缰绳,从怀中揪出陋狗,一边扇风一边问道,“我刚刚才想起来,二皇子府邸现在已经是咱自家的镇南王府,那么,许定边这小子现在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第864章 去死好了 就算是不抬出镇南王这块牌子,身为大魏缇骑指挥使,顾判想要找到二皇子的住处,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因此不到盏茶时间后,他便站在了定王府的门前。 守在那里的门房和护卫顿时被吓了一跳,几人手忙脚乱过来请安问好,还有一个小太监风一般朝着府邸深处冲去,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顾判端坐马上闭目养神,等了没多长时间,定王府便中门大开,许定边快步从里面出来,下了台阶来到顾判近前后,二话不说便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叩道,“学生许定边,见过老师,给老师请安。” 顾判下马将他扶起,满面笑容道,“今日我刚刚从京外归来,回府时正好从你家门前经过,便想着咱们师徒许久不见,为师甚是想念,所以就直接过来叫门,没有打扰到你吧。” 许定边道,“不打扰不打扰,老师亲临,定边连欢喜都来不及,怎么会有打扰一说……” “如果老师没有其他事情,不若让定边备上一桌席面,为老师接风,洗去一路洗尘?” 顾判在门前停下脚步,沉默片刻后缓缓点了点头道,“也好,我还记得上一次和你对弈下棋的那个小姑娘,也把她叫过来一起吃顿饭吧。” 他说到此处,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即可,我一会儿自己过去找她。” 许定边不由自主避开顾判的目光,连声道,“方便,肯定方便,弟子这就命人去叫苏沐前来。” “既然方便,那就让她用最快度过来,别让我这个客人久等。” 半个时辰后,顾判已然在桌前就坐,对面则是明显有些紧张,却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的许定边,以及更加小心谨慎的苏沐。 在自斟自饮了一杯酒水后,他拿起来筷子,看了对面端坐不动的两人一眼,“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先吃饭吧,一会儿我有事情要问你们。” 此言一出,许定边和苏沐明显暗暗松了口气,却也不敢说话劝酒,便各自默默拿了碗筷开始吃饭。 这顿饭顾判吃的很快,基本上每道菜都是浅尝辄止,酒水也只喝了一壶,随后便让人撤了席面,换上清茶,正式进入了问话环节。 “先说你的事情。”他将目光落在苏沐的面上,直接开门见山道,“我现在很忙,没时间整那些弯弯绕绕,所以你最好用最直白的话告诉我,自己身上到底还藏着什么秘密。” “上一次在本人的镇南王府邸,我当时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也确实没把你当成回事儿,所以才让不太靠谱的属下陋狗随便问了几句就放你回去,不过现在城中似乎又出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异闻事件,还正正巧巧牵扯到了你的头上,如果说这事儿和你完全没有关系,那本王是不信的,你自己恐怕也不会相信吧。” 苏沐眼圈儿一红,眸子里水波潋滟,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王爷说的这些话,小女子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哦?”顾判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毫不避讳盯在她的脸上,“小姑娘,装傻卖萌在我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还是想要蒙混过关的话,你就去死好了。” 苏沐面色瞬间变得一片雪白,看上去楚楚可怜,惹人疼惜。 顾判面无表情,伸手在她那张楚楚动人的面颊上拍了拍,出啪啪的响声。 “现在我再问你,那个口吐人言,却是个畜生的妖物,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和它之间,又是一种怎样的关系,里面好像还牵扯到了蜂后的女儿,以及所谓的天上神明,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到有些烦躁,不能安心做些自己喜欢的研究工作。” “所以你最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说给我听,这也关系到你能不能活着从这间屋子里走出去。” 苏沐面色接连数变,最后闭上了眼睛叹息道,“我若是说了,那也活不成了。” 哦? 看她的样子是真有事儿。 顾判坐回位子,向后背靠在椅背上,语气平静道,“你不说,现在就会死,说了的话只是将来有可能会死,至少可以多活一段时间,该如何选择,我想是个人就不会出错。” “我可以说,但是有一个条件,希望王爷能够答应。”苏沐紧咬着下唇,已经有一丝丝的鲜血向外渗出。 “你有什么条件,趁着我现在的心情还算是比较平静,最好抓紧时间说出来。” 她松开已经裂了一道伤口的下唇,叹了口气道,“我说了之后,希望王爷能将我带在身边,护住我的安全,至少也可以将我当成诱饵,看看是否能将那个梦中出现的妖魔镇杀。” “可以,保护你不被妖魔鬼怪侵犯,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答应你了。” 在顾判点头应允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便听评书一般“收获”到了一段堪称光怪6离的故事。 出乎他预料的是,故事的主角此次却并不是那只盘膝打坐,口吐人言的狐鼬。 而是一只通体斑斓的大蛇。 不过这头畜生的开场白倒是值得深思,同样是你看我像人吗的一个问题。 而苏沐的回应也很有意思,直接瞎了眼不去管这条蛇脸长在jb上的真实样貌,反而从各个不同的方面入手,找出各种不同的论点论据,最终得出了它很像人的结论。 彩蛇听完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开心或者生气的态度,只是称赞她这个小姑娘很会说话,和她聊天相当有趣。 因此后面便时时过来找她,跟她讲一些天人的故事,并且向她展示了许多天人特有的神通术法,其中让她印象最深的便是名为魃的那位,所到之处大地干裂,生命不存,据说当初在天人之中便有着枯萎与死亡的象征。 除了魃之外,还有名为霆的天人, 是掌握了雷霆之力的生灵,也可被称之为天人,神明等等。 听到此处,顾判莫名便想起了在望北城外,与那头血尸妖鬼大战时,从天而降的道道金色雷霆。 如果说霆可对应雷神的话,还有制造干枯死地的魃,他在上一个时空也曾经听闻过类似的传说,而且在古代神话故事中多有出场,最著名的一次便是在黄帝与蚩尤大战之时,黄帝派了天女魃参战,施展神力破了蚩尤麾下风伯雨师的大阵,最终得以擒杀蚩尤。 苏沐主讲,许定边在一旁作为补充,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才讲完了自己的经历,整个房间内顿时便陷入到了安静沉默之中。 直到盏茶时间后,顾判放下早已经空了的杯子,有些疑惑地道,“据我所知,到现在为止和此类妖物真正有过长时间接触的,也只有苓妃和你们两人,所以问题就出现了,这座城内如此多的达官贵人、平民百姓,但为什么会是你们,而不是其他人?” 苏沐思忖着缓缓道,“此事我也有些疑惑,难道是因为苓妃娘娘是小女子的姨娘,我们之间血脉相近的缘故?” 顾判陷入沉思,如果说因为苓妃纪芳彤和苏沐有亲戚血脉关系,所以才会有相同的经历,那么在令国公府中,是不是也应该有见过那头妖物的纪家人存在? 想到就做,他当即起身,带上许定边和苏沐一起,朝着令国公府赶去。 第865章 血的味道 令国公生病了。 所以将顾判迎进府中的是令国公纪衢的儿子,苓妃纪芳彤的兄长纪云豹。 他之前曾在京北大营军镇中任职,后来又被许徵元将其从军镇调出,到了六部之中的刑部做了侍郎,虽然失了兵权,但在品级上给上调了半级,算是给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安慰。 纪云豹面对顾判时的态度异常恭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举。 一是因为这位镇南王殿下火箭般的升官进爵度,从一袭白衣到缇骑参事,再到缇骑千户,紧接着是镇抚使,封爵万户官拜缇骑指挥使,现在俨然已经成为了享亲王俸的镇南王千岁,别说大魏立国以来,便是从古至今一路数下来,在所有一统天下的王朝之中,还从未有过第二例人选。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比官职和王爵更加重要的原因,那便是和他们这些普通人比起来,镇南王殿下那已经无法想象,就连抬头仰视也看不到尽头的强悍实力。 以一人之力破城,以一人之力破军,甚至是以一人之力而灭国,在纪云豹所收集掌握的情报中,这并不是吹牛皮开玩笑的一句戏言,而是真真正正被认真讨论,甚至是被许多人认可的恐怖事实。 所以说这样一位身份贵重,尤其是实力绝的人物突然间来到了自己家里,要说不紧张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当然要说不想趁此良机和其拉拉关系,那更是不可能的。 在会客厅中一团和气喝了几杯茶后,顾判冷不防将话题从天气民生、狼族入侵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直截了当地开口询问最近府中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纪云豹顿时就是一愣,下意识地刚刚准备摇头,却在最后一刻又硬生生止住,低头皱眉思索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回王爷的话,若说异常的情况,家父突然间的生病不知道算不算得上。” “你可以详细说来听听,令国公他老人家到底是如何得病,又是得了什么病的。” “你可以详细说来听听,令国公他老人家到底是如何得病,又是得了什么病的。” 不久后,顾判在纪云豹的带路下,来到了令国公所居的院落。 外面有不少披甲将校在寒风中立着,见到纪云豹后纷纷过来见礼,明显是老令国公在禁军中一手提拔培养出来的门生故吏。 刚刚进入院内,便有一股浓郁的药草味道窜入鼻中,守在门口的丫鬟管事见到纪云豹过来,忙不迭地跪下行礼,同时说着令国公这一日来的身体变化。 卧房木门被缓缓推开,顾判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老人。 他没有想到,令国公的病竟然如此厉害,看上去已经到了气息奄奄、命悬一线的地步。 纪云豹低低叹了口气,努力平静着语气道,“不瞒王爷,自家父患病以来,京城有名医馆的大夫都请过,宫中的太医也来过,他们的说法基本上并无什么不同。” 顾判没有问那些医生是怎么说的,因为现在令国公的状况一看便知,沉默片刻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慌,我家里也有精通岐黄之术的人在,可以再来给老国公诊治一二。” “多谢王爷恩典。”纪云豹眼睛一红,当即跪谢下去。 动用诛神碧火和观神望气术仔细探查许久后,顾判并未现任何不妥,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国公生病后,你妹妹回来过几次?” 纪云豹道,“回王爷的话,苓妃娘娘一共来探望过两次,最近的一次离现在有差不多一旬时间。” 一旬时间…… 对照一下秦公公的话,倒是可以大致推断出来,苓妃第二次省亲回宫后,才遇到了那头长得像是狐鼬的妖物,然后陷入到接连不断的魇镇之中,直到现在都没有解脱。 再联系到苏沐提供的信息,让他不得不开始有些怀疑,这样一连串的事件,莫非起点真的要落在令国公府中? “纪侍郎,我想知道令尊在生病前,都去过什么地方,做过什么事情。” 纪云豹愣了一愣,当即将守在门口的管家召了进来,“你现在把老爷生病前的行程给镇南王千岁详细讲述一遍,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管家稍稍思索回忆片刻后,便当真是事无巨细地开始说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的记忆力相当的好,说话也条理分明,善于归纳总结,因此纵然是无数琐碎事项叠加在一起的内容,听起来也不让人感到一团乱麻,抓不住重点。 顾判不一言安静倾听,盏茶时间后才忽然开口,打断了管家的讲述,“你刚刚说,国公从二十天前开始,每天晚上都会到书房看书,然后就算是刚刚感觉到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这一行为?” 管家点点头道,“回王爷,小人绝不会记错。” 纪云豹叹了口气道,“下官对此也感觉奇怪,因为家父长期在禁军中任职,以前曾经单独跟下官说过,平生最烦看那些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有这时间,倒不如带着那些军卒摔打训练来得爽利。” “而且他老人家除了几本兵书之外,对其他的书卷确实没有任何兴趣,就算是那间书房,也是为了面上好看才建起来的,这么多年基本上就没进去过几次。” 顾判从椅子上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书房在什么地方,带我去看看。” 不多时,然后在纪云豹和管家的带领下,他已经来到了一座可以称之为藏书楼的三层建筑前。 不得不说,这位老爷子虽然不喜读书,但面子工程却着实搞得相当扎实,不了解的人一看之下,还真就有可能会为这座藏书楼击节赞叹,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大书香世家才能拥有的气派。 忽然间,他的眼前显现出一行字迹。 是陋狗在提醒道,“有血的味道。” “为什么我没有闻到,狗子你确定?” “确定,老爷莫要忘了,属下吃的喝的都是鲜血,又怎么可能在事关饭碗的方面出现差错?” 顾判在这座三层小楼门外停顿了少顷,忽然招手将不远处候着的管家叫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几处地方,找人过来给我挖开,往深里挖。” 管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向了纪云豹。 纪云豹沉默片刻,猛地一咬牙道,“你个蠢货,王爷既然有命,岂有不从之理!?” 很快一群家丁便被叫了过来,按照顾判所指的地方迅向下挖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们挖的也越来越深,洞口也越来越大,却依然没有什么现。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整个院子里的气氛正在一点点变得诡异沉凝起来。 第866章 神的旨意 十几个家丁还在不停地挖着。 顾判面无表情站在那里,既然他没有话,自然没有人敢停,就连稍微偷懒一下都不敢去做,生怕惹怒了这位王爷千岁,给整个府邸带来难以预料的巨大灾祸。 忽然间。 一声压抑得极低的惊叫从坑内响起。 不得不说,令国公府御下极严,纵然那名家丁似乎是现了什么不妥之处,却只是在最开始时下意识地开口出声,后面便陡然安静了下来,没有让混乱继续扩大。 一个呼吸后,顾判已经站在了那座挖开的坑洞旁。 他低头注视着从坑底显露出来的青丝头皮,回头看了同样惊讶不已的纪云豹一眼,嘴角挑起一缕莫名的笑容道,“纪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在你家的书房的院子里面,会埋着还未完全腐烂的尸体?” 纪云豹脸上一下子变得煞白,当即跪伏于地,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回王爷的话,下官,下官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敢明说?虽然这豪门世家里面的事情,从院墙外面看过去都是高大贵气,但真正进到里面之后,又有几家不是鬼气森森,怨气冲天的?” “这些污遭事情我本来没心思管,也懒得管,不过如今你家牵扯到了异闻事件,又是在京城内的异闻事件,这就是在打我的脸,啪啪响,倒逼着我来管……至于后面会不会把你们家里藏着的的肮脏污秽挖出来,会不会让你们就此跌落尘埃、家破人亡,说实话我并不关心,也不在乎。” 顾判一摆手,原本守在院外的七武士便冲了进来,留下一个人看守苏沐和许定边,剩下的六人呼啦啦围拢过来,堵住了纪云豹和国公府管家的所有去路。 “接着挖,把里面所有的一切都给我挖出来。” 一刻钟后,二十余具尸体被从地下抬了出来,平放在院子之中排成一排。 这些人有男有女,年纪都不算太大,值得注意的是,有四具男尸身上所穿的衣物和刚刚挖坑的家丁并无二致,如果没有其他更能令人信服的线索出现的话,那么就已经可以断定,这两人便是令国公府的家丁。 至于其他的尸体,衣着打扮各异,但共同点便是他们俱都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时间营养不良、饥寒交迫后才变成的模样。 所以说,这些尸体中有四个家丁,其他的人应该是城中的乞丐,或是没有固定住处、缺衣少食的灾民。 “纪云豹,你现在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回王爷的话,下官是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纪云豹连连叩,片刻后忽然抬起头来,死死盯着跪在一旁面色惨白的管家道,“这,你老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忽然间平静下来,恭恭敬敬朝着纪云豹磕了个头,语气不见丝毫起伏道,“少爷,此事都是老奴所为……和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 “老爷自那日一病不起后,老奴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后来偶然间便现了一个以人血祭,偷天换日的续命法子,所以就暗暗将这些外面找来的灾民骗入此地,再杀人放血,做成了那血祭续命之法。” “最后为了保守秘密,老奴又在酒宴上将共同完成此事的几个下人鸠杀,把他们也埋到了此处。” “你……”纪云豹又气又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直接瘫软在了冰凉的地上。 管家缓缓说完了这一切,又磕了个头,最后五体伏地对着顾判道,“小人自知罪孽深重,无法弥补,因此只能是杀人偿命,任凭王爷千刀万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顾判不置可否,沉默不语。 他此时已经检查完了所有尸体,又捉住刚刚从坑洞底部飞出的陋狗看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道,“老管家,我相信你和这座邪恶古怪的法阵有关,但事实的真相却和你说的应该有很大出入……换一种说法,那便是你编故事的本事稍微差了一点儿,所以别怪我不相信,其实随便换一个人,也不会相信。” 随后他转身将苏沐叫了过来,“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回王爷的话,这些尸体内的鲜血已经被抽空,坑底还有奇诡的线条纹路,小女子以为,这里确实是有人施展过以人为祭的邪法。” “那你觉得,到底是谁布下的法阵,又施展的邪法呢?” 苏沐深吸口气,在顾判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不由自主便开口颤声说道,“在,在小女子看来,应该是令国公本人……” “哦?”他淡淡笑了起来,只是开口时却殊无笑意,“你这个小丫头看着长得还行,心肠却恁的歹毒,在没有更具体线索的情况下,这就开始空口白牙将屎盆子一股脑都丢到令国公他老人家的头上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苏沐眼前展开了陋狗的页面,里面清晰可见一排排纤细小巧的指纹,然后毫无征兆捉住了她的双手,重重按在了旁边空白的页面上。 数个呼吸后,他眯起眼睛到,“那你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这些尸体上面为什么会留下你的指纹?” “看来你不太明白这些手指纹路代表着什么意思,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局,你只需要知道,我养的这条狗,它具备收集对照指纹的能力就可以了。” “王爷……”她想再说些什么,却忽然现自己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浑身上下瞬间冷汗淋漓,被风一吹简直要冻彻心扉,如置冰窖。 经过了令人窒息的一段时间沉默后,顾判终于再次开口,“那些符纹线条我以前就见过,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和蜂女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又或者你根本就不知道,在那位蜂女身边,一直都有个名为秋水的亡魂在侧,对蜂女做过的事情尽皆了如指掌?” “所以说这本应该是蜂女留下的一套引灵入体的法阵,但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了以人之血肉为引,以神魂真灵为祭的邪法,我希望可以从你这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沐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煞白,喃喃自语道,“这是神的旨意,我也不过是遵从神的命令行事。” “神的旨意?哪里的神?它现在敢在我面前露头吗?依我看根本就是狗屁的神……你是被那头畜生给迷惑了心神,变成了被它控制的白痴了么。” “不,不是这样的,那头花蛇的确是妖魔,而真正的神,一直都想要除掉这头妖魔,所以才会托梦给外祖父和我,让我们布下阵法,行那斩妖除魔之事。” “你所说的神,其实就是那只仙风道骨,浑身黄毛的狐鼬吧。” 第867章 忠心耿耿 顾判缓缓说着,观察着苏沐的表情,片刻后忽然冷了语气道,“而且你和令国公听信它的话,并非是因为什么花蛇是妖魔,要行斩妖除魔之举,而是因为你们在和它交易,想要从它手上得到什么好处……苏丫头,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呢?” 苏沐银牙紧咬,不一言。 唰! 一道森寒光芒悄无声息在虚空中划过。 然后便是啪嗒一声轻响,打破了院落中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多出来一只白皙如玉、纤细小巧的少女素手。 苏沐低头看着自己汩汩流血不止的断腕,呆愣了片刻后才出来一声凄惨的痛呼。 顾判收起丝血不沾的斧头,摇了摇头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纤纤软玉削春葱,长在香萝翠袖中,确实是很养眼的玉手,可惜了。” “不过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这就是你一直不对我说实话的后果。” 她紧紧捂住断腕,咬牙道,“你,你说过要护住我的安全的。” “我是说过会保护你不被妖魔鬼怪侵扰,但并没有说过,自己不会动手伤你杀你,明白了么?” 顾判目光平静,落在她惨白的脸上,不含一丝感情道,“这次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如果再有下次的话,你真的就不用活着了。” “下面你最好如实详细交代,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神明颁下的法旨,是天人的金口玉言,我就算是死……” 唰的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将苏沐未说完的话堵在了喉咙里面。 她已经没有机会再继续说下去了。 口中咕嘟嘟向外冒着鲜血,更有一道细细的红线出现在那只纤细修长的脖颈中央,随后鲜血如瀑流下,迅染红了大半的衣衫。 噗通! 她软软躺倒在了冰冷的地面,头颅骨碌碌滚出一段距离,刚好停留在一座深坑的边缘,和那些尸体并排在一处,看上去给人一种诡异而又血腥的恐怖感觉。 “你说了就算是死,那就去死好了。” 顾判面无表情望向了不远处的那座三层小楼,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从这些符纹线条上看,也许在这座书房里面能找到想要的答案。” 他向前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眼跪伏在地上的纪云豹和老管家,“纪公子,你跟我来。” “至于这位忠心耿耿的管家,就让他继续忠心耿耿,也下去伺候苏小姐吧。” 咔嚓! 一截枪尖从管家的后背刺入,又从前胸破开衣衫钻出,七武士之一的某个黑甲男子神色木然,缓缓将杯口粗细的大枪拔出,低头看着管家软软倒地,这才抬脚跟在了后面。 远处的许定边看得是目瞪口呆,浑身冰凉,直到被身高愈丈的七武士抓在手中离开,都没有从一片茫然的恐惧中真正回过神来。 推开门后,一股浓郁的书墨香气扑面而来,里面空无一人,黑暗寂静,就像是瞬间进入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 藏书楼第一层并没有太多的书籍存放,只有两排书架立在那里,将近一半的空间都被各种兵器甲胄所占据,另一半则是硕大的书桌以及文房四宝,靠墙的位置摆着不少已经枯死的绿植,而在最里面的墙壁上面,则悬挂着一幅幅人物全身画像,沉默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顾判微微皱眉,穿过兵器甲胄,继续向深处走去。 最里面墙上的人物画像在黑暗中显得表情有些扭曲,他们沉默注视着下方的一切,又像是在警惕着每一个从外面进来的访客。 “你父亲整的这间书房,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储藏各种老物件的仓库。”顾判的目光落在了最中央的人物画像上面,可以分辨出那人所穿的甲衣并不是近几年的制式形状,而是很久以前的样式。。 纪云豹此时还未从刚刚生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声音带着些许颤抖道,“这是下官的曾祖父,曾跟随太祖陛下东征西讨,平定天下。” 顾判点点头,又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便抬脚上了二楼。 这一层倒是真的有了藏书阁的样子,一排排的书架整齐排列,分门别类收录着各种书籍,还有淡淡的除潮熏香味道充斥其中,防止书籍霉,或是被虫子啃噬破坏。 但是第二层也没有任何现,真的就只是一间书房而已。 从第二层继续沿楼梯向上,他们很快站在了一扇紧闭落锁的小门前。 顾判低头仔细打量着这扇虽然不大,却相当厚重的铁门,目光落在它的锁头附近。 可以看得出来,令国公最近一定经常开关这道小门,不然锁头和把手附近不会留下些许淡淡的痕迹。 “有钥匙吗?”他回头问道。 纪云豹摇了摇头,而且看他的表情,好像从来都没有到过第三层这扇铁门近前。 “那我就直接开锁了,你先出去,让所有人离开这座小楼,我不话,谁都不要靠近过来。”顾判又说了一句,随即便是一道寒光闪过,锁头咔嚓应声而落。 “王爷,这里,这里是异闻事件的源头吗?”纪云豹不由得再次想到楼外的那一地尸体,再想到从宫中传来的些许隐秘消息,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吱呀…… 厚重的铁门被顾判推开了。 他进去前回头看了纪云豹一眼,“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异闻事件,不过你如果决定留下的话,正好给本王在前面探路。” “下官,下官……” “行了,看在你家里今天死了不少人的份儿上,我就暂且不难为你了,抓紧时间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听清楚了吗?” “这地方有点儿邪门,所以你们也不要留下,带着他到外面警戒等待。” 门后是一个和二楼相似的藏书室,只是面积似乎要小上了一半以上。 令顾判感觉有些意外的是,三楼这个小藏书室内竟然有光。 四个屋顶墙角连接处各有一盏小小的灯火,虽然光线晦暗,但比起一楼和二楼的黑暗已经是天壤之别。 他进到门内,直接来到距离最近的第一个书架前,抽出一本书,以量子阅读的度翻看了一遍后又将它放回到了书架上。 然后是第二本书。 直到将第一个书架上的几层书全部翻完,顾判都没有找到任何能引起他兴趣的内容。 他紧接着来到了更里面的第二个书架旁。 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陋狗被他从怀中揪了出来,和项洌一起扫描翻阅着架子上的书册。 一刻钟之后,顾判将一本诗词歌赋重新塞进书架,后退几步从整体上打量着这间藏书室。 难道他想错了,这里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或者说令国公府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此次疑似异闻事件的根源,还要落在其他没有被现的地方? 思索片刻后,他又来到最里面的书架旁,目光落在了一排黑色的书卷上面。 第868章 金屋藏娇 到了此时,顾判反倒动作慢了下来。 反正只剩下最后一个架子了,以他的量子阅读度,把这上面的几十本书全部翻完也用不了太长时间,所以还是雨露均沾,不漏过任何可能的线索为好。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抬起手捏住最上层一本又大又厚的书卷。 稍一用力,他竟然没有抽动这本书。 又加了些力气后,它还是纹丝不动,就像是被人用钉子固定在了书架上一样。 有意思,这本书是被粘在上面了么?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再次捏住那本书卷,狠狠向外一拔。 嘭! 刚才还存在的巨大阻力在更大的力量下瞬间消失不见。 他一下子就把书抽了出来,胳膊还因为惯性撞到了后面的书架,出嘭的一声闷响。 虽然这本书被抽了出来,但他却并没有将它翻看。 而是面无表情透过书架上刚刚被他弄出来的缝隙,看向了书架后面的空间。 他看到了一只眼睛。 在晦暗灯光下看起来令人头皮麻的眼睛。 它犹如一汪浑浊不堪的潭水,散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哗…… 顾判沉默和那只眼睛对视着,忽然猛地力,将最后一个书架最上层的一排书籍全部抽出,然后看到了这只眼睛主人的全貌。 那是一只大号的眼睛。 眼眶内密密麻麻生长着不知道多少小眼睛,可以肯定的是,其中一只就是他刚刚与之对视的眼球。 顾判微微皱眉,双眸深处燃起幽幽碧火,再次看向了那只由密密麻麻眼球组成的眼睛。 这一次,他看到的景象出现了变化。 大号的眼睛不见了,变成了一张让人一见之后便难以忘记的面孔。 这是一个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老太婆。 她只有半张面孔,另外一半则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骨骼血肉,以及各种粘稠的液体。 在她那一半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青筋,就像是是无数条虫在脸上爬动,两只眼睛只有与顾判对视那只是好的,另外一只仅剩下了一个深深的黑洞,甚至可以透进去看到白花花不停蠕动的脑浆。 除此之外,还能从某些皮肤上面看到隐隐约约的鳞片痕迹,在昏暗灯火下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顾判嘴角抽搐一下,再看看那张能令小儿夜啼,大人都头皮麻,浑身冰凉的恐怖面孔,忽然有些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脑子忽然间犯抽了,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来“金屋藏娇”,这么一个本应该妙曼香艳的成语。 不管是上一个时空还是此方天地,他也算是听说过不止一个版本的金屋藏娇的故事,但眼前的这位算是怎么回事儿? 苓贵妃她爹,大魏朝廷的令国公,皇帝陛下的老丈人,若是说保养得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玩金屋藏娇很正常,但实在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老人家在病倒之前,每天晚上都要到藏书楼里面偷偷幽会的,就是眼前这位难以形容的女人吗? 说实话,如果换成他来,就算是关了灯一床锦被盖了,那绝对也硬不起来,顶不进去,冲不成功……… “年轻人………你在寻找什么?权势,财富,还是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神秘力量?” “只要你虔诚服侍吾等,这一切都会让你得到满足。” 沉默片刻后,只有半边脸的老妪开口说话了,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却又重重叠叠,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像是在耳畔直接响起。 “令国公和苏小姐在寻找什么,我就在寻找什么。” 顾判面上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已经轻轻触碰到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令国公?”她低头思索片刻,才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我想起来了,你说的是那个快要死掉的老人吗,他向我祈求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力量,我也很好心的满足了他的愿望。” “但是,我刚刚才见过他,而且需要告诉你的是,这个人马上就要死了。” “这就是你说的赐予他长生不老的力量?”顾判的语气依旧平静,并没有暴起出手的想法。 她咧嘴怪笑起来,声如夜枭,回荡在这间狭小的藏书室内,“长生不老的力量做不得假,但有些人的福缘太薄,无福享受天人的恩赐却也做不得假,年轻人,你说是不是呢?” 令国公府书房三楼的小房间内,顾判和那个少了小半张脸的老妪隔着一张书架对望。 两人之间并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而是非常平静地在交谈着。 现在谈论的重点被两人心照不宣地引到了有关天人的地方。 他们是一个人想说,一个人想听,于是便一拍即合,一顶而入,顺畅滑溜,不见半点儿阻碍滞涩。 听了一阵之后,顾判便插话进去问道,“按照你的说法,除了你之外,最近出现在附近的还有一个叫做貊的家伙?” “貊?它是谁?”老妪残缺不全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吾什么时候提到过这个奇怪的名字?” “行,算我听错了,并没有貊这种东西。”他按捺住心中的些许烦躁表情,又接着说道,“我可以确定的是,刚刚你又跟我说到了魃和霆,对不对?” “吾从未跟你说起过魃、霆的名字。”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将一句“草泥马”硬生生咽了回去,竭尽全力平静着语气道,“或许是我又听错了,那么我再确认一次,你的名字叫做狞,对不对?” 老妪只剩小半的脸上露出狰狞可怖的笑容,“吾名为狰。” “我甘霖凉!” 他一声暴喝,猩红火焰轰然升腾,包裹住一道瞬间绽放的森寒斧影,将整个书架连同后面的所有一切尽皆笼罩在内。 轰! 巨大的力量在狭小的三楼藏书室内遽然爆,将整个三层建筑瞬间夷为平地。 顾判落到地面,从一片狼藉中飞身而出,落在了似乎没受任何影响的院落中央,微微皱起眉头,看向了数步外的那张石桌,以及在石桌后坐着的那个身影。 ………………………………………… 夜色如水,微风徐徐。 一个身着紫色长袍,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身影端坐在院子中央,身前石桌上摆着两壶茶水,还在向外冒着升腾的热气。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极轻的沙沙声响起。 而随着这种响声,整个院落似乎在一瞬间和外面的天地隔离开来,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陡然停顿凝滞。 唰…… 顾判眼前一花,身后楼房倒塌后高高荡起的尘土瞬间消失不见,就连那个被他用斧头斩落地面的老妪都不见了踪影,就如同刚刚的感觉只是一场梦境。 “你到底是谁,刚才那个只有半张脸的老妪又是什么来历?”顾判眯起眼睛,表情严肃凝重,“你似乎是用阵法将她封镇在了那间藏书室之中,在一点点磨灭她的力量,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不要告诉我你们两个在抢男人,话说你们两个不是人的东西,也会上演宫斗戏吗?” 那道看不出男女的身影如梦如幻,随着吹拂的夜风不停变换着形状。 它静静听完了顾判的话,并未有任何生气愤怒的表现,或许是它的表情都被那张银色面具遮挡,没有展现在顾判的面前。 “我在这里感觉到了天地鬼神显化的气息,所以就过来看上一看。” 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银色面具下淡淡响起,听起来同样分辨不出男女。 顾判沉默许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也不知道是我说话不清楚,还是你没长耳朵,我刚刚没问你为什么来这儿,而是问的你到底是谁……” “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呢?为什么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总是如此的困难呢?” 第869章 天人转生 模糊的身影不断摇曳,就像是风中烛火在变换着形状,又有非男非女的飘渺之声从中传出,“你可知如今天地变化,正是有大悟性、大机缘之生灵一步登天、神而明之的绝佳时机,向前一步便可褪去凡身,成就天人,分得部分天地权柄,与天地同寿,与乾坤共生,岂不快哉?” “不快,真的不快。”顾判眼中碧火森森,周身红炎环绕,非常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作为一个男人,太快了不好。” “呵……”那道身影幽幽笑了起来,对此不置可否,而是继续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我此次路过此处北上,感知到这座城内的有缘之人,一时兴起就下来看看,不过一见之下却是有些失望,反倒不如你这个年轻人,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惊喜。” “所以只要你愿意的话,就可以成为下一个天地神明,就像是我在南边找到了魃一样,真真正正的一步登天,立地封神。” “………你考虑得如何了?怎么一直都不说话?” 过了一段时间后,模糊身影抬起头,凝视着身前石桌上的道道纹路,等待顾判的回答。 以那道身影为中心,一小片空间都泛起道道涟漪,身下的石凳、手侧的茶盏,以及半边石桌,都似乎在不停地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来回转换。 顾判深吸口气,慢慢说道:“在做出选择之前,其实我一直都有个疑惑……”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那人摆摆手,桌上的茶壶便自行飞起,倒出茶水将杯子注满,然后一饮而尽道,“你无非想问我,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对我本身又有什么好处,毕竟无缘无故将天大的机缘随手送出,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对此我只能说,因为曾经断绝了融入天地的道路,所以我虽然对如此的天大机缘看得真切,却是想要代行天地权柄而不得,想要神而明之而不能,只剩下了近乎无穷无尽的生命,在时光长河中随波逐流,慢慢消磨。” “也正因为如此,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才会喜欢去现、挖掘过更多有趣的、有潜力的、或者有气运的各种生灵,然后对他们投以关注,心情好时也许还会下注投资一二,见证他们的成长,或是陨灭。” “你,明白了吗?” “总算是听明白了,也看明白了。” 顾判忽然间放松下来,上前几步随意就在石桌对面坐了下来,“别的暂且不论,单纯从胡说八道忽悠人,以及营造氛围装逼这方面,你确实是非常厉害,比我高了一个档次不止。” “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去你马拉戈壁!” 轰…… 他一斧头重重砸下,却并不是劈斩在了那道左右摇曳的虚幻身影上面,而是朝着一侧击出,闪电般落在了那里空无一人的石凳之上。 咔嚓! 咔嚓咔嚓…… 整个院落在剧烈颤动。 紧接着,头顶的如墨夜空,脚底的平整地面,还有刚刚开始抽出嫩芽的青草植木,这一切都如同瓷器一般开始碎裂。 随后整个世界开始破碎,无数空间碎片毫无规律的四处飞舞,仿佛整个世界都要陷入到无边的黑暗死寂之中。 黑暗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声音,光线,感知便又回到顾判身上。 两个世界的转换让他微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就能够压制住错乱的感觉,目不转瞬盯住身侧不远处开始变得清晰的那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如果只看身材的话,那道穿着一袭贴身长服的身影倒是极其符合纤细修长的审美眼光,但再向上看的话,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有些像黄鼬,又有些像狐狸的诡异面孔。 还有从衣服袍袖中伸出来的兽爪,也将它完完全全排除出了人这一选项之外。 狐鼬…… 这就是苓妃在宫中遇到的那个玩意吗? 其他的暂且不提,就说他给这玩意起的名字,倒是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狐鼬…… 忽悠…… 它的确是很能忽悠。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那头畜生头上裂开一道狭长的伤口,鲜血呼呼啦啦流淌下来,染红了它身上所穿的那件长袍。 他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和蜂后有什么关系?那所谓的天人神明之说,你又是怎么编造出来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躲过了我们在京畿之地不止一次的大扫除?” “对于这些问题,我很好奇,如果你能如实交代的话,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让你进入到咱家的古宅府邸之中,做一个管事儿的客卿。” “吾名为貊。” 它抬起那张尖细的兽脸,一双昏黄的眸子注视着顾判道,“不久前应运天地变化,自沉眠中苏醒,随后附身于此兽体内,开始在人世间行走……” “至于你所提到的蜂后,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关于她的记忆,这应该是自从我苏醒之后,便已经诡异地印刻在脑海深处,无法抹除,亦不知其来历……” “还有天人神明之说,此乃真实存在过的一段历史,而非是我胡编乱造,你应该知道天地万物,皆在轮回之中,有生便有死,有盛便有衰,正所谓生死轮转、盛衰交替……所以在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居于九重天上之神明天人五衰,星落如雨,但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入灭,顺应轮回之理,也该到了重临世间的时候……” “最后一个问题,其实答案非常简单,那便是我既然苏醒,那么便自然而然重掌了部分原本就被我掌握的一点点天地权柄,想要躲开你们的监视探查,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 “有点儿意思。”顾判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上古时期的神明,或者说是天人转世?” “转世这个词并不准确,我的存在应该是天地变化到一定程度,自然而然生出的灵性,又与当世生灵结合后所形成的全新天人,拥有许许多多关于上古时期的记忆,也只是因为这一点灵性留存了上一代天人的些许经历,现在让我吸收继承了而已。” “那么对于大千之门,宇和宙的存在,你又知道多少?” “我从未听说过大千之门,以及宇宙的存在,至少在上一代天人经历五衰陨灭前,并未有过这方面的记忆。” 顾判沉默不语,开始思考这头妖物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不过就单论大千之门出现的时间线的话,这家伙所说的内容倒是和他从别处了解到的情况能够对应的上。 第870章 梦中杀人 在顾判所知晓了解的秘闻中,洞天之主因为未知原因开劫而入,由此乾坤倾倒颠覆,便有天庭坠灭、天人五衰,诸部神明身殒,是为星落如雨。 后洞天之主意欲脱劫而出,便又有三方洞天交汇融合一役,却最终功亏一篑,陷入到不可知不可闻之境地之中。 由此最终拉开了末法之劫、灵元复苏的轮回,所以按照这妖物的说法,如果上一任天人之灵在天庭坠灭时死掉的话,确实没有经历过幽玄宇宙的洞天碰撞大战,自然也不会有关于此的记忆。 沉默思考了十数个呼吸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迎着那头狐鼬的目光,再次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 而就在自称为貊的“狐鼬”背后,双刃大斧毫无征兆陡然显形,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它斩落下来。 哧! 鲜血飞溅,斧影森寒。 顾判抓住闪电般飞回的斧柄,看着那头自称为貊的妖物一点点化作灰烬消散在虚空之中,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表情,眉宇间反而浮现出些许疑惑的神色。 数个呼吸后,他忽然伸手拈住了一枚悄然显形的花瓣。 下一刻,他向前踏出一步,化作一道火焰长虹,迅疾远遁不见。 纪云豹竭力保持着平静,终于等来了笼罩了小半个府邸的黑幕消散不见,紧接着却又看到一道红炎冲天而起,消失在高空之中,顿时软软跌坐到了椅子上面。 在他对面,则是面无表情闭目养神的许定边,仿佛对外面生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但他那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将心中隐藏极深的担忧与害怕暴露了出来。 真正没有任何表情,犹如石头般冷硬的还是奉命镇守在此处的“七武士”,不管是藏书楼的大战,还是冲天而起的红炎,都不能让他们的内心生出一丝一毫的波动。 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便是呆在这里,看住这两个弱小的男子,只要主上没有遇到危险,以及在主上新的命令到来前,不管外面生什么事情,都和他们无关。 ………………………………………… 就在顾判在令国公府邸寻幽探秘的同一时间。 红衣独自一人端坐在栖凤轩正殿中央,目光平静注视着门外的庭院,看着苓妃在几名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不多时,蓝嬷嬷从外面进来,屈身行礼道,“顾夫人,苓妃娘娘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你们都退远一些,不要靠近这里。” 从蓝嬷嬷退下,再到苓妃纪芳彤进来,她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没有动上一动,而是一直坐在那里,出神地注视着门外灰暗的天空,仿佛是在欣赏一幅阴冷色调的画卷。 苓妃在殿中等待了片刻,微微屈膝行礼道,“妾身见过红衣娘娘。” “不要紧张,就在那里坐吧。”红衣伸手指了指下方的一把木椅,待到苓妃坐好后终于收回了眺望天空的目光,低头注视着她道,“因为顾郎的原因,吾便专程过来一趟,看看你到底遇到了怎样的问题。” 苓妃有些憔悴的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便要再次起身行礼致谢。 结果她并没能站得起来,而是忽然间感觉到一股无法抵挡的困意席卷而来,没有任何反抗地便眼睛一闭,将头一歪,就那样靠在椅背上熟睡过去。 淡淡的红色光芒逐渐将整个正殿充斥填满,红衣微微皱眉,指间一枚颜色鲜红的花瓣悄然消失不见。 她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却并没有来到苓妃近前,而是一直朝着门口走去,最后来到门槛近前,沉默注视着外面不知何时已然变化的景象。 “入梦之法,还是第一次出现了这样出乎吾预料之外的变化。” 她看着门外一片龟裂干枯的地面,想到过来的路上,那个老太监所说过的苓妃近来一直经历的可怕梦魇。 “整个皇宫,甚至是整个京城都变成了一片干枯的赤地,所有的生灵都化作了骷髅一样的无头干尸,再也见不到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 现在这一幕就如此逼真而又清晰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甚至就连她的眼力,也很难分辨出这到底是梦境,是幻觉,还是现实。 红衣在门口伫立良久,忽然间转回身体,看向了苓妃所在的位置。 在苓妃所坐的木椅旁,诡异地出现了一尊盘膝而坐的纤瘦身影。 它生长着既像狐狸,又像黄鼬的面孔,同样朝着红衣看来。 “你听说过魃么?” 盘膝而坐的动物咧嘴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魃……” 红衣思忖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我读的书很多,所以你骗不了我……至少以你的样子,和那些古籍中关于魃的描述相去甚远,完全不同。” “书中言道,旱魃为虐,如惔如焚,猱形披,一足而行……你看看自己尖嘴狐腮、四肢俱全的模样,又怎么会是传说记载中可引起火行之灾、大地干枯的魃?” 它似是微微愣了一下,接着便又咧嘴笑了起来,“有意思,很有意思,吾刚刚才见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你这样一位有意思的灵。” “那个人是谁?” “那是一个脾气暴躁,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刚开始还说只要我回答了他的问题,就和我握手言和,结果转过头来就拿斧头劈了我一下,到现在都还能感觉到那种直面死亡的恐怖。” “是吗?那确实算是一次不算幸运的经历。”她低头注视着掌心上的一枚花瓣,悠悠叹息道,“我很理解你的遭遇,更理解你因为此事而受到的伤害。” 它咧开嘴巴,露出古怪的笑容,“和你的交流就很舒适,我也非常感激你的理解。” 红衣同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吾也感觉如此,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外面大地干枯,黄沙遍地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吗?” “那是我将魃的力量显现在了这场梦境之中。” “为什么会是魃的力量?” “因为魃已然在遥远的南方某地真正苏醒,所以吾才能将它的力量完全显现在梦境之内。” “你连续两次提到了梦境,但是我却感觉有些奇怪……这里,真的是梦境之内?” 它一点点收敛笑容,悠悠叹息道,“世事无定,生命苦短,如梦如幻,正所谓浮生若梦、不分内外,不论生死,所有的一切,都可视为如梦一场。” 她微微点头,“吾大致明白了你的意思,你这样说也确实有点道理,不过在吾心里,还是顾郎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更有道理,也更符合如今的意境。” 它闭上了昏黄的眼眸,感受着在这片红色光芒内融入的丝丝缕缕属于自己的力量气息,再次露出来一个古怪的笑容,“是什么话?” 红衣回到殿堂正中央的位置,在那张座椅上缓缓坐了下去,“他说啊,吾梦中好杀人。” 第871章 黑红之雨 “你觉得,自己能杀掉我?” 它再次感受着自己力量对红色光芒的侵蚀,咧开嘴巴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吾名为貊,应运天地变化而生,代行部分天地权柄,你虽强,却也奈何不了吾的存在,” “并且在片刻之后,你就将与我融为一体,共同成为貊的一部分……” 红衣低下头,看着殿内已经变得不再纯粹的血色光芒,“你在侵蚀吾的力量根源?” “现在才察觉到吗,可惜已经迟了。” 她双眉蹙起,思索片刻后忽然开口道,“吾确实杀不掉你,甚至无法对你产生真正的威胁。” “你现在才明白,确实已经晚了。” “不过吾和夫君双双联手,应该能取掉你的性命。” 夫君? 它心中刚刚升起这样一个念头,便陡然听到了一声低喝,在自己耳边猛地炸响。 “甘霖凉,你倒是跑得快不好捉!” 这是…… 这是那个能让它产生直面死亡威胁感觉的家伙! 它心中猛地一惊,顿时就要以秘法遁走。 但直到此时它才现,自己竟然被困在了一张不知道何时已经遍布整个殿中的血色大网之内。 丝丝缕缕的红色光芒牵连不断,让它无法再像之前一样直接施法离开。 那斧头,紧接着便落了下来。 这次是真的鲜血飞溅一地,随后一道淡淡乌光盘旋而起,还未融入虚空便又被丝丝缕缕的红色丝线缠绕,又被凌厉的斧影寒芒搅成了无数碎片。 “吾乃是天地权柄凝聚人体之生灵,你,你……怎么可能!?” 凄厉的惨嚎声随着那道乌光的破碎消失不见,直到此时,顾判的身影才从猩红火焰中一步踏出,伸手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但凡它不是如此的滑溜不好抓,又不好杀,我就准备让它再多活一段时间,至少能从它口中撬出来更多的东西。” 顾判深吸口气,闭上眼睛,开始以一副平静淡然的姿态,接受突如其来的大量双值加成对身体的冲击。 红衣平静看完了那头狐鼬消失的过程,随后从座位上起身,来到了他的身边,“顾郎曾经说过,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所以说能干脆利落地将它杀掉,对于吾等而言,其实就是上上的选择。” “而且顾郎一直以来对于此方天地真相的追寻,妾身思虑许久,倒是觉得不必太过于急切执着。” “哦?此话怎讲?” 她看着外面已经恢复正常的后宫景象,语气平静道,“若是此方天地真的是洞天之境,又有洞天之主的存在,那么牠对于吾等而言,或许真的是不可见、不可闻、又不可知的存在,纵然你我探寻更多,或许亦只是盲人摸象,管中窥豹,不见真容,所以倒不如暂且将之放下,还省了不少的烦心忧扰。” 顾判呼出一口灼热气息,缓缓睁开了眼睛,“你说的很有道理,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而不能急于一时。”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苓妃悠悠醒转过来,满脸都是惊恐无助的表情,精神已经是处在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火焰,干旱,死亡,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还有那铺天盖地的黑红大雨,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内,地涌烈火,天降血雨,都是那个恐怖的生灵……” 既然貘已经被解决,而且没有出现其他诡异的迹象,所以对于苓妃近乎精神错乱下的言语,顾判只是漠不关心地听着,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当成一回事。 但是。 当他听到黑红颜色的大雨时,却忽然间心中一动,闪过一个有些莫名奇妙的念头。 “你刚刚看到了黑红相间的大雨?” 他来到苓妃纪芳彤的面前,凝视着她那双满是惊恐的眼睛说道,“除了黑红大雨外,你还有没有其他的现,比如说,有没有看到黑红相间的锁链?” 此言一出,苓妃的眼神骤然清明了刹那,然后竟然完全陷入到了混乱的崩溃状态之中。 她死死盯着顾判,面上慢慢泛起越来越浓的扭曲笑容,用一种呢喃的语气又哭又笑道,“你是谁,为什么你也知道那些黑红颜色的锁链,你也看到它们了么?” “对,我也看到了,所以说不止你一个人遭受了这样的苦难生活,你一定要记得,还有同样的一个人,他也在承受着本不应该属于他的痛苦……” “那个人,和我一样的那个人,他是谁?”苓妃面色苍白,几近透明,眼神也游离不定,看起来是在和顾判对视,其实却根本没有任何的聚焦。 “那个人,就是我啊……”顾判眼中缓缓亮起两团幽幽碧火,开口时语气愈温和宁静,慢慢梳理平缓着她的情绪。 “你或许还不知道,在这条充满了痛苦和黑暗的长路上,你并不是独自一人茕茕孑立,禹禹独行,而是有同伴可以信赖和托付,就像是我这样的人,我们从来都没有放弃奔向光芒的那一线希望,毕竟只有拼尽一切去努力,才有可能打破恐惧束缚在我们身上的枷锁,真正让自己得到救赎。” 他低声叹息着,谆谆善诱着,“我们的格言便是不抛弃、不放弃,风雨同舟、结伴同行,每个人都贡献出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力量,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我们每一个人也都会拥有真正光明的未来。” “很好,你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么,为了我们共同的奋斗目标,请告诉我,在黑红大雨出现后,你都看到,又听到了什么?” 苓妃还在抽泣着,但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 不是那种漂亮女人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明亮,而是一种莫名说不上来的,纯粹的明亮目光。 她呆呆看着门外灰暗依旧的天空,用一种近乎机械刻板的语调缓缓讲述了起来。 而随着她的描述,顾判的表情也一点点从刚才安抚状态下的柔和,变得有些凝重和严肃。 红衣在一旁思索着慢慢说道,“她以前曾经见过匡正乾吗?” 顾判摇了摇头,接着以一种不敢确定的语气道,“我认为她并没有见过老匡,但是作为此方天地唯一的一位群体意志领头羊,他若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皇宫,和苓妃长谈一番也并不是不可能生的事情。” “但是在妾身看来,顾郎所说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小到了连你我都不愿意相信的地步。” 她说到此处闭口不言,闭上眼睛低声叹息道,“匡正乾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人,妾身确实想不出来,他到底会为了怎样的一个原因,专门过来见她一面。” 第872章 捕猎行动(求订阅) 顾判低头注视着精神崩溃错乱的苓贵妃,忽然间便生出些许日了狗的心情。 他才刚刚回到京城,还未来得及躲进小楼成一统,好好放松休息片刻,就又莫名其妙将自己置身到了异闻事件之中。 关键是这次的异闻事件留的尾巴也让人很不舒服,就像是正要一泄如注之时,被一把给推了出去,没有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但是没有办法,事情已经赶到这儿了,所以说这个茬子,他是接也得接…… 不接,其实倒也确实可以不接。 反正匡正乾已死,而意志集合体乾元如今远在南荒,离着他至少有数千里的距离,真要等那货打过来的时候,肯定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后的事情了。 不过本着为自己负责的态度,他还是决定先把应该掌握的信息全部获取到手再说。 将注意力重新返回到黑红雨幕和锁链上面,又经过了一番深入思考后,顾判点了点头道,“以我对匡正乾数次接触后的了解,他自从走上了那条道路之后,绝不会无的放矢,做一些漫无目的的事情,而是每一步都连环相扣,就比如这位苓妃娘娘,我直到现在也没有现,她到底有什么值得南荒那位专程过来见上一面的特别之处。” “但是,不仅仅是她,还有和她有亲近血脉关系的人,却都见到了貘,所以说在她的身上,肯定有着你我还未曾现的秘密。” 顾判思虑良久,在陷入呆滞状态的苓妃颈后轻轻一按,让她昏睡过去,“红衣所言甚是,现在这种情况,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和貘有关系的可能性比较大……最大的可能就是她看到了南荒正在生,或者是刚刚才生过的事情。” “顾郎的意思是,貘口中可造赤地千里的魃,正在和南荒乾元处在敌对交手之中?” “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而且是相当大的可能性。” “若是真如顾郎所言,那么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顾判在红衣刚刚坐过的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道,“如今之计,只能是密切关注,以不变应万变,同时想尽一切办法提升我们的实力……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我们两个站在了此方天地的顶点,那么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不能再称之为问题。” “如此可能后面的一段时间,我都需要你配合我,大量寻找斩杀异闻生灵,以战养战,在战斗中提升自己的实力。” 红衣安安静静站在他的身侧,面上露出些许恬静淡然的笑容,“顾郎想要杀多少,妾身就陪顾郎去杀多少,杀到顾郎满意为止。” ………………………………………… 大魏南境的雪停得比北方还要更早一些。 虽然天空中依然被云层笼罩,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上方的阳光突破乌云的限制降临世间,已经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自风雪渐隐之后,温度一直都在稳定上升,再加上湿润的空气,地下的小草终于熬过了整个严冬,开始努力将嫩芽突破土层的束缚,给大地涂抹上一片片淡淡的绿色。 但是在某块本应该草木更加繁茂的肥腴土地之内,却是草木尽皆干枯败死,土地干涸龟裂,甚至有向着沙漠转化的趋势。 在湿润的空气中,在周围一片越来越盎然的绿意衬托下,看上去异常显眼。 而在这片占地面积数里方圆的干涸土地之内…… 横倒着不知道多少动物的尸体,全部风化成了失水的无头干尸,就连蚊蝇都没有招来一只。 更令人望而生畏的是,在数里方圆的干枯死地最中央的位置,矗立着一座数十米高的山坡。 山坡并非是由土石组成,上面更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或者说,整个小山所呈现出来的景象,除了和死亡相关,便是和死亡相关。 因为它全部由无数狰狞的头颅组成,除了各种各样野兽的头颅,最多的还是男女老少人类的头颅,从上到下,一层层堆积叠放在一起,最终形成了这座可以称之为京观的小山。 京观,本来是在战争中,其中一方为了炫耀武功,所以聚集敌尸头颅,封土而成的高冢。 只是此地又没有生过兵马大战的痕迹,亦没有城池和人群聚集地存在,竟然也出现了这样一座人头京观,当真是让人思之迷惑不解,见之惊恐莫名。 一队沉默的骑兵来到这片枯死的土地附近,端坐马上沉默看着内里的无头尸体,以及中心位置的那座京观,每一个人,连同胯下的战马都保持了绝对的安静,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交流,骑士之间的交流,其实早已经在沉默无言中完成。 片刻后,一人一马进入到了枯死之地的内部,然后在前行了一段距离后毫无征兆倒在地上,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迅变得干瘪起来,地面上却不见有一点一滴的鲜血渗出。 又过了十数个呼吸时间,人和战马的头颅忽然从身体上滚落下来,就像是两只被不断踢起的皮球,朝着那座人头京观飞快骨碌过去,最终与之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干枯龟裂赤地外面的骑士依旧保持沉默,很快便又有三人三马出列,不一言成品字形朝着里面冲去。 在进入到干枯龟裂地面的那一瞬间,三个骑士同时腾空而起,从马背上跃下,在半空中舒展身体,挥动着手中大枪刺入了地面。 他们胯下的战马却依然向前飞奔而去,然后没有意外地同时摔倒在地面,变成了无头的干尸。 三个骑士立于刺入地面的大枪顶端,周身气机相连,倏然爆出黑红颜色的光芒,像是在抵抗着神秘力量的入侵。 但仅仅三个呼吸之后,他们的抵抗便毫无征兆突然崩溃,萦绕在三人周身的黑红双色光芒瞬间湮没不见,紧接着整个人开始风化,齐齐从长枪顶端掉落地面,头颅滚动着融入到了那座京观之内。 剩下的骑士沉默看完了这一切,留下了几个同伴的尸体躺在干枯的土地之内,然后在一瞬间便完成了后队变前队的阵型转换,调转马头开始撤退,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愤怒,动作整齐划一,精准得犹如同一个人。 在他们身后,那片荒芜枯死之地开始缓缓向外蔓延,虽然幅度小到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是在一点点吞噬着原本正常的大地,将自己的面积不断向外扩张。 那些堆砌成山的京观头颅,一个个都大张着嘴巴,看上去就像是露出了不屑的笑容,在嘲笑着那些死了同伴后却只能灰溜溜离开的披甲骑士。 第873章 寻隙而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干涸之地的边缘还在向外不断扩展,侵蚀着原本颜色多种多样的土地,而位于中央位置的那座头颅京观,其规模也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增长,真有向着一座小山展的趋势。 数日后,干枯龟裂之地的扩张终于停滞下来。 这并不是它的力量扩展到了极致,需要停下了休息消化所占据的地面,而是因为在更外围的地方,它被一片茂盛的树丛挡住了继续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的趋势。 绿色与黄色,两者之间的平静之持续了短短不到盏茶时间。 剧烈的战斗就在此时爆,一边是碧绿如盖,一边是黄沙遍地,双方互不相让,彼此吞噬,占据着对方的区域。 若是从高空中俯瞰下去,就能清晰看到黄绿两色的分界线不停在前后移动,还有无数枯死的灰败根须枝叶夹杂其中,很快便堆积成一道高高的堤坝。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十数个穿着长袍兜帽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碧绿大树最高的枝头。 他们在沉默感知着远处两种力量的厮杀对抗,观察着两种不同颜色的剧烈转换,不时相互对视一眼,进行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精神交流。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三日后,居中的那道身影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抬起双手,缓缓脱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苍老面孔。 他开口说话,声音平铺直叙,不见丝毫起伏,“观察感知结束,已经寻找到了对方力量的源头所在,可以起进攻。”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刹那间所有草木变得狂暴起来,形成了一道道深绿色的浪潮,汹涌澎湃向着干枯之地席卷过去。 瞬间就将绿色所占据的区域向前推进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唰唰唰唰!!! 潮水般向前奔涌的绿色枝叶藤蔓中间,还混入了一群群各类生灵,以及一队队身披重甲,周身笼罩着淡淡光芒的铁骑,一起朝着干枯龟裂的地域冲入了进去。 轰! 以那座小山般的京观为中心,一道不可见的干枯炽热力量向着四面八方爆出来。 转眼间大片大片的植木干枯碎裂,甚至化作灰屑融入地面,亦有不知道多少异类生灵,凡力量的骑士命丧当场,被吞噬掉了所有的水分,变成干尸躺倒在干裂的土地之上。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后续异类生灵和人族骑士的突入,他们就如同不知伤痛,不会恐惧的机器,没有任何迟疑地前仆后继,沉默赴死。 不过在他们悍不畏死的不断冲击下,属于龟裂干涸之地的那种力量一点点变得虚弱,退缩,被碧绿的颜色占据了越来越多的空间。 “它的力量出现了缝隙,不再是一开始的浑然天成,犹如天谴。” 位于后方的老者目光平静淡然,朝着左右看了一眼,“既然已经有了缝隙,那么便要寻隙而人,捕捉到它隐藏在后面的本体。” 噗! 噗噗噗噗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的人群没有任何征兆地拔出利刃,整齐划一刺进了自己的胸膛,而后更是以手蘸血,面无表情在虚空中开始刻画出纷繁复杂的线条纹路。 嗡! 随着血色线条纹路的成型,所有黑袍身影同时软软摔倒,从高高的树枝上面重重掉落地面。 刹那间一道血色光芒冲天而起,搅动上方云层,肉眼可见地变得愈厚重沉闷。 啪嗒! 第一滴鲜红的雨水落在白苍苍老者的手上,紧接着又是一滴漆黑如墨的雨珠擦着他的面颊落下。 短短数个呼吸后,黑红相间的瓢泼大雨轰然降临,将所有的一切都尽皆笼罩在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 老者神情木然,注视着在滂沱雨水浇灌下依旧干涸的土地,慢慢从袍袖中取出来一柄尺许的短刀。 “这就是所谓的,魃的力量显现?” 哧!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将短刀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然后以带血的刀尖在虚空中刻画出一个散着黑红光芒的符号。 轰! 在突然增大的暴雨之中,一道冰冷无情的力量气息迅凝聚显现,仿佛正在通过接天连地的雨幕,默默观察着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湿润的干涸之地。 又过了片刻,悄无声息间,一道青色的光芒穿透雨幕,落在了有些泥泞的土地之中。 随后化作一个青衣仗剑的男子,隔着远远的距离眺望着那座小山一般的京观。 黑红颜色的雨水倾盆落下,却每每在他的身体七尺之外便改变方向,没有一点一滴落在他的身上,打湿那件丹青色的衣衫。 剑客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后便踩着半干半湿的沙砾地面,缓缓朝着远处的那座京观靠近过去。 黑红大雨依旧滂沱落下,接天连地的雨幕不仅没有对剑客的动作产生阻碍,反而是浇灭了自土地裂隙深处升腾而起的灼热火焰,给他的一路前行消除了极大的障碍。 剑客的面容隐藏在斗笠下面,只有一双眼睛如星辰般闪耀着光芒,他一步步走的很稳,却也并不算慢,每一步的间距都是不多不少正好两尺五分,没用太长时间很快便穿过了数百丈距离,站在了那座京观百步之外。 到了这里,他便停下了脚步,沉默注视着以京观小山为中心,延伸至外面百步方圆的地面, 站在边缘向内看去,以一条圆形弧线的弧线为分界,里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外面是倾盆泻下的黑红大雨,将一切都完全笼罩其中,而里面则是完全另外一番景象,圈外的大雨没有一丝能够越过那条分明的分界线,偶然有少许雨滴刚刚越过分界线,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风声也被吞噬。 剑客沉默注视着分界线内好似火山爆后产生的灰烬一样的颜色,除了泛着逼人炽热的气息外,全部是一种异样的死寂。 直到一刻钟之后,他才慢慢向前踏出一步。 轰! 这一步跨出,仿佛引爆了一枚早就埋藏在地下的大当量炸弹,鲜红的岩浆自裂隙中喷薄而出,瞬间便将青衣持剑的男子淹没在内。 但就在此时,一道森寒光芒骤然亮起,冲破了道道岩浆,又从漫天烟尘中飞出,闪电般朝着那座京观斩去。 第874章 法理重立(求订阅) 当! 剑光落下,却没能触碰到京观上的头颅分毫,而是被一柄和剑客长剑样式相同,却通体漆黑的长剑阻拦了下来。 下一刻,一只干枯头颅从京观上飞出,手持墨色长剑,身体由缭绕的黑雾组成,站在了剑客的面前。 剑客一言不,冰冷的目光落在那道黑雾组成的身体上面,没有任何犹豫地持剑冲了上去。 两者交手三个呼吸时间,他以斗笠被斩掉一角为代价,将长剑刺入到那只干枯头颅之中,搅散了由黑色雾气组成的敌人。 但紧接着,又有十只干枯头颅从京观上飞出,变化出十个黑雾剑客,分别落在剑客四周,将他牢牢包围在了里面。 青衣剑客依旧一言不,面无表情再次冲了上去。 十个呼吸后,剑客单膝跪地,青衫破碎,浑身鲜血淋漓,遍布大大小小二十多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而在他的脚边,则散落着无数头骨碎片,全部都是被他绞碎的干枯头颅。 但仅仅过了片刻,却又有二十个黑雾缭绕的剑士出现,第二次将他包围在了中央。 他现在已经落入到了绝境之中,却仍然是面无表情,沉默注视着靠近过来的敌人,忽然间反手就是一剑,直接刺入到自己左胸。 殷红的血箭喷出,犹如有生命一般,在虚空中自行勾勒出一幅纷繁复杂的图案,随后冉冉向上升起。 哧!!! 剑客软软倒地,身体迅被黑色长剑贯穿,头颅脱离身体,被一道黑雾包裹着,来到京观之上,又慢慢落在了最高一层的顶端。 高空雨幕深处,黑红雨滴违反常理般旋转汇聚,形成了两只巨大的眼睛,视线落在那座京观之上。 “这就是魃的力量显现之一……” “剑师死亡,山精出动。” 庞大的精神波动在虚空中回荡。 下一刻,整个地面开始剧烈的晃动,犹如爆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一头身高过十丈的人形巨兽从雨幕中缓缓走出,重重踏在了京观百步方圆的分界线内。 挥舞着手中的巨柱,朝着京观重重砸下。 在它的脚下,又有大队的骑兵开始加冲杀,目标同样是那座已经缺失了些许头颅的京观。 轰! 数十米高的山精倾尽全力挥舞粗大的石柱,重重轰击在京观中段,将其砸出一块巨大的缺口。 就在此时,整块地面瞬间塌陷,化作岩浆之池,迅将数十米高的人形巨兽陷落进去,转眼间便已经没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连带着将那些骑士同样尽数埋葬。 “魃的力量正在虚弱。” “山精已死,古木出动。” ………………………… “……古木消亡,奎蛇出动。” “奎蛇已死,乾元近卫出动。” “乾元近卫全灭,魔鹰喙出动……” 庞大而又机械的精神波动次第出现,紧接着便是阵阵尖厉的啼鸣自高空传来。 它们的度极快,数十只翼展过五米的雄鹰携裹着黑红双色的光芒,犹如一架架拖曳着长长尾焰的战机,朝着已经破损不堪的京观呼啸而去。 然后它们没有任何停顿地一只只撞在了上面。 轰鸣巨响如滚雷阵阵……… 哗啦啦! 自出现以来一直屹立不倒的京观终于倒塌了。 下一刻,一道近乎遮天蔽云的庞大虚幻身影自京观下拔地而起,仰天长啸。 就在同一时间,无数黑红交织颜色的锁链自大雨深处落下,和黑红雨水一起,将那道仰头无声嘶吼的庞大虚影一点点束缚、缠绕,压缩着它的活动空间,撕扯吞噬着它那庞大的身躯。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终于,那头庞大虚影被完全禁锢住在了其中。 它剧烈反抗着,但在包围圈真正形成后只存续了不过数个呼吸时间,然后便失去了接下来所有反抗的可能。就连从地下喷薄涌出的岩浆也开始了凝固冷却,在遮天蔽日的水雾中化作一层层交叠的岩石,不再向外散恐怖的热量。 庞大的虚影被骤然凝聚的黑红雨幕所包裹缠绕,不断侵蚀,最终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炽热、干裂、混乱,这便是魃的力量根源,为吾所不喜。” 虚空中荡起一道机械浩瀚的声音,滂沱的黑红大雨在此时此刻倏然停歇,整个天地瞬间返回到了最初灰云密布的时候,仿佛之前那场惨烈的大战,从来都没有生过。 ………………………………………… 靠近北地草原的一座金帐之中,盘膝静坐的羏貊忽然间睁开了眼睛。 下一刻,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便悄然自帐内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数十步外的另一座金帐之外。 “羏貊神君的意思是,代表着天地间某种规则变化的貊,突然重生降临到了世间?” 金狼神此时化为了人形,和羏貊相对而坐,中间的矮桌上还摆着一壶老酒,几碟小菜。 饮了一口酒后,金狼神闭目回味片刻,才接着又道,“关于貊的情况,吾也算是了解一些,知道它曾经是天庭的神明,又可以称之为天人的存在,只不过在天庭坠灭、星落如雨后便再也没了消息……” “吾的主人,业罗初圣曾经说起过,牠们这些所谓的天人神明,在天地破碎之时便会经历天人五衰,步入不可避免的消亡,而在天地复起之时,就又会自虚无中获得重生,再次汇聚于九重天上,重新组建天庭,威压四方。” “所以说,吾等的时间,被进一步的缩减了。” 羏貊不解其意,开口问道,“吾等的时间被进一步缩减,狼神此言究竟有何深意?” 金狼神叹息道,“吾以前曾经说过,洞天四境,真灵法玄……真,即是由虚化实,将洞天由虚幻之地转为真实;灵,意为万物化生,自此之后洞天有灵,生命繁衍;法,便是洞天自称体系,一切都有了独有稳固的法理规则,纵然是在乾坤大道的压迫下,也能够保持稳定运转,不会轻易崩坏破碎。” “所以羏貊神君可以想象,当天庭重立,当那些天人们尽皆归位,代天行使某些权柄,以天条戒令镇定天下时……法,是不是就又快要被建立起来了呢?” “若是洞天之内,法理重立,乾坤稳固,那么吾等一直以来筹谋的计划,便再也没了继续实施的空间,所以吾才有此感慨,留给吾等的时间,真的是已经变得越来越少了。” ......................... ps:秋天到了,天气凉了。 主要是心疼,现在保暖的秋裤都要大几十块钱一条了么。 马上2百万字了,兼职手残党能坚持到现在也不容易,身体累,脑子也累。 求订阅,求打赏,求支持。 第875章 冰魄之寒(求订阅) 法理重立、乾坤稳固。 时间确实是越来越少了。 羏貊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但很快的,他却又满是疑惑地道,“吾名羏貊,自然是因为吾自黑暗中衍生灵智之时,便心有所感,所以才取了貊之一字,也意味着吾和那位天人中的貊,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 “但是,在吾的感知中,貊,重新回到了世间,但是这才过了多少时日,貊,却又完全消失不见,就连吾这样最能够清楚感知到它力量气息的生灵,也再也感知不到它存在的任何痕迹。” 听闻此言,金狼神脸上的神色便起了些许的变化,端着酒杯的手也停在了半空,默然片刻后语气沉凝道,“你的意思是,貊,在重回世间后不久,就被封镇了?” 羏貊却是摇了摇头,没有任何迟疑地道,“因为有所牵连的缘故,所以吾能够感知得到,属于貊的力量已经完全散逸游离,是以在吾看来,它不是被封镇,而是彻底的陨灭。” “羏貊神君,你能确定貊是真正的陨灭,再无复生可能的死亡?” “吾不敢完全确定,但最大的可能便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 金狼神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低头思虑许久,才断然说道,“此事绝无可能!” 忽然间,金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了,一个身着白袍,又白苍苍的耄耋老者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径直来到金狼神和羏貊的桌前坐下,开口便是一句令两者都为之色变的话来。 “吾感觉到了魃的气息显现,却又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吾纵然不太敢相信,却也不得不向两位说上一句……魃,很有可能已然重临世间,然后,它死了,完完全全的死了,再无复生的可能!” 金狼神放下酒杯,转头注视着老者的眼睛,以极慢的语道,“冰璃大祭司的意思是,魃,在重临世间后,便陨灭了!?” 老者缓缓点头,“吾乃冰魄一族大祭司,自上古以来,吾族之神明“寒”,便和魃是为不共戴天之仇敌,因此对于它的气息异常敏感,断无感觉错误的可能。” 金狼神的目光从羏貊和冰璃身上慢慢扫过,而后闭上眼睛,沉默良久后悠悠叹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在吾的记忆之中,初圣曾经言道,只要洞天之境不出现问题,天人可以受伤,可以被封镇,甚至可以被打散后重生,但却绝不会陷入到陨灭的死境之中,但是如果它们真的死了,基本上就只有两种可能出现。” “第一,此方天地再次出现了大问题;第二,有不应该属于此方天地的力量突破洞天屏障出手,将貊和魃直接抹杀……而且不管是其中哪一种情况,对吾等接下来都影响极大,必须要慎重考虑,尽快弄清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 冰魄一族大祭司道,“狼神所言极是,如今之计,最紧要的便是需要查明,魃到底彻底消亡没有,如果消亡,又是什么力量杀死了它,只可惜在吾感知到的信息中,魃最初出现之地是在极其遥远的南方,想要调查起来并不容易。” “遥远的南方?莫不是南荒群山所在之地?”羏貊眯起眼睛,意有所指道,“那里,可是那位令吾都感觉到诡异难言存在的老巢。” “能让羏貊神君都感觉到诡异难言,吾倒是有些好奇,那到底怎样的一个生灵。” 随着一道冰冷清脆的声音响起,金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了,冰魄一族的神女款款从外面走了进来。 羏貊仿佛陷入到了回忆之中,“他的名字叫做匡正乾,许久前自南荒大山深处一路北上,曾经和吾,还有狼神对坐整夜,品茗论道……这个人给吾的感觉,并不像是一个人。” 冰魄一族的神女轻笑道,“能够和狼神陛下、羏貊神君平等交谈的生灵,就算是人,也可以认为他并不是人。” “不,并不是这样。” 羏貊摇了摇头,组织着语言缓缓道,“吾的意思是,他并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成千上万的人,钻进了那一具身体里面,却都遵从着同一个意志的控制,完全出乎了吾的想象。” “如此,小女子倒是忽然生出了极大的兴趣,想要去见一见这位集万千真灵于一身的匡先生。” 冰魄神女面上显露出些许好奇神往的表情,忽然间又尽数化为平静,“更何况他很有可能还是杀死了魃的人,更值得吾走上这一趟。” 金狼神道,“此去南荒路途遥远,纵然以神女的实力层次,也不敢说可以一路通途,还是要谨慎从事为好。” “寒楽殿下,狼神陛下所言极是……”冰魄一族的大祭司刚刚开口劝阻,在接触到她的那一双不知何时变得雪白的眼睛后,却忽然改口说道,“既然殿下有心,还请允许老奴同行。” “不用,吾只带上几个侍从便好。”寒楽说话间身形已然缓缓变淡,片刻后便消失在了金帐之内。 只留下了相对而做的狼神羏貊,以及恭敬跪伏于桌旁的大祭司冰璃。 许久后,金狼神才睁开了眼睛,语气莫名道,“恭喜冰璃大祭司,寒之意志已然重现于神女殿下真灵之中,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便能真正降临世间。” “老身在此谢过狼神陛下吉言。” ………………………………………… 京畿道边缘区域。 一道红光自云层中闪电般划过。 朝着一座荒山之中飞去。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一男一女,一红裙一黑衣,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山坳之中,分列前后拦住了某只三头怪蛇的去路。 紧接着不待怪蛇开口求饶,便是一道森寒光芒闪过,又有猩红火焰腾空,将之化作灰烬散去。 杀掉怪蛇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并肩站于一处,牵手化作一道血色长虹,就此消失在云层深处。 一个时辰后,血色长虹又在一片密林中落下,从中走出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同样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挥斧将一株妖异的大树拦腰伐断,又劈柴一般将其斩成了数百长短大小完全一致的木棍。 做完这一切后,身穿黑底红衬劲装的年轻男子还相当贴心地放了一把火,将整片密林焚烧清理干净,然后才再次和大红衣裙的少女肩并肩、手牵手,融入血色光芒之中,高高腾空而起。 但就在数个呼吸后,血色长虹却毫无征兆又落回了地面,从中走出的两人在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一齐看向了远处那片不正常的晶莹亮光。 第876章 一条大鱼(求订阅) 冰魄神女寒楽在一片乱石旁停下了脚步。 她眺望着灰暗中透出大片血色的远方地平线,心中忽然升起了些许不是太好的预感。 自从半个时辰前,她便失去了和自己在前面探路近侍之间的联系。 在一路南下的途中,她现了偏东的某处地方似乎燃起了熊熊大火,猩红火焰冲天而起,将那里的天空都映成了火红的颜色。 这引起了她不小的兴趣,准确来说,是引起了寒之意志的兴趣。 在冰雪遍地、天气严寒的大环境下,而且是在这样荒无人烟、甚至连各种动物都很少存在的地方,竟然会违反常理地出现熊熊烈火,烈火中又隐含着丝丝缕缕的诡异力量气息,不得不说是一件很容易就能引起好奇心的事情。 因此虽然燃起大火的地方并不在南下的路线上,寒楽还是在寒之意志的命令下,派出了几名侍从前往查探,向她禀报远处隐约出现的火光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现在,派出去的几人却了无音信,仿佛就此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极目望去,天边的地平线一隅呈现出诡异的血红颜色,和天空中灰暗的云层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难道那里隐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 那几个前去探查的侍从到底还活着没有? 寒楽没有太多的犹豫,还是决定前去一探究竟。 之前在金狼神的大帐之中,她在冥冥之中听到了寒之意志金口玉言颁下法旨,让自己前去南荒大山探查魃之消亡一事。 随着天地变化的持续,尤其是近一段时间来,寒之意志降临的时间越来越多了,而且能够传递下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几乎看不到上限之所在。 她心中很清楚,这是冰魄一族的真神对她的考验,只要她能够完成任务,就能得到更多的神明眷顾,朝着化身真神的最终目标踏出关键的一步。 她毕竟是冰魄一族的神女,实力要比那些侍从高出太多。 如果真的找到了杀害他们的凶手,也正好能为他们报仇雪恨,或许还能因为此举得到寒之意志的更多关注。 一刻钟后,她背负双手,踏入了那道隐隐约约的血色分界线之内。 轰! 一步迈出,周围的世界竟然变得完全不同。 在寒楽的视线之中,自己所在的整片空间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模样,而是被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艳血红颜色所充满。 一道恐怖而又狰狞的庞大身影就在血色深处突然升起,足有小山大小的利爪当头砸落下来。 寒楽面色不变,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剑。 剑身极细,仅有不到两指的宽度,却足足有四尺长短。 不见有任何出剑的动作,她手中的细剑便已经消失不见,化作一道森寒的光幕,拦腰斩在了那盘成一团的庞大身躯上面。 唰…… 庞大狰狞的身躯在剑幕下破碎,化作点点血珠,融入到血色空间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个妖物,其实只是幻象而已吗? 一剑建功,斩杀妖物之后,寒楽脸色反而变得愈沉凝起来。 她没有丝毫的大意,既然眼前一片鲜红,干脆便闭上了双眼,只凭借真灵的感知探查着敌人真正所在的位置。 但就在下一个瞬间,一种无比熟悉,却又让她感到万分憎恶的感觉蓦然在心底升腾起来。 她不得已睁开双眼,面色同时变得有些惊讶和凝重。 在她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数不清的人影。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环绕着浓重的血色戾气,手中持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法器,狂热而又癫狂地看着持剑而立的寒楽。 寒楽一个个面孔辨认过去,赫然现这些人都是她在曾经杀掉的生灵。 他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蹒跚着缓步行来,所有人都在惨笑着,呼喊着,向着她挥出了手中的兵刃和法器。 面前黑压压一片全部都是本已经死掉好久的敌人。 但寒楽完全不为所动,她自被确定为冰魄一族的神女人选后,不知道随大祭司参加过多少次生死大战,死在她手中的敌人几乎多不胜数。 这些看起来死而复生的生灵,当年便是她的剑下之鬼,现在她已经成为了最有可能承载寒之意志的神女之一,面对这些不过是区区幻象的家伙,就算再多来十倍都只是草鸡瓦狗,不堪一击。 不过她并没有再次出剑,而是屏息凝神,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付幻法之道,只要她御使起寒冰心法,坚定本心、明心见性,就不会受到如此幻象的侵扰。 正所谓我不信你,我心志比你坚定,坚定到能不为所动,堪破虚妄,那么敌人制造的幻象便不存在。 只要让她找到了这鬼鬼祟祟敌人的真正位置,根本就是一剑能够解决的问题。 咔嚓! 破损碎裂的声音响起。 寒楽坚定的心态仅仅维持了一个呼吸,便被破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缝隙。 因为当飞来的刀剑斩到她的身体上,袭来的术法将她淹没时。 寒楽愕然现,她坚固的防御屏障竟然在瞬间便摇摇欲坠。 所以说,这并不是幻境,至少并不完全是幻境。 还有一股让人几欲疯狂的炽热气息,仿佛是看不见的火焰在灼烧着她的一切。 三个呼吸过后。 啪的一声脆响,寒楽佩戴着的一枚护符碎裂了。 她面色大变,灵元不计代价爆,试图将无孔不入的诡异火焰迫离自己的身体。 ………………………………………… 远处的一座土山之顶。 顾判面无表情,认真观察着对面正在生的一切。 在他身旁,红衣双眼微闭,周身血光缭绕,又有道道几近透明的红色丝线自她的指尖分出,组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将百步之外那几个身着冰晶战甲的男女尽数笼罩在内。 “看来在击杀掉名为貊的那个家伙后,你的入梦之法直接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伸手触摸一根淡红丝线,指尖从上面缓缓抹过,“这是结合了珞羽的修行法门?” “计喉的入梦之法、妾身的思念之法,珞羽的牵丝之法,还有那只貊的魇镇之法,都被妾身融入了进去。” 红衣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当然还有顾郎给妾身所讲的那个,名为庄周梦蝶的故事,何为真,何为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数百丈外。 血色丝线笼罩之中。 “这种手段真实厉害,竟然连吾都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幻法还是真实,疑惑只是自己正在经历的一场梦境。” 寒楽喃喃自语一句,手中的细剑忽然消失不见。 霎时间方圆数百丈的空间全都是一片绚烂的光芒,如同银河落九天,又如同月光遍洒大地。 所到之处将一切都侵染成了清冷如冰的颜色。 咔咔咔咔! 冰甲清脆碎裂,湛蓝鲜血飞溅。 护卫在寒楽四周的侍从在绚烂光芒的照耀下瞬间身死,身体被切割成无数细小碎片,平铺在所站立的地面周围。 “恩?这种突然变得不一样的感觉……” 红衣轻咦一声,指尖鲜红丝线微微一顿。 啪…… 丝线崩断,血色退去。 似真似假、非真非假的梦境在那道绚烂光芒的照耀下,陡然返回现实。 红衣却在此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转头对顾判道,“不得不说顾郎的运气一向不错,就像是这次捕猎活动,我们似乎网到了一条大鱼呢。” 第877章 全力以赴(求订阅) 绚烂光芒持续了许久才缓缓消散。 寒樂眨了眨眼睛,现那些围拢过来的,曾经死在她手中的敌人都已经消失不见,连带着自己的所有侍从也都在寒之意志的力量笼罩下变成了一地的碎尸。 不过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在绚烂剑芒的切割后,借助寒之力量才让她感应到一片鲜红也随之完全没了踪影。 下一刻,寒樂的眸中终于出现了数百丈外顾判与红衣的身影。 在她看到远处山坡上两人的同时,他们似乎一直都在观察着她,而且是已经不知道观察了多久时间。 顾判面上带着有些古怪的笑容,目光幽幽落在了那具被冰晶战甲包裹着的妙曼身躯上面。 不管是他,还是一旁刚刚将所有透明丝线尽数收拢的红衣,似乎都没有在意寒樂射来的森寒目光。 “原来你们一直躲在这里!”寒樂冷哼一声,细剑倏然显形,随即又化作点点银光散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顾判和红衣所在的小山坡便被寒樂的剑光完全笼罩起来。 一剑斩落不留痕! 数个呼吸后,绚烂剑芒消失。 寒樂眼中已经不见了那一男一女的身影。 就这么死了? 一剑就杀掉了? 寒樂脸上闪过懊恼的神色,她很后悔自己刚才在破掉对方幻法后,因为心中愤怒所以出手太快。 如今一剑将那对男女从天地间抹去,还怎么从他们口中获知到两人的来历,以及其它对她有用的情报? 还有他们刚刚所御使的法门。 不论是血色入幻之道还是刚才感知到的那种炽热诡异气息,这些即便是以她身为冰魄一族神女的眼界来说,都可称得上是另辟蹊径的不错的修行之道。 寒楽心中诸多念头一闪而过,不过刹那时间后就又恢复了平静。 敌人杀了也就杀了,没有任何必要为之扼腕叹息。 就算是他们只剩下了些许残尸,她也能从中搜寻到许多有用的线索,甚至可以指引族人找到对方的老巢,将隐藏在这一对男女身后的势力一网打尽,不留一丝一毫的后患 她很快便来到了曾经土坡所在的地方。 但在扫视一圈后,眼神中却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那对狗男女的尸体呢? 怎么完全寻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就算是他们刚刚被她一剑给直接斩成了碎末,那也应该有些许的残留存在。 仔细搜寻了一番后,寒楽眼中满是疑惑的神色。 怎么可能不留任何痕迹!? 不对! 寒楽刹那间回剑,摆出一个守势。 但下一刻,她便心中猛地一惊,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我上一次在山林间和那头老狼对峙时,曾经感知到和你类似的冰寒气息。” “好像在更早的一些时候,我在追杀一头金狼将时,也遇到过和你一样身穿冰晶战甲的家伙,你们叫什么来着?” 一道温和平静的男子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顺带着轻轻巧巧取走了她手中紧握的冰晶长剑。 “哦,我想起来了,你们是冰魄一族,对不对?” 那道男子声音稍稍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在缅怀。 “我一直都有些奇怪,既然是名为冰魄一族,大冷天的你不在自家冰原上面观雪吃冰,非要不远千里跑到本座的地盘上来做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寒楽整个身体都在绷紧,巨大到无法反抗的压力下,她感觉自己就连动上一下都是困难。 “看刚才那些死掉的冰甲战士拼死也要保护你的表现,你的身份,似乎在族群中很高的样子?” 虽然还是在问话,但这一次,寒楽从那道男子的声音中听出了些许感慨的味道。 “吾乃冰魄一族之神女。”顶着巨大的压力,她却一点点挺直了身体,眼睛在一点点被雪白颜色所占据,就犹如曾经漫天飞舞的大雪。 就连面上的表情,都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冰冷漠然,高高在上。 “冰魄一族的神女,果然是有身份的人,而且在我老家的某些记载中,神女一词,还可以形容能够给各种男人带来欢愉的女子,不错不错。” 他悠悠叹息道,“想必那些为你赴死的族人,就算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是怀着一种无比狂热的情绪,要为了在他们眼中美丽曼妙的你,而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吧。” “那么,你身为他们的神女,也一定想要好好感谢他们对自己的付出,一定不会忍心让他们在充满了无尽黑暗的黄泉中受苦受难,对不对?” 寒楽只感觉一股寒意从心底涌起,瞬间袭遍全身,她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已经说不出来,想要出手做些什么,整个身体也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不过她并没有排斥这种森寒对自己的控制,反而直接完全敞开了心防,将一切都袒露在了那道森森寒意的面前,任由它进入,探索,掌控一切。 依稀间,她耳中又听到他缓声继续说道,“所以说,你身为他们的神女,最好还是要亲自下去,亲口跟他们道一声谢,不然,就会寒了那些侍卫的心啊……” 可惜了,寒楽暗暗叹息一声,她并没有听完这个人最后到底说了什么,更无法去驳斥他那大逆不道的言论,因为她已经听不到了,甚至无法再感知到外界的一切。 轰! 以寒楽为中心,一道又一道凝聚着无尽寒意的冰环打破了顾判对她的禁锢,向着四面八方席卷冲刷而去。 一瞬间,方圆十数里的地面尽皆被厚厚的冰层笼罩覆盖,并且随着那道看不见的圆环波纹继续扩散,不管是面积还是厚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增加着。 她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没有一点杂色的纯粹雪白,而且这种白色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向着全身蔓延。 当寒楽缓缓升上高空的时候,她从梢一直到脚尖,全部都变成了雪一样的颜色,就如同降临凡间的“精灵”,褪去了原本属于俗世生灵的气息,浑身上下都散着纯洁的白色光芒,与灰暗的天空显得格格不入。 无声无息间,一点猩红光芒在虚空中绽放,随后迅扩大,占据了相当大范围的空间。 轰! 一座张灯结彩的幽深古宅自红光之中落下,悬停在与寒楽相同高度的位置,正门上的牌匾在对面纯洁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寒楽双眼之中一片纯粹的白色,面无表情缓缓转动身体,目光落在那块牌匾上面,慢慢读出了那句话。 刹那间白光大作,圣洁照耀四方。 高空中再次向下飘落着朵朵雪花。 幽深古宅正门缓缓打开,两道身影从中缓步走出,默默观察着正在生极大变化的冰魄一族神女。 “顾郎钓鱼的水平真的是越来越高明了,就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而已,便将那条隐藏在她身体里面的大鱼给真真正正钓了出来。” 红衣吐气如兰,悠悠笑道,“如此来看,妾身怕是要将顾郎看得紧一点才行呢,不然以顾郎口花花的本事,说不得过不了太长时间,妾身的这座宅子,就要住不下了呢。”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高层楼房建筑的好处,你不懂,不懂啊。” 顾判长叹一声,仔细观察着对面完成了变化的寒楽,呼出一口白气道,“她完成变化后的实力层次很高,所以说你我不能留手,也莫要试探,一开始就全力以赴,把她打爆……” 第878章 极度森寒 金狼神大帐之中,自从冰魄神女离开后,余下的金狼神、羏貊和冰魄一族大祭司便将话题转到了洞天四境上面。 洞天四境,真灵法玄。 在金狼神的口中,唯有到了洞天法境,才算是有了法理支撑,能够将洞天之境真正稳固下来,可以对抗大道乾坤的威势、时空长河的冲刷,以及大千三千世界的压迫。 也就是说,不到法境,纵然是洞天之主,也不过是在时空长河中随波逐流的一个普通修士而已。 他们可以比普通生灵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更为长久的生命,更多丰富的选择,以及更大的底气,但本质上却还是并无不同。 这也算是诡异地从某种意义上验证了一个古老的说法……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羏貊显得很沉默,罕见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自从感知到貊的消亡后,它的气息就变得有些不太稳固,忽高忽低、忽隐忽显,明显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它现在面对着一个艰难的选择。 在貊消亡之后,到底要不要吸收掉这一部分属于貊的力量。 如果吸收,那么它的实力层次当即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向上跃升一个层次。 但是这样就和它已经开始的断舍离有着直接的冲突。 留给羏貊选择的时间并不算多,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便越犹豫纠结起来。 金狼神和冰魄大祭司显然也现了这一点,所以便慢慢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羏貊的自我调整、做出对于它而言非常关键的,到底是向左还是向右的那一步选择。 足足一柱长香时间过后,羏貊终于睁开了眼睛,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举起酒杯道,“吾还记得当初和狼神交谈时,曾经提到过舍得二字,舍得舍得,自然有舍方能有得,所以既然吾选择了断舍离的道路,便要能够舍得下眼前的诱惑,如此就算是将来踏出那一步时不幸身殒,也不会因为当初的选择而后悔。” 金狼神微微颔,“羏貊神君,可喜可贺。” 冰魄大祭司冰璃同样微笑示意,“神君解开心结,定然会……” 他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却陡然间面色大变,体内气息也抑制不住轰然外放,直接碾碎了一桌酒菜。 “吾族之寒神,竟然在全力出手!” 金狼神微微皱眉,看着大帐内出现的一层冰霜,再闭上眼睛感受一下虚空中传来的气息,片刻后猛地眯起了眼睛。 “寒之意志!?” ………………………………………… 京畿之地的边缘地带。 顾判凝视着越来越大的漫天风雪,伸手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不动则已,一击必中。” “妾身也有此意。” 红衣深吸口气,面色在这一刻无比肃然。 她的双手幻影般在身前结出无数道法印,最后闪电般合于一处,爆出排斥一切的鲜红光芒。 “镇!”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一轮血月冉冉升起,将她的身体融入其中,血色光芒当空而照,映射天地四方。 同一时间,张灯结彩的古宅由虚转实,随后中门大开,从中飞射出无数金纹战蜂,犹如一朵遮天蔽日的金色云层,朝着寒楽所在的位置疾冲而去。 紧接着,古宅本体也轰然从天而降,紧随在金纹战蜂阵型之后,从未有过的将自身当成了一柄巨锤,重重砸落下去。 寒楽缓缓抬头,注视着从天而降的金色云层,以及隐藏在云层后方的沧桑古宅,表情平静而又淡然,缓缓抬起了左手。 以那只雪白的手臂为起点,一道道看不见的波纹被释放出去,并且迅扩大,瞬间便将那朵已经来到近前的金色云朵笼罩了进去。 温度,刹那间便降低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程度。 无数金纹战蜂直接被冻结了所有生机,再也无法保持疾飞行的姿态,大片大片跌落下去,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天空中陡然下起了一场金色的大雨。 紧接着,呼啸而至的红衣古宅爆出一声巨响,在半空中陡然停顿下来,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透明屏障。 惊天动地的撞击声中,从古宅的边墙开始,当初即便是在金色阳光照耀下都硬扛了许久的建筑,直接裂开了。 撞击在一瞬间完成,古宅将近三分之一的房屋院落崩解倾塌,变成了一片残垣断壁。 与之相对应的,虚空中传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一点裂纹显现出来,随即扩大成密密麻麻延伸出去的蛛网裂痕。 咔嚓咔嚓的脆响让人在持续,大片大片的透明冰层从空中坠落,和古宅一起砸入地面,甚至引了一连串的小型地震。 寒楽抹去眼角唇角溢出的湛蓝血液,依旧站在原处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注视着古宅砸落地上,荡起大团冰晶雪花,然后缓缓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刚刚伸出的左臂。 密密麻麻的裂痕已经延伸了过来,那只手臂上的冰晶战甲同样遍布裂纹,甚至一直延伸到了肩膀上面。 直到此时,她的表情才有了一丝变化,不再是之前的平淡漠然。 “有趣。” 数个呼吸后,她轻启朱唇,惜字如金,朝着映照四方的那轮血月伸出了另一只手臂。 如果说刚才的古宅连同冰层碰撞已然声震四/野,那么当寒楽做出抬手捞月的动作后,血月自高空坠落所引的震动更是出想象,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不动,天地仿佛都为之停止了运转。 以寒楽所处的位置为中心,所有的一切都被鲜艳的红色光芒所笼罩覆盖,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颜色。 直到一点纯粹的白色光芒从无到有,自猩红光芒中心冉冉绽放,而后迅反客为主,以肉眼可见的度扩张着属于自己的势力范围。 鲜红与洁白颜色相互交织的核心区域,两道身影在虚空中交错而过,又相隔百丈距离背向站立。 寒楽缓缓转身,无视了自己完全破碎的冰晶战甲,脸上表情微微有些动容,纯白的双眼眯成一道缝隙,落在了前方那道变得虚幻的红色身影上面。 “不错。” 她再次开口,对七窍中齐齐淌出的蓝色鲜血不管不顾,朝着前方迈出一步。 下一刻,她保持着抬脚的姿势不动,似乎是有些疑惑地低头看去,才现无数细密的半透明丝线不知何时已经遍布周围,就如同一张蛛网,牢牢束缚住了她的行动。 “无用……” 寒楽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双手慢慢抬起,不管不顾手臂被那些丝线划出道道伤口,在胸前合于一处,结成了一个犹如冰莲盛开的印诀。 “封!” 刹那间一股极度森寒的恐怖力量轰然降临,将所有红线都冻结成笔直的冰丝,甚至就连百丈外那道淡淡的红色身影,都被包裹囊括了进去。 啪! 这是一道冰丝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无数冰丝的断裂声连成一片,汇聚成一种很有节奏的诡异声响。 滴滴答,答答滴,滴答滴,嗒嘀嗒,滴滴滴答答,答答答滴滴…… 在这一瞬间,寒楽不由得有些失神,似乎在思考着为什么冰丝断裂会出这样诡异的喜庆乐声。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眼前毫无征兆出现了一缕猩红光芒。 紧接着熊熊烈焰冲天而起,也包裹住了红炎深处那道一闪即逝的森寒光芒。 第879章 锤锤暴击 视线之中尽是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 火焰深处寒光乍现,斧影森森。 但寒楽却并没有任何惊讶慌张的表情出现,也没有再表现出刚才的怔仲失神,唇角反而挑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等的就是你!” 她清叱一声,手中倏然多出一对晶莹剔透的冰锤,呼啸着当头砸下。 轰! 双锤与战斧毫无花哨对撞。 战斧被磕飞,双锤也被向着左右荡开。 巨大的反震力量作用下,寒楽七窍中鲜血流淌,虎口崩出两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本就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陡然爆出大蓬湛蓝色血雾。 在这种情况下,她却是不退不避,猛地踏出一步,撕裂了大片被冻结的半透明丝线,出现在了顾判的身前。 嗡! 双锤一左一右划出两道弧线,以山崩地裂之势朝着他的头颅砸去。 顾判面无表情,同样不闪不避,双拳齐出,在冰锤合拢的前一刻对撞一处,顷刻间引了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大爆炸。 叮叮叮叮叮! 在狂暴乱流疯狂肆虐的中心,寒楽纵然浑身鲜血淋漓,竟然还可以艰难移动身体,一锤撕裂了试图再次将她束缚禁锢的红色丝线,另一锤闪电般横于身前,挡住了毫无征兆出现的五枚碧绿细针。 同一时间,她的身后突然浮现出一面冰盾,将从暗处袭来的飞斧撞得倒飞出去。 嗡! 两柄大锤在她的身前交错,随后再次分列左右,当头朝着顾判砸落下去。 当! 黄钟大吕般的震荡声远远传开,顾判再次双拳齐出,将冰锤破开,整个人却再也承受不住那庞大的反震力量,噗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两道身影从半空中跌落下去,相隔数十丈距离分别落在满是巨大冰块的地面,砸出两个深深的凹坑。 “竟然不受红衣思念如梦的影响,就连诛神刺都没起到应有的作用……” 顾判站直身体,吐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刚刚从坑底跃出,便被一道迎面而来的呼啸罡风压迫得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嗡嗡嗡…… 几块足有房屋大小的冰岩旋转呼啸着,直奔他的身体而来,而在巨冰之后,还有一道拉出残影纤细身影电射而至,度比炮弹般射来的冰岩还要快上许多。 顾判挥动双刃战斧,将几块冰岩完全击成了齑粉,紧接着便双臂合拢护于身前,没有任何犹豫地弓步前冲,以更加狂放暴烈的姿态直直硬顶了上去。 没有任何花俏地迎上了比巨大冰岩更为猛烈的冲击。 几乎比刚才混合大爆都小不了多少的碰撞声遽然响起。 一道纤细身影影沿着人形通道的原路,以比刚才更快上数倍的度再次倒飞出去,拉出的残影几乎牵成了一条直线。 顾判双腿深深陷入冰冷坚硬的冰层之中,他也在平平向后退却,两条腿就像是两根深深扎进地下的铁犁一般,在地面划出两条深逾一米的印痕。 坚固的冰层就像是松软的黄油一样被切开,挡在他身体后面的所有一切都犹如酥脆的面饼,直接被撞成了漫天飞舞的粉末。 “竟然能把吾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还真的是难缠啊……” 寒楽丢掉已经碎裂的双锤,面无表情将伤痕累累的身体从地下拔出,抬头看向了上空正在急变大的一片阴影。 下一刻,已然残破的古宅再次砸落下来,将刚刚起身的寒楽再次撞入地底。 数个呼吸后,古宅化虚,在天地间不见踪影,只剩下一座仿佛是刚刚打下的地基,中间镶嵌着一个满是伤痕的纤细身体。 寒楽再次支撑身体,想要站立起来。 却被一根根正在从土下钻出,茁壮生长的藤蔓禁锢在了原地。 又有丝丝缕缕的猩红火苗从藤蔓破开的地缝中燃起,舔舐灼烧着她的身体。 还有数头形态各异的妖兽出现在了深坑外围的边缘,犹如一尊尊不会动弹的雕塑,以同一个姿势低头看着下面。 “这是……五行之法么?” “还有几头从那座府邸中放出的妖物。” “以为如此,就能作为压倒吾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很可惜,在吾的眼中,只能说明,你们已经力竭了啊……” 红炎熄灭,藤蔓断裂,寒楽轻轻拂去额头沾染的一片焦黑,抬头注视着刚刚出现在妖兽中间的顾判。 然后她微微眯起眼睛,面上浮现出少许讶然表情,看着他抡起斧头,将一头头妖物直接斩杀,心中升起了一点疑惑。 他这是在做什么? 战至神魂颠倒精神错乱,反而把自己放出来的妖物打杀了么? 恩? 不对…… 她心中倏然一跳,猛地眯起了眼睛。 看着上方那个男人的气息正在迅由虚弱变得浑厚起来,就连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蠕动复原。 “很好。” 寒楽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入目处一片猩红的颜色。 随后又有一点金黄在熊熊红炎中亮起,朝着她横冲直撞过来。 红莲业火,混沌归元! 当! 两道身影同时挥拳相向,在坑底正面对撞在一处。 有如实质般的红莲业火深处,道道寒气来去纵横,顾判与楽寒拳掌交击,灿烂金光与冰寒白光交织一处,谁都没有退上一步,也无法退上一步。 当当的巨响连成一片,犹如接连不断的炸雷,将地上被古宅砸出的大坑震得松软塌陷,不久后便有汩汩水流涌出,先是瞬间被寒气冻结成冰,后又在猩红火焰的灼烧下化作升腾的水雾,遮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不知道多久之后,伴随着一记大音希声的撞击,两人终于分开,各自落在了一片稀烂的焦黑泥地之中。 数个呼吸后。 哗啦,破壁砸墙的声音响起,一只布满了恐怖伤口的手臂破开泥层,紧接着一个衣衫破碎的人影从里面跳了出来。 顾判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刚刚的交手,还是他迄今为止第一次全力御使金刚秘法,全力御使混沌归元,而且坚持了如此长的时间,几乎耗空了全部的体力。 这个女人,或者应该是占据了这个女人身体的生灵,竟然能硬顶着混沌归元的锤锤暴击坚持如此长时间保持不败,其力量之强大,反应之灵敏,防御之坚固,已经出了他的想象。 第880章 声动四方 不过终于就要结束了。 顾判能够感觉得到,对方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真真正正力竭的地步。 现在只需要走过去,将她的脑袋剁下来便好。 走出几步之后,他忽然停下脚步,和悄无声息出现在身侧的红衣一起,将目光落在了趴在地上的寒楽身上。 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自她的体内散出来,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顾判握住红衣的纤手,闭上眼睛道,“我们钓上来的这条鱼,好像是条能吃人的鲨鱼……”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已经和呼啸而来的寒楽对撞在一起。 红衣的身形高高飞起,十指间再次投射出丝丝缕缕的红色丝线,没入顾判的体内,瞬间红炎暴涨,金光大盛。 但紧接着极度深寒的白色光芒再次出现,一点点将猩红火焰与金色光芒压制下去。 一次对撞之后,寒樂逼得顾判连退数丈。 但当她就要趁势再上时,眼前却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字迹,遮挡住了她几乎全部的视线。 不过视线被蒙蔽并不是重点,因为对于此时此刻的她而言,已经不再完全依靠眼睛感知周围环境,别说失去了视觉,就算是五感尽封,也造不成致命的影响。 重点是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却是没有一句好话,甚至可以说是集大成者的骂人脏话。 “神女?我呸!” “狗屁的神女,就是个卖肉的小表砸而已,看你连衣服都不穿,在咱家老爷面前搔弄姿的鸟样,别说老爷看不上你,就连我这条狗,也恶心的想吐……” “你个贱货可能还不知道,你就算是想日狗,你狗爷都嫌弃你那水太凉,冰得慌!” 字字扎眼,句句诛心,没有复制粘贴,没有修饰词藻,就是在用最直白污秽的语言,在问候寒樂本人,紧接着又是在问候她的身体器官,乃至于祖宗八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令人烦躁的尖锐童音,似乎是忧心她看不清楚红色血字到底写了些什么,于是在高声朗读那些红色小字,有时候遇到些许生僻字词,便直接用甘霖凉、草泥马这样描述天气与动物的词语进行替代,不仔细倾听的话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觉。 寒楽一点点眯起眼睛,丝丝缕缕的怒意在眸中汇聚,就犹如即将降临的极地暴雪。 下一刻,血色字幕刚刚隐去,她还未适应眼前景象的突然变化,却又被漫天飞舞的纸片占据了全部的视线。 “我的全部作业啊啊啊!” 那个该死的小男孩又尖叫起来,“父亲大人说过,看你南姐的六千亿张起爆符!” 随着铺天盖地的符纸被引爆,“寒樂”的怒火也被全部引爆了。 自从完成了变化之后,不管受到了如何的攻击与伤害,她都保持的平静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崩盘,面目扭曲着,四处寻找那该死的写字的家伙,还有那个不知羞耻为何物的小男孩。 在寻找无果后,她只能将所有的怒火全部倾泻到顾判的身上,以比刚才更加狂暴的力量,起了新一轮的强攻。 但形势却在此时生了些许诡异的变化。 就当红炎被压缩到极致,摇摇欲坠之时,却又有一点新的白光自顾判体内亮起,与寒楽释放出来的白芒融于一处,不分彼此。 他此时已经失去了思想,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不知伤痛、没有感觉的战斗机器,在体内散着的白色光芒照耀下,一次次地挥拳,一次次地飞斧,与对面状似疯魔的女人以硬碰硬地对拼。 …………………… 直到他一拳轰出,却打了个空,踉跄两步差点儿被绊倒在地,这才有些茫然地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低头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地上的寒楽。 “呵,你有后台大佬,老子也有前辈留手!” “鱼再大,也大不过渔夫……小老妹儿,听说过老人与海的故事么?” 顾判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毫不犹豫一斧斩下,将那个残破不堪的女体分为两段。 然后透明丝线倏然笼罩禁锢大片虚空,紧接着斧影重重,没有任何停歇地再次落下,在混乱不堪的地面之上冉冉升起了一朵盛开的银色莲花。 咔嚓! 不知道是哪一斧落下之后,他仿佛隐约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清脆响声。 然而还未等到他去深思细究,前所未有的双值加成便如浪潮般汹涌而至,让他不由自主仰天长啸,声动四方。 ………………………………………… 咔嚓! 咔嚓咔嚓…… 金狼神的大帐中,冰魄大祭司的身体毫无征兆出现道道裂纹,整个人的气息也猛地虚弱下去,转眼间便已经气若游丝,一只脚踏进了生死之间的那条分界线。 金狼神面色微动,沉默片刻后低声叹息道,“他被抽空了所有的力量。” 羏貊眯起眼睛,目不转瞬注视着依旧跪伏于地,却已然气绝身亡的冰璃,讶然说道,“当初吾在门内时,也可以施展秘法抽离信众真灵归于己身,所以看眼前的情形,冰魄一族供奉的那位神明,竟然是遇到了生死存亡的极大危机?” 金狼神微微点头,“出乎吾的预料,冰魄一族世代供奉的神明,若是不计代价全力出手,就连吾等联手都有极大可能不敌落败,甚至是重伤殒命,吾如今也是有很大疑惑,不知道它到底遭遇到了怎样的敌人,才能将它逼迫到如此的份上。” 羏貊沉默不语,抬手指了指上方。 “羏貊神君的推测也有一定道理,当前的天地变化,已经不能以常理来计算,就如同吾等的盟友东海鬼魔,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它会以那样一种方式消散在了吾等的眼前。” 就在此时,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便有一道急切的声音隔着门帘传了进来。 “真神陛下,大营中所有的冰魄族人突然失控,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便已经全部身亡!” “你退下吧,吾已经知晓此事。”金狼神屏退门外的亲卫,语气沉凝道,“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纵然是抽取信众力量,损耗一定不小,能够到达本体的也只能是其中的一部分,但它却依然这样做了……所以说冰魄之寒危矣,不知道能否在这一劫中活下命来。” “但大营之中寒之信徒数量将以千记,将之全部抽取的话,纵然有所消耗,其总量却也极其恐怖……能够将冰魄之寒逼迫到如此程度,不管不顾做出这种涸泽而渔之举,牠所面对的敌人怕是真的恐怖到了极点。” 羏貊闭上眼睛,表情同样凝重,“吾认为需要不惜代价,尽快弄清楚其中原因。” 金狼神道,“吾刚刚已经颁下法旨,令狼族精锐分成数十小队,隐匿形迹前往查探……若是后续需要的话,吾亦会以分身亲自前往。” 它再看一眼冰魄大祭司化成的碎屑,不由得又一声叹息道,“只是可惜了吾等与冰魄一族的盟约,眼下既然“冰魄之寒”身死道消,那么冰魄一族纵然还算不上来到了崩溃灭族的边缘,却也已经失去了与吾等联手的资格,真的是可惜了……” 羏貊听完后久久沉默不语,伸手捏起一点冰魄大祭司散落地上的冰晶碎屑,忽然却又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对于冰魄一族剩余存活下来的生灵,狼神可有想法与安排?” “对于群龙无、定然会实力大降的他们,吾并无太多想法,最坏不过是将之作为那些狼崽子的口粮而已……不过羏貊神君既然开口问,是不是说明你对他们,生出了慑服收用的念头?” “不错,吾所有信众都被舍弃在了那扇门内,如今既然要走那条断舍离后再造己身的道路,倒是可以试一试新的信仰之法。” 金狼神微微颔,“然。” 第881章 你很好看(求订阅) 距离京畿之地边缘的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时间。 自从顾判回府之后,在此期间,镇南王府邸内的气氛一直都处在沉默压抑之中。 老爷和夫人外出狩猎,夫人重伤而归,沉睡不醒…… 这一事件就如同一座黑沉沉的大山,压在了王府中所有人的头上。 尤其是顾判所居的院落,更是万籁俱寂,肃杀犹如严冬,没有谁敢在此驻留片刻,就算是负责送饭的王府大管家陋狗,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惫懒滑头,每次都急匆匆地来,急匆匆地去,不敢在后厨耽搁一点时间。 这日清晨,顾判向往常一样吃过早餐,在院子里慢慢打完了一套拳,又喝了几杯茶,刚刚准备回房,继续昨日针对自身体内白光未完成之研究,来到门口后却停了下来,伸手搭在房门上默立不动。 一道冰冷机械的女子声音在他的心底缓缓响起。 就有如按下了一道开关,让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醒来了。” 盏茶时间后,他已经从花园来到了幽深寂静的地下空间,在黑暗中缓缓前行。 最终在一座巨大的阴影前停下脚步。 他缓缓眯起眼睛,打量着身前密密麻麻满是孔洞的庞然大物。 这就是蜂巢。 也是绯红的住处。 当初仅仅一间屋子大小的巢穴,经过一段时间的扩张生长,如今已经难以计算它的真正体积。 就像是一座隐藏在地底的山体,从未在阳光下显露出自己的形迹。 咔嚓! 蜂巢最底部,距离顾判最近的一只空洞打开,露出一道可供数人并行的幽深通道。 “这里有点黑。” 顾判指尖燃起一朵红炎,照亮了面前的小片空间。 他的话音刚落,通道内便陡然亮起柔和的光芒,一盏盏悬挂于虫尾的灯火由近至远依次点燃,将整个通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他沉默注视着深不见底的通道,缓缓走了进去。 嗡嗡的翅膀扇动声响起,一列通体金色的战蜂出现在他的面前,排出整齐的队形,带着他迅向通道深处而去。 蜂巢最深处,是一汪散着森森寒意的深潭。 平静无波的潭水犹如镶嵌在地底的红玉,周围则是密密麻麻通向四面八方的管状通道。 血红色潭水后面的平台上,一只足有数间房屋大小的狰狞巨蜂缓缓睁开了眼睛。 “绯红见过父亲大人。” 它收敛翅膀,以头触地,一动不动。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快步来到深潭边缘,低头注视着潭水中央那一朵静静悬浮的鲜红花朵。 或许是感知到了他的到来,血一样颜色的花瓣开始片片绽放,而在花/心正中,红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和顾判隔着半个潭水的距离安静对望。 “终于醒了,醒了便好。”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醒来。” 片片鲜红花瓣飘落,化为点点红芒融入到红衣体内。 她脚尖轻点,踏水而行,一步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顾判目光宁静平和,默默看着佳人如画、纤足如玉、步步生莲,心神忽然便飞向了远方,眼前这一幕仿佛和当初的断离山下、碧水河畔重叠在了一起。 在那个时候,夕阳西下,碧水银沙…… 她也是这样从水中踏波而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温柔似水地问了他一句……我好看吗? 所以在此时此刻,在一片安静沉默中,他轻轻叹了口气,脱口而出道,“你很好看。” ………………………………………… 当顾判带着红衣出现在府中之后,沉闷压抑了许久的镇南王府,悄无声息间便舒缓松弛了下来。 陋狗大管家又开始在后厨流连忘返、颐指气使,而那些厨子们也心甘情愿,乐的被狗爷呼来喝去,每日里屁颠颠儿地准备好各种鲜血,倒进盆里做成不同的味道的澡汤供狗管家独自享用。 没有办法,血泉虽好,但味道太过单一,这对于志在四方,喜欢品尝新鲜事物的狗管家而言,绝对是无法忍受的事情。 雷达也开始敢于反抗父亲大人的暴政,从每日近乎无穷无尽的作业以及令他绝望的道德文章背记中逃脱出来,偷偷跟在陋狗身后四处乱逛。 亦或是钻到地下,去到蜂巢之内呼喝绯红,让它调集来一批战蜂,随着他的心意摆出各种各样的阵型,满足一下每个小孩子都会有的领兵打仗梦想。 然而,这其中变化最大的还是要属顾判。 在红衣沉睡于地下黑潭之中时,他几乎从未出过所居的院落一步,从未显露行迹于人前。 而此次当他终于“出关”之时,府中所有生灵都能真切感受到,自家老爷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不管是人,还是非人生灵,即便是实力最强的诸如珞水、灵引、俞赫等属下,站在顾判的近前,都感觉仿佛是在面对着一座高不见顶的万仞大山,又像是面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从真灵到身体都不由自主生出恐惧颤栗的感觉。 在斩杀狰和貘,外出狩猎异灵,而后又斧劈冰魄一族的神明之后,数量庞大的双值加成终于将他的实力层次破开束缚,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尤其是在与“寒”以硬碰硬的交手过程中,他不得不打破给自己定下的断舍离之规,不计成本大幅提升金刚密法与混沌归元,直接将肉身增强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在提升之后与“寒”近乎无休无止的剧烈对撞,就如同是一柄柄重锤,将他仓促提升下的虚浮基础给打牢夯实,甚至是向内极度压缩,虽然付出的代价巨大,却也收获巨大。 自此,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在无意间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气势,气血稍弱的普通人,甚至已经无法接近到他的身体十步之内,便会大汗淋漓、两眼黑,浑身颤抖无法动弹。 红衣苏醒,顾判出关,不仅仅是镇南王府瞬间恢复了平静宁和,而且还一人影响一城,这种氛围悄无声息传递到了大魏京城,乃至于整个京畿之地。 从宫中到朝廷,从官员到百姓,不管知不知道内情,都在不知不觉中深受影响,慢慢进入到了一种安静平和的静谧心态之中。 第882章 恐怖天赋 时间一点点流逝,蔓延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大雪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就连一直笼罩在天空中的厚重云层也缓缓消散不见。 金灿灿的阳光重新洒向大地,带来了光和热的同时,也让无限生机重回世间。 积雪化开,在愈湿热的气候作用下,各种植物开始了疯长,拼命将绿色铺满大地,还有艰难熬过了严寒风雪的动物,也纷纷从藏身之地走出,觅食、交/配、争斗,弥补着身体的亏空,也在释放着长时间积累下来的积郁憋闷。 出乎顾判预料的是,这一次的阳光普照竟然失去了之前两次的极强杀伤力。 虽然他能够从阳光中清晰感知到天地灵元的存在,但这种程度的力量,比起当初他所经历过的金色光芒射杀,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在不间断地感知研究后,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天地变化仍然在继续进行,而且比起以前的简单粗暴,现在反而是改变了形式方法,正在以一种相对柔和、潜移默化的方式,开始挖掘所有生灵的潜力,提升他们或者它们的生命层次。 总而言之,此方天地内的生灵,其力量上限正在稳步提升,并且暂时还看不到这种变化的尽头究竟会在何处。 当然,大的趋势虽然如此,但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差异也同时并存,而且还会随着变化的深入而不断加大,并不排除将来会出现金字塔乃至于图钉结构梯次的存在。 天赋,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似乎在任何时候都能存在,就好比有的人天生运动神经达,有的人天生博闻强记、聪敏好学,有的人老实讷言,还有的人八面玲珑,等等等等…… 因此落在了对于天地灵元的感应吸纳,以及修行破境的时候,顾判也不得不承认,修行天才确实存在,其进步度有时候简直让他都为之惊讶感叹。 所以他如今也喜欢找那些天资最好的家伙探讨研究问题,往往就能从他们的灵光一现中获取到十分有益的点子和思路,极大缩短推演的时间,提高其成功概率。 当然,在那些自命不凡的修行天才眼中,这位大魏镇南王、业罗圣使、天机府主、金节卫大统领、缇骑指挥使、异闻司主事,才是那座盖压在天空中的万仞大山,不仅无法越,甚至就连仰望都要耗尽他们的所有力量。 不仅仅是因为顾千岁带给他们的那种令人绝望、高山大海般的压迫性感觉,更重要的还是他那惊天动地的修行破境天赋…… 对,就是天资和天赋,在许多刚刚起步的修行者眼中,往往昨天才和镇南王殿下商讨研究过某个问题,结果第二天再见面时,却惊恐地现,镇南王千千千千千千岁他…… 他竟然已经把仅仅才是个推测方向的东西给修行掌握到了信手拈来,一看就仿佛是浸淫了很久之后才能达到的高度。 顾判对他们的惊讶心知肚明,但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尤其是以他近乎于前无古人、不知道会不会后无来者的修行天赋,并不需要给这些家伙解释什么。 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办法,有经验值打底的挂壁生活,就是这么的简单枯燥、且朴实无华。 ……………………………… 随着温暖阳光重回大地,花草植木开始茁壮成长,无数人走出了瑟缩了不知道多久的家门,进入到繁茂的植木深处,寻找可以吃的东西。 人毕竟要吃饭,不吃饭就会挨饿,温饱问题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人所面临的要也是最大的问题。 处在极度饥饿下的人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而一旦出一定数量的饥民聚集在一起时,便是造反动乱一幕的起始。 那种苦寒的日子,确实已经结束了,许多人胆战心惊等了许久,也都没有再看到漫天风雪的降临。 春天终于来临。 不过这样说或许并不准确,因为从时间月份上来看,实则本应该已经快要到了秋高气爽的季节。 但人们都默认着现在终于来到了春天,不敢去想再过一段时间就又要到了往年该来的冬季。 在这方面,几乎所有人都在以一种自欺欺人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情。 因为他们已经实在没有其他的希望,更是无法在此时的局面下,再承受一次冬天寒苦的侵袭。 这还是因为在去年那场大雪肆虐前,大魏朝刚刚经历了连续数年的风调雨顺,又因为没有对外的战争劳役,各家各户都多多少少积攒了家底,不然绝对会全面崩盘,熬不过这个长的过分的冬天。 只是即便如此,因为冻饿而死的人也不在少数,就算是在稳定富饶的京畿之地,说十室九空或许有些夸张,但人口数量骤减、大规模减丁减员已经是铁打的事实。 尤其是对于贫苦人家的老人和孩子而言,这一场大雪更是难熬,侥幸熬过来了,就能咬着牙继续活下去,熬不过来,那也就不用再熬了。 好在绵延不绝的风雪终于停歇,各种植物也开始了令人惊讶的疯狂生长育,所以在种田收获之前,各地的百姓倒是可以在原野中寻找到种类丰富的食物果腹,不管是野菜还是草根树皮,味道肯定不会很好,但只要能暂且让人填饱肚子不被饿死,就可以让绝大部分人看到继续生活下去的希望。 在朝廷的大力推动下,大规模的垦田活动开始了。 虽然现下里单吃野菜什么的也能勉强维持底层民众的生存,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为更远的以后提前打算,所以说还是应了那句老话,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京营军镇和缇骑探子也活动了起来,开始向京畿之地外面的其他郡府打探消息,将之前因为大雪封路导致快要断掉的联系再次建立起来,使得朝廷的旨意能够顺利顺畅下达,地方的情况能够如期如实上报…… 如此才算是维持住了帝国的整体框架不倒,日后再慢慢展,徐图恢复。 不间断爆的异闻事件,再加上突如其来却又连绵不绝的一场大雪,就犹如一场几乎置人于死地的大病,给了原本正处在强盛上升期的大魏王朝一记重击,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能不能休养恢复过来。 但魏朝毕竟是熬过来了,更加凄惨的还要属于北地草原王庭。 因为它没能在变故之中熬过来。 曾经也是能够和大魏王朝分庭抗礼,甚至许多时候犹如一座大山盖压在中原王朝头顶的强大势力,在天地变化起始之后竟然直接轰然倒塌,不仅王庭覆灭,就连世代生活在那里的游牧人群,都变成了异类狼族统治之下的奴隶,和吃草的牛羊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第883章 打破枷锁 镇南王府内,顾判半躺在一张宽大的睡椅上面,半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过去。 温暖的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给整个人都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颜色。 陋狗在院子里欢实地上下翻飞,带领着一队金纹战蜂不时排出各种攻防战阵。 而且在顾老爷的熏陶下,它也将长机僚机、射阵位、空天一体、三维打击等各种名词运用得出神入化,不时毫不客气地呵斥责骂没有严格按照指挥行动的金纹战蜂,将战术节奏带师的名头越来越扬光大。 项洌则在一旁紧张地完成着自己的作业,要不是因为上次战斗时他一口气将所有库存的符纸全都丢了出去,现在也不至于如此的压力山大,整日里都会被老爹骂着赶着埋头学习。 算了算了,看在母亲大人身体恢复后为了表示感谢,御使新改版的思之如梦秘法,让他欣赏了十几集被父亲称之为“36d高清环绕真实模拟动画片”的份儿上,他也就不计较那如山似海的作业量了。 有时候仔细回忆品味一下,“动画片”里面六千亿张符箓同时起爆的场景,才是真正的激动人心,热血澎湃。 也不知道他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像那位“南姐”一样,挥手便是一片符海显现,嚣张牛逼地让敌人感受何为财大气粗的“资本”碾压。 项雷达低低叹了口气,双手十指齐齐勾动,施展从俞赫老道那里学来的御剑之法,同时御使着十根符笔在血泉浸泡过的符纸上画下道道线条纹路,一批做完后马不停蹄便又开始了下一批的制作。 作业的间隙,他抬头看了眼飞得正欢的陋狗,嘴角微微一撇,微不可查吐出一个切字。 这还是那个整天在他面前吹嘘自己多么忠诚可靠、成熟谨慎、煌煌大气的狗叔吗? 怎么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多大的岁数了还在玩这些小孩子的游戏,要知道就算是他,也早已经将这种带兵打仗的过家家丢到了脑后。 至少已经有大半个月时间没有去正经玩过一次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狗叔喜欢幼稚,那就由它去吧。 就像是父亲大人说过的那几句话一样。 人各有志,内志外志混合志。 人人有爱,想爱说爱和作/爱。 人会养狗,走狗日狗和舔狗…… 所以说人和人是不一样的,灵和灵更是千差万别,大家都需要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他也不能随意去干扰狗叔的生活,逼迫它放弃自己那幼稚可怜的爱好不是? 又画完了十张符纸后,雷达微微活动了下感觉有些僵硬的身体,转头又“看”了下院子里除了狗叔之外,还有几个飘浮在两三丈高的空中,一点点在那里僵硬移动身体的傻逼。 项洌悄悄抬着头,看着那几个骑跨长剑,摆出别扭姿势在院子里飞行的女人,不由自主暗暗撇了撇嘴,一声傻逼脱口而出。 虽然曾经被父亲大人多次教育过说脏话不对,虽然紫苑霓北几个应该都算是美女,但就看她们这样子骑在剑杆子上的愚蠢模样,不说上一声傻逼啊,简直要对不起他项雷达被狗叔亲自培养出来的嘴巴。 又“看”了几眼后,他缓缓摇了摇头,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小声说了句,“看上去倒是好模好样好生养的,结果竟然一个个儿都是连骑剑术都掌握不好的傻逼……” “唉,不是我非要打击她们,但确实是傻逼啊……” 啪! 他的脑袋被重重扇了一巴掌,刚想转过头去怒目而视,耳边便响起了父亲大人似梦似醒的声音。 “小兔崽子,一段时间不管你还想上天了是不是?” “又讲脏话了是不是,你刚才搁那儿骂谁呢?” “嫌作业多你可以不写,老子我也没有逼你,不过你要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别人家的孩子……” 顾判的声音忽然停顿下来,想了一想才道,“别人家的孩子也很辛苦,难道你觉得自己背记的圣贤著作,道德文章不够多,需要再加大剂量吗?” “父亲大人饶命,父亲大人饶命啊!” 项洌听到此处便头皮麻,浑身凉,害怕到了极点,“父亲大人明鉴,孩儿对父亲只有敬爱,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违逆之举……刚才,刚才孩儿也不是在说父亲大人,而是在说紫苑姐姐。” “紫苑……人家那么英姿飒爽的一个漂亮姑娘,你骂人那两个字做什么?” 顾判终于睁开眼睛,将目光落在了摇摇晃晃骑剑而行的紫苑身上,当即就变了脸色,“紫苑,我真是服了你了,你是傻波……你是猪吗!?” “一个简简单单的改版骑剑术竟然被你给练成了这幅样子,说你是猪,本圣使简直是在侮辱猪这个聪明伶俐的动物!” “还有你霓北!我是真不知道当初重临前辈是不是瞎了眼,竟然会选了你这么一个蠢货来传授五行秘法,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依我看也别继续修行五行生克了,你根本就是智商欠费,五行缺脑!” 项洌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还未等真正松弛下紧绷的心弦,却陡然感觉到一道道森寒的目光似乎从上空投射下来,于是便一溜烟地钻进了铜镜之中,再也没有露头。 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虽然这几个姐姐倒是不会真正找他的麻烦,但此事因他而起,最终却导致她们被父亲大人骂得狗血淋头,这场面啊,不躲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来的。 只是苦了狗叔,还一无所知,兴高采烈的在那里玩带兵打仗的游戏,也只能让它自求多福了。 ………………………………………… 待到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判最近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对那道白色光芒的研究上面。 原本在烛火小镇消失,白光悄然附体后,他对于这个东西还是持了一种有些排斥的态度,不喜欢其他人的力量存留在自己的身上,尽管对方算是他的同门长辈,那也是如此。 但在经过与妖妃砻刖,以及和冰魄神女的战斗后,他便又一点点转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道混合了业罗圣尊和重临力量的白光,好像真的很好用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通过对它研究使用的深入,顾判还现了一个极其令人惊讶的情况。 那便是当他御使这道光芒时,似乎能够感觉到天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而且他还有种感觉,若是全力施为,以乾坤借法为引,将白光真正融入到金刚密法,混沌归元之中,或许就可以有限度地打破那道浑然天成的枷锁。 从而窥探到更深层次的某些秘密。 第884章 闪电风暴(求订阅) 想到就做,一向是顾判引以为傲的优点,也是打破固有懒惰拖延症的最佳方式。 所以自从动了心思之后,他对白色光芒的研究一直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甚至为此将其他所有事情都暂且放到了一旁。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白色光芒被一次次的使用后,似乎有着从多到少,从少到无的趋势。 在经历了两次战斗,以及后面的一系列研究后,这东西已经被消耗得不少了,如果不趁着他还能化身白炽灯的时候抓紧一切时间搞一搞研究工作,将来等到电量耗尽,巧妇也会难为无米之炊。 所以,他就被雷劈了。 天空中陡然汇聚了大团厚重乌云,紧接着便有一道道金色雷霆从天而降,直直落在了镇南王府之中。 全部过程持续了不到十个呼吸时间。 随后整个京城都紧张震荡起来,尚未修缮完毕的古宅紧急升空,一队队纸人甲士第一时间占据各处据点,同时还有大规模的金纹战蜂遮天蔽日,将几乎小半个京城都笼罩在了阴影之内。 而作为事件中心的镇南王府,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大批人类武者和异类生灵全副武装,将王府守了一个水泄不通,针扎不进。 气氛陡然间便紧张到了极点。 大有一触即之势。 从勤政殿紧急赶来的信使太监还在路上,所有的紧张气氛却又忽然间消散了下去。 红衣古宅再次隐入虚空,遮天蔽日的蜂群各归各位,纸人甲士全部回到了灵棚之内,镇南王府再次回到了宁静祥和的氛围之中。 只因为镇南王千岁从一片狼藉的居所中走了出来,顶着一头根根直竖的诡异型,以有些古怪沙哑的声音,向所有参加此次应急机动防御演练的将士进行了慰问。 也对他们快的反应,和高水平的训练成果进行了赞扬。 所有参加“演练”的战士高呼千岁,表示将不惜一切代价,英勇战斗,不怕牺牲,坚决歼灭一切来犯之敌。 ………………………………………… “所以说,顾郎在将那道白色光芒御使到极致之后,紧接着就被雷给劈了,几乎没有什么反应的时间?” 红衣一边语气温柔地说着,一边拿了把梳子,充当了丫鬟侍女的角色,帮顾判整理着刚刚垂落下来的头。 顾判端起桌上的灵茶喝了一口,低低叹了口气道,“事实情况就是如此,那时我不由自主便化身引雷棒,将所有金色雷霆聚于一身,又变成了那道白光的充电宝,好好地让它包餐了一顿。” 红衣取出一把簪,将顾判的头束好,左右欣赏了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顾郎,什么是充电宝,它是可以引动那些金色雷霆的法器吗?” “充电宝的意思就是……”顾判想了片刻,才开口解释道,“就像是灶上烧柴才有火,人要吃饭才有劲,你可以把充电宝看成是装满了的柴垛,以及随手可拿的一整筐馒头,明白了吗?” 她闻言微微笑道,“如此说来,顾郎倒是不用担心那道白光会就此消失不见了。” 顾判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道,“不止如此,这道白光对于我实力的提升也有很大帮助,再联系到当初和妖妃砻刖的那场战斗,若是真的能将引雷程序化的话,也是出其不意的借刀杀人手段……” “所以我认为这是一项可以深入研究的系统性工程,值得去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搞上一搞。” “不过以后就不能在城内了,引起的动静实在是太大,最好是放到城外去。或许还可以把你的古宅也置于其中,用我们以前对那些金色伤痕的研究成果对它进行再次的强化。”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在金色雷霆落下的那一刻,我还在白光之中隐隐看到了非常复杂的符文线条,或许这就是业罗圣尊遗留下来的某些信息,能够将其破解的话或许就可以从更深的层次了解这道白色光芒的秘密。” “顾郎想做什么,去做便是,有什么需要妾身配合的,只需要和吾说上一声就行。” 顾判沉吟片刻,拍了拍平摊在一旁的陋狗,“现在把秋水等降临修士都给我找来,随我一起去城外找一处地方,现在就开始启动研究,代号就取做……闪电风暴。” ………………………………………… 清晨,金黄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将笼罩在大地上的雾气缓缓驱散。 还未被疯长植被完全覆盖的官道上,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荒郊野外的寂静。 不多时,一匹雄壮的战马从远处飞驰而来。 马蹄翻飞,鬃尾飞扬,其上趴伏着一个身披黑甲的大汉,握着缰绳的手上鲜血淋漓,不断淌落下去,就在地上留下了一条断断续续的红色痕迹。 在这匹战马后面,隔了大约百丈距离,还有一队同样身着黑甲的骑士紧紧跟随,所有人拼了命地抽打鞭子,想让自己的度变得更快一些。 不时却又会有落在最后面的三两骑士将度降下,随后拨转马头,拔出兵刃,反而又朝着来时的方向冲了回去,再也没有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马的体力在迅消耗,于是便有更多的骑兵掉下队来,有的面露决绝表情,有的泪流满面,还有的嘶声长笑,然后同样抽出战刀,催动战马开始向着来时的方向起冲锋…… 用自己的性命去掩护前方还在拼命奔逃的同僚。 最前面的骑士一直都保持着之前的度,也和后面的骑兵大队越来越远。 他在默默估算着距离,只希望自己能够在这匹千里马脱力而亡前赶回京畿之地,朝廷还能真正掌控的地域之中,只要到了那里,只要能遇到驻扎的军镇,甚至能遇到巡狩四方的金节卫,他应该就能完成任务,至少也要将情报送出之后再死。 “唏律律!!!” 黑甲骑士毫无征兆猛地勒住了缰绳,疾驰中的战马长声嘶鸣,人立而起,竟然硬生生从狂奔中停了下来,并且还保持住了人马的平衡。 骑士重重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道的浊气,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前方突然浓郁起来的雾气。 依稀间,似乎还有种种奇怪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了出来。 第885章 雾中坟岗 越来越浓的雾气之中,骑士面色冷峻,一边安抚着胯下不断喷打响鼻的战马,一边抽出了腰侧雪亮的长刀…… 然后他猛地一踢马刺,加冲进了前方的雾气之中。 视线骤然模糊,就连马蹄下的路面都看不真切,刚刚在浓雾中奔出不到十丈距离,战马便陡然一声凄厉的长嘶,身子一顿,猛地向前倾倒下去。 骑士低喝一声,自马背上高高跃起,长刀向前盲斩出一道森寒的光芒,却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咔嚓! 他一个踉跄落在地上,只觉得自己似乎踩碎了什么东西。 眯起眼睛低头看去,却现那竟然是一个碎裂的骷髅头,两只黑漆漆的眼洞直勾勾盯着他,裂开的嘴巴仿佛在笑,又像是临死前才出的痛苦嘶嚎。 “这是……” 一阵微风拂过,将雾气吹淡了少许。 骑士倒抽一口凉气,这才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官道之上,而是不知何故出现在了一片坟茔杂陈的乱葬岗内。 忽然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有一群人正在前面不远处,正在一步步靠近了过来。 这是同样被困在雾中的人吗? 还是说他现在又被卷入到了新的异闻事件之中,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其实只是幻觉,或者是某些异类出的声音,在勾引他过去? 骑士心中闪过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不敢再继续前行,也不敢扭头向后,而是迅藏在了一座坟包后面,握紧手中兵刃死死盯着前方的雾气。 数个呼吸后,他看到了十几个人,正在摇摇晃晃走了过来。 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悄然松弛了少许,骑士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刚刚准备起身和那些人打招呼,下一刻却猛地愣住,身体也瞬间绷紧到了极点。 他此时已经可以清楚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的模样,如果对方还可以被称之为人的话。 那人的胸腹上面有一条巨大的伤口,还在不断向外流淌出腥臭的体液,肠子都已经滑落到了地上,随着走动一步向前拖行,摩擦出一道黑黄色的粘稠痕迹。 第二个人也映入了眼帘,这是一个女人。 她的额头上一个大洞,里面有白色的肉虫不断爬进爬出,死鱼一样的眼睛却还在微微转动,不停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不好! 当女人将目光钉在骑士藏身的坟包时,他不由得心中一跳,冷汗唰地流淌下来。 脚步声消失了。 所有“人”都在转动头颅,将视线落在了那座坟包上面。 然后他们同时出凄厉的嘶吼,身体扭曲着,却又以极快的度朝着坟包扑了过来。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骑士紧张对照计算了一下那些行尸的度,第一时间便放弃了扭头逃走的念头,而是不退反进,挥舞着长刀不闪不避冲杀了过来。 普通人见到这情形,怕早已魂飞天外,那骑手却动也不动,就连天性敏感易惊的马也只是温吞吞打了个响鼻。 两个大步冲到女人身前,骑士变招横扫,一刀便削掉了她的脑袋,骨碌碌在地上滚出老远,白色的肉虫掉了一路,在地上扭曲着爬来爬去。 第二刀,他又将拖着肠子行走的那人斜斜劈成两片,彻底解放了那一条不上不下的肠子,让其完整盘落在了地上。 随后刀影重重,骑士倾尽全力,左冲右突,终于将那十几具行尸尽数击倒在地。 然后趁着一鼓作气的威势,又是一个大步向前,循着从数丈外传来的沉闷脚步声,一刀斩落下去。 咔嚓! 长刀砍在一个比他高出至少半个身体的怪物胸前,爆出一团璀璨的火星。 然后那柄百炼精钢打造的兵刃,直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骑士向后飞退,直到撞塌了数座坟包才堪堪停下脚步。 他抬手抹去唇边不停溢出的鲜血,又摸了摸怀中不知道还能不能送达的密信,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自己再死掉之后,他所属的这一部精锐骑兵就要全军覆没了吧,想不到他们最后这一批人拼了命地才能从那片恐怖森林中逃出,最终却还是倒在了返回的途中么? 只怪他自己实力不够,白瞎了在天机府和金节卫中这么长时间的修行,既不能在那片黑暗森林中护住同伴,也不能冲回京城,将情报传递回去,白白浪费了大人和一众兄弟的性命。 骑士又叹了口气,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握紧了已经断成两截的长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那头恐怖的尸鬼就要靠近过来了,他要趁着自己还有一点儿力气,提前自我了断,也免得一会儿还要眼睁睁看着它啃食自己的身体,在痛苦与恐惧中挣扎许久才能死掉。 断刃长刀猛地落下。 骑士却并没有如期感觉到那种一凉一热的痛楚,而是只听得叮当一声脆响,同时一股巨力从刀身上传来,直接将之击飞。 这是…… 有巡狩的金节卫高手路过此地吗? 他要得救了!? 骑士猛地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寻找救命之人的位置,却只能看到道道急飞舞的金色光芒,将那些行尸迅覆盖笼罩。 直到此时,他才能够真正看清楚,那些东西竟然是一只只金底黑纹的战蜂。 原来是绯红郡主殿下豢养的战蜂啊…… 在他们出京之时,它们才刚刚开始在京郊官道两侧巡逻,没想到一段时间过去,就已经可以将巡逻范围扩大至这里了么? 骑士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一下子完全放松了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尤其是简直要裂开的头痛,让他难过到了极点,几乎忍不住就要将肚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然后他就真的吐了。 因为伴随着令人头皮麻的沙沙声,那些战蜂竟然在以行尸为食,密密麻麻趴伏在行尸的体表,以肉眼可见的度将它们啃噬干净,就连白森森的骨头都没有剩下。 雾气渐渐消散了。 骑士这才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偏离了官道,深入进了荒野之中。 嗡…… 金纹战蜂处理进食完毕,便直接腾空而起,朝着官道所在的方向振翅飞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他看上一眼。 第886章 黑暗之森 绝大部分的金纹战蜂都没有属于自身的思想,接受的是主上主母和绯红殿下的命令,这就是它们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 在它们简单到机械的思维之中,主上的指令就是给它们规定好的前进方向,哪怕一丝一毫的偏离都是不被允许的,是违反了它们生命存在意义的。 这一部蜂群受领的任务就是在前期的基础上继续扩大巡查范围,绞杀弱小的异灵,现上报强大的异灵。 所以说金纹战蜂现了这些**的行尸,认定它们属于弱小的异类生灵,便直接将其绞杀吞食,然后再继续开始下一阶段的巡逻。 至于那个受伤雄性人类,包括他那匹马上就要死掉的战马,并不在它们的任务目标范围之内,所以也根本无法引起它们的注意。 “等,等一下!” 骑士眼瞅着蜂群就要离开,当即用尽全部力气喊道,“我有十万火急的情报需要传递回去!” 蜂群对此无动于衷,已然升到了十丈的高空。 他咕咚吞咽下一口唾液,再次大喊道,“这是镇南王千岁亲自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必须要将密信送到镇南王千岁的手上!” 嗡! 蜂群瞬间停滞在了半空。 片刻后,一头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战蜂从高空降下,悬停在了骑士的眼前。 “你应该感到幸运,因为遇到的是我……被郡主殿下赐予了珍贵罕见的灵智,所以才能听懂你话里的意思,并且自主做出选择,让你能够获得完成主上任务的机会。” 它用一对复眼看着骑士,语气机械继续说道,“但是你必须要知道,如果你是在假传军情,并没有受领主上的任务,那么在不久的将来,我和它们就都会因为违反指令而成为郡主殿下的食物,而你,也将会受到可能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惩罚……所以,你确定自己确实身负着主上的命令?” 骑士猛地咬牙道,“你相信我,我是金节卫的人,确实是奉镇南王千岁之命探查黑暗森林,并且有紧急军情需要向王上禀报!” 金纹战蜂不再说话,震动双翅,出一道尖锐的声音,半空中的蜂群迅降落下来,托举起骑士的身体,以比刚才更快了许多的度朝着大魏京城所在的方向飞去。 ………………………………………… “中栗府部分区域被大面积墨色森林覆盖遮断,卑职将其暂命名为黑暗之森,数个县郡已然消失不见,密林中危机重重,各种异闻频现……” 顾判从头到尾看完了那封被鲜血染红的密信,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黑暗森林是写下这封信的京营偏将给起的名字,而且根据他的所见所闻和推测,这片几乎将中栗府拦腰截断的庞大密林,似乎一直都在向外扩张着面积,并且内里的危险程度也在与日俱增,若是按照这样的趋势继续下去,将来还不知道会展到何种程度。 盏茶时间后,他从思索中睁开眼睛,拍了拍桌上的血书,“去将秋水和荆棘给我叫来。” 陋狗带着秋水,还有另外一个儒雅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回到了房中。 中年男子便是荆棘,不久前刚刚被顾判俘虏的降临修士,还和那个被他和红衣杀掉的女修士是同门关系,算是和其同一代的师弟。 只是荆棘的运气比较好,正好碰上了顾判心情不错的时候,加之又眼力极好能屈能伸,于是便带着几个晚辈顺利投诚,摇身一变成为了镇南王府中的看家护院。 顾判将那封密信递给两人,先给了他们一段时间去看信,然后才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外域来此的修士,以前有没有见过这封信上所描述的情况?” 秋水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回主上,属下倒是曾经听说过有类似木行过旺,滋生异灵的情况,但具体能不能和中栗府现在生的事情对应得上,还需要近距离观察感知之后才敢做进一步的判断。” 荆棘沉默的时间更长一些,直到一刻钟后才缓缓说道,“属下降临之前,被副宗主带领下去过宗门库藏,在里面专门寻找关于天地变化、灵元复苏的文字进行阅读,倒是记起来有一篇记载和当下的情形有所联系。” “哦?那篇记载上面是怎么说的?”顾判一抬手,让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又让陋狗大管家铺开书页,做好了记录的准备。 荆棘边回忆边道,“那部古籍上是这么说的,天地生灵过程之中,若某处地域灵元之气变化增加过快,便自然会引各种生灵出常理的进阶,如此一来就会在短时间内爆出极为惨烈的捕猎杀戮,最终可能会催生大魔降世,所以属下怀疑,中栗府的黑暗森林之内,或许就隐藏着某只从杀戮中胜出,通过吞噬其他生命完成变化的大魔。” 顾判一口口喝着茶水,听完后忽然便想到了曾经在望北城经历过的事情。 如今他麾下的“七武士”便是那次金光普照后,最终存活出来的“凡生命”。 仔细对照一下的话,倒是和荆棘所说的确有许多相似想通之处。 忽然间,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闪过。 严格说起来,望北城在被金色光芒和灰雾血雾共同作用后,城内外各种生灵的变化趋势其实是没有走完的。 因为他的出手,硬生生将之从中间打乱截断,算是提前终止了变化的过程。 如果…… 如果他当时并不出手的话。 顾判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对这个猜测进行粗略的推演。 得到的结果真有可能会是血腥杀戮与相互捕猎吞食后,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一头恐怖的妖魔。 那么,当前中栗府所出现的变化,到底是不是和荆棘描述的情况相同,那座黑暗森林中,到底有没有隐藏着一头从杀戮与吞噬中胜出的大妖魔,或许真的只有深入其中探查才能得出结论。 可是他现在太忙了,不论是自身的修炼,还是和红衣对天地变化的领悟与论道,以及飞剑部队的组建、道兵制作的研究、还有其他诸多繁杂琐事等等等等…… 已经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时间,就连最爱的吃酒睡觉两件事情,都被挤占压缩到了不能再挤压的地步,想要抽出大块时间,就必须要将上面所有的计划全部暂停下来,无疑会造成相当程度的损失与浪费。 但中栗府黑暗森林事件不去弄清楚又不行,毕竟它距离京畿之地实在是太近,如果放任不管,说不定哪一天早上醒来,就会现外面已经是一片绿油油的颜色,逼着人去花费之前数倍乃至于数十倍的代价进行处置。 第887章 大军压境(求订阅) 待到秋水和荆棘离开后,顾判安静思索了一段时间,第一次走出了家门,左拐右拐后来到了缇骑指挥衙门,然后呆了没多长时间便又出来,马不停蹄赶到业罗园中,找到了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面的珞裳。 他本来是想找珞羽,结果现她竟然还在闭关之中,然后正好珞裳有空,便直接摸到了她的闺房之内。 一段时间过去,珞裳似乎比以前长高了些,渐渐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变得更加温柔婉约了许多。 她对于顾判的到来很是惊喜,忙碌着给他沏茶,准备点心,最后才将一双美眸落在了他的小跟班身上。 “这位就是……”珞裳沉默片刻,面上展露出淡淡的笑容,接着说道,“这位就是珞水姐姐吧,还真的是和家姐长得很像呢。” 听到姐姐的称呼,珞水顿时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像是月牙一般弯出好看的弧度。 她连声应下,当即又在袖中摸出来一枚数寸长短,似乎是白玉雕成的小刀,不由分说便塞到了珞裳的手中,笑意盈盈道,“好妹妹,亲妹妹,你以后就叫我姐姐,最好是叫我大姐,对,就是排行老大的那个大姐……” “大姐第一次和妹妹正式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的,这柄符刀是我最近才刚刚研究出来的法器,一旦激就相当于姐姐全力出手三次,正好送与妹妹防身使用。” 珞裳微微一怔,还未来得及将那柄润泽光滑的符刀拿到眼前好好端详,冷不防旁边一只大手身来,从她手上将之拿了过去。 “你是什么时候搞出来的这个东西?”顾判用两根手指捏住袖珍刀柄,仔细观察了片刻,还尝试着在自己手臂上刺了几下,出金铁交鸣的清脆响声。 珞水顿时收敛笑容,肃容回道,“回主上的话,这是属下跟着那些傻乎乎的降临修士学到的法门,尝试着做了一下,然后就真的让属下给做成了。” “你试过没有,这玩意靠谱吗?”顾判微微皱眉,显然对此不是太相信的样子,“别到时候没有伤到敌人,却先把珞裳给伤了。” “属下此前已经找那些降临修士试验过,并没有出现问题。” 顾判点点头,便又将那柄玉质符刀又放回了珞裳的手中,“既然是你珞水姐姐送的礼物,那就收好吧。” 等到她将符刀贴身收好后,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轻轻吹着里面起伏不定的茶叶道,“我这次过来,是为了向你询问了解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需要知道,从哪里可以弄到大量的原油。” 顾判思忖着慢慢说道,“之前在断离山脉,我和司马千户聊天的时候听到过,在缇骑异闻司中存放着专门的秘密地图,上面就记载着许多处可以收集原油的地方,据说这还是你姐姐一手操办的事情,对于此事你知道多少?” 珞裳听完后满是疑惑地道,“什么是原油?” “原油就是黑宝,在断离山脉被用来放火烧山的东西,这下记起来了吗?” “原来是黑宝啊……”她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而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道,“我也不知道那张地图会在什么地方,不过若真的是姐姐收藏的话,应该就在她房间下面的密室之中。” 顾判直接问道,“方便吗?” 珞裳深深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是其他人的话,自然是不方便的,但既然是顾家哥哥的要求,也就没有不方便这一说法了。” 半个时辰后,一队金纹战蜂从镇南王府冲天而起,朝着西南方向疾飞过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紧接着更是有遮天蔽日的战蜂乌云般升起,护卫着最中央至少有数间上房大小的绯红,以及破损了半边摇摇欲坠的红衣古宅,同样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半个月后,一座残破的古宅缓缓从虚空中显形,最后悬浮在数十丈的空中,已经可以看到远处那片近乎无边无际的庞大森林。 “我还记得这里曾经是富饶的平原地带,良田万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此时却已经尽皆消失不见,成了这片森林生长育的养分。” “果然是来到实地考察之后,才能真正感受到这片森林带给人的压迫感觉,也更能理解到写下那封密信的将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到底面临着怎样的绝望和恐惧。” 顾判眺望着下方仿佛真的笼罩在黑暗中的森林,长长叹了口气。 嗡嗡的振翅声从身后传来。 他收敛思绪,开口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回禀父亲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冰冷机械少女的声音响起,夹杂在嗡嗡声中,听上去隐隐有些失真的感觉。 “好,带我过去看看。” 顾判轻轻一跃,从古宅之中跳下,随即被绯红接住,站在宽大平坦的背部,不久后便来到了一座看上去和周围环境并不协调的小山包上面。 “这就是新建起来的蜂巢么,看上去很是粗糙的样子。” “父亲大人,因为时间太过紧迫,所以无法要求更多,只能满足最为基本的培育战蜂能力。” 顾判点了点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蜂巢后面更远一些的地方,那些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木桶上面。 每一只木桶都有两尺高度,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数千、甚至上万之多,而且此时还有一群群的战蜂从古宅所在的方向飞来,将一只只崭新的木桶运送过来,摆放到原本的木桶大阵之中。 “火绒花的种子也都准备好了么?” “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已经让麾下蜂群将京城外那片火绒花海种子尽数收集完毕,并且经过了母亲大人亲自召唤血泉的浸泡。” “被血泉泡过之后,火绒花凶残程度大增,你还能控制得住花海铺开后的局面吗?” “父亲大人不必担心,女儿这段时间一直都在以血泉为食,自然能够控制得住。” 顾判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新近从蜂巢中孕育而出的战蜂给了我一种奇怪的血腥杀戮感觉,原来根子还要落在这个上面。” 蜂巢周边除了战蜂之外,还有大量的纸人在地上忙碌着,将蜂巢四周的所有树木植被全部砍伐干净,清理出来大片大片的空地。 灵引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顾判身侧,躬身行礼道,“主上,属下这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顾判回身看向了那座给人以恐怖压抑感觉的森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么就开始吧。” “也可以让我们看一看,这座森林之中到底潜藏着怎样的危险。” 第888章 血肉磨盘 “请父亲大人下令!” “请主上下令!” 在绯红和灵引的齐声请命下,顾判踏前一步,踩在了悄然出现在那里的双刃战斧之上,伸手一指远处的黑色森林,低声喝道,“放火……种花!” 一声令下,蜂巢中瞬间涌出数之不尽的金纹战蜂,将一只只白色的纸鸾包裹其中,而每只纸鸾的身体上面,都牢牢绑缚着数只装满了黑宝的木桶。 下一刻,蜂群升入高空,犹如遮天蔽日的黑金颜色乌云,朝着前方的森林迅靠近过去。 顾判等待着最后一波战蜂飞过头顶,便将腰侧悬挂着的连鞘长刀往空中一抛,随后整个人飞身而上,脚踏剑柄,不远不近跟在了后面。 此时此刻,最先出的金纹战蜂和白色纸鸾已经飞临了森林的上空,却并没有停留,仍然在以极快的度朝着更远的地方深入进去。 下方的森林一片死寂,仿佛里面所有的生灵都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庞大动静震慑得不敢声,不管是鸟儿啼叫还是虫虿嘶鸣,在蜂群临空的那一刹那尽皆消失不见。 “主上,那座森林突然间失声了,这很不正常。” 灵引立在一只纸鸾上面,紧紧跟随在顾判的身侧。 “确实很不正常。” 顾判眉头微微皱起,思索着缓缓说道,“在大部队抵达之前,绯红的战蜂已经对森林进行了前期的试探,就好比两支大军在真正交锋前,双方派出哨骑之间的相互渗透与厮杀。” “可以确定的是,当时的战蜂侦察队伍是遇到了栖息在林间的各种生灵的抵抗,但是现在到了大军压境的一刻,对面却突然间变得死寂无声,犹如一片鬼蜮,所以说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我们还没有侦察到,更没有看透的情况。” “那顾郎的意思是?”悄无声息间,一抹红云飘过,落在了顾判的身前。 “我没有别的意思。” 顾判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道,“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而且前期的侦察试探已经做得足够,就算是再继续下去也不过是一点点添油的消耗而已,倒不如直接亮出刀子,和它来一场鲜血淋漓的短兵相接。” “这样才能将这里隐藏在暗幕下的东西真正给逼出来,然后吾等再见招拆招,寻找破绽一击毙命。” 就在此时,林中异变突起。 呜呜的破风尖啸声连成一片,刹那间无数黑羽赤瞳的怪鸟冲天而起,朝着高空中的蜂群直扑过去。 怪鸟的体积并不算很大,翼展张开也只有不到两尺左右,却极端凶悍,又灵巧异常,单个战蜂对上完全不是对手,只能是被当成食物一口啄下肚去。 好在金纹战蜂的数量远非这些黑鸟所能比拟,往往是一群战蜂围着一只怪鸟死斗,在付出十几二十倍的代价后,便可以将之击杀,而后分而食之。 鸟吃蜂,蜂又吃鸟,两者就如同不共戴天之仇敌,甫一见面便直接陷入到你死我活的血腥杀戮之中,唯有一方死绝或许方能罢休。 无数战蜂扇动翅膀的声音连成一片,竟犹如一道长长的闷雷在高空炸响。 由无尽金纹战蜂组成的金色云团,数量已经无法计算,或许已经没有了去准确计算的意义。 遮天蔽日,无穷无尽。 从顾判的角度望去,入目处尽是密密麻麻的战蜂群落,在即将坠落的夕阳下反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但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无数黑羽赤瞳的怪鸟自一望无际的林中腾空而起,形成一道道汹涌澎湃的墨色浪潮,朝着上方的金色云层无情冲击过去。 双方毫无退缩地对撞在了一起。 此情此景,就像是两只颜色不同的,占据了小半个天空的巨大磨盘在相互摩擦,湮灭,爆炸。 黑色洪流与金色云层同样的狂暴,凶恶,残酷。 几乎是在接触撞击的一瞬间,双方就在天空爆裂成了一望无际血雾,坠落的尸体好似天将冰雹,又有如天降血雨,大蓬大蓬落在下方的森林之中。 尸体中有难以计数的金纹战蜂,也有数之不清的赤瞳黑鸟。 噼里啪啦! 在夕阳下愈显得阴森晦暗的森林,顿时迎来一场狂暴的骨肉血雨。 “妾身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不管是从数量上还是从组织度上,都能够和蜂巢一较高下的存在。” 红衣默默观察着前方那场你死我亡的惨烈大战,即便是以她的心境,也不由自主出了一声悠悠叹息。 几人距离血肉磨盘般的战场已经足够接近,可以说已经越过了边缘的那条界限进入到了其中,因此不时便有一群群的赤瞳黑鸟尖啸着接近过来,将他们同样视为入侵的敌人,起闪电般的冲锋。 但所有的赤瞳黑鸟都无法靠近到以几人所在位置为中心的百丈之内。 一张近乎透明的大网早已经将百丈空间尽数占据,所有撞上来的赤瞳黑鸟都在第一时间被切割成碎裂的尸块,噼里啪啦掉落下去。 顾判安静看着这一切,忽然有些奇怪地现,这张大网似乎还具备自动敌我识别功能,冲撞进来后死掉的都是那些黑羽赤瞳的怪鸟,有些金纹战蜂不小心误入后,却基本上没有什么伤亡,偶尔也会有被切割成两半的,完全可以归结为这些小东西的运气不好。 他不由得开口感叹道,“想不到红衣的牵丝之法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灵性的层次,竟然可以自动识别敌我,只切割分离那些怪鸟,却基本上避开了绝大部分的战蜂。” “顾郎此次却是看走眼了。”红衣微笑着摇了摇头,“妾身所修行的牵丝之法如今最多只能做到在不分心控制的情况下,能让顾郎一人无碍进出而已,至于对黑鸟和战蜂的区别,其实非常简单,唯有妾身在此次牵丝的时候,所形成网眼的大小不同而已。” “网眼的大小不同?”他微微一怔,随即自失地一笑,“原来如此,倒是我想的太多了。” 再仔细观察一下,确实是道道丝线间组成的网眼缝隙大小不同,恰好比黑羽赤瞳怪鸟小了很多,却又比金纹战蜂的体型大了不少,所以金纹战蜂能入,而怪鸟却只能是直接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碎片,而后死于非命。 唰! 部分半透明丝线被她调动起来,捉住几只活得黑羽赤瞳怪鸟送到两人眼前。 顾判捉住一只,任由它在自己的手中拼命挣扎,不停用尖利的鸟喙在手臂上啄落,溅起一团团耀眼的火星。 刺啦! 这只怪鸟被精准地剖开了肚子,红色丝线随即深入进去,将一只只器官取出,任他观察。 紧接着,第二只怪鸟被如法炮制,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一刻钟后,顾判清理掉手上沾染的少许血污,眉宇间显现出疑惑表情,“它们很奇怪,体内血肉存在着大量木质的物质,换句话说,这些黑鸟似乎正在被木化,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最终都会变成木鸟也未可知。” 红衣控制着丝线,将那些破碎鸟尸丢给了路过的蜂群,目视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看不到尽头的森林,轻轻点了点头道,“顾郎所言不错,在妾身看来,这些鸟儿很有可能便是前面的黑色森林培育出来的看家护院,自然便拥有了森林赐予的力量。” 第889章? 火光冲天 惨烈的战事还在继续。 每一刻都有数不清的战蜂和黑鸟死于非命,残破碎尸下雨般从空中坠落下来。 对于金纹战蜂而言,现在的战损比例是顾判和绯红可以接受的。 虽说每杀掉一只黑羽赤瞳,几乎都会造成数十倍的战蜂伤亡,但从双方的绝对数量来看,金纹战蜂还是占据了相当程度的优势。 而且随着战斗时间继续,黑羽赤瞳的数量越来越小,其伤亡度还会出现直线上升,到了那个时候,战损比也会迅呈现出下降的趋势。 “面积铺开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了。”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随着顾判的一声令下,一直环绕在战场上空的那部分金纹战蜂陡然开始了加向下冲锋。 它们以自己的身体为屏障,挡住了黑玉赤瞳怪鸟的猛烈攻击,最终将一只只白色纸鸾带到了各自恰当的高度和位置。 轰! 所有的纸鸾在同一时间将装满了黑色原油的木桶投掷了下去,乒乒乓乓砸在密林之中,空气里面顿时充满了浓重的味道。 灵引在这一刻陡然间萎靡下去,甚至已然保持不住人的形态,重新变回了一张纸画,被红衣卷好收了起来。 虽然只是控制着所有纸鸾完成了最为简单不过向前飞行,以及一头栽落的投放油桶动作,但由于控制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便直接导致了它在一瞬间被抽空所有力量,不经过长时间的休养绝对无法恢复到原本的状态。 不过它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后续的一应战斗都不需要它的参与,只要安静呆在最安全的地方,等待着最终的结果便是。 顾判安静等待着,直到最后一只纸鸾也消失在树梢下方后,忽的向前踏出一步,伸手将那柄长刀重新握住,随即化身一道猩红火焰,闪电般冲破无数黑玉赤瞳怪鸟的阻拦,来到了暗夜森林深处的空中。 天空中悄然绽放朵朵红莲。 在夜幕即将降临的时候,将周围的一切尽皆照亮。 在这一瞬间,就连激烈战斗的金纹战蜂和黑羽怪鸟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停顿。 业火红莲没入林中不见,数个呼吸后熊熊大火轰然燃起,其后又有阵阵夜风吹来,风助火势,刹那间就将原本已经汹涌难当的火势瞬间推向了更加狂暴的高/潮。 唰! 顾判化身的火焰长虹再次退回到红衣身侧,目光平静注视着前方冲天的火光,面上表情一片淡然,完全没有将大片森林顷刻间化为火海后的兴奋感觉。 他此时的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奇怪。 从金纹战蜂与黑羽怪鸟的大战可以明显看出,在这一望无际的密林之中,应该存在着类似于绯红,甚至是类似于乾元的生灵,这样才可以控制如此的黑羽大军不计伤亡、不计代价前来厮杀。 但在大火熊熊燃起,乃至于已成不可抵挡的大势时,推测中本应存在的生命体竟然一直都没有做出应有的反应,这一点属实让他感觉到有些诡异和古怪。 大火熊熊燃烧,将整个天空都映照成了鲜艳的红黄颜色。 高处的战斗一直都在继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金纹战蜂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金色云层之中的大片墨色正在被迅吞噬,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碧绿颜色也正在被迅铺开的鲜红所取代,经过上一代金光照射,又在血泉中浸泡过的火绒花种子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度扎根地下,生长出遍布荆棘尖刺的火红花海,以掉落的虫鸟尸体和地面原本的植被为养分,拼命吞食吸收,拼命向前扩张着自己的势力范围。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高空中的战斗即将宣告结束,地面下的植物战争也将要蔓延到森林边缘时,忽然从密林间又升起了大片的怪鸟,排成三角形的进攻阵型,呼啸着朝着从火海中冲出。 和最开始时的黑玉赤瞳不同,此次升空的怪鸟通体血红,一对瞳孔则是赤金的颜色,或许可以称之为血羽金瞳更加恰当。 它们对于高空中的金纹战蜂不管不顾,似乎是认定了顾判和红衣才是引此次大战的罪魁祸,闪电般朝着顾判所在的位置冲杀过来。 嗡! 金纹战蜂组成的云层开始涌动起来,迅下压,将那一片血色掩盖其中。 这一次,血羽金瞳的身体表面环绕着淡淡的红色光芒,刚一进入到金纹战蜂的包围之中,便引起了剧烈的冲突震荡,将整片空间猛地引爆。 战况陡然间比之前惨烈了数倍以上。 随着更加强大的新生力量加入,金纹战蜂的损失猛然开始成倍增长,金色的云层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稀薄起来。 刹那间,又是无数金纹战蜂精锐从蜂巢内腾空而起,绕过顾判所在的位置,涌入那片鲜血与火焰交织的战场之中。 顾判依旧静静立在原处,沉默观看着前方的火海,以及怪鸟与蜂群间再次惨烈起来的战事,久久没有言语。 “绯红。” 他忽然开口说道。 “父亲大人。” 机械的女子声音悄然在耳边响起。 顾判抬手指了指前方的金色蜂群,以及正在迅靠近过来的血色箭头,语气平静道,“金纹战蜂的实力,还是有些弱了。” “尤其是在存在着巨大的个体实力鸿沟的时候,除非是数量上能够达到量变引起质变的程度,那么,所面临的结局只能是被一边倒的屠杀。” “绯红谨遵父亲教诲。” 他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大战已起,并不是纠结这个事情的时候,你需要做的便是在我离开的时候,护住这片火绒花海的生长,并以此为阵地,拉扯牵引住森林内敌人的注意……” “不管死掉多少战蜂,都要把它们牢牢钳制在这片地方,明白了吗?” “绯红明白了。” 握住腰侧刀柄,顾判一步向前踏出,下一刻已经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之中,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渐渐飘散。 “我先去试一试这些愤怒小鸟的成色,然后按照后续计划执行……” 他最后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待我离开后,这里就辛苦你了。” 第890章 精神交锋 红衣蹈空而立,裙裾飘飘,反而在此时闭上了眼睛,“顾郎自去,有妾身在这里就好。” 顾判点点头,“记住,若事不可为,便即刻后退,万万不可与敌硬拼,反而将自身置于险境之中。” “顾郎放心,妾身晓得。” 她说完后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便在此时看到了前方轰然爆出一道炽热的猩红火焰,将大片大片的血雨赤瞳怪鸟笼罩其中。 业火红莲笼罩范围之内,一头头怪鸟凄厉啼叫着,连敌人在何处都无法找到便直接化为灰烬,洋洋洒洒飘落下去。 其中又有一道森寒斧影犹如海中游鱼,将成群怪鸟驱赶、捕猎、斩杀,化作道道双值加成,融入到自家主人的体内。 片刻后,顾判自火焰最深处显露身形,感受着那微不足道的生命值提升,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 这些血羽金瞳的禽类,实力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弱了,每用斧头击杀一头,能够得到的双值加成简直少得可怜,纵然是有着巨大数量的叠加,也属于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存在。 如果只是面对着一群这样的经验包的话,他倒是并不介意将这些蚊子肉一点点全部吃进口中,以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但如今还有更加急迫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只能是用最迅捷的手段,将它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尽量给后方的战蜂减少一点压力。 贯穿战场的猩红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时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没了对手的金纹战蜂,同样开始从森林深处向后撤退,环绕在了那片红色花海的上空,随时准备再次蜂拥而上,应对一切可能来袭的进犯。 地面之上,火绒花还在茁壮生长着。 这里灵元充沛、食物充足,更重要的是还有乎想象的战蜂与怪鸟的尸体,其血肉中蕴藏着能够让它们为之疯狂育的能量,而随着一汪血泉悄无声息显露出来,开始向外弥漫淡淡的血色雾气后,一切的一切叠加起来,顿时就将红色花海的扩张度再次引爆。 最前沿的一线,已经紧紧贴在了那片在熊熊大火中保持沉默的黑色森林。 第二场惨烈血腥的战斗,也就在此时突然爆。 安静沉默站在蜂巢之上的红衣微微眯起了眼睛,视线穿透夜幕,从一株株火绒花的缝隙之中看到了一道黑色的潮水,正在从密林之内向外涌出,又冲入到了花海之内。 那是…… 那是放大了数十上百倍,足有成年人尾指长短的狰狞黑蚁。 比之普通黑蚁不同,这些黑蚁不仅个头很大,而且仿佛披着一层黑亮的盔甲,两根触角就如同是两柄尖锐的长枪,六条腿上面也生长着密密麻麻的倒钩尖刺,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片森寒的光芒。 与这道黑色潮水一同涌出的,还有无数从地下钻出的藤蔓,就像是一条条卷曲扭动的长蛇,其上有密密麻麻的裂口不停开合,如同一张张准备进食的大嘴,将最前排的火绒花整个撕裂、绞碎,没有留下半点儿残渣。 属于火绒花的反击当即到来,它们以遍布荆棘和尖刺的根茎与那些藤蔓缠绕一处,在被撕扯粉碎的同时,也在切割吞噬着对方。 远远望去,就像是无数长蛇纠缠环绕在了一起,形成了面积巨大的蛇盘,只看一眼就让人浑身冷,头皮麻。 嗡! 金纹战蜂迅改变阵型,开始分批次向下俯冲,将一只只披甲黑蚁刺穿后带上高空,而后迅击杀吸食,就像是大规模的老式对地攻击机,俯冲、攻击、拉升,然后再准备下一次的进攻。 红衣密切关注着火绒花海与黑色森林交界处爆的战斗,片刻后不由得悠悠感叹道,“想不到绯红对于麾下金纹战蜂的控制,已经到了这样比较精细的程度。” “母上大人谬赞了。” 冰冷机械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停顿一下后接着说道,“这都是父亲大人,洌少爷和陋狗管家功劳,尤其是父亲大人,不止一次提到了各种战术战法,给予了绯红极大启,后又有洌少爷和狗管家将那些战阵一一演示操练,长时间积累之下,才有了如今的熟练程度。” 红衣微微颔,“如果没有其他的变化,这一次从密林中起的进攻就算是守了下来,也可以按照夫君的想法继续将对方的注意力牵扯在我们这里……” 她说到此处忽然闭口,指尖一缕红芒吞吐不定,下一刻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红芒,瞬间消失在了蜂巢顶部。 轰!!! 一道肉眼可见的紫色光芒席卷而至,突破黑色植木和红色花海的分界线,带着令人心悸的精神威压,没入到火绒花海之中。 这一刻,整个天地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仍在燃烧的大火,都失去了明亮的颜色。 嗡…… 遍布在地面的花茎花瓣当其冲,最早被紫色光芒冲击。 刹那间,大片大片火绒花被海浪般冲击过来的紫色光芒碾压倾倒,生生撕碎。 下一刻,巨大的冲击波将花茎残骸进一步碾压粉碎,露出底部一个又一个的幽深地穴。 轰! 一部分力量透过地洞继续向下,另外的则继续在地表肆虐。 距离较近的金纹战蜂刚一接触到那些紫色光芒,便大规模从空中跌落下来,在痛苦的挣扎中走向死亡。 轰! 紫色光芒带来的冲击波继续向前,径直朝着远处的蜂巢碾压过去。 红裙飘飞,古宅显现。 在最后一刻,红衣终于站在了直面紫色光芒的最前端。 眼前的紫色光芒刹那间变得耀眼到无法直视的程度,凝实到让她都为之惊讶感叹的精神力量陡然爆,转眼间便已经从密林深处冲出。 她的双手幻影般在身前结出无数道法印,最后闪电般合于一处,爆出排斥一切的猩红光芒。 犹如一道高大坚固的堤坝,牢牢拦在了席卷而至的紫色浪潮前方。 又有一柄长刀从红衣的身后飞出,刀鞘上刻着如意[567中567zw.top]金箍四个大字,随后长刀出鞘,在虚空中迅变大,化作一尊厚重的刀盾,牢牢护住了她的真灵神魂。 深紫和鲜红,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正面相撞,刹那间已经不知道相互交锋了多少次。 这是最为纯粹的精神力量对决。 胜利者将获得胜利。 而失败者将真灵重创,甚至直接消失在天地之间。 不管结局如何,这一过程对交战的双方而言,都充满了艰难与危险,任何的破绽都可能会遭到最为猛烈的打击,直至破开对方的精神防线,长驱直入、肆意破坏。 第891章? 煌煌天雷 顾判脱离战场后便收敛了红莲业火隐匿身形,以御剑之术一路向上空疾飞,终于在燃烧了三枚纸鹤后,准确找到了隐藏在夜幕深处的那一个黑点。 这是一艘长约十丈、宽不到三丈的“飞船”。 船身上面密密麻麻篆刻着纷繁复杂的纹路,不时散出一道道蜿蜒流转的光芒,吸纳天地灵元的力量为己所用,让自身能够悬浮在高空之中。 或许这是自天庭坠灭、星落如雨以来,整个天地间出现的第一艘“飞船”,也是在秋水、俞赫、荆棘等一众外来修士在顾判的带领下,在不眠不休的努力下,最终才参照骑剑术剑鞘上的符纹线路,以及红衣古宅虚实之间的特性,所搞出来的明创造。 这艘“飞船”没有任何的自主攻击能力,就连防御能力,启动后也只能是坚持极短的一瞬时间便会宣告结束,然后真的和一条普通的船只没有任何区别,属于鸡肋中的鸡肋。 不过顾判对此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因为能让它从地上飞起来,又能稳定拔升到如此高度的空中,已经让参与这项工作的所有人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更是将船身外面几乎所有的空间都全部画满才堪堪满足要求。 至于将之作为飞剑军的空中母舰,再具备一定程度的攻击防御能力,便是下一步可以去研究探索的方向,单就目前而言,这艘被顾判命名为“平流层一号”的飞船已经足够使用。 因为它除了能飞,能高飞以外,还隐藏着一个极其重要的功用。 顾判小心翼翼、轻而又轻地降落在甲板上面,生怕一个不好便打破了整艘船的平衡,让它从高空坠落下去,摔得一个粉身碎骨。 很快的,满脸憔悴的秋水便迎了上来。 “主上。”她微微躬身行礼。 “时机已至,你们都准备好了么?”顾判感受着高空中强烈了很多的夜风,低头看着下方依旧清晰可见的火焰,低低问了一句。 “都准备好了。” 秋水微微一顿,接着说道,“属下们计算错了一号在如此高空中停留的消耗,也忽视了风势的影响,导致了俞赫和一些修士因为精神消耗太大而陷入了昏迷。” “不过作为下一步计划主要执行者的荆棘等人,一直都在养精蓄锐,完全可以开启行动。” 顾判收回目光,低头凝视着自己指尖那一点隐隐约约的白色光芒,以及白光最深处那几乎不可看见的丝丝缕缕电弧,沉默数个呼吸后闭上了眼睛道。 “那就开始吧……记住,一定要提前做好撤退的所有准备,到时候若是不成功便罢,一旦计划成功,你们若是稍微慢上一点儿,那就是就此肉身不存、真灵陨灭、烟消云散的结局。” “属下明白。” 秋水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又重重呼出,在黑暗中缓缓退去。 片刻后,从船头到船尾,三只同样满满印刻着各种符纹线条的风帆被升了起来,整艘“飞船”在这一刻顿时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风帆上的符纹和船身上面的有着本质的区别,只是若是在外人看来,都不过是密密麻麻、让人一看便心烦意乱、烦闷欲呕的东西,反而现不了有什么差别。 顾判缓缓升高,立于最中间的那杆风帆顶端,抬头看了看多云的夜空,周身上下陡然大放光芒。 那是排斥一切,甚至要连天地都排斥击破的白色光芒。 唰! 风帆上的符纹在白色光芒的照耀下,从上至下亮了起来,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便将顾判所散出来的白光照射范围增强扩大了十倍、数十倍、上百倍…… 可令人目盲的白光冲天而起,隐约可见内里丝丝缕缕蜿蜒游动的金色电光,肆无忌惮地向天地彰显着自身的存在。 顾判面无表情立于一切白色光芒的最中心,抬头仰望着犹如琉璃墨色的穹庐,安静沉默等待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仿佛缓慢到了让人心急的程度。 终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一直以来注视着的毫无变化的夜空,似乎也在这一刻出现了某种莫名的变化。 “看来计划进行的非常顺利,已经看到了成功曙光。” “那么,我很期待接下来将要生的事情。” 随着船帆上符文的亮起,刹那间白光大盛,映照得大片夜空如同白昼。 仅仅数个呼吸后,便又引来八方云动,雷霆降生。 咔嚓! 随着第一道金色雷霆的落下,紧接着便是不知道多少道闪电同时落下,连成一片,组成了一张金黄色的大网。 轰! 一道银色屏障出现在船体四周,虽然只坚持了刹那便在金色雷霆大网的笼罩轰击下破碎,但竟然算是扛住了第一波次天雷滚滚的攻势,已经争取了足够多时间来将第二步的计划继续推行实施下去。 此时船上的所有修士早已经撤到了远处,看着顾判带着飞船朝着下方疾坠落下去,直接撞进了火海之中,并且一直都在不依不饶向外散着越来越亮白色光芒,就如同一轮皎洁的圆月落入了人间。 仿佛是被如此嚣张的挑衅所激怒,高空的云层瞬间变得更加厚重,第二波次的金色雷霆已经在酝酿之中,随时都有劈落下来的危险。 俞赫荆棘等降临修士一时间人人失声,噤若寒蝉,仰望着远处那引而不、蓄势待的金色闪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麻,就连心神都被完全震慑。 秋水叹了口气道,“此次近距离感受到天地雷霆之威,才忽然让人感觉苦修半生仿若是蹉跎半生,我们究竟修行了个什么?” 俞赫苦笑道,“想当初还年轻的时候,整日里最喜欢喊的便是逆行成仙、逆天而行,如今再看天地之威,却是完全没有了年轻时的无知与冲劲儿。” 沉默片刻后,荆棘忽然插话进来道,“我们之前在京城荒郊的时候离得比较远,所以对这些金色天雷并无太大的感受,如今小弟我很想知道,当初砸在主上头顶的,就是这些恐怖的电光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就在远处的高空之上,乌黑云层已经变得尤为厚重,丝丝缕缕金色电光已经开始汇聚成型,似乎下一刻就要直劈下来。 而就在连绵大山般厚重的云层下方,那座多处火光冲天的森林上方,开始凝聚起令人目眩的紫色光芒,盘旋着、涌动着,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天而起,犹如一条条粗壮的紫色天柱,轰然撞进了高高在上俯瞰下方的云层之中。 秋水眯起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果然不出主上所料,那座森林里似乎隐藏着一只极为强大的异类生灵,而且此时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天地异象,它真的以为是针对自己而来的攻击,已经开始倾尽全力反击了!” 第892章 有人渡劫 就在紫色光柱射入云层的那一刻,道道闷雷在云层深处炸响,一道粗壮的闪电已然成型,随即冲破乌云的束缚,笔直落下。 没有任何延迟,第二道宽逾数丈的巨型金色闪电已然形成,并且毫无停顿地垂直劈落下来。 紧接着是第三道开始极汇聚成型。 红衣眯起眼睛,瞳孔微微收缩,心中升起些许难以言表的惊讶情绪。 他和那群降临修士闷头研究了许久的东西,被命名为闪电风暴的秘法,竟然真的召来了一场恐怖的闪电风暴! 或许本来单纯靠着他的努力,根本不会引来如此程度的金色雷霆,但谁让森林中一直隐藏不出的那个强大生灵太过敏感了呢? 直接将高空中的云层和雷霆当成了专门针对它而来的敌人,不管不顾便与之搭上了手,并且过了一招,如此就顺理成章接过了他一直想交出去的那块烫手山芋,变成了直面金色闪电的最大敌人…… 咔嚓! 第三道电光落下。 在红衣凝成一束的目光中,一道庞大狰狞的虚影突然从浓郁的紫色光芒内飞出,在半空中迎上第三道闪电。 轰! 那道虚影被重重砸落,融入到密林上空汹涌澎湃的紫色光芒之中。 紧接着道道雷霆再次降下,在没入到紫色光芒的一瞬间,倏然分散化作无数细小金色电弧,在内里肆意穿梭、撕裂、破坏着。 作为屏障护持在密林上方的紫色光芒终于崩溃了,在雷霆电光接连不断的轰击下,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稀薄,最终消散于无形之中。 此时没有了那层紫色屏障的阻拦,紧接着便又有无数道金色闪电刺破苍穹,接天连地,径直没入到了下方的黑色森林之中。 咔嚓! 大片森林顷刻间陷入到了金色电光所形成的海洋之中,无数高高耸立的参天大树被直接击穿,金色电光气势不减,以雷霆万钧之势继续释放着镇压一切的恐怖力量。 ………………………………………… 就在烈火熊熊燃烧、高空乌云汇聚之时,在森林上空的某处位置,空间忽然出现了些许不正常的波纹。 数个呼吸后,空间泛起的波纹慢慢稳定了下来,紧接着七八个衣着各异的男女悄无声息在黑暗中显露身形。 “终于,来到了这片秘宝中所记录的灵元起始之地。” 其中一位身着碧绿长裙的女子还没有睁开双眼,但脸上已经满是欣喜的笑容。 “下面的森林好大,而且黑漆漆的,一眼都望不到边际。” “奇怪,这里也没感觉有多干燥的样子,为什么会燃起如此凶猛的森林大火?” “莫非是此方天地知晓吾等仙人在此临凡,所以才特意给我们搞出来的欢迎仪式?” 一片充满了笑意的闲谈议论声中,长裙女子身侧的一位老者同样闭着眼睛,虽然表现出了老成持重的样子,但眉宇间那一丝轻松的神色却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 “我们需要尽快找到愿音师妹和荆棘师弟,他们先一步过来,应该已经在此方天地建立起了稳定的势力。” 听了老者的建议,碧绿长裙女子的唇角挑起一缕淡淡的笑容,语气轻快道,“不错,我已经很期待他们做到了什么程度,毕竟对于一个才刚刚开始变化的天地而言,我们降临此地,完全可以算得上是高踞云端的真正仙人,一举一动,都可以视作言出法随,不用太……” 忽然间,一道正在从高空坠落的光芒吸引了他们所有人注意,也将绿裙女子充满期待的轻松话语生生打断。 那是…… 顿时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齐齐响起。 那竟然是一艘悬挂风帆的大船! 而且是在还算是比较稀薄的灵元大环境下,可以直接御空而行的法器。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此处存在着至少和他们宗门在同一个层次,甚至是犹有胜之的修行者势力。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 不是说此方天地才刚刚开始生变化,要经历灵元从无到有,生灵凡进化的过程吗,怎么可能现在就出现了如此高度的修行者势力? 老者目光忽然凝滞,深吸口气道,“那艘船形态的法器上方,有一个人!” 此言一出,顿时让所有人更加好奇惊讶起来。 但是,他们的好奇和惊讶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便全部被无尽的惊恐所取代。 碧裙女子的目光从那艘笼罩着白色光芒的船上移开,再向更高处的厚重云层中望去,刹那间便被里面已经渐渐成型的金色雷霆夺去了全部心神。 她咕咚咽下一大口唾液,喃喃自语道,“那是什么?” “难道是……荡尽一切邪佞的,天劫之雷!?” 咔嚓嚓! 就在此时,一道接天连地的闪电落下,照亮了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他们齐刷刷变得一片煞白的面孔。 “那个人,他竟然是在渡劫吗?” “没有借助任何大型防御法阵的保护,就那样登上了一条破船,竟然敢将自己直接置于天劫之雷的轰击下?” 碧裙女子下意识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莫非我还没睡醒,因为压力太大在做梦,其实要到明天才会去通过降临法阵前往那个灵元起始之地?” 黑衣老者眼中映照出陡然间生巨大恐怖变化的天空,强自压抑住内心深处升起的寒意,努力平静了语气道,“小姐,待到降临真正完成后,老夫第一时间护送你离开,此后最好还是先隐匿行踪潜伏起来,弄清楚此方天地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再说其他……” 就在此时,将他们所有人笼罩在内的波纹终于消失殆尽。 在充斥双耳的巨大轰鸣爆炸声中,他们先是嗅到了难以忍受的焦糊味道,随后睁开眼睛,每个人的面色在这一刻都瞬间变化,变得一片煞白,满是扭曲。 眼前那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景象,还有高山大海般压迫下来的恐怖力量,他们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 这片所谓的灵元起始、修士感悟之地,到底在生着怎样恐怖的事情!? 她所在宗门费尽心思才入手得到的那件秘宝,到底是天大的机缘,还是一个充满了死亡威胁的深渊!? 第893章 别着急吃 降临在密林上空后,绿裙女子的表情从轻松变得凝重,又从凝重变得呆滞。 她怔怔看着不远处接天连地的金色雷霆,看着下方那片一望无际的森林,林内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稍远一些的地方,那血肉磨盘般还在不停纠缠绞杀的蜂群与鸟群,一时间恍若梦中。 “这里不是刚刚才开始灵元汇聚的界域吗,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愿音和荆棘呢,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是不是早已经死在了此地……” “宗门对这方天地的开与占据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必须活着逃离此处,至少要把传讯法阵建立完毕,将此种情况和变故告知宗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要寻求老者的建议,僵硬地转头看去才莫名现,这位跟随了自己一个甲子的老修士竟然在笑…… 他面上的表情扭曲,两边嘴角就像是被看不见的大手撕扯着,拼命朝着两侧咧开,露出来诡异莫名的笑容。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从老者嘴巴里面蜂拥向外爬出的狰狞蜂群,差点儿忍不住就要尖叫出声。 一叠符纸被她拼命甩出,化作扑棱着翅膀的一只只燃烧火鸟,扑到老者的身上,瞬间将他连带着那些狰狞恐怖的金纹蜜蜂同时烧成了一团灰烬。 然后她死死握住手中长剑,竭尽全力平复着已成一团乱麻的心绪,同时不停整理着耳边散乱的鬓,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带来唯一的安慰与依靠。 “郑师叔,郑师叔!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充满恐惧的喊声将碧绿衣裙的女子从茫然无措中惊醒,下意识地顺着身旁一位弟子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是一眼,她的心脏就如同被一只冰冷坚硬的大手紧紧攥住,并且力挤压,视线猛地黑,几乎控制不住身形从空中跌落下去。 不知道是现了他们这些刚刚出现在这里的异类,原本在远处鏖战的那团乌云,正在迅靠近过来,或许最多只需要几个呼吸时间,他们就将被那些狰狞恐怖的蜂群和怪鸟所淹没。 “撤!撤撤撤!” 生死危机下,绿裙女子终于在多重压迫下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声音沙哑大喊着,扭头便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去,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上一眼。 在他们这群人的身后,一只巨大的血肉磨盘已经笼罩盖压了过来,其度之快,竟然丝毫不逊色于御使法器拼命逃窜的修士。 刹那间数十道颜色各异的道法落在了那只血肉磨盘的边缘上,将难以计数的金纹战蜂和黑羽怪鸟打死击落,但是相比较那大山一般的血肉磨盘而言,就像是一只老鼠在桌面大小的烙饼上咬了一口,根本就没有实质上的影响。 一刻钟后,红衣低头注视着跪伏在自己身前,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年轻男子,转头对悬浮在旁边的陋狗道,“他好似脑子有些不太好使的样子,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在重复自己上一句才说过的话,吾听了很久,横竖听不懂,又仔细以思念探知,才从那些颠三倒四的重复话中听到,吃人二字。” “所以说还是顾郎有先见之明,很早以前便对吾说过,人的本质就是复读机,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陋狗回道,“回夫人的话,属下刚刚从绯红那里得到消息,和这个人一起的还有十几个人,除了他之外,都死在了咱家的蜂群和森林怪鸟的口中。” “算了,他好歹披了个人的皮囊,那么就先将他安顿到蜂巢之中,待到顾郎回来后,再看看有没有询问的价值吧。” 一听到蜂巢两个字,年轻修士顿时瘫软在地,直接晕厥了过去。 陋狗很是不屑地落在他的头上,叫来了一队战蜂,丢垃圾一般就将他顺着一个管道甩了出去。 然后它飞到夫人身边,刚想要就这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表表功劳,顺带拍拍马屁,却猛然记起了什么,身体一转拼命扇动着翅膀沿着那条通道追了下去。 一边还在虚空中紧急刷着颜色鲜红的大字。 “这是俘虏,不是食物!” “绯红姑奶奶,你千万忍住,别着急吃!” ………………………………………… 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金色电光才缓缓散去,高空厚重云层内滚雷之声阵阵,却再无一道闪电落下,取而代之的则是呜呜呼啸的狂风,在迅将云层吹散,同时也急剧扩大着不久前才被紫色光芒压制下来的林间大火。 风助火势,在席卷肆虐一切的狂风作用下,一道道新形成的火线刹那间便窜出不知道多远距离,度堪比离弦之羽箭,飞奔之骏马。 顾判对于上方到底生了什么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他早在挟裹着那道白光落入密林之中的第一时间,便没有任何迟疑地收敛全部气息,地鼠一般钻进了地下。 并且拼了命地一口气向下掘出了深达二三十丈的坑洞,才意犹未尽地堪堪停了下来。 他只知道大地在不停震颤,隆隆作响,还有无数大蛇一般的树木根须在土壤中来回搅动,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在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好在最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也让他终于可以不再像石头一样收敛气息,可以着手解决自己身体所面临的问题。 那道白光,吸收了太多的金色雷霆,已经出了他可以稳定掌控的范围。 顾判盘膝而坐,仔细体悟着体内白色光芒中那些符纹线条的变化,又深深联想到刚才天地迸杀机,金色雷霆坠落,万物肃杀凋零的感觉,以及最后那一刻,杀机最深最核心处莫名衍生而出的一点生机。 “天杀机,移星易宿,地杀机,龙蛇起6……” “天在上,地在下;天为阳,地为阴;天为金,地为土;天性刚,地性柔……天地合而万物生,四时行。” “这就是圣尊在白光符纹中提到的阴阳化生,对立统一吗,当真奇妙至极!” 顾判无声而笑,缓缓起身,全身骨骼炒豆子般咔咔连响,冰冷、锋锐、肃杀、厚重、沉凝、包容…… 各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从体内浮现,最终全部归于平淡。 就刚刚连绽放出种种异象的肉身,都在同一时间重归平凡。 数个时辰后,被大火和雷霆肆虐过的地面忽然破开一道裂缝,随即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从中飞出,稳稳悬停在了半空。 他低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只见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下,入目处是一片鲜艳的火红,脸上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又要去做些什么。 “老爷钻出来了,老爷钻出来了!老爷终于从那缝里面钻出来了!” 忽然间,他眼前一花,只看到头顶的天空上,呼呼啦啦刷出来了几行无比巨大的鲜艳红字。 第894章 钩直饵咸 老爷钻出来了,老爷钻出来了!老爷终于从那道缝里面钻出来了! 顾判重重咽下去一口郁气,看着空中那横幅一样的鲜红大字,刚刚才因为破解白光内部分符纹的愉悦心情顿时消失不见,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才好。 看这话说的…… 什么叫他钻出来了,什么又叫做他终于从那道缝里面钻出来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会摊上这么一个愚蠢到了极点的管家…… 或许当初就不该把这狗管家从那件异闻事件中救下命来。 不对,这管家好像是它自封的,然后就被所有人默认成了真的,根本就没有得到过他的真正肯和认同。 他正在那里有些出神地想着,便看到陋狗扑棱棱从下方的火红花海中飞了过来,看上去激动到难以自持,简直就是一副不管不顾,就是要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样子。 这头蠢猪…… 啪! 它被顾判一巴掌扇得连翻几翻,滴溜溜旋转着差点儿直接散了架子。 随后又被顾判捏住封面拿了起来,放到眼前一字一顿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把那几行字删掉,不然的话……” 他终究是没把这句话说完,因为周围已经响起了嗡嗡嗡的巨大振翅声音,同时还有可以声的金纹战蜂在同时鼓噪嘶鸣。 “老爷钻出来了,老爷钻出来了!老爷终于从那缝里面钻出来了!” 算了算了,钻出来就钻出来吧,从那里钻出来就从那里钻出来好了,总比一直都钻不出来要强上很多。 顾判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对此事表任何意见,面色平和在密密麻麻蜂群的簇拥下,来到了又大了一圈的蜂巢顶部,看到了红衣和其他的一众属下。 “这么说,在经过了大火灼烧,以及金色雷霆的轰击之后,从林中升起的紫色光芒溃散,然后金纹战蜂和火绒花海的攻势便再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直接深入到了森林的深处,将这些树木当成了可以随意处置的养料?” 他端坐在唯一的座位上,抬头看了眼红衣,又将目光从其他属下面上一一扫过,思忖着缓缓说道,“但是,虽然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也给予了那道紫色光芒的主人以重创,顺势在森林内占据了大片的地盘,却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隐藏在森林里那个强大生灵的真身?” “我总结的大致就是这么多,你们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没有?” 等待了片刻,现没有人再做补充之后,顾判便从座位上起身,环视一周道,“那就这样,后面你们各司其职,有什么事情了可以直接找我禀报,没什么其他事情就散了吧。” 荆棘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便停下脚步道,“荆棘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回主上的话……”他深吸口气,有些纠结犹豫地道,“属下的一名晚辈,现在正在蜂巢最深处的牢房之中。” “哦?他犯什么事儿了,会被直接关到那里面去?” 顾判有些疑惑,迅转过身体看了眼远处,然后伸手指了指那里正在恭候待命的一众降临修士,“我不明白你说的是哪个晚辈,他们不都在那儿站着,一个人都没有少吗?” 红衣接过话来道,“荆棘说的应该是不久前刚刚降临到附近的同门弟子,不过那个人似乎精神有些问题,一直说不清楚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顾判沉默片刻,一锤定音道,“既然是荆棘的晚辈,那就先放出来,带过来让我看看。” 半个时辰后,在顾判的诛神碧火和红衣思念如梦的共同作用下,被吓到精神崩溃的年轻人终于恢复了正常,哭泣着将他们降临后生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是重要的情报。 那便是荆棘所在的宗门,已经和其他三大修行者势力结成同盟,达成了共识,马上就要开始大规模向此方天地派驻弟子,准备借助天地变化、灵元起始的机缘壮大实力,培养下一代甚至是几代的中坚力量…… 他们随着郑师叔此次过来,就是为了联系上前期的两批降临修士,收集掌握情报,划分势力范围,建立稳定降临营地,为后续的大规模进驻奠定基础。 顾判默默听完后,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道,“你们那里傻子实在是太多,虽然只有蜂后一个骗子,用的也是钩直饵咸的低劣行骗手法,却耐不住竟然有这么多的人一头扎了进来。” “呵……怎么着也是延续千年以上的大宗门了,里面的老前辈们岁数也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如此幼稚,不明白天底下就没有免费掉馅饼的事情呢?” 看上去最多只有二十余岁的年轻男子只是在那里低声哭泣,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又过了片刻后,顾判亲自伸手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凝视着那双充满了慌乱与恐惧的眸子,语气平静道,“你们给家里消息了没有?” “看你的样子,竟然还没有将这里的真实情况报告回去吗?” 他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刚刚我也从荆棘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既然你们和有来无回的荆棘不一样,是带着建立宗门大营的目的来的,那么应该有联系宗门的手段,所以说送一条“有内鬼,终止交易”的短信回去,就真的很难吗?” “还是说你们就喜欢让自己遭受的苦难,在同门前辈身上同样来上一遍,以此才能显示出上下一致、同甘共苦的高尚情操?” 荆棘在一旁小心解释道,“回主上,就算是阵图完好齐备、各种资源充足,双方道标准确知晓,建立起最简单的联络法阵也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只是郑师姐他们才刚刚降临,就遭遇到了如此的雷霆之威,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原来如此。”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到了关于降临法阵的方面,“除了人之外,你们快递过来的东西,比如说建造传送法阵需要的阵图和各种资源等等,落在了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经折损了大半?” 说实话那些降临修士的死亡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现在他也没那个闲工夫去进行搜索和救援,让他们埋骨在这片森林中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可惜了那些阵图和资源,一想起来它们在天雷轰击和烈焰灼烧下可能已然损失殆尽,他就会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需要深呼吸才能缓缓平复下去。 荆棘沉默思索许久,忽然开口道,“主上,按照属下对郑师姐的了解,对于可以称得上珍贵物品的阵图和资源,她应该会将之纳入储物手环中小心保存……” 顾判听到此处,眼睛一下便亮了起来,打断他的话道,“你把刚才自己说的,储物指环那四个字再重复确认一遍,记得说慢一点,我怕听不清弄错了。” 荆棘愣了一下,才放缓了语,几乎是一字一停地道,“不是储物指环,是储物手环,主上。” “真是活久见,你确定有这种牵扯到了空间变化的物品?” 虽然有些不太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荆棘还是非常慎重地点了点头。 “有!” 第895章 一树一林 大火依旧在向远处延伸,而边缘地带则已经逐次熄灭,正在被火绒花海迅占据,其生长之茁壮,扩张之迅,让几乎所有人都为之侧目。 顾判远远眺望着花海与密林之间那条明显的分界线,看着无数遍布尖刺荆棘的藤蔓蜿蜒游动着,将一棵棵大树缠绕包裹,随后开始尽情吸收着树干内的汁液,并且以此为新的根据地,继续朝着前方铺开扩张出去。 抵抗其实一直都还存在,但自从昨夜雷霆万钧之后,林间已经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大规模成建制的攻势,单靠着生活在其中动物虫虿的自反击,已经无法阻挡住金纹战蜂和火绒花海的联手进袭。 但是,这座森林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了能够将中栗府拦腰截断的地步,就算是面前近乎看不到尽头的鲜红花海,若是来到极高的空中向下俯瞰的话,便会现,它仅仅不过是侵蚀了大片墨绿颜色的一点边角,还无法对其造成真正意义上的威胁。 不久后,顾判一人一斧,进入到了密林深处。 而在他正上方的空中,则是红衣凌空虚渡的身影。 他们在寻找那只隐匿不出的异类生灵,同时也是在寻找有可能被降临修士遗失在林中的储物指环。 或许只有将它除掉,这座仿佛拥有了自己独立意识的庞然大物才能恢复正常,至少要让其回归到真正的花草植木序列之中,不再疯狂向外扩张,也不会对其他进入其中的生灵显露出无尽的恶意。 树,就该有树的样子。 在他看来,拥有自身思想的树,尤其是拥有思想的如此规模的树林,是不被允许存在的。 顾判和红衣,两人心意相连,一下一上,平行前进。 位于下方的顾判专注于从细节中搜寻蛛丝马迹,不时还会抡起斧头,将突然冒出来的异类送入长眠。 在顾判上面的红衣则统揽全局,大片的透明丝线散出去,从整体上感知着整座森林的“呼吸脉动”,尝试着能否从中分辨出那头异类存在的痕迹。 或者从另外一种角度去看,也可以理解为林间的顾判为饵,林上的红衣是网,他们一直都引而不,等待着那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上钩的鱼儿。 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和异类生灵早已经退却到了更远的地方,只是留下了火绒花海和金纹战蜂来监视着森林的一应变化。 顾判此举为的就是在他和红衣这两个战力最强者深入密林捕捉异类时,防止对方来个金蝉脱壳后又声东击西之计,趁着他们不在时突袭此次远征的后方,将他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家底给偷个干净。 “这些树,总给我一种非常奇怪的相似感觉。”顾判在一棵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旁停下脚步,抬手摩挲着有些粗糙的树皮,忽然间一斧砍落。 咔嚓! 大树被从根部直接斩断。 他凑近过去,数了数露出来的年轮,而后又向着左侧行出一段距离,斩断了不远处矮小很多的那棵树木。 这两棵树是同一品种。 然后,它们的年轮数竟然是一样的。 这一现让顾判心中疑惑大增,沉默片刻后直接化身挖掘机,将百步方圆的土地都给好好地松了一遍。 果然如此…… 仔细观察了深深埋藏在地下的树木根系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尽管有些不太相信,但还是不得不做出这样一种判断。 这些诡异的表皮为黑的大树,乃至于由它们组成的大片森林…… 有可能只是一棵树。 就像是他在上一个时空学习过的那篇小学课文一样,由一棵榕树组成的森林。 而在他长大后,每当想起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要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这句话时,总会莫名其妙想到,万一放弃的是一棵大榕树呢,岂不是放弃一棵树就是放弃了整座森林? 但眼前这些黑色枝干、墨绿树冠的大树,无论怎么看都和榕树不属于一个品种,甚至不属于他记忆中的任何一类树种。 那么,是此方天地的特产? 它就和榕树一样,同样能够以一棵树撑起一片森林? 只是这片森林的面积也实在是太大了些。 顾判从相互连通的根须中直起身体,准备再换一片地方继续开挖,验证自己的猜测。 然后他忽然间便一脚踏空,整个人直直朝着下方坠落下去。 似乎有一道力量在拉扯着他,束缚着他,让他不停加,朝着更深的地方不断坠落。 顾判心中一动,忍住了爆力量破开束缚的念头,只是在指间现出一片颜色鲜红的花瓣,开始联系上方的红衣。 两人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寻找到那头隐藏不出的异类,然后想办法将它一斧头砍死,如今找了许久都没有什么现,却在此时忽然落入到了似乎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之中…… 他开始将自己的力量灌注进花瓣之中,忽然有些想笑。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所以说他一脚踏入陷阱不一定是坏事,相反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能让他们这支捕猎队伍更快地摸到猎物的老巢之中,至少也能捉住它留下的蛛丝马迹,可谓是省去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鲜红花瓣没有反应。 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不仅暂时无法联系上红衣,恐怕就算是想要从这里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那头异类倒是有点儿手段,只是吞掉了他这个鱼饵,还避开了红衣的大网捕捉。 ………………………………………… 红衣猛地在空中停了下来。 她一直在和顾判保持着稳定的联系,但就在一个呼吸前,却忽然间失去了对他位置的感应。 道道透明丝线开始以极快的度向内回收,下一刻便朝着下方的密林穿刺过去。 而她本人也化作一道红光,瞬息之间便来到了被顾判挖掘出来的大坑之中。 条条断裂的树木根须映入她的眼帘,除此之外,不管是**的落叶还是长居地下的蝼蚁,都没有脱出她的感知范围,一切在透明丝线和血色光芒的笼罩下,尽皆纤毫毕现,无一遗漏。 但她偏偏却感知不到顾判的痕迹。 纵然将透明丝线向下刺入数十丈深的地底,也是一无所获。 那么大的一个目标,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第896章 虚空猎手(求订阅) 入目处一片漆黑,向下坠落的感觉仍在继续,顾判的心情倒是平静得很,甚至没有放出红炎照亮周围的空间。 联系不上红衣就暂且联系不上吧,他一个人的话倒是也已经不惧此方天地的绝大部分异灵,就算是打不过,应该也可以跑掉。 还有,摔下去就摔下去吧,反正以他现在的身体强度,最多也只是将地底砸出一个大坑而已,想要就这样摔死他,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事情。 因为对于自己破阵破幻能力的精准了解,所以他现在所采取的应对方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就在这里,光明正大呆在这里,肆无忌惮释放着红莲业火,就像是黑夜中的那盏指路明灯,给对方一个明确的道标,等着对方来攻。 只要出手就会留下痕迹,只要不直接一口气把他按死打死,就必定要遭到他天崩地裂般的反击。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感觉自己停止了下坠的趋势。 猩红色的火焰无声无息亮起,迅勾勒出一尊静静燃烧的鬼面,将顾判稳定悬浮在半空之中。 借助红炎所散出来的光芒,他环视四周,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惊讶地挑起了眉毛。 上方是一片昏暗的穹顶,似乎是他刚刚从那里掉落下来的地方。 而前后左右和下方,则是一片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广阔空间,虚空中漂浮着许多若隐若现的淡紫色光点,散着和天地灵元一模一样,但却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能量气息,正在从光点内部不停散出来。 不时还有光点缓缓上浮,如若无物般浸入到上方的穹顶之中。 顾判默默观察着那些淡紫色小精灵一样的光点,心中倏然升起一股明悟, 或许,这些看似不起眼却又似乎蕴含着极其浓郁灵元的小家伙,就是导致这片森林突变的根本原因? 如果他尝试着吸收一个的话,又会起到什么样的效果,亦或是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这是什么情况,以这些似乎蕴含着浓郁灵元的光点为饵,在引诱我过去吗?”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一缕红炎从燃烧鬼面中伸了出来,但度很慢,并不是很坚决地朝着距离最近的一枚紫色光点靠近。 然后在不到一尺距离的时候,红炎和光点同时朝着相反的方向迅退开。 顾判的后撤是以退为进,想要看看这些东西是不是被敌人抛出来的诱饵,一旦吸收就会出现意料之外的变故。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紫色光点似乎拥有些许诡异的灵性,就如同是意识到了捕食者的接近、危机的来临,竟然跑得比他还要迅坚决,刹那间就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的黑暗空间。 那么,就真的捕捉一只过来尝尝味道? 心中再次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开始详细计算出手后可能会面临的状况与得失。 如果那些紫色光点真的是天地灵元的浓缩产物,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不用多说,直接有多少就要多少,吃到自己要吐出来为止。 反过来考虑,如果它们是敌人施展的某种阴谋手段,又会对他产生怎样的影响? 顾判审视着自己从第一次生命值加成,尤其是入门引元焠体和金刚秘法以来,直到现在历经不知道多少次的防御力提升,终于下定了决心。 实践里面出真知,想要真正搞清楚一件事情,就必须要深入其中,大兴调查研究之风,才能掌握到最为详实、也是最为可靠的第一手资料。 于是,一缕猩红的丝线再次从燃烧鬼面中缓缓伸出,一点点朝着某个紫色光点靠近过去,然后在距离足够接近时陡然化作了一张红色的大网,将其结结实实笼罩在了里面。 不久后,光点内蕴含的能量被他迅吸收,随即御使起引灵焠体法,将之转化为新的防御提升,眼瞅着自己的肉身强度真的在原有基础上提升了那微不足道的一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判停留在原地没有动上一下,他是在分析着紫色光点的构成,同时也是在等待着可能到来的变故与攻击。 只是一直过去了很久,他想象之中的各种不好的变化统统没有来临,唯有那一丝身体强度的提升,永远被保留了下来。 “不看剂量谈危害,都是胡说八道的耍流氓行为,所以说,想要真正弄清楚这些东西对身体哪里有害,必须要加大一点剂量才行。” 想到就做,当这个念头刚刚自心中闪过,密密麻麻的猩红丝线便从燃烧鬼面内部飞出,迅组成了一张横竖相连的大网,将来不及逃走的上百枚紫色光点尽数捕获,将它们一一拖进了狰狞恐怖的鬼面之中。 在经过了更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与等待后,燃烧鬼面轰然化作一道血色长虹,闪电般穿梭于虚空之中,尾部拖着一张更加细密的大网,开始了真正的游走捕猎过程。 时间一点点流逝,顾判化身此方黑暗虚空的猎手,就像是一条永远不知疲倦的游鱼,在深海中无休无止地驱赶着那些浮游生物,然后又将它们送入到自己的口中,作为强大自身的食物与养分。 直到相当大一片区域的紫色光点被捕获一空后,他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有时间开始继续思考,他是谁,从何处来,到这里要做什么,这三个似乎很重要,却又极其容易被忽略掉的问题。 “人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却并不是为了吃饭。” “我终究在这里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虽然也确实将自己变得更加坚硬扛造了那么一点,但终归是有些本末倒置,忘记了寻到此处的最主要目的。” “还是抓紧将那头隐藏不出的异类寻找出路,和它做一个了结才是正理。” 一连串的念头在顾判的心中闪过,随后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远处一团紫色光芒亮了起来,将周围空空荡荡的虚空映照生辉。 “那里,有可能是异类所在是位置,但也有可能,是真正的陷阱所在……” 他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极远处朦朦胧胧的光芒,忽然咧开嘴巴无声笑了起来。 有变化总比没有变化要强,因此换一个角度去考虑,在前面有那么一处陷阱,好像要比没有陷阱要强上很多。 至少以他糟糕的破阵破幻能力,找到一处陷阱,然后一头莽进去,反倒是最容易凭借自己如今的体量将之撑破,以这种笨拙的方式寻找到破局的办法。 轰! 一道血色长虹瞬间划破虚空。 顾判不知疲倦地化虹疾飞,终于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之后,看到了远处那个令他惊讶无比的东西。 第897章 跌宕起伏 横亘在顾判眼前的,是一棵不知道到底有多粗、又到底有多高的大树。 而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这种因为体型带来的巨大压迫力量。 他的身高在它面前渺小的就像是一只飞虫,就连树枝上最小的叶片都比他还要大上不少,更不用提粗壮的树干,如同接天连地的天柱,直直矗立在虚空之中。 顾判减慢度,缓缓靠近,越是接近这棵巨木,就越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这是生命层次差距巨大所造成的,以他现阶段的实力,若是单纯从生命值总量上来比较,根本就是天差地别,完全没有任何相提并论的可能。 在这片黑暗虚空中见不到有任何阳光透入,它到底是怎么生长成现在的模样的!? 更何况,他最初是从横贯了中栗府的大森林之中坠落到了这里,寻常的地表之下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巨大的广阔虚空? 压抑住心底升起的些许惊讶,顾判停在了距离大树百丈外的虚空中,释放出朵朵红炎碧火,细致观察着那些紫色光点和这株参天大树之间的关系。 在接连换了十几个位置后,他终于可以确定,这些紫色光点或许就是这株大树得以生长到如此庞然体型的最主要原因。 更近一步去考虑的话,也许这棵树便是地表上方那片广袤森林的母树所在。 从远处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开始小心靠近过去。 先是试探着弹出数十团人头大小的红炎,撞击在比普通树木树冠都还要粗壮的枝条上面,看到大树没有任何反应后便再进一步,轰然喷出一团烈火,任由其落在翠绿欲滴的叶片上。 叶片被灼烧得滋滋作响,大量的白色水雾升腾起来,和红炎相互交融、相互抵消。 到红炎熄灭后,直径至少过两丈的一片叶子被烧掉绝大部分,但对于这株参天巨木而言仅仅是九牛一毛的损失,根本没有引起它的任何反应。 顾判又小心观察了片刻,终于催动红炎上前,紧绷着身体落在了一截树枝上,并做好随时撤离的打算。 等待了一会儿后,他稍稍放下心来,朝着更深处一点点探索靠近过去。 一刻钟后,他站在树冠正中心位置,眼前诡异地出现了一片面积很大的空间,里面仅有一根笔直的树枝,而在树枝的顶端,则盛开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 说是小花,其实是相对于巨树庞大无比的形体而言,每一片花瓣都要比顾判还高,放到地表上面,可以名副其实地被叫做巨型花朵。 顾判在十丈外停下身形,仔细观察着淡紫色花朵,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飞来,顺着大树枝叶的缝隙没入到花朵之内,随即不见踪影,想来是被它直接吞噬吸收,化为了生长育的养分。 但是,这朵花,这棵树,究竟是用什么方式和地表之上的黑暗之森建立的联系,如果在这里将它砍伐掉的话,是不是可以直接断掉黑暗之森的扩张趋势,乃至于让其就此步入消亡? 他上下打量着这株参天巨木,思索着从哪里下手砍伐会比较方便,心中却不由自主想起了名为愚公移山的成语故事。 这棵树,实在是太特么的粗了。 而且从刚才红炎灼烧的效果看,它的防御力和恢复力也在水准之上,加上大体型的加成,就凭他一个人挥斧砍伐,还真不是一件能够短时间内可以完成的工作,至少需要当成毕生的事业来为止奋斗。 所以说,还是要寻找其他更加有效的办法。 顾判缓缓穿行在巨大的枝条树叶缝隙中间,御使诛神碧火和观神望气术,一点点探寻着可能存在的破绽,同时也在暗暗观察着位于树冠核心位置的那朵紫色花朵,推演测算紫色光点的数量和运行轨迹,一时间忙到了极点。 忽然间,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和思考,将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了紫色花朵的上面。 “你终于来了。” 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花瓣开始片片绽放,将包裹在其中的花心展现在了顾判的眼前。 这是一张生长在花朵最中央的,极其逼真的老年男子面孔。 顾判又向上飞高了一段,才得以低头俯瞰到这张几有十数丈直径的面孔全貌。 他语气平静问道,“你,是故意将我引到这个地方来的?” 既然对方没有在第一时间展露敌意,那么他倒也不着急上来就亮出斧头,倒不如先和它聊上几句,寻求一点共同话题。 “是我引你到此。” 苍老声音缓缓说道,“经过观察和思考,我现你才应该是那些数量众多凶残蜜蜂的主人,也是你,从天上引来了那些杀伤力强大的雷霆……” “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顾判稍稍有了些许兴趣,便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莫非你想要和我探讨一下树生理想?” 那张面孔陷入思索,数个呼吸后又慢慢说道,“你想要聊关于我的生平经历,和对于今后生活的想法吗,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先商议一下,为什么要不由分说对我起攻击这件事情。” 顾判轻轻捻动着隐于袍袖中的鲜红花瓣,面上笑容更盛,微微点了点头道,“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沉重话题吗,既然你想聊这个,我也可以奉陪,那么,从什么地方开始好呢?” 他略一思索,便低低叹了口气道,“说话做事都要有始有终,所以就由我开个头,先从盘神开天辟地,斧劈混沌开始讲起吧。” 盘古开天。 鸿钧合道。 紫宵定圣。 龙汉初劫。 女娲造人。 巫妖大战…… 顾判一路不停,直讲到自己口干舌燥,嘴巴麻,才算是刚刚将某部洪荒流小说的剧情走到了周天星斗大阵对决都天神煞大阵,然后蓦地闭口不言,毫不犹豫地直接将这个未完成的故事切去了烦恼根。 “原来吾等所居之天地曾经叫做洪荒大6,这就是此方天地从无到有,步步展的史实故事吗,当真是跌宕起伏、瑰丽浩瀚……” 那张苍老的面孔似乎还沉浸在一个个的故事之中难以自拔,兀自叹息了许久后不由自主开口问道,“那么,下面呢?” “下面被切了,因为看不到希望,所以就含恨进宫了。” 顾判的回答异常干脆,直接从源头上堵死了对方的要求。 从他无奈放弃了联系红衣的那一刻起,拖延时间就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意义,所以说还讲个屁的故事,真当他闲的没事做,要和这张镶嵌在树上的面孔彻夜长谈么? 第898章 诡异诱惑 “下面,被切了?” “是的,被切了。” “那么,被切了又是什么意思?” “老哥,你不知道太监吗,切了就是永远失去了,再也不会生长回来,纵然是偶然的出宫采买,那也只是昙花一现,做不得真。” 听到这些难以理解的言语,苍老而又巨大的面孔上浮现出极度疑惑的表情,但还是按照自己的所思所想问道,“按照你之所言,到了巫族和妖族大战的时候,应该距离当今还有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那么,对于这一时期内生的史实,又是怎样的一种记载呢?” 顾判缓缓摩挲着隐于虚空的战斧手柄,非常干脆地道,“你是不是傻,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没有相关记载。” “没有记载?” “没有记载。” “为何没有记载?” “因为切了,还因为将自己切了之后,记录历史的那位,名为幽玄的写手,牠睡着了。” 苍老面孔再次疑惑,“竟然是睡着了,竟然真的能一睡不醒如此长的时间吗?”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所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好了,刚刚我讲了那么多,也该轮到你说一说我比较感兴趣的内容了。” “我自生出灵智以来,一直都居于此间,从未接触过外面的天地,所以了解的事情极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让你这样博学多才的生灵感兴趣。” “简单,我对你一路走来的过程就很有兴趣,比如说你最开始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长到这样巨大体型的,还有每天都是怎么生活的,会不会无聊,将来打算做些什么,等等等等。” 顾判按捺住在那张老脸上当即砍一斧子的念头,决定再和它虚与委蛇片刻,至少也听一听对方的成长历程,看对杀掉这个大家伙能否得到些许的启。 “吾,生于此间,长于此间……” 随着那张苍老的面孔开始讲述,顾判对它短暂而又无趣的一生经历很快就有了大致的了解。 如果它没有说谎的话,这货自从衍生灵智到现在所过的日子,还真的是单调啊。 总结起来只有四个字…… 生长育。 以那些近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紫色光点为食,以同样出生在此间的其他生灵为食,不停地捕猎吸收,又不停地展壮大,两者一齐进行,缺一不可又相辅相成。 吃得越多,长得越壮,然后就吃得更多,长得更壮,以一种近乎没有尽头的正反馈方式,变化到了这样一种出常理的庞然体型。 和它一同出生在这里的生灵早就已经被吃了个干干净净,但这对它而言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也不会有所谓的感伤怀念情绪,因为没有了它们,还有着那种紫色的光点存在,可以作为它唯一的食物来源。 如果硬要去形容的话,或许在其他的生灵被吃完后,它的日子变得更加单调了一些,食物的种类和口味也变得更加单一纯粹了些…… 至于那座横贯了整个中栗府的黑暗之森,在顾判的推测中,或许和它是某种意义上的伴生关系。 原本在那里的也只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普通的树林,只是是随着它的生长,所有的树木尽皆枯死,而后又诡异地获得了新生。 再然后,随着它的生长而生长,恣意扩大着自己的地盘,肆无忌惮挤压着其他生灵的生存空间。 直到遇到了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和从天而降的雷霆,才算是稍稍终止了它继续向着四方扩张的步伐。 它的讲述并没有用掉太长时间,因为它确实没有太多能说的东西,能让顾判听到现在,看上去已经是掏干了它肚子里面所有的存货,就算是再想硬挤,也已经挤不出来任何的东西。 一个人,一张脸,相对无言,沉默了很长时间。 顾判默不作声在寻找着那张面孔、紫色花朵乃至于参天巨木的要害破绽,不停推演计算着对方的实力层次,以及可能会拥有的战斗手段,等等等等。 而淡紫色花瓣中央的那张面孔看上去是在怔怔地出神,仿佛还在回味着顾判所讲述的那些波澜壮阔、又奇幻瑰丽的“历史故事”。 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许久后,还是那道苍老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我想要知道,你为何要来对我起攻击。” 顾判面无表情道,“因为,你侵占了属于我的地盘。” “属于你的地盘?” 它再次露出疑惑万分的表情,微微转动面孔环视四周,连带着整个巨大的花朵都在随之旋转。 “但是,自从我在这里睁开双眼以来,直到把同样出生在此地的其他所有生灵都吃个干净,都从来没有感知到你的气息。” “那么,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又怎么能说我侵占了属于你的地盘?” 对于这个问题,顾判并没有去回答,而是以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反问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这里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你认为是这样,那就是这样吧。” 它不含任何情绪地回了一句,然后声音毫无征兆便低沉了下去,“现在到了该进食的时间,我很感谢你能陪我说一会儿话,并且让我学习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下一刻,它缓缓闭上了眼睛,所有声音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朝着此处汇聚而来,淡紫色的花瓣无风自动,轻轻摇曳着,配上远处翠绿的枝叶,形成一道动人心魄的美丽景象。 但顾判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眼中现在只有那些花瓣,如同饕餮恶徒眼中的山珍海味,又有如酒中老鬼面前的百年陈酿。 正在吸收着紫色光点的花瓣,突然之间就对他产生了难以控制的吸引力,就如同一个几十年烟龄的老枪被强制性憋了一周时间,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根华子一般,驱使着他不管不顾就要上去吃上一口。 咕噜……… 他猛地吞咽了一口滚烫的口水。 他莫名其妙就感觉很饿。 非常饿,无法忍受的那种饿。 消化系统在燃烧,全身每一处细胞都在对他呐喊,进食的欲望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这不正常…… 仅存的一点理智和灵光在提醒着他,告诫着他,现在突然出现的这种饥饿感觉很不正常,必须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第一时间远离这里。 但是,当他以大毅力朝着相反的方向飞出一段距离后,却惊讶至极地现,自己非但没有真正远离,反而又朝着那朵散着无穷无尽吸引力的花朵更加靠近了一些。 淡紫色的花瓣不知何时悄然变成了没有半点儿瑕疵的墨色。 而镶嵌在花瓣正中央的那张面孔,在他的眼中也变成了一块散着用语言无法描述味道的绝美食物,邀请着他,呼唤着他,过去吃上一口。 甘霖凉! 这是一种怎样的诡异诱惑! 要不,就亲他…… 不对! 应该是要不要舔他…… 还是不对。 要不,就吃他一口? 不多不少,就一口! 这个念头一旦在心中浮现,便随即生根芽,犹如雨后的野草般疯狂生长,又如同盛夏的知了那样拼命呐喊,最终在他的脑海中汇聚成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 吃呀! 吃呀吃呀吃呀!!! 第899章 鲜花烂漫(求订阅) 吃呀吃呀吃呀! 民以食为天,食色性也。 美味就在眼前,不吃白不吃! 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正是在等待着被扑上去任由施为吗? 还在犹豫什么,还在等待什么!? 顾判猛地眯起了眼睛,死死盯着就在自己面前,伸手就可以触碰的紫色花瓣。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明明是努力镇定心神压制欲望,再一次朝着远离紫色花瓣的方向飞遁,但陡然间回过神来才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它的近前。 顾判伸出双臂,在距离已经最近的一枚花瓣只有数尺时,才突然间停了下来,再一次艰难控制住了撕扯啃咬上去的欲望。 他在压制自己的欲望。 因为一个人如果不能保持理智,不能压制住自己所有的欲望,那又和野兽何异? 但话说回来。 人,本就是从野兽中来。 或许,终究也要回到野兽中去。 那么,干脆还是不要压制了,顺应自己的心意去咬上一口,纵然不大吃特吃,尝尝那张老脸是什么味道它不香吗?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在脑海中不断碰撞,也让本就一点点陷入烦闷情绪的顾判变得更加暴躁。 不对…… 他为什么非要去纠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抡起斧头砍死它呢? 更何况他原本的目的就是要做掉这个家伙,怎么就突然间脑抽了一般,非要将自己陷入到另外的纠结犹豫之中? 对! 该杀! 杀了它! 一斧子下去,来个一了百了,干净利索。 既然解决不掉自己面临的问题,为什么不解决掉制造了这个问题的对象呢? 一念至此,顾判便不再有任何的犹豫,猛地将火一般灼热的双刃大斧自虚空中祭出,轰然朝着面前的紫色花朵轰然砸落。 当! 金铁交鸣的声音轰然炸响。 坚如磐石的感觉从手上传来,顾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以他现在的力量,近乎全力抡出的一斧,竟然不能将那一片花瓣直接斩落,而仅仅是在它上面制造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就当他收回手臂,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一道警兆猛地在心底炸起,危险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尽管有红炎的包裹,从头到脚却都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凉意。 电光火石间,顾判来不及思考,凭借着经过无数次战斗锻炼出来的本能,直接便是一斧朝着斜上方的空处劈出,正中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一支花蕊。 咔嚓! 长蛇一般蜿蜒游动过来的花蕊被一斧两断,喷洒出大蓬淡紫色的粉雾,瞬间就将顾判掩盖笼罩其中。 虽然隔着猩红火焰和燃烧鬼面,但那些淡紫色的雾气竟然还能够丝丝缕缕渗透进来,真正贴近接触到了他的身体。 刹那间,令人无比迷醉的感觉涌上心头,顾判下意识地深吸口气,将更多的紫色雾气吞入口中,然后猛地眯起了眼睛。 这种美味的感觉,真让他觉得之前的日子都白活了! 更可怕的是,整个身体都在欢呼雀跃,就连所修出来的烈焰掌热流等同样在汹涌澎湃,等待着、催促着他能再多吃一些,更多吃一些。 “吃吃吃,我吃你麻痹!” 顾判一声大喝,轰然落在了淡紫色花朵的中央,那张双眼紧闭,仿佛已经熟睡过去的面孔上面。 然后双拳汇聚,向下轰出,一记毫无保留的混沌归元、混合大爆,直接砸塌了面孔正中那高高挺拔的鼻子。 轰! 拳落如雨、斧影森寒。 那张苍老的面孔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就被他斧劈拳砸捣成了一团浆糊,甚至就连那朵淡紫色的花朵,也在势不可挡力量的轰击下化作了四散飞舞的星星点点,环绕在他的周围。 这样…… 就完事了? 难道就是如此的简单? 顾判悬浮在树冠之上,持斧而立,四顾茫然,一时间竟然有点儿不敢相信,刚刚还在和他侃侃而谈,而且被他认定为最终boss 的那个家伙,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打死了? 星星点点的紫色光芒失去了花朵的凭依,开始自地朝着顾判的身体汇聚过来,无视了红炎碧火和燃烧鬼面的阻隔,大量而又迅地没入他的身体,瞬间带给他一种生命层次都在升华的美妙感觉。 数个呼吸后,他才艰难将自己从这种沉醉中脱离出来,想起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常识性问题。 为什么没有双值加成? 在面对着各种奇诡的异类生灵时,判断对方有没有真正被他砍死,最根本也是最朴素的判定条件便是三级打野刀的自带属性…… 击杀“野怪”后会得到生命值与经验值的加成。 但是如今他只有吸收吞噬紫色光芒的迷醉,却没有感觉到双值加成的那种战栗。 所以说,他自以为的斩杀敌人,只不过是斩了个寂寞,反而有可能将自身落入到了对方早早便布置好的窠臼之中。 还有刚刚那极其细微的一声咔嚓脆响,就仿佛是一把锁被打开的声音,到底是真的出现了这道响声,还是他心中的臆想? 下一刻,来自于皮肤上的粗糙触感引起了顾判的注意。 他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低头朝着双手看去,这才现自己在御使金刚秘法后一直泛着淡金色的皮肤,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黑灰颜色。 摸上去就像是在触碰着坚硬而又粗糙的树皮。 他忽然想起了那些被自己和红衣解剖的黑色怪鸟,体内同样充斥着大量的木质血肉。 “原来如此……” “这是要将我变成和它同类的一份子么?” “就像是那些悍不畏死的黑色怪鸟一样,先从身体上转化,最后就连精神也要受到它的控制,失去独立思考、自主行动的能力。” “想要终止这一变化,也许还是要找到引起这一切的根源,从源头上将之斩断才行……” 手上突如其来的一阵麻痒难耐打断了他的思索,紧接着便是噗的一声轻响,一朵颜色金黄的小花从手背上生长了出来,轻轻触碰一下便会出金属交击的清脆声音。 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第四朵…… 刹那间大半条手臂都被这些金色的盛开鲜花所覆盖。 顾判微微皱眉,想要祭出斧头将这些根植于自己体内的花瓣切削干净,在最后一刻却又生生停了下来。 因为他感觉到这些金色花朵似乎和自己有着极深的牵绊和联系,如果贸然行事的话,很有可能造成非常不好的后果。 正在纠结犹豫的时候,又是噗的一声轻响,从另外那只手臂上传来。 这一次,长出来的变成了猩红颜色,带着炽热温度的花朵,同样迅铺满了大半只手臂。 金色、红色,一个坚韧牢固,一个炽热如火。 所以说,它们莫非是…… 就在此时,随着碧绿和灰墨两种颜色的花朵同时突破皮肤生长出来,瞬间坚定了他的推测与判断。 这些脱离出他的身体,生长在外的鲜花,似乎是蕴含代表着他所修习的主要功法! 金刚秘法、红莲业火、诛神碧火、乾坤借法…… 构成了他相当程度实力水平的八驾马车,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集体出游,跑到了他的身体之外来观赏风景! 又像是一把把颜色不同的锁头,要将他的全部实力尽数以这样一种方式封锁起来,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如意施展分毫! 第900章 千刀万剐 金色,代表着金刚秘法。 碧绿,代表着诛神碧火。 猩红,代表着业火红莲。 灰墨,代表着乾坤借法。 此外还有五行生克的五彩花瓣、玄黄之色的混沌归元、近乎五色透明的引灵焠体,以及同样是淡紫颜色的观神望气…… 不知不觉间,顾判鲜花着锦,犹如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古怪而又华丽的衣衫。 而随着这件花衣越来越绚丽多彩,原本盘桓在周围远处的星星点点仿佛终于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尽皆朝着他的身体蜂拥而至。 一部分融入到了各色花朵之中,另外一部分则穿过花瓣缝隙,从皮肤渗入到了他的体内。 远远望去,就像是看到了一片紫色的星河,正在围绕着中心位置的多彩核心缓缓旋转,而后尽皆融入其中。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愈朝着植木的方向转化过去,八驾马车也深陷泥潭,任凭如何驱动都难以移动半步。 他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却又一时间寻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是竭尽全力收敛自身力量气息,以此来达到减慢鲜花绽放的度。 直到他现了那道蛰伏不动的白色光芒,并没有像其他功法凝聚力量开出花朵,而是犹如矗立在大海之中的一座大山,任由浪潮汹涌澎湃,兀自岿然不动。 不,它其实还是有所动作的。 顾判收敛心神,仔细观察,就又现从皮肤中渗透进来的紫色光点都被那团若隐若现的白色光芒吸收,然后转化为其自身的一部分。 现这一点后,他紧绷的心弦顿时就松弛了许多,开始按照前一段时间的苦修成果,准备以白色光芒为基础御使混沌归元锤,配合双刃大斧劈斩,先将这株通天巨木给砍伐出一道口子再说。 轰! 一道雄浑的力量从空中降下,冲散了星河般汇聚转动的紫色光点,重重落在了树冠正中。 呜……… 狂风呼啸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数十根巨大的枝条像一条大蛇一样向着顾判缠绕过来,他不闪不避,重重一拳击出,将其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碎木汁液纷纷扬扬散落下去。 就在同一时间,一道精神冲击犹如尖刀,直入他的脑海,只一下,就差点儿将他的意识搅成一团浆糊,整个人都浑浑噩噩起来。 顾判猛地低头,对上了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巨大眼眸。 那双眼睛,是纯粹到不见一丝杂色的碧绿,就像是春天的原野,又如同盛夏的密林,给人一种生机勃勃、却又冰冷无情的感觉。 视线相交,顾判的意识像是遭受了飓风大浪一般猛地震荡,他挥拳的动作不禁出现了一个不自然的松动与缝隙,无所不在的压力趁隙而入,将他俯瞰的头颅不自然地向上抬高了许多,变成了仰视的姿势。 下一刻,他猛地眯起眼睛,惊讶地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从未见过的世界,无尽碧蓝天空下方,是一片无边树海,而在树海上方,一座方才并未现的巨大宫殿正在缓缓下压。 宫殿极近华贵美丽,正门大开,显现出一座通体晶莹的宝座,宝座上面斜靠着一个模糊不清地修长身影。 一道无法言喻的气息悄然在宫殿内出现,并急剧向着周围扩散出去,以那道无法分辨男女的身体为中心,数十丈方圆内骤然间野草疯长,繁花似锦……… 更有数不清的绿色枝条从那道身影的衣衫之下蔓延出来,疯狂地占据着一切可以占据的空间,并且朝着顾判所在的位置急蔓延过去。 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顾判面色微动,无数根连他也叫不出名字的细密枝蔓蜂拥而上,将刚刚才被鲜花附体过一次的他,再次添加了崭新的绿装,包裹成了一具几乎无法动弹的碧绿雕塑。 在密密麻麻缠绕了厚厚一层之后,每一根绿色枝蔓的最顶端再次分解成比荆棘丝还要细小成百上千倍的绿线,一刻不停地从顾判鳞甲的缝隙向内钻去。 这是完全不同于刚才巨木粗壮枝条呼啸而至的冲击穿刺和挤压力量,变得更加难缠,也更加诡异。 一声低沉咆哮从重重枝蔓内炸响,霎时间细密的绿线被层层削断,但接踵而来的后继者又无休无止,永无尽头。 令人牙酸的摩擦挤压声音响起,无数墨绿丝线不停向内收缩,仿佛想要将他给碾压成一团肉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顾判的身体挣开又被勒紧,单纯从力量上而言,他已经很少能遇到比自己强的生物,就算是这些诡异的碧绿丝线也是有些不太够看。 更重要的是,身体强度更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牢牢立于不败之地,任凭那些丝线如何切削挤压,就是不能打破防御造成致命伤势。 宫殿内,宝座上的那道身影似乎是有些诧异,缓缓坐直了身体。 随着他的动作,绿色丝线带给顾判的压力顿时成倍增长。 咔嚓……… 终于,一道血线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紧接着绿色丝线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就连金刚秘法造就的保护层都无法抵挡,在他的体表留下了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被无数锋锐到极点的刀锋切割,千刀万剐般的凌迟。” 噗…… 顾判猛地喷出一口混合着火焰的鲜血,有了第一次的破防后,后续便是一连串的穿透攻击。 庞大的生命值与经验值被调动起来,修复伤口,提升防御。 破坏、修复、再破坏、再修复……… 在不断修复的过程中,顾判对于绿色丝线的抵抗能力越来越强。 直到平衡终于被打破。 第一次,破坏的度没有赶上修复的度。 数个呼吸过后,一道璀璨白光接天连地,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从顾判体内升起,短暂而又激烈的纠缠绞杀过后,白芒消散,枝蔓不存,整片区域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一般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他猛地抬头,视线再次落到宫殿,看着那道分不清男女的身影从座位上起身,低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漫不经心地挥手就是一掌拂出。 就像是在随手打掉落在眼前的一只苍蝇。 第901章 吾名青帝 这一掌! 顾判的眼睛一下子瞪到最大,他没有放过那道身影出拳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瞬间。 这一掌…… 看起来随随便便,但内里似乎又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变化,这种变化还要比他所学过的所有招式全部加起来都要精妙千倍万倍。 修长身影随手一掌拍出,在顾判眼中就如同整个天地倒转,全部朝着他盖压了下来。 真是绝妙的一掌! 比起混沌归元是在力量上达到了巅峰,这一掌则是在变化上面臻至近乎鬼神莫测的程度,无数纤毫毕现的片段在顾判明镜般的识海中一一呈现,他如同干涸了千百年的沙漠一般,饥渴地将所有的一切都吸收进来,完善到自己的武道修行感悟之中。 一掌轻轻落下,最后印在了斩破虚空的一道森寒光芒上面。 “吃吾一斧!” 轰隆! 顾判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击地猛然间向后仰去,冲破了层层碧绿丝线组成的大网阻拦,一直向后退出过百丈距离才堪堪停下。 宫殿内那道身影的情况看上去要比他好了太多,仅仅是从殿门位置向后退到了座位上面而已。 他慢慢收回自己的手臂,看着掌心上多出的那道犹如断掌纹的伤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有些出神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伤到我了,还有那柄斧头………” 那道身影开口说话,声音层层叠叠从天而降,语气却依然平静漠然,没有任何波动。 嘭地一声闷响。 顾判一脚踏上了宫殿边缘,先是低头看了眼已经恢复正常的身体,目光环视一周后,最终落在了那个依旧看不出男女的身影上面。 “你是谁?” 他缓缓靠近过来,“刚才那个把脸长在花瓣中的老头儿又是个什么东西?” “那朵废话很多、却又百无聊赖的花,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把锁,她亲手为我设下的锁。” 那道身影在座位上重新坐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些许茫然的表情,“至于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当我从这座宫殿中醒来后,便看到了她,或许她是赋予我生命的母亲,也可能是一直在守护着我的长辈,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告诉我,我的名字是青,乃是控制此方地域之帝王,所以你可以称呼我为青帝……” 青帝? 哪个青帝?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的那个青帝? 在他的上一个时空中,青帝是古代神话中的五方天帝之一,是位于东方的司春之神,又称苍帝、木帝……若是从眼前这人弹指间万千枝条生长、遍地鲜花盛开的手段来看,倒真的有几分相似之处。 难道说,在此方天地,在当初洞天无恙、天庭尚存之时,这里也有名为青帝的天人神明? 不过区区洞天之境的天人,竟敢以青帝为名,倒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顾判听了后真的是一头雾水,不仅没弄清楚眼前这位是个什么情况,结果就又蹦出来了另外一个她,搞得就像是一部虐恋言情故事般,相当不符合刚才狂暴战斗的画风。 “我刚刚看到,你挥出了一柄斧头。” 那道身影端坐不动,一双碧绿的眸子直直落在顾判的脸上。 而随着其这句话的出口,宫殿内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沉闷凝滞起来。 “你的斧呢?” 顾判心中忽然一动,随即摊开双手。 手上空空如也。 那道身影便又问了一次,声音愈冰冷,“你的斧呢?” 顾判道,“斧已在。” “在哪里?” “在心里!” “在心里?” 那道身影似乎有些诧异。 眼前这位不男不女的家伙,说话这么配合的吗? 竟然无缝衔接住了只有他才懂得的梗,没有把话给掉到地上。 顾判垂下眼睛,注视着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轻叹一声道,“我手中虽无斧,心中却有斧。” “如此说来,真的就像是她对我说过的,你确实有一柄斧头。” 那道身影缓缓自座位上站了起来,道道碧绿丝线自他的体内再次盘旋而出,带着无比森寒的杀意,将整座宫殿尽数笼罩在内。 顾判仿佛并未察觉,眼中同样亮起森森碧绿颜色,一点点环视观察着四周。 过了片刻,他语气淡淡地接着说了下去,“你要知道,我的斧头,是看不见的……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就无所不在,无处不至,它可能已到了你眼前,已到了你咽喉,已到了你神魂中,直到你整个人都已被它摧毁,还是看不见它的存在!” “这就是手中无斧,心中有斧……所谓妙参造化,无斧无我;无迹可寻,无坚不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拨开了已经蔓延到近前的些许碧绿丝线,抬头看了宝座一眼,“我说的这些,你懂吗?” 那道身影沉默不语。 “原来你竟然不懂。” 顾判悠悠叹息着,一步步朝着那道身影靠近过去,“其实像我这样还并未达到真正的更高境界,待到达到手中无斧,心中也无斧,达到斧即是我,我即是斧时,才算是差不多了。” “正所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落尘埃……这一次,你听懂了吗?” 几乎已经将整座宫殿都占满的绿色丝线在此刻终于停了下来,缓缓向着两边分开,出现一条通道直通向了那方宝座。 那道身影静静站在其中,沉默看着他一步步走来,直到两者相隔十步停下,才再次开口道,“她走之前对我说过,不让我的境界层次提升太快,因为我所在的地方距离北边的某处地方太近,若是提升太快,不久后便可能会遇到一个手持双刃利斧的男子,那是她的生死仇敌,也必将会成为我的生死仇敌,必欲杀之而后快……” “我一直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只是她算错了一点,那便是在吞食灵元提升实力上面,我却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将她离开前专门为我打造的锁撬开了一道缝隙,想尽一切办法加快自身实力层次的提升……” “然后你果然就持着利斧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地。” 那道身影说到此处,声音变得愈冰冷起来,“我如此做的原因并非是要忤逆她的吩咐,而是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是她的生死仇敌,所以我就要尽早将你引来,然后杀了你,换取她的欢欣。”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呼出,眯起眼睛慢慢说道,“你口中的那个她,到底是个什么女人……说实话,我这个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所以得罪的女人太多,你不说的话,光凭我自己去想,恐怕想到明年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是谁。” 唰!!! 在宫殿内蜿蜒游动的碧绿丝线陡然间停滞下来,“你竟然不知道她么,不过也对,就像是她曾经说过的那样,像你这样凶残无情的妖魔,就不需要多说什么废话,直接出手杀之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庞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作用在顾判的身上,仿佛要将他直接碾压成一团肉泥。 身体骨骼在咔咔作响,他却在此时又踏前一步,凝视着那道身影的碧绿眼眸道,“只有毫无神智的野兽才会在一见面就喊打喊杀、捕猎交/配,你我智慧生灵之间最好还是能好好交流、求同存异,说不定就能达到让你我都满意的双赢局面。” “所以说,你真的不再和我聊一聊了么?” 第902章 以慢打慢(求支持) “不必了。” 层层叠叠的声音自绿色深处传来。 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顾判却也瞬间把握到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反正他是要被杀掉的敌人,所以也就没必要再多说些什么了,还是手底下见真章,两个之间死掉一个才算是真正的结束。 顾判也就没说话,而是暴起一团璀璨的白色光芒,直接冲了上去。 轰! 一只拳头击破道道缠绕上来的碧绿丝线,砸中了从前方看似轻飘飘落下的掌心上面。 整座宫殿在这一刻猛然震动了一下。 然后宫殿就像是置身于十二级台风肆虐的大海之中,开始剧烈颠簸不停。 两人之间的交手,从一开始便摒弃了所有场面上花里胡哨的功法,完全进入到了拳掌相接的程式之中。 就像是两个武夫拳师,在用自己的身体生死相搏。 一拳砸下来。 被出掌接住。 一掌拍过来,又被拳锋阻隔。 拳掌撞击时,四周所有的一切直接炸裂飞起。 接下来,顾判不停地挥拳相向,而名为青的那道身影,则是一掌一掌进行抵挡。 两者爆出来的力量不停地碰撞和消融,所影响的范围却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逐次缩减。 从一开始的震荡整座宫殿,到后面被牢牢禁锢在以他们身体为中心的数丈范围之内。 就连夺人眼目的白色光芒和纠缠绞杀的碧绿丝线都尽数消失不见。 看起来,就像是从掌握了凡力量的强者之战,一点点跌境成了罡气纵横的大宗师之战,然后还在继续跌穿地板,变成了两个甚至连内息都没有掌握的武夫打斗。 场面一度变得相当难看。 但在这种越来越难看的打斗中,顾判的面色却越来越沉凝,越来越认真,完全没有了以往碾压各种异类生灵时的狂放与豪迈。 青的出掌度并不固定,而是随着对面的拳势时时变化。 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非常精准地能够每一掌都接住顾判的拳势。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青似乎也在蓄势,就像是蜘蛛吐丝织网,将属于自身的力量气息逐渐连成一片…… 又有如古人钻木取火,每一掌都在前一掌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一层层地叠加属于自身的力量气息,直到最终那一缕不属于自然生成的火苗降临世间。 顾判对此看得分明,却还是不管不顾、不闪不避,一拳拳接着朝着对方砸了过去。 这就是混沌归元锤。 既然是锤,那便有着锤炼锻打之能。 不仅仅是在锤炼自己,同时也是在锻打对方。 他隐约能知道对方在做着什么布置,但却并不在乎,还是在以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继续着自己的锤炼之旅,直到有一方承受不住,被锤出这一片方圆不过数丈的战斗空间。 经过了与冰魄一族之神明的战斗后,他一直都想知道自己真正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但对手难得一遇,直到今日对上了这位名为青的存在,才终于是让他感受到了何为千锤百炼、何为百炼成钢! 这不仅仅是给对手带来压力,同时他自身也承受着相对应的压迫,当有一方支撑不住的时候,就是胜负分出之时。 随着时间的流逝,场面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顾判越来越像是在打铁,锻打别人,也在锻打自己。 而青则是在织网,也是在取火,网住了数丈之内的一切,而后等待着以自身钻出之“火焰”烧之。 在变化得越来越剧烈的此方天地,强者交锋自然和普通人打架完全不同,气势上不说翻江倒海、焚尽八荒,那也是一方天地为之变色,一剑斩出直入云霄,又哪里像现在这样,你一拳来我一掌,不说光芒特效,就连声音几乎都没透出一分一毫。 或许就算在人世间随便找两个武者,都要比他们的战斗更有看头。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战局,让两个已经称得上是屹立于此方天地高处的强者如临大敌,凝重到了极点。 啪! 拳掌再次交接到了一处。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三尺。 彼此之间气机相连,仿佛磁铁的南北两极,狠狠吸在了一起,再也难以分开。 战圈就在这一刻被再度压缩。 从三丈方圆,直接来到了不到丈许的狭小范围之内。 两人的动作也在这一刻突然间变得更加缓慢。 用最严肃凝重的表情,打最为缓慢的拳脚。 就像是顾判上一个时空,公园里面的老年人练太极,慢悠悠的出拳,又慢悠悠地接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闪了自己的腰身。 唯一和那种场面不同的是,两人七窍中都开始欢快地涌出道道鲜血,泉水般哗啦啦流淌下来,又违反常理地没有坠落地面,而是直接化作团团血雾,迅占满了丈许空间,遮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忽然间。 青在一次收掌之后,却并没有再次迎上顾判慢吞吞砸出的下一拳,而是向后退出了一步。 轰! 他这一步便退出了数十丈距离,撞破了身后的宝座,又撞碎了数根梁柱,直接撞到了宫殿的后墙上面。 “真是无比难缠的对手……” “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青的眼睛中心一点此时已然由碧绿化为了璀璨的紫色光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双掌闪电般变幻出各种不同姿势,就要在身前合于一处。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面色微变,眼睁睁看着一只拳头毫无征兆出现在了头顶,还是像之前生了不知道多少次那样,看上去非常缓慢地朝着自己的脑袋砸落下来。 慢的令人指,慢的令人抓狂。 只是他的心中却非常清楚,如果不管不顾,他绝对等不到完成收网的一刻,那一记拳头就会重重砸在自己的头上,然后将双方积累了不知道多久的压力瞬间引爆。 最重要的是,爆点不是别处,正是在他的脑袋。 轰!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再度挥掌相抗,将那一拳以硬碰硬阻拦下来。 随即,顾判再度跟上,将双方再度拖入到了你一拳我一掌的对拼状态之中。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青数次想要凭借着紫色光芒的爆脱离战团,但每一次都又被顾判莫名其妙地给拽了回去。 此时此刻。 两人之间的动作,已经不能再用公园老爷爷的太极来形容了。 这是对太极老爷爷的极大侮辱。 或许只有在电脑上看动作片的时候,一口气将慢动作的按键点上个七八十来次,才勉强能够跟上他们的节奏。 与之相对应的,却是两人的鲜血,随着度愈变慢,反而流得越来越欢畅起来。 不止是七窍流血,而是从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内部,都开始向外渗出鲜艳的液体。 滴滴答答,犹如催命的音符。 第903章 千玄尾羽 老爷又不见了。 毫无征兆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心中无家的男人,总是偷偷溜出去自己玩耍。 夫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不好起来。 所以说,作为最忠诚属下的陋狗,此时此刻最好还是稍微离远一些,给夫人一个独处的空间,以免打扰到了夫人思恋老爷的心情。 但是,陋狗刚刚飞出不远,在环视一圈大火仍未熄灭的森林后,却有些又犹豫起来。 它记得老爷曾经说过,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而它身为镇南王府的大管家,不能说千金之子,那也算是千金之狗了,当然不能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 所以说,在这片依旧不知道存在着什么危险的森林之地,还是呆在夫人的身边比较安全。 它如此想着,便在半空中一个灵巧的转向,朝着远离那片鲜艳红色光芒的方向飞去。 唰!!! 刚刚飞出不过数丈距离,陋狗便毫无征兆一个急停,所有页面都在剧烈颤抖着,几乎控制不住掉落进下方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 “你,你……” “你你你!” “你你你你你!!!” 鲜红的大字在虚空中飞快刷出,但却总也脱不开一个你字。 “原来是你啊,弱到让吾无法直视的小东西,竟然一直活到了现在吗?” 一声幽幽女子叹息,顿时将陋狗的恐惧尽数激出来。 它却在此时忽然恢复了平静,在虚空中又刷出来一行崭新的字迹。 “不知千羽湖主大驾亲临此地,有何贵干?” “小的陋狗,如蒙湖主不弃,当可做为湖主之向导,游览此处风景优美之黑暗之森。” 虚空中出现了道道波纹,随后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从中显形,出现在了森林上方。 她缺失了两只手臂,缓缓转动身体,并未在如临大敌的陋狗身上投注丝毫的目光,而是看向了另外一处方向,脚踏虚空款款走来的红衣身上。。 “原来是千羽湖主。” 红衣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语气平缓道,“当日千羽湖一役,吾曾经见识过重临前辈睥睨一切之风采,却是与湖主缘悭一面,直至后来与金狼神交手,湖主虽现身,又未曾与吾真正交手,吾以此引为憾事……” “没想到今日在这黑暗森林之处,能让吾满足了许久以来的愿望,当真是幸甚至哉。” 羽千玄身后亮起一道墨色光芒,最终凝聚为一条黑色尾翎,其后又有一道赤色光芒冲天而起,同样凝聚为一只红色尾翎,在身后缓缓摇动。 黑色羽尾显现之刻,天空中倏然乌云汇聚,竟然直接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而在红色尾羽凝聚出现的同时,下方已经平息了许多的林间大火轰然再次升腾,却又迎上了从天而降的细密雨丝,顷刻间冒出大团的氤氲白雾,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羽千玄的声音自雾气深处慢慢传出,不含有一丝情绪,“吾此次前来,并没有与你交手的打算。” “哦?”红衣稍稍有些诧异地道,“那湖主为何而来?” 停顿一下后,她眼中波光闪动,又轻轻叹了口气道,“重临前辈的仇,湖主难道打算就此放弃了么?” 听闻此言,羽千玄眼神接连数变,身后黑红两色尾羽随之大放光芒,连带着雨势和火势也骤然增大,雾气更加弥漫。 但片刻后,她却又归于平静,“吾原本也没想着这么早回到这里,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听从吾的吩咐隐忍生长,而是将吾亲手布置的那把锁打开了一道缝隙,在短时间内就将实力层次提升到了如此的高度,也成功将你们给引了过来。” “所以吾不得不来,必须要走上这一遭。” 红衣默默思索片刻,微微蹙眉道,“你的意思是,隐藏在这片森林之中的异类,其实竟然是你的属下?” “他不算是我的属下。”羽千玄缓缓摇了摇头,“认真算起来,他还要比吾的寿命悠长很多,应该是吾的前辈,但是他们这样的前辈却都在很久之前便已经入灭,只是随着如今的天地变化有了再次重回世间的可能……” “吾所做的,不过是按照重临他以前提到的一个可能性,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帮扶他们一把,让他们降临世间变得更加容易,也更快一些而已。” 红衣眯起眼睛,一字一字说道,“天庭坠灭、星落如雨,灵元复生、天人神明?” “是啊……你们也早就知道了这些隐秘。” 羽千玄语气不变,依旧平平淡淡道,“而且据吾所知,你们还杀掉了不止一个天人,还真的是厉害啊,完全出了吾对你们实力的推测与估计。” “或许就连他也未曾想到,在他眼中早已经没落,不能再视作他师承的当今业罗,也会出现如此厉害的人物……” 红衣闭上了眼睛,道道透明丝线随风飘散,“如此说来,千羽湖主此行的目的,其实是隐藏在这座密林深处的天人。” “你说的不错,吾只为青而来,也不想在此时面对你们,但是想要在不引起你注意的情况下潜入此地的秘境,似乎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唰! 一行鲜红的大字出现在氤氲白雾之中,而且在闪闪光,离得稍微近一点都要映花人的眼睛。 “夫人在上,属下在巡逻过程中,第一个现了不妥,便不顾危险第一时间出言盘查,果然现了潜藏在侧的敌人!” 陋狗小小地表了一下功劳后,便当即缩到了红色光芒的最深处,生怕自己露出哪怕一星半点儿的页面边角。 不过它这一番自认为冒着生命危险的表现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羽千玄和红衣谁都没有看那行红字一眼,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方的身上。 丝丝缕缕的危险气息迅凝聚,战斗似乎已经一触即。 嗡嗡振翅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迅连成一片,犹如闷雷滚滚。 红衣便在此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湖主要找的那位天人,此时应该正在和妾身的郎君对面手谈,不知道何时才能真正分出胜负,不若你带吾一起过去,正好可以旁观这次战斗,也能看一看,最后谁输谁赢。” “不必了。” 羽千玄闭上眼睛,身形在茫茫水雾中若隐若现,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 “吾只需要在这里等待片刻就好,若是青战而胜之,吾虽不能手刃仇敌,却也能第一时间知晓那位顾圣使的死讯……若是青败亡在了他的手上,说实话倒也免去了吾的许多麻烦。” 红衣目光幽幽,穿透了浓郁的雾气,落在羽千玄身后的黑红两根尾羽上面,眼神忽然一动,不由自主脱口而出道。 “莫非千羽湖主真的走上了顾郎曾经说过的那条道路?” “就像是他口中偶然提起的那只孔雀大明王,要修那名为五色神光的先天五行秘法?” 这一次,轮到羽千玄骤然色变。 她虽然没有听说过何为五色神光,但现在所走的,的确是传承自重临,又和天地五行相关的秘法。 没想到却被眼前的红衣一言道破。 而且听她的语气,此秘密竟然早已经被那人所知晓,而且知之甚深! 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第904章 斧在哪里 宫殿之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顾判以比慢动作还要慢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度缓缓出拳,然后又被同样慢到极点的青挥掌接住。 拳掌相接,两人体表同时爆出一团血雾,手臂慢慢向着不同方向弹开,然后又以比刚才更加缓慢了许多的度接触到一起。 时间一点点流逝,两人交手的度也变得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就如同两尊不会动作的雕塑,一人出拳,一人出掌,在身体前方正中抵于一处。 青的眼眸之内,最后一点碧绿颜色已经消失不见,被紫色完全占据。 他就在此时极缓慢地挑起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 “吾,终于,完成了布置,你,还能,拿什么来阻挡?” 他的声音再不复之前的层层叠叠,而是像即将耗尽电量的老式录音机,听上去犹如呜呜哭泣,让人难过至极。 眼瞅着一缕缕紫色光芒从青的眸中溢出,又一点点将自己的手臂乃至于身体笼罩,顾判却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恐惧的表情,而是同样艰难而又缓慢地挑起嘴角,露出一丝尽在掌握的古怪诡异笑容。 “斧已在!” 青仿佛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在这一刻终于微微变化。 “在哪里?” “在这里!” “不是,在心里?” “傻逼……” 越来越浓郁的紫色光芒之内,一点森寒悄无声息显露形迹,随后越来越亮,终于化作一柄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甫一出现便横亘在了青的眉心正中。 “它……”他瞪大眼睛,能够感觉到那冰冷的锋刃,已经按压在了自己的皮肤上面,只需要再施加一个外力,就能轻而易举切开此种状态下他的体表,深入到自己的体内。 斧刃一点点落下,一缕鲜血渗出,随即化作一道血泉喷射而出。 “这柄斧头,它怎么可能在如此庞大的压力下,还不被粉碎湮灭!?” 青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却被庞大到极点的压力禁锢而无法躲闪,只能是拼了命地催动紫色光芒,想要在那柄斧头在真正将他切成两片之前,先一步埋葬掉眼前的恐怖敌人。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眼神凝固了。 在自己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顾判口中鲜血狂涌,却是慢慢抬起了与自己双掌紧贴在一起的手臂…… 而后在一连串仿佛是骨骼碎裂的咔咔脆响声中,握住了那只寒光闪闪的斧柄。 “不……” 他不由自主瞪大了眼睛。 又是一连串的咔咔脆响。 冰凉的感觉缓缓没入到了他的头颅深处,而后一切都迅变得模糊起来。 “可惜……” “可惜我最后没能听她的话,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却又低估了敌人的实力,一意孤行之下,只能落得个败亡身死的下场。” “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所有的力量随着斧刃的深入迅消失不见,青的心中充满了不能帮她完成愿望的懊悔与不甘,却已经无法改变如今大势已去的结局。 在视线陷入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瞬间,他忽然怔住,眼前仿佛出现了她的身影。 她就在那里,虽然双臂缺失,却一直都是他眼中最完美的形象,静静和他做着最后的对视。 就像是,她专程赶回此地,在和他做生命最后一刻的告别。 “你做得很好。” 她的声音悄然响起,就像是一汪甘冽的清泉,滋润了他即将被黑暗尽数笼罩的意识。 “她,说我做的很好……”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临死前的幻觉,但他还是释然了,再也没有抵抗,也无力抵抗,任由无尽的黑暗迅将自己淹没。 而就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声低喝响起,从那个强大的敌人口中传出。 “羽千玄!?” “原来,她的名字叫做羽千玄……” 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很快便随着身体一起湮灭于无形之中。 随即寒光大作,斧影森森,将环绕在宫殿深处那一丈空间内的所有压力尽皆引爆,化作毁灭一切的乱流,朝着四面八方瞬间席卷而至。 宫殿只在刹那便已经崩解碎裂,而后那道已经被压缩了不知道多少重的恐怖力量继续向外宣泄,将所有的一切都碾压成渣,再也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 紧接着绿色光芒大盛,期间又有一道淡淡的紫色融入其中,随着爆的乱流冲天而起。 ………………………………………… “原来这就是夫君曾经赞赏不已的先天五行,五色神光……” “不说别的,单看湖主现身,风雨相随,就已经能够管中窥豹,知晓此法神奇奥妙。” 密林上空,红衣目不转瞬凝视着羽千玄身后的一红一黑两根尾羽,面色变化,幽幽叹息。 千羽湖主刚刚归于平静的表情,竟然也在此时骤然色变。 而就在同一时间,下方的墨色森林陡然间爆出一道璀璨至极的绿色光芒。 挟裹着近乎毁天灭地的磅礴力量,瞬间将不知道多少参天大树笼罩其中,又将之撕裂成无数的木屑碎片。 无数围拢过来的金纹战蜂在这种力量下瞬间毙命,甚至没有掀起一点儿浪花。 而在那道绿色光芒最深处,还有一道淡淡的紫色融入其中,与之不分彼此。 “不出意料,青还是败了。” “但是这种层次的力量爆,他竟然已经强大到了如此的程度吗?” 羽千玄低低叹息一声,悬浮在半空中的身形忽然迅变淡,刹那间便已经消散在了氤氲水雾之中,只剩下了一枚翎羽飘然落下。 “这是,金蝉脱壳之法?” “所以说刚刚一直在与吾交谈的,只是她的一根翎羽化身?” 红衣猛地眯起眼睛,忽然间生出了一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诡异感觉。 随即红光轰然大盛,却现羽千玄的真身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绿色光芒最深处,与那一道淡淡的紫色融为一体,而后再也不见踪影。 其度之快,连一直都警惕戒备着的红衣都来不及反应,正是一步慢,步步慢,只能是眼睁睁看羽千玄没入下方的紫色光芒之中,就连早已经布置完毕的牵丝之网都没能起到任何作用。 其后却又有一道森寒光芒冲天而起,化作一柄接天连地的双刃战斧虚影,从绿色光芒之中斩出,又将那道淡淡紫色一分为二,绞碎了大半,只剩下一部分瞬息千里,远遁而去。 “羽千玄!?” 直到此时,顾判的断喝声才从滚滚力量乱流中传出,随即被大爆炸的冲击波扯碎成尖锐的杂音,随着呼啸的罡风传出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第905章 俯瞰众生 “如此说来,此次黑暗之森异闻事件,应该就是千羽湖主在幕后搞出来的东西。” 顾判浑身散着浓郁的血腥味道,在红衣的搀扶下缓步行走在林间小径之中。 当“青帝”被杀陨灭之后,原本一直盘旋在这片森林上下的神秘力量气息开始缓缓消散,而且度越来越快。 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此地终将会归于平静,也许在没有外力进行干涉的情况下,这片横贯了整个中栗府的大森林还会保留下来,但没有了那种力量的存在,这里,也就只是一片和别处并无太大区别的森林而已。 红衣扶着他绕过一条幽深不见底的裂隙,在停下来休息时才缓缓说道,“妾身也是如此想法,当羽千玄悄无声息出现在此地时,妾身当即以牵丝之法配合思之如梦,想要将她留住……” “但出乎妾身预料的是,不论是牵丝之法还是思念如梦,都在她刷出那两根尾羽后失去了效果,由此妾身便忽然想到了顾郎曾经讲的那个关于五色神光孔宣的故事。” “先天五行,五色神光,无物不刷……”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神情淡然道,“故事只是故事,放到现实最多只能做为有限的参考……所以说羽千玄并不会和我所讲的故事里的人物产生关联,她所修习的功法,也决计不会是封神时代的先天五行、五色神光。” “那顾郎的意思是?” 红衣从一队金纹战蜂背上取下一坛火神酿,递到了顾判手中。 顾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满足地叹了口气道,“当初重临前辈自悟五行生克之道,羽千玄作为他教导万载的道侣,想必也深谙此道,所以她能够以此为基础,再结合自身灵媒魔种之法,将象征着天地五行的天人神明之力归于己身,说不定真能走出一条五色神光无物不刷的道路。” “按照她此次现身表现出来的形态,怕是已经将水火天人归于一身,是以举手投足间便风雨相随、火德充盈,更是能够将五行遁法御使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可以悄无声息瞒过你的感知……” 他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火神酿之后才道,“只不过这位名为青的天人却没有按照她的计划行事,因为力量层次提升太快,太过高调而提前引起了吾等的注意,导致她不得不紧急赶来,却还是被我最后劈出的一斧截断了她对于五行木之力的吸纳融合,或许是因为不愿在此时面对你我的联手,所以最终导致未竟全功。” 红衣默默思索片刻,插话进来道,“妾身并未与千羽湖主正面交手,那么在顾郎看来,她若是将天人五行尽皆归于己身,又会达到一个怎样的实力层次?” 顾判喝完了最后一口火神酿,缓缓起身朝着前方走去,许久后才微笑说道,“八个字可以形容,那便是高不见顶、深不可测。” “竟然如此厉害的吗?” 红衣从旁凝视着顾判的侧脸,也随着他淡淡笑道,“但是我看顾郎的表情和语气,却并没有什么紧张压力的样子。” “因为我对自己有信心,对你也有信心……更何况羽千玄此次匆忙前来,又被我一斧斩断了她的吸收容纳过程,将来就算是五行齐聚,天人化生,也存在着很大的破绽,达不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圆满境界,所以并不需要太过紧张。” 顾判牵住她的一只素手,感受着那种温润如玉,又带着些许冰凉的感觉。 他平静道,“天地变化,万物生长,每个生灵都有各自不同的境遇,也有各自不同的机缘,你我没有必要去费心费力寻找、甄别、阻截每一个成长性强的对手,只需要让自己站到此方天地的顶峰,居高临下俯瞰众生,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如此才更有味道。” 红衣微笑道,“如果我们狩猎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呢?” “正好遇上了,那就只能说明它们的命不好,合该死在你我的手中,不能再站到更高处去看更美丽的风景。” 他正在说着,忽然闭口不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指尖。 那里正有一抹淡淡的碧绿嫩芽在抽出、生长,散出浓郁的木行气息。 “这种感觉倒是奇怪,莫非是……千羽湖主正在动用五行之力?” 顾判凝视着那一点幼嫩的绿芽,面上显现出些许惊讶疑惑的神色,沉思片刻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说出一句让她都感觉有些奇怪的话来。 “顾郎竟然能感知到羽千玄之所在?” “可能是因为青的力量被她吸收了大部分,却又有一小部分被我体内的白色光芒吞噬,所以才会生出这种诡异古怪的相互感应。” 指尖那一抹嫩绿只存在了并不长的时间便凋零枯萎,他轻轻一弹手指,露出一丝微笑道,“有意思了,我能感觉到,羽千玄此刻就在南方,但具体距离和位置不知。或许她也察觉到了不妥,就直接将青的力量尽数收敛,没有再动用一分一毫。” 红衣道,“那顾郎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白。” 他转头望向南方,目光穿过茂密的墨色丛林,投射到了不知多远的天际,“这就说明她的命不太好,非要在我们眼中显露形迹,如此不追杀过去碰碰运气的话,倒要成了你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的局面。” “只可惜羽千玄太过警觉,不然我就能直接确定她的具体位置,而不只是像现在这般,只能有一个大致的猜测。” 红衣道,“一路向南的话,正好也可以看一看这座黑暗之森另外一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红衣所言极是,你我就当是闲来无事游玩上那么一趟,但只要距离足够近,只要她忍不住再次动用木行之力,我就能再次与之生出感应,到了那个时候……” 就在此时,荆棘从远处飞赶来,就在两人身后十步外停下,恭敬行礼道,“老爷、夫人,属下找到了郑师姐随身携带的那枚储物手环。” “哦?”顾判顿时有了兴趣,“动作倒是挺快的嘛,拿过来给我看看。” 荆棘快步上前,双手将一个通体乌黑的手镯奉上,此外还有一块雕刻得极为精美的墨绿玉佩,一起交到了顾判的手中。 第906章 混沌地带 “这东西的卖相很一般,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儿珍贵的样子。”顾判将那只遍布符纹的手镯拿到眼前仔细打量,现它的重量倒是不小,比同等体积的黄金都要沉上很多,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 只是单从卖相上看,所谓的储物手环和那块精致的玉佩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文不值的破铜烂铁。 “回老爷的话,这只储物手环名为乌金镯,在宗门储物法器中已经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荆棘在一旁小声解释着。 在他有生以来的印象中,一般宗门子弟根本不可能拥有如此珍贵的法器,即便是某些重点培养的天才弟子,最多能有一个粗陋的储物袋就顶天了,这还得是最受大修士喜爱的那种弟子。 他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自己刚刚进入宗门不久时,那位最受师尊宠爱的小师妹,每每在自己面前使用储物袋时其他人那艳羡的目光,而那还只是一个容纳空间不足三尺见方的最低级储物法器。 至于储物手环? 就算是对现在的他而言,也还是有价无市、无处可求的珍惜物品,也就是郑师姐这样身份尊贵,在宗门中有着参天大树可以依靠的修士才能够入手一只。 顾判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便又将它抛回给了荆棘,只给自己留下了那块看上去卖相更好的玉佩,“行了,它现在是你的了,记得回去了就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看看能不能搭建属于我们自己的传送法阵。” “这……”荆棘捧着乌金镯,嗫嚅着道,“如此珍贵的法器,属下何德何能……” “我说行,那就行。”顾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按照你的说法,那位刚刚降临便香消玉殒的郑师姐,还算是个面子不小的修二代了?” 荆棘想了又想,总算是理解了修二代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连连点头道,“郑师姐是副宗主的女儿,又因为天资过人被大长老收录为亲传弟子,在宗门内的地位,自然是很高的。” 顾判道,“那么,她现在死在了这里,后续是不是会引来长辈的大力寻找?” “这……属下也不敢妄言。” “那我换一种说法,如果他们过来的话,是不是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荆棘听得此言,额头上的冷汗一下子就渗了出来,“回主上的话,应该,应该会是如此。”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免去不少的麻烦。” 顾判点点头,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现在也知道了此方天地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说若是真的有其他同门过来之后啊,还是要好好跟他们交流一下,大家同舟共济,才可以有更大的可能渡过后面的道道难关。”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出面参加你们的接头会,也能显得更加重视一些。” 荆棘眼中神色接连变化数次,沉默数个呼吸时间,最终深深一礼道,“属下不敢劳烦主上,不若先由属下去和他们接触,探明情况后再向主上禀报。” 顾判笑吟吟看着他,直到荆棘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时,才缓缓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除了你自己的宗门长辈外,其他不是还有别个修行势力也要过来吗,你可以给我详细说一下,这里面的情况,毕竟外事无小事,咱们作为主人,终究要知道来的客人都有什么特点和喜好,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回主上的话,除了属下曾经的云海宗外,应该还有幻神、百山、离火三大势力具备降临的实力,这里面幻神行事一向诡秘,又有着幻魔宗的称号,不过和属下呆过的云海倒是没有太深的仇怨……” 荆棘一边详细讲述着,一边小心观察着顾判的表情和反应,看到他对哪里有兴趣,便会在此处加重一下笔墨,若是碰到了他不感兴趣的地方,只要不是真的重要,干脆就一带而过,不浪费更多的时间。 待到听完之后,顾判面色平静如常,对此不予置评,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关于降临法阵的研究和搭建,最近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请主上放心,属下定然会将所有精力都转到对法阵的布置上面,呕心沥血,再所不辞!” “好,不管有什么事情和问题,都不要紧张,更不要有太大压力,直接短信给我,我和你一起面对解决。” “至于那些可能会来,也可能不来的降临修士……”他说到此处停顿片刻,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谁不守规矩,不需要和他们废话,直接打杀了便是。” “更何况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让你抓紧时间研究法阵,也是为了将来考虑,看吾等是否能够脱离洞天之境的禁锢,还自己一个真正的自由自在。” 顾判说着便又拍了拍荆棘的肩膀,一个人沿着小路缓缓向前,来到了不远处的红色倩影近前。 红衣和他并肩而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静谧而又淡然。 直到两人来到火绒花海的边缘,她才停下脚步,眺望着前方一片鲜红的颜色,悠悠说道,“在遇到了千羽湖主后,吾对于入梦之法,忽然有了许多迷惘的情绪生出。” 顾判深吸一口浓郁的火绒花香,和她一起遥望着眼前的花海,“红衣是在修行上遇到了瓶颈?” 她微微皱眉,“吾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瓶颈,还是对这条道路的怀疑。” “在妾身刚刚衍生灵智的时候,其实和人一样,也是需要睡觉的,不过那时候妾身就如同是一张白纸,对什么都会生出好奇,于是对于睡觉这一件在所有人都认为是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上,也是充满了好奇之心。” “妾身有时候就在想,吾需要睡觉,那么当睡着的那一瞬间,又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就像是顾郎一样,你睡眠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呢?” 顾判微微一笑,刚想说这么简单的问题,话到嘴边却又直接咽了回去,转而真的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不管是修行前还是修行后,不管是以前的每天睡觉还是现在的偶尔才入眠一次,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清晰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睡着的。 或者换一个角度去说,那就是他根本就不可能清楚知道自己是如何睡着的。 因为清楚就意味着意识清明,和意识陷入沉眠根本就是对立关系。 如果认真回想的话,好像莫名其妙的,在[烟雨红尘小说 .yyhc.info]某一个瞬间便突然没了意识,然后就陷入到了睡眠之中。 那么再换一个角度去思考,好像他也很难说明自己到底是如何从睡眠中醒来的。 同样是好像莫名其妙的,在某一个瞬间就突然有了意识,然后现自己已经睡醒了。 但具体是怎么醒的,醒来之前的那一瞬间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其实是不知道的。 就如同是在睡着和醒来之间存在着一个转瞬即逝的混沌地带,朦朦胧胧,难以看清。 顾判细细思索许久,忽然开口说道。 “红衣。” “恩?” “借你肩膀用一下。” “恩。” 她收敛裙裾,在一方青石上缓缓坐下,然后微微侧头,看着他将下巴抵在了自己的肩头,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很快便进入到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第907章 圣人之言 盏茶时间后,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在红衣的旁边坐直了身体。 “我确实无法清晰感知入睡和醒来那一瞬间的情况。” 他思忖着慢慢说道,“和入定不同,就算是着力控制真灵和意识,自己去控制着一点点步入睡眠,但在清醒与混沌交织的那一瞬间,还是存在着无法置于掌控之中的模糊地带,虽然短暂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地步,但它的确存在。” “而且若不是你的提醒,我还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以前需要经常睡眠的时候不会注意,后面随着实力层次的提升,逐渐以入定修行大量代替睡眠之后,更是会将之忽略,难以想起。” 红衣道,“妾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睡过了,想要再回味一下初生时那种每日定点睡眠的滋味,却也只能是靠着回忆去回味,而此次面对千羽湖主,却让妾身忽然间体验到了那种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感觉,同时也引了对于入梦之法的更深一步的思索。” “妾身在刚刚衍生灵智的一段时间,每次睡着之后便会梦到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不停游动,极远处会出现一片猩红的血色光芒,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靠近,后面虽然很少睡眠,却是一直都将这个梦境牢牢记忆了下来,直到后面从计喉处得来了入梦之法,可以让妾身进入到那些智慧生灵的梦境之内……” “这是相当奇妙的一种感觉,梦中的世界五彩缤纷,生着大量的故事、人物、情节,剧情跌宕起伏、天马行空,复杂程度甚至会过现实的世界。” “而梦的种类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也有匪夷所思的,甚至还有对于将来某件事情的准确预言”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露出一丝笑容接着道,“妾身在梦境之内现,他们竟然都是有意识的,而且不同于清醒时候的意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梦中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那么妾身现在就在想,入睡、做梦、醒来,这三种吾等早已经习以为常的事情,尤其是妾身进入或者编织出来的梦境,它背后的根源到底是什么,那一瞬间的混沌与朦胧之间又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能够搞得清楚明白。” 关于人为什么会做梦这个问题。 如果按照顾判上一个时空的科学研究来分析的话,大致就会和大脑细胞、神经元、脑电波等等联系上来,但具体有什么作用机理,一直以来却都还没有一个比较明确的结论。 但是如果把上一个时空的理论照搬到此方天地,却是行不通的,不说别的,单说红衣这样非人异灵的存在,又该用哪种科学理论来解释清楚? 除此之外,单纯回到做梦这件事情上面,主导编织梦境和将多人梦境连成一处,这两种情况的出现,又该怎么解释? 所以说,红衣如今面临的问题他很难解答。 就算是他现在从头开始去修习入梦之法,然后一步步将之推演提升到和她相似的层次,才可以说能够从不同的方面给她提供某种思路与借鉴,而不可能走上和她完全一致的道路,然后去面对完全相同的问题。 思虑许久后,他还是决定从另外一个角度尝试着去打开她的心结,至少让影响变得更小一些,不会当即引特别严重的后果。 比如说,当初与他断离山脚、碧水河畔一番长谈后,她便不得不封印自己的部分记忆,以免让自己陷入到思之不解、真灵混乱的困局之中。 “红衣可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讲的那个故事?” 顾判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身化长虹,翱翔在数百丈的高空。 下方的黑色森林在疾后退,他们则是一路向南,准备穿越这片繁茂的遮障,去寻找羽千玄可能存在的踪迹,也可以看一看中栗府其他地方的情况。 他们的度极快,此时又没有了盘踞在林中的“青”的阻拦,自然是畅通无阻、恣意飞翔。 偶尔有什么好奇心太重,又没有颜色的家伙想要靠近过来,看看天上划过的那道血色长虹到底是个什么物事,往往还未曾真正靠近,便会被一道倏忽闪过,又倏忽消失的寒光化为灰烬,平白变成了顾千岁体内的双值加成。 她半闭着眼睛,表情宁静而又平和,“顾郎给我讲的故事可是太多了,有各种神话传说,有帝王将相,有才子佳人,有圣人之言,还有斗之力三段等等等等………妾身一时之间也难以确定,顾郎现在想说的到底是哪个故事。” “既然红衣对入梦之法有了疑惑,那么我想说的自然是庄圣人之言的故事。” “顾郎的意思是,庄周梦蝶?” “对,就是庄周梦蝶。” 他微笑起来,“你还记得这个故事是怎么讲的吗?” 她点了点头,思忖着慢慢将庄周梦蝶的那篇文章给背诵了一遍。 “不错不错,我只说过一次就能记了下来,可比项洌强的多了,让他背些书啊,好似天大的难事一般。” 顾判先是随口夸奖几句,后又严肃了语气接着说道,“在一般人看来,醒时的所见所感是真实的,梦境是不真实的,但事实果真是如此吗?” “何为真实,何为虚幻,在此方天地之间,又从哪里能找到一个绝对准确的定义出来?” “所以在我看来,既然红衣修行思念如梦之法,倒是可以将醒看做是一种状态,梦则是另一种状态,二者是不相同的,却又是互为补充相通的;就好比庄子是庄子,蝴蝶是蝴蝶,二者也是不相同的,但却又有着相通的那个基础存在。” “从此便可以更进一步去分析,把它们都当做是你的道之中的一种形态,不断展变化、运动跃迁的一个阶段,而让你为之疑难困惑的由醒入睡、又由睡到醒的过程,它其实就是不连续的,是混沌的……” 红衣眼睛越来越亮看着他,非常自然地接过话来,以一种难以描述的莫名语气道,“也是量子态的,对吗?” 顾判不由自主避开了她的视线,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娘子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 她沉默许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梦与醒、真和假,把它们都看成是两种形态,不断展变化的过程,吾大致有些明白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顾郎最后的那句话,虽然并没有成功解开妾身的疑惑,但却是非常成功地让妾身将这一点疑虑甩到了极远极远的地方,此后除非是正面撞上了它,或许便再也不会提起。” “就像是顾郎对妾身讲过那位薛先生养猫的故事之后,妾身便再也不愿意见到猫咪这样的小东西……” 顾判面色顿时就是一变,轻咳一声道,“唉,说远了说远了,这大晴天的扯那些猫啊狗啊的作甚,倒不如想一想,等会儿我们该吃些什么为好。” 红衣便也悠悠笑道,“这个倒是不需要顾郎去想,那边不就是有一座小城吗,我们降下去找一间饭馆便是。” 他眯起眼睛仔细端详,这才现前方的黑色树木已经将要到了尽头,而在更远的天地交接之处,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座城池的影子,就如同是一块青灰颜色的积木。 第908章 古怪城池(求订阅) 这应该是一座县城,面积不算太大,人口也并不是很多,不过街面上倒是秩序井然,几乎看不到那场铺天盖地大雪所造成的危害与影响。 顾判和红衣在城外数里处落下,稍稍收拾了一下行装,扮作了一对江湖侠侣模样,就从敞开的城门处进了城,而后随着人群漫步行走在行人最多的长街之上。 城内的繁华热闹有些出乎顾判的预料,而且似乎这里的治安状况很好,不时有穿着甲衣的衙役和府兵沿途巡逻,做足了恤众安民的姿态。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些许的疑惑,不过却并没有言语,而是依旧慢悠悠行走其间,真的开始逛起街来。 不久后,他们来到了生意最红火的酒楼之中。 也没问店家有没有雅间包厢,而是就在一楼大厅中寻了个还算僻静的角落,点了几样所谓的招牌菜品,然后便在等待上菜的间隙观察着周围的各色人等,听着他们的闲谈阔论。 盏茶时间后,一壶烧酒和两盘凉菜最先被端了上来。 红衣帮顾判斟了一杯,递到他手边后却是不无疑惑地道了一句,“酒水,确实是酒水。” 顾判盯着桌上的两碟凉菜看了许久,又拿起筷子夹起一箸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后直接咽下,唇角挑起一个古怪的笑容,“虽然味道一言难尽,但不得不说,这凉菜,确实是凉菜。”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转头看向酒楼中其他食客,看着他们的吃食,也是在看着他们还算是健康红润的面孔,随即便又收回目光,一个专心低头吃喝,另一个则专心斟酒布菜,服侍那人吃喝。 “有问题?” “有问题。” “什么问题?” “看不出来。” “怎么办?” “等等看。” 顾判和红衣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早已经将需要交流的内容,需要表达的意思传递完毕,于是乎就真的像是进来吃饭的食客,安安静静吃完了桌上的所有酒菜。 那[笔趣阁 .biqugex.co]么,下一个问题就出现了。 他似乎没有带钱。 说实话自从身份地位越来越高,实力层次越来越强,尤其是收拢了越来越多的各种属下之后,他好像就没有了出门带钱的习惯。 确实没什么必要。 在大魏京城的时候,他一般都宅在自家的院子里面,偶尔出门要么是入宫,要么是去到国丈府、国公府一类的高门大院,自然是不需要自己掏钱吃饭。 唯一去过的酒楼还是计喉家的产业,虽然这货自从身受重创后便一直闭关不出,但绝味京品的火刀掌柜也是个极有眼色的,怎么也不可能做得吃饭还要付钱……这种不合常理的事情出来。 而不在大魏京城的时候,他几乎又完全脱离了人间烟火,整日里都在荒郊野外和那些异类生灵打交道作伴,大家属于你不吃我,我就吃你的关系,被吃的那一方自然不会再从肚子里面钻出来讨要一份饭钱。 所以说,当顾判吃完最后一口菜,咽下最后一口酒后,便相当大气地啪地一拍桌子,将穿梭在各个座位之间的小二给叫了过来。 小二一脸陪笑,“客官可是吃好了?” “不好。”顾判低头看着刚刚被自己拍到桌上的玉佩,想了片刻后却又将它收了起来。 然后他从地上拈了一撮泥土,就当着店小二的面撒到了桌上的盘碗之中,很自然地便拉下脸来道,“你看看,这菜里面竟然有泥土污渍存在,若是认真找一找的话,可能还可以扒拉出来几条虫子,你说怎么可能吃的好?” 店小二顿时愣住,脸上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然后还未等他开口说些什么,便被顾判一把揪住了衣领,拎到了自己眼前。 哗啦啦! 一连串的桌椅拉动声响起,酒楼中的其他食客都注意到了这里生的事情,纷纷起身,对着顾判怒目而视,或许下一刻就会围拢过来将他一顿痛殴。 顾判根本就没有看那些人一眼,眸中幽幽碧火燃起,凝视着店小二的眼睛,数个呼吸后便又将他放开,还轻轻帮他抚平了弄皱的衣衫。 “有点儿意思。” “人是活人,但却又如入幻境。” 他思忖着缓缓说道,“如果不是确定这是我们第一次进入到这座城内,我都以为是你在这里施展了入梦之法。” 红衣将目光从其他食客脸上移开,微微点头道,“顾郎所言不错,不过除了妾身之外,你莫非是忘记了还有一个和吾等还算有关系的生灵深谙此道?” “计喉……” “虽然和印象中的那种感觉有所不同,但经你这样一说,再细细品味一下,确实是有那么一丝和它很像的手法在里面。” 顾判看看被酒楼掌柜劝着重新坐下的一众食客,缓缓闭上了眼睛,也遮挡住了那一闪而逝的森寒杀意。 自从千羽湖一役之后,计喉身受重创,自此便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前,前一段时间更是消隐不见,闭关疗伤,以图恢复。 他对此没有太过在意,也并没有趁它病、要它命的想法,毕竟在覆灭千羽湖一脉异灵的战斗中,它出力甚多,又在与金狼神的对峙交手中站在了他这一边,算是一定程度上的盟友关系,不太好做那过河拆桥、上屋抽梯的事情。 但是,如果真的是计喉又故态重,将一地一域之人吞噬真灵神魂恢复己身,他也不会再看什么情面,定然会寻上门去,一斧头送它就此往生。 从另一面去看,计喉对他的态度也是心知肚明,后续也一直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那么为什么会在他威势日炽的时候,偷偷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真的不怕他在震怒之下挥斧相向,让它的万载积累一朝尽丧? “前辈息怒,息怒……” 忽然间,从楼梯拐角之上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前辈? 这是在说他吗? 顾判眉头一皱,抬头望去,就看到一个身穿锦袍的男子从楼上下来,快步走到近前,恭恭敬敬躬身行礼。 在锦袍男子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一楼大厅内的食客全部没有任何动作,就像是一尊尊惟妙惟肖的蜡像,陷入到了绝对的安静沉默之中。 第909章 幻神修士 锦袍男子对着顾判深施一礼后,缓缓直起身体,满面笑容道,“小的万庵,见过前辈。” “万庵,你知道我是谁?” “晚辈是幻神宗弟子,自然知道前辈刚刚取出信物,乃是召唤晚辈前来听令……” “原来是幻神宗。” 顾判心中闪过和荆棘的那次交谈,快回忆了一下关于幻神宗的情报,于是脸上笑容愈温和良善起来,“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么,你的宗门长辈呢,又在什么地方?” 万福贵垂手而立,语气恭敬回道,“宗门长辈原本都在此城中休养生息,同时正好抵近观察北方那片不正常的黑色森林,后来突然现了某处地方天降机缘,与本宗所修幻神之法大有裨益,便全部出动将那刚刚降生的机缘之灵给捕捉了回来,如今正在布阵炼化。” 天降机缘,莫非此地所生之事和计喉没有关系,都是因为这所谓的幻神宗所为? 顾判点了点头,收敛笑容道:“你们现在在哪里布阵炼化那只异类?” 万福贵小心赔笑道:“宗门长辈之所思所虑,绝非小人可以妄自揣测,所以说晚辈只知道尊奉师命留守此处,并不知道诸位长辈身在何方。” “行了,不说那些没用的。” 顾判随手摄来一只酒坛,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你若是还有什么事情就抓紧讲,没有的话,便可以走了。” “是是是。”万庵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巨大压力,顿时冷汗涔涔,就连说话都变得不太利索,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晚辈斗胆请前辈稍等片刻,本门虚炎师叔正在赶来,说要与前辈面谈。” “那就等人来了再说,你退下吧。”顾判摆摆手,决定结束对话,“我等他半个时辰,过期不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顾判喝完了第五坛酒的时候,原本蜡像般呆呆坐在那里的食客忽然起身,同时向酒楼外走去,数息之后便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了顾判和红衣一桌客人还在安然端坐。 紧接着,一道浑身包裹在墨色长袍中的身影缓缓从门外走来。 他就站在那里,背对夕阳,仿佛将周围的光线都尽数吞噬,入目处只有一片黑暗,却又将人的目光尽数吸引过去。 看上去朦朦胧胧,混混沌沌。 莫名带给人一种阴暗晦涩的神秘感觉。 “你就是云海宗的修士?” 嘶哑干涩的声音缓缓响起,却仿佛携带着极强的魔力,让人听了之后就要陷入其中,失魂落魄。 “幻神宗,虚炎?”顾判淡淡开口,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表情平静而又淡然。 他只是抬头看了门边的黑暗墨色一眼,随即不以为意地移开目光,啪地拍开了第六坛酒水,咕咚咕咚兀自朝口中灌了一通。 这一手黑暗汇聚,遮罩己身的“视觉特效”,如果他是第一次见到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就会为之惊讶感叹一番,但在见识过了业罗重临现身时的场面后,他的欣赏阈值便一下子被拔升到了不知道多高的高处,因此对于眼前的小把戏,根本就心如古井,平静无波。 门边的黑袍男子微微一滞,似乎没有想到这位云海宗的年轻弟子竟然如此倨傲,竟然如此的不给自己面子,不由得便是冷笑一声,缓缓向门内踏出了一步。 随着这一步踏出,环绕在他周身的墨色黑暗水波般流淌起来,迅将酒楼大厅内的大片桌椅板凳淹没,并且迅向着顾判所在的位置席卷过来。 唰……… 悄无声息间,一缕淡淡的鲜红光芒亮起。 将所有用来的黑暗尽数驱离出去。 但那道红色光芒却并没有追击扩张,而是仅仅护住了以角落那套桌椅为中心的丈许方圆,和其他地方的墨色黑暗形成了相互对峙的局面。 黑袍男子眼中陡然爆出两道精芒,第一次才现了红衣的身影,不由得为之呼吸一滞,片刻后才沙哑着嗓音又问出一句。 啪嗒。 那枚玉佩再一次被顾判丢到了桌上。 虚炎艰难从红衣身上移开目光,盯着那碧绿玉佩看了许久,忽然间将所有墨色黑暗尽数收敛,再开口时却是变得客气了许多。 “郑师姐她,也降临到了此方天地么?” 顾判点点头,表情自然道,“师姐如今正在黑暗之森北边的某处地方休养生息,感悟天地变化,短时间内不便出行,所以才让我带着她的信物南下,去寻找本门的荆棘师兄。” 再听到荆棘的名字,黑袍男子虽然并未完全放松警惕,但笼罩了几乎整个大厅的黑暗墨色却已经缓缓退去,即将西沉的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芒照射进来,在门边形成了一道分明的光暗分界线。 “我便是幻神宗虚炎,不知这位师弟如何称呼?” “本人姓顾,单名一个判字。” “原来是顾师弟。”虚炎低低笑了两声,慢慢朝着大厅里面走来,也第二次将目光落在了红衣的身上。 “这就是顾师弟御使的灵体吧,想不到师弟身为云海宗弟子,所走的却反而更加接近本门的路数,而且看上去另辟蹊径,独树一帜,让人赞叹不已。” 伴着虚炎的声音,丝丝缕缕的黑暗墨色开始凝聚,最终变化成一个身着黑色长裙、满面鲜血的凄厉女子模样,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 虚炎低声感慨叹息着,目光须臾不离红衣左右,“不知顾师弟可否将此灵体的……” 顾判面上一直保持着的笑容终于僵硬了。 “找死!” 毫无征兆的,剧烈的罡风呼啸而起,整个酒楼大厅顷刻间如同被一只巨手狠狠扫荡,家具器物乒乒乓乓同时碎裂一地。 嘭的一声闷响。 虚焱周身环绕的黑暗墨色被一击而破,一声没吭便倒飞出去,飞过酒楼外面的长街,又砸穿了几面石墙,才重重摔倒一座院落之中。 夕阳就在此时完全落下,整个城池开始缓缓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 其后却又有一道猩红火焰燃起,透过刚刚被砸出的大洞,映照在了虚炎的身上,更是显得满是血腥,惨不堪言。 “你,你竟然……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突然对我出手……” “你那祭炼灵体的法门,你若是不想和我交流,直接出言拒绝了便是,为何,为何要突然下此毒手……” “不对,这种感觉,她不是你祭炼的灵体……” “你,你也不是云海宗的弟子!” 虚炎死死盯着被自己撞开的大洞,面色刹那间接连数变。 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口鼻眼耳鲜血直流,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块,一张嘴便又是大口鲜血喷出。 第910章 不讲道理 顾判缓缓从破开的大洞中走来,就在虚炎身前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看起来似乎是会错了他的意思,不过都无所谓了,谁让他一直用那种眼神盯着你看,又将这满城活人变成了如此的模样……” 等待片刻后,他又问道,“有把握吗?” 红衣微笑道,“有没有把握,妾身也是要试一试才能知道。” 他点了点头,“能成功最好,不能成功也无所谓……我这就去把那个叫万庵的家伙一并抓来,多一个实验对象也能多出一点成功的把握。”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了城池,在虚炎和万庵的带领下,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虚炎身上的伤势经过了简单的处理,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很远,但最起码已经可以行动无碍,不会影响到了他们接下来的行程。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身着锦袍的万庵,眼神和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呆滞,只知道机械地向前赶路,失去了人特有灵性的模样, “按照他提供的情报,幻神宗马上就会有一位大人物降临此方天地,他此次过来便是为了屠戮城池,将数千生魂聚起,作为那位大人物降临后恢复实力的补充。”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面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我倒是想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大人物,张口就要数千生魂为食,就为了他恢复所谓的力量。” “妾身也想去感受一下,到底是如何强横的力量,值得用数千生灵的性命填充弥补。” ………………………………………… 轰! 血色长虹倏然收拢,露出里面并肩而立的两道身影。 “这里就是幻神宗降临修士建立的秘密营地所在?” “那位即将降临的存在,和你们正在炼化的异类生灵,都是在下面这个地方?” 顾判偏转身体,远远俯瞰下方郁郁葱葱的环形山脉,以及被围在中央的那块盆地。 “是。” 虚炎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随即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团燃烧的人形火炬,数个呼吸后便化为灰烬飘散在虚空之中。 “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你们两个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整个盆地上空都笼罩着浓郁的灰黑雾气,将下方的所有景象深深隐藏。 “顾郎,这些雾气应该是某种开启的防御阵法,在妾身看来,除了能够防备各种侦察和突袭外,还对真灵神魂有着压迫迷惑的作用。” “侦察和突袭?” “不,我们不需要侦察和突袭,那样太麻烦了,就是要正大光明碾压过去。” 顾判立于高处,低头俯瞰着氤氲不散的浓雾,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问道,“咱俩的新房,重新装修好了么?” 红衣听了一愣,随即微微摇头,“古宅的修缮还需要一段时日,那么顾郎的意思是?” “我们的事情很多,时间也有限,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管他什么禁制阵法,直接当头砸烂就是。” 她握住了顾判的手,露出恬淡宁静的笑容道,“既然顾郎想砸,那我们就把他们的防御阵法给砸个稀烂。” 轰! 幽幽古宅陡然显现,随后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始加,就如同一座坚固到了极点的大锤,朝着下方的灰色迷雾重重砸落下去。 尖锐的破空呼啸声震荡四方,引动四周山脉中无数生灵凄厉嘶嚎,夺命奔逃,静谧的夜幕瞬间便被打破。 数道人影从暗处急飞出,为的黑袍男子满面怒容,厉声大喝道:“什么人不知死活,竟敢……”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面色已然大变,喉咙内咯咯连声,想要再将后面的话说完,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机会。 “这是……” 轰! 幽深古宅从他的头顶砸落,就像是碾过了几只渺小的蚊虫,根本未作任何停留便呼啸着继续坠下。 余波散尽,数名幻神宗修士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些许淡淡的血腥味道在空中随风飘荡。 ………………………………………… 皑皑云雾下方,是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湖泊,而在湖泊正中央的小岛上,平地拔起了一座通体洁白的法坛,在周围悬浮宫灯的照耀下,与黑色夜空和湛蓝湖水交相辉映,呈现出截然不同却又美不胜收的景象。 此时此刻,二十余个统一身着黑袍的身影都集合在法坛四周,表情肃然,沉默而立。 悄无声息间,法坛正中陡然亮起璀璨夺目的墨色光芒。 光芒深处,一道人影渐渐显现,由虚转实。 在为一位黑袍老者的带领下,法坛四周所有人齐齐躬身行礼,口中高呼道:“恭迎幻真长老驾临。” “都起来吧。”墨色光芒内传出的声音平和淡然,却自有一股浩大威压降下。 下一刻,那道身影愈凝实,她脚踏虚空,一步步从虚空中缓缓走下,当双脚踏上实地之时,整个人已经完全由虚化实,不复之前朦胧似幻的模样。 “你们做的很好。” 她似乎有些疲惫,凝视着上方的天空,忽然悠悠叹了口气,“这种灵元荒芜之地的压力与削弱,还真是让人不习惯呢。” “长老,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静修之所,您看是不是……”黑袍老者悄悄观察着她的脸色,片刻后松了口气道,“虚炎已经奉命前去收集生魂,最迟明日一早便会返回。” “不急。”她看了眼躬身肃立的晚辈弟子,语气柔和道了一句,“让他们都散了吧,一个个儿木桩子似的杵在这儿,都不用做事了?” 老者额头上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刚要开口说话,却现幻真长老根本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抬头仰望着雾气环绕的夜空,面色似乎显得有些诡异,和古怪。 “有意思,想不到我刚刚降临就能碰上这种事情。” 她的眸子里泛起点点金光,抬头朝天上看去。“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宗门的降临修士来此,又有谁能在这方天地突破我幻神宗的大阵!” 轰! 幻真话音刚落,上方的迷雾陡然剧烈翻腾起来,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呼啸,一抹鲜艳的红在云海深处出现,然后迅扩大蔓延,几个呼吸时间便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火烧云。 轰! 下一刻,连同长老幻真在内,所有幻神宗修士的面色都突然间变得凝重无比。 覆盖了整座盆地的迷雾被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豁口。 而就在豁口之中,一只看上去有些残破的屋角倏然显现,随后猛地将那道口子向着前后左右撕裂扯碎,露出来幽幽古宅的庞然本体。 “这是……” 幻真刚刚张开的嘴巴还未来得及闭上,想要再开口却已然为之失声。 她活了这么长时间,修行了这么长时间,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座房子就这样嚣张霸道,不讲道理地破开了防御大阵,当头朝着她砸落下来的情况! 第911章 一碗宽面(求订阅) 红衣古宅破开笼罩在盆地上空的幻神大阵,当头砸落。 就像是一块冰冷坚硬的巨石,也重重砸在了幻神宗所有修士的心头。 幻真屏住了呼吸,以她修行日久的定力和心境,一时间竟然都有些微微的失神。 她深知在这方刚刚开始灵元复苏的天地内,本宗的这座的防护阵法到底有怎样的威能。 即便是以她现在亲身降临后的实力,在天地规则压制下,想要短时间内打破大阵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那么就凭着此方天地土著刚刚开启修途,就如同是蹒跚学步娃娃的实力,想冲破大阵封锁,简直是痴心妄想、痴人说梦。 幻神宗修士飞从那座法坛上撤离,然后眼睁睁看着古宅轰然落地,先是将几经加固的法坛砸成了一团粉末,而后继续深深没入地下,甚至将这座湖心小岛直接劈成了两半。 剧烈的震荡轰鸣中,原本平静无波的湛蓝湖面陡然掀起了十数丈高的大浪,湖水大雨般滂沱而下,将高高扬起的灰尘迅化为泥浆,肆意冲刷着岛上的一切。 “幻真长老,这会不会是其他降临修士探寻到了吾等的位置,然后才趁着我们立足未稳的时候进行偷袭……” 黑衣老者落在了幻真的身旁,眉头紧皱,语气忧虑。 他看上去有些狼狈,刚刚虽然及时从法坛上方撤离,但最后差点儿却被激射而至的一块大石正面击中,饶是如此也被不少飞溅的碎石擦伤了身体,弄得鲜血淋漓、衣衫破碎。 在幻真和黑袍老者身后,则是其他心有余悸的幻神宗弟子,他们的状态还要更惨了许多。 两个被大石正面砸中的弟子甚至已经瘫倒在了地上,气若游丝,眼瞅着就要活不成了。 “其他宗门的降临修士么……” 幻真看都没看身后负伤的弟子门人一眼,只是面色冰冷盯着镶嵌在湖心岛正中的那座古宅,思索片刻后却是摇了摇头。 “在本座降临之前,宗门已经和云海宗等其他三大宗门签订了同盟之约,若有违背者必将遭到其他宗门联手打击……” “虽说这项盟约也并不能完全阻止纷争,但最起码对各宗门也算是有了一个基本的约束,以四大宗相互忌惮又相互牵制的情况,我是想不出来谁会在看到了本宗幻神大阵之后,还敢这般肆无忌惮地悍然出手!” “更何况此方天地足够大,四大宗门此时进入的人数又太少,只要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会知道,降临后最需要做的绝不是打生打死,而应该是探索环境,感悟天地,寻找机缘……” 唰!!! 黑袍老者刚想开口说话,却猛地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湖心岛正中央的那道巨大裂隙。 他有些不太相信般又看了一眼,终于才能够确定,刚刚造成了几乎毁天灭地动静的古宅,毫无征兆便消失不见了。 没有遗留下来任何残余,甚至于没有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气息波动。 这就相当的诡异了。 以黑袍老者的认知,就算是宗门内最顶尖层次的法器,使用时也可以达到甚至出这幢房子如此的威势…… 但是! 在使用过后,却不可避免地会有或多或少的力量气息残留在天地之间,再经过或长或短的时间渐渐消散。 却是绝无可能自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气息的残留! 幻真同样有些不太相信般眨了眨眼睛,后又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那座几乎将防御阵法完全砸破的宅院,竟然完全消失不见了么,而且再也无法感觉到那种阴森冰冷的气息……这就真的有点儿意思了,在我漫长的修途之中,还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法器。” “最开始看到那抹突破迷雾的鲜红颜色时候,还以为可能是妖妃砻玥来袭,但现在再看,却又感觉不太一样,妖妃砻刖苦修血祭而成的那汪血泉,厉害是很厉害,但和刚刚那抹红色并不是一种东西。” 幻真思及此处,不由得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所以说,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对本门出手……不过既然对方拥有着打破大阵的能力,倒是可以让其尝试一下吾步入新境界后修成的杀伐手段,看一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轰!” 陡然间又是一声尖锐呼啸,紧随其后的则是一连串的破空爆鸣声音。 幻真面上笑容渐渐收敛,一点点眯起了眼睛。 哧…… 一道绚烂火线划破天空,在那道被古宅砸出中留下一道深深的鲜艳印痕。 “那是……那是两个人!?” 透过高空中的血色长虹,黑袍老者眸子里映照出两道并肩同行的身影,不由得惊呼出声。 “终于等到了敌人的真正现身……”幻真语气冰冷,摘下一直挂在胸前的一枚墨色勾玉,将自身灵元意志尽数灌注其中。 下一刻,墨色勾玉大放异彩,射出一道笔直向上的光芒,没入到不停翻滚涌动的灰色雾气之中。。 唰! 被古宅打破的雾气刹那间凝滞下来,内里道道银色电光蜿蜒游动,又相互融合吸纳,最终汇聚成为一条长达数十丈的电光银龙。 银龙张牙舞爪,狰狞龙头对那道须臾即至的血色长虹,骤然电射扑杀过去。。 咔嚓! 大半个雾气蒙蒙的夜空刹那间被照耀成银光闪闪的颜色。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巨大的银色牢笼,矗立在百丈高空。 “结束了。” 幻真垂下眼睛,“这种情况下,再加上天地规则压制,即便是妖妃砻玥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银电牢笼的禁锢,更遑论其他同样受到天地压迫的降临修士。” “你们在此稍待片刻,容本座过去看一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竟敢直接突袭本门的营地。” 黑袍老者恭敬称是,神态表情比起刚才已然是缓和了许多,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幻神宗其他弟子更是长长松了口气,刚才的惊鸿一瞥实在是给他们造成了极大震撼,纵然是其中经历过多次任务的门人,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的情况。 竟然是一座张灯结彩的幽深宅院从天而降,就连本门防御大阵都几乎被其以暴力硬生生破解。 后面更是出现了一道炽烈的血色长虹,看上去比那座古宅都要更加危险,也更加暴烈…… 还好有幻真长老坐镇援手,才能将那两个神秘的敌人禁锢一举镇压,不然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了,所有人都各归各位,抓紧时间检查大阵受损情况,派出人手加强巡查。” 黑袍老者平静心绪,有条不紊地将指令一条条布下去,“流沙等一下,你陪我和幻真长老一起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陡然间便是心脏嘭地一跳。 滋滋啦啦的刺耳噪音响起,黑袍老者下意识抬头,便看到闪耀着银色光芒的牢笼,竟然在迅向内收缩,一道道银色电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不见。 这种诡异的景象,让他无缘无故便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宽带面,端着碗往嘴里吸溜面条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个声音,这种动静。 唯一的区别就是,此时的空中没有垂下来两条长长的鼻涕,也比他记忆中吃面的声响大了百倍千倍以上。 那么,究竟是谁? 会在这种情况下吃上一碗宽面? 还如此没有教养,出来堪比江河奔涌的巨大吸溜声音? ……………………………… 感觉已经要崩溃了。 为了完成正常更新的承诺,公交车上在码字,火车上在码字,宾馆熬夜在码字,就算是吃饭都要码上一段。 本就是手残党,又是用手机写,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好在明天就回家了,回去后一定先睡上一觉,恢复一下。 还是争取正常更新。 最后,求订阅,求支持,大家的支持才是我努力坚持的最大动力。 第912章 灵体法相 滋溜! 最后几道银色电光被吸进了血色长虹内消失不见。 黑袍老者身体一颤,也陡然从诡异的遐想中回过神来,所有心神却又瞬间被冰冷的恐惧所占据。 幻真长老全力施为的电光牢笼…… 竟然悄无声息间便被破了…… 这怎么可能!? 轰! 整个湖心小岛再次剧烈震荡了一下。 血色长虹从天而降,猛地砸进地面,顷刻间将大片地面化作一片火海。 数名运气较差的弟子被四散溅出的猩红火焰沾到了身上,一声不吭便化作飞灰散去,其他离得较远的修士也被巨大的冲击波远远抛飞,重重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火焰和烟尘渐渐散去,幻真抹去头上沾染的少许血肉,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杀意,死死盯住前方巨大的深坑。 她面色狰狞,睚眦欲裂,只是刚刚这一下,就有过一半降临弟子命丧黄泉,剩下的也是人人带伤,就算是得到及时救治,也至少要数月乃至数年时间才能完全恢复过来。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幻神宗精挑细选出来的降临弟子,关乎宗门兴盛的下一代中坚力量,转眼间便折损大半。 这如何不让她愤怒狂? 幻真死死盯着从血色长虹内走出的那个男子,心中怒火一浪接着一浪,简直要拍碎了她的心防。 她才刚刚降临,就给宗门早就定下的大计带来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回去后又该如何去面对宗主的质疑与责罚? “不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死定了!”幻真缓缓取出一枚丹丸,面露决绝神色,猛地一口吞下。 轰! 骤然爆的巨大压力将幻真周身所有一切刹那间迫开数十丈距离,她的气势一次又一次地突破界限,不断拔高,仿佛永无止境。 幻真一步步朝着那道笼罩在猩红火焰中的身影走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犹如经过最精密的丈量,不多不少恰好是两尺距离。 一道威严肃穆的银甲战神虚影在她身后缓缓显露,虚影足有十余丈高,面目和幻真有七八分相似,右手持剑,左手掌心上托着一尊同样银光闪烁的仕女雕像,充满了极具压迫性的危险气息。 一道道看不见的涟漪以她为中心迅扩散,几个呼吸时间便已经将大半个湖心小岛完全占据。 “这种感觉,这种威势……” “幻灵界域,灵体法相!” “幻真长老竟然直接召出灵体法相!” 从地上挣扎起身的黑袍老者浑然不觉自己满脸鲜血,眼神中全是震惊的神色。“短短数十年时间,长老竟然已经将灵体炼成法相,踏足到了那扇神秘至极的大门之内!” 但震惊过后,他心中却又被惊惧不安所充斥,“幻真长老不顾天地带来的削弱压制,强自放开所有实力,后面定然会受到巨大反噬,严重的话,甚至会道基有损,境界跌落,并且再也无法恢复旧观……” 身为幻神宗前期降临修士的带队人物,黑袍老者所知道的隐秘自然不是一般弟子门人可比,他简直无法想象,那道被红炎包裹的身影到底是怎样恐怖的敌人,才能让幻真长老从一开始就摆出了搏命的架势。 幻真在距离十丈外缓缓站定,本人与身后银甲虚影同时低头,朝着下方看去。 猩红火焰倏然敛去,露出里面顾判和红衣并肩牵手的身影。 两人在对方充满杀意目光看过来的同时,也在好奇地打量着数十步外那个高大的银甲战士。 “这个东西,看上去和业罗的护法金将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若是单看它的造型的话,似乎更像上古时期某个红眼睛部族所御使的秘法,名为“须佐能乎”的存在。” “唔……”顾判这句话还没说完,蓦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随后猛地捂住嘴巴,从指缝中溢出丝丝缕缕的银色电光。 在红衣有些关切的注视下,他轻咳一声,摆摆手道,“刚刚那道银色电光虽然从威力上差了金色雷霆很远,但却自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 他想了一下,似乎没有找到太好的形容词,“就像是吃了一口芥末,让人忍不住就想打喷嚏的那种感觉。” “顾郎,芥末是什么?” “芥末就是,和辣椒有些类似的调味品,若是配上猪肝和菠菜调匀,当真是一道下酒的好菜,再加上花毛一体、蒜泥黄瓜,最后再来……” 轰! 两人手牵着手,瞬间向后退出一段距离,避开了银甲战神斩落的一剑。 顾判关于上个时空的美好回忆被打断,顿时面露冷色,紧紧皱起了眉头。 只是他刚刚向前踏出一步,却又被红衣伸手拽住。 他轻拍一下她的手背,深吸口气道,“这种看上去唬人的花架子,最多也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就让我先砸它一拳试试。” 下一刻,银甲战神再次挥动手中大剑,由竖劈改为斜斩,闪电般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轰击过来。 轰! 顾判拧腰侧身,一拳印在闪亮的剑锋上面。 虚空中陡然炸响一道惊雷。 十丈高的银甲战士被震退数步,又有一道与之相比渺小了许多的身影倒飞出去,一头栽进了湛蓝色的湖水之中。 数个呼吸后,顾判从湖水中跃出,面无表情道,“我收回自己刚刚说的话。” “这玩意倒是有几分硬度和力气,那么,一拳不够的话,就再来一拳。” “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真是无知者无畏。”幻真目光冷峻,不避不让与顾判对视,任由灵体法相的暴虐情绪一点点将自己的神智完全占据。 “你毁了我数百年修行,至少将你放置在灵火内灼烧千年,才能解我心头只恨!” 顾判甩甩手腕,刚要再过去砸上一拳,耳畔忽然响起红衣兴趣盎然的声音。 “顾郎不妨稍事歇息片刻,让妾身来领教一下它的实力。” 红衣悄然出现在他的身前,眼中波光闪动,如秋水潋滟,“刚刚观察这尊银甲战士的纹理,心有所感,或许妾身也能御使出此种对敌手段。” “哦?”顾判听闻此言,便向后退出几步,让她一人面对再次靠近过来的银甲战神。 下一刻,也不见红衣有什么动作,便有一道耀眼光芒从其体内射出,瞬间化作一尊十余丈高的女仙形态,迎上了斩落下来的银色大剑。 银甲战神包裹之下,幻真有些出神地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红衣女仙,面上尽显惊讶疑惑表情。 “幻灵斩!” 下一刻,肃穆浩大的声音从幻真灵体法相口中传出,被幻灵界域笼罩的空间内,蓦然出现数之不尽的狭长花瓣,环绕着幻真欢快舞动。 灵体法相掌中巨剑划出一道残影,随后化作一道倾泻而下的银色瀑布,轰然朝着那尊红衣飘飘的女仙斩落下去。 第913章 山寨产品 轰! 巨剑出现一个明显的弧度,包裹在剑刃上的灵元瞬间崩散,将地面攒射出无数孔洞。 伴随着炸雷般的轰然巨响,红衣女仙被一剑击退落入湖中,整个湖心小岛都在剧烈颤抖。 下一刻,无数落英花瓣呼啸着刺入湖面,幻真闪电般踏前一步,巨剑竖直落下,同时猛地斩进湖水之中。 “飞灵斩!” 咔嚓! 咔嚓咔嚓! 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隙以巨剑为中心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湖水轰然炸开,旋又哗啦啦落下,犹如在濒临破碎的岛上降下了一场倾盆大雨。 黑袍老者看得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宗门长老动用幻灵界域,召出灵体法相全力出手,其威势已经出了他的想象。 顾判同样看得目瞪口呆,不过让他惊讶的却是红衣刚刚表现。 那样一尊宝相庄严、拈花微笑的临凡女仙形态,却是直接被她挥出的狂暴一拳给破坏了全部意境,瞬间化身高大威猛的暴躁悍妞,将所有的仙人气质尽数埋葬。 不过回过头来再细细品味一下,刚才她进步冲拳那一瞬间的风采,倒是颇合他的口味,也深得业罗圣师一脉的真传。 “结,结束了吗?” 十数个呼吸后,黑袍老者死死盯着被砸入湖底的红衣,终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他刚准备靠近过去,却惊讶地现幻真长老竟然没有收手,反而是高高举起巨剑,酝酿着更为凶猛的一击。 “月灵斩!” 巨剑上再次亮起耀眼的璀璨芒,遽然斩落。 与此同时,一只晶莹如玉的巨大拳头从湖底升起,带着暴烈毁灭的气息,与巨剑在半空中对撞。 轰! 湖心小岛的地面终于开始坍塌陷落,在之前战斗余波中保持完好的主体终于抵挡不住强烈震荡,轰然倾覆。 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那只如金似玉的拳头以半边消失为代价,一举砸开荡飞巨剑,狠狠砸在幻真灵体法相的大腿上面。 法相之中,幻真脸色一白,哗地吐出一口淡金色血液,左腿同样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姿态,其身后的灵体法相一阵模糊,接连后退数步后才恢复正常。 紧接着隆隆雷声自湖底响起,一只白皙如玉手臂重重落在小岛边缘,紧接着是第二只。 下一刻,那尊过十丈的红衣女仙从湖中飞出,与小了一号的幻真法相遥遥相望。 幻真伸手按住扭曲的左腿,终于从召出灵体法相后的迷乱情绪中清醒过来。 她凝视着对面那尊有着风华绝代之姿的红衣仙体,再感受着远处那一道引而不的灼热气息,心中已然萌生退意。 这一战,决计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只是因为她在暴怒之下强行召出法相灵体,已然是损坏到了自身修行的根基。 更重要的是,她现即便是召出法相手段齐出,好像也不是那一对诡异男女的对手。 他们单单只用拳头,就已经让她左支右拙、难以招架,谁知道他们后面还隐藏着怎样的狠厉杀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座耗费了宗门不少资源的营地,毁了也就毁了。 这些被当做是精英苗子培养的年轻弟子,没了也就没了。 只要她能继续活下去,就有再次复起的可能,而若是她死在了此地,一切终将尽成虚妄…… 一念及此,幻真挥出一剑作为佯攻,本体则悄无声息朝着远离的方向潜去。 唰! 数个呼吸后,她猛地停下身形,面色惨淡注视着拦住了自己去路的淡淡丝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她一点儿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整座湖心小岛上已经遍布这些几近透明的红色丝线,不仅阻隔住了她的退路,就连一开始便退到了远处的幸存弟子,也全数都落入到了禁锢之中,甚至都无法动上一动。 “这是你们逼我的,这是你们逼我的……” 幻真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绝望的笑容。 轰! 下一刻,两尊十丈高的庞然大物猛然对撞一处。 剑光接天连地,红芒遮天蔽日,红衣与幻真此刻的战斗已经摒弃了招式术法,每一次碰撞都是各自根源力量的直接交锋。 四处飞散的战斗余波将整座湖心小岛完全毁于一旦,地面撕裂,泥水倒灌,入目处尽是一片末日来临的恐怖景象。 黑袍老者和仅存的幻神宗弟子无一幸存,他们早已经在小岛崩塌的那一瞬间便被埋葬在了湖底深处,运气好的或许还能落个全尸,运气稍差,就只能被撕裂成碎片,将来变成湖中鱼虾的血食。 轰! 又是一次硬碰硬的对撞后,红衣和幻真倏然分开,各自立于湖面之上遥遥相望。 红衣“仙体”之上遍布裂痕,充满了一道道前后通透的伤口,向外喷涌着血一样颜色的红芒,再不复初现时的宝相庄严、仙人风采。 与之相对应的,幻真则是满脸血污,衣衫褴褛,露出里面伤痕累累的身体。 在她本体之外,十丈高的灵体法相残破不堪,不时闪过一丝不稳定的波动,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崩解消散。 “这是什么法门?”红衣轻轻一挥衣袖,十丈高的女仙之体顿时消散不见,化作道道红光融入虚空之中。 她一步步朝着对面走了过去,毫不顾忌是否会再次遭到那柄巨剑的攻击。 幻真眼中的狂暴情绪完全消隐,眼神回复些许清明。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再看一眼对面红衣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仅仅是稍显虚弱的本体,忽然露出一丝解脱般的释然笑容,“这是本门秘传的灵体法相、幻灵界域之法,只是我很奇怪,你并非是本门弟子,却为何能施展出一模一样的法门?” 红衣停下脚步,抬头仔细观察着已经濒临破碎的灵体法相,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道,“这并不是一模一样的法门,而只是吾观察模仿你的力量流动运转规则,再以牵丝之法编织出来的……”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才有些迟疑地接着说道,“……编织出来的山寨产品。” “虽然吾直到现在都没真正弄明白,顾郎口中山寨产品这四个字到底隐含着何种深层次的含义,但拿来此处使用,却是再为合适不过。” 第914章 逐日之弓 湖中涌浪缓缓停息了下来,水面湛蓝,平静无波。 而在已经几乎消失不见的湖心小岛上方,幻真眼神复杂,看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红衣。 她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仿佛看开了所有,语气寂寥说道,“若不是强自破开压制,又错误估计反噬到来的时间与强度,本座身为幻神宗长老,也是言出法随的大修士,又怎么可能会凄惨到这种程度?” 说着她便剧烈咳嗽起来,一缕缕鲜血从指缝间淌下,又迅将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衫浸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本座自知今日已无幸免之理,不过若是能带你一起步入黄泉,路上倒也不算太过寂寞。” 她还在低声笑着,慢慢整理着衣裙,顺便小心摘下右手拇指上一直戴着的那枚紫金扳指。 而在她的身后,已然残破不堪的灵体法相做出同样的动作,摘下了右手拇指上那枚犹如实质的巨大扳指。 强烈的警兆就在这一瞬间袭来,红衣倏然眯起眼睛,十根纤细手指穿花蝴蝶般牵出道道残影,带动着无穷无尽的猩红丝线,向着幻真灵体所在的方向汇聚过去。 但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顾判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最后一击,让我来吧。” “好。”红衣微微颔,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就散去了所有猩红丝线,甚至还微微闭上了眼睛。 幻真同样闭上了双眼,手中紫金扳指刹那间化作一张流光溢彩的金色弯弓。 然后,幻真本体与法相同时力,将弯弓拉满,一支紫金箭矢从无到有飞快成型。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面上表情在这一刻变得凝重起来,缓缓摆出了最普通的弓步冲拳起手式。 “逐日之弓!” 随着幻真的一声断喝,本体与法相,一大一小两支紫金箭矢陡然合二为一,骤然消失了弯弓中心。 道道涟漪倏然出现,将空间震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接吾一拳!” 箭矢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阻隔与限制,上一刻才刚刚消失在弯弓之上,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顾判身前! 恰好顾判的拳头在这一刻向前击出,与箭身悄无声息碰撞在了一处。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个呼吸时间。 然后毫无征兆的,以顾判和幻真为中心,所有的一切轰然碎裂,巨大的爆炸声传出不知道多远的距离距离,升腾而起的水雾与烟尘遮天蔽日,甚至将整片环山都全部笼罩。 透过浓重的烟尘,隐约可以看到一道森寒斧影划破虚空,将灵体法相和幻真本体斜斜一分为二,随即淹没消失在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深处。 ……………………………………………… 待到一切余波都平息下来,湛蓝色的湖面再次恢复了平静。 和以前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原本占据了湖水最中央位置的小岛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几块嶙峋的怪石,还孤零零矗立在水面之上。 许久后,就连笼罩在整个盆地上方的大雾都逐渐散去,高空中的银月终于能够将自己的光芒照耀下来,给蓝色的湖面再涂抹上一层皎洁的颜色。 顾判和红衣缓缓踏波而行,姿态悠闲自在,就像是刚刚吃过晚饭后,到家门口的人工湖处遛弯散步。 刚刚与幻神宗修士的交手,看上去打得激烈凶残,但从根本上讲,却最多只能算是一场带有演习性质的练兵而已。 红衣还顺带体悟修行了幻神宗不传之秘,灵体法相之道,并且活学活用,只是看了一遍,就能和浸淫此道许久的幻神宗长老幻真打得有来有往,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稍稍占据了上风。 顾判从水下收集起来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仔细辨认之后不由得有些肉痛的感觉。 因为这些东西似乎都是构建传送降临法阵的材料,结果被古宅嘭地一下砸成了碎片,再想拼接起来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虚炎口中那只被捕捉的异类生灵,也被顾判锲而不舍地找了出来,但让他失望的是,这只不过是一头普通的异类生灵而已。 祭出双刃大斧将它劈死后,收获的双值加成不能说没有,但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罢了。 失去了对羽千玄的感应,又没有在幻神宗的营地收获到有价值的战利品,顾判着实有些不太甘心,甚至在离开前调派来了大量战蜂,拿出了掘地三尺也要有所收获的态度,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第三日,他又回到了那座小城之中,很有些意外的感知到了一道相当熟悉的气息。 城池内居民的生活依旧平和安静,和上一次到来之时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至少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因为幻神宗降临修士的覆灭而陷入到失控的情况之中。 但身临其中观察片刻之后才现,这些人们,竟然又变回成了人们。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念头好像有些拗口,所以换一个复杂点的说法便是,这座城内的百姓,竟然全部都从幻神宗的控制中摆脱了出来,重新过回到了自己当家做主的生活。 而且在这种变化过程中,本应该存在的混乱也并没有出现,而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调整打理着一切,使之平稳完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轨道之间的转换。 “你的伤势,已经完全恢复了?” 顾判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小城内那间熟悉的酒楼之中,只不过并没有在一楼大厅,而是来到了二楼的包厢之中。 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很难让人产生什么记忆和印象的人。 那人明明就坐在那里,却仿佛能自动避开注视过来的目光,更不会让人注意到,他的面孔正在以一种固定的频率不停变幻着各种模样。 男女老少,喜怒哀乐,走马灯似的转换不定。 “千羽湖一役后,吾借助根基受损、真身重创的机会,与门内的相关种种进行了一次分割,算是丢弃了绝大部分的力量,如今伤势早已经恢复,但若要再回到之前的力量层次,却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路要走。” “而且这条路最终是否能不能走通,吾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顾判摩挲着手上一枚黯淡无光的紫金扳指,将目光从那张变化不定的面孔上移开,看着面前一桌子的林间野味儿,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是你亲手下厨做出来的席面?” 那人缓缓道,“吾做菜的手法,是不是不合黑山君的口味?” “老计啊,做饭不是物件,越老越值钱,东西年月久了可以被叫做古董,但我们人在吃这一方面其实是一直进步的,所以说你这古法烧菜水平和王火刀实在是差的远了,不是我寒碜你,就这一桌席面,毫不客气的讲,真的是浪费食材了。” “黑山君若是不喜的话,吾这就将它撤掉便是。” “算了算了,如今风雪刚停,灾年仍在,不能浪费食物,我将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判点点头,端起手边的酒盏喝了一口,又吃了一些菜,忽然皱起眉头道,“老计啊,你别在那里变来变去的,看得我眼晕,咱就不能固定下来一种模样么?” “吾也不愿如此变化不定,只是如今还无法控制固定本体形态,所以只能是在不同样貌之间来回变幻。” “那你背过去,给我一个后脑勺就行。” 第915章 心胸宽广 一个呼吸后,顾判惊讶地看着那只后脑勺上同样变幻莫测的面孔,终于无法再强求什么。 他只能是将旁边椅子上的那条大白毛巾丢了过去,搭在计喉的肩膀上。 “拿它把脸裹住,前后都裹严实了……对,这样就舒服多了。” 见不到那张令人心烦意乱的脸,如此才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吃上一阵,再下口时就连酒菜的味道似乎都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顾判慢慢吃酒夹菜,直到将满满一桌席面全部吃完,又接过计喉刚刚倒好的茶水喝了一杯,才心满意足地开口说道,“行吧,吃饱喝足可以谈正事了,老计你大老远跑过来,肯定也不会是就为了救这一城的百姓,然后再下厨做顿饭请我来吃,所以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事情可以直接说,我再来决定到底帮不帮你这一次。” 计喉点点头,也没有再推辞什么,而是开门见山道,“在见过黑山君麾下秋水夺舍重生后,吾心生感悟,后又思虑许久,最终决定走上一条与之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道路……” “所以吾希望黑山君能帮忙捕捉一个降临修士,可以供吾占据其身体,从头开始修行。” “捕捉降临修士?”顾判闭上眼睛,屈指轻轻敲击着桌上的茶盏,出清脆的笃笃之声。 沉默片刻后,他悠悠叹了口气道,“你这话说晚了啊,我三天前才刚刚抹掉了一座降临修士据点,里面就有一个人很符合你的要求,可惜,可惜了……” 计喉语气平静道,“吾确实是感觉到了这座城池的异常才赶来,没想到已经被黑山君捷足先登,将造成了这一切的外域修士一网打尽,没有来得及将吾之所思所想及时告知黑山君知晓。”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吾先一步现找到此地,以吾现在的实力,恐怕也是不敢有所动作,不然一不小心反倒是打雁不成被雁啄了眼,阴沟里面翻了船。” 顾判深以为然道,“老计你的顾虑很有道理,我刚刚说的很符合你形象气质的那个修士也并非庸手,以你现在的状态单独和其放对的话,很可能咱俩以后就再无相见之日。” “她的名字叫做幻真,算是域外一个叫幻神宗的门派长老,一手灵体法相的功夫和你很是般配……” 说到此处,他忽然想起来什么,语气稍显古怪道,“哦,忘了跟计圣君说,幻真是个女人,不知道圣君对于性转变身有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黑山君多虑了,吾乃是精玄之气汇聚后衍生的灵智,未有男女、雌雄、公母之分,只要是契合吾之真灵,莫说是女子之身,即便是不男不女,吾也可以接受。”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张白毛巾包裹的面孔许久,才缓缓点了点头道,“如此倒是显得我心胸狭隘了,计圣君之心胸宽广,雌雄同体、公母共情,本人甘拜下风,远远不及也。” “不过在我的心中,老计你的形象一直都是个能止小儿夜啼的老阴比形象,因此女人的身体你就不要想了,就算你想要玩一手性转变身的诱惑,我这里也不会答应,更不可能给你这个机会,辣眼睛,光是想想都觉得辣眼睛。” 计喉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反而是很郑重地点了点头道,“虽然不是很明白黑山君口中的性转变身和老阴比是什么意思,但黑山君的眼界一向很高,见识也是极广,所以吾对黑山君的意见表示赞同,可以选择阴比作为夺舍对象。” “但吾还有一点需要提前向黑山君说明。” “嗯,你说……” “其实刚刚吾已经说过了,那便是吾可以选择阴比的形象,但却应该把老的形象剔除,因为老之一字便意味着生命力衰弱的风烛残年,吾纵然能够占据其躯体,所剩余的生命力恐怕也难以支撑到足够的时间。” 面对着计喉认真到了极点的语气,顾判也跟着开始深入思索起来。 “关于形象的选择,计圣君和我都不是外貌协会的会员,所以并不是吾等需要重点考[笔趣阁 .biqugex.co]虑的问题……” “我真正想知道的是,计圣君为何要放弃寿元悠长的本体,反而要以一点真灵尝试夺舍呢?” 计喉道,“吾之本体和此方天地牵连太深,已经难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断舍离,倒不如寻找刚刚降临的域外修士夺舍,行那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之举。”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吾思虑良久,已然下定了决心。” 顾判再次陷沉默索,不过这一次他考虑的并不是计喉如何,而是已经将思绪转到了红衣的身上。 据他所知,不管是计喉还是羏貘,还有金狼神,都在为彻底脱离此方天地而想尽办法,各自也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那么红衣呢? 他似乎从未听她说过这方面的事情,而且他也没有为她考虑过,甚至是没有向她询问过有何打算…… 细细思来似乎有些失职的感觉。 “黑山君是否在思索关于脱离此方洞天之境的问题?”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计喉的话将顾判从沉思中惊醒,也让他忽然想要听一听对方有什么见解。 对于顾判的疑问,计喉并没有太多犹豫便说了起来,显而易见在这个问题上面已经思索了很长一段时间。 此后便是计喉一句句的说,顾判一字字的听。 它说的很仔细,仿佛生怕有所遗漏的地方,他听的也很认真,不时还会就某处不明白的地方反复询问,直到说无可说为止。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这座包房内呆了大半天时间。 当太阳完全落下,月光挥洒大地之时,计喉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讲述,以一种感慨的语气低低叹息起来。 “对于吾等这般在此方天地中历经了悠久岁月的生灵而言,就像是刚才黑山君所形容的那样,早已经是烂在此方天地锅内的肉,即便是想要动筷子往外夹,甚至是拿勺子往外捞,也已经是不可能全须全尾的跳出这口大锅……” “除非是将这口锅整个砸破,亦或是有一双手不惧火烫,能端起锅来将里面所有的汤汤水水全部倒个干净,才有可能让吾等完全脱离出去。” “但是作为锅里的一块烂肉,纵然是个头最大,翻个身就能溅起大片汤汁的肉块,又如何能做成那砸锅的铁斧,或者是掀锅的铁手?” “正因为如此,吾才想着要脱离锅里烂肉的身份,想方设法也要让自己变得更好脱离一些……” “至于黑山君刚刚所提到的,夺舍后的寿元问题,吾已经活过了太长的时间,虽然一直都没有放弃长生久视的追寻,但若是继续那种没有希望的苟且偷生,吾不要也罢!” 第916章 最亮的星 酒楼包房之中,计喉语气幽幽,听上去似乎又有几分羡慕之意,“但是在此方面,黑山君和黑夫人在这方面就强出吾等太多太多,你们夫妇虽然亦是洞天之内降生的生灵……” 神特么的黑夫人。 看它那不会说话的样儿,就算是下一刻从嘴里道出黑寡妇这三个字都不足为奇。 这要是让红衣听了去,大家还能不能愉快交流了? 顾判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忙打断它的话道,“是顾夫人,不是黑夫人……” 计喉愣了片刻,当即从善如流道,“顾先生和顾夫人胜在年轻,再加上洞天之主仍处在不见不闻不知的境地之中,因此与此方天地的牵连便不像吾等那么深,印刻在你们真灵神魂中的洞天印记,也还未达到根植遍布的程度,远非吾这样饱受时光长河侵蚀,诸般因果加身的情况可以比拟。” “所以从这个方面而言,两位可以不急,吾等,却是不得不急……” “老计你的意思,我大致听明白了。” 顾判微微点头,刚刚准备再开一坛烧酒喝上几口,顺便放松一下高运转的大脑,却冷不防又被计喉接下来所说的话给绷紧了心弦。 它依旧以一成不变的语气腔调说道,“若是仅从之前吾对天地变化的观察来看,顾先生和顾夫人确实不需要太过着急,但现在似乎又出现了新的情况,因此吾也不好就此断定,后续到底会是一种怎样的变化方向。” “刚说了不需着急,结果紧接着就又把自己的话吃进了肚里,你这种前后错乱矛盾的感觉,很让我有些疑惑。”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拎起酒坛,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它,叹了口气道,“千羽湖一战,你是不是被打伤了脑袋?” “严格来说,吾并没有脑袋这一身体部位……但若是按照你们人的眼光,吾自此次苏醒后,记忆有所缺失,确实像是被打伤过脑袋,但从时间上分析绝不是千羽湖一战的结果。” 顾判便又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们继续刚才急不急的话题,咱们接下来说话莫要大喘气,也别藏着掖着,说重点,说重点明白吗?” 计喉点点头,而后直接了当道,“星象异变!” 顾判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不由自主眯起眼睛,以掩饰自己满是迷茫的眼神。 他觉得不怪自己听不懂,而是这位计圣君的方向转换太快,又忘记了提前焊死车门,所以才将他从车上甩了下来。 所以他不得不追问道,“没错,我知道你喜欢看星星,也知道星象异变了,然后呢?” 计喉从座位上起身,来到窗前,抬头看向了外面月朗星稀的夜空。 它伸手指着一朵云彩道,“在那片云后,有一颗星,越来越亮,亮的太快。” 顾判迅调动上一个时空所学的有限天文学知识,沉默思索片刻后才道,“你的意思是,那颗星星,它新星爆了?” 计喉背对房间,保持着抬头仰望星空的姿势,“吾并不知晓新星是何种星辰,但是在吾看来,或许吾等所在之天地,正在迅靠近那一方界域,所以才会出现此种情况。” 这里已经不是上一个时空所在的宇宙,因此也不能完全用上一个时空的固有思维来解释现在所生的事情。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努力让自己的思路去切合上计喉的想法,“你的意思是,我们所在的界域,正在迅靠近另外一方界域?” 计喉终于缓缓点头,“吾正是这个意思,但是却无法推断。” 顾判却莫名想到了蜂后,又想到了近来迅增加的降临修士…… 最后,他不得不将自己的思绪飞到了更远处,想到了那个有着云海宗和幻神宗等门派的世界。 难不成,这就是天空中正在变得最靓的那颗星? ……………………………………………… 羽千玄隐匿行踪消失不见,幻神宗降临修士团灭,中栗府黑暗之森事件算是告一段落。 顾判在小城中与计喉一唔后,并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稍作休整便带领一众属下返回了京城,只留下大批的金纹战蜂在这里协同火绒花海的继续展与扩张。 不过既然“天人青”已经陨灭,笼罩着这片广袤森林的诡秘力量消失殆尽,他在离开前便命令绯红改变了火绒花的扩张方式,从不分彼此的狂暴侵略吞噬,变成了较为温和的依附共生关系。 数日后,顾判回到京城,第一时间来到了门可罗雀的钦天监。 大魏镇南王、缇骑指挥使、天机府府主、金节卫大统领,任何一个名号都足以震动朝廷,而当这些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之时,所产生的效果还要远比一加一等于二大上许多。 因此顾判受到了钦天监全部官员最隆重的迎接。 在两个白苍苍的老者带领下,一群人早早便迎到了外面的大路上,待到顾判到来之后,而且用的还是异常繁琐的古礼之法迎接,让周围远远旁观的人群无不为之侧目。 顾判端坐马上不动,从头到尾都微微闭着眼睛,任由钦天监的官员在那里一会儿跪下,一会儿起来,口中还在不时高呼千岁,做足了姿态。 直到盏茶时间过后,他才被忽然间安静下来的气氛所惊醒,睁开眼睛道,“可以进去了?” 白苍苍的老者忙躬身道,“请千岁容下官牵马执蹬,从正门而入。” “不敢劳烦老先生,本王还是自己走进去好了。” 顾判一摆手,下马后在一片阿谀奉承声中缓步入了钦天监的大门,再看看里面富丽堂皇的院落房舍,忽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走这么一趟,平白浪费掉半天宝贵的时间。 一刻钟后,他上了高楼,眺望着城外变得越来越郁郁葱葱的景色,开门见山说道,“秦监正,关于最近的星象,你们有没有什么现?” 白苍苍的钦天监主官身体一颤,开口说话时声音不由得颤抖起来,“王爷慧眼如炬,思虑深远,竟然也现了天象异变之处!” “下官不敢欺瞒王爷,数月前移星倒宿,凶星自白虎七宿显现,正所谓阴阳戡乱,乃是地动山摇、兵危大凶之兆……” 顾判闭目静听,一边将钦天监监正的解释和计喉所言做一比较,现他们两个对此都是一副大变将至、无处可躲的态度,基本上完全站在了完全统一的阵线之上。 耳边老监正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将一应观星所得,以及他进入钦天监以来,数十年星象的变化记录都做了详细讲述,一副生怕哪里说的不到位,就会惹得镇南王千岁不高兴的样子。 顾判倒也丝毫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表情,一直都在认认真真听讲,甚至还会就某些问题和他进行更加深入详细的探讨,甚至还将上一个时空内关于算命、星座、天文的部分内容引用过来,很是让钦天监一众官员大感慨、大开眼界。 第917章 德艺双馨 回到镇南王府后,顾判第一时间将荆棘叫了过来,询问他联络法阵的构建事宜,同时也是为了验证自己心中一直都存在的那个疑惑,看能否通过和荆棘师门的联络得到一个答案。 小半个时辰后,荆棘从城外的秘密基地赶回,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以及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联络法阵已经基本搭建布置完成,但似乎无法用来和云海宗传递消息。 而荆棘秋水和俞赫等外域修士经过一番讨论和研究后,得出了一个比联络法阵搭建错误更让人失望的推测。 那便是在此方天地,不管是生灵还是死物,甚至就连传递消息,都是许进不许出,像极了某种名为貔貅的上古灵兽,只要是吃进自己肚子里的东西,那就绝无可能再吐出一分一毫。 顾判听完后也是久久沉默不语。 这一片看上去似乎和地球并没有太大差别的地方,它真的是一颗普通意义上的球体形状吗? 自从知晓了关于洞天之主、洞天之境的部分秘密后,他一直以来都坚信不疑的某些观点便生了极大的动摇,甚至有崩塌碎裂的危险。 上一个时空的知识和经验,他已经抛掉了很多,所以说现在终于轮到了天文学和宇宙学上面了吗? 顾判此时忽然很想念当初追寻真理而去的姽婳,为了验证大地到底是不是个球,便毅然决然踏上了“环球旅行”的道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畏难和迟疑。 如今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也不知道她到底走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真的能绕球一圈再回到原点,解开他从穿越开始一直到现在都心心念念的迷题。 还是说走到一半就因为各种意外丢掉了性命,甚至是直接来到大地尽头掉了下去,连尸骨都找不回来的那种…… 而直到他修为大进、实力大涨之后,才算是真正明白姽婳曾经说过的那句云深不知处、高处不胜寒,到底代表了一个怎样的意思。 因为他也曾想过要升到极高的高处,低头俯瞰大地,以此来观察寻找大地为球的最直接证据,但每每达到一定高度后,就像是触碰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身体也会忽然间压力倍增,而且是成指数级向上增加。 若是不管不顾继续向上,就会陡然间陷入到感官蒙蔽,身体失控,真灵涣散的极大危险境地之中。 不管是他,还是红衣,都坚持不了太长时间,便不得不退回到那道屏障之下,如此也需要再静养许久才能从那种虚弱之中恢复过来。 他就此情况也询问过计喉也曾经查阅过业罗残存典籍,却都没有得到让他满意的答案。 只可惜北地狼神不是他养的狗,不然以这条老狼的见识,说不定真能对此做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顾判一口口喝着茶,直到将一整壶茶水全部喝完,才将飘飞的思绪收拢回来,抬眼看了下端坐下下面椅子上不动的荆棘,轻咳一声道,“坏消息我已经知道了,那么好消息又是什么呢,抓紧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荆棘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回主上,属下前日收到到了同门出的消息,只是可能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消息残缺不全,无法准确得知他们的降临地点,以及人数。” “哦?这倒真是个可以让人开心的好消息。” 顾判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摩挲着光滑细腻的木椅扶手笑道,“联络法阵不能生效,他们人过来了亲口去问也是一样,荆棘你后面就把精力放在对同门修士的寻找上面,不管是要人要物,我都支持。” 荆棘沉默许久,偷眼观察了一下顾判的脸色,这才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说道,“属下还有件事情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判此时明显心情不错,“对于真正的自己人,我们一向遵守的原则便是帮亲不帮理,除非人太偏,所以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就是,不要藏着掖着。” 说到此处,他忽然露出些许很懂的笑容,“莫非是你看上了城中哪家王公贵族的姑娘,想让我去做个媒人提亲?” 荆棘张了张嘴,不知该作何表情,“这个,属下,这个……” “呵……还不好意思了么?” 顾判哈哈一笑,相当大气地一摆手道,“俗话说郎情妾意,干柴烈火,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情,虽然你的岁数比起少年郎确实是大了那么一些,不过男人嘛,年少有年少的冲劲,年老也有年老的风味,不可一概而论……” “咦,荆棘老兄,你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不不不,主上误会了,属下一心求道,对于男女之事绝无此意,是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顾判微微皱眉,“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两方面都要兼顾,不能顾此失彼,正所谓文体两开花,德艺要双馨……不过既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好过于插手干涉,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吧。” “属下多谢主上理解。”荆棘起身行了一礼,“如果主上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别着急。” 顾判重新靠回到椅背上面,闭上眼睛缓缓道,“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说吗,既然不是男女之事,那就肯定是其他方面的事情,还是说你除了男女之间的那点子事情外,就没有什么可以跟我说的了?” 此时荆棘脑子里面就像是捣了一团浆糊,闻言先是愣了片刻,才恍然道,“属下最近因为法阵搭建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刚才又和主上一番长谈,差点儿就忘记了要说的事情。” “属下真正想说的是……”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声音却忽然间低了下去,“属下所在的宗门云海宗,算是界域内排名前五的的大宗门,所以弟子门人免不了会有些眼高于顶,心高气傲。” “而且在他们眼里,一直都以为此方天地是刚刚开始灵元复苏,生灵进化的福地,内里不会有能和他们站在同一高度层次的修士存在,因此在真正扭转过来他们的固有印象前,难免会表现出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傲然态度……” 顾判一摆手,打断了荆棘的话,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大致明白了你的意思,放心吧,像我这样温和良善之人,一般都不会无故动手,除非是忍不住……” “更何况他们还和你是同门关系,就算我不给他们面子,至少也要给你做足了脸面,也就是说,除非他们头铁要出手打杀我,本王都会努力保障他们的安全。” “属下谢过主上恩典。”荆棘再次深施一礼,仿佛是放下了一直横亘在心头的千钧重负,整个人看上去都变得轻松活泛了许多。 第918章 基本策略 接下来一段时间,顾判再次开启了异常忙碌的生活。 除了自己的修行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拍板,也有各种各样的研究工作需要他去参与,从早到晚、从黑到白,几乎就没有什么停下来歇息的时间。 大魏朝廷也开始将触角伸出京畿之地,在不断扩张巡狩范围的金纹战蜂掩护下,一座座城池重新与朝廷建立了联系,回到了延续百余年的王朝体系之中。 这一过程绝非是一帆风顺与平稳过度,而是在许多地方都充斥着战斗与杀戮,刀兵与征伐。 大魏朝廷自魏皇许徵元起始,到奉命四方传令的钦差,也都没想着能够到达一地后,各牧守官员便会大开城门,焚香领旨,沐浴浩荡皇恩。 现实情况是,除开京畿之地外,据地称王的势力不在少数,有的就算是只攻打占据了一座县城,那也敢直接面南而登基,以县衙作为皇宫,建立起六部齐全的草班朝廷,当然还有从民间搜刮而来的后宫嫔妃,各种王公贵族等等…… 不管后续如何,颇有种关起门来称大王,过把瘾就死也无所谓的混乱感觉。 对于这些趁乱而起的大大小小势力,魏廷基本上算是采取了怀柔招安为主,雷霆打击为辅的策略。 只要是占据了一地后不那么残酷暴虐、没有激起民愤的割据势力,能给官职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了官职,真有能耐的也不吝啬放权重用,只要再次将那片地域置于王朝统治之下便可。 而对于那些双手沾满血腥,亦或是面对钦差拒不投降的家伙,才会派出军队前往镇压,就算是杀到人头滚滚、屠城灭地都在所不惜。 基于对封建王朝统治的态度,顾判对此一直是不关心、不参与的态度,虽然每日都有从朝廷诸部送来的秘密邸报,事无巨细向他禀报各种消息,但直到这些密信在书房桌上堆起老高,他都没有去翻上一翻,看上一眼。 最多只是每隔几天才会让陋狗从中挑选出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在他吃饭休息时做一期报纸摘要栏目,供他观看阅读。 当然,不关心是不关心,他却并不是万事都撒手不管。 事实上他和大魏朝廷之间,自动就达成了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并且一直以来便运行良好,犹如两条并行的曲线,虽有交织,却并不纠缠。 人间事归大魏朝廷管,异闻事归镇南王府管,若有异闻事件夹杂在人事之中,便以镇南王府派出的使者为主,朝廷官将全力配合,不得有任何的推脱和迟疑。 这日午后,顾判休息进餐的时间。 陋狗按照惯例开始了报纸摘要和情报汇报工作。 经过它的筛选,今天需要展示的只有三项内容。 “老爷,绯红郡主早上传来消息,它在各地布置建设的十座蜂巢子体已经全部完成,准备进驻各个蜂巢的雌蜂也已经孕育生长完毕,只需要老爷一声令下,即刻就能出。” “第二件事,巡狩战蜂在几处地域损失惨重,疑似受到了异闻事件的攻击,具体位置是……” “第三件事,荆棘已经和云海宗降临修士取得了稳定联络,对方已经派人前来准备进行接洽事宜。” 顾判听完后将碗筷放下,露出一丝微笑道,“看起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听到的也都是好消息,不错不错。” 他说着便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你跟我去看一看绯红,然后再详细了解一下那几处异闻事件的情况……这是又有新的生意上门了。” 一刻钟后,顾判已经来到了王府地底的蜂巢之中,在那汪墨色深潭后的宽敞平台上接见了整装待的十头雌蜂。 它们各个都有丈许大小,体表鳞甲骨刺覆身,尤其是挺着一个圆圆的大肚子,模样比起普通战蜂,更接近于狰狞恐怖的虫族怪物。 “绯红参见父亲大人……” 平台后面的阴影中响起一道冰冷机械的女性声音,“第一批准备进入其他蜂巢的雌性族裔已经准备完毕,父亲大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告诉它们,如今食物充足,只要不去破坏啃食人能吃的那些植物,其他一切地方都可以成为它们的牧场,只要每日计划好进食与生育的时间精力分配,就可以给我卯足了劲儿去生育繁衍后代,生到无法再生为止。” “生育、战斗、扩张,再生育、再战斗、再扩张……这便是属于你们战蜂的特色计划/生育政策,也是吾为你们定下的基本策略,汝等要时刻铭记于心,不可有任何犹疑懈怠。” “是,绯红谨遵父亲大人法旨,这是吾等拼命前进的方向,亦是吾等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 轰! 所有雌蜂同时收敛翅膀,以头触地,头顶尖锐锋利的触角深深刺入平台之内,以示臣服之意。 嗡! 无以计数的战蜂群落从黑暗深处飞出,汇聚成一道规模巨大的洪流,开始护送一只只雌蜂离开王府地下空间,前往新建好的各处蜂巢。 早已经回到房间的顾判隐约听到远处的喧嚣,却并没有对此再有分毫的关注,而是闭上耳朵,深入研究刚刚由陋狗收集的那几起异闻事件详细情况。 “微云山……” “不知不觉间,金纹战蜂的巡狩范围已经扩展到这里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这三个小字上面,不由得闭上眼睛,回想起来些许尘封已久的记忆。 这么长时间不见,也不知道微云山后山的那汪火泉还存不存在,当初他想要进入泉底一探究竟,终因实力不济而没有成行。 若是此时再去的话,以他如今的实力层次,应该可以直入泉眼之底,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了后山的变化。 还有被他亲手葬下尤家庄二公子尤祈,也不知道那座坟茔是否还依然完好,如果去了的话,想想还是将尤祈的坟墓迁出,和其父母葬于一处,让其免受永世不得团聚之苦。 不过就在决意动身之前,荆棘忽然前来禀报,云海宗前来接洽的修士,还有不久就要到了。 第919章 镇守弟子 华灯初上,当顾判结束了白日的修行,从练功房内出来准备吃饭的时候,却有些惊讶地现,荆棘在门外候着,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等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主上,属下前日提到的前来接洽的宗门修士,他人已经到了,如今就在主上的城南庄园内歇息。” 顾判脚步一停,揉捏着因为过度修炼和思考而有些涨的眉心,吐出一口浊气道,“今天就到了?不是说还需要几日时间的么?” “属下也有些奇怪,不过下午已经和他见过了面,可以确定就是本门弟子,而不是其他人假冒而来。” 顾判不以为意点了点头,“既然来都来了,那也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不过你把人带到城南的庄园是没错的,这样既方便待客,若有异常情况出现,也能控制镇压在庄园范围之内,不会引起更大的乱子。”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又确认了一遍,“刚才你说,已经和那位同门见过面了?” “是见过了……” 荆棘欲言又止,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顾判依旧在闭目揉捏着眉心,“都安排好了吧。” “安,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就行。” 顾判缓缓放下揉捏眉心的右手,当先抬脚朝着外面走去,“既然如此,你来得正好,俞赫那里关于剑阵的研究遇到了难题,你现在去和他碰一碰头,好好讨论交流一番,看能否找到有效的解决办法。” 荆棘当即躬身应下,结果还未等他起身,说出在心中憋了许久的话时,便看到一道猩红火焰冲天而起,转眼间就已经不见了顾老爷的身影。 他怔怔站在原地,还在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上去时,一道冰冷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 转头望去,便看到了一只狰狞战蜂,已经在悄无声息间来到了他的身旁。 “荆棘大人请跟我来,俞赫大人已经等待了很长时间。” ……………………………………………… 一柱短香时间后,当顾判赶到城南庄园时,会客厅内灯火通明,一个身着雪白长袍,眉宇间带着一丝桀骜神色的年轻人懒洋洋靠坐在主座上,旁边还有两个荆棘的女弟子在战战兢兢地端茶倒水,奉上鲜果。 在年轻人的周围,则是荆棘属下的其他弟子在忙来忙去的服侍,姿态放得很低,也恭敬到了极点。 顾判一脚踏进会客厅,便看到了这一幕场景。 “你就是顾判?”年轻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张嘴噙住一粒果子,嚼了两下后又噗地吐到了地上,懒洋洋问道。 顾判微微皱眉,紧接着却又松弛下来,脸上泛起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 屋内的年轻人虽然看上去有些目中无人,且没有教养的样子,不过这都应该是早先没有被长辈教育好的原因,待到投入他的麾下之后,只要让陋狗好好敲打修剪一番,长得再歪的苗子都能给板正过来。 他就在会客厅门内站定,笑容满面道,“我就是顾判,不知这位公子是?” 年轻人并不答话,而是又喝了几口茶,换了个更舒服放松的姿势后才低声叹道:“这地方虽然偏僻,但里面却是建的颇有意境,你一个粗鄙的俗世凡人倒是很懂得享受生活。” “我刚才大概看了看,庄子后边的那片地方不错,古宅幽幽,曲径探秘,又张灯结彩,神光熠熠,厚重中透着一丝喜庆,很符合我的审美口味……等下你把里面的人都腾出来,我正好住在里面。” 顾判有些惊讶地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他刚刚似乎在说,想要住进红衣古宅里面去? 这就很让人为难了…… 这样一个看上去年纪也不算大的小伙子,为什么会想不开提这种要求呢? 难道去那里面当一个失去了自我意识的下人,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更何况红衣自从归京后便一直在里面闭关,思索思之如梦秘法的后续道路,像这样的一个大活人直接闯进去,能坚持到三个呼吸以上不被抽魂夺魄就算他厉害…… 到时候怕是连个没有意识的下人都做不成,直接就要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顾判以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想着要不要干脆就在这里一巴掌拍死他算逑,也省得让人再吃二茬苦,受二遭罪…… 不过本着对这个年轻人性命负责的态度,或者说看在荆棘近日来劳心劳力的面子上,他还是摇了摇头,很有耐心,也很温和地拒绝道,“你想住到后宅去恐怕不行,因为那里现在正在修缮装饰,有些危险,不适合让人居住。” 年轻人啪地将手上的茶盏拍在了桌上,面上泛起一丝冰冷笑容,“有意思,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更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啊,一般都要讲个先来后到、有来有回的原则,所以说你最好先回答我的问题。” “放肆!区区一个宗门在灵元荒芜之地收录的外门镇守弟子,竟然敢用这样的态度语气和我说话,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年轻人勃然作色,猛地坐直了身体。 顾判微微一怔,好像自从他实力达到一定层次,威势日盛以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敢以这种态度和他说话了吧…… 还有,荆棘那货到底是怎么搞的,不声不响就给他头上安了一个外门镇守弟子的名号,听上去倒是字数挺多颇觉大气,但实际上似乎和某只猴子初登天庭的时候,受封的弼马温属于一个性质。 都是不入眼,不入流的芝麻小官。 他一边有些出神地想着,一边缓缓步入会客厅内,挥手屏退了还在一旁服侍的几人,“你们出去吧,我和这位公子好好聊聊。” 年轻人缓缓起身,戟指对着顾判道:“有意思,他们几个虽然实力低微,辈分也低了一些,但无论如何都是本宗的内门弟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门镇守弟子指手画脚了?” “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嚣张的镇守弟子,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么?” 被指着鼻子这样训斥,顾判是真的有些愣神。 他倒并不如何生气,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只怼天日地草空气的泰迪,在这里无能狂吠。 不过,比起这位白袍小将的聒噪,他更想知道的是,自己属下的荆棘修士,到底把事情安排好了没有。 荆棘他……是吃含羞草长大的么? 胆子竟然小到了这种程度? 他到底和这个小伙子是怎么接洽的? 两人见面后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真应该让荆棘跟着过来,看一看他面对着这种情况又该作何解释。 第920章 长老谕令 稀里糊涂就成了云海宗的所谓外门镇守弟子。 而且身份地位还很低的样子。 就这样一个看上去稀松平常的小家伙也敢对着他大放厥词。 似乎根本就没有盖特到他黑山老妖的名号。 面对着不在预料之中的展开,顾判不由得便有些出神,只是面带笑容看过去,当即又是让年轻人一阵火大,心底涌起一股戾气。 唇角挑起一个狞笑,暗不可察的,年轻人隐于袖中的食指一弹,一枚细针无声无息刺向顾判面颊。 这是他苦修许久的破灵针,将一缕灵元附着在印刻着符文的细针上,虽然以他的修为所射出的破灵针杀伤力还稍显不足,但因为以点破面的属性,用来偷袭的话,在同层次的弟子中几乎无往而不利。 只要对方没有防备直直命中,便能轻而易举破开修士体外自的护体灵元,达到伤人的目的。 不过对于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门弟子,终归算是宗门的人,因此他也没有打算真废了其修行根基,只要略施惩戒,让其明白何为实力差距,何为内外之分便可。 叮! 一声脆响之后。 破灵针准确刺中了顾判的一侧脸颊。 年轻人心中一喜,更加认定了顾判不过就是侥幸得了天地眷顾,可以感悟灵元开始修行而已,根本就不像是一向胆小怕事的荆棘师叔所说的那般,是实力层次极高的大修士。 “我叫你狂妄,还是先让你痛上一痛,才知道到底该如何跟我说话。” 叮……… 在破灵针刺中的部位,顾判脸上浮现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金色痕迹,紧接着便随着破灵针的弹开而消弭于无形之中。 年轻人的眼睛一缩,他预想中的捂脸痛呼并没有出现,仔细看去,破灵针似乎连那家伙的油皮都没有蹭破一点! “不可能,刚才我并未感觉到破灵针刺入护体灵元屏障,那么也就是说,刚刚那一针,其实是直接刺到了他的身体上面?” “只是如此一来,又该如何解释那一声清脆的响声……更何况如果是直接刺中身体,别说是他这样才刚刚踏入修途的外门镇守弟子,就算是我自己,也不会毫无损,看不出任何一点异状。” “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判两根手指间夹着那根牛毛细针,放到眼前仔细端详片刻,轻轻一抖,便将它插进地面的砖缝里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顾判一边面无表情地说着,一边朝着年轻人走来。 年轻人脸色难看至极,嗖地从袖中取出两张符箓,二话不说就向顾判拍去。 符箓在半空中无风自燃,生出一道墨绿色的屏障,将顾判牢牢包裹在里面。 顾判的身体碰上了墨绿屏障,然而他只是脚步微微一顿,便毫不讲理地将其撞破,站到了年轻人的面前。 咔嚓。 年轻人没有任何反抗地就被顾判掐住脖子,高高举了起来。 他想要挣扎,却现自己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护体灵元在顾判那里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而随着顾判不断加大力气,他的脸色涨的通红,喉咙里出沙哑的咯咯声音。 他拼命低头,看到了顾判的眼睛,那里面除了冰冷漠然外不含任何其他情绪,仿佛掐住的不是一个人的脖子,而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草木山石。 年轻人终于崩溃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感觉顾判绝对会就这么一点点将他活生生掐死。 他用掉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将胸中一口气吐出来,颤抖着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大长老门下的弟子。” 大长老门下弟子。 这倒是好熟悉的一个称呼。 似乎之前那位在黑暗之森被落雷劈了一记,然后又被金纹战蜂吃掉的女人,也和什么大长老有些许的关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姓郑来着。 还有不久前,他也才刚刚杀掉了一个所谓的外域宗门长老。 那个叫幻真的女人,“大招”和须佐能乎还有些相似,似乎就是和云海宗齐名的幻神宗长老…… 结果此时此刻,这孩子竟然拿着长老门下走狗的身份来吓唬他? 当真是不知道他起狠来有多厉害,连他自己都会害怕吗? 顾判想到这里,便又一次笑了起来,笑容亲切贴心、温和良善,只是手上再次缓缓力,将年轻人的脖子几乎都捏变了形。 “饶,饶命。” 这一刻,顾判温和的笑容在年轻人眼中就是最恐怖的东西,他涕泪齐流,只是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倏然间,顾判松开了掐住脖子的手,丢死狗一般将年轻人甩到地上,脚尖踢着他的脖子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那人拼命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听到顾判的话差点儿哭了出来,嘟囔着道:“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了?” 咔嚓。 他一句话还没落音,便又被顾判卡住脖子拎了起来。 “你再好好想想。” 无法呼吸的痛苦再一次降临,年轻人手脚冰凉,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护体灵元屏障在顾判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也不想知道这个原因,只是在拼命回忆,刚刚他到底被问了什么问题。 最终灵光一闪下,年轻人带着哭腔喊道:“我叫庄析,是云海宗大长老门下弟子。” 啪嗒。 顾判一松手,任由年轻人瘫坐下去,微笑着点头:“你看,有问有答多好,这样子才是愉快的聊天对不对?” 人都快死了还愉快个屁……… 这家伙到底是还是不是人,竟然不修其他秘法,反而专修肉身,把硬功修行到了如此程度,简直就是个头铁到了极点的莽夫! 庄析心中愤愤不平,但脸上却极其配合地露出无比赞同的表情:“是啊是啊。” “你们云海宗,一共有多少个修士来到了此方天地?” 顾判在会客厅内的主座上坐下,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半闭着眼睛状似漫不经心问道。 庄析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观察着顾判的脸色,揉着脖子道:“二十个。” “还有,我这里带来了大长老的谕令。” 说到这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等待着顾判将他手中的谕令接过。 做出侧耳倾听姿态的顾判见庄析突然间就没了下文,不由得捏了捏手指,表情稍显不虞道:“接着说啊,停下来做什么,难道你又不想和我愉快的聊天了是吗?” “呃………” 庄析一滞,还是老老实实自己将谕令打开,慢慢读了起来,“大长老谕令,现命顾判为本宗外门镇守弟子,主要负责查探消息,除魔卫道,配合宗门修士行动等任务……” 第921章 一只厉鬼 顾判认真听完大长老谕令后续的一系列注意事项,到最后才不置可否道:“不知道荆棘到底是如何与你们联系的,让我稀里糊涂就做成了这劳什子的外门镇守弟子,不过既然有例行的工资俸禄可以拿,倒也还算是差强人意,勉强能够让人接受。” “那么,你刚才提到的那些该给我的符箓和法器呢,现在就拿出来给我吧。” 庄析低垂着头,不敢与顾判对视,老老实实将一叠灵符取了出来,连同其他些许琐碎东西,叹了口气全部递了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因为刚刚从身上掏出去的一应物品,不仅仅是按照惯例拨付下来的那些普通货色,而是还有他个人的许多珍藏,一下子全部都交了出来。 他本不愿如此,但是在那个仿佛妖魔一样的男人冰冷注视下,双手却是根本就不受自己控制,直到把身上完全掏空,再也掏不出来任何东西才算是将将罢休。 顾判先是拿起了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片刻后直接将它们丢到一旁的桌上,连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然后他又将那叠符纸抓在手中,放到眼前端详了片刻后,冰冷的表情终于缓缓化开,再次露出些许温和笑容。 “荆棘出身于云海宗下属的栖霞剑派,他本人不擅符道,却曾经对我提到过你们本宗的制符水平很高,今日得以管中窥豹,倒是确实可以当得起一声相当不错的称赞。” 他一边说着,一边毫无顾忌地弹出一缕猩红火焰,落在了会客厅角落的一块铜镜上面。 “雷达,为父给你找到了新的辅导资料,抓紧时间拿走好好学习,过几日我会检查你的学习成果。” 悄无声息的,会客厅内的温度似乎突然间降低了很多。 庄析莫名感觉自己有点儿冷,就连身上穿着寒暑不侵的水火道袍都阻挡不住那种森寒的气息的侵蚀。 更诡异的是,他总觉得似乎正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就像是有一条准备捕猎的毒蛇,已经锁定瞄准了一无所知的猎物。 他顺着这种诡异的感觉猛地转头,便看到一个锅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脸上鲜血淋漓,眼睛所在的位置却是两只黑漆漆的大洞,一直在幽幽“注视”着他,浑身上下都散着阴郁怨恨的气息。 庄析心中猛地一跳,定睛再看时又现自己身后的会客厅已经消失不见,化作了一条漆黑幽深的长廊,里面爬满了层层叠叠的惨白手臂,犹如麦浪般涌动着,跟随着那两只黑洞洞的眼睛,齐齐指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更可怕的是,在那道幽深长廊之内,还隐约可见一部哗啦啦翻动页面的血色古籍,以及一柄散着浓郁煞气的血色大[有趣小说 .youquxiaoshuo]刀,在周围惨白手臂的衬托下,顿时将诡异恐怖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是…… 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一头厉鬼!? 不是说此方天地才刚刚开始灵元复苏吗,又怎么会毫无征兆出现了如此戾气冲天的厉鬼!? 而且看这个小男孩厉鬼的样子,似乎将所有的怨气都聚集到了他的头上…… 他又没有见过这个锅盖头形象的厉鬼,为什么会一上来就遭到了如此强烈的敌视? 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庄析咕咚吞咽下一大口唾液,刚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定睛看去才看到是一叠符纸砸在了那个锅盖头上。 他顿时楞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愚蠢啊…… 真的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极度愚蠢啊! 宗门的灵符又岂是这么用的。 这样随随便便丢出去,又怎么可能激出里面蕴含的力量? 而且没有了灵符的话,面对如此实力的厉鬼,他所修的功法并不是十分对路,打起来绝对事倍功半,起不到太好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刚刚把灵符当成暗器砸出去的那个外门镇守弟子,走的却是专修肉身的莽夫路线,面对着这样的灵体也会毫无办法,最多因为其旺盛的气血,会让厉鬼稍稍有所忌惮而已…… 庄析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如果只是那个锅盖头“小男孩”的话,他应该还有一搏之力,但现在加上那部血书和那柄长刀的话…… 只要出手,就绝无幸免之理! 面对这种情况,又到底该如何是好? 屋内阴气森森,庄析心境已乱。 然而就在下一刻,让他无法理解的情况生了。 那个顶着锅盖头的厉鬼,竟然低头将那叠符箓捡了起来,然后一人不杀,甚至一言不,便啪嗒啪嗒跑进了那道幽暗长廊深处,自此再也没有出现。 他又等待了片刻,终于长长呼出一口劫后余生般的浑浊气息,结结巴巴道,“这……刚才这是,是个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就是又欠揍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五天不揍,变滚刀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顾判连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一只手在虚空中不停比划着,似乎还沉浸在对那些灵符的感悟之中。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庄析默默品着这句话里隐含的意思,不由自主向后又退了一步。 这是在针对他、警告他的么? 难道这位外门镇守弟子看出来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所以才会直截了当地出言敲打一番? 看来他还是真的要注意一些了,将姿态再放低一些也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也要哄住这个横练肉身的莽夫,最好是能将他给哄到宗门设在名为微云山的大营里面去,只要到了那里,就算是他横练成了一头金龙,那也得老老实实盘着,胆敢有所异动便直接挥手镇压就是。 因为在微云山,有着攻防一体的宗门法阵。 更重要的是,被誉为云海宗数百年来最为出类拔萃的修行天才,年纪轻轻便已经接连破境,实力直追大长老的龙嵇师兄,已经降临到此方天地。 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当这个莽夫面对着如高山大海般的龙嵇师兄时…… 倒是很想看一看,他那时候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又会生出怎样的想法念头。 顾判一直都在思索着问题,根本就没有关注庄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或许就算是他知道了,也并不会太过在乎。 因为比起天地变化大背景下的星象异变而言,云海宗到底降临了多少修士,里面都有哪些人物,根本就是渺小到不能再渺小的小事,不值得他花费太大时间和精力去处置。 庄析还在那里低着头,有些出神地想着该怎样才能让自己的计划顺利实施时,耳边忽然响起了顾判略带着些疲惫和沙哑的声音。 “你还在云海宗的时候,有没有关注过星象的异动和变化?” 第922章 并不在意 等待了片刻后,顾判看着一脸茫然的庄析,不由得微微皱眉道,“或者我换一种对庄析师弟更友善一点的问法,云海宗之内,有没有喜欢研究星象变化的修士存在?” 庄析……师弟? 他应该喊师叔才对。 庄析嘴角暗暗抽搐一下,却还是努力露出笑容,以一副相当认真的语气道,“回顾师兄的话,本门修行不以观星术为主,因此绝大部分门人弟子并不会在这上面耗费太多的时间精力。” “不过……” 他说到此处话锋一转,“不过据师弟所知,此次降临而来的龙师兄,却是所学广博,就算是对于天象星辰的变化,也有所涉猎,纵然可能会比不上专门研究此道、又浸淫很久的修士,但比起一般人却是强了太多太多。” 顾判听闻此言,就像是陡然间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眼睛一亮道,“很好,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消息。” “那么,本门的那位龙师弟,他如今身在何处?” 龙,龙师弟? 他竟敢如此直白地说出口来,当真是无知者无畏,好大的胆子。 庄析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脸上便再次堆满了笑容,“回师兄的话,在师弟从那名为微云山的地界出来的时候,本门龙师兄正在后山闭关恢复,如今也不知道出关没有……” “如果没有出关的话倒是好说,但若是龙师兄已经出关,按照他的性格,绝对会一人一剑游历四方,不知道云游到何处去了。” “竟然是在微云山吗。” 顾判眼中悄无声息燃起朵朵碧绿火焰,凝视着笑容一点点变得呆滞的庄析,慢慢地又问了一遍,“云海宗降临修士的聚集地,确定就是在微云山吗?” “是……” “你刚刚提到的那位龙师兄,确定也在那里?” “在……” “很好,你们这批修士,是谁在带队负责?” “是龙师兄。” “姓龙的闭关,要做什么?” “龙师兄降临此方天地后,于微云山后山遭遇妖物袭击,将其镇压后现后山种种奇诡神异之处,便在此地闭关参悟。” “很好,庄师弟你长途跋涉,已经很累了,还是抓紧时间去安排好的卧房休息吧。” “是,我已经很累了,需要去卧房休息。” 顾判端起桌上的茶盏,目光平静看着庄析转身离开,双眸深处的诛神碧火开始缓缓消散。 忽然间,已经近乎消失不见的碧绿火焰再次大放光芒,将就要走到门口的庄析完全笼罩在内,“记住,不要去后宅,想都不要想,那里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是,我不去后宅,想都不要想。” 庄析喃喃自语着,在已经守候在门口许久的张厨子带领下,步履僵硬朝着外面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如何?” 顾判依旧端坐在会客厅中不动,反而又端起了刚刚放下的茶盏,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尚可。” 随着一道沉闷机械的声音,对面木椅上缓缓现出一个不停变幻形貌的躯体。 在完全显形后,计喉便相当自觉地从旁边拿起了一块方巾,将自己的面孔牢牢包裹了起来。 顾判默然片刻,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但是这个不能给你使用。” “黑山君的意思是,想要让他带你前往微云山?” “没错。” 计喉对这个答案没有任何的惊讶和意外,只是出言提醒道,“吾能够看出来,在微云山这件事上,他在欺骗黑山君。” “我知道他隐瞒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他应该是故意要引我去微云山……” 顾判一口口喝着灵茶,语气平静道,“但是我对于这些都并不在意。” 计喉道,“吾明白了,黑山君真正在意的是,微云山到底是不是云海宗修士的聚集之地,那位听上去似乎很厉害的龙师兄,到底是不是真的在那里闭关……所以黑山君才没有答应将此人送与吾真灵夺舍,也没有太过御使那些碧绿火焰,免得让他的神智受到难以恢复的创伤,被其他人现不妥之处。” 顾判微微一挑眉毛,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一段时间过去,计圣君的智商好像又上线了。” “不过你也不要着急,既然知道了微云山这个地方,你完全可以跟我一起过去,到时候至少有二十余个降临修士可以任你挑选,想翻谁的牌子就翻谁的牌子,甚至只要你的能力足够,就算是想大被同眠全都拿下,这样的要求也可以得到满足。” “如此,吾就先行谢过黑山君了。” “谢字就不要说了,回头夺舍的时候让我旁观学习就行。” 顾判说话间已经起身,朝着门外走去,“正好我这里刚刚从钦天监收集来了很多记录资料,你没其他事情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研究研究,看看能否从里面找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此方天地许进不许出的推测,我也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 顾判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微云山。 他是真的很忙,当天晚上在庄园与计喉讨论整夜,第二日上午刚刚从城外庄园回城,便被一身大红衣袍的秦公公恭候在了城门之外。 “王爷今儿个可是有闲去郊外踏青了?” 秦公公一脸笑容,紧赶几步便过来牵住了顾判所骑战马的缰绳。 “老秦啊,又有什么事儿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忽然有些后悔从庄园骑马回来,如果是直接飞回来的话,应该就会少了许多麻烦。 秦公公陪笑道,“回王爷的话,皇爷在勤政殿备好了御宴,想邀约王爷前去吃酒。” “可是我真的很忙,还有几个异闻事件等着我去为其定级处置,下午还有飞剑战阵的演练等着我去观看指点……” 顾判又叹了口气,摩挲着下巴思忖许久,突地一拍马头道,“算逑,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更何况是我最喜欢吃的那几道御膳?” 秦公公闻言脸上都要笑出一朵花来,“皇爷也说过,镇南王殿下忠心为国,宵衣旰食,日理万机,总是忙得见不到人,想找王爷坐在一起吃酒品茶都不得空闲……” “这不好容易才见到王爷出城郊游,皇爷于是赶紧让老奴过来候着,果然请到了王爷。” 顾判哈哈一笑,“那就勤政殿走起,来他一个不醉不归。” 第923章 言出法随(求订阅) “先生请满饮此杯。” 一段时间不见,魏帝许徵元看上去气色比以前要好了一些,只是已经花白了的头却再也回不到原本的黑色。 他举起特制的大号银质酒杯,和顾判碰了后便一饮而尽,随即夹了块豆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压下因为喝的太急而有些上涌的酒意。 数个呼吸后,许徵元放下筷子,低头注视摩挲着手边的银杯,缓缓说道,“朕思虑许久,欲在朝廷设国师一位,若是可行,便想请先生为我大魏国师。” 顾判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后忽然笑道,“陛下,有这个必要吗?” 许徵元叹了口气道,“朕在这件事情上并非是心血来潮,如今天地变化后,局势已然和从前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不能再抱守成规,用过去的眼光看待现在的问题,所以从朝廷到地方,都必须要根据时局变化而变化,不然终究将会坠入深渊,再无复起之能。” “朕便想着重新订立异闻司、天机府和金节卫的权责,而在此之上,还需要有总理一应事物的部衙成立,有统领一切的高人坐镇,如此才能真正理清关系,否则名不正言不顺,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难以将许多事情真正推行下去。”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做国师,再统领新成立的部衙?” 顾判喝了口酒,眯起眼睛道,“可是我事情很多,怕是没有什么时间再去打理那些繁琐公务。” “顾先生若是不愿处置公务,完全可以挑选一些合适的属下代为处置,先生只需要坐镇中枢,把握大局便可。” 许徵元端起酒杯满饮一口,迎着顾判的目光接着说道,“自今日之后,你我不论君臣,只论兄弟,我痴长几岁,或可托大自称为兄,当然,除兄弟之外,我亦以可待弟以先生之礼,而等到我归天之后……” 他说到此处忽然沉默下来,数个呼吸后才幽幽一笑,叹了口气道,“顾先生修为高深,可称6地神仙,自然寿元悠长,长生久视不在话下,所以待到我驾崩身死之后,先生当为继位新皇之帝父,再受吾皇族一脉代代供奉,言出法随,上下遵从。” “话说回来,先生若是有意这万里江山,朕也好,朕之后的子孙也罢,随时都可行禅让之礼,只希望先生能看在当初和我这个昏君喝过几顿酒的薄面上,能给许氏一脉留下些许种子,让他们做个富家翁便心满意足了。” 顾判静静注视着许徵元,许久都没有回应,因为他现这位九五之尊竟然是认真的,至少在刚刚对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不是装出来的姿态。 “当皇帝这种事情,我并不在行,也没有兴趣。” 既然许徵元要开诚布公,他说话也就没有任何的遮掩,而是相当直白地道,“不过我倒是知道陛下在担心什么,随着天地变化,灵元起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结构也会随之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最直接的便是关于统治阶层的定义与更替,有可能再也回不到之前原有的状态,或许就连朝廷、地方、士绅三者结合的统治体系都要断裂崩解,换成其他尚未可知的某种体系……” “若是换个角度考虑,士大夫与王共天下的格局,在我可以想到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应该并不会有所改变,但是,对于王,对于士大夫的身份如何确认定位,却是不能再沿用以往的方式了。” “或许这就是陛下为之忧虑的主要原因?” 许徵元苦笑一下,显得有些疲惫地道,“先生所言句句属实,在风雪渐歇后,我本以为一切仿佛将要回归原来的道路,但随着前出派往各地的钦差使者逐次归来禀报,我却忽然现,如今在许多郡县之内真正居于高位者,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士绅大夫,而变成了从天地变化中获得到力量的人……” 他说到此处连饮数杯,而后重重呼出一口酒气道,“自天地生变以来,我殚精竭虑、日夜不眠,却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不利局面,虽然也曾经想了很多办法,布下许多棋子,却终究有如螳臂当车、蚍蜉撼树,抵不过这天地变化带来的煌煌大势……” “顾先生乃是天下第一高手,亦登高望远,站在了云端之上,眼界见识自然比其他人要宽广高深许多,那么我想冒昧一问,若是在先生看来,将来这世道,又究竟会走向何方?” 顾判半闭着眼睛,向后靠坐在宽大舒适的木椅上,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慢慢摇了摇头道,“关于天地变化,实在是太过复杂,难以让人看得分明……就算是我,也犹如盲人瞎马行夜路,剥不开前方浓郁到化不开的迷雾,窥不得将来之路通向何方。” 他想了又想,现自己确实无法给出一个哪怕稍微明确一点的答案,或许不仅仅是他,就算是计喉羏貘金狼神,乃至于那些可能会继续从黑暗中醒来的天人神明,恐怕都无法拨开迷雾见真颜,说不清道不明天地变化的趋势与走向。 因为这里面牵扯到的东西实在是太黑太深,事关洞天之主的布局与争斗,事关洞天之境与其他界域的交织与融合,还有在此大背景下各种凡生灵的不甘与选择,等等等等………… 这一切的一切纠缠到一起,就像是黑漆漆迷雾中的一团毛线球,任你如何目光如炬,如何心思缜密,都难以抽丝剥茧,找到头绪。 他坐在那里缓缓说着,声音有一搭没一搭,仿佛下一刻就会睡着过去。 “不过若是就事论事,单单就陛下所关心的事情而言,其实并不算是太过复杂难言,在我看来大体也就那样,无非是换汤不换药而已。” “哦?顾先生请明言。” 顾判打了个哈欠,完全闭上了眼睛,“天地之间,只要是有生命的地方,那就有弱肉强食、有高下之分,换到人群之中,只要共/产主义没有真正实现,就会有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只不过在不同的时间阶段,剥削者与被剥削者的人群划分,会有所不同而已。” 他说到此处,不得不又用许徵元能听明白的语言,向其稍微解释了一下何为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何为共/产主义社会,然后才又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说在天地变化之前,居于统治地位的是帝王、士大夫、地主缙绅,因为他们掌握着土地,又有能保护他们土地的暴力力量,不过现在呢,或许土地依然是最重要的财富之一,但能够维持这一切的暴力力量却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因为人的本身,出现了颠覆性的变化,说句实话,以前大家都是人,只是因为各自命运际遇不同,所以有的高高在上,有的低低在下,但除了身份地位之外,其他并不根本不同……” “纵然是一国之主的九五至尊,也没有三头六臂八个脑袋,被捅一刀也会受伤流血,也会倒地身亡,但现在就不一样了,不同的人,所拥有的力量已然是天差地别,乃至于出现以一人敌一军,一人灭一城的情况,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这样的将伟力归于一身的人必定会越来越多,直到形成一个新的群体,新的阶层。” 第924章 有名有实 “新的群体,新的阶层?” 许徵元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顾判一口口喝着酒水,注视着许徵元有些苍白的面孔道,“这就是新的肉食者,而且这些人可能会活得很久,久到足以以一人为支柱,就能形成新的门阀世家,或者是宗门,拥有纵横捭阖天下大势的力量,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陛下觉得,他们会不会甘心将自身置于没有力量的凡人家族统治之下呢?” “纵然在短时间内,现有的礼法规矩还能以惯性继续存在,可以约束这些人的举动,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有的一切必将会被撕裂粉碎,再经过剧烈的动荡融合,形成新的规矩和关系。” 许徵元久久沉默不语,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他其实早就深思过这个问题,得出来的结论也基本上和刚刚听到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是现在从顾判口中说出,再入到他的耳中,却是要比自己枯坐冥想更加真实,也更加让人震动而已。 许徵元想到大魏太祖以微末之身崛起于江湖,征讨四方平定乱世,奠定大魏王朝之基业,又有太宗皇帝北拒草原、南震百族,荡清境外威胁,如此历经数代先辈之努力,终将迎来了王朝之盛世,可谁又能想到,如今这一切竟然将要断送在他的手中。 酒水入喉,由甘甜变得辛辣,最终却又尽数化为一片苦涩,萦绕舌尖唇齿,久久难以散去。 又将一杯烈酒饮尽,他晃晃已经空了的酒壶,再看看桌边都被打开的坛子,正想要呼唤殿外候着的太监进来,却忽然间又听到顾判接着说了下去。 “不过情况虽然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没有人干涉的话,日后应该也是按照这样的趋势来展,但陛下倒也不必太过焦虑不安……” 顾判笑了一下,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带着能够抚平人心的庞大魔力,“我刚刚说的是如果无人干涉,那么若是有人干涉呢?” 许徵元屏住呼吸,“顾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虽说天下大势不可违,但有些情况啊,却也并非是人力完全无法扭转……毕竟在掌握了力量的人里面,我可能算是个头最大的其中一个,说出来的话,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分量的。” “所以说对于新形成的凡力量者群体,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随着他们实力的不断增强,该给他们的优待和好处,只要不引起太大的动荡,那就分批次,一步步的慢慢给他们,同时也要有针对他们的律法,能够对他们的言行有所限制,这样一来既有红枣又有大棒,差不多就能再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平稳了吧。” “至于那些人们想要什么东西,要了之后又会损害现在士大夫们的什么利益,确实是不可避免的矛盾,不过只要陛下和我两方面都做做工作,应该还是能够找到那个大概的平衡点,将最开始的这段时期平稳过渡下去。” 许徵元低头陷入沉思,许久后才苦笑着道,“只是我却与那天地间的灵元没有缘分,如此就算是继续坐在这天下共主的位置上,怕也是有名无实,甚至是无名无实。” 顾判摇了摇头,主动将自己杯中酒水分出一半,倒在许徵元银杯之内,又和他一碰饮尽,“我说你有名有实,那便是有名有实。” “反正很长时间内还一直得有皇帝这个位置,而我对此又没有兴趣,那为什么不让自己人来坐?若是有谁觉得自己强大到了可以和我掰扯这个道理,我就去找谁好好讲讲道理……不说别的,在讲道理这方面,比我强的还真的不多,比我和红衣加起来还要强的,至今都没有见过一个。” 停顿一下后,他微微皱眉接着道,“不过陛下必须要知道,我不可能会一直居于京城,镇守此地,若是真有谁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冲破几道防御来杀你,那我也只好在事后再为陛下报仇了。” 许徵元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顾判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不留情面,只是稍一思索,却只能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而自己乃至于整个皇室血脉都难以破开界限步入修途,也是难以弥补的最大劣势。 “谁说陛下一脉就无人可以修行的?” 顾判听了后颇有些不以为意地反驳道,“不说别人,陛下可是将紫月公主给忘了?” “但是,但是明月她是个女子……” “女的又怎么了,女人当皇帝又不是没有,我就知道上古时期的传说中有位则天女帝,高踞帝位二十余载……” 许徵元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最后只能是赶紧转移话题道,“顾先生,此事容后再议,容后再议,我此时最为忧虑的是,这一改变的过程,不知道要死多少个人,又引起怎样危及社稷的动荡。” 顾判目光幽幽,深不见底,“在这种滔滔大势变化冲击下,死一些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你我纵然不想看见,那也无可奈何、不得不看……” 吱呀一声轻响, 勤政殿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秦公公有些尖细的嗓音自门口响起,“陛下,皇后娘娘和苓贵妃送了酒水过来,还有紫月公主,也正在殿外等候。” 许徵元刚想让她们把酒放下,人直接离开,但是在听到许明月的名字后却是当即改变了主意。 对着秦公公道,“让她们进来吧,你顺便去一趟御膳房,再传些热菜过来。” “老奴遵旨。” 片刻后,顾判目不转睛看着进殿行礼的三个女人,一时间有些怔怔地出神。 苓贵妃恢复得似乎不错,只瞄一眼就略过。 苏瑾璇也是跟以前没什么太大变化,只是似乎瘦了那么一点儿? 那就再多看几眼确认一下。 关键是小马宝莉…… 她这是肿么了? 这还是初见时那个瘦瘦弱弱的小白花吗? 怎么如今比他都要高了半个头左右? 还有那健美的肌肉线条,纵然隔着宫装长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就像是外面刮起了一阵大风,轰然直击人心灵的窗户。 他的这位女弟子,在这段时间里面,是偷偷地吃了什么增高健美药,还是说吃了强身健体牌的饲料? 第925章 神秘小镇 “你们就在一起坐吧,等会儿陪朕,也陪着顾先生喝上一杯。” 许徵元话,三女便都坐了下来。 只是一张空桌似乎不够,光是许明月都要占据了大半张桌子出去,怎么看怎么觉得委屈。 许徵元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明月,明月是真的长大了……再搬两张矮桌过来,你们还是一人一桌吧。” 待到三人重新坐定后,御膳房新准备的酒菜也很快就送了过来,将各个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一刻钟后,顾判面无表情看着许明月吃光了自己桌上的所有食物,紧接着又把苏皇后桌上都进行了一次光盘行动,竟然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就像是别父母虐待不让吃饭的小姑娘,委屈到了极点。 他的嘴角不由得抽搐几下,招手将许明月叫到了自己身边。 许久后,顾判隐去眸中红炎碧火,低低叹了口气说道,“明月啊,吃饱了么?” 许明月搓着衣角,感觉马上就快要哭了出来,“师父,我……我还很饿。” 顾判又叹口气,向苏瑾璇问道,“这丫头,她每顿都吃这么多吗?” 苏瑾璇有些忧虑地道,“今天明月已经很矜持了,平日里一顿饭至少要是这样的五倍以上食量,才算是刚刚能填饱肚子。” “吃得多说明营养补充的不够,吸收后用到的地方也不对,所以她需要更加行之有效的食谱调理身体。” 顾判思索片刻,露出些许笑容道,“从明天开始,你每日到我那里去,跟着那些年轻人一起修行吧,也好让我好好帮你梳理一下,日后的道路该如何去走。” 勤政殿夜宴之后,大魏朝廷的动作随即到来。 异闻司的探子们再次大规模出动,不过此次他们并不是去四处查探异闻事件,而是遵照皇帝陛下谕旨和大魏国师的法旨,在金节卫的协同下开始了对于民间修行者的摸排。 在异闻司内部,这一次大规模行动也被称之为“第一次凡人口普查”…… 普查工作进行的还算顺利,主要是因为有着金节卫中那支最特殊力量的全方位配合,才得以将一切工作顺利推行推广下去。 在异闻司的参事探子口中,那支神秘力量被他们亲切地称之为,绯红郡主殿下的黄金卫队,既能遮天蔽日,又能寻隙而入,还可以杀人无声,连尸体都不要他们亲自处理,简直是好用到了极点。 十数日后,一封来自于异闻司传来的密信摆上了顾判的案头。 “镜神教?” “这又是一个什么玩意?” “十二个金节卫加上一队金纹战蜂陷落其中,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随后竟然连灵引和七武士之三前去探查都消失不见,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这所谓的镜神教,它能有这么厉害?” 沉默思索片刻后,他摩挲着左手上套着的那只卖相不佳的储物手环,拍了拍手边充当文字秘书的陋狗,“去叫一下珞水,让她跟我去一趟这个地方。” “此外通知荆棘,带上还在城外庄园睡觉的那个云海宗弟子,让他们先行一步,在微云山附近找地方等着,待我处理完这劳什子的镜神教事件后,再一起去见一见他们云海宗的那位龙师兄。” 在陋狗即将飞出门外之时,他又补充了一句,“派金纹战蜂暗中护送他们,另外,把计喉也叫来,让它准备一下,跟我一起行动。” ………………………………………… “国师大人,前面就到了被镜神教占据的那座镇子。” 顾判还是穿着一惯的黑底红衬金边官衣,站在距离那座小镇十里外的高处,眺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建筑群落。 在他的身边,一众异闻司探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恭恭敬敬垂手肃立,听着领队的百户大人在那里汇报情况。 “以前你们一直没有现这里的不妥,直到此次大规模拉网式排查才将此地显露出来……” 顾判听完了异闻司百户的详细汇报,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道,“所以说这就是封建王朝皇权不下县的弊端,纵然是在不是那么偏远荒凉之处,都容易存在大片的视野盲区,也唯有生大事件时才能引人注目。” “可惜红衣闭关未出,不然对付这种似乎有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她比我这样的莽夫要更加在行。” 异闻司百户一头雾水,听也听不懂,问也不敢问,只能是学着自己那些属下一样垂手肃立,沉默不语。 又观察了片刻后,顾判忽然转头对着一处空地问道,“老计对此有何看法?” 唰…… 一道不停变幻无常的虚幻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那里,缓缓摇了摇头道,“距离太远,吾无法感知到任何诡异气息的流转,还是要再抵近一些观察才行。” 顾判呼出一口浊气,“还是太麻烦了,要不是灵引他们陷在了里面,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已经死绝,倒不如调集金纹战蜂运送黑油过来,直接将这里烧成灰烬来得爽快。” 计喉思虑许久,却是摇了摇头道,“对于某些少见的诡异之地,纵然是烧成灰烬,恐怕也不会散去。” “那就用红莲业火和诛神碧火烧它,再改变地形,将它弄成深坑填埋起来,然后再看一看,藏在里面的乌龟会不会露头……” 顾判话里话外满含杀气,片刻后却又倏然收敛,抬腿朝着小镇的方向行去。 “走吧老计,多说无用,还是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找出真相要紧。” “你们也别在这儿等着了,再往后撤出十里,先把自己弄到安全地带再说。” “属下遵命!” ………………………………………… 离得近了之后,整个小镇的全貌便完全映入到了顾判的眼帘。 小镇看上去普普通通,并没有任何的诡异特别之处。 若是从人的目光看去,此处甚至可以说和古怪诡异绝缘,就连空气都比其他地方更加清新,就像是小雨过后的早晨,让人呼吸后便感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就是不知道一步跨过了镇口那条隐隐约约的界线,又会生怎样的变化。 他此时已经到了小镇的边缘,就站在镇子入口外的那面牌坊下面,仔细观察着里面的道路和建筑。 不管是石头房子还是碎石长路,都和其他村镇没有什么不同,若是硬要去找不一样的地方,那只能说这座小镇特别干净,别说乱丢乱堆的各种垃圾,入目处竟然都看不到一片落叶,一根枯枝,从头到尾都干净明朗,犹如刚刚被雨水冲刷过一般。 第926章 寻找源头 “你们几个,有什么现没有?” 沉默观察片刻后,顾判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处,便开口问了一句。 “吾没有感知到有什么异常之处。”计喉的身影悄然出现,那张变化不定的面孔一直都在盯着牌坊后面的镇子,每张脸上都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珞水以本体形态缩在刀鞘之中,只是轻鸣一声作为答复,意思就是它只是一把刀,用来砍人可以,其他的就不要过多指望了。 最后进行托底言的则是忠心耿耿的陋狗。 “老爷,陋狗忽然感觉到浑身乏力,简直就要睡着了,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异常情况。” “你们几个,不中用啊。” “到了让你们出力的时候,结果竟然就软趴趴的没力了,这怎么能让人放心呢?” “早知道就不让项洌留在家里钻研那些符箓,也和我们一起过来了。” 顾判说话时来到了小镇入口牌坊下的石碑近前,伸手将上面的一层水雾抹去,认真看着碑上印刻的大字。 “一切虚妄,尽皆真实。” 顾判缓缓将字读了出来,然后眼前突然一花,定睛再看时却现自己的手正按在了另外一只手上,大小完全契合,没有一丝错位。 那八个字消失了。 石碑表面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块光滑的镜面,里面仍有一个身穿黑底红衬金边官衣,腰挎长刀的自己,正在面无表情与他对视。 顾判微微皱眉,收回了自己的手臂,也看着镜面内的自己同样收回了手臂,还咧开嘴巴,很有礼貌地对着他微笑了一下。 “我刚才微笑了吗?” “好像没有。” “那么……” 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闪过,紧接着红炎倏然暴涨,一道寒光划破虚空,将那块石碑瞬间切成整整齐齐的两片。 咔嚓! 石碑斜斜滑落地面,变成了两块梯形的镜面。 里面有两个身着黑底红衬官衣的人,正在当着顾判的面转身,缓缓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就在此时,陋狗又刷出来一行红色小字。 “老爷,我好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顾判愣了一下,不由得悠悠叹道,“狗子啊,你是什么时候开出了呼吸的功能?记得你以前在后厨血盆里面泡澡的时候,那可是一两个时辰不带露头的,难道说你其实是条咸鱼,长了腮的那种动物?” “回老爷的话,属下只是打个比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 陋狗艰难从顾判衣服内探出一点边角,页面哗啦啦响动,仿佛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数个呼吸后,它忽然身体一颤,在虚空中写出来几个斗大的红字。 “灵元!” “灵元不见了!!!” 自天地变化以来,就像是空气般一直充斥在天地之间的灵元。 不见了? 顾判听见这话的时候心里便是一动,甚至将刚刚从石碑镜面内出现的那道人影放到一旁,开始思索验证陋狗的现。 计喉也看到了那一行大大的红字,表情与顾判一般,不约而同变得疑惑不解。 对于它而言,天地灵元是一种如同鱼和水关系的存在,但从某个角度来说,灵元或许比水还要重要,因为它的本体正是依附天地灵元而生,如果天地灵元完全消失不见,它不出意外就会逐渐步入消亡。 就如同万载之前生的末法之劫,一时间不知道多少和它类似的生灵便在此巨大变故中身体崩解、真灵不存…… “你是不是感觉错了?”顾判忍不住问道,又一次看向旁边的计喉,见它依旧保持着之前的样子,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 “如果天地灵元消失,计圣君应该会有切身体会才对。” “属下不敢欺瞒老爷,在属下的感知里面,灵元真的没有了!”陋狗颤动得更加厉害,犹如筛糠一般,缩在顾判身上瑟瑟抖。 “黑山君,它说的不错,灵元确实不见了。” 沉默许久后,计喉的声音终于在顾判耳边响起,听上去有些凝重和惊讶,“灵元真的已经消失,但是吾却并未感觉到不妥,这是吾有生以来从未遇到过的奇怪情况。” 对于计喉这样的生灵而言,感应天地灵元的变化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事情,就像是人吃饭喝水呼吸一样普通平常,基本不会出现认知上的差错。 但在此时,若是没有陋狗的提示,它的确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变化,一直都认为这里依旧充斥着和其他地方并无差别的天地灵元,就如同是整个感官被完全蒙蔽,明明快要被憋死渴死,却依旧认为自己在正常呼吸,吃饭喝水一样诡异。 “红炎的释放困难了许多,确实不对劲。” 顾判吹熄指尖上那一朵小小的火苗,摩挲着腰侧缺月魔刀的刀柄,打量着周围环境道,“这里是不是勾起了你已经久远的那些记忆?” “黑山君说的不错,吾知道了这个事实后,就不由得想起来万载前的那场末法之劫,天地灵元突然消失,那时的吾就像是脱水的鱼虾,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苟延残喘活命。” 咔嚓! 缺月魔刀在鞘中扭动了一下身体,对于她而言,这样的环境同样很不舒服。 “天变暗了……不对,应该是起雾了。” 顾判还没有想明白天地灵元变化消失的原因,便又现天色以肉眼可见的度暗了下来,除了眼前的小镇之外,四面八方都弥漫起茫茫浓雾,将所有一切尽皆笼罩在内。 这些浓雾来的极快,一瞬间便占据了莽莽四野,谁都没有现它们是如何出现的,源头又在何处。 “黑山君。” 安静了许久的计喉再次开口,“吾等,好像被困在了这里。” “或者说,吾等,被困到了某个相当古怪诡异的地方……” “以此推断,纸人灵引和那些金纹战蜂的消失不见,可能也是遭遇到了和吾等相同的情况。” 顾判将目光从石碑上移开,看向了自己一路走来的那条黄土小道。 远处的郁郁葱葱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片茫茫白雾,将所有一切尽数淹没掩埋。 “刚说完你们不中用,我这边就因为大意掉了链子。” 他收回视线,再次观察着前面那座寂静中的小镇,语气平静道,“如此说来,我们将注意力集中在镇子内部是错误的,真正的危险和陷阱,其实就在镇子之外。” “那么,你们都说一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缺月妖刀出一声轻鸣,“把这里的生灵全部杀光,或许就能解决问题。” 计喉却缓缓摇了摇头道,“吾认为此法不妥,最好还是能够窥破谜题,找到制造了这一事件的源头,然后再将之破解。”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说的,其实也是一回事,把制造了眼前变故的家伙找到,然后再把它杀掉,不就是这样吗?” 第927章 真实虚妄 “只可惜这里的灵元已经稀薄到了近乎没有的程度,大规模释放红炎的话消耗实在太大,也难以达到将整个镇子尽数笼罩的程度,不然到时可以一把火将它烧个干净,再看会不会生什么变化。” 顾判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进入小镇的那条石路的边缘,却并没有直接踏入,而是又回头看了远处将所有视线尽数隔断的白雾一眼。 “你们说,下面我们是直接进镇子好,还是反其道而行之,去探索一下那片大雾?” 计喉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开口道,“这条路,出现了变化。” 珞水的回应则简单明了得多,“这里让我感觉非常难过,杀光他们,一定要用我的锋刃,切开他们的身体。”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现本应该空空荡荡的长街,此时却站满了人。 他们摩肩擦踵,将整条路挤得满满当当,就像是年节前的赶大集一般,只是缺少了各种叫卖的摊贩。 数个呼吸后,从人群内传来敲鼓一样的声音,撞击着顾判的耳膜。 咚! 咚……咚……咚…… 这声音开始还很杂乱,也并不算大,但很快就越来越大,而且汇聚融合于一处,变成了一个声音。 咚!咚!咚! 而随着这道声音越来越大,顾判注意到最前面一排人的胸口在剧烈起伏,尤其是他们心脏所在的位置,更是在每一次声音响起的时候便向外高高顶出,就如同寄生在里面的异形,不知道何时就要破体而出。 “这么多人,还是先用红炎清理一遍。” 一个念头转过,紧接着便有一道赤色火龙冲入镇中,沿着这条长街向前席卷出十余丈距离,也将不知道多少玩命心跳的人给笼罩在内。 “在这种灵元枯竭之地,就连红莲业火都失去了之前的威势,而且还需要比以前大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消耗才能释放出来。” 片刻后,红炎消散,顾判平静注视着大火过后被熏得漆黑的石路长街,看着一个个被烧成焦炭的人体,他们依旧沉默无言站在那里,心脏一下下向外高高顶起,出擂鼓般的咚咚声音。 那一个个烧至焦黑的胸膛,内里心脏撞击跳动出的声音,存在一种诡异莫名的节奏感,似乎能让人莫名其妙的沉浸在其中,跟随着它的节奏去呼吸,也跟随着它的节奏去跳动。 “计圣君,你说展现在你我眼前的这座镇子,会不会是一处幻境?” 顾判转头问了一句,虽然面对着如此景象,虽然在天地灵元消失不见后,不管是业火红莲还是乾坤借法都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但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 这就是生命值不断叠加,再辅以金刚秘法不断提升身体强度之后,带来的无与伦比的自信。 就算是其他一应手段都不能使用,他还可以用拳头去砸,用斧头去砍,即便是单纯凭借着最基本的力量与度,也能碾压打爆绝大多数的敌人。 除此之外,就算是面对着纯粹的精神攻击,他也有诛神碧火可以防御反击,这也是只与他的真灵精神力量强度相关,而不怎么依赖天地灵元变化的业罗秘法。 “幻境制造的再真实也只是虚幻,可以从中寻找到异于真实的蛛丝马迹……但是现在的景象,吾觉得并不是假的。” 计喉缓缓说着,忽然稍稍加重了语气道,“黑山君,刚刚那面石碑上所显示的八个字。” “一切虚妄,尽皆真实?” 顾判细细品味着这句话,已经将双刃大斧握在了手中。 “先不管那么多了,既然镇子里面出现了变化,那么就从这里面开始,一路砍杀过去再说其他。” 嘭! 他话音刚落,一步跨过了那座牌坊,重重落在了小镇内的长路边缘,旋即引起了巨大的震荡与混乱。 刹那间斧影森森,各种人体器官四处乱飞,紧接着又被红炎洗地,化作厚厚的灰烬将整个路面铺满。 计喉跟在后面,看着前方那道在人群中闲庭信步的身影,心中的惊讶之情已经无法抑制。 它知道顾判很强,也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后,每一次再见他都会有着巨大的实力提升,但如今这位黑山君的实力跨度,已经出了它的想象。 纵然在这样的天地灵元虚无之地,似乎对他就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凭借着强悍的身体,一人一斧就能将无数异灵汇聚的长街凿穿,而且看上去轻松自如,犹有余力。 轰! 顾判刀斧齐出,将面前的一排人体斩成碎片,然后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了十步外的那座府邸。 这条长街,已经被他走到了尽头。 嘎吱吱…… 伴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座府邸的朱红大门向着两侧打开了。 顾判也没有什么犹豫,直接便走了进去。 刚刚踏进大门,一面影壁墙便映入他的眼帘。 墙面上没有任何图画,只有八个大字,印刻在光滑的墙面上。 “一切真实,皆为虚妄。” 他默默看着这八个字,忽然有些烦躁的感觉。 “真真假假,故弄玄虚……我看你就是吃饱撑的,菊花太紧,欠干!” 咔嚓! 没有任何迟疑,双刃大斧追星赶月般斩落,将那面影壁墙直接劈成大小不一的碎片,哗啦啦散落一地。 数个呼吸后,顾判和计喉一起看着变化成镜面的影壁墙碎块,注视着里面各有一个身着异闻司黑底红衬官衣的“顾判”,在对着他们露出诡异笑容,同时竟然也出现了一个个不停变幻形貌的虚幻身影,立在镜面空间之内。 “计圣君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没有?” “比起小镇入口的石碑镜面,此次里面的黑山君,腰侧多出了和缺月一模一样的刀,此外,连吾这样的生灵都被映照显现其中。” 计喉语气机械说着,一边将目光从地面的影壁墙碎块移开,看向了顾判手中的双刃大斧,“但是它还是未能和黑山君一样,提上这柄神兵战斧。” 顾判听到此处,忽然笑了出来,甚至上前几步,嘭地一声将手中大斧斩了出去,恰好砸在了最大的那面碎块之上。 “别客气,东西我给你,抓紧去研究仿造,看看能不能山寨出来一模一样的巨人之握……” 十数个呼吸后,他又将斧头收了回来,低低叹了口气道,“你这不行啊,核心科技我都摆到你面前了,你为什么会仿不出来呢?” “给了你机会,你自己不把握,又怨得了谁去?” “就这?就这还在那里真实虚妄地装逼,我看你就是个傻逼……” 第928章 镜中世界 “走吧,去这座宅院里面看一看。” 顾判又等了片刻,便将战斧隐入虚空,绕过那几块影壁墙碎片,朝着里面走去。 “黑山君。” 就这计喉开口的同一时间,顾判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朝影壁墙所在的位置看去。 在那片最大的碎块,也是最大的镜面之内,将周围的景象尽数映入其中,其中还包括了顾判与计喉的身影。 就如同是一面真的镜子,在镜像映照现实世界。 但和真实镜子又有所不同的是,在那块镜面之中,除了映照出来的周围景象外,还多出来两个狰狞恐怖的身影,正悄然无声站在了他和计喉的身后。 顾判可以肯定自己身后除了空气外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虚无,什么诡异古怪的东西都不存在,但是……镜子里的画面看上去却无比真实。 那两个狰狞扭曲的身影出现得毫无预兆,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它们出现的过程,完全就是一瞬间便凭空出现了在镜子里面,站在了他和计喉的身后。 那么,它们到底是真实存在的异类,还是扰乱他感知的幻象? 只能通过镜子看见它们,但在身边却又无法真实的感知到它们,这种感觉很有些奇怪,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转身去看,到底背后有没有这两个东西。 顾判并没有回头,而是直接一拍刀柄,将缺月长刀连鞘向后顶去。 只要后面有东西,就算是一尊百炼精钢打造的金属怪物,那也会被缺月所激出来的刀芒一斩两断,不会有第二种可能出现。 但现在出现的问题是,他后面没有东西。 不管是缺月魔刀斩出,还是他本人又转身看去,背后都是空空荡荡,不见那尊狰狞可怖的身影。 “黑山君,它们似乎只存在于在镜子所映照出来的世界之中。” 顾判微微点头,那两个扭曲的身影确实不在周围,而是只在那块镜面之中显露了出来。 它们看上去就像是被拗断了四肢和头颅后,又胡乱拼接起来的两个女人,一个在脖子上面长着弯曲的手臂,脑袋却位于胸口正中,就像是在那里多出了一只ru房。 另外一个则是动物一样四肢着地,一条颈椎骨向前探出,连着脑袋垂落地面,整个脖颈像是蛇一样在来回扭动。 它们浑身上下还堆满了黑红颜色的污垢,虽然只是存在于镜面之中,但就算是看上一眼,都会忍不住联想到臭水阴沟加上化粪池混合起来的味道。 忽然间,两个拼接起来的恶心怪物动了。 它们的嘴巴毫无征兆咧开到而后,露出来尖锐的獠牙,以及遍布着密密麻麻细小孔洞的长舌。 顾判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从它们大张的嘴里可以看到,不管是舌头上面,还是口腔内壁,全都是黄豆大小的密集小孔,而且在每一个孔洞里面,还有细线一样的虫子在来回扭动,一会儿钻出,一会儿又缩了回去。 滴滴答答的粘稠腥臭涎水从两只怪物口中淌出,中间还夹杂着难以计数的白色绦虫,顺着一起滴落在了地上。 甘霖凉! 这种视觉上的密集折磨,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顾判强忍住心中的不适,看着其中一个怪物无声咆哮着,就像是生化危机中的舔食者一样,弹出了自己的舌头,闪电般戳在了镜子内“自己”的身上。 咔嚓! 他猛地眯起眼睛,将视线从镜面移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胸前。 在现实中没有受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胸前的黑底红衬劲装毫无征兆破开了一个大洞,而且感受到了极其明显的撞击。 他伸手摩挲着那片皮肤,指尖甚至触碰到了一种黏腻的液体。 还隐隐嗅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道。 另外一处位置,计喉也同时受到了攻击,变幻不定的面孔上多出来一小块青黑的颜色,纵然有许多张脸在不停切换,那块青黑也一直保持原样,没有随之消失不见。 “这就是所谓的,一切虚妄,皆为真实?” 计喉的声音依旧机械沉闷,仿佛刚才被舔了一脸舌头的,根本就和它没有半点儿关系。 顾判沉默观察着镜子内的两只怪物,同时也在看着镜子内的自己和计喉。 他忽然现,镜子里面的自己其实是在随着本体的动作做出了完全相同的动作,但却并不是像正常情况下照镜子那般,是实时将一切复制了过去,而是有着一定时间的延迟。 延迟的时间并不算长。 让他换算成比较精确的单位,应该是在三点五秒这个节点。 两头怪物在起一次攻击后,开始鬼魅般在周围游走,它们的度很快,而且善于借助各种物体隐匿自己的身形,导致了就算是站在外面以上帝视角去观察的顾判与计喉,都无法准确捕捉到它们的实时位置。 在将一块镜面斩成两片后,顾判看着地上多出来的一面镜子,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它们攻击镜子里面的我们,能够反映到外面你我的本体之上,然而我们在镜子外面,却打不到它们,出手后也只能打碎镜面,反而是更加不利于我们的观察。” “黑山君所言不错,而在吾看来,也许只有镜子里面的吾等,才能真正攻击到它们的身体。” 顾判点点头,表情依旧平静,“只是里面的我们,并不能和外面的我们保持同步动作,如此就需要我们提前起攻击,然后还要正好卡在那两头怪物的落点上面,说实话难度有些大。” 计喉接着说道,“不进行预判的话,就只有使用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暂且不提吾等在外面御使秘法后会不会如实反映到这个镜面世界中去,仅考虑在现今灵元消失情况下,大范围攻击的消耗,若只是为了杀掉这两个镜中生灵,吾认为并不划算。” “如果吾等脱离这片区域,最主要是脱离这些镜面的映照范围,不知它们是不是会跟着消失不见。” “我觉得玄,更大的可能还是你我依旧会受到莫名其妙的攻击,但却因为没有镜子的存在,再也寻找不到袭击者的踪迹。” 顾判将胸口皮肤上的粘稠擦拭干净,转身看向了幽暗寂静的宅院深处,“不过倒是可以按你说的试一试,就算是不行,那也可以再回来此地,重新寻找杀掉这两个恶心玩意的办法。” 第929章 新的变化 进入宅院的大门内,几块影壁墙变成的镜面映照出不同的景象。 思索片刻后,计喉又提出来另外一个建议,“黑山君,吾等要不要兵分两路,你留在此地继续观察镜面,由吾离开这里,看是否还会遭到它们的攻击?” “你我不能分开,一旦分开就会有更多古怪的事情生,这是我很久以前读书看电影时就总结出来的定律。” 顾判直接否决了这一提议,随后却又笑了笑道,“不过想要脱离镜子映照的话倒也好办。” “我们就在此处挖个坑,把这些碎片都埋进去不就行了?” 啪! 正交流间,计喉脸上又挨了一记舔舐攻击,它摸了摸第二片青黑的印记,当即点了点头道,“那就按照黑山君说的做吧。” 他们很快在地上掘出一个大坑,将所有的镜面碎片全部丢了进去,然后又把大坑掩埋填平。 在此过程中,来自于两只缝合怪的攻击一刻也没有停止,而且直到所有镜面都被土层尽数掩盖后,他们依旧受到了来自于舌头的亲切问候。 “黑山君,看来吾等的推测是错误的,那么还要把这些镜面挖出来吗?” 顾判擦拭着刚刚被攻击过的眉心,很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道,“挖个坑,再给它填了,然后再挖出来,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 “计圣君实力未复,应对这种攻击有些吃力,倒不如就先到我的狗管家页面内躲上一躲,没事儿不用出来,只需要当我召唤的时候,你能出来和我说话聊天就行。” “黑山君准备继续深入这座府邸内部了?” “既然来都来了,不到里面逛一逛又怎么能行?” “然。” 计喉倏然化作一道流光,一点真灵钻进了顾判衣内,进入到了陋狗专门为它准备出来的空白页面内。 “老爷,这姓计的实在是太大,简直要把你最忠心的属下给撑到裂开了……” “闭嘴!” “老爷我已经够恶心了,你就不能消停一点儿?” 顾判一巴掌拍在陋狗身上,缓了一缓又道,“你这次收容了计圣君,回头老计它少不了给你丰厚的好处。” “吾万载以来搜集的各种物品,都可由陋狗管家任意挑选。” 陋狗顿时激动起来,“真的吗,计圣君?” “你我要不要立个字据,将来可不要像老爷说的,当个欠账不还的老赖,连马车都做不得啊……” 在陋狗喋喋不休的“念叨”中,顾判已经穿过府邸前庭,来到了一道走廊之中。 他就在此处停下脚步,面无表情看着两侧墙壁上挂满的水晶镜面,嘴角不由得微微有些抽搐。 距离最近的水晶镜面内,除了他自己的的身影外,不出意外又看到了那两个扭曲的缝合怪,在周围鬼魅般地游荡着。 而且因为镜面两两相对,他可以清楚看到自己相互映照反射的身影,重重叠叠,似乎永无止境,当然同样重重叠叠的还有那两个扭曲缝合怪,飞游走时简直要化作两团青灰颜色的阴影,一点点将大片的镜内空间所覆盖笼罩。 砰砰砰砰砰! 刹那间无数撞击声在顾判体表响起,黑底红衬的缇骑官衣也在一瞬间化作漫天飞舞的碎屑,只剩下了半条裤子还留在身上。 他对此不管不顾,一手护住血书,一手按住腰侧刀柄,缓步行走在长廊中央,任由来自于镜内的攻击一次又一次落在自己身上,留下一道道青灰颜色的印记。 “黑山君,那两个东西,数量增多了……需要注意的是,这一次它们的攻击并不是持续进行,而是每次过后都会出现固定的时间间隔。” “老爷,此地危险,要不要把我塞到你的裤裆里面?” “计圣君说的不错,它们的攻击方式确实出现了新的变化。”顾判无视了陋狗刷出来的红字,随手将它丢到了一旁,反手拔出了寒光闪闪的缺月魔刀。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默数了四个数。 唰! 然后在一片平静中,一道璀璨的刀芒自他的掌中飞出,将几乎整条走廊尽数照亮。 然而此时的镜面内依旧是一片平静,那些扭曲缝合怪还在长廊之外飞快游走,拉扯出来道道青黑颜色的残影。 三点五秒过后。 轰! 已经连成一片的阴影朝着镜子里面的“顾判”盖压了过去。 然后便有一道璀璨亮光在镜面内冉冉升起,瞬间与所有阴影纠缠混杂一处,不分彼此。 数个呼吸后,刀芒缓缓敛去。 噼里啪啦! 走廊内就像是下了一场腥臭的大雨,无数骨肉碎屑掉落下来,同时将镜面内映照的长廊也铺满了一层腥臭粘稠的血红颜色。 顾判伸手握住缺月魔刀,低头看着脚下地面开始向外冒出咕嘟嘟的血水,很快染红了他的脚底,并且还在迅上升之中。 “老爷,这些血水竟然是真的。” 凭借着丰富经验躲过了刚才那波袭击的陋狗扑棱棱飞了过来,小心翼翼落在顾判的脚面上,沾染了一点粘稠的暗红液体,惊喜地刷出来一行大大的字迹。 “能吃?” “能吃!而且虽然这些血水的卖相不是很好,但味道竟然相当不错!” “另类的黑暗料理么,狗子你倒是一副好牙口。”顾判本想直接离开,沉默一下后却又放下了刚刚抬起的脚步,“我在这里等你片刻,你吃好了叫我。” “谢谢老爷开恩!” “计圣君,这么容易就杀掉了那些东西,我甚至连斧头都没有祭出,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吾也有些疑惑,之前在这座府邸前庭的时候,这两只生灵的数量是固定的,行动攻击方式是不可捉摸的,但自从进入到这里之后,却忽然变成了另外一种情况……虽然它们的数量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攻击方式却变得有迹可循,而且攻击的强度也比之前减弱了许多。” 停顿一下后,它以一种推测的语气接着说道,“若是寻找这一变化原因的话,吾认为可能是镜面的变化,导致了那两个生灵的变化,或者是在新的镜面内,又映照生出了新的异类生灵,而且由于它的力量影响,所以造成了那两只缝合怪物的数量增加。” “你的推测很有道理。” 顾判环视四周,忽然伸手握住了隐于虚空的斧柄,“如果真的是这个原因,那么很有可能最初被映照出来的两个怪物还没有死,依然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对我们起攻击。” “黑山君准备收拾掉它们了吗,不过在吾看来,这两个镜中生灵攻击力实在一般,并不值得吾等花费太多力量在它们的身上。” 第930章 照妖之镜 顾判闭目思索,虚握住斧柄,整个人倏然间晋入到了一种极其安静的状态之中。 计喉见此便改变了思路,接着说道,“黑山君若是真的想要消灭掉隐藏怪物的话,倒是可以尝试一下你所修习的牵丝之法,将视线可及之处布下天罗地网,如果这一功法也能够映照进入镜面的话,或许能够直接捕捉到那些生灵的轨迹。” 顾判认认真真考虑着计喉的意见,许久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不像是红衣和珞羽这两个女人,对此类针线活一向没什么天赋,所以说你的建议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了。” “那么,黑山君的意思是?” “算了,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不管它们,继续前进。” 他说完后低下头,很有些惊讶地看了眼正在欢快浸泡吮血的陋狗,现本来几乎要没过脚面的粘稠血水竟然在几句话的时间内快要消失不见,都被吸进了它的书页之中。 “吃好了?” “吃撑了。” “那就躲到手环里面睡会儿吧,我们要出了。” “老爷,这里的环境让奴婢也感觉到不适,就连刚刚的血腥杀戮都莫名其妙,没有带来应有的舒畅感觉。” 珞水的声音自缺月刀内响起,听上去很有些疲惫,仿佛马上就要睡着过去。 “你也想进储物手环?” 顾判还刀入鞘,想都不想便道,“这样无礼的要求,你觉得这可能吗?” 他稍微收拾一下,继续向前走去,很快来到长廊尽头,站在了一排富丽堂皇的房舍面前。 随便推开一扇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古色古香的家具装饰,尤其是屋子正中的一面宽大屏风,更是极尽低调奢华之意。 那面屏风的面积很大,几乎将整间房子都一分为二,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面屏风根本就是一个立在那里的镜子。 镜框是雕刻着各种鲜花图案的红木,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很夺人眼球,上面还镶嵌着许多闪闪亮的珠宝,就如同是围绕在镜子周围的星辰,反射出的光芒朦朦胧胧,如梦如幻。 此刻,镜子里的画面在动,有两个人在里面正在做着一些相当喜庆的事情。 从顾判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在看一部正在播放的彩色电影,除了没有声音之外,其他一切都和家庭影院并无二致。 他安静站在门口,看着镜面中映照出来这间卧房的陈设,也看着镜子之内的“自己”身着一身大红的吉服,满面笑容和一位同样身披大红嫁衣的年轻女子相对而坐,交杯饮酒。 三盏交杯酒很快喝完,镜子里面的他便脱去外衣,也帮着那位看不清楚面目的新娘褪去衣衫,两人相拥着进入到了屋子最里面的那张雕花大床之内。 他们落下了帷幔。 什么都看不到了。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换了一个角度,却还是无法看到帷幔内生的一切,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只知道床在摇晃,一直都在摇晃。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天都活得遮遮掩掩的,难道不累吗,为什么不能坦诚一些,率真一些呢?” 他低低叹了口气,将目光从那面作为屏风的镜子上移开,打量着屋内其他的家具,片刻后转身准备离开。 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边。 她一只手上托着只银盘,上面是两个酒盏,另一只手上则拎着个小巧精致的酒壶,仔细嗅闻一下甚至能够品到壶中散出来的淡淡酒香。 “夫君,妾身已经备好了交杯酒,吃过之后,我们就早些歇息吧。” 女子开口说话,声音柔柔的,面颊红红的,或许是因为羞怯,还未说完便低下了头,几乎要将臻藏到胸前的起伏中去。 “我不吃酒。”顾判来到她的身前,微微俯身,紧贴着她的耳朵说道,“我只吃你。” “啊……”女子更加羞涩,声如蚊蚁,“夫君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要吃了你。”他露出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只是现在还有些犹豫,到底是斩成碎片蘸酱吃,还是整个用火烧了烤肉吃。” “妾身……妾身整个人都是夫君的,夫君想怎样,就怎样好了。” 顾判微微一怔,却并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缓缓回头,看向了那面“家庭影院”的大屏幕。 雕花大木床的帷幔不知何时已经掀开了。 他也可以清晰看到里面鲜艳的景象。 的确是鲜艳,而不是香艳。 镜子内的那个“他”,满脸满嘴都是鲜血,还在撕扯着床上那具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鲜艳的血迹四处喷溅,染红了一切。 顾判站在女子身侧,面无表情看着镜子内的他动作僵硬下了床,又将桌上的大红火烛拿来,点燃了帷幔…… 火势迅蔓延,很快便将整个木床吞噬,透过镜面向外散着橘黄色的明亮光芒。 “或是斩成碎片,或是用火烧烤,夫君吃的,可还开心吗?” “若是开心的话,就和妾身喝了这盏交杯酒,不管夫君有什么要求,妾身都会满足……” “不喝,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渴。” 顾判捉住女子擎起酒壶的小手,触之微凉,又温润如玉,真实不虚。 他低头注视着她,眼眸深处隐隐有着红炎碧火的痕迹,同时一道森寒光芒若隐若现,最终却消隐在虚空之中。 “老老实实就这么呆着,老爷我也不会对你家暴,但若是不乖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他一边低声细语着,一边就那样牵着她的手,直接出门左转,不久后又推开了另外一扇木门。 这是一间书房。 里面一本书都没有,就连笔墨纸砚都没有的书房。 只有空空如也的书架,以及一张宽大的书桌。 书桌上同样放置着一面镜子,这一次是面样式普通的铜镜,里面映照出来的画面也不太清晰,看上去有些模糊和朦胧。 顾判拉着女子的手,一路不停来到了书桌跟前,和她一起面对着铜镜。 下一刻,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从镜子之内可以看到,他手上牵着的哪里是纤细窈窕、含羞带怯的美娇娘? 他现在所牵着的那只手臂,堆叠着肿胀到将要裂开的白色脂肪,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面,涌动流淌着粘稠如油脂的液体,还有许许多多不知道名字的虫子在里面欢快游动,啃食着里面的东西。 这根本就是一个臃肿肥胖到出界限的女人,看上去完全就是溺死在水中又被泡之后,所形成的巨人观模样。 她还在眨动着那双流脓的眼泡,直勾勾地盯着顾判,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不由得让人汗毛直竖,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夫君为什么这么看着人家,人家都害羞了呢。” 她垂下肿胀的头颅,泛黄的口水混合着脂肪油不断从口鼻中流淌出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而在张嘴说话的时候,还能看见她那一口像是满是孔洞的黄色烂牙,嘴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腐烂脓疮,看着更是令人头皮麻,难以忍受…… “乖,我不让你说话,你就别乱说话。” 顾判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甚至没有抽出手来,“你说,这面镜子,它的学名是叫照妖镜吗?” 第931章 尽数斩杀(求订阅) “夫君在说些什么呢?妾身可是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照妖镜这种东西。” 她一直在低着头,用羞怯的表情说着娇羞的话语。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竭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身旁这个女人的样子。 想想看,一个浑身浮肿、粘稠脂肪涌动的女人,用这种类似于撒娇的语气说话,当真是让人听了都有种浑身汗毛直竖,简直要狂的反差。 “没听说吗,那就算了。” 顾判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后却又返回来,将书房木桌上面那面并不算大的铜镜拿到了手中。 然后他一手拿着铜镜,一手牵着女人,从这间书房内出来,又进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里面。 “老爷的口味,倒是有些独特。” 忽然间,珞水的声音在他的心[男人小说9nanren]底直接响起,也让他有些小小的惊讶。 “珞水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手?” “奴婢和血刀如意在一起呆过一段时间,自然而然便学会了……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夫人虽然并不介意老爷去采几朵野花,但若是这种长在狗屎上面的野花,恐怕无法入得夫人的法眼。” “闭嘴,再多说一句没用的,我就把你插到这个女人的身体里面,让她做你的刀鞘。” “老爷,珞水知错了。” 顾判强忍住直接拔刀的念头,在进入到新房间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立在角落的那面镜子。 镜子里面很热闹。 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除了看不见他自己之外,其他男女老少至少有数十上百之多。 “你认识他们吗?” 顾判转头看了眼身旁的臃肿女子,语气平静问了一句。 “他们,都是夫君和妾身家里的下人啊,难道夫君不记得他们了吗?” 女子说话间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淌着口水,落在地板上出滋滋的腐蚀声音,“他们就要出来了,夫君不走的话,可能永远都走不了了。” 顾判没有说话,就站在门口不动,沉默观察着镜面内攒动的人群。 他们开始一个个从镜子中走了出来。 乍看上去,他们似乎就是一个个穿着丫鬟仆役服饰的人,但只要看上第二眼,就能看到,这些都只是长得像人的怪物而已。 有浑身长满白毛的小孩。 有体表遍布鳞片与骨刺的老人。 有长着两个脑袋,相互之间还在撕咬啃噬的男子。 还有扭曲痉挛的女人…… 等等等等。 顾判以往所见过的异类生灵并不在少数,但这一次如此多的丑陋人形生命聚集在一起,同时从那面镜子内蜂拥而出的场景,还是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而在这些诡异恐怖生灵的最后,站着一个或许只能存在于噩梦和想象中的老人。 他身形佝偻、骨瘦如柴,一点点从镜内走出,还对着顾判露出来一个扭曲的笑容。 关键是,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孔。 从头顶到脚底,没有一处地方不被筷子粗细的孔洞所覆盖,洞口黑漆漆的,偶尔却又露出一点白色的东西,就像是无数排列拥挤在一起的眼睛,随着他的走动齐齐眨动。 “其他的我都能忍受,就连你这样的巨人观,我都能装作看不见。” 顾判缓缓拔出了腰侧的缺月魔刀,屏住呼吸道,“但是,对于这种能让我产生严重不适的密集孔洞聚集体,我是真的一刻都无法忍受下去。” 他松开了手,一脸平静地朝着那群人靠近过去。 手中的缺月魔刀被他倒拖在地上,出尖锐的响声,划出一道笔直的裂隙。 在顾判一步步靠近过去时,原先那些从镜面内走出的人群竟然像是害怕了一般,开始向两侧退避着,似乎都想要远离这个和他们并不一样,却又浑身散着危险气息的男人。 终于,他站在了那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的身前。 老人睁大同样布满了小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判,然后陡然咧开嘴巴,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啸。 下一瞬,它的身影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到了顾判身侧,张开两只满是黑洞的手臂便朝着他抱了过来。 嘭! 一道森寒刀芒亮起,与已经到了近前的两只手臂重重撞在一处。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顾判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双脚陷入地面尺许深度,巨大的反震力量将周围的青砖尽皆踩成碎末,溅起了大蓬的灰尘。 老者被这一击直接撞飞,砸在房间的墙壁上滑落下来,却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势,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再次冲了上来。 无数白色丝线从他体表的黑洞中飞射出来,瞬间化作被数之不尽粘稠触须包裹的怪物,朝着顾判涌动过来。 咔嚓! 又是两道寒光划破虚空。 缺月魔刀和双刃战斧交叉斩落,挟裹着熊熊燃起的猩红火焰,将纠缠生长的白色触须尽皆淹没笼罩。 房间内轰然一声巨响。 仿佛这一击直接在房间内引爆了一枚高爆炸弹,刀斧划过火焰,斩破虚空,轨迹所过之处就连空间仿佛都变得有些扭曲和虚幻。 顾判感觉自己劈中的不是那个老者,而是斩在了一张粘稠无比的大网之中,纵然是以缺月的锋锐和战斧的坚韧,都受到了极大的阻碍,每前进一分都要消耗掉巨量的红炎和力量。 红炎散去,寒光收敛。 他向后退出一步,看着眼前的那具残破躯体,微微皱了皱眉头。 佝偻老者从肩膀到腰侧被斩出了两道斜贯的巨大伤口,整个脑袋都因为脖颈的断裂低垂歪倒下来,露出来里面同样遍布细密孔洞的骨骼与内脏。 但它并没有死掉。 身体一直都在抽搐颤抖,就连那道巨大的伤口,都有蠕动愈合的趋势。 “一斧不行,那就再来一斧。” 顾判不给它任何反应和恢复的时间,手中的双刃大斧便再次举起,携带着浓烈到犹如实质的猩红火焰轰然斩落。 轰! 这一斧恰恰好好砍入了之前劈开的伤口里,直接将老者给劈成了两半残尸,啪嗒一声摔倒在地上。 紧随其后的则是再次燃起的红莲业火,将两片残尸和从尸体内涌出的白色触须尽数笼罩,伴随着剁肉般的斧劈刀砍声,迅将它们全部化作一团灰烬。 顾判就像是一道幻影,穿梭在人群之中,红炎利斧齐出,将从镜面内走出的扭曲身影一个个劈死化灰。 很快的,房间内再次回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十数个呼吸后,他猛地停住斩落的斧头,眯起眼睛看着毫无征兆又恢复成纤细窈窕身形的女子,吐出一口灼热的火焰道,“你,为什么要变回这幅样子?” 第932章 厚积薄发(求订阅) “我刚刚才把你的巨人观模样看习惯,结果就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说,你为什么要减肥?” 面对着顾判满含杀气的询问,女人抬起尖尖的下巴,柔柔弱弱地道,“妾身,害怕被夫君的这柄斧头杀死。” 顾判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我现在不会杀你,不过并不是因为你长成什么模样,而是因为你是这里唯一能开口说话的东西。” “那么,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又是个什么地方?” 他没有等待女人的回答,因为立在屋角的那面镜子内又聚集起了一群恐怖扭曲的身影,开始从里面向外走来。 血腥的杀戮随之而来。 顾判手持着寒光闪闪的双刃战斧,干脆就站在了那面镜子跟前,出来一个劈死一个,然后再用红炎灼烧成灰…… 纤细窈窕的女人呆呆站在门边,在她的视线之中,其他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她唯一能看见的,唯有那道被红色火焰与森寒斧影包裹的身影。 她怔怔看着顾判的背影,好像在这个房间之内,他才是最恐怖的妖魔,将一个又一个的生灵劈碎、灼烧,最终化为铺满地面的灰烬…… 随着时间的流逝,地上的灰烬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甚至已经埋没到了顾判的小腿位置,但奇怪的是纵然有红炎在不断灼烧,屋内的木质家具竟然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仿佛这些桌椅橱柜处在与世隔绝的另外一个空间,就算是这边打到天崩地裂,也不能让它们损坏分毫。 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过后,顾判亲手制造成了一个人间炼狱 地面已经完全看不到其原本的颜色,到处都是骨肉燃烧后的灰烬,还有没有充分燃烧剩下的残骸碎肢,整个房间内充斥着腥臭焦糊的味道。 等到最后一个从镜面内走出的佝偻老人被顾判砍成几段后,他才缓缓放下了手上的刀斧,仔细打量着空空如也的镜内空间。 里面确实已经空了,不仅再也看不到扭曲的生灵,就连原本映照出来的屋内环境都消失不见,只余下一片混沌的灰色,阻隔了向内窥探的目光。 “这就没有了?” 顾判有些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蒙上了一层灰色滤镜的镜面,恋恋不舍放下了斧头。 出乎预料的是,经过刚刚那一番砍伐,他竟然收获到了一定数量的双值加成,虽然并不算太多,但至少不亏。 如果能一直继续下去的话,他觉得自己还能在这里坚挺持久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再也无法坚持下去为止。 确认镜子内不会再有新的经验包刷新后,他尝试着是否能将外面的东西送入镜面,结果刚拿刀鞘点在上面,整个镜子便咔嚓嚓裂开成无数碎片,而且变得黯淡无光,再没有任何诡异的气息出现。 顾判低头注视着那些灰扑扑的碎片,不由得陷入思索。 不同的镜面,呈现出来的是不同的结果,在进入镇子的入口处,那块石碑镜面映照过后,长街上出现了摩肩擦踵的人群。 来到这座宅院后,刚刚进门的影壁墙镜面,映照出来了两个无法在现实中看到的缝合怪,直到现在好像都没有被他真正消灭。 而那条长长走廊两侧的镜面,则是把那两个缝合怪的数量成百倍地增长。 最后就是这两间房子,一个让他观看了一场只有图像没有声音的电影,另外一个则是给他提供了一定数量的双值加成。 所以就可以得出一个不知道靠谱还是不靠谱的结论。 那就是果然大户人家的家底厚实,能够从里面得到更多的回报和好处…… 然后毫不犹豫的,近一段时间来收获的所有经验值都被他用掉,投注到了观神望气术的提升之中。 一举将他的所在层次从功法描述的第三境,瞬间攀升到了第六境之上。 距离他目前所掌握的这部法门的最高第七境,只差了一步之遥。 这就是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 这就是做足了前期准备后那一顶而入的酣畅淋漓。 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的扶摇直上。 这就是他引以为傲的修行天资和天赋! 经验值,可真特么的是个好东西! 顾判缓缓闭上了眼睛,待到再次睁开时,陡然让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子面色变化,甚至有些微微的颤抖。 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顾判的眼睛似乎变得和刚才有些不一样了。 看起来那是一双平静的眼睛,就像是夜幕下的一潭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但是再看一眼却又能让她感觉到,他这种平静的眼神很奇怪,无端给她一种高高在上,太上无情的体验。 这并不是说杀人如剪草,对所有一切都漠不关心的那种无情。 而就像是…… 一个旁观者,或者是观察者。 仿佛在他眼中,看到的所有一切都只是能够被抽丝剥茧,研读揣摩,品味感悟的一篇文章。 这篇文章内却并不包含他自己,他只是一个缄默不语的看客,冷静而又理智地观察呈现在他眼中的内容。 顾判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在那里,只有他眼睛能够看到的地方,缓缓浮现出来了一道淡淡的虚影。 “很久没有再见到这个东西,我都要把它给遗忘掉了。” 他微微皱眉,面上现出几分疑惑表情,“但是,它不是已经自行消失了吗,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浮现了出来?” “要么是因为观神望气术的破境进阶,所以我才能够再次看到它……要么,就是因为这个古怪的镜子世界,和它在某种意义上有所牵连,所以才让它又出现在了我的手背上面。” 顾判沉默注视着自己虎口处的那盏白纸灯笼,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定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它又出现在了自己眼中。 也许是他推测的两种原因加起来,所以导致了白纸灯笼的显形。 两者缺一不可,互为条件。 他尝试着活动一下手腕,然后猛地眯起了眼睛,看着自己将那盏白纸灯笼提了起来。 它仍然在散着昏黄黯淡的光芒。 只是这点光芒很不稳定,只有黄豆大小,看上去马上就会熄灭了一般。 “打扰我们的人都已经消失不见,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未完的聊天。” 顾判一只手握着仍在滴滴答答淌血的缺月魔刀,另一只手上拎着那盏破破烂烂的白纸灯笼,缓缓转身看向了仍然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 咦? 那个女人呢。 怎么会突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不管是臃肿到快要炸裂开的巨人观,还是窈窕纤细勾人眼神的小美人,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团淡淡的彩色光芒还停留在门口的位置,在那里不断扭曲,似是在瑟瑟抖。 第933章 挑灯看剑 在这座诡异镇子之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会说话、能交流的人,她竟然直接不见了。 不管是巨人观还是小美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门口只剩下了一团不断扭曲的彩色光芒。 在顾判的眼中,那团不断扭曲的彩色光芒似乎还拥有些许灵智的样子。 具体表现就是每当他靠近一步,它就会退后一点,却又不直接远远离开,一直和他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也许这团光芒就是刚才那个会说话的女人,但是不知为何突然间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能感觉得到,它是在害怕……” “准确来说,它不是在害怕我,而是在害怕我手中的这盏白纸灯笼。” “而且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它无法离开白纸灯笼光芒照耀所在,却又不敢被我靠近,所以只能是我进一步,它退一步。” “既然如此的话……” 心中一瞬间转过了数个念头,下一刻,顾判陡然力,一个大步跨过丈许距离,直接紧贴在了那道扭曲光芒的近前。 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声凄厉而言绝望的惨嚎。 然后便看到那团光芒被吸进了白纸灯笼之内,再也没有出来。 黄豆大小的火苗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大了一点,所能够照亮的范围也从最开始的一丈左右扩展到了接近两丈的直径。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这座镇子里面唯一能说话的女人不见了,然后就连那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彩色光芒也没有了。 又剩下了他孤零零一个人,来继续进行令人烦躁的寻找线索工作。 哦,还有计喉和陋狗。 他忽然想起了躲在储物手环中的两个队友,便当即将它们放了出来,想要听一听这两位对眼下的情况有何见解。 然后顾判就又听到了一声压制不住的惨哼。 “黑山君,你,你手上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计喉刚刚从陋狗的页面内出来,整个身体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同时还在竭尽全力抵挡着从白纸灯笼内传来的吸力,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更加虚幻透明。 唰!!! 它又跳进了陋狗的页面之内,终于是避开了那片昏黄光芒的照耀。 顾判皱眉,将陋狗抓在手中问道,“刚刚我有没有听错,计喉它竟然是在凄厉地惨叫。” “老爷没有听错,属下也是第一次听到它出如此销魂勾人的叫声。” 他沉默思索片刻,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同为非人的异类生灵,但是你为什么没有受到这盏灯笼的影响?” 陋狗顿时被问住,停顿数个呼吸后才有些迟疑地在虚空中刷出一行字来。 “属下曾经听过挑灯夜读这个成语,所以说,正因为属下是一本书,所以才不会受到这破灯笼的影响?” “那珞水呢,她的本体是一把魔刀,却同样也没有受到影响。” “珞水妹妹的话……” 一直沉默的珞水忽然开口道,“叫姐姐!” 陋狗从善如流,当即改笔写道,“珞水姐姐的话,属下记得老爷以前曾经说过,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既然都能挑灯看剑了,那么挑灯看刀应该也大差不差,差强人意……”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顾判不由分说将陋狗塞进储物手环,倒是从它的话里面琢磨出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这盏白纸灯笼,可能只对纯粹的真灵神魂有杀伤力,他是人身,陋狗有血书作为凭依,珞水则将衍生的一点真灵藏身于缺月魔刀之中,所以都在昏黄光芒的照耀下安然无恙。 唯有那团扭曲的彩色光芒,和计喉一样是纯粹的真灵现身,因此直接被白纸灯笼吸收吞噬,化作了豆大火苗的养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斧头砍死它算逑,至少能为他提供一些双值加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是让这盏破灯变得亮了那么一点,照得远了那么一点,其他屁用没有,拿在手上都觉得有些寒碜。 顾判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往外走,却并没有将这盏灯笼丢下,而是拎着它出了房间,继续左转前行,很快便来到了下一间屋子的门口。 忽然间,他从眼角余光从手上的镜面内看到了两道乍现乍隐的黑色虚影。 这是那两个缝合怪吗? 它们倒是锲而不舍,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对他的攻击。 不过以顾判现在的身体防御强度,两个缝合怪的攻击力实在是不值一提,他就算是站在那里不动让它们搞,搞个十天半月出去,最多也只是可能用腥臭的味道将他熏晕,不可能真正破开金刚秘法和生命值加成联手构建的防御体系,伤到他一分一毫。 唰! 他将手按在门上,并没有推开,而是看着两道阴影毫无征兆从镜面内冲出,没有任何犹豫地没入到了白纸灯笼里面,而且再也没有出来。 “那两个杀伤力一般,却又相当烦人的东西……就这么被解决了?” 顾判很有些惊讶地看着手上的破灯,又将那面顺来的镜子左倒右倒照了许久,最终不得不承认,那两只恶心的缝合怪真的消失不见了。 不知不觉间,灯笼内的那一点火苗,已经变得有小拇指甲盖大小了。 昏黄的光芒似乎也有向着明黄光芒转变的趋势。 而且照耀范围同样再次增加,从不到两丈的直径,瞬间将方圆五丈的空间完全笼罩在内。 变化在此时再一次到来。 在白纸灯笼昏黄光芒的照耀下,眼前那扇看上去奢华大气的木门,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模样…… 金黄色的门把手变成了锈迹斑斑的暗红颜色,把手旁悬挂着的两缕流苏变成了耷拉下垂的灰色蛛网,紫檀木雕刻的门扉主体,也已经破烂不堪,上面还沾染着大片干涸的血迹,散出腐朽难闻的味道。 而除了这间屋子外,在灯笼光芒笼罩范围内,其他房舍同样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富丽堂皇变成了灰暗破败,散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 白纸灯笼的光芒,再加上攀升到第六境的观神望气术,终于能够堪破此处的“真实和虚妄”了吗? 早知如此,他如果在小镇入口外便将观神望气术提升的话,是不是便能够更早地现问题?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只要能够现问题,接下来需要做的便是去解决问题。 那么,这个空无一人的镇子,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通过异闻司传递到他手上的关于镜神教的情报,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着的教徒?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推开了那扇腐朽破败的木门。 准确来说,他刚刚用力,那扇木门便化作了木屑灰烬散去,将门内同样阴森晦暗的景象完全展露在了他的眼中。 第934章 磨刀砍柴 在白纸灯笼昏黄光芒照耀下,屋内墙壁通体全都是斑驳的灰黑色,就像是不知道多久都没有人居住过的老房子,给人一种恐怖阴森的感觉。 地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阴暗的红色,似乎是不知道干涸了多少年的血浆。 入眼处一片灰败,死一般寂静,除了他自己细微到极点的呼吸声,便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响声。 顾判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屋角的一具躯体身上。 那人应该是一个男子,穿着一身黑色长袍,蜷缩跪伏在灰色地面上一动不动。 他看起来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气息,身下并没有太多的血迹,只有脸和手脚裸露在长袍外面,眼睛空洞无物,皮肤惨败灰白,在白纸灯笼昏黄光芒的照射下如同枯枝。 根本就是一具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干尸。 而真正吸引了他注意的,则是那具尸体手中拿着的一面镜子。 这是一个真正的……死人? 顾判缓缓走入屋内,来到那具干尸身旁,弯腰抓住了那面铜镜。 干尸握着铜镜的力量很大,已经变形的手指甚至在上面按压出来浅浅的凹痕,导致他第一下都没有将镜子从对方的怀中取出。 咔嚓! 他又加了一些力量,直接拗断了干尸的几根手指,终于将那面铜镜拿到了自己手中。 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后,顾判眯起眼睛,借助白纸灯笼的昏黄光芒,将镜面对上了自己的身体。 目光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他竟然从里面看到了两个人,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镜子内外,四个人,四张脸,八只眼睛,视线交织纠缠,混在一处。 一个不见双腿,只见上半身的干枯男子正趴在顾判背后,如同一株藤蔓缠绕生长在了他的身上,又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连体人,只不过一个健康强壮,另外一个被吸干了所有营养,瘦得只剩下了皮包骨头。 此时面对着顾判的凝视,男子露出诡异笑容,漆黑的眼眶中溢出丝丝缕缕黑烟,将他的面孔映衬得愈惨白。 咔嚓! 一块墙皮掉落下来,出一声闷响。 顾判微微皱眉,只觉得这块墙皮落地的声音层层叠叠,仿佛多重回声。 他转头看去,连同镜子内外四个人同时转头,目光齐齐落在那块斑驳的墙皮上面。 “有点儿意思。” 他笑了一下,声音同样层层叠叠,在这间房屋内不停回荡。 而且随着他的开口,趴在他背上的那具干尸同时开口,也在说着同一句话,只是声音听上去有些空洞无物,飘忽不定。 “又碰到一个能说话的?那么,你到底是谁?”顾判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与顾判后背连接在一处的干尸再次跟他同时开口,声音重叠回荡,融入到他的声音之中。 “我特么的是在问你,不是让你来问我!” 蓦地一股暴躁情绪从心底涌起,瞬间将他整个人全部淹没。 顾判并指成刀,凶狠无比地向后插去,直接刺入到那具干尸的眼眶之中。 “让我背你?背你大爷!” “学我说话?” “学你mB!!” 嘶…… 一缕猩红火焰从手指钻出,沿着黑衣干尸的眼眶迅蔓延,转瞬间遍布他的全身。 旋即又有一道森寒斧影划破虚空,沿着干尸的头顶从上到下一斩而过。 数个呼吸后,顾判目不转睛盯着那盏白纸灯笼,转身直接离开了这间屋子。 后背上的黑衣男子被他一尸两吃了。 一部分化作了双值加成,被他本身吸收,而在被双刃战斧斩成两片后,还从尸体内浮出一团灰黑色的光芒,直接被吸入白纸灯笼内部消失不见。 小指甲盖大小的火苗又变大了那么一点点。 灯笼光芒的照耀范围也延伸到了五丈以上,直奔六丈左右而去。 虽然又干掉了屋子内的诡异生灵,手上又多出来白纸灯笼,这样一个能够对这些镜中生灵产生威胁的东西,但顾判却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之情。 本以为他加上计喉和珞水,如此三方联手的实力,对付镜神教事件就该手到擒来,结果现在在这里已经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却都还一直在没头苍蝇般四处打转,完全没有摸到此次异闻事件的源头症结所在。 如果这样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探寻过去,将小镇所有地方检查一遍所需的时间绝对会令人抓狂,还会耽误后面早就安排好的一系列修炼展计划。 那么,这次异闻事件的根源,到底要落在什么地方? 他需要怎么做,才能直指要害,一把抓住主要矛盾之所在,然后用斧头劈开一条通向结果的道路? 白纸灯笼的光芒,加上观神望气术,能够将照耀范围内的真实与虚妄分离,这是他目前所知道的最有效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是…… 镇子很大,他所能笼罩的范围又很小。 就算是一点点摸排过去,谁又能保证当他离开之后,原本被灯笼光芒照耀过的地方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 “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不去考虑找到此次异闻事件的起始,不再想着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而是抛开一切杂念,在这座镇子内捕捉那些诡异生命,增加的经验值全部都用到观神望气术的提升上面,同时也能一直增加白纸灯笼的照耀范围。” “只要这座镇子的诡异生命数量足够多,我就有可能将观神望气术推升至最高的第七境再向上,也有可能让白纸灯笼化身圆月,让它的光芒笼罩整个小镇……” “待到到了那个时候,或许现在为之头痛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不再成为问题。” “这就是打铁还需自身硬,磨刀不误砍柴工!” 想到就做,一向是顾判引以为豪的行动准则。 所以说当定下计划后,他当即便收敛一切思绪,全身心投入到了捕猎镜中诡异生命的大业中去。 接下来的时间,在白纸灯笼与观神望气的双重配合下,一具又一具的死尸被他现清理,一面又一面形状各不相同的镜子被他挖掘出来。 在遭受了一次又一次各不相同的诡异攻击后,他将一个又一个的石头房子清理打扫干净,做掉了以镜面空间为凭依的不同诡异生命,坚定扩大着白纸灯笼的照耀范围,也一点点重新积攒着经验值的数量。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所遭遇到的攻击越来越强悍,即便是以他的身体强度与真灵稳固程度,也开始频频受创。 但付出代价的增大,便意味着解决问题后的收获同样巨大。 白纸灯笼的照耀范围越来越广,积攒的经验值总量也在飞增加。 按照这个度继续下去,加上一直御使观神望气术打下的基础,下一次的境界提升已经露出了希望的曙光。 第935章 镜神显灵 咔嚓! 顾判一脚踹开某座石屋的房门,进去后二话不说便直奔干尸而去。 数个呼吸后,他将斧头从半边尸体中拔出,感受着少许的双值加成,其后又有一道真灵被那盏白纸灯笼吸收容纳,化作了火焰的燃料养分。 此时他早已经从那座高宅大院中出来,进入到那些石头房子内的民居之中,一路上劈碎了不知道多少干尸,做掉了不知道多少镜中异灵,数量多到他都不想去记的程度。 就如同是一个勤勤恳恳的家政保洁,在对这座安静沉默的小镇进行清洁工作。 打扫完一间房子后,他几乎不给自己任何休息调整的时间,马不停蹄便又打开一个新的房间,开始新一轮的工作,大有不把镇子内所有房间打扫干净便不罢休的极大工作热情。 可惜自从出了那座宅院后,外面石头房子内遇到异灵的实力都不算高,充其量也就是能力颇多诡谲,让人防不胜防、不胜其烦而已。 不过在白纸灯笼和观神望气的双重作用下,在顾判眼中无所遁形的它们就变成了一个个脆生生的活动靶子,只要能捕捉到了它们的存在,接下来便是斧劈火烧迅结束战斗的结果。 对于那些实在难以捕捉的,干脆就置之不理,只当是有几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叫,虽然让人有些不爽,但并不影响大局。 异灵实力低下,顾判很不开心。 因为如此一来,杀掉它们后得到的双值加成也少的可怜,根本支撑不起再次提升观神望气术所需要的大量经验值,就连白纸灯笼光芒的扩展度也慢慢降低了下来,不再像最开始时那般迅猛增长。 随着杀人数量的增加,他对于那些干尸的身份,以及此次名为镜神教的异闻事件又有了新的猜测。 他们,也就是那些手捧镜子跪拜的干尸,很有可能就是这座小镇的原住民,家家户户信奉所谓的镜神,但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现了岔子,或许可以说是“镜神显灵”,顷刻间就将整座镇子推向了诡异与恐怖的深渊。 不过结合之前异闻司传上来的密报,再从头到尾梳理事件经过的话,时间节点无论如何都很难对上。 从时间线上推算,异闻司密探在初次查探后,直到撰写密信时,那时候的小镇还是有很多人在内生活,只不过那些镇民表现得古怪异常,所以才引起了异闻司探子的注意。 然后便到了金节卫进入镇子调查,连同金纹战蜂一并失踪,灵引又带领七武士以及更大规模的战蜂进行后续处置,同样在此地消失不见。 所以说最初异闻司现镜神教存在的时间,距离现在最多也就是十几二十天前,撑死不会过一个月时间…… 那么为什么在他进入之后,这里却是一副被荒废了漫长岁月的模样? 所有东西都腐朽老化,所有尸体都失去水分变成干尸,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一切的生? 还有进入镇子后关于真实和虚妄的那两句话,又到底在表达着怎样的意思? 他一边思索着这些问题,一边动作不停,挨个石头房子搜查摸排过去,只要现尸体,就必然能在他们身上现镜子,然后便到了熟门熟路的碎尸破灵环节,一点点增加着白纸灯笼的映照范围,积攒着经验值的数量。 如同一只忙忙碌碌准备过冬的松鼠,将一个个造型各异的铜镜归拢一处,携带的包裹越来越大,囤积的镜子也越来越多。 “手上戴着储物法器,却又担心被这些镜子侵蚀而不敢使用,只能用这种原始方法打包携带,当真是麻烦到了极点。” “如果吾儿雷达在此的话,看到这么多具有诡异力量的镜子,应该会很高兴吧。” “还有白纸灯笼和观神望气的协同配合,毕竟不是同一门的功法,实际运用过程中总会有着那么丝丝缕缕的不协调之处,如果能够将它们合二为一的话,绝对可以形成一加一远大于二的结果。” “所以说,趁着现在遇到的异灵实力低下,倒是可以研究推演一下这个课题……” 顾判拖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巨大包裹,在一座占地面积颇大的破败石屋前停下脚步,感受着里面比别处浓郁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诡异气息,面色不由得微微起了变化。 咔嚓! 他一脚踹开那扇已然腐朽得不像样子的大门,将白纸灯笼的黄色光芒照耀了进去。 里面有人。 很多的人。 不对,应该说里面有很多尸体,满屋子都是保持着跪拜姿势的干尸。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至少有百来人之多。 怪不得有很多石屋内空空如也,原来都跑到了这里来进行非法集/会。 顾判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缓缓踏进了门内。 虽然他一开始并不是从这个方向开始对镇子的扫荡,因此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此处,但好饭不怕晚,好事要多磨,现在现了也不算迟,该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会落到他的手上。 他并没有猴急地上来就对着这些尸体下手,而是挑着灯笼,将目光聚集到了石屋最里面那座像是祭坛的高高石台上面。 石台上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座神龛,里面供奉着一个盘膝而坐的女人。 和这些枯槁的干尸不同,那个女人看上去却是珠圆玉润、风姿绰约,裸/露出来的皮肤娇嫩水灵,仿佛稍微一掐就能攥出水儿来。 尤其是她穿在身上的那件衣服,更是银光闪闪,还在向外散着可被称之为扑灵扑灵的圣洁白色光芒,简直要亮瞎他那双观神望气的破邪之眼。 “这是终于探寻触碰到关键部位所在了吗?” “那位高高在上坐神龛、扑灵扑灵亮晶晶的女人,就是此次异闻事件的主角,镜神显灵?” “如果真是如此,倒也不枉我耗费大量时间,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前戏……” 顾判悠悠叹息着,却依然没有直入核心,直捣黄龙,而是就在最后面一排虔诚跪拜的干尸身旁停下脚步,决定再把前戏做的更足一些,也好让自己可以更加顺畅地去迎接后续的挑战。 咔嚓一声脆响。 距离他最近的干尸头颅断裂掉落,骨碌碌滚出老远。 随即便是已经轻车熟路的碎尸焚尸,双值加成,吸收真灵…… 他就像是一个富有耐心的花丛老手,没有任何的急切情绪存在,先是剥洋葱一样,将围绕在那位银光闪闪丰腴女子周身的障碍一点点剥离,在慢慢靠近最终目标的同时,也在一点点积攒着自己的情绪与力量。 等待着最后与对方正面相对时,能有着更加勇猛强悍的表现。 干尸在一排排的减少,顾判距离祭坛上的女人越来越近,他的身体也随之变得愈火热,举手投足间都有淡淡火焰溢出,一呼一吸都在喷出炽烤空气的灼热气息…… 再看一眼那具盘膝端坐在高台上方的闪亮女子,她就像是一位下凡的仙子,在吸引着他的目光,也吸引着他的神魂,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拜伏于地,跪倒在那具神圣而又邪异、纯洁而又魅惑的娇躯之下,就像是那些干尸一样,最为虔诚地对着她献出自己的一切。 第936章 增援力量 “原来是一个圣女婊……” “可惜老子不做舔狗……” 顾判深吸口气,从一具干尸上面收回了双刃战斧,面无表情凝视着距离已经很近的女人,闭上眼睛道,“虽然在面对着最终的boss之前,我一向喜欢先将周围的杂鱼小兵清理干净;虽然在和你这样的裱纸做深入交流时,我不太喜欢被其他人围观目视……” “但既然你如此急迫难耐,那我也不好再继续耽误下去,唯有先去试试你的深浅,满足你内心深处渴望已久的要求。” 嘭! 他话音落下,一个大步跨过数排干尸,重重落在那座祭坛中央,低头注视着那具丰饶滋润的躯体,眼神却是猛地一凝。 他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无数个的自己。 那件披在女人身上银光闪闪的衣服,一直被他认为是缀满了亮片的非主流袈裟,然而直到距离足够近了之后,他才能够透过那片银色光芒清楚看到,这些亮晶晶的东西竟然全部都是镜子。 一块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镜面,连接缀在一起,被这个女人披在了身上,就如同是穿上了一件银光闪闪的衣服。 顾判在看着这个女人,同时也是在看着无数的自己。 更准确一点来说,他其实就是在和无数的自己在对视着。 女人的脸上没有五官,甚至也没有任何的起伏,那里也是一面镜子,上面清晰映照出了顾判的面孔。 他的脸和镜面完美贴合,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不大不小,恰好合适。 那么,她到底是那个坐在祭坛上受人跪拜的圣女婊,还是某种奇诡意义上他的镜像映照反射? “不久前才刚刚和计喉说过性转变身的话题,结果现在就要安排到我的头上!?” “甘霖凉,你要作死,那就去死!!!” 顾判看着自己被映照出来的面孔,再看看那张脸下面娇嫩丰腴的身体,身上就像是被爬满了虫子一样,心底积郁许久的暴躁情绪被瞬间引爆。 轰! 红炎碧火冲天而起,将这座祭坛连同整间石屋全部笼罩在内,其后又有森寒斧影连闪,在火焰深处绽放出一朵璀璨夺目的巨型莲花。 十数个呼吸后,一切都平静下来。 他散掉火焰,隐去战斧,漠然注视着在刚才狂暴攻击下毫无伤的那具身体,表情回复到最开始时的平静状态。 这具被白色光芒包裹的女体,似乎和他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 祭坛连同石屋已经消失不见,但她却还依然盘膝端坐,悬浮虚空一动不动,就连那些细小镜面的位置与角度,都没有移动一分一毫。 她看上去就在这里,就是真实存在的,但直到刚才攻击触碰之后才现,她其实是虚妄的,也许是幻像,也许是投影,总之并不存在于他的面前。 除此之外他还现,白纸灯笼所投射出来的黄色光芒无法映照到白光之内,两者相互对峙,泾渭分明,存在着一条肉眼可见的清晰分界线。 “刚才一直没有将她看透,这个家伙,竟然连白纸灯笼和观神望气联合施为都能抵挡……” “有意思,看来前戏还是做的不够足,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 “你等着我,容我去补充一点营养快线再回来。” “放心,这个时间不会太长,我不放心、也不甘心让你在这里等待太久……” 顾判最后看了被白色光芒笼罩的那具身体一眼,提着灯笼转身离开,就连一路辛苦收集而来的大包裹镜子都不去管,而是将之作为了认路的标记,直接丢弃在了这里。 ………………………………………… “国师大人进入那座镇子多长时间了?” “回百户大人的话,国师爷已经进去镇子里面第五天了。” “已经这么久了么……”异闻司百户面色沉凝,片刻后却又哈哈笑道,“不过国师大人乃是真正的神仙中人,有他老人家亲自出手,就算是这鬼地方再邪异恐怖,那也绝对翻不出他老人家的手掌心,最多可能会麻烦一点,花费的时间更多一点而已!” 停顿片刻后,他又接着说道,“按照老王和小曲子每人三匹马的赶路度最新的情报这会儿应该已经送达了总衙,接下来的增援或许马上就到,吾等要随时做好接应的准备。” “属下明白……” 缇骑百户连同麾下一众密探未敢远离,而是一直在距离小镇二十里外的地方守候等待。 他们每天都会派出两人前出侦查,但从未现那座镇子出现任何异常情况,也没有见到国师大人从里面出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早就吃完了携带的干粮,开始打猎和以野菜野果为食,好在此处草木繁茂,又有河水流过,寻找食物填饱肚子倒是不成问题。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心情还是不由自主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比之前更加期待着顾判能够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或者是总衙的支援力量能够尽早到来。 第七日。 夜色刚刚隐去,太阳初升之时。 异闻司百户参事安排好今日抵近小镇观察警戒的事情,刚刚准备去河边取水,便被高空中急飘来的一朵云彩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在初升朝阳的照射下,那朵巨大的云彩散着暗金色的光芒,简直要映花了他的眼睛。 不久后嗡嗡嗡的轰鸣声远远传来,也让留守在此的所有异闻司探子莫名兴奋起来。 “是绯红郡主殿下的黄金近卫!” “国师保佑,总衙派遣过来的援军终于到了!” 他们迅爬上树梢,挥舞着红色令旗,给金纹战蜂指引着目标方位。 盏茶时间后,这片林子完全安静了下来,仿佛变成了一片金色的雕塑群落。 所有的金纹战蜂都降落在树上,趴在那里纹丝不动,不再振翅出一点儿声音,直到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从天而降,啪嗒一声落在了异闻司百户的手中,才将这种不正常的静谧悄然打破。 一个黑乎乎的锅盖头从铜镜里面钻了出来,眼睛处两个黑漆漆的大洞直勾勾盯着异闻司参事,直到将他看到心中毛时才开口说道,“母亲大人就在后面,不久后便会抵达此地,所以便由我先行赶来,提前了解一下情况。” 异闻司百户参事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后就开始详细讲述起自己所知道的情况。 虽然他并不知道项洌的身份,但既然铺满了整个林子的黄金近卫都以其为,想来这位看上去阴森恐怖的小男孩也是国师大人麾下的干将,绝对的自己人,而且是实力地位很高的自己人,可以让他心甘情愿服从命令。 第937章 雾中突袭 项洌默默听完,摩挲着越明亮的锅盖头,很是忧伤地叹了口气道,“我那个不让人省心的父亲大人啊,总是教育我说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结果自己却一头莽进了陌生的未知地方,像极了那种不回家的男人,只顾着自己在外面逍遥自在,却……” 他说到此处蓦地闭口,飘起来拍了拍异闻司百户的肩膀道,“这位百户大人,刚刚我什么都没说,你听到了么?” “啊?刚刚世子殿下竟然跟卑职说话了?”百户一拍脑门,当即单膝跪地道,“卑职竟然怠慢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唔……你很不错。” 项洌露出一丝笑容,远远眺望着小镇所在的方向,皱着眉头又问了一句,“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 “回殿下的话,过了正午,国师大人刚好进入镇子七天时间。” 项洌点点头,“你们一直守卫在这里,着实辛苦了。” “能为国师大人和世子殿下做事,卑职万分荣幸,从未感觉到有任何的辛苦劳累。” 异闻司百户说完后,小心翼翼看着项洌的脸色,接着说道,“世子殿下,卑职斗胆,能否问一个问题?” 项洌又点点头,“可以。” 百户松了口气,刚要组织一下语言开口询问,却听到项洌接着说了下去。 “好了,你已经问过问题,而且我也作出了回答,现在你可以带着自己的属下撤退了。” “这……世子殿下,卑职刚才,还没有开口询问……” “不,一问一答的环节已经结束,你刚刚在问我是不是可以问一个问题,对于你问的这个问题,我给出的答案很明确,只有两个字,叫做可以。” “我最后再说一遍,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明白了吗?” 异闻司百户参事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但是在项洌的示意下,还是迅收拾装具,朝着远离小镇的方向飞快撤退。 他们的度并不算快,多日来在此地的值守几乎快要耗尽了所有人的体力,队伍里面的战马又全部都给了回去报信的密探使用,因此只能是靠着两条腿赶路,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是离开了那片林子,回到了已经有些破败的官道上面。 “现在还真的是时局艰难啊。” 异闻司百户停下歇脚,拿起水袋咕咚咕咚灌了一气,抹了把下巴上的水渍道,“不说别的,就算这些官道的修缮养护,所需要的花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百户大人说的极是。”旁边的一个探子接过话道,“现在的世道,银钱倒并不是最为急需和重要的东西,关键是人和粮,只要这两样一日不恢复旧观,咱们就不会回到大雪之前的日子” “走吧,这些事情自然有朝堂上的老爷们去愁考虑,还轮不到咱们在这里瞎琢磨,只要干好自己那份活,拿到俸禄可以养活妻儿老小就行了,想得太多根本没用。” 歇息片刻后,异闻司百户打断了属下的讨论,从官道的土埂上站直了身体。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出,而是死死盯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已经弥漫过来的大雾,猛地握紧了腰侧的长刀。 “大人,这雾不正常。” 一个身材瘦小的探子喉结涌动,咕咚咽下一口口水,虽然刚刚才放下水袋,但他莫名就觉得嗓子有些干。 雾气蔓延过来的度极快,霎时间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根本没有给他们逃离的时间与机会。 “我们这是遭遇到异闻事件了。”百户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紧了紧领口袖口,将长刀握得更紧,露出一丝苦笑道,“咱们做了这么久的异闻司探子,直到今日才真正陷落进了异闻事件之中,也算是运道不错了。” “大人,敌人会从哪里来?” “我特娘的也不知道,要是这么容易就知道,也就不会被称之为异闻事件了。” 他低低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大雾将自己一行人尽数笼罩,眼前瞬间变得灰蒙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啪!” 一个密探打开了火折子,所散出来的光芒竟然无法透过雾气照亮四周,而且仅仅两三个呼吸之后,便噗的一声自行熄灭,此后再也无法点燃。 “背靠背,肩抵肩!” 异闻司百户低喝道,“不管从哪个方向受袭,所有人都不要乱跑,听我命令结阵反击!”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听到一声惨哼从自己右侧响起。 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标子!?” 百户惊呼出声,刚要转头去看,心中却陡然闪过一道令人窒息的惊悸感觉。 刹那间刀光亮起,在浓郁到化不开的雾气中划过,与鬼魅般刺来的一剑撞击在一起,擦出一溜明亮的火星。 几乎在同一时间,兵器碰撞声,惨叫怒骂声,接连响起,雾气中多出来些许淡淡的血腥味道。 “金节卫!” “是金节卫!” 异闻司百户听到标子仿佛不可置信的惊呼,心中突的一跳,结果还未等他开口追问,便被闷雷般的嗡嗡声填满了耳朵。 这些汇聚在一起的振翅声和撞击声,就在他们的头顶! “是绯红郡主殿下的黄金近卫!” “坚持下去,我们的增援来了!” 他嘶声大吼,一句话还未真正说完,嘴巴里却毫无征兆多出来一个东西。 这是…… 这是从上面掉落的一只金纹战蜂! 它怎么是死的? 它为什么会死了? 就在他为此愣神的一瞬间,茫茫雾气中仿佛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片片的金纹战蜂噼里啪啦从高空中坠落下来,很快便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异闻司百户拼命挥舞着战刀,一次次将那柄从雾气中刺来的长剑艰难荡开,不过短短数个呼吸时间,身上便已经多出来几道汩汩流血的伤口。 头顶上的振翅声和撞击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随之而来的则是金纹战蜂的尸体掉落得更加密集,就像是从淅淅沥沥的小雨变成了轰然砸落的冰雹,到处都是一片暗金的颜色。 第938章 林间鏖战(求订阅) 激烈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大概半盏茶时间。 直到雾气中隐藏的敌人忽然消失不见,满身伤痕的异闻司百户都没能知道,自己这一队人马到底是在被谁偷袭攻击,这场毫无征兆的大雾到底又是从何而来。 又等待了一段时间后,那柄神出鬼没的长剑还是没有再从雾中刺来,仿佛持剑的敌人已经悄无声息退去,不再回来。 异闻司百户捂住伤口,努力平复着情绪,努力让自己忘记麾下袍泽的惨叫与死亡,在高度警惕戒备的同时,开始努力思索横亘在心中的许多疑惑。 第一个问题是,刚刚他除了听到黄金近卫的振翅声,为什么还会有剧烈的撞击啃噬声!? 第二个问题,绯红郡主殿下的这些黄金近卫,到底在和什么东西在战斗? 还有刚才标子临死前喊的那一声金节卫,又是代表着什么意思? 他大口喘息着,眼前一阵阵黑,浑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一般,再加上各个部位的伤口火烧一样的疼痛,几乎都要拿不住已经满是缺口的战刀。 忽然间,他低下头,死死盯住掉落在自己肩膀上的两只战蜂,目光凝固在了当场。 这两只战蜂…… 虽然都是暗金颜色,但似乎有着相当明显的区别。 就连他这样的肉眼凡胎都可以看出,其中一只体内萦绕着浓重的阴郁死气,和之前所见过的那些同类有着极大的差别。 更让他感觉惊讶的是,它们竟然在殊死搏斗。 纵然已经从高空中跌落下来,都还没有停止向对方的攻击。 片刻后,两只战蜂双双死亡,但其中一只的尸体从他的肩膀坠落下去,另外一只却化作一道黑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所以说,刚才那暴起的剧烈撞击声,就是两群不同的战蜂急对撞到了一处,悍不畏死地在相互厮杀!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 他猛地瞪大眼睛,口鼻中毫无征兆溢出大量鲜血。 悄无声息间,一柄长剑毒蛇般从背后袭来,朝着他的心脏刺来。 异闻司百户在最后一刻拼命扭动身体,终于艰难避开了刺向要害的剑刃,却也被一剑刺进左肩,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将大半边身体染成暗红的颜色。 视线一阵阵黑。 他竭尽全力瞪大眼睛,想要看看那柄长剑的主人究竟是谁。 然后便看到了一只有些干枯的手臂从浓雾中伸出,拔出了那柄长剑,溅起一蓬殷红的鲜血,沾湿了手臂主人的衣衫。 “你,是,金节卫!?” “为,为什么?” 他喉咙咯咯做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能说得出来。 只能是看着那个身穿金节卫甲衣,长得却像是一具干尸的男子抬起长剑,再次朝着他的咽喉刺了过来。 “我上个月的俸禄还没有去领,娘的,亏了啊……” 异闻司百户苦笑,心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与生死毫无关系的念头,怔怔看着一点寒芒穿透雾气,下一刻便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前。 但预料之中的冰冷刺痛感觉却并没有出现。 他猛地回过神来,这才现周围弥漫的雾气已经起了很大变化,在其中掺杂了朦朦胧胧的鲜红颜色。 而那个干尸金节卫也被一道猩红光芒牢牢束缚,手中长剑纵然已经贴在了他的咽喉上面,却再也无法向前递出一分一毫。 犹如女子的尖细声音响起,与一道白白胖胖的身影同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咱家张厨子,乃是顾老爷和夫人宅子的管事,你这个人儿眼睛瞪这么大,那么看到咱家项洌少爷了吗?” “还有这个诡异古怪的干尸,它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 “出来吧,我已经感觉到了你的存在。” “如若不然,我为什么会着急驱赶那几个很有趣的人离开?” 小镇外的那片林间,项洌缓缓转动着两只黑洞的眼睛,看向了侧后的某个方向。 随着他的开口,原本安静趴伏在林间的金纹战蜂轰然而起,嗡嗡嗡的振翅声连成一片,暗金的颜色迅将他所在的位置遮障笼罩。 咔嚓! 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走出,踩断了一根枯枝。 他穿着崭新的黑底红衬金边官衣,腰侧悬着一柄连鞘长刀,缓缓朝着项洌走了过来。 淡淡的雾气出现在林间,并且迅变得浓郁厚重。 项洌的鼻子微微抽动几下,眼眶内两个黑漆漆的大洞调整方向,直直对着缓步走来的那道身影,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虽然金纹战蜂的振翅声震耳欲聋,但他那清脆而又有些尖锐的童音,还是清晰无比地从重重包裹中传递了出来。 “父亲大人,已经将镜神教异闻事件解决掉了吗?” “解决掉了,我们回家吧。” 项洌的笑容更加灿烂,“那太好了,我和母亲大人算是白担心一场,早知道也就不过来跑这一趟了。。”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而且此地山清水灵秀,林深时见鹿,倒是个考试测验的好地方。” 项洌还在笑,只是笑声愈冰冷尖厉,“这是孩儿近一段时间的作业,请父亲大人批改指正!” 唰…… 穿着黑底红衬金边劲装的男子缓缓抬头,露出和顾判丝毫无二的面孔。 而在他的头顶,密密麻麻的符箓飞舞旋转着,骤然大放光芒。 形成一道犹如实质的金色屏障,将其牢牢包裹在内。 轰! 剧烈的爆炸声遽然响起,其声势之大,甚至将闷雷般的战蜂振翅声都完全盖压下去。 十数个呼吸后,爆炸声才渐渐消失,金色屏障也随之散去,将爆炸中心的景象显露出来。 项洌猛地皱起了眉头。 “一切真实,皆为虚妄……” 那道身影低声叹息着,一步步从刚刚形成的大坑内走了出来,不仅身上不见没有一点儿伤痕,就连穿在身上的黑底红衬金边官衣,也干净的仿佛刚刚浆洗过的一样,没有沾染一丝灰尘,甚至不见一道皱褶。 他缓缓拔出了腰侧的血色长刀,目光似乎能够穿透层层金纹战蜂的遮挡,准确地落在了项洌的身上。 而后缓缓向下移动,看向了项洌脚下的那面铜镜。 下一刻,他那双漠然的眼睛陡然爆出一团亮若星辰的光芒。 第939章 虚无之地 “给我杀了他!” 项洌面色大变,一声尖叫之后,围绕在他周围的金纹战蜂轰然而动,就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澎湃朝着对面冲击过去。 嗡! 毫无征兆的,从茫茫大雾深处同时响起巨大的振翅轰鸣声。 紧接着便有又难以计数的金纹战蜂从大雾深处飞出,犹如一道迅增高加厚的大坝,和那道决堤而来的金色洪水猛然对撞一处。 那些新出现的战蜂看上去似乎有些机械僵硬,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郁死气,但战斗力却异常凶悍,拼杀起来不仅不落下风,甚至还一点点将战线朝着项洌所在的位置推移了过去。 被茫茫雾气笼罩的林间下起了一场金色的大雨。 无数战蜂尸体从空中哗哗掉落,没用多长时间便铺满了地面,将原本的土地颜色尽数遮盖。 金纹战蜂之间的厮杀一直在继续。 死者不计其数,每一个呼吸都有不知道多少战蜂死在了“同类”的针刺以及利齿之下,场面血腥而又惨烈。 但掉落下来的尸体却只有正常的战蜂,从大雾中显现出来的那些,死后只是化作一缕光芒散去,消逝在茫茫大雾之中不见任何踪影。 项洌忽然想起来陷落在异闻事件中的纸人灵引,它前来处置镜神教异闻事件的时候,似乎就调集了大批金纹战蜂随行襄助…… 所以说,他现在所面对的,其实便是那批和灵引一同陷落在小镇里面的战蜂军阵? 还有那个冒充父亲大人的家伙,难道也是这所谓的镜神教搞出来的把戏!? 项洌刚刚想到此处,便听到了哗啦啦的声响,再次从弥漫在林间的雾气深处传出。 他面色不由得再变,黑洞洞的眼睛四下“张望”,从一队队弯弓持刀的纸人甲士身上扫过。 “打不过了,完全打不过……再打下去,连作业都要打没了……” “想不到我怼出去六百张起爆符,竟然毫无作用,对面这个复制忍者卡卡西,难缠程度简直要出了我小南姐的想象。” “母上大人呢,怎么还没有过来?” ………………………………………… 林中的鏖战还在继续,属于项洌的金纹战蜂隐隐有着抵挡不住的趋势。 就在此时,一座幽深古宅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百丈高空。 一道纤细窈窕的红色身影从古宅深处款款走出,低头俯瞰着下方被暗金颜色覆盖的树林。 浓郁的血腥味道正从林内向外散出来。 数个呼吸后,她抬起头来,理了理耳旁散落的秀,语气平静说道,“张厨子,你带上血刀如意,下去把冽少爷接到宅子里来。” “奴婢谨遵夫人法旨。” 尖细的声音响起,随即又有一道血色光芒自红衣身后射出,卷起一道胖胖的虚影,流星般朝着下方的林子坠落。 红衣安排完这一切,这才眯起一双凤眼,仔细打量着前方堵住了古宅去路的白色灵棚,目光落在灵棚内拍成一列的纸人身上,白皙如玉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讶然的神色。 “一、二、三、四、五……” “竟然搞了五个纸人灵引出来,倒是有些出乎了吾的预料。” 幽幽叹了口气后,她却又不以为意地将视线越过纸人和灵棚,看向了远处那片雾气最为浓郁之处。 “那片灵元虚无之地,就连吾都无法真正看破,看来这次的异闻事件,和以往那些可以随意处置的并不一样,处处透露着古怪诡异的气息。” 一队队纸人甲士开始从灵棚内向外涌出,骑乘在一只只白色纸鸾上面,迅靠近过来,对整座古宅形成了前后包围的态势。 红衣却在此时闭上了眼睛,对已然剑拔弩张的情势视而不见,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陷入到了沉沉的思考之中。 唰! 随着纸人甲士第一支箭矢的射出,大规模的战斗随即打响。 大批仆役身披鲜红甲胄从古宅之中飞出,在白漓的统一调派指挥下,和冲杀过来的纸人甲士轰然对撞,红白两种颜色在高空中迅交织一处,不分彼此。 这是一场沉默的厮杀。 没有喊杀声,也没有惨叫声,纸人甲士与披甲仆役之间的战斗却异常激烈,丝毫不亚于下面林间两种金纹战蜂的厮杀对决。 交锋开始的一瞬间,就有大量纸人被直接斩杀,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不见,而随着战斗的继续,也开始有披甲仆役重伤坠落,跌入古宅,但紧接着便又有新的仆役从中飞出,填补了战阵缺失的位置。 红衣依然在闭目沉思,对近在眼前的厮杀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直到许久后才缓缓睁开双眼,以惊讶疑惑的语气道,“在吾的感知之中,那片灵元虚无之地竟然仿佛不在此方天地之内,当真是奇怪也哉……” “还有那一点若隐若现的昏黄灯光,却又像是在那里立下了一座道标,将此方灵元虚无之地钉在此处,使之能够将一角显露在吾的眼中,而不是完全无迹可寻,无处可觅。” “看来顾郎也是陷落在了那片灵元虚无之地内部,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和此方天地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她默默想着,忽然间向前迈出一步。 精致小巧的红色绣花鞋隐入虚空,随即整个人都瞬间消失不见。 当那道红衣红裙的身影再次显现在天地之间时,已经远远脱离了战场,来到了她眼中那片灵元虚无之地的上方。 能够感知,却无法进入。 明明看上去就在你的眼前,却难以触碰到它的一丝一毫。 如果不是有那盏忽明忽暗的昏黄灯光存在,她都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现下方存在的异常。 离得近了之后,红衣越觉得那盏明灭不定的黄色灯光有些熟悉,尤其是里面蕴含的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神波动,更是让她心有所感,隐隐有种亲近依恋之意。 片刻后,她的面上闪过些许恍然表情,唇角也溢出一丝极淡的笑容。 “原来如此……” “这应该便是顾郎曾经对吾提到过的,在那个有着很多扇门的地方,稀里糊涂便印在了他手上的那盏白纸灯笼。” “只是据顾郎所说,那盏白纸灯笼不是已经消失不见了么,为什么又在此时此地忽然大放光芒?” 第940章 坠灭碎片 一连串的问题和念头闪过,红衣随即微微摇了摇头,将这些难以理解的疑惑抛到了脑后。 想不明白直接就不再去想,不能将精神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也确定了要找的那个人就在里面,她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自己进去,或者是把这片灵元虚无之地打开一道缺口,让他出来。 至于其他的一切问题,后面自然会有他去想,她只需要从旁提供协助便好。 忽然间,一片淡金色光芒从无到有,出现在了距离她数丈外的地方。 “原来是红衣娘娘在此……” 苍老而又沉闷的声音从金色光芒内传出,只是萦绕在她的耳边,而没有泄露在外分毫。 她并没有转身,依然低头注视着下方的浓郁雾气,语气平静道,“狼神不远千里派遣真灵化身赶来,又是为何原因?” “吾甘愿冒着风险来此,自然是为了看一眼下面那处地方,只是不知道红衣娘娘反应比吾还要迅,早已经来到了这里。”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动声色道,“吾也是刚刚过来不久,比狼神早不了多长时间。” 淡金色光芒中的那道虚影沉默许久,才又开口说道,“既然吾等都现了这块上古天庭坠灭之碎片,那么吾可否听一听红衣娘娘对此件事情有何看法?” 天庭坠灭、天人身陨、星落如雨…… 在这头老狼的口中,下面的灵元虚无之地竟然是上古时的天庭碎片么? 那么,这里面又有没有天人的存在? 如果有,它是不是因为天地变化而开始苏醒,在行那天人化生,真灵复苏之举? 红衣心底升起了诸多的疑惑与不解。 但她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惊讶和意外,只是语气淡漠疏离道,“吾对此地没有什么兴趣,狼神若是对其有意的话,吾这就可以离开,让你安心进入探查。” “红衣娘娘领会错吾的意思了,对于这种大凶之地,娘娘不愿接近,吾同样不愿与之有太过深入的接触……” “只不过如今天地变化至此,原本已经入灭的天庭似有重现之意,但隐现端倪的两处碎片却又充满凶戾死气,完全不同于吾当初从业罗初圣口中听来的,对于上古天庭的印象……” “所以吾才想着听一听娘娘对此事的看法与见解,看能否对吾思之不解的问题有所启。” 红衣听完后并没有对金狼神的疑惑做出任何回应,而是接着问道,“这里是上古天庭的哪一部分碎片?除了此地之外,还有哪里是类似的情况?” 金狼神道,“在后面的那片林间,吾看到了红衣娘娘麾下正在和镜中之灵战斗,因此可以推测,下方被浓雾笼罩之地,或许便是上古天庭的水晶宫所属……” “至于其他类似之处,吾也只知道一处地方,位于草原更北的极冰之海,这还是从冰魄一族祭司口中得到的消息,至于到底是不是上古天庭的碎片,吾还没有亲自前去验证,所以不敢妄言。” 不管对于不对,她还是将金狼神所说的话尽数记下,思索片刻后淡淡笑道,“吾也不清楚这种变化的来源,自然不敢妄自揣测它又将会是何种展,吾只知道,万事万物的展变化都是内因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狼神若是想要知道其后续走向,不妨从这两方面进行考虑,抓住主要矛盾,才能排除各种干扰,真正指向那唯一的答案。” “红衣娘娘所言振聋聩,吾受教了。” 金狼神沉默良久,只觉得自己刚刚听到的这番话字字珠玑,人深省,但是想要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去深入思索,眼前却又仿佛朦朦胧胧,被无尽迷雾所遮障笼罩,看不真切。 “如今既然娘娘在此,吾就不打扰了,稍后便会离开。” 它思虑良久,刚刚抬起头来,眼前却陡然间红光大作,随后一切就真的变成了黑暗,只剩下红衣漠然不含一丝感情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顾郎以前曾经说过,知识是这世上最为宝贵的财富,因此吾一向是付费咨询,既然回答了你的问题,就需要收取相应的报酬,那么,狼神的这一具真灵化身,吾就笑纳了。” 将金色光芒吞噬干净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再次低头看向了那片被迷雾笼罩之地。 “水晶宫……” 她微微皱眉,忽然想起来曾经从顾判口中也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不知道和在金狼神所说的是不是同一处地方。 里面是不是有龙头人身,被称之为四海龙王的生灵,还有各种各样的兵刃法器,尤其是那尊名为定海神针铁的棒子,重一万三千五百斤,可大可小,可粗可细,大时擎天立地,小时犹如短绣花针,当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珍宝…… “主人,奴婢已经将冽少爷送回宅子,回来复命了。” 张厨子尖细的声音响起,听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和虚弱。 她并没有回头,“下面的那些镜灵,都消灭干净了?” 张厨子身体躬得更低,体内却隐隐有一股极为强横的气势一闪而过,“回主子的话,奴婢刚开始进入到那片树林时还被吓了一跳,以为见到了飙的老爷,可没想到那却是个山寨的假货,比起老爷通天彻地的本事,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所以侥幸被奴婢将之斩杀,救下了少爷。” 红衣听了却微微皱起一对黛眉,“没能将它制服后活捉下来?” 张厨子闻言,身体顿时剧烈颤抖起来,就连说话时也带上了些许的颤声,“回主子的话,那个异灵被奴婢压制后便自己莫名其妙消散了,奴婢实在是没有料到此着,所以未能将之活捉,还请主子恕罪。” 她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这么说,和吾府宅相对的纸人灵棚,也是这样就直接消散了么?” 张厨子连连点头,当即一记马屁送上,“主人目光如炬,料事如神,神机妙算,算策无遗……” “好了,你莫要学陋狗,这些没用的话就不要再说了。” 她微微抬手,打断了张厨子连绵不绝的阿谀奉承,“你最近在吾的教导下也算是实力大进,层次提升不少,那么吾想问一问你,对下面这片浓雾遮罩之地,你又有何看法?” 第941章 破局之法(求订阅) 张厨子小心翼翼观察着下面的雾气,沉思斟酌许久后却是又恢复了之前的颤音,“回主人,请恕奴婢眼拙,看不透下面到底有何蹊跷……不,是奴婢眼瞎,奴婢眼瞎……” “看不出来,那就靠近一些仔细去看,应该能找的些许线索,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老爷的具体位置。” 张厨子还未等琢磨出来自家主母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蓦然感觉到眼睛一花、身体一沉,等到回过神来时惊讶加惊恐地现,自己已经坠落到了那片茫茫雾气之中。 就在此时,红衣的声音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有吾在外施以手段,你不用担心自己会死,而且此次经历对于你也是一次极好的磨炼,可以打牢你数次破境提升的根基,甚至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若是找到了老爷,吾还有重赏!” 张厨子眼前一片白茫茫,本来心中满是害怕,但听了自家主人的一句话后却顷刻间斗志满满,恨不能早早砸到地面,踏上寻找老爷的旅程。 噗通!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张厨子圆滚滚的身躯就像是一只硕大的皮球,直接砸到了一间石屋的房顶上面,然后又高高弹起,朝着某个方向激射出去。 这种感觉相当刺激,但张厨子却心止如水,纵然如同弹力球般在一座座石头房子之间来回碰撞,也没有任何害怕恐惧的情绪,因为他一直都牢牢记得红衣主人说过的那两句话…… 第一,他不会死; 第二,还有重赏。 所以说他什么都不需要管,什么危险都不需要怕,一路横冲直撞,只要能找到老爷在什么地方,就算是完美完成了任务! 直到他看到了一团昏黄颜色的光芒,在这个雾气缭绕的地方异常显眼。 就像是一盏指路明灯,吸引着他这只漫无目的的飞蛾,不管不顾就要过去一探究竟。 不管那里是不是有危险,反正他有着红衣主人的力量加持,无论怎样都不会真正死亡,所以说就是要以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横姿态冲撞碾压过去,让隐藏在此地的异灵知道他张厨大老爷的厉害!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直接就能降服了这只异灵,再让它恭恭敬敬将老爷双手奉上,那他张厨子岂不是就成了老爷的救命恩人!? 到了那个时候,在老爷和夫人的宅子里面,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大管家,就连那个整日里摆着一张臭脸的丫鬟白漓,怕是也要给他几分薄面,再不可能像之前那般,完全无视他的存在…… 不行了不行了,谁能抓紧的过来踹他一脚,再扇他一耳光? 也好叫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正在真实生的事情,而不是他在宅子里面睡觉做梦,一旦睁开眼睛便是两手空空,一切都并没有生? 轰! 在张厨子的刻意控制下,他真的如同一枚圆滚滚的实心炮弹,直直撞入了那片昏黄光芒所笼罩的范围之内。 然后,他陡然出了一声直入云霄的凄厉惨叫。 “这种屎黄色的光芒,怎地如此恐怖厉害!?” “陋狗,出来接客了。” 顾判堪堪收回差点儿就要劈砍下去的斧头,很有些惊讶地看着瘫倒在地上不住哀嚎的张厨子,伸手将血书给拽了出来。 再晚一点的话,红衣古宅的这个胖管家就要进入到白纸灯笼之内,化身为那朵火焰的养分,就此烟消云散,死得不能再死。 盏茶时间后,他拄着斧头坐在一座石头房子门外,有些出神地观察着大雾中一片灰败的景象。 “就这么破的石头镇子,竟然是上古天庭的水晶宫?” “那头老狼是在开玩笑么?” “夫人还说什么了?” 片刻后,作为传声筒的陋狗又刷出一行红色大字。 “夫人说,她正在寻找破开迷雾的方法,让老爷不要着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这话说的没毛病。” 顾判缓缓起身,又将陋狗塞进了储物手环之中,开始向下一座石屋走去。 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攻击越来越厉害了,虽说目前他还能够凭借着强悍到极点的肉身抵挡下来,但随着周围看不见敌人的增加,即便是他也开始感觉吃力起来。 “那些干尸基本上都被我用斧头劈死,但是自从将那座祭坛打碎后,和缝合怪一样的异灵越来越多了,无法在现实中感知到,只能通过镜子才能看到它们的存在,既然这样的话……” 顾判找了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脚步,打开了一直拖着的那只巨大包裹,将里面大大小小的镜子摆放在不同的位置,映照出周围的一切景象。 透过不同的镜面,他已经能够看到在白纸灯笼的光芒照耀之下,周围已经尽数被各种各样的诡异怪物所占据,几乎填满了空旷之地的所有空间。 “当数量增加到一定程度的话,它们已经可以抵挡住灯笼光芒的吸引和吞噬……” “它们这是打算用数量淹没了我么?” “如此倒是正合我意……也省得还要费心费力一个个去寻找它们。” 轰! 随着第一头异灵的试探性向前,仿佛瞬间吹响了全军出击的号角,刹那间所有异灵同时朝着空地中央的那道身影冲杀过去。 顾判沉默站立在空旷之地的中央,周围一片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异样,但在周围成圆形环绕的各种镜面内,此地早已经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墨汁。 就连白纸灯笼的昏黄光芒都被压制到了极点,只剩下不到一尺左右的空间。 轰! 就在这一刻,红炎碧火被不计代价全力放出,反过来又将占据了自己身体周围的一部漆黑墨团笼罩进去,其后刀光大盛,伴随着白纸灯笼的光芒开始向外扩张,一点点将被墨色占据的空间再次抢夺回来。 依稀间,他仿佛听到了无数凄厉的惨叫声从极远处传来,绵绵不绝、连成一片。 红炎碧火、灯光刀芒,和那团墨色形成了相持不下的拉锯战。 此时若是从远处看去,只能看到顾判一人在那里挥刀独舞,却不见一个敌人。 但如果凑近一些,从周围环绕成一圈的镜面之中看去,却又能见到吞噬一切的墨色黑暗,与红碧银黄四色光芒在汹涌翻滚、剧烈纠缠。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间,墨色黑暗与四色光芒的均势被打破了。 一抹淡淡的红色突破了高空深处迷雾的遮障,犹如自九天之上落下的神光,又犹如一柄刺破苍穹的利剑,直直没入到了那片空旷地带的中心。 第942章 精神分裂 轰! 在那抹红色突破苍穹之上的那道无法看到的屏障,加入进来的那一瞬间,属于顾判的四色光芒倏然大盛,持续了许久的纠缠之势被瞬间打破。 终于,墨色黑暗开始显露颓势,一点点向后退去,却又被四色光芒紧紧缠住,无法顺利脱离。 战又战不过,退又退不得,由不知道多少镜中异灵组成的墨色黑暗剧烈涌动着,没过多久便在四色光芒越来越强烈的压迫下,步入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轰! 仅仅数个呼吸之后,镜中异灵形成的墨色黑暗终于崩溃了,白纸灯笼的光芒就如同是被压迫到了极致的弹簧,一旦压力消失不见,便以最快的度向着四面八方扩张出去,瞬间便将所有墨色黑暗笼罩在内,然后一点点将它们切割分离,吸入到灯笼内部的火焰之中。 一刻钟后,随着最后一丝墨色的消失,白纸灯笼内的火苗已经脱胎换骨,由昏黄完全转变成了明黄的颜色,照耀范围也突破了限制,只要是没有障碍物的遮挡,便可以一直向外延伸,直至和远处的黑暗雾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顾判轻轻一跃,来到数十丈的空中,高高举起手上的白纸灯笼,将温暖明亮的黄色光芒从高处落下,如同一轮圆月照耀四方,终至将整座小镇完全笼罩在内。 自踏入镇口的那座石门牌坊开始,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第一次窥见小镇的全貌,而不是之前那般到处都有迷雾笼罩,只能透过一隅之地管中窥豹。 就在此时,那抹从天而降的淡淡红色似是力量即将耗尽,开始一点点自顾判的周身消散。 他面色平和,静静等待着那抹红色的离开。 然而就在最后一缕红色即将消失的时候,他却忽然心有所感般掉转缺月魔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随后伸指拈起些许鲜血,将之均匀涂抹到了那抹极淡的红色区域之中。 完成这一切后,顾判缓缓转身,看向了小镇中心所在的位置。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以镜为衣、以镜为面,周身银光缭绕,却又不可触碰的女人。 但是这一次,他有种感觉,那就是这个女人“活”过来了。 在高高在上的白纸灯笼照耀下,在他那双堪破虚妄的观神望气之眼注视下…… 那个神秘的女人终于不再隐形,从无法抵达、无法触及的虚无之地真正来到了他的面前,不再是身处于另外一个未知空间的诡异存在。 下一刻,顾判微微皱眉,现一道银色光芒自女人体内射出,将周围尽数笼罩在内,阻隔了白纸灯笼的照耀。 在银光之中,围拢在女人周围的干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充盈起来,短短三两个呼吸时间,就变成了身披银装、仙气盎然的活人,重新开始对着那位盘膝而坐的女子行三跪九叩之礼。 悄无声息间,一道身影来到了祭坛的附近。 站在了跪伏人群的中间。 然后一斧挥出。 深深斩入跪伏于地的某个银衣银甲男子体内。 咔嚓! 那个身披银甲,高大强壮的躯体刹那间四分五裂,噗噗通通散落一地。 划破虚空的斧影寒芒消失的那一刻,祭坛上的女子缓缓低头,正好与抬头望来的顾判四目相对,视线在半空中触碰到了一处。 顾判嘴角扯动,朝着她露出一个温和良善的笑容。 下一刻,他一斧斩出,没入到另外一个银甲男子体内,鲜血骨肉瞬间四散飞溅。 居于高台上的女子缓缓站了起来,目光微沉,落在了他的身上。 “颂吾真名者,将在无尽轮回中得享永生……” 随着这道有如咏唱的声音响起,她那张银色镜面的面孔内,倏然显现出一片云雾缭绕的仙山景象。 顾判一斧斧随意斩出,在血色弥漫中与她正面对视,目光透过那张银色镜面,穿越淡淡云雾,看到了一座位于高山之巅的晶莹璀璨宫殿。 云雾缥缈,晶莹剔透。 还真的是水晶宫的配置?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顺手飞出一斧,又将距离较远的几个银衣男女斩成两段。 似乎是因为没有得到顾判的回应,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隐隐带上了压迫性极强威严的怒意。 “颂吾真名者,将在无尽轮回中得享永生……” 顾判终于收了双刃战斧,抬头看着那道银光闪闪的身影,深吸口气后很是认真地道,“那你倒是说出来自己的名字啊!” “我都不知道你叫啥,怎么歌颂你的真名?难道要让我在这里给你现取一个?” “吾名……为镜!” 镜? 他微微皱眉,并没有念出这个字来,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她的名字倒是和此处生的异闻事件很是契合,都是镜子惹出来的祸。 不过,她一直都在炫耀那座水晶宫,看上去也和他想象中的那座海底龙宫有几分相似之处…… 一念及此,顾判便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天庭、水晶宫,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不由得让我有些好奇……你是不是姓敖?” “吾名为镜。” 她仿佛已经失去了耐心,银色镜面内的白云仙山、水晶宫殿迅消隐不见,层层黑色乌云堆叠起来,将所有一切尽数淹没笼罩。 顾判第一次将目光从那张银色镜面上移开,抬头朝着上方看去。 随着银色镜面内的变化,小镇的天空同时被乌云笼罩,没有任何防备便已经大雨滂沱,连成一片。 不时还有道道银色闪电划破长空,将漆黑如夜的天地瞬间照亮。 那道纤细身影缓缓从祭坛之上走下,以其身体为中心,方圆数丈内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风雨进入。 她一步步朝着顾判走去,银色镜面的脸孔上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有的只是漆黑如墨的涌动云层。 “他们,以自身进入轮回为代价,将吾从黑暗之中唤醒。” “吾乃掌管一方天地权柄之天人神明……” 她的声音毫无征兆断掉,一句话并未说完便戛然而止,银色镜面内的墨色云层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撕开,搅动,变得更加狂暴躁动起来。 与之相对应的,她忽然间便停下了脚步,怔怔站在那里,似是陷入到了无比的纠结与踌躇之中。 “吾名为觞,正在通过大千之门最终之战考验,要在此方步入寂灭的洞天之境……” “不对,吾名为镜,乃是掌管一方天地权柄的天人神明……” “吾名觞。” “不,吾名为镜。” “………” 数个呼吸后,她转动那张银色镜面,再次落在了顾判的身上,“你是谁,吾又是谁?” 第943章 生死之间 她这是精神分裂了么? 还是说,在这一具躯体之内,被塞进去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神魂,所以才造成了现在的身份认知错误。 如此看来,那头老狼说的或许并不算错,只是并不完全。 此地很有可能真的是上古天庭坠灭后的碎片之一,但后面却又受到了外力的污染,导致位于其中的天人神明也同样受到了侵蚀,虽然苏醒,却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一连串的念头在心中闪过,顾判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温和笑道,“你是镜觞,原本便是九天之上的神明之一,此次应运天地变化而苏醒,当重归天庭之上,聚于昊天上帝麾下,荡清四方寰宇,八荒**,将不信神明者尽数钉死在无信者之墙上,让所有一切尽数归于天庭天人之治下……” 女子垂下那张银镜面孔,身体在微微颤抖,“吾名镜觞,吾名镜觞……” 片刻后,她猛地抬头,银镜之中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那么,你又是谁?” “我乃天使,又名燃灯道人,尊奉昊天上帝法旨,自天庭下界,引渡诸位天人归位。” “天使下凡,天人归位……最终一战,结束了吗!?” 顾判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结束了,昊天上帝以天庭坠灭、星落如雨为代价,施展出了只有初代天帝才能用出的周天星斗大阵,随后又以无边神力开天辟地,将入侵而来的魔族大军一击而灭,自身及麾下三百六十位天人神明也因此耗尽力量陷入沉睡,直至万载之后才逐渐开始苏醒。” 他一口气将现编的故事讲完,暗暗呼出了一口浊气,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圣洁笑容。 精神分裂、一体双魂症患者果然思维跳跃性极大,也就是他这样思维敏捷的人才能圆转无碍地接过话题,没有让两者之间的愉快交流砸到地上。 但就在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耳边传来银镜面孔女人几近癫狂的颤抖声音。 “你,在欺骗吾……” “吾能够感觉得到,你手上那盏白色灯笼和和大千之门有很大的关系,而且最终一战还未真正结束,你又如何能够……” 轰! 猩红火焰冲天而起,将那具满身镜面的女人笼罩在内。 咔嚓! 一道金色闪电轰然落下,将天地间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 片刻后,红炎消散,闪电消失。 天地间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一盏破旧的白纸灯笼散着淡淡的昏黄光芒,驱散了一片有如实质的黑暗,成为了此方空间内仅剩的一点光明。 顾判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微微抬起那盏白纸灯笼,全力御使观神望气术,警惕观察着灯光照耀之外的黑暗之处。 刚刚一斧落下,空间都为之瞬间碎裂,声音清脆响亮,听上去就如同是砸碎了一块玻璃。 那一斧,他确定自己斩中了,但却并没有给对方造成真正的伤害。 或许他真的只是打破了一面镜子而已。 灯笼光芒照射不到的地方,仿佛到处都是隐藏的恶意,就像是盯紧猎物的群狼,时刻准备从最危险的方向,朝他出最致命的一击。 顾判环视四周,脸上泛起诡异莫名的微笑。 “自从千羽湖一役之后,我已经记不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再经历过这样的感觉……” “这种被暗中敌人威胁的感觉,游走在生死之间的极度刺激……” “真的是,让人兴奋至极!”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警惕戒备四周,而是摆出了一副并不在乎、毫不在意的样子,任由周围的黑暗将白纸灯笼散出来的光芒一点点吞噬,距离自己也越来越近。 他能够感觉到在这片黑暗中正生着某种诡异恐怖的事情。 因为有一道极其狂暴的精神力量正在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将有如实质的黑暗墨色都搅动得犹如风暴大海,汹涌澎湃,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听了他的开解劝导之后,那个精神分裂、自我认知障碍的家伙濒临崩溃了吗?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再等上一段时间,让它变得更加虚弱一点,也好方便御使斧头砍伐。 时间一点点过去,墨色黑暗传来的压迫力量越来越强,不断加快缩减吞噬白纸灯笼光芒的度。 还能隐隐从中听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层层叠叠,无休无止。 终于,白纸灯笼所散出来的光芒从几乎笼罩了整个小镇,被压缩到了以他的身体为中心不足十丈的范围之内。 就在此时,凄厉的嚎叫戛然而止,换成了重重叠叠的疯狂笑声,从黑暗深处响起。 咔嚓一声脆响。 顾判面色陡然变化,低头看向了手上一直提着的白纸灯笼。 就在越来越尖锐刺耳的笑声中,白纸灯笼裂开了道道缝隙,将里面的黄色火焰真正暴露在了外面。 其后又有一股阴风自黑暗深处吹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吹拂在已经四处透风的白纸灯笼上面,丧失了屏障的火苗生少许偏移,舔舐上了灯笼本体。 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白色灯笼纸熊熊燃烧起来,瞬间将光芒照耀范围向外延伸出去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但肉眼可见的,在失去了这一层破旧却又不可或缺的屏障后,犹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黄色火焰在经过了瞬间的暴涨后,或许就将真正熄灭,再也无法起到映照真实虚妄,驱离黑暗的效果。 顾判眼眸深处闪过一道精光,随后开始深深吸气,一直吸气,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空气尽数吸入腹中,人为制造出一片真空区域。 下一刻,纯粹由诛神碧火组成的燃烧鬼面轰然出现,将他整个人牢牢笼罩在内,同时也将即将燃烧完毕的白纸灯笼融入其中。 在诛神碧火的引导下,丝丝缕缕的黄色火焰就像是被血腥味道吸引的鲨鱼,开始违反常理地涌动起来,朝着他眼睛的位置接近过去。 观神望气术在此时此刻全力动,两只眼睛犹如幽暗不见根底的深潭,又像是两只可以吸收容纳一切光芒的黑洞,吸引着黄色火焰一点点没入其中。 顾判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因为痛苦而低声嘶嚎,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滴答答流淌出来,滴落在地面,旋即化作熊熊燃烧的黄绿交织火焰,久久不熄。 第944章 我本是我(求订阅) 黑暗空间还在继续向内压缩,而随着白纸灯笼的损坏,位于其中的明黄火焰被顾判纳入自己体内,这一过程瞬间被加快了十倍百倍,转眼间便已经要触及到了诛神碧火组成的燃烧鬼面边缘。 终于,无尽黑暗与燃烧鬼面接触到了一起。 碧绿颜色的燃烧鬼面只坚持了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便在墨色黑暗的侵蚀下一点点向内收缩,不断压减着自身所占据的空间范围。 “这就是不同力量体系之间的相生相克吗?” “源自诛神刺的碧绿火焰是以我自身真灵之力为根本形成,所以在对上白纸灯笼的黄色光芒,以及这些黑暗乱流时,因为这两种力量对纯粹真灵的克制,也因为我的真灵之力还不够强大,所以才会一触即溃,直接显露败相。” “那么,融合了白纸灯笼火焰后,又消耗掉几乎全部经验值,已经越了原本观神望气术最高第七境,提升到了第九境之后,又能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顾判缓缓放下了捂住眼睛的双手,面无表情一步踏入到暗流涌动的黑暗深处。 轰! 整个黑暗空间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不住顾判身体的重压,出不堪负荷的声音。 他眯起眼睛,瞳孔正中映照出一道浑身上下散着银色光芒的纤细身影。 没有任何犹豫,顾判杀机暴起,一步冲破重重黑暗阻隔,重重落在那道窈窕身影面前,朝着她悍然轰出一拳。 没有任何怜香惜玉,仿佛在他眼中的并不是一位能够激起绝大多数男人占有欲望的娇躯,而只是一截没有生命的枯木死枝。 嘭! 顾判携裹着熊熊火焰的拳头直接击穿黑暗空间,将外面的雨幕轰出一条漫长笔直的通道。 但是,拳锋过处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他这一击明明冲着对方而去,最终却无功而返。 一拳过后,顾判骤然由极动转为极静,沉默观察着不远处的魅惑身躯。 “本该如此!”她疯狂大笑,银色镜面上急闪烁着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片刻后竟然缓缓固定成了一张混合了两张面孔共同点的崭新面庞。 “天庭坠灭星落如雨,大千之门通联万界,却又与吾何干?今日方知,我本是我,我才是我,我就是我!” “吾名……镜觞!” “精神分裂症、认知障碍症、一体双魂症……竟然被她给硬生生捏成一处,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自己给治好了!” 顾判缓缓眯起眼睛,猩红碧绿明黄、三色火焰交错升腾,旋又同时敛去,只剩下一双亮若星辰,又犹如无波深潭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对面的银甲女子。 他此时已经可以看得出了,对方体内原本存在的两种相互冲突的力量已然融为一体,虽然还有并不协调的瑕疵存在,但比起之前那种撕裂分离的情况,已经算是达到了真正的统一。 咔…… 顾判耳朵微动,似乎听到了肉体撕裂的摩擦声。 数十丈外,女子眉心正有一只菱形镜面慢慢打开。 混乱、冰冷、邪恶、暴虐、狂躁…… 顾判被那只像极了竖瞳的菱形镜面注视,刹那间感觉到无数负面情绪加诸自身。 但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在眉心“竖瞳”睁开后,她缓缓张开双手,左右掌心正中同时有一块菱形镜面慢慢显形。 然后是手臂,胸前,小腹,双腿…… 一只只通体银白的菱形镜面在她身体上出现。 瞬息之间覆盖全身。 刹那间她已经变成了无数菱形镜面的集合体。 数之不尽的镜面映照出道道银色光芒,就像是难以计数的水晶眼眸在齐齐眨动,投射出不同情绪的视线,全部落在顾判的身上,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哧……” 在菱形镜面射出的银色光芒照耀下,冰冷和灼热的感觉相互交织,作用在顾判体表,中间还夹杂着难以忍受的酸痛麻痒。 “来吧,把你的真灵奉献出来,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将映照获取你的能力,我们将会共存,直至永恒。” “歌颂吾之真名,你将在无尽轮回中得享永生!” 她身上的无数镜面齐齐晃动,射出数千道光芒,落在顾判各个部位。 “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顾判猛地抬起头来,“你实在是太恶心了,我马上就要吐了!” “噗!” 他话音刚落,竟然真的呕出一大口鲜血,箭一般射向前方。 唰…… 镜觞抬起双手,两只手臂上的菱形镜面仿佛连通了另外一处界域,从里面释放出无数白色触丝,将她身前所有空间全部占满。 触丝有生命般飞舞着,纠缠着,将顾判喷出的血箭割裂分解,而后飞快缩回到眉心正中的那枚菱形镜面之内。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忍不住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啸。 “这种蕴含着强力量气息的鲜血,真是绝美的味道,再多一些,再快一些,还远远不够!” 喷出一道血箭后,顾判向后暴退,直到十数丈外才停下来,表情漠然看着远处女人诡异的尖叫。 不光光是密密麻麻的镜面,现在又多出来无数粘稠的白色触手。 这种拥挤密集的感觉。 让他有些莫名的烦躁。 “我的鲜血,真的那么美味?” “还是说,她就连隐藏了红炎和诛神刺的血液,都能无伤吸收?” “不过我本来只是想要在此地留下一点标记,最多让你的身体上溅上一点鲜血,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配合,把所有血液都吞了进去……很好,非常好!” “这种灼热刺痛的感觉!”镜觞的尖啸陡然拔高到极点,随后戛然而止。 突然变得安静的空间内,一声咔嚓脆响异常明显。 顾判眯起眼睛,清清楚楚看到她的身体骤然绷紧,也看到了她眉心正中的那面菱形银镜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瞬间遍布整个镜面。 丝丝缕缕的红炎碧火从镜面裂痕内溢出,灼烧着她的面颊,在上面留下片片漆黑焦糊的印记。 咔嚓! 她抬手并指,竟然闪电般刺入了自己的眉心位置,将那块菱形银镜直接挖了出来,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然后咽下。 在眉心处留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隐隐可见内里无数交织纠缠的白色触丝,在大洞深处疯狂涌动,还可以看到尚未被触丝完全吸收的鲜红血液,正随着触丝挤压摩擦而不断进入到更深的地方。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顾判开始默数,身体表面开始隐现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 当他数到七的时候,笼罩着整片空间的黑暗被刺破了。 刚刚出现过的那抹鲜艳红色再次从天而降,冲过了重重阻隔,精准照耀到镜觞的头顶,就如同是灯光全灭的舞台上,又有一枚射灯突然亮起,在占据c位的舞者周身打出一道鲜艳夺目的光芒。 对面猛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嚎。 第945章 无形剑芒 红色光芒照耀下,镜觞身体表面所有的菱形镜面突然爆裂,惨白丝线疯狂飞舞,完全失去了控制。 顾判已经悄无声息消失在原处,再出现时已经来到镜觞身后,闪电般挥出一斧。 “吃吾一斧!” 轰! 镜觞背后浮现出一尊丈许大小的水晶宫殿虚影,在最后一刻拦截在了双刃战斧砸落的路线上面。 轰! 两人之间爆出一团耀眼至极的光芒。 水晶宫殿虚影被一击而碎,却也将顾判接下来的攻击阻挡下来。 镜觞厉声长啸,身体上所有菱形镜面疯狂闪烁,无数道惨白触丝疯狂生长飞舞,将她和顾判牢牢包裹进去。 轰! 熊熊火焰升腾百丈,期间又有斧影重重斩出,将密密麻麻乱一般的触丝撕开巨大的缺口。 下一刻,一尊身高十丈的红衣女仙形象在火焰深处倏然显形,如金似玉的双掌于半空中合拢一处,捏住一只突然出现的巨大镜面。 嘭! 菱形银镜破碎,化为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镜觞渺小纤细的身影于最后一刻逃离如金似玉双掌的追击,闪电般落在数十丈外的地面上。 “这是……” 她刚刚开口,却猛地瞪大眼睛,视线凝固在高处。 轰! 就在那里,一柄巨型血刀从天而降,将她狠狠砸入斩出的沟壑之内。 紧接着又是携裹着红炎碧火的一拳重重砸落,将那道沟壑扩大形成了幽深的巨坑。 顾判退后一段距离,跃上那尊红衣女仙的掌心,深潭般的眼眸缓缓转动,最终聚集在大坑正中心的位置。 那里,正逐渐形成一只有着菱形轮廓的结晶之体。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身体缓缓绷紧。 从那片晶体内传递出来的气息,让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来在上一个时空的某个夏天,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海边经历强台风之时…… 那种乌云压顶、雷鸣电闪、暴雨倾盆、狂风大浪的压迫场景。 那是人在面对天地之威时不由自主便会升起的紧张情绪。 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 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着这块结晶之体时,顾判的心中竟然又想起了这样的一句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悄无声息间,红衣的声音在他的心中缓缓响起,同样能够感觉到她的凝重之意,“吾终于能够想明白,为何北地狼神会专门派出真灵化身前来此地,在见到吾之后又是那样一副惊讶的神情。” “面对着这个东西,让吾想起当初刚刚衍生灵智时,所感觉到的那一丝天地运转变化的悸动……虽然下面这个东西给吾的感觉显得有些呆板,远远不如当时吾所感知到的那般浑然天成,厚重浩瀚,但在力量层次上,却显然已经站到了与之近似的高度。” 顾判再次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看着深坑底部的菱形晶体内,镜觞身体上密密麻麻的镜面全部消失不见,刚刚被他们合击造成的伤口也尽数恢复完好,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我很好奇,它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咔嚓…… 深坑中的中的菱形晶体就像是一只活过来的眼睛,微微眨动了一下。 红衣以他鲜血为引投射到这里灵体猛地一颤,身上倏然多出一道前后通透的伤痕。 道道猩红光芒自伤口内倾泻落下,将大片地面染成鲜红的颜色。 “咦?” 隐藏在菱形晶体之中的镜觞出一声感慨,“在这种力量层次的一击下,竟然没有将你斩为两段,真是让人惊叹的强悍灵躯,也难怪你竟敢悍不畏死直接对我出手。” 顾判听了之后微微一怔,看来这家伙是看错了,将红衣以牵丝之法投射进来的灵体当成了他自己手段,所以才会出如此的感慨。 不过刚刚那一记神不知鬼不觉的攻击,确实相当厉害,若是落在他的身上,可能连金刚密法都要被破,同样留下一道不知深浅的伤口。 他全力御使第九境的观神望气术,仔细观察着那道菱形晶体,数个呼吸后终于是现了些许的秘密。 唰…… 晶体内部内荡起道道微不可查的波纹,又一次颤抖着,就像是一只眼睛在轻轻眨动。 顾判直到此刻才终于能看清楚,刚刚到底从晶体之内爆出了怎样的攻击。 其根源就在于那道微不可查的波纹,在眨动的刹那释放出了无法捕捉的一道光芒。 就如同是一道无形无色的剑光,将阻拦在它前方的一切东西都斩成两段,不留痕迹。 咔嚓! 晶体悄无声息再次眨动。 顾判低喝一声,双刃战斧乍隐乍现,向着空无一物之处一记横斩。 斧影,对上了无形剑光! 这一次,他终于清晰感知到了那道似乎游离于时空之外的光芒。 轰! 剧烈的爆炸声犹如雷霆,震荡四方。 那道无形无色的光芒扶摇直上,逼得红炎倒卷,斧影崩散。 最终在红衣肩膀上再次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只差一点就将她的一只手臂齐根斩断。 而下方的菱形晶体表面同样出现一道印痕。 透过印痕,清晰可见里面镜觞惊愕扭曲的面孔。 她没有想到,那柄斧头的运行轨迹竟然同样达到了无法观察预测的层次,不仅击偏了她的攻击,甚至还突然出现在了晶体的近前,将她赖以护体的屏障上留下一道无法抹除的裂纹。 这可是她当初身为天人神明时,机缘巧合之下才炼成的宝物,里面蕴含着一丝连她都无法理解的更高层次力量,现在竟然被这个人以近乎蛮力的方式破开了一道口子。 “不可饶恕……” “绝对不可饶恕!”镜觞厉声尖啸,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鲜血,双手幻影般在身前结出道道法印。 敢伤红衣,虽然被伤到的并不是她的真体,但这也足以让顾判怒火中烧,杀心大炽。 他缓缓转动身体,眸子里的神色愈冰冷森寒。 下一刻,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虚空中同时显现。 一道无形无色,却又包含着能够斩断天地间所有事物的锋锐之意。 另外一道则狂放暴烈,携裹着要将所有一切都轰碎砸烂,灼烧成灰的凶悍气势。 两者没有任何退避地合击对撞在了一处。 整个黑暗空间在这一刻剧烈颤抖起来,然后轰然碎裂。 第946章 洞天之力 顾判斩出一斧,又以斧面做盾在最后一刻堪堪挡住了那道无形无色剑意,随即被爆出来的反震力量击飞出去,落在了红衣仓促编织而成的大网之中。 他甚至来不及起身,面色便接连数变,透过全力施展的望气术,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裂缝在不断碎裂的黑暗虚空内成型,并且迅扩大。 从里面传来浩瀚,空洞,以及无尽冰冷的感觉。 刹那间,他的身体似乎在被撕扯,越来越强的吸力从裂缝内传出,甚至开始拉扯他的神魂。 也让他越来越滑向意识混乱失控的深渊。 那是什么!? 顾判深吸口气,将目光转向那枚悬浮的菱形晶体之内,却是有些惊讶地看到,隐藏在里面的镜觞同样表情凝重,甚至隐隐流露出极大恐惧的神色。 她也感觉到了那股越来越强的吸力。 庞大到恐怖的撕扯力量强加在身上,让她连最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连同一口吞噬干净。 身为曾经的天人神明,镜觞称得上见多识广,自然清楚这股吸力代表着什么。 那是…… 那道裂隙之内,似乎是曾经的天庭所在。 但里面怎么会变成了这幅样子? 她就算是搜遍入灭前那些久远到已经模糊的记忆,也根本没有出现过眼前这般恐怖绝望的场景。 不可能。 天庭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 忽然间剧烈的头痛将她从茫然中惊醒,也将她好不容易才稳固下来的真灵神魂再次破开了一道缝隙。 她剧烈颤抖着,面孔又开始接连变化,口中桀桀怪笑着,出干涩嘶哑的声音。 “那道裂缝里面就是曾经的天庭?现在看来已经破败腐朽得不像样子了啊……还记得最终一战来临之后,吾等齐齐杀入这所谓的天庭,将躲藏在里面苟延残喘的几个家伙分而食之,就算是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一想起那种鲜香甜美的味道,吾都回味无穷,难以忘怀……” “吾乃天庭神明,吾名为镜,水晶宫主人!” “天人神明,也不过是吾等战士口中的美食而已……那惨烈的最终一战啊,到底结果如何,吾等那些并肩作战的队友,如今又都身在何方?”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你们全部杀掉!冒犯天人神明者,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呵,当初吾等联手攻入天庭的时候,那里面的几个蠢货也是像你这般无能狂吠,结果呢,却一一被吾等大卸八块,变成了锅中烹煮的食物,现在你也是如此,真的是不知所谓……” 菱形晶体内,两种不同的声音相互交织,不停变幻,就像是有两个人在那里咒骂争吵,喋喋不休。 顾判握紧了手中战斧,想了一想后却又将其隐入虚空,与身后的红衣一起沉默注视着处在风暴最中心位置的那块菱形水晶,听着那两个声音在不停的爆料,将不知道多久以前的隐秘传入他们的耳中。 忽然间,两种声音毫无征兆地同时消失不见,破碎的黑暗也在这一刻陡然凝固下来,只剩下了那块菱形晶体在墨色深处大放光芒,并且迅扩大着自己的影响范围,将笼罩在内的破败石屋尽数变成晶莹剔透的华美房舍。 数个呼吸后,红衣与顾判同时向后退却,面色凝重看着一座雄伟辉煌的水晶宫殿拔地而起,高高矗立在整个小镇的中央位置,也将那道撕裂了黑暗的缝隙牢牢封镇在了宫殿之内。 “顾郎,这就是北地金狼口中所提到的水晶宫吗……” 面对着那座越来越雄伟华丽的水晶宫殿,在越来越强大的雄浑力量压迫下,红衣灵体一退再退,已然是退到了小镇的边缘,无法再向后退上半步的位置。 她目光平静凝视着正在脱胎换骨般变化的镇子,语气凝重问道。 顾判眯起眼睛,遮挡住内里星辰般闪亮的光芒,“应该就是,而且现在再看那些腐朽破败的石头房子,或许它们就是当初那座水晶宫的一部分建筑,在经过了未知变故与时间侵蚀后,才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个沙哑的声音为什么不说话了,难道是被突然显露的水晶宫给镇压了?” “很有可能,我现在也感觉到了一丝出界限的力量气息,正在那座宫殿之中酝酿汇聚,将要成型。” “顾郎觉得,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他沉默思索片刻,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这种力量,让我想到了咱家大门上的那块牌匾。”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没错,就是这样的感觉,虽然从这座水晶宫内只流露出来了一丝意境,但已经几乎要越了我所知道的所有力量层次,只是除了那两个人……” “顾郎说的是,哪两个人?” “当然是业罗圣师的破壁一拳,以及业罗重临那刺破苍穹的一剑。” 她幽幽叹息道,“可惜妾身未能亲眼目睹他们全力出手之风采。” “红衣无须太过遗憾,虽然我们无法亲眼目睹他们的出手,却有可能会面对他们曾经面对的那种力量。” 顾判露出一丝微笑,“还记得不久之前,我被业罗圣尊残念束缚在也是一座镇子里面,还遇到了重临前辈被切割分离出来的一缕真灵,他在那天晚上,曾经对我提到了九幽之力这四个字,如今来看,或许马上就要展现在我们眼前的,便是万载之前的业罗门人曾经遇到过的那种力量。” “也许,它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做洞天之力。” “洞天之力……”她默默重复了一遍,缓缓闭上了灵体的眼睛,“所有准备已然就绪,顾郎打算怎么办?” “这么快就已经全部准备就绪了么?”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道,“那自然是手段齐出,能不亲身犯险,就不亲身犯险。” “那便依顾郎所言,如此甚好……” 整座小镇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而位于小镇中心位置的那座水晶宫殿,则是这一切变化的源头所在。 一道被银色光芒层层包裹的身影出现在水晶宫殿之内,在那尊晶莹剔透的宝座上缓缓坐了下去。 第947章 六座蜂巢(求订阅) 稳稳在宫殿中央水晶宝座坐定的那一刻,女子面上的那片银镜咔嚓一声裂开了。 露出里面一张满是痛苦表情的面孔。 “当初天庭坠灭之时,吾以水晶宫分离碎裂为代价,吸纳凝聚了一道洞天之力在此,如今吾倒是要看一看,胆敢与天庭为敌者,究竟能不能在洞天之力的镇压下,保住自己的一条性命!” 现在的水晶宫,相当于蕴含着洞天之主一道力量的宝物,这就是她最大的底气所在。 就在此时,头顶上方突然间暗了下来,就连水晶宫殿所散之光芒都被阻隔截断。 她愕然抬头,目光透过近乎透明的宫殿穹顶,看到了远处那尊红衣灵体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猩红光芒,以自身撕裂消泯为代价,硬生生将高处的那道黑暗屏障破开了一个大洞 透过那个被撕开的洞口,她又看到了一座至少有百丈高,通体遍布密密麻麻孔洞巨大的山峰,正在缓缓向下盖压而至。 “这是……” 轰! 水晶宫殿被山峰完全覆盖遮罩。 顾判面色漠然,化身火焰长虹来到漆黑如墨的山顶,低头向下看去。 整个山体的震颤越来越大,他的脚底仿佛在被钢针攒刺,让人甚至生出自己站在一只硕大无朋刺猬背部的错觉。 丝丝缕缕的光芒从山体内部射出,其中一部分照在顾判身上,纵然在经过了整座大山的阻隔之后,还能在金刚秘法的防御屏障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划痕,甚至还有两处地方直接破开防御,刺出了两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种锋锐无比的感觉,就是蕴含着洞天之力的试探攻击吗,果然相当厉害。” “对上那座宫殿的洞天之力,凭我现在的实力,若是亲自出手的话,即便是全力以赴,最多也只能和她两败俱伤,或许我落败身死的几率还要更大一些。” “不过回想起当初在业罗秘境内圣师挥出那一记混沌归元时,所面临的席卷天地的九幽之力,总感觉从这座水晶宫内散逸出来的洞天之力有些虚,失去了那种碾压镇杀一切的磅礴气势。”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任由脚下的山峰块块碎裂,露出隐藏在里面的三只硕大蜂巢。 嗡…… 急扇动翅膀的声音在耳边轰然炸响。 他再次听到这熟悉到了极点的噪音,看着下面不断崩塌碎裂的大石,不由自主便有些怔怔地出神。 能将这样一座容纳了三只蜂巢子体的大家伙运送过来,还有什么是红衣的那幢宅子不能做的? 它不仅能住人,能当成盾牌防御攻击,能当成大锤从天而降砸人,甚至还能够化身空中运输机,将蜂巢子体顶在头上远距离空中战略投送,简直完全要出了他的想象。 虽说这里面有俞赫等一帮修士努力刻画符纹助力的作用,但最为关键的还是古宅本身,正因为它拥有这个能力,才在此基础上有了后续的无限展可能。 距离最近的蜂巢子体内飞出数百只狰狞战蜂,环绕着顾判欢快舞动。 “那么,就让我看一看,到底是数量压倒质量,还是质量胜过数量。” 他轻轻一跺脚。 全部三只蜂巢子体自行炸裂,轰然崩塌。 顷刻间从中钻出无穷无尽的战蜂,朝着下方那道越来越璀璨的光芒飞去。 就像是无边无际的厚重云层,将那座水晶宫殿完全遮盖笼罩。 悄无声息间,一道道目不可视的波纹在蜂群中蔓延开来,刹那间便将厚厚的暗金云层削减掉了一层。 并没有任何战蜂尸体掉落。 它们在道道波纹扫过之后,竟然直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后却又从水晶宫殿内飞出了大量的战蜂,浑身散着浓重的郁气死气,和从上方压下的蜂群轰然对撞,殊死搏杀。 但是对于整个三座蜂巢全部出动的数量而言,从水晶宫殿内飞出的战蜂就像是一条溪流汇入到了江河,没有起到扭转局势的作用。 顾判沉默注视着这一切,全力御使观神望气术,在一次次的无形波纹闪过后,终于是把握到了一些以往无法看透的秘密。 “这就是关于真实和虚妄的力量体现?” “近距离仔细观察探寻之后,才现这种力量并非是如我之前想象的那般无解,最大的可能应该是以她所特有的镜中空间为根本,以和红衣古宅类似的虚实之间能力为手段,所施展出来的诡秘法门。” “不过她这种镜中世界的能力也绝不简单,一来可以部分程度上映照影响现实,二来甚至能吞噬复制生灵为其所用,倒是很有深入研究探索的价值。” 从上方落下的蜂群犹如乌云压顶,单靠着水晶宫内飞出的战蜂根本无法抵挡其笼罩盖压的趋势。 位于水晶宫内的女子很快也现了这一问题,便不再以镜中世界的“虚实之力”应对,而是仿佛放弃了抵抗,任由无穷无尽的金纹战蜂将那座晶莹剔透的宫殿重重笼罩,没有留下半点儿缝隙。 “她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要将所有战蜂都放进水晶宫内,再想办法将它们消灭?” “不过一旦让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真正近了身,绝对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至少以它们的牙口,就算是钻石,恐怕也能在上面留下一点印记出来。” “恩?不对!” “那种出界限的力量气息已然凝聚成型!” “她要放大招了……” 数个呼吸后,顾判面色陡然变化,身体融入一道猩红光芒,朝着远离水晶宫的方向暴退百丈。 下一刻,自水晶宫殿内爆出一团璀璨至极的锋锐光芒。 光芒内蕴含着几乎可以斩断一切、切割一切的恐怖气息,让整片空间都为之颤抖,瞬间穿透厚重云层般的蜂群,肆意向着四面八方释放着自身的力量。 顾判漠然注视着那道令他都为之惊讶震撼的锋锐光芒,看着充塞整个空间的蜂群以肉眼可见的度减少,沉默等待片刻后,缓缓抬头向天上看去。 “这便是接近洞天之力层次的真正攻击吗?” “如果只是用三座蜂巢围杀的话,好像还不够看。” “果然,在层次上的绝对差距下,只凭数量并不能取得优势。” “或者说,数量还不够多。” “那么,就再给她加上三座蜂巢。”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极高处的撕裂大洞中再次猛地一暗,一座比刚才还要大上些许的山体从天而降,朝着下方轰然砸落。 嗡!!! 铺天盖地的蜂群自崩裂的山体内涌出,与下方的战蜂融为一处,将那团乌云瞬间加高加厚到了令人压抑的程度。 就连自水晶宫内射出的锋锐光芒都被完全笼罩在内,不见分毫踪影。 时间一点点过去,顾判沉默注视着那座完全由蜂群组成的山体,却并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反而愈变得凝重起来。 战蜂消耗的度实在是太快了。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待不到它们攻破那座宫殿,便会被那道锋锐之力斩杀殆尽,整个战阵完全崩盘。 “所[txt小说 .txtxs.info]以说,就连六座蜂巢子体都不行吗?” “那么,只好再翻出一张牌面了。”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一座造型古朴的古宅陡然出现在大洞之内,然后开始迅下沉。 第948章 一扫而光 这次的红衣古宅并没有向之前那般直接砸下,而是在半空中便已然悬浮不动。 轰! 在古宅下降过程中,正门已然轰然打开,大群身着鲜红甲胄的各种生灵蜂拥而出,沉默无声朝着那座水晶宫殿杀去。 半途中,有些双眸通红的甲衣仆役已经开始抓起死掉的战蜂尸体大快朵颐,但更多的却将炽热的目光集中在水晶宫殿内那道银光闪闪的身影上面。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渴望入口的美味。 下方再次亮起璀璨夺目的光芒。 继铺天盖地的蜂群后,纷至杳来的古宅仆役再次受到道道波纹的无差别攻击,顷刻间死伤惨重。 但和单体实力低下的战蜂有所不同,也有可能是在一层层削掉疯狂涌动的战蜂大山后,那道锋锐之力已然不复最初的强大,因此这些红甲战士竟然能稍微挡上一挡,而不是被一扫一片,一削一层。 下降过程中,不断有红甲生灵被切成碎片,但飞溅的鲜血骨肉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以更加悍不畏死的姿态决然起了最后的冲锋。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那些红衣甲士,语气中有几分惊讶道,“这就是被血泉侵蚀后,又施以秘法改造过的那些猎物?” 悄无声息间,一个白衣白裙的白漓出现在了他的身侧,躬身行礼道,“回老爷的话,它们正是被夫人改造过的各种异类生灵,不过如今还未完成最后的改造,它们的实力层次还能有更进一步的提升,不像是现在这般,防御和攻击能力还未达到顶点,也无法离开古宅太远的距离。” “最重要的是,它们一旦被杀,就会真正死亡。” “哦?”顾判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不解地道,“但是在我的印象之中,当初红衣在断离山脉深处与那条白鳞大蛇交手时,她的那些仆役可都是不死的存在,纵然是被白蛇麾下的妖兽分而食之,很快却又会重新凝聚成型,简直堪称不死不灭。” “老爷说的那些仆役,是跟随夫人一同从黑暗中醒来的伴生之灵,就像是张厨子那个蠢货一样,乃是夫人古宅的真正根基,和这些后续被捕捉而来的异类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如此。”他点了点头,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下方的战斗中去。 被无数金纹战蜂和红衣甲士重重围攻下,那座水晶宫殿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座礁石,无论受到怎样的冲击都岿然不动,甚至还能不停向外爆出猛烈的攻击,每一次都能将战蜂与甲士的包围圈削掉厚厚的一层。 白漓沉默观察片刻,期间又看着顾判挥斧挡开两道射向他们的银色光芒,不由得表情凝重,心有余悸地道,“这便是老爷刚刚说起的洞天之力吗,果然是厉害到了极点,单单只是被它从旁掠过,奴婢就仿佛被钉住了真灵神魂,连动都难以动上一下。” “它距离真正的洞天之力还有不小的差距,不过在我们眼中,已经是难以匹敌的存在。” 白漓满脸都是惊讶至极的表情,“老爷竟然见识过真正的洞天之力么?” “我没有亲自面对过,但曾经见到别人如何面对过,虽然只是保存下来的一段记录,但也能从中窥见那种天塌地陷般的恐怖威力……” 顾判悠悠叹息一声,忽然闭口不语,双眼深处光芒闪烁,紧紧盯着下方处在重重包围中的水晶宫殿,看了许久后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看来纵然是削弱消减版的洞天之力,也不是它这样一个刚刚苏醒的天人能够真正驾驭的存在,现在她的情况就像是三岁小儿舞大锤,还未真正砸中杀掉敌人,就已经将自己弄到了身体虚空、难以维系的地步。” “不过由此倒是也可以看出,当绝对实力上的差距并没有大到无法弥补时,以数量压倒质量取胜,的确是一种可行性很高的办法。” 水晶宫殿之内,那道被银色光芒包裹的身影弯下腰身,不知道第几次呕出大口鲜血。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催动了多少次洞天之力,杀掉了多少敌人。 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长时间。 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原本万无一失的战斗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那个最后冒出来的红衣生灵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本来一对一的战斗为什么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了她单人对抗一整支铺天盖地的强悍大军? 而且是那种极为罕见的,纪律森严、号令统一,悍不畏死的战阵。 就算是当初天庭全盛时期,由诸位领军大将亲手调教的天兵,恐怕都无法像这些生灵一般,在伤亡出八成的情况下依旧拼死冲杀。 也只有那些被豢养出来的道兵才可以如此漠然,不将敌人乃至于自己的生命当成回事。 但是从这些敌人的一举一动来看,又不像是灵智缺失的道兵,就算是那些铺天盖地的蜂群,也隐隐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组织调度着它们的一应行动。 她表情麻木,眼神空洞。 随着鏖战的持续,这些疑惑都已经无法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剩下的唯有麻木与死寂。 咔嚓! 自水晶宫内斩出的一缕锋芒破开十数个红衣甲士的身体,而后余势未消,又将蜂拥而至的大片金纹战蜂搅成粉末,尸体雨点一般掉落下去。 将堆积起来的尸山再增加了一些高度和厚度。 然后便又有黑压压的大群战蜂,和隐藏在战蜂之内的红衣甲士填补上来,不给水晶宫殿外围的空间留下半点儿空白…… 不知道多少时间之后。 水晶宫殿之内,她已然状似疯狂,依旧在不停激着一道道锋锐至极的光芒,浑然不觉水晶宫殿的上方只剩下了一座尸山,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还活着的敌人。 直到耗尽她自己最后一丝力量,才终于缓缓停止了下来。 顾判早已经撤到了相当远的地方。 和计喉、白漓、张厨等一起,从头到尾旁观完了这场以一敌万、乃至于敌百万,甚至是千万的战斗。 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抑制不住的凝重。 那一道洞天之力确实厉害非常。 若是单从质量上来说,已经绝对立于此方天地的最巅峰。 但是。 再厉害的东西也要看使用它的是什么人,还要看施展的大环境又是如何。 如果是当初业罗圣师所面对的九幽之力,顾判恐怕不能坚持过三个呼吸时间,便会被碾压成渣,轰杀至死。 不过这位天人镜,却明显要虚弱了很多,勉强将水晶宫内蕴含的那丝洞天之力催动少许,便已经耗费掉她绝大部分的精力。 更何况现在是不计代价地连连催动。 几乎已经完全耗尽了她的力量。 在陷入沉睡昏迷的下一刻,她似乎看到一个男子越过尸山血海,进入水晶宫殿,站在了自己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很不错,以一人之力灭掉了我六座蜂巢的全部战蜂,又将红衣所有的积蓄一扫而光,这样的战力不由得让人为之感慨赞叹。” 她努力翕动着嘴唇,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是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整个意识便陷入到了无尽黑暗的深渊之中。 第949章 两道伤口 “战斗就这样结束了么,为何妾身总有种虚幻的感觉?” 红衣手上提着纸人灵引化成的画卷,自黑暗中款款走出,面色苍白到几近透明,看上去很是虚弱。 在之前的战斗中,她将此处黑暗虚无之地破开大洞,接连送入蜂巢和古宅,就算是以她的实力层次,也已经被消耗一空,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才能恢复。 “因为这一次吾等没有亲自上阵搏杀,所以才会带来这种感觉。”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这样的战斗方式,妾身也很喜欢。”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顾判身旁,鼻息微微一动,随即皱起眉头道,“顾郎身上有血腥味,同时还有种隐隐约约的腐朽破败气息,你受伤了么?” “一点儿小伤,不碍事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他看着她召出血泉,将昏迷在地的天人“镜”收纳进去,不由得开口问道,“真的不杀掉她吗?” “杀肯定是要杀的,不过不是现在。” 她有些吃力地将血泉隐去,漫步朝着美轮美奂的水晶宫之外走去,露出一丝笑容道,“她的虚实之法对吾很有启,镜中世界对项洌也很有意义,尤其是最后这座吸纳了一道洞天之力的水晶宫,更是于我们有极大用处,若是能够将它研究透彻,妾身都有些想象不出来,会出现一种怎样的变化。” “对于洞天之力,还是要小心慎重对待。” 顾判思索着缓缓道,“毕竟这是牵扯到了洞天之主的力量,更是让万载之前威压一时的业罗秘境就此陨灭,让圣师圣尊圣女三位一体的强悍力量都为之饮恨,我们若是要接触它,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万不敢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妾身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不会随随便便就出手……” 她说到此处忽然闭口不语,脚步停在水晶宫殿的大门前,抬头仰望着明朗的夜空,微笑着道,“这片被黑暗空间笼罩的灵元虚无之地终于要消散了,正好可以让我们看一看,这座镇子原本是什么模样,还有在接触到外界天地后,水晶宫殿又会出现一种怎样的变化。” “那道裂缝正在消失。”顾判忽然眯起眼睛,目不转瞬注视着宫殿最深处的地方。 有一道撕裂了虚空的缝隙正在缓缓闭合。 裂隙之内充斥着死亡寂灭的气息,那是被镜和觞称之为天庭的所在。 “那里,就是上古天庭?” 红衣微微皱眉,有些疑惑地道,“天庭不是位于九天之上的吗,为什么又被他们说就在这道裂隙之中?” 顾判一直在看着那道裂隙的缓缓闭合,面上尽是无奈惋惜的表情,“何为上,何为下,九天到底又在何处,这些都是我们还没有真正理解的问题,更何况就连那所谓的天庭到底存不存在都尚未可知,所以我们不能太过于用习惯性的思维去面对变化,而是要尽可能多的收集线索,而后才能从中抽茧剥丝、完整拼图。” “只可惜在见到这道裂隙后,我尝试了几乎所有方法,都无法真正接触到它后面隐藏的秘密,不然的话或许就能够得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妾身还记得顾郎曾经提到过,在业罗圣尊制造的真灵庇护之地,也有过关于圣尊破开屏障,重临剑斩天痕的事情,那么面对着这道裂隙,顾郎就连动用融合了业罗圣尊与重临力量传承的那道白光也不行吗?” 顾判深吸口气,伸出了自己一直缩在袖中的左手,同时又撩开了自己的上衣。 红衣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他的掌心。 那里有一道近乎横贯左右的通透伤口。 更可怕的是,在顾判的胸腹之间,还出现了一个比拳头都要大上几分的豁口,内里可见不断蠕动的脏器,还隐隐向外散着阴郁绝望的死气,以及一道锋锐至极的意境。 两处伤口,各有红炎和白光将其封闭,才没有将这种力量向外散逸出来分毫。 红炎在内,附着在伤口的血肉表面,在灼烧着身体的同时,也在阻挡着那道绝望死气的扩散蔓延。 白色光芒在外,将两道伤口牢牢封住,和那道死气相互消磨,缓慢而又坚定地削弱着它的存在。 她顿时就变了脸色,“刚刚妾身从顾郎身上嗅闻到了腐朽破败的气息,原来竟然伤得如此之重吗?” “这就是在你过来之前,我动用白光试探那道裂隙的结果。” 顾判将两处伤口重新遮住,缓缓吐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道,“其他手段都没有什么用处,白光一出却又反应太大,得亏我的身体还算是比较硬朗,又有计喉和珞水从旁帮我挡了一下,不然的话都有可能会被撕成碎片,连拼都拼不回来。” “不过经过那一下的试探并不算亏,至少让我感悟到了些许东西,还封闭了裂隙深处的力量在我体内,如果将来能够真正将之悟透消化的话,收获绝对要远远大于这点儿伤害的代价。” 红衣握住他未受伤的右手,“等到妾身将这座水晶宫置入古宅后,就全力为顾郎疗伤。” “又不是躺倒地上走不成路了,给我疗伤的事情不急。” 顾判淡淡一笑,“最重要的还是将后续的收尾做好,不要有什么遗漏之处……还有为计喉寻找附生身体的行动,必须要尽快展开了,它刚刚挨了那一下,可是比我要严重的多了。” “妾身晓得。” 两人不再开口说话,沉默看着在淡淡的月光下,黑暗逐次散去,一座普普通通的镇子开始显露形状,和矗立在旁边的古宅晶宫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陋狗。” “属下在,老爷请吩咐。” “回去后记得将镜神教异闻事件记录在案,同时将此地化为不可接近的大凶之地,派遣一队金纹战蜂日夜警戒巡逻,现有人靠近当即驱离。” “属下记住了……不过,若是有人执意要进入此地呢?” “你告诉绯红,如果真有人执意要进入此地,只要他们进入到镇外五里的界线之内,就可以将他们排除出不可攻击的生命范畴,当成是有害的异类生灵进行处置,不分男女老幼,尽皆诛杀,不留活口。” “属下明白!” 第950章 微云山上(求订阅) 镜神教异闻事件结束后,顾判麾下所有力量开始再次向外扩张。 仅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再次将大片土地重新收归朝廷的治下。 中间大部分时间是和平收回,但也爆了几场凡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双方各有损伤,不过在金纹战蜂不计代价的冲击下,自持实力试图割地称王的那些修行者全部变成了蜂群口中的食物,一个都没能存活下来。 顾判此时已经来到了微云山脚下。 抬头仰望着前方那座郁郁葱葱的山林,他不由得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初在这座山上生的一系列事情,尤家庄、十香楼、还有和大内统领蔺荼的一战,仿佛已经是相当久远的回忆。 也不知道后山的那汪温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他为尤祈挖下的那座坟茔,现在是不是依旧还在原处。 沉默片刻后,他从身上取出了一枚纸符,指尖放出一缕红炎将其点燃,而后开始缓缓登山。 ………………………………………… 微云山尤家庄。 正在一间卧房内闭目静坐的荆棘忽然睁开眼睛,面上露出一缕喜色,猛地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度极快,三步并作两步就出了正门,丝毫没有在意身后几位同门修士诧异的眼神。 当他出了尤家庄正门,正走在下山的石板长路上时,恰好遇到了一位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 “见过青衫师叔。”荆棘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眼前的青衫道人是他的长辈,同样是从云海宗下面栖霞剑派出来的修士,进入主宗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位置,称得上是栖霞剑派在整个云海宗内的主要话事人之意。 荆棘从进入云海宗下面的栖霞剑派开始,就一直颇受青衫的照顾,两人之间保持亦师亦友的关系已经有近百年时间,尤其是当他展露出修行上的过人天赋后,更是得到了对方大力的资源倾斜。 就比如提前一步进入此方天地的名额,也是青衫道人帮他争取而来,只是任谁也不会想到,后面会是那样一个诡异的展开和结果。 原本荆棘严格遵守着顾判的命令,就带着庄析在微云山附近等待,但在数日前偶然和几个下山游荡的云海宗弟子碰面后,他便不得不跟着他们上山,在焦急中等待了几天时间,才终于等到了顾判到来的消息。 “荆棘师侄,你这么急匆匆的要下山,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回师叔的话,弟子刚刚得到消息,顾镇守使已经到了微云山附近,所以现在才着急下山,要将他接引过来。” “你刚刚提到的顾镇守使……”青衫道人微微一愣,随即失笑道,“师侄说的是那位外门镇守弟子吧,你让他直接上山便是,还能劳烦你这做长辈的亲自下山迎接不成?” 荆棘暗暗叹了口气,他此时是恨死了那个没长眼睛,没长耳朵,似乎脑子也有问题的师弟庄析。 当初和宗门降临修士取得联系时,他明明白白说的是在此方界域遇到了一位实力层次很高的修士,准备将其以外域镇守使的职位引荐给宗门...... 可谁曾想这话从庄析那傻货嘴里传出去,就直接变成了外门镇守弟子? 外域镇守使和外门镇守弟子,虽然听上去名字很像,但身份地位却是有着云泥之别,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存在。 镇守使至少也算得上是宗门外门长老的待遇,和本宗也是听调不听宣的合作盟友关系,但是外门镇守弟子,说白了就是连内门弟子都算不上的炮灰货色,几乎没有任何的地位待遇可言…… 一想到镇南王千岁听到这个消息后,可能会是怎样的心情和反应,荆棘就有些心中虚,再想想陋狗管家来宣布王上命令时的表现,更是让人冷汗直冒,浑身上下都一片冰凉…… 所以说这次王上亲临微云山,他若是不把某些事情给扭转过来,恐怕即刻便是血溅当场的局面。 有一说一,云海宗这批降临修士怕是会被一锅烩掉,包括青衫师叔和那位神神秘秘的龙师兄在内,一个都跑不了,逃不掉。 虽然对荆棘而言,他是栖霞剑派出身,对于云海宗本宗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牵连和羁绊,所以当初带着麾下弟子投诚也没有太大心理负担,因此就算是降临至此的云海宗修士团灭,他最多也就是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而已…… 但眼前的青衫师叔一向待他不薄,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人给保下来…… “师叔,有些话师侄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青衫道人愣了一下,停下了正要进门的脚步,“师侄有话直说便是。” 到了这个份儿上,荆棘也不再有什么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位即将上山的镇守使大人实力层次极高,师叔最好还是要和他打好关系,千万不要引起任何的麻烦和纷争。” 停顿一下后,他一咬牙接着说道,“师侄这就明说了,那位顾镇守使的实力,就算是我们加到一块儿,怕是都比不上!” 青衫道人猛地眯起眼睛,声音同时冷了下来,“一个外门镇守弟子而已,你确定自己不是在说胡话?” 荆棘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当初师侄联系上宗门的时候,明明白白说的就是外域镇守使,但是庄析那头蠢猪非要自行其是,歪曲弟子的真实意思……我看他就是摆明了自己想寻死,却一定要拉上宗门所有的降临修士来陪葬!” 说到此处,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狰狞,“或许这头蠢猪并不是自寻死路,而是仗着自己和大长老,和龙师兄的关系,太过目中无人,不仅看不起师侄,甚至还看不起我们这些从下属宗门出身的修士!” 青衫道人面上大变,“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荆棘幽幽笑道,“青衫师叔,数百年前栖霞剑派也是响当当的一个大派,可是自从被云海宗吞并之后,后面又出过几个真正站到云端的大修士?从功法到资源,再到弟子,所有最好的东西又都流向了何处?” “这些事情师侄不信师叔没有想过,但随着时间的延续,在老一辈人全部消失之后,你觉得还能有多少人会记得以前那些陈麻烂谷子的事情?” “不说别的,单说此次降临,我们栖霞剑派又占据了几个名额,本来青衫师叔要作为带队长老总领一切事物,为何宗门又派了那位龙师兄过来?” “师侄知道青衫师叔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前来此方天地,也大概能猜到师叔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但是就算是师叔以云海宗外门长老的身份过来之后呢,难道还不是处处受制于人,根本就无法去寻找咱们栖霞剑派失踪的那些弟子?” 第951章 神秘势力 面对着荆棘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却字字如刀的疑问,青衫道人久久沉默不语,只是先让对方噤声不语,然后跟在他的身侧一起向微云山下走去。 直到能够看到最后那座山梁的时候,他才收敛神色淡淡开口道,“师侄刚才说的那些话,以后就算是烂在自己肚子里,也不能再往外说出一个字了……就算是跟我说也是不行。” “至于师侄口中的那位镇南王,他到底是外门镇守弟子,还是外域镇守使,老夫亲自过去看一眼便可有个分晓。” “如果他真的有你所说的实力层次,师叔我……” 青衫道人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蓦地闭口不言,连脚步都猛地顿住,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拐过一道弯后,背负双手站在石板山路上的那道身影。 他目不转瞬盯着前方,身体不由得一点点绷紧。 他现在的感觉很矛盾,可以说是令人简直要抓狂般的矛盾。 在数个甲子的修行中,尤其是在他成为了云海宗的外门长老后,也曾经不止一次见过宗门的高层修士,并且和其中几个还有深入密切的交往,因此以他的眼界和经验可以看出,面前这个安静默立的男子即便具备修行仙门功法的资质,但本身境界应该并不算太高才是…… 但心底莫名的警兆一直在提醒他,对方危险,很危险,非常危险,千万不能与之为敌。 青衫道人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竭尽全力压下心中的惊讶与冲击,至少保持住了表情的平稳无波。 他能一路修行到如今的境界,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做,太危险的事情更是不做,只有活得长久,才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得更远。 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见过不知道多少天资更好的修士恣意轻狂,太过高看自己的实力因而早早死掉,或者是伤到了根本再无寸进。 所以说小心谨慎无大错,有时候过分相信自己的眼光和经验,就是在给自己挖下葬身的坟墓……… 还有很多时候,那种极其微妙的直觉,却反而能够在大难即将来临时救上自己一命。 青衫道人没有说话,而随着背对着他的那道身影缓缓转身,心中的一点不安也越来越浓。 下一刻,细密的冷汗已经从额头渗出,迅连成一片。 若不是身侧便是已经恭恭敬敬跪伏下去的荆棘,他或许早已经有多远就避开多远。 顾判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数十步外的两人。 虽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青衫却顿时觉得自己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整个人如置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感觉。 “这是……这是犹如实质的气势压迫!” “竟然只是看了一眼,就让我几乎失去了出手的勇气!” 青衫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与勇气。 他努力想要后退,但双腿竟然不听使唤,一直在微微颤抖。 自从成为云海宗外门长老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往就算是面对着比自己实力高上一线的修士,只要对方遁法度一般,就算是打不过,想要逃走还是能办到的,哪里像现在这般,就连挪动一下身体都难以做到。 悄无声息间,如冰山般的压力陡然散去,哗哗流水声,虫鸣鸟叫声再次充盈耳朵,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只留下一句话在青衫道人的心底不停回荡。 “再次回到此地,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回忆起当初在微云山尤家庄的日子,还有那位蔺统领,就是在这条山路上给我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 “哦,初次见面,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顾判,如今身为大魏国师,不知这位老先生该如何称呼?” 不待青衫道人开口,一旁的荆棘便抢先一步说道,“回主上的话,这是属下在宗门的师叔青衫道人,与属下同为栖霞剑派一脉修士,一直以来都对属下颇多照顾。” 顾判捂住嘴巴,低低咳嗽了几下,听上去隐隐有些虚弱地道,“既然是荆棘的长辈,那也能算得上是自己人了,只要该有的照顾自然不会少。” “主上可是受伤了?”荆棘见此情况,不由得面色一变,隐隐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青衫道人。 “前几日去处置了一起异闻事件,受了些小伤,并不碍事。” “异闻事件……” 荆棘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脸色稍缓,“属下正要就此事向主上禀报,近些天来周边区域也很不平静,有神秘异类生灵疯狂作祟,居于微云山上的宗门弟子也一直没有找到源头所在,主上此次上山,或许还要注意一下这方面的情况。” 青衫道人再看一眼顾判,若是按照云海宗的标准,确定以及肯定他真的只是个刚刚踏入修途的新人,别说是否能胜任外域镇守使这一职位,就算是比起荆棘怕是都大大不如。 那么为什么荆棘师侄会在此人面前持如此低的姿态,甚至达到心甘情愿认其为主的程度,为什么自己刚刚在面对那道背影时又会莫名感到极大的危险,便成了青衫道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在思虑许久后,他还是决定相信荆棘师侄的眼光,也相信自己刚才那第六感般的直觉,终于也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缓缓道,“顾镇守使,荆棘师侄刚刚说的不错,但还有一点他并不知道,那便是自本门和其他宗门修士开始降临以来,已然损失惨重,直到现在都没能真正查明原因……”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此方天地隐藏着某个异常危险的神秘势力,在针对吾等降临修士下手,镇守使对此也要千万小心。” “我知道了。”顾判侧耳倾听,表情凝重微微点头,心中却是有些莫名的古怪感觉。 对于他们这些降临修士而言,此方天地自然不算平静。 而对于某些运气不是很好的降临修士,甚至可以说是步步惊心、一步踏错便会丢掉性命,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认真算起来,光是死在他手中的降临修士,都早已经过了几十个之多,有的宗派甚至被他连根拔起,死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什么都没有剩下。 所以说,这位青衫道人郑重提到的神秘势力,应该就是他本人? 第952章 配钥匙吗 顾判随着青衫道人和荆棘一路来到尤家庄内。 云海宗修士已经清理出来的部分房舍作为驻地,并且还又专门挑选了一间面积较大的正屋,四面布置防御法阵后作为聚集议事的大厅。 在青衫道人的召集下,位于微云山上的云海宗修士很快便从各自的居所出来,赶到了议事厅内,其中就包括迷迷糊糊在庄园内睡到昏天暗地的庄析。 青衫道人看了眼长桌居中,那里有两个空着的座位,他很自然的仍然将它们空着,自己则缓缓坐在了更下一个位置的木椅上面。 待到所有人都落座后,他轻咳一声,慢慢开口说道,“如今大长老外出云游未归,龙嵇师侄仍然闭关未出,所以就依旧由老夫来组织日常议事。” 看一眼下方开始议论的云海宗门人,青衫道人稍微加大了一点声音,接着说道,“此次议事的主要目的诸位应该已经有所猜测,那便是为大家介绍一下本宗新近加入的外域镇守使,也是吾等此次降临后所在大魏王朝的国师……黑山君。” 随着青衫道人的声音落下,各种议论声忽然间比刚才变得更大了许多。 坐在青衫道人生出的顾判缓缓转头,收获了一圈情绪各不相同的目光。 看起来这位青衫老先生在这些降临修士中威望不足根本不能真正掌握把控局面。 不过他对此并不关心,依然在座位上安安静静站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做足了沉默矜持的姿态。 远处庄析并没有参与到议论之中,准确的说,他是独自一人缩在角落,根本没有和任何人接触与交流。 他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顾判左右,脸上的表情很迷茫,眼神更加迷茫,似乎有很多话想要问,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却只能强自忍住,准备待到后面寻找合适的机会再行开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议事厅内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终于,一个表情有些执傲的年轻女修站起身来,第一个开口问道,“青衫师叔,弟子以前从未见过,也未听说过这位黑山君的名号,如此一上来就让他坐了等同于外门长老位置的镇守使,先不提大长老的想法,青衫师叔可曾想过龙嵇师兄会不会有别的意见?” 青衫道人面色微沉,正要开口,却已经被顾判将话接了过去。 不过他好像并没有和这位问的女修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己身侧的空处,“这个女人如何?” “尚可。” 刹那间议事厅内所有云海宗修士尽皆变色,包括青衫道人在内,齐齐将目光转向了顾判所看的位置。 在那里,一道不停扭曲变幻的身影从无到有显现出来,那张飞切换的面孔上面,一双眼睛缓缓眨动,从每一个人的身上注视过去。 不管是谁,只要和那双眼睛相互对视,都会不由自主心中有些寒,甚至是激灵灵打上一个寒颤。 这无关实力,也无关修为,只是身而为人的真灵神魂,在遇到计喉这种诡异恐怖聚合体后,自然而然会生出的反应。 “男也尚可,女也尚可,老也尚可,少也尚可,好似就没有你不尚可的,我看你在上次再度负伤之后,已经变得开始饥不择食了......” 顾判浑然不顾厅内一众修士如临大敌的表情,旁若无人般低声接着说了下去。 “黑山君此言差矣。” 计喉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解释起来,“吾早在那座被幻神宗控制的城池内便已经说过,老之一字代表着生命力的衰弱,也代表着时日无多,自然不会尚可......” “幻神宗!?” 最开始起身说话的年轻女修面色不由得大变,心中倏然转过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 “幻神宗修士自降临后便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不久前龙师兄联系他们议事,都没有任何一人回应......” “难道,他们全部都死在了这头妖魔的手中!?” 忽然间,顾判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仿佛看透了她所思所想般叹了口气道,“小女娃不要胡思乱想,这位可是万载之前被称之为计圣君的存在,又岂是你能够随随便便以妖魔称呼的?” “好了,我现在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家里又有许多事情等待着我回去处理,所以不想再在你们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撸起衣袖,从储物手环取出来一叠写满了字迹的白纸,摆到身前的桌上,面带微笑接着说道,“这里有已经拟定好的劳务合同,只要你们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后我们就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了......” 议事厅内的云海宗修士面面相觑,还没有从惊讶疑惑中回过神来,便又被自行分到每个人手中的那张白纸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混账!” “区区一个天地灵元起始之地的土著,竟然敢如此对待吾等仙师!?” 原本还不知道劳务合同和工作同事是什么意思,但在看完了白纸上所写的内容后,当即便有不止一个云海宗门人拍案而起,取出了一应兵刃法器,对准了顾判与计喉所在的位置。 还有一部分门人悄悄挪动着身体,已经是做好了夺门破窗而出的准备。 青衫道人目瞪口呆,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再看看已经站在了顾判身后,完全做好了战斗准备的荆棘与庄析,更是让他心中无比焦灼,一时间完全乱了分寸。 厅内的气氛陡然间凝滞下来。 大有一触即的迹象。 若不是摸不透计喉的底细, 就在此时,顾判却忽然转身看向了窗外,犹如一汪深潭的眼睛内亮起幽幽光芒,仿佛能够穿透重重房舍和山林的阻隔,看到后山方向所生的事情。 就在此时,正午的阳光投射在议事厅门外的日晷上面,引动着密密麻麻的符文线条开始蜿蜒游动起来。 顾判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整理了一下衣服,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青衫前辈和荆棘随我过来,去后山见一见那位刚刚展露力量气息的朋友......” “至于厅内的这些人......” 他在议事厅的门口停下脚步,转身低低道了一句,“看住他们,也不要取他们的性命,尽量俘虏活捉下来。” 外面璀璨夺目的金色阳光照耀在顾判背上,恰好将他的面孔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能看到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犹如两片深不见底的湖泊,似乎要把人的神魂都吞噬吸收进去。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一道尖细如同女子的谄媚声音从门外响起,随后便有一个球一样的男子从远处飘了过来,跪伏在顾判身前叩头不止。 在恭送顾判离开后,胖胖的张厨子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再看向议事厅内的一众云海宗弟子时,脸上一直挂着的谄笑顷刻间消失不见,变得犹如极北之地的冰山,充满了阴郁森寒的气息。 “刚刚咱在门外跪拜老爷,你们又算是些什么东西,竟敢站在老爷身后,和老爷一起接受咱家的跪拜!?” “当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 “借用老爷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你们是不是家里的门锁都坏了,要配钥匙?你们配吗,你们配个几把!?” 第953章 丝滑熨帖(求订阅) 顾判没有管后面议事厅内后续将要生什么,出门后便沿着石板长路径直向后山而去。 青衫道人和荆棘紧紧跟在后面,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心情却各不相同。 荆棘虽然并没有见过张厨子,但却是知道镇南王麾下奇人异士、异类生灵辈出,比他实力要强的也有不少,至于王妃红衣娘娘帐下的厉害人物,他更是连一个都没有见过,所以对于突然跳出来的这个胖子并不感到有太多惊讶。 他仅仅是在心底有些感慨,如此厉害的人物,怎么会如此不注重自身形象,不说仙风道骨,无论如何也要丰逸俊郎才是,结果搞得一副“头大脖子粗,一看是伙夫”的模样…… 而比起荆棘若有若无的吐槽,青衫道人心中则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震撼感受。 不只因为张厨子矮胖身体内蕴藏的力量气息,还因为除了张厨子之外,他还隐隐感觉到了其他几道同样强悍的气息,在整个议事厅的周围连成一片,没有透出任何缝隙,完全就是一网打尽的架势。 所以自觉不自觉的,他就上船了。 反正大家都是要上船的,他也不过是早了那么一步而已。 但是这一步,却又是极为关键的一步,早一步便是从龙之功,晚一步就是阶下之囚,实在是有着天壤之别,云泥之分。 不过随着距离后山越来越近,青衫道人却又莫名有些担忧起来。 这位大魏国师实力不容小觑,与之相对应的,他的胃口也很大,竟然打的是将云海宗降临修士尽数拿下的主意。 但万一他没能将龙嵇压制降服下来的话…… 毕竟龙嵇乃是云海宗宗主的亲传大弟子,最有可能继承其衣钵的天才修士,一身修为早已经到了连他都只能仰视的程度,而且近年来再没有见到过龙嵇出手,更是不知道他将云海宗镇派功法攀升至了哪一层境界,有没有达至真正凡脱俗的化神之境。 青衫道人默默注视着前方因为高温而变得扭曲的空气,缓缓握紧了隐于袖中的那柄袖珍短剑。 万一这位大魏国师没能将龙嵇压制下来,那自己就帮他把龙嵇压制下来。 因为有些路一旦走了,就不可能回头了。 更重要的是,就算是他刚才没有踏出那一步,有荆棘师侄反水在前,他在云海宗内也已经再无立足之地,被废了修为赶出山门都是轻的,最大的可能便是合情合理地让他从天地间蒸消失,再也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对于他们这些被云海宗合并的宗派而言,这样的事情在以往已经生过不止一次,虽然从来都没有明确的证据出现,但草蛇灰线、扑朔迷离,有时候找不到任何证据,反而就是一种不可言说的证据所在。 他作为当初栖霞剑派的最后一个老人,本来就有些心灰意冷,决定就此在云海宗外门长老的位置上混下去,至于栖霞剑派这个名字到底还能存在多长时间,他已经并不在意…… 有生就有死,有盛便有衰,栖霞剑派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就此消亡也算得上是高寿的喜丧了。 不过,他唯一心有芥蒂的便是栖霞剑派的功法传承。 只要传承还在,纵然如今云海宗势大无法抵挡,待到千百年之后,或许还会有天纵之资的后辈崛起于草莽之间,将曾经的栖霞剑派重新立于天地之间。 然而云海宗“合并”栖霞剑派之后,真正所取的只是剑派的各种资源、优秀弟子,以及几门契合云海宗化神之法的修行法门而已,对栖霞剑派真正的核心传承根基反倒是弃之如敝屣,不管不闻不问。 长此以往,不仅栖霞剑派不存,就连老祖宗留下来的传承都要就此断绝,再无复起的可能。 因此他在灰心之余,也会拉扯一把还算是看得过去的后辈弟子,让剑派的真正核心传承莫要断了代,便可以安心瞑目而去。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前期降临到此方天地的几名剑派弟子失踪后,他不惜耗费极大代价也要亲身来此,想要寻找他们的下落,护住所剩不多的几根独苗。 只可惜顾判并不知道青衫道人所思所想,不然或许会直接给他找一批弟子重新在此开宗立派,不要再去找寻那些降临弟子,做些无用之功。 在此方天地,好像也只有他和红衣知道那些弟子到底去了何处,又是一个个如何在他们的捕猎行动之下命丧黄泉,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留下。 ………………………………………… 一行人很快来到微云后山。 此时距离顾判记忆中那汪热泉还有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但仿佛已经置身于熊熊燃烧的大火炉近前,所有的植物都完全枯死,地面上干枯龟裂,许多地方还能够清晰看到草木燃烧过后留下的灰烬,一派死寂荒芜的景象。 青衫道人和荆棘纵然有着灵元护体,此时也已经额头见汗,每前行一步都要耗费不小的精力,相当艰难才跟上了前方顾判的步伐。 顾判的反应与他们却是截然不同。 来到此处火热炽烤之地后,他不仅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相反还一副享受其中的懒洋洋表情,就连左手掌心和胸腹之间的那两处恐怖伤口,似乎都变得不再那么痛楚,已经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一段时间没有过来,这处地方竟然变得更加宜居了…… 顾判摩挲着手上的储物手环,闭上眼睛悠悠叹息,自口鼻间溢出丝丝缕缕的猩红火焰,欢快地环绕着他的身体蜿蜒游动,最后又如同归巢的鸟儿,重新没入到他的口中。 真是丝滑熨帖的极致享受。 此时距离那汪火泉还有至少两百丈距离,便已经如此让人爽利,真的是期待泉眼中心会是一种怎样的景象,如果还有水,或者干脆就是岩浆的话,跳进去泡上一个澡,想想都心旷神怡、激动不已。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再次加快了脚步,在干枯的山石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燃烧脚印,笔直朝着记忆中火泉泉眼的方向靠近过去。 青衫道人和荆棘大口喘息着,步履维艰,已经远远被顾判落在了后面,只能看着那道背影渐行渐远,很快便要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中。16o33698o6 第954章 愉快交流 顾判已经来到了记忆中火泉所在之处。 但却并没有看到那汪曾经让他销魂蚀骨的泉水。 只是看到了一座矗立在那里的石屋,沉默而又安静。 石屋并不算大,四四方方,就像是一尊封闭严实的石头棺材。 在外面还贴满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符纸,仿佛是镇压着“棺材”内部的大粽子,不让它从里面逃出为害世间。 顾判眯起眼睛,眸子深处道道光芒闪动,仔细观察着石头房子外面的符纸,研究着上面纷繁复杂的纹路,感知着隐晦的力量气息游动,仿若所有的符纹都融为了一体,蜿蜒流转,生生不息……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 嘎吱吱一声闷响。 一个人从里面推开石门,缓缓走了出来。 也打断了他入神的研究工作。 顾判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这是一个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一袭月白长衫更是将他衬托得飘逸出尘,犹如下凡谪仙。 纵然在如此炽热的环境下,他都没有任何不适的表情,悠闲自如得就像是在自家花园中漫步而行的世家公子哥儿。 “刚刚被一道嚣张霸道气息从入定中惊醒,看来那个人就是你了?” 年轻男子背负双手,目光落在顾判的身上,眼神中满是审视之意。 顾判同样学着他背负双手,轻咳一声道,“本座也不知道这位公子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不过我一向是个慈悲为怀、温和良善之人,嚣张霸道一词与我的相性不符,所以公子感知到的或许另有其人。” “呵……那么,你又是何人?”年轻男子嘴角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本人乃是云海宗龙嵇,但是在其他宗派的弟子门人之内,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你的存在。” “说起本座的身份……” 顾判深吸口气,整肃表情,严肃认真道,“本座乃是大魏国师,云海宗外域镇守使,异闻界称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是也。” 年轻人被顾判说的楞了数个呼吸之久,最后才抓住自己能听懂的唯一一句话,微微皱眉道,“我曾听说大长老在游历前秘密颁法旨,在此方天地收录了一个外门弟子,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了一位镇守使。” “无量加特林天尊,南无奥特曼圣佛……” 顾判双手合十,拈花微笑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谋求进步是每一个有智生灵都必备的优秀品质。” “所以本座就升官了,从外门镇守弟子擢升为外域镇守使,也能够更好地展示自己的能力,为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并不是他不想继续下去,而是因为对面的龙嵇的面色突然间变得冰冷,目光森寒犹如极地冰刀,死死钉在了他的身上。 “你跟兮缘师妹是什么关系?” 片刻后,龙嵇打破了石屋外死一般的沉寂,语气之冰冷,就连炽热的空气似乎都沉凝了几分。 刚刚大家不是聊的挺好的吗? 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这个叫做兮缘师妹的家伙,又是从哪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女人? 就如此无情打断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愉快交流,她还有没有一点儿礼貌了? “没什么关系。”顾判低低叹了口气,他从龙嵇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股森寒的杀意。 不过以他的敏锐观察力,当即便对龙嵇的态度变化有所猜测,也第一时间将自己从某种关乎男女之情的事件中剥离出来。 他都说了和那个叫做兮缘的女人没有关系了,所以说没了那个蠢女人从中作梗,大家就可以继续愉快地交流下去了吧。 不管是对这座石屋符纹的理解,还是那汪火泉最近一段时间的变化,都是极好的研究讨论话题。 “没什么关系!?” 龙嵇却是猛地眯起眼睛,这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那么,你手腕上为什么会戴着她的储物手环!?” “兮缘师妹一向都对其他男人疏离淡漠……那么,你为什么会戴着她的储物手环!?” “你是本宗外门镇守弟子,所以说这位师侄,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原来是这只手镯坏了事情。 看来财不露白的道理,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够适用。 也就是说在黑暗之森的时候,那个被金纹战蜂和黑羽怪鸟吃掉的郑师姐,就叫做郑兮缘吗? 顾判一点点收敛笑容,眼睛渐渐眯起,“你想对我说什么可以直说。” “不管是外门镇守弟子还是外域镇守使,在我的眼中,都不过是家养的奴仆而已。” 龙嵇伸出一根手指,虚点在顾判额前,随后慢慢下移,“身为一个奴仆下人,竟然敢对主人无礼,觊觎盗窃主子的宝物,你认为自己该当何罪?” “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当按门规处置……” 他说到此处猛地闭口,随后又一字一顿接着道,“不过,只要你能够说出兮缘师妹的下落,我也可以做主从轻落,饶恕你的性命,甚至可以将你的外门弟子身份变为内门弟子,真正得享长生大道的功法修行。” “如若不然……”龙嵇猛地踏前一步,周身灵元如同沸水般翻滚沸腾起来,“我此刻就能将你擒下,施以搜魂索魄之法,就此葬送掉你唯一的生机!” 面对着一浪强过一浪的气势压迫,顾判依旧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面上缓缓泛起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看来龙嵇公子和令师妹确实是感情深厚,难舍难分,既然如此,我便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这就让你去和郑姑娘见面,不知龙公子意下如何?” “兮缘在哪里!?” 察觉到龙嵇目光所指,顾判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更加浓郁了几分,“郑姑娘肌肤如玉,娇嫩白皙,尤其是那双长腿……” “你……找死!”龙嵇头顶簪猛地炸裂,灵元瞬间爆,整个人毫无征兆消失不见,下一刻已然来到顾判的身前,和他面对面站在一处。 暴怒之下,龙嵇并指成剑,闪电般向前刺出,没有任何阻碍便穿透了顾判的数重衣甲,精准直刺进了胸腹之间那个还未愈合的恐怖伤口之中。 还在后面艰难赶路的青衫道人脚步忽的顿住,面色大变看向石屋所在的方向。 那里突然爆的灵压让他心惊不已,顿时不计代价加快了前进的度。16o3369894 第955章 多情种子 青衫道人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已经预料到了那位大魏国师会和龙嵇生冲突,但没有想到的是,两人之间的冲突竟然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直接便爆出如此狂暴的力量波动,显然是一见面就毫不犹豫下了杀手。 但是,他只感知到了龙嵇的灵元爆,却完全没有感觉到“顾镇守使”的力量气息…… 难道说,顾镇守使他,已经败了? 刚刚交手便被龙嵇镇压,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再想想之前生在议事厅的事情,他如何能够承受起的龙嵇接下来的滔天怒火? 要不,现在直接扭头逃掉…… 但真的就这样逃掉的话,等到龙嵇片刻后腾出手来,他将要迎来的,必定是不死不休的追杀。 倒不如就此拼了! 只要能杀掉龙嵇,在大长老游历归来前,云海宗后续力量降临前,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能够利用,到时候不管是嫁祸还是逃走,都可以从容布置安排。 所以说要么龙嵇死,要么他去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供他选择。 数个念头在青衫道人心中闪过,顿时冷汗涔涔而下,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以比刚才更加快了许多的度朝着石屋所在的方向赶去。 ……………………………………………… 顾判面带笑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任由龙嵇一指点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还有余暇低下头,看了眼那只深深没入上衣里面的手臂。 “区区一个下层界域的蝼蚁!” 龙嵇眼底闪过一丝暴虐,手指轻而易举突破了顾判身穿的甲衣,然后径直向着更深处没入,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已经点在了他的身体上面。 早在出手前他便已然现,对方胸腹之间的血腥伤口痕迹,纵然隐藏在层层衣甲下面,也不可能逃过他的感知! 所以纵然是在暴怒之下,他还是没有乱了分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直指敌人要害,誓要以最短的时间,最快捷的方式将之拿下,然后才可以慢慢拷问关于兮缘师妹下落的线索。 不到最后一刻,他并不愿行那搜魂索魄之法。 因为从破碎真灵神魂中很难寻找到有用的线索,即便是大长老能及时赶回亲自出手,成功的几率也极为渺茫。 轰! 龙嵇指剑深深刺人顾判体内,灵元自指尖狂涌而出。 顾判上身的衣衫寸寸碎裂,露出里面如金玉般的皮肤。 在他的胸腹中心位置,看起来似乎镶嵌着一块洁白颜色的晶体,不过晶体并无实体,相反却是个拳头大小的空洞,内里隐约可见静静燃烧的火焰,以及被火焰与白芒联手封镇起来的阴郁死气。 龙嵇的手指便深深刺进了那里。 却诡异地生出了一种空空荡荡,无处凭依的感觉。 “你……”他再次爆灵元,却依旧是空空荡荡的感觉。 龙嵇蓦地瞪大了眼睛,手指上毫无征兆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刺痛,就连身体都仿佛陡然间压上了千钧重担,不要说抽出指剑向后退却,就连动都难以动上一下。 “此人如何?” 在这要命的时刻,顾判竟然还表情平静地开口,问了一个似乎和生在自己身上的战斗毫不相干的问题。 紧接着,一道沙哑干涩的声音淡淡响起,“他实力有些强,真灵神魂稳固,并不合适。” “呵……你的要求还不少,既然如此,他就没什么用了。” 恩!? 龙嵇猛地眯起眼睛,周身气息不断向上拔高,七窍中已然齐齐流淌出暗红的血流。 “龙公子不要着急,本座一向说话算话、慈悲为怀,说了要送你去见师妹,那就一定会将你送到该去的地方。” 顾判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在龙嵇耳边回荡,犹如冬夜里最寒冷的风。 “去死!”龙嵇面色狰狞低喝一声,攀升至极致的灵元再次狂涌喷薄而出,要将这个带给他诡异惊惧感觉的家伙爆裂成最细小的碎片。 轰! 刚刚爆全身灵元,龙嵇便突然抑制不住地惨叫起来。 深入灵魂的剧痛让他无法忍受,灵元才刚刚从指尖送出,便被一股诡异的力量给逼了回来。 下一刻,无法抵挡的力量长驱直入,肆意破坏,他的灵元防御屏障只坚持了不到一息时间便支离破碎,不成体系。 灵元逆流的感觉很痛苦。 但这种痛苦和龙嵇现在的感觉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手臂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度飞快干枯萎缩下去,还在不断朝着肩膀蔓延,完全枯涩后竟然又开始化作一道道晶莹细沙向下流淌,一幕幕幻觉让龙嵇如坠炼狱,苦不堪言。 他想抽回手臂,但伸进顾判伤口的部分像被最强力的粘胶黏在一起,任由他如何挣扎也无法离开。 “去死!!!” 龙嵇涕泪齐流,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再没有之前飘逸出尘的模样,他另一只手臂高高昂起,化作手刀狠狠朝着顾判劈落下来。 顾判表情宁静,连斧头都没有祭出,而是抬起了一直未动的左手,毫不退让地迎上了龙嵇的手刀。 咔嚓! 龙嵇的手刀同样毫无阻碍刺进了顾判的掌心,然后便再也无法脱离。 晶莹的细沙再一次流淌下来,出簌簌的轻响。 直到此时,步履匆匆的青衫道人刚刚赶到近前,便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顾判背负双手默立不动,在他面前,龙嵇浑身血污,跪在地上,两只手臂尽皆消失不见,就连面容看起来都苍老了不知道多少,头也从原本的墨色变成了一片花白。 “这!!!” 青衫道人眼睛睁到最大,狠狠闭上又再次睁开,大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没错,他并没有在做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怎么看起来都有一种荒诞不经的感觉。 顾判低头俯视着不住颤抖的龙嵇,缓缓说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愚蠢的东西,竟然一点儿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本来给你留了活路却不走,非要一脚踏进死门关。” 龙嵇用尽力气昂起头,咬牙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你竟然敢杀我,我纵然死在你的手中,也不过是暂且先行一步,会在下面等着你的到来。” 顾判学着龙嵇之前的样子,同样伸出一根手指,虚点在他的额前,“你现在的凄惨模样,就算活下来也必定充满痛苦,还是解脱了为好。” 龙嵇面上尽是死意,却在这最后的一刻忽然又开口问道,“兮缘她,真的已经死了么……” 顾判的指尖在他的眉心一寸处倏然停下,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出来,“硬是没看出来,你倒是一个多情种子。”16o3369973 第956章 大慈大悲(求订阅) 顾判最后终究没有杀掉龙嵇。 而是将他留了一条性命下来。 毕竟杀了他又没有双值加成入账,留着说不定还能有别的用处,至少以他云海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身份,在修行一道上的眼界和实力自然不会很低,以其为实验样本深入研究,说不定还可以做一篇大课题出来。 镇压龙嵇后,顾判并没有在后山继续停留,而是暂且先退了出来,回到尤家庄稍事休整,准备以更好的状态再去探寻火泉之密。 当夜,他设宴款待了新入职的一众属下。 酒,是产自火绒花海的火神酿。 菜,是金纹战蜂紧急调运而来的顶级新鲜食材。 厨师,不用其他人动手,自然有红衣古宅的张管事做回老本行,拿出浑身解数来服侍自家老爷。 所以说当这一桌酒宴摆上来,不说香飘十里,那也至少能飘个六里八里,给足了这些跳槽投诚而来的新人脸面。 席间,顾判对他们好生温言抚慰了一番,并勉励所有人尽快放下跳槽转投的心理包袱,以更加积极向上的心态,去拥抱充满着无限可能与美好的未来。 一众原云海宗弟子对国师大人的关心满怀感恩之情,一个个简直要痛哭流涕,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他们纷纷表示,一定会忠心耿耿、紧紧跟随在国师大人的身后,唯国师大人马是瞻,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指哪打哪绝无二话,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必将让国师大人的光辉照耀四方,声威传遍寰宇,天上地下,八荒**,唯国师夫人独尊…… 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 当他们拿到那张仿佛是用神秘半透明丝线编织而成的“劳务合同”,并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最重要的是留下自己特有的真灵印记后,一切便都已经成为了定局,几乎没有任何可以转圜的余地。 在写下了名字的那一刻,所有人眼前都是毫无征兆一花,仿佛看到了一位影影绰绰的红衣仙子,立于云端之上俯瞰众生,也是在漠然注视着他们,将他们的一切尽数置于掌控之中,似乎翻手就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除非是云海宗大举攻入此方天地,将这位大魏国师直接镇杀,而且还必须要将其麾下的势力连根拔起,清除干净,不然他们就将永无安宁之日。 签下卖身契,自此国师人。 这就是大部分云海宗弟子做出的选择。 只要还怕死,只要在死亡面前还有活的希望,他们就只能一退再退,直至完全抛起掉云海宗弟子的身份,退入到顾判为他们划定好的那个圈子之内,没有第二个可以选择的可能。 当然也有宁死不屈的云海宗弟子,对于这样的人,顾判毫不在意,张厨子却是非常喜欢,当即便以最“温和”的手段将他们全部拿下,准备送入古宅,做成那红衣甲士傀儡。 若不是因为有着老爷的专门命令,他铁定会将所有人全部全部驱赶进入古宅,做成平时服其劳役,战士披甲上阵的傀儡家丁,那才是永远不会背叛的绝对忠诚。 虽然将这些人做成红甲战士后,他们就会失去自我意志,变成只能机械接受命令的傻子,但这也能让刚刚损失惨重的红甲战阵得到新鲜血液的注入补充,也能够让他从白漓那个蠢货整日的念叨下脱身而出,不给她任何染指古宅核心仆役的机会。 可惜啊,可惜…… 张厨子一脸拉跨的表情,看着过七成的云海宗弟子顺从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很想上前揪住他们的脖领子问上一句。 你们对宗门的忠诚呢。 说好的与宗门同进退共存亡呢。 怎么才刚一受到生死之间的威胁,便直接倒旗易帜,换了身份呢。 多几个站出来反抗的悲剧式人物,怎么就那么难呢? ………………………………………… 顾判只在新人入职宴会上呆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便留下青衫道人和荆棘在那里维持场面,自己则直接离席,来到了一间装饰古朴典雅的房间内,开始了今夜的第二场酒席。 这次的桌上只有两个人。 除了他之外,便是双臂尽失、形容枯槁的龙嵇。 似乎是对现在的情况已经认命,龙嵇大有吃一顿少一顿,吃饱喝足后就算是死那也值了的心态,在一位古宅仆役的服侍下,是菜来不拒,杯来酒干,不多时竟然一个人就将满桌子的酒菜吃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些许残羹冷炙,汤汤水水。 顾判只是在开始时动了一下筷子,然后便一直捧着壶灵茶在那里自斟自饮,面带温和笑容,看着龙嵇一个人大吃大喝。 咕咚! 龙嵇咽下最后一口火神酿,眼神已经有些朦胧。 重重呼出一口酒气后,他向后面的椅背上一躺,闭上眼睛淡淡道,“吃也吃好了,喝也喝足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开口,不过毕竟嘴巴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答与不答,说的是对是错,可就由不得你了。” 他说着便声音嘶哑笑了起来,“反正我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要是觉得把我从后山上带回来亏了的话,现在就可以将我杀掉,一了百了。” 顾判放下茶盏,先是屏退了一旁服侍着的古宅仆役,而后再次双手合十,低低叹了口气道,“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 “本座身为大魏国师,一向慈悲为怀,心有众生,所以说吾本温和良善,便是遇到与本座为敌者,最多的也只是以理服人,以德育人,从不制造无辜杀戮,除非实在忍不住……” “因此我既然将龙公子从后山带了回来,就不会轻易取你性命,相反还会为你疗伤,助你修行,就算是断肢重生,破境提升都不在话下。” “龙公子可有意否?” 龙嵇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沉静下来,却是许久都没有说话。 顾判也并不着急,依旧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壺中灵茶,眼睛半开半闭,仿佛马上就要熟睡过去。 直到他将第二壶灵茶喝完之后,才听到龙嵇长长叹了口气。 似有疑惑道,“你之前所说的箴言,却是无量加特林天尊,南无奥特曼圣佛……并不是刚才的南无加特林菩萨……” 顾判缓缓睁开双眼,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既然对方开口说话了,就说明其心中已经出现了些许松动,虽然话题并不是自己所想要的方向,但只要有了开始,那么后续就能慢慢引导着来,一步步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毕竟谁也不能一口气吃个大胖子,也不是和姑娘第一次见面,还没开口说上一句话就能直奔主题宾馆而去…… 顾判有些出神地想到这里,忽然便踩下了刹车。 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思路有些不对。 问题就出在和姑娘第一次正式见面那里。 思考问题不能太过片面武断,做人还是要浪漫一点,要相信有那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如此见面不说话就直奔主题又肿么了,难道不行吗? 就算是第二天就因为感情不和而分手,只要给过了分手费,大家就此相忘于江湖路远,那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 ps:求订阅,走过路过给个订阅吧。16o3456o74 第957章 要了鬼命 顾判收敛思绪,放下茶壶看了龙嵇一眼,“龙公子着相了,其实不管是加特林天尊还是加特林菩萨,重点不在于后缀,而在于作为主体的加特林上面,你只要能真正理解了它,才算是大彻大悟,真正理解了何为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龙嵇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那么在顾国师看来,到底何为以理服人,以德育人?” 顾判微笑道,“理,就是道理,也是真理,可以让所有人都为之信服的真理,最大的道理又有一个别名,叫做东风……至于德,正所谓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此在生死之间,既有大恐怖,也有大道德……” “我这么说,龙公子可是明白了?” 龙嵇闭目思索良久,最终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顾国师所言太过深奥,我纵然听了,也还是懵懂迷茫,看不真切。” “没有关系,要知道任何微言大义都不会太容易让人理解,以后我们也有很多时间来交流探讨,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接下来事情的展走向正如顾判所料。 话题一旦被真正打开,人与人一旦敞开心扉真正交流起来,之前曾经有过的芥蒂与矛盾终究会被慢慢解开,这就是以理服人,以德育人的最直观表现。 待到天色微明之时,顾判才从龙嵇房中出来,迎着初升的朝阳缓步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心情平和而又宁静,却也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与失望。 抛开那些让他颇受启的修行功法道路交流之外,这些云海宗弟子门人对于洞天之主以及洞天之境,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 不管是青衫道人还是龙嵇,在很多地方甚至都不如他这个洞天之内的“土著”了解的更多。 他们对于洞天之主的理解,竟然还简单停留在以天地对抗天地,以世界对抗世界,以此为求道之基,达到真正长生不朽的目的。 对于洞天境界,则是完全不清楚真灵法玄的具体层次划分,更不知道洞天法境究竟以何为法,有法何用,就更不消说再后面的洞天玄境。 他们甚至根本就没听说这个东西。 清晨的山间,还是有些微凉。 张厨子捧着一件大氅,悄无声息跟在了顾判的身后。 “老爷,计圣君那边已经挑好了附体夺舍的合适人选,那剩下的那些个没签名字的人,奴婢是不是现在就能将他们收拾打包,准备带回古宅去做成红甲战士了?” 走出一段石板长路后,张厨子终于打破沉默,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再等等吧。” 顾判在一道平台上停下脚步,“昨夜刚刚和龙嵇交流许久,他也答应了要亲自去劝服那几个头铁的弟子,所以你先不要着急,就等他劝完之后再说。” “毕竟有进步潜力,有自主思想的活人要比那些人形傀儡强上很多,后面用起来也更加顺手,明白了么?” “奴婢明白。”张厨子踮起脚尖,将大氅披在顾判肩上,没话找话又问道,“老爷昨日和那姓龙的彻夜长谈,可有什么大的收获?”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淡淡笑了笑道,“大的收获没有,只有些小收获……换句话说,也只是在术之运用上有所启,但在道之一字上面,却没有听来太多东西,最多算是聊胜于无罢了。” “认真算起来,竟然是老爷我好好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晓世事艰险,什么又叫做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纯粹是自己作死找死的事情。” 听了这话,张厨子不禁心痒难耐,很想知道后事到底如何,那帮云海宗的修士又是个怎么找死作死的法子,但既然顾老爷不说,那他也不敢开口去问,气氛便一下子安静沉默了下来。 顾判在这座山路观景台上驻足良久,直到太阳完全升起后,才转身缓缓朝着山庄走去。 “你去找一处僻静些的院落好好收拾一下,我要在里面闭关修行一段时间。” “是,奴婢这就去办。” 停顿一下后,顾判又道,“我闭关的时间,你不要松懈,一定要在庄园周围做好警戒,有什么异常情况可以直接前来寻我……” 他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随口说着,主要目的还是敲打一下张厨子,不要在他闭关的时候胡来,“这微云后山的那汪火泉下面啊,说不定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我可不希望待到闭关结束,就见不到你张厨子的人了。。” 后山有什么恐怖的东西? 关键还是老爷口中的恐怖东西,既然连老爷都说恐怖了,那玩意那到底该有多恐怖才算!? 尤其是不久前被老爷那盏白纸灯笼照过一次之后,他张厨子可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生死一线之间,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绝望恐惧。 好险…… 多亏了老爷宅心仁厚,体恤下属,不然以他这样闲不住爱溜达的秉性,到时候又没了老爷需要服侍,说不定转到什么地方直接死了都没人知道! 真特娘的是能要了鬼命的惊险!! “……老爷放心,奴婢晓得了,一定不会出现任何岔子。”张厨子一脸感激涕零加担惊受怕的表情,当即跪伏下去连连叩头不止。 待到顾判住进小院后,他二话不说便招来了统御此地的最大战蜂,以顾判的名义直接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战蜂大队开始集结,朝着微云山的方向迅聚拢过来。 在避开了后山的那片火热之地后,难以计数的金纹战蜂齐聚微云山,端的是将整个尤家庄守了个里千层外千层的密不透风,就连阳光都无法尽数直射照耀下来。 如果不是在镜神教事件中被毁掉了六座蜂巢子体,他恐怕都要将距离最近的一座蜂巢调运过来,再把它安置在尤家庄附近,自此开启爆兵守家模式。 除此之外,还有一队队的纸人甲士从灵棚内调动出来,配合着部分红甲战士一起,扼守住了以尤家庄为核心的各处关键要地,只要一有异常情况出现,必须第一时间传递警报,并且迅出动将其斩杀。16o3456156 第958章 真的黑啊 外围的防御警戒力量布置完毕后,张厨子又开始以顾判闭关的小院为核心节点,将所有精锐力量层层布置,组成山庄内层警戒力量。 一口气安排完了山庄内外的安全保卫工作,张厨子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并没有停下自己的大动作。 因为还有最后一项相当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 那便是他对于自己的贴身保镖的安排。 他将目光瞄向了被老爷赶出闭关的院落,一直在山庄内闲逛的两把刀的身上。 张厨子做足了姿态,又说尽了好话,终于是将魔刀珞水和血刀如意逗得开怀不已,甚至准许他将本体暂时佩戴身上,从做饭的厨师摇身一变,成为了“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 而且是左右双刀,刀刀鲜红的带刀侍卫。 张厨子因为自家顾老爷的一句话如临大敌,摆出来的大阵势却是将那些云海宗弟子吓得更加不轻。 他们全部缩在屋内不敢露头,一个个儿都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生怕突然间冒出什么恐怖的大事件,稀里糊涂便丢掉了性命。 许多人都暗暗庆幸自己眼疾手快,直接便签下了那纸“劳务合同”,如此才能受到这样令人浑身冷,头皮麻的全方位保护,不然的话,只凭他们自己的力量,在后山的大恐怖降临之时,又岂能有一丝一毫的幸免之理!? ………………………………………… 龙嵇在那一夜长谈之后就将自己关在了屋里,一连数日都没有出门半步。 甚至都没有按他说的去见一见那几个弟子门人。 实在是因为顾判关于此方天地,关于洞天之境的言论太过于震撼心神,即便是经过了几天时间的消化吸收,一旦回忆起来也不由得冷汗直冒,浑身凉。 他完全想不明白,宗门为什么会把这样的一个大危险当成了大机缘,前期为了一个精准详细的道标和其他宗门几乎大打出手,后面又源源不断将天资最好的年轻弟子送入进来…… 这难道不是自己在上杆子地找死吗? 更可怕的是此方天地的许进不许出。 他之前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前期进入的宗门弟子没有详细情报传递回去,当时所想的原因是此方天地的灵元实在太过稀薄,无法支撑起传送法阵的运转,结果直到现在才算是知道,消息传不出去,才会有修士继续源源不断地降临过来,直到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引起宗门的警觉和注意。 黑…… 这是真的黑啊…… 为了这些降临弟子的性命,龙嵇决定自己必须要继续活下去,哪怕是就此抛掉云海宗宗主弟子的身份,成为那个大魏国师的仆役都在所不惜。 不然等到后续再有同门降临,万一迎接他们的是大魏国师高高举起的屠刀,又有谁能真正站出来帮他们说上一句好话? 还有大长老。 大长老自降临后不久便独自下山游历四方,但那时候他们谁都不知道此方天地会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如今大长老孤身在外,若是遇到类似于大魏国师这样的厉害角色,后果将不堪设想。 龙嵇在屋内静坐,里面漆黑一片,又听到一刻不停的嗡嗡风声,莫名就感觉到有些呼吸困难,于是便拉开窗帘看一眼外面是不是真的起了呼啸的山风。 外面似乎阴天了。 难道要下雨了? 他推门出去,准备在雨中漫步行走片刻,继续深入思索回忆一下宗门秘典中关于洞天之主的记载。 待到走出院子后他才蓦然现,这天气,似乎并不是快要下雨的样子。 天上那遮挡住了阳光的乌云,竟然是一片诡异的暗金颜色。 更让他捉摸不透的是,原以为是呼啸山风的嗡嗡声,竟然是从那片云层之内出,传递到地面后就变成了大风呼啸而过的奇怪声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仔细看上去,竟然是一群有着金色纹路的飞虫!? 更可怕的是,他从那群乌云般的飞虫上面感觉到了巨大的压迫力量,或许单个虫子在他面前根本就吹弹就死,一小群蜂拥而上也挥手可灭,根本不足[笔趣岛 .biqudao.vip]为虑。 但一旦让它们聚集到如此巨大的数量,达到了近乎遮云蔽日的程度,那就已经不能用虫群来形容了,而是可以吞噬淹没一切的虫潮。 这种情况下别说他一个人,就算是将山庄内的所有门人弟子都加起来,再布好防御阵法,都不一定能从这些虫子无穷无尽的攻击下逃得性命,更遑论战而胜之。 他忽然又想起来,按照几天前吃酒时那位顾国师的说法,兮缘师妹就是死在了此方天地内某种成群结队的妖兽口中…… 如今看到这样成群结队的妖虫,他便不由得感到眼睛有些酸涩,想到当初兮缘师妹所面对的,就是如此一种令人无比绝望的场景吗? 正当龙嵇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候,一道尖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哎呦,龙公子近几日过得可好啊。” 龙嵇转头望去,便看到腰挎两柄血色长刀的张厨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头顶上的虫群,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啊,是咱家老爷养的金纹战蜂,很乖巧可爱的小家伙。” “乖巧可爱?” 龙嵇深吸口气,对张厨子的眼光与审美无法置评,便不去管他,接着问道,“前几日我听国师大人口中说起过,在此方天地还有那些成群结队的妖兽,张管事可曾见过类似的生灵?” 张厨子眼中波光隐晦闪动,故作思索片刻后猛地一拍胸口,尖着嗓子叹道,“龙公子莫要提那些东西了,咱家一回想起来啊,直到现在都忍不住浑身抖,小心肝扑通扑通的跳呢……” “哦?”龙嵇闻言顿时眯起眼睛,急着追问道,“这么说,张管事以前遇到过那样的妖兽群落?” 张厨子清清嗓子,又装模作样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压低声音说道,“龙公子说的是那种成群结队的妖兽吗,咱家何止是遇到过,还跟那帮玩意战斗过呢……” “我滴个天啊,那种被叫做是黑羽赤瞳的怪鸟,你可不知道,一飞起来简直是铺天盖地、遮云蔽日,乌央乌央的看一眼就能把人吓晕过去,咱家和它们战斗也是没有办法,谁让它们不在那黑暗森林里面老老实实呆着,非要跑出来祸害吃人呢,最后也只能是奋力血战,才将那帮鸟儿大部击杀,挽救了万千生灵。” 说到此处,他当即将自家老爷的动作学了个活灵活现,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无量云爆弹天尊,南无核打击菩萨,国师慈悲,护佑众生,怜悯世人……”16o345623o 第959章 化神之法(求订阅) 张厨子站在院门之内,看都不看龙嵇,而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一片悲天悯人的神情。 龙嵇自动过滤了听不懂的各种箴言,眉头紧皱问道,“那些黑羽赤瞳的鸟群竟然有那么厉害,连这样铺天盖地数量的金纹战蜂都敌不过吗?” 张厨子顿时从得道高人的形象中脱离出来,面色惶恐连声说道,“敌不过敌不过,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敌得过……龙公子想一下,有句古话叫做笨鸟先飞,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咱老爷养的这些小东西毕竟是虫子,见了那些怪鸟可是先天劣势,不知道要死上多少才能杀掉一只怪鸟,难着呐……” 他说到此处,眼中又是波光一闪,再次压低声音道,“说起来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啊,还是因为那些怪鸟对外界的袭击愈演愈烈,终于引起了国师老爷的注意,记得有次被咱们的人看到了,它们似乎在袭击一支修行者队伍,报上去之后老爷便当即兵前去救援,虽然最终镇压了那些鸟群,但可惜的是终究没能把那些修士给救下来。” “那些修士……” 龙嵇心中忽然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张管家可是知道,那一队修士都是什么模样?” “咱赶过去的时候啊,他们已经被吃的不剩什么了,唉……” 张厨子长叹一声,“在镇杀了那些怪鸟后,老爷还是派人过去搜寻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结果自然是令人失望的,最后只找到了一个什么古怪的法器出来。” “法器……那是什么样的法器!?” 张厨子抓耳挠腮想了很久,才猛地一拍大腿道,“镯子,那是一只黑不溜丢的镯子!” “对,就是镯子,咱家就没见过那么丑的饰物。” 噗通! 却是龙嵇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久久都没有言语。 ………………………………………… 顾判对外面生的一切充耳不闻,不管不问,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当中。 除非是张厨子过来以约定的密钥禀报事情,或者是有敌人闯入到了他所居的院落之内,才能将他从最深沉的入定中惊醒过来。 其他的至于蜂群起飞降落,纸人甲士四处布防,在顾判那里根本就不会萦绕于心,留存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 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修行与思考上面。 先,那两道伤口还是处理不了。 至少是在短时间内无法处置。 或许随着双值加成的继续,尤其是随着生命值的不断提升,再以经验值投注金刚秘法,解决掉这一问题的时间或许就将会大大缩短。 但现在御使斧头斩杀一般层次的异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了太大的用处,就好比是一级出泉水,打个蓝爸爸就能升二级,但现在他已经比十五级都要高出不知道多少了,再打个蓝爸爸所加持的那一点双值根本就溅不起什么浪花。 也唯有像是天人、金狼神、羏貊、乾元这样层次的异类生灵,才能够让他感受到抽风一般的加成快/感,只是想要斩杀这些生灵又何其难也,一个搞不好反而会将自己给搭进去,在没有太大把握的情况下任谁都不愿意轻启战端。 其次,关于云海宗的化神之法,也是他此次闭关静修所研究的重点。 虽然因为龙嵇还未完全归附,只是讲了一下关于化神之法的大概内容,便已经让他获益颇多,尤其是在强化自身真灵的修行上面,算是填补了一道巨大的空白。 还有化神之法内所提到的修行境界,细细琢磨起来倒也是相当的有意思,给人一种回味无穷,越品越有滋味的感觉。 云海宗所在的界域之内,也没有普适的修行境界划分,而是不同的功法有着不同的叫法,算得上是百花齐放,各有不同。 如果单单从云海宗来说,最核心弟子门人自然修的是化神之法,所取的境界层次当然也完全相同,算是在小范围内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统一。 养气、玄机、凝丹、元神…… 修士到达元神境界后,还要历经阴神、阳神、阴阳化生三个层次,然后便可寻觅机缘更进一步,踏入到归虚之境,以此开启追寻洞天之主道路的旅程。 世人皆道神仙好,可惜云深无处寻……… 从龙嵇所讲述的云海宗典籍内容可知,在他们看来,世间一切事物,都有灵性在身,可吸纳天地灵元为己所用。 便似天地也有灵性,灵性汇聚之处便可称之为灵脉,任何一个宗门,无一不是建立在天地灵脉所在,即便是凡人、野兽,也都各灵性,他们只是比较稀薄罢了,而灵性深厚者可以踏上修行之路。 云海宗化神法,修行第一关养气。 就是将天地灵元引入体内灵脉化为灵气,并以身养之,进而打通周身灵脉内三百六十个窍穴。 窍穴通了,方能使灵元在体内循环流转,慢慢存储,而后便是扩窍充穴,洗练身体杂质,使肉身向道体转化,借以凝聚精神,产生灵识,到了这一步便是第二关玄机功成,迈进修行大门,也是修士与凡人真正的分水岭。 正所谓感悟天地之玄机,筑造仙人之道基。 这就是玄机境界修士。 也是跨出仙凡之隔大门的一道明显分界线。 再往后,便是灵元灵识龙虎汇聚,定鼎丹成的第三关,凝丹。 丹成之后有三转,第一转是由虚到实,这一步完成之后即由初入凝丹的虚丹境界进入到凝丹中期,凝丹实质化。 第二转是由暗到明,凝丹中期时的还是淡淡的米黄色,修行再次精进之后,便转为灿烂的金黄色,此为跨入凝丹后期的标志。 最后一转则是有光到晦,这一转是丹成修士修炼到了凝丹圆满后,碎丹化神的必不可少的一步,这一步失败了,那便是金丹黯淡,寿元耗尽,但若是成功迈过这一步,从此寿元得享,八方来贺,真真正正当得上修行界真人的称呼。 凝丹三转之后,便可碎丹化神,元神降生,此为元神境界,完全脱离了普通生命范畴,进化至全新的生命层次。 碎丹化神后,最初可得阴神境界,再向上一步,便是阴极阳生,是为阳神,而后则是阴阳阴阳合一,流转不息,被称之为为元神三境…… 龙嵇就讲到了此处,后面的内容他没有说,顾判也没有问。 只知道作为云海宗的天才核心弟子,龙嵇正处于阴神稳固,将要阴极阳生的那个关口上面,所以才会在见到微云山后山火泉后大为欣喜,直接在此闭关修行,希冀冲破关口,阴极阳生。 那么……若是按照云海宗化神法的层次划分,顾判顿时陷入迷茫,对自己的境界定位很是有些为难挠头。 严格去抠化神之法字眼的话,他最多能勉强算是玄机境界的入门级,别说龙嵇的元神,就连那颗圆滚滚、金灿灿的丹丸都没有一个,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但是两人刚刚才打了一架,结果却也很明显。 元神境界的大修士,被一个不知道玄不玄机的“小修士”给暴打一顿,差点儿连命都没能捡得回来。 第960章 职业情操 当顾判终于从闭关的小院中出来的时候,也是被张厨子搞出来的大阵仗给唬了一跳。 第一时间把张厨子叫过来询问了一番后,他面色古怪,久久沉默不语,最后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挥一挥手,把那胖子当成个屁,给轻轻放了出去。 张厨子唯唯诺诺出门,随即反手就给红衣主人打了个小报告。 当然,不管是红衣主人还是顾主人都是主人,他是一个都不敢违逆背叛,所以说打小报告并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红衣主人单独对他提出来的专门要求。 只要老爷确定了要进入后山的泉眼探秘,就不能藏着掖着,一定要让她第一时间知道。 因此当顾判悄无声息来到了后山时,便很有些惊讶地看到了那一袭淡淡的红色身影,已经在泉眼上方的石屋内沏好了灵茶,等待着他的到来。 “顾郎真的决定现在就去探一探泉眼下面?” 因为事关顾判的人身安全,红衣也从古宅深处现身,本意是让他再等待一段时间,最好是能在伤势痊愈后才进入到泉眼探秘。 顾判端坐在龙嵇建造的符屋之内,将腕部的储物手环退下,放到了红衣的手中。 思索着缓缓说道,“我身上的伤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太大妨碍,至少不影响一般程度的战斗,如果真的遇到了危险,以我现在的实力层次,纵然是被数个天人出手围攻,只要一心想跑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驱使我进入泉眼的主要原因并不在此,而是在前些时日闭关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隐隐感觉到,这下面仿佛有非常吸引我的东西,等待着我去寻找、现。” 红衣摩挲着储物手环表面的细密纹路,安静地点了点头,“既然顾郎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妾身便全力支持……只可惜妾身如今太过虚弱,不然一定要随顾郎一起下去,看一看这座火眼里面到底有着怎样瑰丽奇妙的景象。” 顾判露出一丝微笑,“以后有机会的,你现在好好休养恢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她同样回以宁静恬淡的笑容,“妾身知道……不过对于顾郎来说,真正开始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一定要做好,就算是顾郎以前对妾身说过的那样,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坚决不打无准备之仗。”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取出了一件颜色鲜红的全套软甲衣装,递到了顾判的手上。 “这是妾身近日来修悟所得,以牵丝之法和虚实之法为顾郎专门准备的战衣,比之妾身麾下那些战士所穿的甲衣要更加坚韧,还多出来不少其他功效,可以让顾郎的攻防能力提升一个层次,这次进入泉眼的话,正好可以拿来使用。” 慈母手中线…… 不对,应该是娇妻手中线,夫君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顾判深吸口气,屏蔽掉脑海中莫名其妙闪过的杂乱念头,让她亲手将那件红丝软甲战衣为自己换上,顿时生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先不说防御力到底如何,穿上这套战衣后,就好像是当初与冰魄一族之神明“寒”交手时,红衣在他身上施以牵丝秘法,能够让自己的度与力量得到明显的加成,当真是意外惊喜。 不过。 就是这件甲衣的造型…… 顾判默默注视着自己身上的一片鲜红,莫名便想起来上一个时空曾经看过的某部小说,又想到了里面那个叫做东方不败的高手…… 这就是女人的审美眼光。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很不错的,但在某些时候,总是会和他这样的钢铁直男产生一点微不足道的冲突。 不过都无所谓了,一身衣服而已,只要她看着好看,那就算好看吧。 ………………………………………… 打开被龙嵇耗费极大精力封闭的泉眼,顾判深吸一口炽热的水汽,回过头来对红衣道,“我没有回来的时候,你不要解开对天人镜的封镇,而且要时刻注意查看封镇的完整程度,以免因为倏忽而被它脱身而出。” “妾身晓得。” “还有,我也不知道下去后会生什么,所以这里不宜久留,最好是将云海宗那些修士转移到京城郊外,我们的那座庄园之内看管起来。” “至于这微云山,也将它列为不可靠近的大凶之地,只留下一部分战蜂封锁巡逻便好。” 红衣缓缓点头,“妾身这就去做。” “嗯,其他的我就不多交代了,这种情况下说太多终归是有些不太吉利的感觉,咱虽然不信这个,但如今这种世道啊,能不立夫赖割,那就最好不立夫赖割……” 顾判转身,摆摆手,一步踏出,直接没入到了那汪咕嘟嘟冒泡的泉眼之中。 下沉。 在比沸水还要滚烫不知道多少的泉水中迅下沉。 今时不同往日,此时此刻的顾判早已经没有了当初面对泉水的小心翼翼,也感觉不到那种简直要灼伤神魂的炽热,就像是一尾欢快游动的鱼儿,不断向着更深的地方潜去。 他感觉很舒服,很巴适。 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熨帖感觉。 那些高温度的泉水在身边旋转流动,就像是一双双柔弱无骨的娇嫩小手,在全方位无死角抚慰着他的身体,同时仿佛也在慰藉着他那疲倦的神魂。 烈焰掌热流欢快兴奋起来了,自行蜿蜒游动起来了。 早已经身居高位的那道热流,已经不知道保持了多长时间的高傲矜持姿态,面对着再高温的环境与热量,都沉静地蜷伏在体内一动不动,唯有在他需要召唤的时候,才应付公事一般游走周天,释放红炎,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换句话说,当顾判需要的时候,它自然可以躺平任干,但你想要看它欢呼雀跃、娇羞呐喊的样子? 那不好意思…… 人家只卖身,不卖笑。 就是这么的矜持高傲,又极其富有职业情操。 但是! 它笑了,它现在竟然笑了! 甚至不仅仅是笑了,它竟然还尿了! 顾判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感受着烈焰掌热流的种种不正常举动,不由得三个字便脱口而出。 甘霖凉…… 这王八蛋是故地重游,又摸到了当初年幼时青梅竹马的家门,所以就直接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吗? 火热的抚慰和熨帖一直都在继续,顾判也沉浸在这种放松惬意的情绪之中,直到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他感觉周身毫无征兆猛然一空。 那些温暖舒适的水流毫无征兆便消失不见了。 他仿佛在刚才那一刻捅破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进入到了一处崭新的地方。 第961章 金色岩浆 耳边尽是呼呼风声,巨大的浮力让顾判感觉简直像飘在水中。 但环绕在身旁的却并不是水流,而是浓郁到犹如实质的天地灵元。 身体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欢呼呐喊,张开拼命吸收着无处不在的能量,顾判索性张大嘴巴,开始狂吞猛吸。 他还是在下沉,而且越向下温度越高。 当又过去了盏茶时间后,周围的温度已经快要达到了某些金属的熔点,并且还在急剧上升中。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周围已经不再是黑暗虚空,入目之处全部被熊熊燃烧的烈焰所占据。 温度更是比之前上升数倍不止,达到让他都感觉有些烘热的程度。 顾判已经开始转入内呼吸,就连体表的甲衣都在火焰不断灼烧下,亮起了道道鲜艳夺目的红色光芒。 他此时如同飞鸟一般灵动,每一次划动手臂便更深入数丈距离,熊熊烈火在他身边仿佛温顺的宠物,围绕着他欢快旋转,却又不伤到皮肤分毫。 噗通…… 从下方远远传出似乎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顾判心中一动,陡然加,冲破重重火焰阻隔,倏然来到一座宏伟高台的上方。 这座高台通体金黄,体积巨大,仅仅是顾判能够看到的顶层平台,便有至少过百丈直径,下面的基座更是庞大到难以描述的程度。 顾判缓缓在平台边缘降落,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涌动的金色岩浆。 他刚刚向下跌落了到底多长时间? 最开始是温暖抚慰身心的泉水,后面是浓郁到犹如实质的灵元,再向下则是熊熊燃烧的烈焰,现在却已经看到了不断涌动的金色岩浆。 这…… 如果换到上一个时空地球的话他该不会是已经突破了地壳,达到了地幔岩浆层的深度了吧。 那么,在这样的极深之处,竟然会出现一座通体金黄的高台,的确是一件值得玩味的事情。 而且矗立在岩浆内的高台竟然是中空结构,从他所站立的顶部平台看去,整个高台除去四条边缘可以踩实外,内里全部都灌满了灼热岩浆。 刺啦…… 顾判试着向岩浆靠近几步,便感觉脚底像是踩在铁水上,以他的肉身强度和耐火等级竟然都感到轻微的刺痛。 这是个好地方。 到处都充斥洋溢着让人心动的火热气息。 还有,他眼瞅着那些金色的岩浆,竟然莫名奇妙吞咽了好几次口水,仿佛有种神秘力量在驱使着他,要让他过去饱餐一顿。 更重要的是,那种对他若有若无的吸引力已经变得非常清晰了。 可以肯定就在这座高台下面的金色岩浆之内,但是到底在多深的地方,他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顾判开始缓缓行走在高台顶部,一点点试探着岩浆的温度变化,以此来测试推算自己的承受范围。 一段时间后,他终于伸出未受伤的右手,将指尖没入到了岩浆之内。 “这种感觉……” 数个呼吸后,他拿出手指,有些惊讶地看着似乎变得比刚才晶莹了少许的皮肤,深吸口气后将整个右手没入了进去。 烈焰掌热流在疯狂涌动,游遍全身。 他的身体也在出畅快的呼喊,尤其是没入到岩浆之内的右手,更是得到了极大的滋润一般,将大量蕴含在岩浆内的灵元能量吸收进去,一点点生着改变。 哗啦啦…… 顾判又把手拿了出来,仔细观察着如金似玉的皮肤,还是决定不能鲁莽行事,必须要再进行更多的试验之后才可以做出决定。 毕竟先给一点甜头,然后把人拉进去,吞得骨头都不剩的事情太多了…… 所以说不能为了一点点的蝇头小利,就不管不顾直接梭哈,到最后有可能会将老本都折了进去。 就像他在上一个时空,有时候心情不好想看个帖子缓解一下,都会出现把单身狗骗进去再杀的黑心楼主,没有一点仁义道德可言。 试探由浅入深,由点到面,最后只差一步就可以达到直没而入的地步。 除了将受伤的两处地方同样浸泡在岩浆内,验证封闭伤口的红炎与白光是否牢靠外,他甚至还捧起一小泊岩浆,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出乎意料的是,这种金黄色的液体对他来说味道竟然还不错,如同年份久远的醇厚老酒原浆,入口即化,炽热火辣,回味悠长…… 沉默思索片刻后,顾判全力御使红莲业火,凝聚燃烧鬼面,将自己牢牢包裹之后,一脚踏进了高台中空部分的岩浆之中。 十数个呼吸后,他心中忽然一动,感觉自己的脚踩踏到了一截长长的、硬邦邦的东西。 顾判眯起眼睛,在燃烧鬼面的笼罩下费了相当长的时间与相当大的精力,才将那截梆硬梆硬的物事摸了个遍。 然后他非常惊讶地现,自己刚刚踩到的这玩意,还带着回旋的弧度,以及锋利的尖端…… 特么的,这种用手一点点去触摸的感觉,莫名的就让人心里有些虚。 不过往好处想的话,它就像是一柄巨大的新月弯刀,斜斜插在了这座平台内部。 顾判最开始也是强迫自己这么想的。 但当他仔细辨认之后,才更加惊讶地现,他脚踩手摸的那玩意,竟然是一只巨大而又尖锐的鸟喙。 如果说他现在正站在一只尖锐的鸟喙上面,那隐藏在平静岩浆之下的,是不是一只体型乎想象的的巨型灵禽? 顾判深吸口气,眼神微微波动。 光是伸出岩浆表面的鸟喙便有数丈长,而且这还仅仅是最前端的一小段,由此可以推算,还未浮出岩浆表面的部分究竟有多么巨大。 哗啦啦…… 毫无征兆的,平静的岩浆猛然涌动起来。 下一刻,一只足有小山包般大小的头颅浮出岩浆表面,也将他带着顶了出来。 顾判深深吸气,一直吸气。 在它面前,他就如同地上的一个大号老鼠,显得如此的渺小卑微。 露出的头颅有着长长的与翎羽,颜色并不跟平日鸟雀一样,而是晶莹的鲜红颜色。 若仔细看去,赤色中还夹杂着金色的纹路,气派高贵华美,更给人一种古老悠远的感觉。 第962章 火凤之躯(求订阅) 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 倏然间,深藏于记忆角落的一段文字浮上心头,顾判下意识开口道:“有凤来仪,非梧不栖,它莫非是凤凰!?” 难道说…… 这个大家伙,竟然是传说中百鸟之王的凤凰!? 更准确的说,它看上去竟然是一只凤凰的尸体!? 顾判再仔细观察一下,回忆着上一个时空的神话中关于凤凰的描述,再和眼前的大鸟做一对比,越看越觉得这个推测非常靠谱。 许久后,他不由得长长呼出一口灼热火焰,悠悠叹道,“就算它是我想象中的凤凰,这体型,也太巨大了吧……” 如果把它看做是一只母鸡,那么就算是他站在它的面前,就像是一只大号的青虫,被一口吞掉毫无悬念。 还好,它已经死透了。 再无活转过来的可能。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眼前硕大的头颅,很想知道它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去的。 但现在他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晓,只知道那吸引自己前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感觉,就是从这具庞大躯体内传来。 那么,循着他和它之间的这一点联系,新的思考与猜测便再次开始运转起来。 忽然间,顾判眼睛一亮,想起来很久以前曾经生在自己身上的某些事情。 他记起自己曾经穿越时空一般,在一片黑暗虚空中见到过一扇大门,而在门内还有一座宏伟壮观的高台,计喉、姽婳,还有羽千玄就是在那座高台之上,禁锢住了一头巨大狰狞的龙兽。 后面他还专门询问过计喉相关的事情,并且以此为引,从它那里得到了一些火凤翎羽,融入到了自己的红莲业火修行之中。 还有那个古怪的梦境。 在梦中,他化作了一头火焰神鸟,经历了从破壳而出到长大成熟,基本上就是捕猎、战斗、睡觉三点一线的极端单调枯燥生活。 “火凤……” 顾判默念着这两个字,心中倏然间闪过一道灵光。 犹记得他当初吸收火凤翎羽的时候,从中感知到的那股火行之力,似乎和现在萦绕在岩浆内的力量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所以说,难道浸泡在岩浆内的这具尸体,就是和火凤有着血脉关系的上古生灵? 如果再往深里猜测一下的话,计喉送给他的那些翎羽,是不是有可能就是从这只大鸟身上拔下来的鸟毛? 而且微云后山之所以火毒缭绕,就是因为在山下不知几许深的地方,埋葬着这样一头火凤的尸体? 也许正是因为他曾经从计喉手中得到了不止一枚火凤翎羽,并且将之吸收融入己身,所以才会产生那种冥冥之中的感应,被吸引着来到了此处。 只可惜计喉不再此地,以它的状态也无法来到这里,不然倒是可以让它看上一眼,这头浸泡在岩浆内的大鸟到底是不是万载之前的那头火凤。 顾判沉默注视着那尊硕大的头颅,心中转瞬间不知道闪过了多少个念头。 如果想得再深一些,胆子放大一些…… 当初他只不过吸收了几根鸟毛就收获颇丰,那么现在有这么一大只完整的红烧全鸟在这里,如果能把它的精华部位找到“吃掉”的话…… 就是不知道火凤的肉,到底好不好吃。 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心中闪过,也让他不由自主咕咚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绪后,他开始认真循着那一丝越来越清晰的感应,再次跳上了那尊巨大的头颅,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鸟喙撬开了一道可容人进入的缝隙,一个翻身钻了进去。 轰! 顾判身体猛地绷紧,眼前骤然一片金黄,已然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一丝杂色。 就连自己的身体都被涂抹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传来刺痛与灼烧感觉。 刺啦! 一小片区域的金色陡然沸腾起来,包裹住顾判的身体,难以忍受的高温瞬间将他的皮肤炽烤变形,部分地方甚至开始焦糊变黑。 “这哪里是跳进了那只鸟儿的口中,简直就是直接掉入了炼钢的高炉之内……” “这些金色到底是什么玩意,肉呢,这大鸟难道就没有肉吗?身体里面尽数都是些纯粹的能量混合体?” 顾判猛地吐出一口火焰,全力调动红莲业火,运转金刚密法,和强大的生命值修复能力,修补受损部位。 与此同时,他身上所穿的红丝软甲也开始起了变化,化为无数鲜红丝线,没入到他的体内,顿时将修补恢复的度提高了很多。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没有衣服穿了。 只能是光溜溜地处于裸/奔的状态。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顾判忽然皱眉,惊讶地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这种破坏与修复轮转下,变得有些不太相同。 “嗯!?” “这些金色物质竟然蕴含着可以让我吸收改造的火之精粹!” “难道说,不愧是火焰凤凰的积累吗?” 顾判仔细观察着身体表面的变化,隐约可见丝丝缕缕金黄色的流体渗入皮肤,被身体一点点吸收。 就这样过了盏茶时间,体表的刺痛灼烧感大为减轻,在金刚密法亮起的金色光芒之下,又隐隐出现一圈圈明黄颜色的云纹,尽显神秘华丽美感。 顾判深吸口气,不再圄于原处不动,而是再次遵循着那越来越强的一丝感应,调动身体朝着前方游去。 轰! 片刻后,他仿佛是突破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一头扎进了更加灼热的区域,剧烈的痛苦刹那间袭来,那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炸一般的感觉。 各种秘法疯狂运转,配合生命值加成后的自我修复能力,在抵挡灼热金色物质破坏的同时,也在一点点慢慢改变着他的身体。 时间一点点逝去,破坏与修复逐渐趋近于平衡。 而当他以为一切终将向好展,慢慢适应稳定的时候,那些金色物质却又已经顺着他的呼吸道和消化道朝着体内渗透进去。 顾判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比刚才加剧十倍的痛苦瞬间爆,脑袋简直像是要炸裂般难以忍受,顾判强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因为那样就会让金色物质顺着嘴巴流入更多。 他现在还抵挡不住这种层次的热度对食道和内脏的破坏。 刚刚达到平衡,甚至向好展的趋势再一次被打破了。 破坏再次占据了上风,修复变得愈艰难起来。 然后就在这一刻,停滞进化了许久的金刚秘法突然间破开一道缝隙,融入进去新的东西。 就像是一块金属,再次经过淬炼锻造,向着更坚固强悍的层次转变。 第963章 一根呆毛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判忽然现岩浆内蕴含的灼热能量有降低的趋势。 他顿时从强化身躯的入定中惊醒过来,体表黑鳞上金色云纹猛然爆出耀眼的光芒,持续数息后渐渐消隐,归于平凡。 顾判睁开眼睛,四下里观察时才惊讶地现,将自己包裹的那些金色物质已经变淡了很多,不再是浓郁厚重到有如粘稠浆糊的程度。 “我这是吸收掉了多少这种东西啊……怪不得现在有种撑到要吐的感觉”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蓦然现那种一直吸引着他前来的那种联系变得清晰了很多,而且就在下面不算很远的地方。 顾判开始慢慢让自己向下移动,半刻钟之后,他停了下来,视线完全被悬浮在虚空中的一根火红翎羽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 它独自悬浮在一片金色光芒深处,就像是一根孤零零的呆毛,浑身上下散着欠揍的气息。 直勾勾盯着这跟火红翎羽不知道多长时间,他惊讶于它的美丽,也惊讶于隐含在它其中的那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将炽之一字简直演绎到了出他想象的地步。 这种力量的层次之高,就算是将他所见识过的所有力量排到一起,也能排在前几之列。 当然,他心目中的前三位已经早已经有了固定人选,这道炽热之力,还差了至少一个档次,应该和天人镜所施展出来的削弱不全版的洞天之力处在伯仲之间。 排到第一位置的毫无疑问,便是他曾经在业罗秘境壁画内所见识过的九幽之力,或者可以称之为洞天之力。 完全就是越了其他一切力量的独一档的存在。 煌煌天威、滔滔大势,纵然是业罗圣师在牠面前,也犹如螳臂当车,难以撼动。 然后就是他认为第二强悍的力量,不是别人,正是在九幽之力翻天覆地袭来时,业罗圣师不闪不避、不退不让的那一记混沌归元。 第三则是在那座由业罗圣尊残念编织而成的小镇内,当重临一剑斩出业罗圣尊后,两者所化的那一道璀璨白光。 向他展示出了何为剑斩天痕,和为殇天之力。 而直到现在,留存于他体内的那道白光还未被真正参悟透彻。 还能够封镇住水晶宫内那道裂隙深处所爆出来的天庭死气,将伤势禁锢在左手和胸腹之间两处地方不致扩散。 顾判默默注视着那枚火红翎羽,整个心神仿佛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也能够确定,诱惑着他前来的那一缕冥冥之中的感应,就落在了这枚鲜艳火红翎羽之内。 忽然间,一道明悟在他的心底升起。 也许这里只有这一根仿佛容纳了火凤全部精华的翎羽,其他不管是金色光芒,还是那具巨大的火鸟之尸,其实都是这根翎羽幻化而出的东西。 他不由自主想到,这是不是一次失败的凤凰涅槃。 如此强大的火凤生灵,当初到底又遭遇了什么,才会葬身在微云山下,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顾判能够感觉到,巨量灼热能量正在向着这里汇聚。 准确来说是朝着那根翎羽所在的位置聚集。 将它的颜色变得更加如血鲜红。 又过了一会儿,顾判闭上御使观神望气术后消耗过度的眼睛,同时闭上嘴巴,合上耳朵,只凭借着那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探查着那根翎羽的变化。 当围绕在那根翎羽周围的能量汇聚到一个波峰,连顾判都不得不后退避让时,羽翎猛然大放光芒,悄然无声开始向上升起,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空而去。 “如果想要拿到它的话,就是现在!” 顾判闪电般动了! 无数道猩红丝线自他的手中放出,红丝软甲在此时化作一张笼罩一切的大网,刹那间便将那根羽翎遮盖包裹在下面。 一声高亢的凤鸣声陡然在耳边炸响。 他浑身一颤,七窍中齐齐流淌出道道鲜血,心脏就像是被一只利爪攥住,并且狠狠大力抓握。 猩红大网被顶出一个高高的尖锐凸起,从里面传导出来的高温与力量恐怖到了极点。 顾判低吼一声,全身力量陡然爆,将那根翎羽再次压制下来。 在他眼中,也就是他全力施为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或许除了自己之外,此方天地似乎很难再找出第二个拥有这样强悍肉身力量,以及高温抗性的人。 即便是修行先天五行之法的羽千玄都差了很远。 但是,那根翎羽仿佛拥有着些许的灵智,似乎并不甘心被就此吸收,开始剧烈跳动挣扎起来。 顾判用尽全力,狠狠将包裹着那根翎羽的红色软甲握在掌心,滴滴答答的鲜血欢快淌落,旋即燃起熊熊大火。 来自于那根翎羽的反抗越来越激烈,已经快要到了连他都难以压制的地步。 面对着这种情况,顾判面无表情,反而松开了一只手。 他用无伤的右手死死掌握住左冲右突的猩红之网,而后强忍住撕裂般的剧痛,左手掌间忽然多出来一柄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毫不犹豫便朝着那处尖尖的凸出部一斧斩落。 他的想法很简单,若是不能将这根翎羽在这里收服,让它跑掉的话,倒不如直接毁掉一了百了,自己千辛万苦都拿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回头便宜了其他所谓的有缘人? 若是他没有缘分,那干脆一拍两散,一斩两断,让大家就都别有缘分好了。 轰! 一斧斩落,将疯狂跳动的羽翎直接镇压下去。 在斧头的最直接打击与威胁下,它终于不跳了,也不飞了,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然而还未等他真正放松下来,却猛地眯起眼睛,看向了头顶上方的虚空。 唰! 两道金色火焰陡然出现在顾判头顶,以闪电般的度飞落下来。 顾判侧身一个大步,移出一段距离,堪堪避开从天而降的两蓬金色火焰。 然后他瞳孔收缩,映照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火雨,瓢泼大雨般扑面而来。 甘霖凉! 原以为它终于安静下来了,没料到却是声东击西之计,想要将他给一把阴死! 嗤嗤嗤嗤嗤! 金色火雨轰然落下,顾判纵然竭力闪避,身体亦在顷刻间被击中数百次,巨大的力量带动着他向后跌出老远距离,又迅被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所淹没。 第964章 岩浆之湖 轰! 就在顾判与金色火雨对抗之时,刚刚安静了没多长时间的翎羽爆出的炽热雄浑的力量,甚至比之前还要放大数倍,只差一点儿便要脱离他的掌控。 顶着倾泻而下的金色火雨,他不得不一边压制愈暴躁的羽翎,一边加朝着远处避开。 平时全力爆下至少瞬息百丈距离,然而在这根翎羽的反抗以及金色火雨的封堵下,顾判用了数个呼吸时间,才移动了不足五十丈距离。 他紧紧捏住红丝软甲,面色森寒,眼中暴虐的杀意已经沸腾到了极限。 若不是刚才他至少七成以上的力量都在压制羽翎,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那些熊熊燃烧的金色雨滴将自己淋成了一个傻逼? 有一点灵智是吧。 不想跟着他走,不想被他吃掉是吧。 那干脆就别走了。 直接就在这里把它劈成碎末。 看看最后到底谁才是那个最大的傻逼。 双刃战斧被高高举起,随后化作一道森寒电光,倾尽全力斩落下去。 轰! ………………………………………… 是日。 微云山黑云蔽日,火山喷,通红火柱接天连地,方圆数十上百里尽皆被炽热岩浆所覆盖。 好在红衣一早便将居于微云山的众人屏退,不然继幻神宗之后,云海宗降临修士也要来上一次团灭,变成火山爆下的一缕幽魂。 直到三日后,喷涌而出的岩浆才缓缓停歇下来。 但因为这次大爆所形成的滚滚烟尘与火山灰,还不知道要再经过多长时间才会真正散去。 微云山后山已经消失不见,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剩下了一片红黄颜色的大湖,湖中涌动着的也不是水,而是一直没有凝固下来的炽热岩浆。 第四日。 顾判从岩浆湖内钻出,手上捏着一根几乎就要断为两截的赤色翎羽。 他浑身赤/裸仰躺在岩浆湖的表面,面上带着些许茫然的表情,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算是弄明白,这片湖泊其实就是微云山后山之所在,而不是来到了其他的陌生地域。 那根翎羽被一道白光封印着,这便是顾判从里面内寻找到的唯一东西,连他都感觉有些难以处置的极度危险物品。 他一动不动,就像是一截在水面起起伏伏的枯木,在岩浆湖的表面一直漂浮了很长时间。 最后,眼看着那根翎羽隐隐有变虚变淡的趋势出现,这也让深思犹豫了许久的顾判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将它拿起,又一点点送入了口中。 想要完全吸收,或者说想要尽可能地减少消耗,那就真的吃了它! 防护措施便是那道传承于业罗圣尊与重临的白色光芒,可以将翎羽中蕴含的能量一点点渗透出来,再被他吸收。 如果一旦出现问题,如果白色光芒无法控制住翎羽内能量的渗出度,就再把它从肚里掏出来。 反正位于他胸腹之间的那个大洞还没有完全愈合,伸手进去也方便快捷,不需要自己给自己开膛剖腹,划上一刀…… 轰! 随着丝丝缕缕的炽热能量从翎羽内开始溢出,暴涨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昂咆哮,多余的热量从四肢百骸散溢出来,在体外燃起熊熊金色火焰。 随着时间的流逝,顾判眯起眼睛,努力抵挡住越来越强的困意,但即便以他的意志,也仅仅坚持了小半个时辰不到,便轰然跌落进滚滚岩浆里,呼呼大睡起来。 金黄灼热的岩浆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直至下沉至数十丈深度,就此悬浮在那里,眼睛紧闭陷入沉眠。 ………………………………………… 张厨子挎着两柄夸张的血色长刀,轻飘飘浮在半空,目瞪口呆遥望着远处那遮天蔽日的烟灰,以及红彤彤一片的火烧云景象。 在他的身边,是更加惊讶震撼的青衫道人和荆棘,两人实在是想象不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变故,就是那位在后山搞出来的阵仗。 张厨子道,“青衫道长,咱家似乎听你说起过,当初你们入驻微云山后,曾经现过一些奇诡灵异之事,可否给咱好好说说?” “张大人乃是国师老爷的左膀右臂,不管是从眼界还是实力上都要比老朽强上不少,所以对老朽直呼其名就好……” 青衫道人活了这么多年,吃过的盐比许多年轻人吃的米都多,见过的各种人事同样更多,所以深谙不同情况下的生存之道,只用一句话就让张厨子开心得眯起了眼睛。 “当时老朽带着本宗……哦,是带着那些小家伙刚刚进入山庄不久,在搜寻探查周边情况时,曾经遇到了似是灵体的火红妖物,就在炽热的后山出没。” “后来龙嵇便在那里搭建了石屋,布下法阵,一来是想要深入调查微云后山异象的原因,参悟天地变化之道;二来也是以那座火泉之眼为阵眼,通过法阵之力将那些火红灵体妖物封镇,不让它们到处乱窜。” 张厨子呵呵一笑,尖声尖气道,“可是我在让他们撤离前才问过那位龙小哥,他却是只把后山的异象看做是天地变化、灵元起始所引起的五行之力紊乱,甚至还觉得这是闭关参悟的绝佳机缘。” “呵呵,咱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是天真幼稚呢,还是无知无畏呢……” 忽然间,急促的破空声响起。 张厨子只觉得一道阴风从远处直冲自己而来,面色顿时从笑眯眯变得冰冷漠然,下面双手已经是按在了两柄血色长刀的刀鞘上面。 就在此时,珞水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如果你不想活了的话,老娘倒是可以出鞘,帮你斩杀了正在冲过来的那头蠢货。” “嗯!?珞水小姐这是何意?” 虽然说话的只是一柄刀,但善于察言观色的张厨子却早就知道,自家老爷一直都有让羽裳水三姐妹真正相认的想法,所以不管是对魔刀缺月的态度,还是对她的称呼,从来都是叫一声小姐,绝不逾矩。 “你马上就知道了,因为那头蠢货已经来了。” 张厨子听了这话,还有些疑惑不解的时候,阴风已经到了近前,耳边同时响起了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眼前也显现出了一行血红的大字。 “哎呦诶……老爷啊,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地又走了呢,你不在的日子,可是让你最忠诚的狗子该怎么活下去啊……” 张厨子原本冰冷漠然的表情刹那间便已经春暖花开,再次换上了亲切温和的笑容。 现在这种情势下,如果刚才扑过来的是其他异类生灵,或者是其他人,就算来的是同为老爷夫人麾下的修士,或许也早已经被他踩在了脚底下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在那里痛苦呻吟。 但现在来的是陋狗。 哦,那没事儿了。 一点事儿都没有。 就算是有事,那也必须是好事。 第965章 圣光普照(求订阅) 张厨子很明白,他算是夫人麾下暂时地位最高的仆役,伴生之灵中最受重视和重用的存在,纵然是在老爷手底下的一众能人异类中,也绝对称得上是最内层圈子的一员。 但不得不说,眼前这本书啊,他与之比起来还是有些差别的。 这位总是偷奸耍滑、爱睡懒觉的血书陋狗,虽然自己给自己封了个王府大管家的名头,每日里也装模作样的行使着管家的职责,但是在顾老爷心里,应该是将它当成是那种类似于半个儿子一样的宠物在养着…… 就连夫人,对它也是青眼有加,从未有过一句重话出口。 所以说论亲近程度上,他张厨子和陋狗虽然同为管家,却是内外有别,而且还是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差别。 不说其它,单说陋狗这货经常平摊在老爷枕头上面睡觉这件事情,他张厨敢扑棱着滚过去睡一个试试? 腿不得给他打折才怪。 “原来是狗弟弟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招呼一声,也好让我这做哥哥的准备一些上好的灵血,供兄弟浸泡进食,洗去一路的风尘。” 陋狗悬停在张厨子面前,所有书页都在哗啦啦颤抖着,看上去就像是在伤心大哭一样。 “张胖子……老爷呢,老爷在什么地方,要是老爷有个三长两短的,狗也没法活了!” “老爷自然是没事的,只不过现在那里火毒太盛,咱家也不敢靠近过去寻找老爷的位置……” “哦?老爷真的没事吗?你可不要看我是一本破书,就敢放开胆子骗我!” 张厨子丝毫不以为忤,依旧笑眯眯道,“在这样严肃的事情上,咱家又怎么敢有半点儿谎言?” “主要还是夫人亲手给老爷织了一件红丝甲衣,一来可以全面护住老爷的身体,二来若是老爷真正面临到了生命危险,夫人第一时间就能感觉得到,肯定会派所有人前去营救,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风平浪静,好似无事生。” “呼……老爷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小心肝直到现在都还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陋狗唰地调转身体,飘落在了血刀如意的刀柄上面,相当嚣张霸道地立在上面,还不停要求如意变换体型,好让它站得更加舒服一些。 然后它微微抬起页面,从中探出几根黑色的卷曲长,指着一旁还处在惊讶沉默中的青衫道人。 “张大哥刚才那么一提才让我反应过来,之前因为担心老爷安危,所以就紧赶慢赶地飞行过来,现在确实是有些干渴难耐……所以说,这老头儿就是张大哥给我准备好的血包吗?” 它瞬间变得兴奋起来,“啥也别说了,咱们麻溜儿的给他抽刀放血吧,张大哥在主母身边做了那么久的大厨,手艺绝对一流,叫小弟光是想那么一想,就连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青衫道人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最后还是张厨子接过来道,“陋狗兄弟,这位老先生是个人,而且还是老爷新收的属下,荆棘的师叔。” “唔,原来是咱家的自己人啊,那可真的是有点儿可惜了。” 陋狗听了这话,转动一下身体,当即开始对着青衫道人写道,“老先生不用担心,我平日里喝的不过是猪血羊血和异灵之血,从来都不会吸食人血,也没那个爱好。” “老先生可能还不知道,我本是国师王府大管家,有一项差事便是分配给诸位客卿和一众看家护院的俸禄,回头老先生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不消去找别人,悄咪咪过来直接跟我陋狗说一声就成……” 青衫道人思虑片刻,从身上取出来两颗暗红颜色的珠子,还有一叠散着浓郁灵元的符纸,伸手递到了陋狗的面前。 看人要看心,听话要听音。 他虽然看不透彻这部血色书册的底细,但凭着多年的世事经验,却能够精准把握到陋狗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意思。 第一,它是国师老爷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属下;第二,它掌握着国师府后勤开销的权力,如果日后真的在国师麾下效力的话,那些资源材料,很有可能便是从它那里分拨出去…… 到了那个时候,只要不太过分,它给谁多漏一点儿,那便是了不得的富裕和照顾。 所以青衫道人不由分说就将手上的东西塞到了陋狗面前,表情祥和笑道,“老朽初次和陋管家见面,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两颗珠子是之前老朽斩杀妖妃砻玥的弟子后,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凝血珠;还有这一叠灵符,是老朽亲手所绘,使用时只要投注灵元进去便可激,攻防一体,还算是有一点点用处……” 陋狗左右晃动身体,一副坚辞不受的模样,却是早已经将凝血珠和灵符收纳到了书页之中。 还在空中唰唰写道,“青衫老道长这可怎么使得,你可是老爷的左膀右臂、麾下股肱,我又只是个跑腿送饭的仆人,身份地位上面可是天壤之别,老道长如此客气抬爱,这可真的是折煞本狗了。” “陋管家太过自谦了,其实应该是老朽当不起陋管家如此厚爱才对。” 青衫道人表情认真,语气更加认真道,“老朽虽然见识浅薄,可也知道不管是治国理政还是用兵打仗,后勤保障的差事都是重中之重,也是最为繁重复杂,煎熬人心的任务,陋管家和张管事能当此大任,实在是让老朽佩服之至,敬仰万分……” 张厨子哈哈一笑,陋狗舒适地翘起了封面,场间的气氛陡然间就变得异常融洽活泛起来。 一灵一书一人正在那里欢畅地聊天,忽然间同时停了下来,所有注意力都被远处冉冉升起的一轮金色圆盘吸引了过去。 数个呼吸后,他们不由自主变得紧张起来。 因为那一轮金色光芒不向别处去,竟然直直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而来。 虽然还隔着相当远的一段距离,传递过来的炽热光芒已经让人难以忍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就如同一轮金色大日,划破虚空,圣光普照。 “这是……隐藏在微云后山的异类生灵,终于现世了吗?” “刚一显形就有如此的威势,若是等它再展起来,那还了得?” “老爷呢,既然微云山的这头畜生都出来了,那老爷又在哪里?” 陋狗扑棱着翅膀,唰地一下已经是跑到了张厨子的身后,只从他的肩膀上面探出一点边角出来,“目不转瞬”观察着那一轮金色太阳,正在以越来越快的度靠近过来。 “张大哥,青衫先生,可有把握?” 张厨子面色在这一刻已然变得无比沉凝,“没有任何把握,这种威势,无端让咱家想到了老爷手上的那盏白纸灯笼,还有天人镜所掌控的一丝洞天之力。” 第966章 南荒乾元 面对着越来越近的金色光芒,张厨子深吸口气,已经站直了身体,死死握住了两柄血色长刀。 他面色冰冷,缓缓拔刀。 竟然没能拔得出来。 不管是血刀如意还是魔刀缺月,在这要命的情况下竟然纹丝不动,任凭他如何用力,都没能从刀鞘中拔出哪怕一寸长度。 另外一边,青衫道人早已经撒出了大片的符纸,在前方编织出一张碧绿色的大网。 “那东西度太快!” “先撤一段距离,再从长计议!” “这到底是什么鬼玩意,怎地如此炽热厉害!?” 陋狗刷出一行大字,前后封面哗啦啦张开,一马当先就要朝着远处飞去。 咔嚓! 就在此时,青衫道人布下的符阵裂开了。 张厨子被一道炽热之力推开,像皮球一般滚到了旁边。 然后便有一只大手从金色光芒之内探出,捉小鸡一般捏住了刚刚起飞的陋狗,将它提溜了起来。 “蠢狗,你刚刚说谁是鬼玩意来着?” 血书猛地一颤,随即满眼望去都是加大加粗的血红大字,一行行、一列列,似乎永无休止。 “老爷回来了!” “想死狗子了!” 一道被金色光芒笼罩的身影缓缓从金色光芒深处走出,周身尽数被熊熊燃烧的大火所覆盖,转头看了眼旁边跪伏于地的张厨子。 “夫人呢?” “奴婢回老爷的话,夫人此时正在古宅之内疗伤休养,如今感应到老爷的气息,或许马上就会赶来。” “让她安静休息便好,此地事情已经了结,我自己回家找她。” 他闭上眼睛,也遮挡住了眼眸深处那两团从未熄灭的火焰,“你记得告诉夫人,待我回去后,对于天人镜的研究,可以开始启动了。”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 大魏镇南府,南黎郡。 这日清晨,城门刚刚打开,便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负剑老者自北门而入,悠哉悠哉漫步行走在人群之中。 不久后,他来到了一间早点铺子之中。 落座后随意点了一碗白粥,两盘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他吃的很慢,也很细致,用了一刻钟时间才将所有食物吃完,而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桌上默默出神,观察着外面行人的一举一动。 这座城池有些古怪。 虽然里面全都是做不得假的真正活人,没有现到任何诡异古怪的气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而且他一直有种自己正在被观察,被窥视的古怪感觉存在,但是当御使灵识探查的时候,却又根本没有现任何不妥之处。 观察思考许久后,老者忽然心中一动,现了自己一直忽略掉的某些地方。 从他进入这座名为南黎的城池到现在,真正的关注点似乎一直都放错了方向,落在了探查城内有没有那些非人的异类生灵上面,反而忽视掉了用普通人眼光才容易现问题的地方。 那就是这座城池里面的居民,实在是显得太有秩序了一些。 不管是街面上的行人,还是街边店铺内的客人,他们全部井然有序,没有任何拥挤忙乱的情况出现。 反应过来后,更让他感到诡异的是,不管是什么地方,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做同一件事情,他们竟然会自的排队,而且是从来没有插队的现象出现。 随着观察的继续深入,老者更进一步现,除了让他感觉到难以理解的秩序之外,这座城池展现在他面前的东西,似乎还有一种虚假感觉存在。 这种虚假并不是指城池和居民是假的。 而是说,他们更像是在表演。 将繁华而又和平的尘世喧嚣表演了出来,让他去观看,去融入。 在这里,他既是观众,好像同样也是演员,既在观看着城内所有人的表演,又在本色演出,让其他的观众来观看。 或许这就是他生出被观察窥视感觉的原因。 那么,那个正在欣赏他表演的观众,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又有着一个怎样的身份? 老者再次释放出了灵识,想要将对方找出来。 自从微云山出来后,一路南下游历过程中,他遇到了不下十次的各种奇诡异闻事件,也遇到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异灵鬼魔,因此对于此方灵元起始之地的疑云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想要弄清楚这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不过他身为云海宗大长老,就算是在宗门内实力也排在了最前面的层次,见识过的各种诡事不在少数,所以纵然疑虑重重,却也并未有多少紧张情绪,只想着能抓紧时间把萦绕在这座城池内的迷雾解开,好给他撰写的奇诡异闻录再增加一个新的篇章。 想到这里后,他便在桌上丢下了一把大魏铜钱,准备到外面更加深入地了解一下情况。 但刚刚从椅子上起身,他便又缓缓坐了下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个浑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之内,就连面孔都被兜帽遮挡的人,缓缓从店外走了进来。 明明店内还有很多空桌,但那个黑袍人却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随后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面孔。 终于找到了正主。 或者说,终于被正主的属下找寻了过来…… 省去了他在这座城中还要一点点探查,寻找线索,端得是麻烦至极。 老者心中松快,顿时便微笑起来,也没有什么试探,开口就直接问道,“老夫在这座城内有种被束缚的异样感觉,同时似乎还有人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窥伺于我,这都是你们搞出来的事情?” 中年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说话时语气平淡的犹如一潭死水,“吾等本就如此,并未有任何被束缚的感觉,只是你是不同于吾等的异类,禁锢在这具渺小躯壳之内,生出被束缚的感觉也很正常。” “至于你生出的被窥伺感觉,那其实就是吾等观察审视的目光,落在了你的身上。” 云海宗大长老握住了置于桌上的长剑剑柄,一点点收敛笑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老夫听不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也无所谓了,解决你们这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神神道道的修行者势力,其实就一个办法最为好用。” 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看着老者一点点拔出长剑,却依旧端坐不动,甚至就连面上表情,也和之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吾等一向光明正大,从未躲藏在黑暗之中。” 他只是以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问道,“吾等想要知道,你会用什么办法。” “办法很简单,把你们全部杀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唰! 虚空中陡然亮起一道璀璨夺目的寒光。 第967章 三观炸裂 “把你们全部杀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云海宗大长老低喝一声,手中的长剑乍隐乍现,自虚空中斩出一道森寒光芒,直冲着对面中年男子的要害而去。 但剑光落下,却没有任何的鲜血溅出。 大长老面色凝重到了极点,低头注视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持剑右手,随后目光前移,凝固在中年男子的身上。 他的长剑,最后[txt小说 .txtyuan]出现的地点却是在对面中年男子的手中。 大长老屏息凝神,眉宇间升起阴霾,看着中年男子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自己的长剑,随后竟然向前轻轻一推,又将之送入到了横于桌上的剑鞘之内。 “吾等此前亦有剑师,惜乎死在了与天人魃的战斗之中。” 中年男子将长剑归还给老者后,并没有出手反击的意思,反而是语气平静接着说了下去。 云海宗大长老摩挲着手边的剑鞘,也没有再次出手,一边思索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一边暗中调动灵识,仔细探查着刚刚突然出现的那道精神威压。 就是那道毫无征兆出现,又毫无征兆消失的压迫性力量,将他出剑时的一应感知尽皆封镇,刹那间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周围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单调的黑红两种颜色,占据了他的全部意识。 所以才导致了他的出手无功而返,甚至连长剑都被夺了过去。 数个呼吸过去,云海宗大长老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灵识探查无果。 在他现在的感知中,对面的中年男子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没有修行任何仙门功法的痕迹,似乎只要他愿意,随手一剑就可以将其大卸八块,死的不能再死。 可是,他已经出剑了,最后却是那样的一种诡异结果。 想想就让人心中有些凉。 虽然他刚刚只是试探一下对面中年男子的实力,随手刺出的一剑也只是用的栖霞剑派的基础剑式,并未动用自己真正所修之化神秘法,挥出来的实力不到全力出手之百一…… 但是一想起那道无迹可寻,却又仿佛无处不在的精神力量,他便不由得又生出了就此退去的念头,不敢再次出手。 “吾等对你很有兴趣。” 中年男子静静等待着,直到云海宗大长老再次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时,才打破沉默继续说道,“因此邀请你加入吾等,成为乾元的一员。” “乾元?”大长老眯起眼睛,“乾元是你们这个组织的名字?” “不,吾等就是乾元,乾元就是吾等。” 中年男子缓缓转头,看到了位于大长老左手侧的一部线装书册上面,面上表情倏然在这一刻变得鲜活了少许,“吾等,可以看一下你的这本书吗?” 大长老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却是将自己亲手所写的那部书册给推了过去。 “很久以前,吾等之领路者、天父匡正乾曾经说道,书籍里记载着不同的思想,吾等可以吸收,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用以完善自身……” 中年男子接过书册,第一眼便看到了封面那几个大字。 《奇诡异闻辑录》 看着这几个字,他面上的表情再次变化少许,在翻开第一页的同时,第一次以一种疑惑的语气说道,“你,是异闻司的人?” 看到大长老摇头后,他便又接着问道,“你,是金节卫的人?” 大长老再次摇头。 中年男子沉默少顷,第三次问道,“你,是黑山君的人?” 大长老心中陡然间闪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然后鬼使神差的,他竟然平静而又缓慢地点了点头,“老夫确实是黑山君的人。” 在莫名其妙承认了那位黑山君和自己的“上下级关系”后,云海宗大长老已经做好了迎接最为暴烈恐怖攻击的准备。 但出乎预料的,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生了。 中年男子什么都没有做,而是非常罕见的低低叹了口气,接着又道,“红衣娘娘,仙体安康否?” 大长老满腹疑惑,却仍然是异常坚定地慢慢点了点头,“娘娘一切安好。” “既然你是黑山君的人,吾等却是不便将你吸纳融入进来……不过既然在此地遇见了黑山君的人,吾等对你有一事相托。” 大长老再次木然点头,“阁下请讲。” “前次吾等给黑山君送去礼物时,他赠送了吾等三句话,吾等思虑许久,却不得甚解……又可惜吾等如今被一件大事牵扯,无法分出精神前往大魏京城亲自询问,所以待你北上返回,见到黑山君后,再问他一问,那三句话又作何解释。” 虽然完全不知道那三句话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还是相当郑重地点了点头,“你们的要求,我记下了,待回去见到黑山君后,一定将你们的意思禀报给君上知晓。” “如此……甚好。” 中年男子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后直接起身,朝着店外走去,来到门口时却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又看了过来。 大长老的身体暗中绷紧,“阁下还有什么事情?” “吾等对于你刚才动用精神力量的法门有些兴趣。” 大长老深吸口气,看着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变得黑红颜色的双瞳,感受到那悄无声息再次升起的精神压力,沉默思索许久后,将化神秘法元神境界前的基础内容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 中年男子闭目静听,面色平和安静。 盏茶时间后,大长老停止了讲述。 或者说他不想再继续讲下去了。 因为再深入下去,便会触及到云海宗立派根本秘法的真正要义,那是关于碎丹化神、元神三境的不传之秘,不可能就此轻易示于人前。 中年男子面露思索表情,缓缓睁开了眼睛。 露出里面诡异莫名的黑红双瞳。 然后就在下一刻,大长老猛地张开嘴巴,眼角剧烈抽搐着,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正在生的一切。 一点儿都不夸张的说,就在讲完化神之法后的三个呼吸时间内,他的“三观”受到了炸裂、崩塌、破碎般的冲击。 在悠长的修行岁月中,大长老见到过一个又一个天资过人的弟子,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走来,最近的就是宗主的亲传弟子龙嵇,半年养气、一载玄机、又历时五年便龙虎汇聚,定鼎丹成,步入了凝丹一转的虚丹境界。 龙嵇修行天赋之高、进境之快,让他这个大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的老头子,都不由得为之惊讶赞叹,认为其乃是数百年难得一遇之天才少年,将来必成大器,甚至能越如今之老一辈修士,站到一个新的高度之上。 但是…… 但是??? 但是!!! 这个明明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一息养气、一息玄机。 更加不可能的是,他竟然没有停止下来,仍然只用了一息时间,便已然龙虎汇聚,定鼎丹成! 三个呼吸时间,从听了并不完整的化神法门,直接跨入到了凝丹一转的境界,这怎么可能? 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不,就算是精玄之气凝聚的非人生灵,也决计做不到这种程度! 他非常看好的修行天才龙嵇,在这个中年男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如果说眼前之人的修行破境度是飙飞的箭矢,那么他们云海宗倾力培养的那些个亲传弟子,基本上都只能算是在地上爬行的蜗牛,慢到令人指。 这怎么能比!? 这又如何能比!? 第968章 邪魔退避(求订阅) “你,你,你你你……” 云海宗大长老嘴唇翕动着,颤抖着指向默立于门口的中年男子,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没能说得出来。 而是再一次迎来了狂暴剧烈的“三观冲击”。 本就破碎崩塌的三观在这一刻彻底化作了虚无,不存在了。 因为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是惊恐至极地现,门外刚好经过的数个行人,竟然也和这个中年男子一样。 一息养气,一息玄机、一息凝丹! “一、二、三、四、五、六……” 最终大长老只能是用颤抖的手指一个个数过去,总共有六个南黎城居民呼吸间连破数境,步入到了化神之法所描述的凝丹境界之内。 就在此时,黑袍中年男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表情依旧平静木然,仿佛刚才的接连破境,三息凝丹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大事,和吃饭喝水一样普通平常,不值得出任何的惊讶感叹。 他微微颌,对云海宗大长老道,“通过刚刚的修行感悟,吾等能够感觉推算出来,在这层名为凝丹的境界之后,应该还有更高层次的境界存在,不过对于吾等而言多听无益,到了现在的程度刚好,吾等自会去推演计算后续的道路,如此才能够更加契合吾等的实际情况。” 就在中年男子说话的时候,一个刚刚同样三息凝丹的路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一言不从衣袖中抽出来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然后在云海宗大长老惊讶莫名的眼神中,面无表情剖开了自己的胸腹。 随后那名路人将带血的短刀收拢放好,双手扒开自己的皮肉,将里面血淋淋的内腔展现在了中年男子的眼中。 大长老咕咚一声吞咽下大口口水,不知道该如何看待眼前生的这一幕景象。 疯子! 这里的人都是疯子! 他已经麻木了,呆呆坐在座位上,一句话都不想说,一动也不想动。 “灵元灵识交织纠缠,如此便是化神之法中描述的龙虎汇聚、定鼎丹成,不过最开始的虚丹并不能被直接观察,而要等到凝丹二转、由虚化实后才可以见到实体。” 中年男子双眼中闪烁着黑红相间的光芒,认真观察着路人胸腹内的东西,许久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此时便又有两个路人走上前来,将自行剖腹的路人搀扶离开,小店内外再次恢复了平和宁静的气氛。 只有地面上那一滩鲜艳的血迹,才能显示出刚才生过怎样血腥惨烈的事情。 又过了数个呼吸时间,黑袍男子停止思考,再次看向了店内,语气机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长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努力平静着语气道,“我的名字叫做澜和。” “那么澜和先生,等你见到黑山君后,不要忘记向他询问那三句话的意义,吾等会等待着你的行动。” 事到如今,大长老只能是硬着头皮将话接了下来,“忘是肯定不会忘的,只是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就算是见到了黑山君,问出了那三句话的意思,又该如何将君上所言之信息传递给阁下?” 大长老正在等待着黑袍人的回答,身后突然有轻细的脚步声响起。 他猛地转头,却看到早点铺子的伙计走了过来,双眼中同样闪烁着黑红相间的光芒,在他的面前放下了一个拳头大小,黑乎乎的东西。 然后对他说道,“澜和先生跟黑山君说完后,将这个东西拿给他便可以了,黑山君自然会明白吾等的意思。” 直到出城向北行出了上百里之后,澜和才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从那种难以描述的情绪中缓缓脱离了出来。 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心中有三个问题如鲠在喉,无论怎么都想不明白。 一是此方灵元起始之天地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自降临以来,他是愈的感觉到其中黑幕重重,犹如云遮雾罩,无论如何都难以看得分明。 二是名为乾元的组织到底是何底细? 里面随随便便出来几个人就能让他心境几乎直接崩溃,那么他们组织的脑,又会站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 三是名为黑山君和红衣娘娘的那两位存在。 能够被乾元组织如此高看一眼,他们又该是如何的层次境界,恐怖实力!? 澜和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果然不再继续南下,而是马不停蹄一路向北而去。 他准备先回到微云山附近,将还没有意识到此方天地诡异的一众弟子门人抓紧集合起来,寻找到更加安全隐秘的藏身之处,将自己好好隐蔽保护起来再说其他。 ………………………………………… 大魏京城。 从微云山回来之后,顾判便宅在了自家王府之内不再出门。 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太方便出门。 至少在那根火红翎羽没有被吸收完毕之前不方便出门。 因为他整个人一直都在燃烧着熊熊烈焰,还向外散着能亮瞎人眼的金色光芒,碰到哪里点燃那里,走到哪里亮到那里,黑夜间更是一盏人形小太阳,将王府内大片地方照耀得如同白昼,又如置火炉,一个不小心就会引难以扑灭的大火。 但是整个大魏京都都因为这道直刺苍穹的金色光芒而安定祥和。 大家都知道国师老爷回京了,而且境界大进、实力大增,周身圣光缭绕,经久不息,已经完全脱离了俗世凡人的范畴,向着真正的仙佛之体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在这样6地神仙的护佑下,邪魔退避,一切魑魅魍魉都将四散奔逃,不敢靠近大魏都城一步。 也就更加坐实了京师善之地的名声。 顾判宅家不动这些天来,来自于朝廷的恭贺也每日不停。 自从封了国师之后,顾判在整个大魏朝廷序列中已经真正站在了最高处,和魏帝许徵元一样,属于再也无法可赏,亦无法可封的层次,因此也只能是御用文人出手,写一写辞藻华丽、仙气飘飘的青词,来歌颂赞美国师大人,拍一些别样不同的马屁。 对于这样的事情,顾判自然是不屑于一顾的,不只是他,府邸内基本上所有核心圈子的生灵都对此没什么兴趣,连面都不会露上一下。 哦,还是要除去陋狗。 它倒是饶有兴致地去转了两圈,为的就是想要从中多学习一些拍马屁的技巧,回头好用在老爷和夫人身上,让自己能生活得更加舒适一些,随性一些。 但很明显,它完全看不懂那些文章都写了些什么玩意。 狗屁不通,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如此一来二去,就连唯一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陋狗都弃之如敝屣,再次扑向了后厨那香气扑鼻的血盆之内。 第969章 衣冠禽兽 大魏朝廷组织的大开荒活动一直都在继续。 经过了连绵风雪以及后来的植被爆性生长后,大片大片的良田被各种各样的灌木杂草所占据,根本没有办法去种上真正的庄稼,因此只能是动人力将之一块块清理出来,才能为后续的种粮收粮打下基础。 这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大工程。 尤其是在这样劳动力水平低下的封建时代,没有大型工程农业机械的加入,单纯靠人力去挖掘开垦运输,实在是一件需要出大劳力的事情。 纵然有着金纹战蜂的助力,可以把地表上的无用植物啃噬清理,但深埋在坚硬地下的根茎还是需要人来处置,老老实实、撅着屁股一锄头一镐头往下刨,劳动量和效率可想而知。 烧,也是没有办法直接大规模烧的。 如今城外植被连成一片,若是一把大火没有控制得住,引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只能是提前开辟好防火带,再将里面能吃的植物收割采摘完毕,才能够考虑以烧荒的方式开垦农田。 除此之外,不管是朝廷还是下面的农户都知道,开荒不能马上有收成,所以就必须要预备出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的口粮,毕竟人在出苦力劳作的时候,饭量也会随之剧增。 平常缩着不动时,成年劳力一顿吃上一两个粗面窝头配野菜,也能坚持着活得下去,但每日出苦力时候呢,在没有油水的情况下,七八个窝头根本就顶不了大用,但不吃又没有力气干活,硬要不吃不喝干下去,用不了多少时日整个人就会垮掉。 这也是干重活的壮劳力都喜欢重油重盐饭食的最主要原因,只可惜在如今的条件下,隔三差五能吃上一顿猪油拌饭,已经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营养补充。 因此随着开荒的持续,越来越多的人由于不堪负重而病倒,对于人力本就缺乏的朝廷而言,又是一个非常令人头痛的问题。 但就这样不管不顾也是不行,不把土地清理出来种上主粮,待到存粮耗尽怎么办,光凭采集野菜等物纵然能满足一时之需,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回归到正轨上来,才能把日子一直生活下去。 所以在严峻情势的逼迫下,大魏朝廷以皇帝许徵元带头,以大片皇庄为开始,异常强硬地将属于贵族士大夫阶层的土地进行重新丈量和分割,十取其七,分配给了作为开荒主体的农户和军户,变成他们的家庭财产。 以此来调动他们的士气,也算是给受到伤害最大的底层补一补血,将他们从生死一线的边缘向上拉上一把,避免整个社稷基础的崩塌。 贵族世家和士大夫们的不满是肯定的,但几乎没有谁会真的明刀明枪出来反抗。 毕竟地产虽然重要,但和整个家族的生死存亡比起来,却又显得没有那么的重要。 如果这件事只是由许徵元来推动,那么执行不下去是必然的,硬要推行的话,可能会引起时局的巨大动荡,甚至许家人这个皇位还能不能坐得稳当,都是个难以厘清的未知数。 但是在许徵元的身侧,还有那么一尊庞大而又恐怖的身影存在。 他虽然没有直接露头,只是派了胖乎乎的张厨子和无所事事的陋狗出府,人模狗样地在大朝会上站了一天,又让金纹战蜂贴心的在勤政殿附近遮阳挡风,一切就忽然间变得异常润滑顺畅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之后,朝廷也算是找出了相对而言算是比较合理的法子,以金纹战蜂为先锋,以官吏和军镇为骨干,以征的农夫为主体,以开荒后清理出来的田地为奖励,多管齐下,多措并举,终于是一点点将被各种植被占据的土地重新变回了农田,种上了最好养活的豆类。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在这个牛马畜力都匮乏的时代,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被活生生累倒累死,但为了那一块能种的地,为了天象再变时家里头的嘴巴能有一口吃食,那些整日里在土中刨生活的农民,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只要几个月后能有收成,这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纵然只能是收获些粗粮和豆子,在灾荒年间也是可以保命的珍宝。 张厨子和陋狗现在很忙,非常非常之忙,甚至已经忙到了没有时间吃饭睡觉,乃至于回府服侍老爷夫人的地步。 但是这一灵一狗又过得相当充实,尤其是陋狗,简直觉得自己找到了比泡血池还要重要的狗生意义,仅次于服侍老爷夫人,拍老爷夫人马屁这样生命中最重要之事。 一切都源于那一天,它和张厨子莫名其妙在一群衣冠禽兽中转了一圈,又由张厨子开口,从它的页面记录中朗读了几段关于土地分配的计划,它们两个便稀里糊涂拥有了大魏朝廷的官身,同样成为了衣冠禽兽的一员。 而且是只差一步便可以位极人臣的二品大员。 做成了名为“钦差土地丈量分配监察总督官“的大领导,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各级官员、世家豪门,统统都要把自家世代积累的土地给交出来,然后再由它们哥俩统一丈量,统一分配。 端的是炽手可热,说一不二的大权臣,大奸臣。 谁敢不交,谁敢藏着掖着,国师老爷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自然是不会高举屠刀大开杀戒,不过国师夫人古宅里面有的是家丁仆役的缺额,他们既然不想做个人,那么能做个失去了自主意识的鬼也是极好的。 ………………………………………… 就在大魏朝廷组织热火朝天的大开荒活动进行时,背负长剑的云海宗大长老澜和来到了微云山附近。 他先是受到了成群结队金纹战蜂的驱逐与攻击,在鏖战一番后不得不暂且退走,随后又因为心忧降临弟子的安危,便再次施展秘法,隐匿身形避开战蜂战阵的探查,来到了那座仍未凝固的岩浆湖畔。 “这里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龙嵇他们人呢?” “是提前撤退了,还是已经全军覆没了?” 他默默站在岩浆湖边,任由扑面而来的热浪将自己的头烤到卷曲,心中已然方寸大乱。 如果这些弟子门人全都未能幸免的话,对整个宗门来说都是伤筋动骨的打击,如果再加上之前那几批神秘失踪的修士,宗门重点培养的下一代中坚力量已然损失惨重,需要花费不知道多长时间和代价才能恢复旧观。 这不是灵元起始的机缘福地吗? 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多的诡异恐怖之事? 如果说他下山游历时,一开始遇到的那些异类生灵还在掌控范围之内的话,那么自从那座让人头皮麻的南黎城开始,到现在的微云山之变,展现在他眼前的已经不再是修行福地的模样,而是已经出控制、充满了危险与诡异的大恐怖之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澜和有些不甘心地将微云山又搜索了一遍,终究是没有任何现,宗门所有的降临弟子就像是完全消失在了天地之间,就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最后还被巡逻警戒的金纹战蜂现,当即又是一场艰苦鏖战。 在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后,才终于从越杀越多,简直有铺天盖地之势的战蜂大阵中冲出,拼尽全力远遁千里,将自己从被围拢绞杀的危险中脱离出来。 两日后。 澜和从山林中钻出,来到了一座城池近前。 第970章 主动上门 因为有了南黎城内直面乾元众生的阴影,澜和此次没有直接入城,而是相当小心谨慎地在外面观察等待了很长时间,确定这里没有那种令他感觉到无比压抑的气氛后,才敢将自己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在稀稀落落的人群中进了城内。 他照例先寻了一家还在开门的饭馆,一来可以吃些热乎饭菜,解一解自己风餐露宿许久生出后的口腹之欲,二来则是看能否从里面打探一点消息,关于此方天地变化,以及土著修行者群体的消息。 澜和点了几个小菜,外加一壶烧酒,坐在那里又观察许久后,终于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自进城以来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慢慢松弛了下来。 这么长时间过去,连一个修行者都没有见到,所以说他已经可以确定,这座城池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俗世凡人居所,不必担心再遇到类似于乾元那样的恐怖修行势力。 不过在轻松的同时,他也觉得隐隐有些失望。 那就是在样的世俗城池,纵然他是真正立于云端之上的仙人,不必去在乎这些在浊世中打滚的凡人想法,可以轻松恣意、随性而行,但想要探查关于宗门弟子和黑山君的情报可就难了,几乎无法找到可靠的消息来源。 算了,他反正也就是在这里稍事休整,不会呆太长时间就会离开,和这座城池不会有太大的牵扯。 饭馆做菜的度很快,不过酒菜质量却一言难尽,色香味三样,没有一样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简直比猪食都强不到哪儿去。 澜和看着面前的盘盏,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但还是拿起了碗筷。 他还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因为家里穷苦,能吃到块肉就高兴得如同过大节一般,也就是后续入了修行,才渐渐摆脱了那种连饭都难以吃饱的日子,真正享受到了人上之人的生活。 算了,只不过是卖相不好而已,又不是不能吃,再说这城里面还在开张的饭馆也就大猫小猫三两只,舍了这家,其他的或许还会更加让人失望。 夹了一口青菜后,澜和再次皱眉,终于是将刚刚拿起的碗筷又放了下来,直接转身出了饭馆。 又沿着长街走了一段后,他看着路人满是菜色的面孔,转身便进了道旁的那座官衙。 他已经没有耐心在这里再呆下去了,所以决定直接找上此城的城守,看能否从官府的层面获取到所需的情报,然后再伺机而动。 略施了一点障眼法后,澜和穿过前面的庭院直入大堂,很快便看到了几个身着年龄各异的男子,正在围在一起议办公文。 他们似乎分属两个系统,一部分身穿黑底红衬金边制服,腰佩统一制式长刀,另外一部分则穿着黑色甲胄,隐隐能从他们身上感知到天地灵元汇聚的气息。 澜和沉默观察着他们,心中转瞬间闪过了许多念头。 “这几个人,不是普通俗世凡人,而且观其装扮,应该还是某个仙门势力下属的修行者。” “倒是有些意思,这里的官府竟然可以御使修行者过来坐衙办公,难道说整个朝廷便是某个大修行势力所建?” “不过看他们的实力却是没什么出奇之处,至少比起遥远南边那座城池内的乾元麾下要差的远了。” “结合一路由南向北走来的见闻,或许那座南黎城内的情况才是罕见的个例,其他绝大部分地方都还是像这里一样,纵然有着可以修行的人存在,也尽皆实力低微,上不得台面。” 他站在那里看了片刻,又御使灵识仔细探查周边环境,确定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精神威压后,便散去术法显露身形,缓步走了过去。 脚步声响起,顿时让其他所有声音顷刻间消失。 异闻司和金节卫的官差不约而同停下自己手上的活计,有些审视的目光看向了从外面进来,直冲自己而来的负剑老者。 片刻后,一个身着异闻司官衣的老者先是隐蔽地做了个手势,随即满面笑容站起身来,对澜和拱手行礼道,“老先生是过来做凡人口普查登记的吗?” 凡人口普查登记? 澜和微微一愣,便又听到那人接着说了下去。 “像老先生这般实力境界,只要找个人来知会一声,在下定然亲自上门拜访,也免得劳动先生亲自走上这一遭。” 异闻司老者话音刚落,面色便是一变,转头看向了虚空生辉的那一道剑光。 咔嚓! 数只从大堂内隐蔽飞出的金纹战蜂被一道寒光扫过,化作齑粉。 澜和松开隐于袖中的印诀,此时再看向面前的一帮人时已经不再是刚才的无所谓态度。 这里,竟然有那些长着暗金纹路的蜜蜂。 而且看情况分明是这些官府中人豢养的妖物。 那么,他之前在微云山的一场大战,岂不是直接就和官府所代表的势力直接对上了? 杀了他们,然后马上抽身而走! 不然的话,万一刚才他没有把那些隐藏在此地的飞虫斩杀干净,再被它们铺天盖地围杀过来,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心念动处,澜和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但就在即将出手的前一刻,他却又硬生生按捺了下来。 之前杀的是只是妖虫,并没有真正伤到人命,或许还有几分转圜的余地,但如果直接杀的是御使妖虫的修士的话,说不定就成了无法挽回的死敌关系。 关键是如今他并不知道朝廷官府的底细,万一就像南方乾元那般,岂不是一脚硬生生踢到了铁板上面? ………………………………………… 隐藏在衙门内的所有金纹战蜂都死了。 悄无声息便化为齑粉,连一只都没有剩下。 异闻司探子中为的老参事深吸口气,一颗心在不断向下沉去。 但他还是保持着不变的笑容,语气也在这一刻听上去更加温和起来,“给老先生看座倒茶,莫要怠慢了贵客。” 澜和面无表情注视过来,强大的气势海浪般涌来,直将异闻司一众探子压迫得冷汗直冒,就连站都站不稳当。 “那些形貌狰狞的蜜蜂,是你们豢养的妖兽?” 异闻司参事一手扶住桌面,一手已经按在了腰侧的刀柄上面,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道,“老先生说的是金纹战蜂吗,那是绯红郡主殿下的近卫,并非是吾等所豢养的灵物,不过吾等若是需要的话,倒是可以有请示调用之权。” 澜和思索消化着这些话里的意思,片刻后又开口问道,“绯红郡主,又是何人?” 听了这句话,官衙内的所有人尽皆色变,精神陡然紧绷到了极点。 第971章 应急处置(求订阅) 这个青衣负剑的老家伙,他竟然连绯红郡主都不知道? 更让人忧虑的是,他竟然觉得绯红郡主是个人!? 这么说他也并不知道国师大人,更是不知道国师大人所定下的一应规矩了? 异闻司老参事想到此处,心中更是一片冰凉,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绯红郡主,自然是当朝国师、镇南王千岁的养女。” 澜和微微皱眉,心道此方天地的朝廷果然是修行者所建,但对于一个灵元刚刚起始的地方,这种展开似乎有些太快了些。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揣测这国师到底是什么实力层次,和南方乾元所属的修行者势力又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还有生在微云山的惊变,里面就有那些金纹战蜂的身影,那么以此来看,宗门弟子的失踪,恐怕还是和朝廷官府脱不开关系。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刚露面时,对方说过一句什么凡人口普查登记的话。 所以说最大的可能便是龙嵇他们也被这些人找上门去,要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目的的登记,最终引了冲突,导致宗门降临营地就此被毁,众多弟子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思及此处,一点冰寒杀意在澜和的眸中聚集,大堂之内的温度也随之骤然降低,如置冰窖。 仓琅琅! 老参事再也保持不住僵硬的笑容,拔出了腰侧的长刀。 顿时一片抽刀的声音齐齐响起。 大堂内所有人都没有向后退上一步,因为他们知道,在正面面对着这种实力层次极高,又已经起了杀心的修行者的时候,逃,大概率是逃不掉的,而且一旦自己乱了阵脚反而会死得更快。 唯有舍命拼死一搏,才会有那一线生机。 拼死一搏并不是不管不顾就上去厮杀,而是要压制住直面死亡的内心恐惧,动用一切手段,竭尽所能拖住对方,只要能坚持到绯红郡主殿下的黄金近卫大规模杀来,在它们不计代价的掩护下,他们才能有退走的可能。 异闻司参事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阁下想要杀吾等简单,但真的不再好好考虑一下,非要与我们朝廷为敌,与国师大人和红衣娘娘为敌!?” 红衣娘娘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道闪电,瞬间划过澜和的脑海,也让他一下子便记起来在那座南黎城内听到的那声问候。 红衣娘娘,仙体安康否? 能让乾元的人如此对待,显而易见这位红衣娘娘绝不是一般人。 而她竟然是朝廷中人。 那么在这些人口中还排名在红衣娘娘前面的国师,又会有怎样的恐怖实力? 隐藏着这么多的恐怖人物,这哪里还像是一个灵元起始福地应有的样子!? 悄无声息间,充斥着整座大堂的压力倏然消失不见。 一众异闻司和金节卫官差又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眼前早已经不见了那个负剑老者的身影。 “上报!” “必须马上上报!” “此人身份不明,实力极强,又对朝廷抱有极大敌意,一定要在最短时间内将情报传至总衙!” 不到一刻钟时间,整座城池内的异闻司、金节卫,乃至于府兵、衙役全部炸了锅一般行动起来,所有可以动用的情报传递渠道尽数被启用,以各种手段饱和式朝着数百里外的京城汇集过去。 同时城内金纹战蜂的不正常死亡,造成了战蜂信息传递节点的缺失,很快便引起了距离最近的蜂巢子体注意,第一时间调动更大规模的战蜂军镇靠近过来。 ………………………………………… 仅仅不到一日时间,顾判便看完了紧急送来的密报,从门窗紧闭的屋内走出,犹如一轮金色大日,自王府之内腾空而起,带着长长的尾焰划破天际,出了京城向南而去。 就在同一时间,国师府启动应急处置方案,整个京城内外都紧张起来。 绯红自地下钻出,控制着大规模的金纹战蜂遮天蔽日,将京城内外一遍遍地清理筛查过去,还有一队队金节卫和纸人甲士迅控制了各处要害部位,尤其是大魏皇宫,更是守了一个水泼不进,针扎不入。 而当那座部分闪烁着晶莹剔透光芒的幽深古宅冉冉升起,悬停于京城正中央的空中后,沉甸甸横亘在所有人心头的压力才开始悄无声息渐渐散去,就像是一座最为坚固强大的城堡,镇定着人们的慌乱情绪,抚平了人们心中的恐惧。 当日深夜,许徵元从铺满桌面的奏折文书中抬起头来,在白公公的服侍下缓缓走出勤政殿外,抬头注视着在月光下折射出晶莹光芒的那座古宅,久久沉默不语。 而在勤政殿的周围,所有的建筑、所有地面都是一片暗金的颜色,在月光下同样反射着冰冷森寒的光芒。 那全部都是收敛翅膀蛰伏的金纹战蜂,安静无声,一动不动。 但只要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它们瞬间就会化身最为狂暴无情的猎手,将一切胆敢靠近那座宫殿的东西撕成碎片。 栖凤轩内,许明月还没有睡觉,在院子里面将一柄双刃巨斧挥舞得呼呼生风。 苏皇后披着裘皮大氅,正在和一位白衣飘飘的少女对弈,桌面上横放着一柄血色长刀,刀鞘上清晰可见缺月二字。 不久后,苏皇后投子认输,还不忘微笑着将对面的白衣少女夸奖一番,“珞水妹妹真的是天资过人,冰雪聪明,在棋道上的进步实在太快,这才没多长时间,姐姐我就已经不是对手了呢。” 缺月刀灵闻言开怀大笑,开心至极。 笑过之后,她一脸得意的表情,开口又道,“苏姐姐,你说就像吾这样的聪明人,做那珞羽的大姐是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苏瑾璇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珞羽妹妹如今还在闭关,此事姐姐也不敢妄言,不若等到她出关之后再议好了。” “行,吾的时间很多,也不差她闭关的这些时日,不过到时候苏姐姐可是要和我一起过去,站在我这一边,给她多施加一点压力……哼,老爷不让我打她骂她,那就只好让她叫我姐姐,才能把当初她老在我身上乱摸的事情揭过!” 苏瑾璇捏住眉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是真的不想搀和珞羽和珞水的事情,但有时候事情赶到这儿了,就算是想躲都躲不掉,真的是让人操碎了心。 迎着珞水期待的眼神沉默许久后,她忽然一拍桌子,拿出母仪天下的姿态煌煌大气道,“珞水妹妹,你为什么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她身上也乱摸一通,如此这般把场子给找回来呢?” 珞水猛地愣住,指着苏瑾璇几乎说不出话来,“苏姐姐,你,你……你要和我一起去摸吗?” 第972章 大魏国师 自从被一队巡逻战蜂现了行踪,又引来一场消耗鏖战之后,澜和便不得不再次开启潜行模式,以避开空中接连不断、又近乎无孔不入的各种侦查。 他并不是无法全部灭掉这些烦人的战蜂侦察队伍,但是还是选择了避之不战。 因为和这些飞虫交手并不划算,杀了一群又来一群,无休无止无穷无尽,而且还会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得更加彻底,如此长时间持续下去,即便以他的实力层次,说不定什么时候也会阴沟里面翻船,死在这些连灵智都近似没有的妖虫口中。 虽然他是云海宗大长老,也是达到了阴阳合一境界的大修士,但毕竟还是一个个体的人,一直保持战斗戒备状态的话,时间长了也会疲惫,出现失误,从而有可能被那些仿佛无处不在,又无孔不入的妖虫找到机会,对他造成伤害。 而对于金纹战蜂来说,它们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当接受到母体的指令后,不管指令是如何的匪夷所思,都将成为它们生命的唯一意义,直至完成目标,或者自身死亡。 而在它们的单体实力没有得到提升之前,用数量压倒质量,本就是蜂群最基本的战斗方式,因此就算是死上成千上万的同类,只要能有一只战蜂可以突破防御,在澜和身上咬上一口,那就是可以接受的战果。 再次避开一片嗡嗡飞过的蜂群后,澜和从藏身的河中跃出水面,轻飘飘落在了岸边。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目送那群战蜂消失在视线尽头,开始继续向北而行。 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自从修行化神之法大成以来,尤其是成为了宗门长老后,他何时又经历过如此东躲西藏的憋屈日子? 所以倒不如直入这朝廷的中枢京城,找到那位国师,与他正面相对,到时候不管是战是和,终究可以由双方一言而决,划下道来。 无论如何都好过整日里和这些没有灵智的妖虫纠缠,就算是他想表示出和平对话的态度,那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说情话给聋子听,没有任何鸟用。 澜和跨过由西向东流淌的那条大河后,刚刚向前走出不到百丈距离,便猛地停下脚步,伸手握住了剑柄。 天上。 出现了两个月亮。 除去那轮悬于夜幕正中,一直向下挥洒着皎洁银色光芒的明月外,还有一轮携裹着熊熊金色火焰的圆月自北向南而来,很快便划破长空,来到了近前。 澜和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目不转睛看着那轮金色圆盘停留在了百丈的空中,就像是一只散着无穷热量的大火球,将光和热射向地面,照亮了河畔的大片区域,也将他这个人完完全全置于了光明之中。 他缓缓拔出了长剑,灵识第一次没有限制地向上攀升,向外延伸,瞬间笼罩了百丈方圆的空间,也接触到了那轮金色圆盘的本体。 在金色光芒映照下,澜和的身体和手中长剑却变得时隐时现,明灭不定,仿佛活了过来,拥有了自己的灵智与生命,下一刻就要破空而走,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 这才是他所修化神之法的真正杀招所在,阴阳合一,元神御剑,斩灵破邪,瞬息千里。 此时此刻,在面对着给予了他极大压力的这轮金色圆月的时候,终于是不再有任何的隐藏,祭出了自己的最强手段。 但就在灵识与金色圆月接触的一瞬间,澜和的心境却出现了一丝不由自主的波动。 已然隐入虚空蓄势待的那一剑也并没有直接斩出。 因为他从那轮圆盘中感受到的并不是敌意和杀意,反而是一种悲天悯人的圣洁气息。 就像是在面对着行走于世间的神明,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心怀众生。 让人不由自主就想要敞开心灵融入其中,甚至于顶礼膜拜、献出一切。 不对! 那个东西,正在对我施加精神影响! 澜和猛地一咬舌尖,才现那轮悬于夜空的圆盘,不知何时已经从璀璨夺目的金色,变成了犹如碧玉的绿色,所散出来的也已经不是道道金光火焰,而是阴森冰冷的碧绿火焰。 “世人皆苦,普度众生……” 一道温和而又威严的男子声音在澜和的耳边缓缓响起。 他深吸口气,便看到有一道被金色光芒笼罩的身影,缓缓自那轮圆月中走出,一步步来到了自己身前。 “你是……大魏国师?” 澜和全力运转灵元灵识,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穿透那道光芒,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无法见得真言。 “老先生倒是好眼力,话说此乃吾等第一次见面,便直接道破了吾的身份,不错,不错。” 心中刹那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澜和却是慢慢还剑归鞘,灵识也在这一刻收归己身,换了一副平和的表情,“不知国师专程来此寻到老夫,有何贵干?” 顾判微笑道,“本座原本在京城之中静修,收到八百里加急密报,说的便是澜和长老之事,是以专门出京一趟,只为找老先生一唔。” 澜和垂下眼睛,注视着脚下的茵茵绿草,正在炽热光芒照耀下迅变得枯黄,最后燃起星星之火,仅仅数个呼吸便将整个河畔地带化作了一条熊熊燃烧的火带。 纵然被大火包围,他却依旧面色不变,“我想要知道,国师为何能准确知晓我的身份,以及我的行踪。” “澜和先生乃是云海宗大长老,不管是实力层次还是身份地位,都堪称上品,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至于本座如何找到了你的踪迹……”顾判笑容更盛,指了指天上。 澜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面上终于失色。 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仿佛是镶嵌在皎洁银月之上的一块黑斑。 但是,在运足目力仔细观察之后,才能够真正分辨得出,那块黑斑分明就是一艘浮空飞行的大船。 只是它飞得实在是太高,之前又一直隐藏在云层上方,所以根本就没有被他现,直到现在自行显形,才映入到了他的视线之中。 在背后掌控大魏王朝的修行者势力,竟然已经如此强大了么? 顾判收回目光,接着说道,“澜和长老或许有所不知,从收到密报之后,本座麾下几乎七成以上的侦察力量都在搜索老先生的踪迹,不过不得不说,老先生的隐匿手段相当不错,若不是自己不小心漏了马脚,估计也不会这么早便被我找到。” 澜和皱起眉头,“我想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不小心漏了马脚。” 顾判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厚重浩瀚,从道道金光内传出,“因为你虽然隐忍,但还是不够隐忍,在面对着汪洋大海般的饱和式侦察搜索时,只要有一点点的暴露,就能被我们捕捉到你的踪迹,更何况,你在不久前还和本座的那些小可爱来了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战斗,相当于直接将自己暴露在了聚光灯下,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澜和再次握住了腰侧长剑,在这一刻反而是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再也没有逃脱的可能吗,老夫却是想试一试,大魏王朝的国师到底能有几分本事[笔趣阁 .boquge.me],究竟能不能在此处将老夫留下。” 第973章 煌煌大势 “大长老想和我交手?” 面对着澜和愈高涨的战意,顾判却是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摇了摇头道,“但是我并不想和你交手。”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我现在的状态不对,容易控制不住自己出手的力道,若是一不小心在这里直接将你打死的话,回去倒是不太好和那个多情种子分说。” 多情种子? 澜和微微皱眉,将悄无声息升起的些许杂念过滤干净,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国师就那么自信,能够吃定了我?” “我这并不是自信,而只是在阐述一个最基本的事实,你若是非要不相信的话……”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朝着澜和缓缓抬起了一只手,“那我们就走上一招,如果你能够不死的话,再说后面的事情。” “而如果你死了,那就只能算你的命不好,就此万事皆休。” 澜和猛地眯起眼睛,看着在那道金色火焰光芒深处,那个人随随便便抬起手来,又没有任何章法地抡起拳头缓缓砸落下来,心中却陡然间升起了一种无处可逃的恐惧感觉。 那一拳。 若是只看动作,恐怕就连刚刚习武的孩童都还不如,就连丝毫不懂修行的普通人抡起的王八拳都要比之顺畅很多…… 但只有身临其境,正面面对着这一拳的时候才会现。 什么叫做山崩地裂石破天惊,什么又叫做煌煌大势无法阻挡。 此时此刻,澜和甚至无法拔剑出鞘,灵元灵识完全被压迫到自己体内,不能向外释放一丝一毫。 他所引以为傲的,阴阳合一、元神御剑的化神秘法,在这种压倒性的威势和力量面前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就如同是熊熊烈焰下的林间露水,唯有被瞬间蒸殆尽的一个结局可言。 这就是大魏国师的真实实力吗? 他刚刚说一不小心就会将自己打死……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澜和心中已经充满了绝望,无法想象在这样一个灵元起始之地,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厉害的人物,就算是把他放到已经有着成熟修行体系的云海宗所在天地,那也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大能修士,或许只有寥寥数人才可与之比肩,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所以说,他最开始时一直以为不过是个世俗凡人国度的魏朝,竟然是由通天玄修所建立掌控的大恐怖仙朝!? 他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就要爆出所有潜力出剑抗衡,纵然是仍然抵不过那一拳,至少也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此憋屈的死去。 唰……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种煌煌然如同整个天地盖压而至的大势毫无征兆消失得无影无踪。 澜和看到金色光芒深处的那人不知何时已经收了拳头,捂住胸口咳嗽了几下,紧接着毫无警惕般缓缓转身,背对着他一步步离开。 他剑出一半,却又不敢继续出手,只能是任由对方慢慢离开。 走出数丈距离后,顾判却又停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道,“我刚刚说了状态很差,无法真正控制自己的力量,做不到收放自如,一旦出手便是伤人伤己的悲惨局面,所以就不在大长老面前献丑了。” 他说到此处停顿片刻,低低叹了口气又道,“不过既然大长老的战意如此高涨,我却也不好直接拒绝,以免打击了老先生练兵备战的积极性……那么,就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属下和老先生过上几手,大家最好点到即止,不要伤了和气。” 下一刻,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倏然收敛少许,露出一条笔直的长路出来。 澜和猛地睁开双眼,死死盯着长路的尽头,正在飞快赶来的十几道身影。 他们统一穿着黑底红衬金边的劲装,一手持着长刀,另外一只手上,全都捏着一叠准备激的符箓。 一见之下,不管是澜和,还是那些身披异闻司官衣的男子,全部都愣在当场,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云海宗的大长老,和一帮云海宗明日之星的再次重逢,就是这样的充满了惊讶和尴尬感觉。 如果真的就此打起来的话,或许用不了几个呼吸时间,他们就将全部死在澜和的手中,没有其他的第二种可能。 但是,这场战斗终究是没能打得起来。 澜和倒还算好,主要是他曾经的那些云海宗弟子门人,在毫无征兆见到自家长辈的这一刻,心境顿时崩溃,全部相对无言,默泪凝噎,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讲,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 半日后,澜和已经进入了京城之中,坐在了国师府的会客厅内。 会客厅内空空荡荡,除了澜和所坐的一把椅子外,就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家具摆设,甚至连屋顶墙壁和地板,都重新用最耐火热的金属重新铺了一遍,为的便是能让国师大人可以自由进出此地,而不必太过压抑自己。 在澜和的对面,顾判一个人站在那里,周身上下尽数被各种颜色的火焰遮盖笼罩,高的温度仿佛将一小片空间都炽烤得扭曲变形,让人无法看清楚火焰中心的任何情况。 “大概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老朽当日能活着从乾元下属的修士手中走出,还要归功于那位至今无缘见上一面的黑山君,正是冒充了他的手下,才让乾元麾下部众有所顾忌,没有将我直接留下。” 澜和此时已经完全熄掉了不应该有的念头,先是一五一十将自己降临后四方游历的所见所闻详细讲述了一遍,最后长叹一声,又将话题的重点落在了南荒乾元的身上。 “顾先生贵为大魏国师,不管是实力层次和眼界见识都远老朽,不知道是否对乾元和黑山君这两位有所耳闻?” 顾判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略显感慨地道,“老先生降临之后,一人仗剑走天涯,见过人间百态,斩过妖魔鬼怪,最后还和南荒乾元对坐论道,经历倒是相当丰富,回头可以写出一部《澜和游记》,本座一定出钱买来捧场。”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两位,我确实和他们很熟,南荒乾元在脱胎换骨重生之前,算是本人内子的属下,只不过后面自立门户,去了南边展,后面基本上再没有什么联系。” “至于黑山君。” 他沉默片刻,语气悠然地笑了出来,“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本座乃是大魏国师镇南王,东临无尽沧海,西达日落之渊,南起蛮荒群山,北至万丈冰原,言出法随,莫敢不从,亿万有智生灵,都唤我作……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 第974章 乾元之问 大魏国师就是黑山君。 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澜和心中不由得掀起滔天大浪,不知道到底该作何感想。 正在他暗暗出神的时间,会客厅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缕淡淡的红色光芒自门外而入,给满室的金黄火焰增添了几分别样靓丽的色彩。 澜和猛地抬头,便看到了一道红衣红裙的窈窕身影,款款从门边走来,站在了大魏国师的身侧。 不需要介绍,甚至不用猜测思考,他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你是……红衣娘娘。” 红衣微微挑起一对黛眉,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澜和的身上。 顾判淡淡笑道,“澜和长老果然不愧是宗门高层,眼界见识都非那些普通弟子可比,不久前一眼便道破了我的身份,如今到了红衣这里,竟然也同样如此。” 澜和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讶,露出满面笑容道,“主要是国师大人和红衣娘娘天人之姿,风华绝代,老朽才得以[第八区 .dibaquxsw.top]一眼认出,没有闹了笑话。” 几句话过去,一个有意无意招揽拉拢,另一个则是一再放低姿态加入投靠,会客厅内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更加融洽和睦了许多。 片刻后,三人交流的话题再次回到了南荒乾元的身上。 不提顾判和红衣对于乾元实力层次的推演与猜测,澜和在旁听了两人并未如何遮掩的讨论后,“三观”再一次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还从未见过听说过类似于乾元的生命形式,除此之外,还有虫群意识、主体思维、万灵归一、斩三尸证道等等一系列令人大开眼界、又似懂非懂的说法,一个接一个地向他砸落下来,直让他如坠云里雾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许久后,顾判和红衣终于停滞了交流讨论。 澜和也终于得以将藏在心中许久的那个问题讲了出来。 “国师大人,老朽当初在南黎城见到乾元麾下修士时,他曾经非常郑重地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老朽在见到黑山君后,能够将赠送给他那三句话做一详细的解释。” 镇南府南黎城。 突然间再次听到这个地名,顾判不由得有些出神,回想起自己刚刚来到此方天地时,便是自南黎城内引了一系列事件的开端,并且有相当程度的事件一直影响到了现在,并且依然在对他的一切产生着极其巨大的影响。 譬如在那里初次接触到的业罗教,原本以为这只不过是一个诡秘的江湖门派,谁又能想到竟然会是延绵传承了不知道多少代、横压一世的绝秘境;还曾经出过逆反天地,剑斩天痕的惊采绝艳人物,直到现在他都还无法与之比肩,更遑论将其越。 还有在那夜洞房过程中见了血的打野刀,终于验证了他的猜测,从一级狩猎宽刃升级到了巡狩利斧,让他自此走上了脱胎换骨般的修行天才道路。 不管是生命值还是经验值,都是他惊才绝艳修行天赋的最坚固根基。 也是在南黎城中,他受封成为大魏朝廷的异闻司百户参事,也是在那里第一次翻阅了异闻辑录,知道了红衣新娘迎亲事件、千羽湖渔户失踪事件,白漓峡谷无底岩洞事件,魔性妖刀事件等等异闻事件,更是与其中的绝大部分牵连至今,并且还要继续牵连下去。 其他的还有珞家姐妹,古宅红衣,更是一路与他相伴到了现在,并还要继续长相厮守、相互帮扶下去,一起向着同一个目标坚定前行,不会有任何的迟疑与背叛。 等等等等。 镇南府南黎城,现在再次回忆起来,那里仿佛就是关于他所有一切的起始之地,如今却已经成为了南荒乾元占据之地,将世代居于其中的人们尽数变成了那个主体意志的一部分,再无拥有独立思维的个体存在。 顾判忽然想到,如果他穿越而来的时间节点是现在的话,在乾元高高在上又天网恢恢的注视下,难度要比当初增大了何止十倍百倍,简直就会是地狱一般的开局。 澜和一句话问完之后,心中莫名有些忐忑,等待着这位大魏国师的答复。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在自己说完后,对面那位似乎在呆,神游物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更重要的是,随着那位国师大人的走神,萦绕在他周身的金色火焰开始失控了,连带着其他各种不同颜色的火焰同时暴涨,只一瞬间便充斥满了整个会客厅的空间,将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打造的墙壁灼烧得滋滋作响,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泛红,流淌出可以销金蚀骨的铁汁。 澜和不得不全力催动灵元,护住自己左右,忍耐着,等待着对面那位恢复正常。 无比煎熬的时间一直持续了盏茶左右,顾判才倏然将所有火焰收敛回去,似是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澜老先生刚才对我说了什么,镇南府南黎城里面的什么事情?” 澜和不得不再次将乾元请托的那件事情再次重复了一遍,“乾元麾下的修士希望老朽在见到黑山君后,能够将赠送给他那三句话做一详细的解释,还给了我这个东西,让黑山君可以借此与他联系。” 哪知道顾判接过那枚东西后却是一脸茫然表情,微微皱眉道,“什么三句话,我跟它说什么了?这又是什么时候生的事情?” 迎着澜和更加茫然的目光,他低头思索良久,才恍然大悟般低低叹了口气道,“原来是那三句话啊,我想起来了……那么,澜老先生想要听一听到底是什么内容吗?” “此等机密,难道老朽也能听得?” 顾判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意地道,“听得听得,如此微言大义,是真的不怕更多人听闻,不同的人,就会生出不同的理解,而不同的思想理念相互碰撞之后,才有可能摩擦出更加明亮的火光……正所谓真理越辩越明,道理越讲越清,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澜和听闻此言,心悦诚服躬身一礼,“国师大人如此心胸宽广,老朽实在不及也。” 顾判又是一笑,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那日我与乾元在京外官道相逢,便送了他三句话,澜老先生也可以去想一想,这三句话到底该作何解释才更加说的通畅,富有深意。” 澜和屏息凝神,语气认真道,“国师大人请讲,老朽洗耳恭听。” 然后便有一道仿佛从九天之上落下的声音缓缓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天,我问尊者,大神通如何,他说,神通不敌业力。” “我常住于此,以诸神通力,令颠倒众生,虽近而不见。”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975章 南荒裂隙 澜和听了一遍,只觉得这三句话中似乎蕴含着极其高深的奥义至理,但细细思之却又朦朦胧胧不见真颜,一切都仿佛被深深的迷雾所遮盖笼罩,无论他如何去解,都无法触及到内里真正想要表达的涵义。 总而言之,换一句不给面子的说法。 那便是他没听懂。 完全就是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沉默思索许久后,澜和终于长出一口浊气,缓缓摇了摇头道,“国师此言实在是太过深奥,老朽才学浅薄、悟性不够,难以解之。” 顾判对此并不是十分在意,听不懂就听不懂吧,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太懂。 不过无所谓,反正对于这种云遮雾罩的经义之言,只要结合实际情况能忽悠得通,那就足够了,真要有人头铁非得从里面参悟出来什么通天大道,那他也得敬那人是条汉子。 又闲谈了几句之后,顾判把玩着手上不惧火烧的那块东西,似乎是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澜老先生远道而来,想必是身心疲惫,需要休息,我已经备好了房间,这就让下人带老先生过去去休息,待到一觉睡饱之后,再来摆下酒宴,为老先生接风洗尘。” “老朽谢过国师大人恩典。” 当夜,顾判设宴为澜和接风洗尘,也是庆祝他加入到大魏国师府序列之中,和其他降临修士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 澜长老这顿饭吃的是非常不自在。 因为客人是他,主人却是一团静静燃烧的金色火焰,从头到尾都看不到人脸,也不去吃喝,甚至连坐都不坐,一直站在空荡之处看着他吃喝,这种感觉甚是诡异,可以算是从未有过之经历。 不过两人聊天的气氛倒是不错。 澜和身为云海宗大长老,所知道的消息秘闻自然非是那些弟子门人可比,尤其是在穿梭降临方面,更是宗门的决策者之一,从消息的确认,到道标的争夺,再到定下计划,各大宗门会盟,等等等等,一切都像是一幅徐徐摊开的画卷,将纤毫毕现展现在了顾判的眼前。 除此之外,便是修行法门的交流。 有澜和审时度势下的背书,顾判此次算是坐实了云海宗外门长老的身份,而且比普通的外门长老更多出来许多不能明言的权限,因此很自然地将整部化神之法收入囊中,用以补充自身在真灵神魂修行方面的疏漏。 可惜的是,澜和对于洞天之主,对于星象变化等方面掌握的信息同样匮乏,没有带来太多有用的情报,不得不让顾判引为一大憾事。 自此之后,云海宗降临修士便整个被顾判纳入到了自己麾下,为己所用。 如此一来,他麾下的力量便自然而然划分成了五大部分。 第一部以金节卫和异闻司为主体,主要侧重于朝廷和地方的修行者力量整合。 第二部以业罗门人为主体,由紫苑带领,主要负责秘境和京城内重点目标的防卫,以及对业罗留存典籍的整理归纳。 第三部则是被他收服的各种异类生灵,包括绯红蜂巢在内,算是对外出征时的主要作战力量。 第四部是红衣古宅内的红甲战士,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强大战力。 最后一部便是以澜和为的外域降临修士。 他们如今的任务并不是战斗,而是集中力量研究传送法阵无法使用的问题,研究此方天地变化趋势,与外域的异同之处等等,为后续一应展计划提供理论上的支持。 ………………………………………… “黑山君,吾等自上一次见面之后,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次若不是你的属下进入南境地界,吾等就算是想要联系黑山君,也难以成行。” 第二日深夜,顾判来到京城之外的荒野之中,取出了那枚拳头大小的东西,灌注灵元激活之后,便从里面传来了乾元一成不变的机械声音。 紧接着,那块像是石头又不是石头的东西裂开了,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墨色甲虫从里面钻出,振翅飞到了顾判的眼前。 甲虫转动两只复眼,目光落在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上面,“一段时间不见,黑山君的实力境界提升度已然出了吾等的预料,不论其他,单是这种火焰的明亮与热度,就几乎让吾等派来的这一分神难以直视。” “因缘际会,机缘巧合罢了,和乾元圣君三息凝丹带给人的震撼比起来,我这点儿东西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顾判好奇地观察着那只甲虫,似乎是想要伸手去捏一下,最终还是因为无法将火焰尽数收敛而作罢。 沉默数个呼吸后,他随便找了一块青石坐下,开口说道,“我从属下那里得到消息,听闻乾元圣君如今被某件事情牵扯无法脱身?” “确实如此,吾等在探寻南荒大山深处时,现了多处不正常的裂隙,里面散出来冰冷阴郁的死气,让吾等都有些惊讶……” “所以,你们就出动了一些人扶橹入港,直接钻进那道缝儿里了?” “并没有直接入洞。” “没有?” “没有……吾等牢记当初天父匡正乾在娘娘手下时,曾经听娘娘说过的一句话,并将之奉为圭臬,那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坚决不打无准备之仗……是以在探明裂缝内到底存在什么危险之前,吾等并没有直接进入。” 顾判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先瞄人缝,再决定是否进人洞,对不对?” “黑山君,此言无误。” “那么,最后还是进去了?” 墨色甲虫的一对复眼不停转动,不停在分析着顾判话里到底有何隐藏的意思,同时也不得不感觉到,和黑山君的交流处处都流露着说不出的诡异古怪感觉。 沉默思考许久后,它才扇动翅膀回道,“进去了。” “出不来了?” “无法尽出。” 顾判拍着大腿,很是感慨地道,“乾元圣君,你这是想渣而不得啊……那么,那里面的滋味到底如何? “冰冷、阴郁、压抑,充满了破败寂灭的死气,纵然是吾等层次的真灵力量,也受得了极大的压制。” 第976章 种瓜得豆 听了乾元的描述之后,顾判已经对那道裂缝中到底是什么地方有了猜测,不过却并没有直接道破,而是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样子,开口问道,“越过那道裂缝之后,究竟通向了何方?” “吾也不敢直接确定,裂缝之内到底为何处地域,但经过数次探查,损失了诸多生灵后,吾才想到了金狼神关于某地的描述,和裂缝内的景象有几分相似之处。” “哦?那是什么地方?” 顾判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 乾元道,“在吾等看来,裂缝之内便是上古天庭,自从坠灭之后已然再未显露于天地之间,如今却又频现入口,吾等便想着要弄明白,这里面又隐藏着怎样的因果。” “原来是这样……上古天庭,听上去就非常厉害的样子。” 顾判一脸恍然大悟的感慨表情,轻咳一声接着说道,“那么,圣君又在里面调查出来了什么,这和你急着要找我解谜,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黑山君以前曾经说过,生死轮转,成住坏空,而此次吾等对出现在南荒大山深处的裂缝进行探查,却是在无尽郁郁死气中察觉到了一丝向死而生的活意。” “我大概知道了乾元圣君的意思,不过纵观近段时间来的天人化生、神明复起,稍微一想也会知道天庭内正在生着出预料的变化,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天庭重生、法理重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我们如果无法改变,就只能被动面对,没有其他第三条路可走。” 说到此处,顾判停顿一下,摆了摆手道,“接着说吧,我对你进入到裂缝后到底生了什么很有兴趣。” 随着乾元的讲述,他的表情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不再是之前的随意。 若是设身处地去想一想,进入到南荒大山裂缝的不是乾元,而是他自己的话,恐怕结果会更加糟糕,整个人都会完全陷落进去,而不像是这位真灵意志集合体一样,还能够在如此巨大强烈的牵扯下保持住独立的僵持局面。 “死中有生,生中有死,向死而生,生死轮转……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如梦似幻、无法尽观,这便是吾等真灵如今所面临的情势,纵然以吾等神魂之力,都无法寻找到破局之法。” 乾元真灵分化附体的甲虫说到此处,机械的声音出现了极大的疑惑,“吾等思虑许久,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想到了黑山君当初赠予的三句话,只觉得和当下所面临的境况很是契合,一点灵光闪现于真灵之中,却无论如何都抓不住要点,所以才想着能够找到黑山君,为吾等做一解释。”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 他不太想说话,一点儿都不想。 当初在京城郊外,面对着乾元的真灵化身时,他其实不过是想要整点儿虚无缥缈的东西让它回去细品,最好是能够陷入到形而上学的窠臼之中拔不出来,至少也能够耗费它的大量运力算力。 可是谁曾想那时那刻随口吹了个比,竟然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 果然他就是正经八百的人生导师、指路明灯吗? 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办法。 既然这位南荒大神已经求到了自己的头上,就算是肚里没货,现场憋点儿货也得给它搞出来一个合理的解释。 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满意而归。 至于这解释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大坑,会不会将它陷进去无法脱出,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反正不是他非要如此,而是乾元自己上杆子地追上来求开导,也算是求仁得仁,种瓜得豆…… “乾元圣君可知尊者是谁?” 思索片刻后,顾判并没有直接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做出解读,而是以一个问句开始了自己深入浅出的讲述。 “吾等不知。” “那么,圣君可曾听闻过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 黑色甲壳虫的身体蓦地一动,“吾等从北地金狼口中听到过三圣的些许事情。” 顾判悠悠叹息道,“万载之前,三圣齐聚断界山,破境洞玄逆天而行,虽落败身殒,却也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立于世间最高处的生灵,对于这一点,乾元圣君认同否?” “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九幽,吾等自是认同。” “既然认同,那我们就有了继续讲下去的基础。”顾判竖起一根手指,而后是第二根、第三根,“业罗三圣,圣师圣尊圣女,本人虽不才,却是福缘深厚,与三位前辈均有一面之缘。” 他说到此处,面上不由得带上了些许缅怀回忆的神情,久久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直到现在为止,他认为自己对乾元所讲的东西都是真诚而又正确,是经过了时间考验的事实。 因为他是真的见过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 不管是画中之画,还是真灵小镇,在末法之劫过后的现在,能够面对面见识过那三位之残念的,除了他之外,还真的就找不出第二人选。 “所以说,那天我见到圣尊前辈后,便开口问他,大神通如何?他道,神通不敌业力。” “黑山君,此言何解?” “我且问你,什么是神通?” 顾判反问一句,随后不等乾元做出回应,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了下去,“就譬如我之御火法门,圣君之万灵归一的聚灵之法,都属于神通的一种,各有用法不同,却并无实质高下之分……” “但是,圣君可曾仔细想过,汝等之一身神通又是从何而来?若是将时间向前推移,匡先生又是如何跨出了那一道人与非人之间的界限,进而奠定了南荒乾元群体意志的种子?” 乾元沉默不语。 顾判伸手拈起一片鲜红花瓣,淡淡一笑接着说道,“而且这并不是终点,圣君可继续去想,若是没有匡先生之父母,便不会有匡正乾之一生经历,更不会有如今之乾元圣君的一身神通……” “继续向前推演下去,父又有父,母又有母,父父母母无穷匮也,正所谓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爸爸的妈妈叫奶奶……那么我便想要问一下圣君,这天地间的第一个人,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出现的,到底是男是女?” 京城郊外的旷野中,夜风微凉,拂面而过。 一人一虫,对坐于青石之上,陷入到了莫名的安静之中。 许久后,还是顾判打破了沉默,低头注视着在火焰中还没有被化为灰烬的鲜艳花瓣,叹了口气道,“或许正是因为当初天地不知怎地一抖,不管是从猴子进化、还是从其他界域迁移而来,反正是诞生出来了人这一生灵,所以才成就了如今乾元圣君存在之因,我这么说,有错吗?” 第977章 踏破凌霄(求订阅) 面对着顾判拈花微笑的询问,乾元真灵化身之黑背甲虫安静沉默,就像是一颗没有生命的石子。 许久后才缓缓道,“黑山君所言无误。” 顾判微微颔,接着说道,“圣尊言道,万法不存,唯留因果,是为业力。” “所以说,若不是不知多少岁月前万般纠缠之因,便无乾元圣君此身神通之果。” 乾元刚刚点头称是,却又听到顾判接着说道,“但你又有没有想过,究竟何为因,何又为果?”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生命如此渺小易逝,为何又能诞生出匡正乾这位旷古烁金的大能之士出来?要知道往上延伸过去,或许只需要一只小小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只需要一粒石子滚动的轨迹稍微不同,就不会有匡正乾祖辈血脉的流传,也不会有后面生的一系列事情,更不会有你乾元的存在。” “所以说,为什么不能反推呢,难道不是因为有乾元你这样特殊的存在,才会有了匡正乾的存在,进而引了之前的所有结果?” “这就是因果,也即是业力。” 乾元仿佛死机了一般停顿了很长时间,才机械沉闷道,“黑山君的意思是,吾等之存在便是一切之因,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因为吾等存在而形成的果。” “乾元啊,你又错了……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互为因果,而不是就此钉死了何为因,何为果。” “吾等明白了……因果、生死、破立,这便是黑山君曾经说过的对立与统一吗。” 乾元又沉默了很长时间,“那道裂隙之内的上古天庭,死中有生、生中有死,便是互为因果的存在,只是如今其变化的结果为生,那么便恰好有了曾经之死,或许这便是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死中求活,向死而生。” “那么,在关于吾等的因果之中,黑山君又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你与吾等之间,又有着怎样的因果关系?”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没想到自己一番胡言妄语似乎并未起到应有的作用,将本就被天庭禁锢的乾元再推上一把,让其更深地陷入到混乱的思辨之中,却反而让它从中琢磨出了些许不同的味道。 想到此处,他便不再殚精竭虑去思考,而是随口随性张口便说道,“我和你是不同的,和你们都不同,因为我是观察者,并不在你的因果业力之中,就像是那道光线的实验一样,看与不看,完全不同……你也可以理解为,当我注意你的时候,是一种情况,当我不注意你的时候,就将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黑山君说的,是哪一道光?” 顾判伸出受创的左手,向它展露出覆盖伤口的那道白光,“这是圣尊入灭前赠予我的那一道光,他还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正因为因果业力纠缠不清,所以在圣尊看来,在那个通向最终结果的答案面前,一切尽皆虚妄,所谓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乾元圣君若是不想被虚妄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就必须寻找到那个最终的答案,找到因果的源头,才能让自身不再被业力所侵蚀。” “最终的答案,又该如何寻找?” “若想追寻万因之果,就必须让自己成为诸果之因,进而脱出天地时空业力之外……如此才能堪破种种虚妄,诸般因果不加己身,进而踏足彼岸,真正达至大一统之境界。” “万因之果,诸果之因?那又如何才能脱时空业力之外?” 顾判闭上眼睛,低低叹息道,“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乾元圣君身在此方天地之内,既有所来,亦有所去,因果业力缠绕,自然不可能脱,更不可能一统。” “吾等似乎明白了黑山君的意思……” 黑色甲壳虫的气息在这一刻突然凝滞下去,仿佛又变成了一块冰冷的石头,“在黑山君看来,若要踏足彼岸,先便要打破此方天地对吾的束缚,摆脱天地内诸般因果缠绕加身,然后才能跳出界外,见得如来。” “不错,既然生于斯,长于斯,万事万物皆受洞天之主辖制,又怎么可能真的独立自主,得享大自在?” “但是,这与吾等如今进入裂缝之内的上古天庭又有何联系?” “天庭者,乃是洞天之主掌控此方天地之方式手段,乾元圣君想要脱,唯有踏破凌霄、打碎天庭,解开枷锁、摆脱束缚,一去不回,如此才是脱彼岸的第一步……” “踏破凌霄、打碎天庭,解开枷锁、摆脱束缚,一去不回。” 乾元分神一直都在重复着这几句话,直至生命气息一点点消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顾判静静注视着掉落地面,一动不动的黑色甲虫,许久后喟然叹息一声,引出一缕金色火焰,将它化为了灰烬。 他能感觉得到,乾元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 作为一个真灵意志统合体,它的一举一动都有着相当明确的目的性存在,不会做出任何漫无目的的言行举动,更重要的是,在选择上面,定然是对比考虑过各种条件之后,基于效费比而做出的的利益最大化选择。 从表象上来看便是冰冷无情、精准机械。 但就在刚才的交流之中,顾判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乾元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或许是受到了他的言语的影响,也有可能是在裂隙天庭内被死生之气侵蚀,如今的乾元正在走上一条他无法看懂的路,尤其是在上古天庭一事上面,它的选择似乎显得有些偏激,有些不计代价也要继续深入的趋势。 不过对于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因此他便借助释疑解惑的机会,暗中做了一把推手,让它陷落更深,直到无法摆脱,或者是最终只能拼一个鱼死网破。 ………………………………………… 自城郊返回后,顾判第一时间来到了那座庄园之内。 和红衣一起,将天人镜从血泉的封镇中释放了出来。 然后丝毫不管会不会对其造成何等真灵上的伤害,直接对着还处在昏迷中的天人施以诛神碧火、入梦之法,并且喊来了云海宗澜和施展搜魂之法,从她濒临崩解的记忆碎片中探寻上古天庭的隐秘。 除此之外,对于天人真身的研究工作也在同一时间展开。 血腥冷酷的实验一直持续了数日时间,才随着一道斧影寒光的斩落,将生不如死的天人神明真正送入到了黑暗长眠之中。 第978章 潜移默化 天人镜化作灰烬消散于虚空之中。 但却也保存下来了很多东西,让顾判得以继承和扬。 水晶宫殿完美融入到了古宅之中,虚实之法和镜面空间分别被红衣和项洌参悟领会,还有她炼化于自身的那一道洞天之力,被顾判融入己身,和火凤之羽一起等待着被吸收消化。 当然,还有大量的双值加成,一举将顾判的经验值数量向上提升了一大截,完全可以支撑得起一次奢侈的推演提升。 但在提升哪一部修行功法上面,他却是陷入到了举棋不定的犹豫之中。 经历过一系列的战斗,再加上对于火凤精华的持续吸收,构成他实力八驾马车尽数被充分运用,达到了能够提升的标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经验值不够用了。 纵然击杀天人镜之后获取到了大量的双值加成,但如今的诸部法门也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小婴儿,至少变成了能够吃穷老子的半大小子,如此一来面对着众多嗷嗷待哺的秘法,他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到底该先喂饱哪一个才好。 纠结犹豫许久后,顾判最终决定开启新一轮的狩猎活动,既然口粮不够消耗,亦难以节流,那就只好想办法来开源,攒到更多的经验值再返回头来提升实力。 本着想到就做,不能有丝毫的懈怠拖延的习惯,当夜便有一道金色火焰划破长空,一路向西而行,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幕深处。 数日后,那道金光火焰由西转南,后又由南转东,最终由东转北,兜兜转转一圈后,重新回到了京城郊外的那座庄园之中。 “这么说,顾郎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又有着观神望气术作为辅助,竟然只斩杀了不过一掌之数的异灵么?” 红衣将神色郁郁的顾判迎入房中,给他沏上了一杯灵茶。 顾判努力收敛周身火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低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大魏国境之内已经如此干净了么?” 红衣闭目思索片刻,忽然间悠悠笑道,“妾身倒是觉得,顾郎收获寥寥的并不是因为没有异灵,而是顾郎自身的原因。” “哦?问题竟然是出在了我自己身上么?难道是因为我的探查能力不够,观神望气术还需要进一步的提升?” “顾郎的感知探查能力自然是没有问题的,真正有问题的不是哪一处地方不够强,而是因为太强。” “太强?” 顾判闻言微微一愣,沉默片刻后长长呼出一口熊熊烈焰,表情古怪道,“竟然是因为我现在的造型太过明亮显眼,就像是一只大号灯泡,远远就将那些小东西给吓跑了么?” “顾郎如果不着急的话,完全可以在家中安静等待,自然会有绯红派遣金纹战蜂专门将异灵捕捉送来,也免去了顾郎的四处奔波之苦。” 红衣说到此处,眼中波光流转,微笑着又道,“若是顾郎等不及,也可以去寻那些不好跑的异灵去杀......不过这样一来,便是大战将起之时。” 顾判闭目思索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这就牵扯到了关乎吾等战力的最根本问题,如今还并没有到可以无视威胁横压一世的时候。” “吾等最高战力唯有你我二人,恰好可以与北地狼族、南荒乾元等形成对峙之势,中层战力方面,狼族有金狼将,乾元有黑袍众,吾等也有可以与之一战的修士异灵,至于最底层基础战力方面,草原有狼骑大军,南荒有万千分神,我们这里也有可以与之对抗的金纹战蜂和金节卫所,基本上形成了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的大致均势局面。” “但是与天人镜一役,吾等损失了过一半的蜂巢子体,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补充完毕,若是此时与北地狼族大规模开战的话,我认为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至于东海之地,白漓峡谷,以及断离山脉深处,我也并不是没有考虑,只是这些地方太过遥远,若是你我真的前往,万一京畿之地出现大的变故,吾等最高战力缺失,就有可能会直接面临全面崩盘的危险。” 顾判一口将壺中灵茶饮尽,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周身火焰再次升腾,“我现在也并不着急,就让绯红继续弥补亏空,然后一点点扩大战蜂数量和掌控范围好了,若是现了异类生灵,就按照你说的,送到家里来便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判便再次恢复到了宅男的生活节奏,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在京外庄园内推演功法,教授弟子,间或接收一下由金纹战蜂送来的双值加成礼包,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 然后又是许多日子过去,当经验值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他便所有人都不再见面,进入到专门的练功房中,开始了长时间的闭关修行。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整个时局也开始变得一点点平稳缓和起来。 大规模的开荒垦田工作持续进行,越来越多的土地被重新分配,种上了最好养活的庄稼,等待着收获季节的到来。 越来越多的郡县被重新纳入到大魏朝廷的统治之下,凡人口普查登记工作继续稳步推进,各地都建立了金节卫所,专门由修行者组成的军镇已经初见雏形。 而可以感悟吸纳天地灵元的修行者作为一个新崛起的阶层,也开始逐渐出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在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的作用下,各种资源的分配与流向,正在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 虽然现在还没有真正出现修行门派和修行世家的概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修行者的实力越来越强,终将会成为不可避免的展趋势。 和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修行者相比,原本的贵族士大夫阶层还是拥有着更大的先优势,不管是从转向的嗅觉,还是从对于家族内修行者的资助培养上面,甚至是对于普通修行者的拉拢,都远远过平民家庭。 在豪门望族中,即便是整个家族都找不出一个具备修行天赋的人出来,那也可以采用联姻、入赘、认亲等方式,让家族不会在滚滚驶过的大势之中掉落下来,成为其他人眼中谁都可以咬上一口的猎物。 因此在天地变化的起始阶段,曾经的豪门还是迅占据了新兴修士阶层的主导地位,并且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维持着领先一步的局面。 而作为横亘在大魏王朝所有修行者头顶上的那座大山,顾国师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插手干涉这一变化过程。 除非是做出太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者是完全自行其是不听招呼,他都只是冷眼旁观默默观察,还专门让陋狗建立了名为社会结构变化迁移的研究课题,详细记录灵元复苏大背景下,对于封建王朝的作用与影响。 第979章 风起云涌 虽然从未直接插手朝政时局,但顾判却也心知肚明,自己单单是立在这里,什么都不需要说,也什么都不需要做,便已经极大影响了整个局势的变化。 因为有他的存在,才让大魏王朝几乎所有能够站到一定高度、或者是有一定眼界的人们,都能够深刻认识到一个可以影响整个天下的情况,那便是修行者的上限,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高度。 真的是一言可以兴邦、一行足以范世的6地神仙层次。 就算是他某一天出门逛逛街,路上只是多看了某个寒门子弟几眼,稍稍表现出来那么一丁点儿对其的喜爱与欣赏…… 他敢说不出一个晚上,那个年轻人便会成为诸多大佬府中炙手可热的座上宾,无数紧闭的大门都会向其打开,任由其进出。 就算是他想要进宫面圣,许徵元很有可能也要专门腾出一点时间,和其喝上一杯茶,说上几句话。 所以顾判如今已经不再显圣于人前,真的就像是居于云端之上的仙佛,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而对于普通人而言,日子是真的变得平缓宁静了。 没有了仿佛无穷无尽的漫天风雪,也没有了诡异恐怖的异闻事件,如今所剩下的,也不过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穷苦而已,在这样从未遇见过的大灾荒大变局光景中,真的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悄无声息间,大魏朝廷实际控制区域内,诸多祠庙中多出了一道金光闪闪的身影,并且高居上位,威严而又悲悯地俯瞰着世间,护佑着众生。 正是大魏朝廷官封的国师老爷。 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 ………………………………………… 京城郊外、红衣庄园。 练功房密闭的大门缓缓打开,脸色有些苍白的顾判慢慢从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中走出,眯起眼睛看向了高空中刺目的骄阳。 “奴婢恭迎老爷出关!” “属下恭迎老爷出关!” 张厨子和陋狗一早便守候在了门外,第一时间让自家老爷看到了它们无与伦比的忠诚与可靠。 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则是四名身高接近三米,狰狞强壮到可怖非人的护卫齐齐单膝跪地,眸子里全都是狂热的眼神。 仿佛就算是顾判让他们自相残杀、挥刀自尽,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是七武士剩下的四人,每日里都被陋狗养狗一样用血泉之水浸泡喂食,在顾判闭关的这段时日里面实力层次飞增长,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生命范畴。 “你们一直守在这里,辛苦了。” 顾判深吸口气,密室内熊熊燃烧的烈火也在这一刻迅收敛,化作一条火龙,盘旋融入到了他的体内。 “愿为老爷效死!” 呼声阵阵,厚重的铁门都在微微颤抖。 白漓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前,或许是幽深大院内做宅女的时间久了,她曾经表现出来的那种强悍恐怖的气息都已经消失不见,乍一看上去仿佛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子。 但唯有张厨子才清楚明白,这位统御着所有红甲战士的家伙,在被红衣主人多次调教和指点后,那娇弱的身躯内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恐怖与诡异。 顾判看了眼白漓,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实力倒是肉眼可见的增长了不少。” “老爷,这是近一段时间来各部收集而来的情报。”白漓恭恭敬敬递上来一叠密信。 “有什么需要我必须知晓的事情吗?” 顾判并没有去接那一叠情报,缓步朝着外面走去。 白漓快步跟在顾判身后,整理着思路道:“回主上的话,大魏国境内,近几个月来倒是没有再听到有异常情况生,有些地方出现的异闻事件,基本上都控制在了郡府一级的处置范围之内,并未需要从总衙和国师府中调派力量前往处置,在朝廷可以实际控制的地面上算是风平浪静。” “至于吾等实际控制范围之外,北地草原狼族隐隐有大军调动的迹象,只是如今还不清楚它们的目的,是不是又要大举南下。” 顾判倏然停下脚步,“那头老狼和羏貊有没有显露形迹?” “没有,吾等所有的探查手段都没有现它们两个的踪迹。” “南荒乾元呢?” “南荒乾元的势力一直都在向着十万大山的方向收缩,原因不明,属下推测可能与其身陷上古天庭的裂缝有关。” “除此之外,东海之滨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狂风巨浪天气,而且天地灵元不正常凝聚汇集,夫人在得知这一情况后专门派遣金纹战蜂前往探查,至今却还未现有异类生灵存在的气息。” 顾判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星象变化呢,那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亮的星辰,如今又有怎样新的展趋势?” “星象的变化还在加,除了那颗越来越闪亮变大的星辰外,还出现了另外一种诡秘难言的天象。” “哦?新出现的又是什么天象?” 白漓思忖着缓缓道,“在东方的天空之上,出现了一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灰斑,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看得出来,这也是钦天监和计喉每日按照老爷的吩咐观星,机缘巧合之下才现的情况。” “而且这块灰斑只有在艳阳高照的时候才能隐隐看到,其他不论是夜间,还是阴雨天气,只要天色变暗,都无法观之。” “我们都生活在牢笼之内,但仍有人在仰望星空。” 顾判低声叹息,顺着白漓指引的方向,御使观神望气之术极目远望,真的看到了那一灰色斑点,就像是一块明净玻璃上面不小心点上了小小的油渍,让人莫名奇妙生出一种不爽的感觉。 “飞过去探查过那里的具体情况吗?” “浮空船平流层二号和金纹战蜂都去探查过,但不管向东飞了多远,直至达到大浪滔天的海上,也都无法接近那块灰色斑点分毫,就像是……就像是吾等靠近,它在后退,一直和吾等保持着距离。” 顾判收回目光,沉默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或许并不是它在移动,而是因为距离足够远,就如同追星逐月一般,无论你们如何去接近,却都感觉徒劳无功……当然,还有可能是你们所看到的并非是真实,就像是曾经高踞九天之上的天庭一样,纵然是已然坠灭,也不是轻易能够观察触碰的地方。” 说到此处,他低低叹了口气,伸手拈起了一枚鲜红花瓣,“听了这些情报,总感觉如今的局势虽然平稳,却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宁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出令人猝不及防的剧变。” 第980章 幽冥游魂(求订阅) 听完了白漓的一系列禀报后,顾判沉默思索许久,又将问题转到了近期有无新的降临修士出现等方面。 白漓对此显然也有着详细的情报收集,闻言当即便开口答道,“云海宗一个月前又有一批弟子降临此方天地,如今连同带队的副宗主在内,已经尽数被夫人收归国师府麾下,还有幻神宗等其他外域修行势力的降临,夫人并没有再次出手,而是任由他们自由活动,将他们当成了研究的对象,暗中加以观察。” “天人神明方面呢,有没有什么可供我狩猎的目标苏醒?” “没有,不过据夫人所言,南荒大山与断离山脉深处均有异象频现,或许便是与上古天庭,与天人神明有关。” “我知道了,夫人现在在什么位置?” “回老爷的话,夫人如今潜入到了幻神宗降临修士的驻地,和她们的女弟子一起修行,而且幻神宗此次将聚集地点设在了靠近东海之滨的区域,似乎是对那里的巨大风浪很有兴趣,夫人也正好趁此机会借助她们的力量对此进行观察和情报收集。” 顾判微微一怔,片刻后悠悠一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红衣倒是好兴致。” 简短议事后,他吩咐张厨子去准备一桌席面解馋,然后回到自己所居的院落,先是去药浴房洗去长时间闭关修行的疲惫,然后独自一人吃光了满满一大桌的酒宴,借着微醺的醉意脱衣上床,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虽然修行到了如今的实力层次,睡觉已经算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但之前长时间的生活习惯却又让他很不适应以入定静修代替睡眠,因此时不时地总要好好睡上一大觉,才感觉是真正的恢复与休息。 经过一段时间的闭关修炼,顾判终于将那枚蕴含着火凤精华的翎羽基本吸收完毕,融入到了红莲业火之中,也不惜动用大量经验值,将其再向上推演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按照如今的情况,红莲业火内早已经被掺杂进去了太多其他的东西,和业罗的万载秘传已经成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功法,而且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够修行,就算是想找个徒弟倾囊相授都不可得。 除了红莲业火外,此次闭关也将金刚秘法和诛神碧火进行了推演提升,达到了神妙莫测的全新层次。 先是金刚密法,在生命值加成带来的基础上,金刚密法已然达到了业罗典籍中记载的大金刚之境,并且距离万载前也许只有业罗圣师踏足的混沌无相仅有一步之遥。 其次是诛神碧火,在吸收借鉴了云海宗化神之法后,以真灵神魂为基础的诛神碧火终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已然可以打出暴雨梨花针的既视感,而若是不计代价全力施为的话,甚至可以编织成网,无形无色、疏而不漏。 至此所有经验值被消耗殆尽,几乎没有半点儿残留。 纵然有无数金纹战蜂为之奔波忙碌狩猎异灵,也完全赶不上经验值一泄如注般的消耗度,因此也导致了他前无古人的修行天赋瞬间跌落谷底,不得不出关休息一段时间,待到修行天赋再次变得充盈之后,才能开启下一段吊打各种天才少年的修炼旅程。 刚刚闭上眼睛不久,他却又直起身体坐了起来,面上隐现一丝冰冷的怒意。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极为隐晦的力量波动,正在从屋角的阴影中传来。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道力量。 也就意味着,除了红衣古宅之外,所谓的防守最为严密的城外庄园,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某个神秘的生灵潜入了进来,直到被他这个主人嗅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顾判眯着眼睛坐在床上,此时此刻想的却并不是这道神秘气息的主人到底是谁。 他只是在想,张厨子、白漓,还有庄园内外的一应警戒力量,最近过得是不是太放松,该好好收拾一下了。 顾判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朝着那个隐隐传出诡秘力量气息的屋角阴影看上一眼,只是安静沉默靠坐在床头,仿佛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悄无声息间,一个仿佛是由烟雾组成的纤细身影从暗影内显形,款款朝着床边走了过来。 它只有不到半尺的高度,看不出性别,也看不清面貌,一举一动仿佛是雾中漫步的精灵,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精致优雅的感觉。 直到那团由雾气组成的人形站到床沿之上,他都没有投注上半点儿目光。 “汝……” 那道纤细身影刚刚开口,却被顾判一个噤声的动作打断。 他将手放在唇边,声音放得极低说道,“先别说话,让我猜一猜,你究竟谁,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到我这里又要做些什么……” 那道身影便不再言语,等待着顾判说话。 但直到十数个呼吸过去,房间内还是一片安静,他却依然没有开口,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 “汝刚刚说了要猜测吾的身份,为何又一直默不作声……” 顾判此时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哦,我猜不出来,你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好了。” 面对着如此不负责任的言论,它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吾本幽冥之地一游魂,自来处来,往去处去,经此路过只为度化有缘之人。” 顾判微微一愣,第一次将目光落在那个仿佛是由雾气组成的小人身上,“渡人先要自渡,你自己都浑浊不清,又有何德何能敢说要来渡我?” 他说话间已经虚握住了斧柄,“我最后再问一遍,你从何处来,又究竟是什么身份。” “能回答最好回答一下,实在不能回答我的问题,那就去死好了。” 人形灰雾道,“若非在你体内感知到与吾族相近的气息,吾绝不会前来寻你归巢,既然你直接拒绝了吾的好意,日后待到九幽之门大开,吾族大军君临天下之时,你莫要后悔……” 它一边说着,身形也在迅变淡,片刻间马上就要隐入虚空消失不见。 第981章 一路跌境 唰!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顾判收拢双刃战斧,伸手从床沿上捻起一点淡淡的白色结晶般的灰烬,面色渐渐变得沉凝起来。 他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睡意,当即穿衣出门,叫来了一直都在院外守候的张厨子。 “去找一下计喉,让它用最快度过来见我。” “奴婢明白。” “还有,联系一下夫人,让她尽快收集准确情报,或许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前往东海之滨,与她一起探查风浪滔天和灵元汇集的现象。” “奴婢这就去办。” ………………………………………… 小半个时辰后,附体夺舍成功,顶着云海宗某个年轻弟子身体的计喉来到了城外庄园。 顾判端坐于主座之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也算是稍稍有些印象的这张面孔,犹记得当初在微云山时,他也算是反抗最为激烈的云海宗弟子,没想到现在已经成为了计喉的夺舍之躯。 再想一下在这具身体内,其实盘踞着的是一头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物,本体狰狞恐怖到极点的东西,就算是他,也不禁会感觉到心中莫名有些感慨和不适。 “看习惯了你以前的生灵聚合体的模样,如今顶着一张人皮过来,反倒是很不习惯。” 顾判指了指对面的木椅,待到计喉落座后,不由得低低叹息了一句。 “黑山君所言极是,吾也才刚刚习惯了人的躯体不久,总体而言确实有许多不方便之处。” 张厨子轻手轻脚过来,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灵茶,然后又悄无声息离开,顺便关紧了外面的院门。 顾判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自从我闭关之后,你我一直未曾见面,我很好奇这么多时日过去,你在云海宗的生活感觉如何?” 计喉同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很有些享受地眯起了眼睛,片刻后露出一丝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尚可。” 顾判放下茶盏,往椅背上一靠,完全就是摆出了一副闲谈聊天的姿态,“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化神之法很契合你的路数,正好可以借助这个机会仔细揣摩体悟一番,如今可有什么收获,修行进境如何?” 计喉思索片刻,很是认真地道,“吾观云海宗典籍中有感,修行从引气养气起始,而后通窍、筑基,再后来就是龙虎汇聚、定鼎丹成……养气到玄机,是打下一个人修道的基础,筑基便是人的神魂肉身向仙灵道体转化的开始,并能够凝聚精神,产生灵识,自此便是仙凡有别,若是无灾无难的话至少可有两百年寿元得享。” “踏入玄机之后的修行便是不停的扩展灵元,凝练灵识,待到灵元满溢,灵识凝聚之时,距离凝丹也就剩下一层窗户纸了,但要捅破这层窗纸,还需要自身心境上的积累与体悟,以及自身的机缘所在,这个时候再光靠修炼,靠丹药外物便不再那么有效果,而是更多的需要自身真灵之壮大凝聚。” “不过经过吾的观察,对于大部分云海宗的弟子而言,凝丹二字却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看着只剩薄薄的一层,一旦捅开就是一片崭新的天地,却是不知有多少人被拦在了这一层之下,苦苦不得方法而入。” “就连被曾经誉为修行天才的龙嵇,也是在玄机境界满溢后在此徘徊翻转了数年时间,最后求之不得下,放弃了闭门苦思的修行,转而游历各国各地,体味人间百态,积淀心思感悟,最终在云海之边观日出日落,听雨声潮声,才使得自身精气神交缠汇聚,终是一举丹成。” 听计喉讲述对于化神之法的理解,和来自外域的降临修士所言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顾判听的认真,不时和自己所悟进行对照参考,尤其是在凝丹之后的内容,更是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致。 “性命交修一金丹,龙虎盘踞种金莲。在云海宗修士看来,凝丹实乃修行中人的一道大门槛,不同修士所凝之虚丹亦是不同,而随着修为日深,则丹丸越圆转如意,与天地之间的联系就越紧密,所能展现的威能便愈是巨大。” “凝丹修士修行到最后便是碎丹化神,得证元神,举手投足间便可引动天地之威,元神以下,概不能挡……” 计喉说到此处,却是忽的闭口不言,将桌上的灵茶拿起又喝了几口后,才皱起眉头接着说道,“对于此修行法门,在步入凝丹与化神之后,吾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顾判半闭着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过去,“尽信书不如无书,你确实应该有不同的看法,不然按照云海宗的路数,凝丹之后与天地联系日益紧密,但是在吾等眼中,联系的越是紧密,就越是嫌自己活得太自在,而自寻死路。” 他说到此处,不由得睁开眼睛,有些好奇地道,“那么,计圣君现在是凝丹境界,还是已经碎丹化神了?” 计喉缓缓摇了摇头道,“吾数日前刚刚从凝丹境,跌落到了玄机境,按照吾的计划,还需要再向下破境,跌入养气境才算成功。” 顾判微微一怔,若有所思沉默片刻,然后不再就此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挥手间以火焰封闭空间,从身上取出一只方盒,打开后里面只有一小撮像是粗盐的白色颗粒。 “此次叫老计你过来的意思,并不是坐而论道,研究云海宗的化神之法,而是想让你看一看,这几粒白色的粉末,是不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计喉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白色结晶颗粒,面上神色变幻不定,许久后才抬起头来,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黑山君刚刚说过,这些微尘是吾熟悉的东西,但是吾思来想去,却也没有在记忆中寻找到任何与之相同的东西……” “不对!” 它忽然间身体一颤,语气沉凝道,“刚刚吾在和黑山君说话时,似乎真的隐隐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悸感觉……” “这种感觉,让吾无端想起来以往那段不愿提及的回忆……莫非是,这几粒微尘竟然和九幽之门内的混沌灰雾有关?” “黑山君难道又去了一趟九幽门内!?” 第982章 连续布置 顾判摇了摇头,又将那一点微尘小心收起放好,这才开口说道,“不是我进去,而是有活物从里面出来,找到了我的身边。” “一开始我也根本就没有把那东西和九幽之门联系起来,直到它自己提到了门内,又被我一斧头斩杀后,才极为隐晦地散溢出来了些许混沌灰雾的气息,被我有所察觉。” “所以才让计圣君过来一趟,看一看到底和九幽之门有无关联。” 计喉并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闭上眼睛思索许久,才严肃认真点了点头道,“黑山君没有看错,那几粒微尘中的确隐含着混沌灰雾的气息,不过却似乎又和纯粹的混沌灰雾有所不同,给吾的感觉就像是在无尽的阴郁死气之中,却又多出来了些许的活气……” “或许正因为如此,所以之前黑山君才会被误导,就连吾一开始也差点儿看错,如果不是黑山君提示是吾熟悉的东西,可能也不会那么快就想到九幽之门的方向。” 顾判眯起眼睛,伸手在石桌表面慢慢拂过,丝丝缕缕的猩红火焰从指缝间溢出,将空气都炙烤得扭曲变形。 “这一情况事关重大,所以我必须再向计圣君确定一下,那些微尘真的和九幽之门内的混沌灰雾有关?” 计喉再次陷入回忆与思索,最终还是给出来一个肯定的答复。 “虽然进入到这具身体之后,吾的真灵暂时被肉身束缚,感知探查能力比以前大有不如,但毕竟吾曾经在那扇门内禁锢万载时光,对于混沌灰雾的气息应该不会认错。” “这样的话,就有些复杂了啊。” 顾判屈指轻轻敲击着刚刚被烧得黑的桌面,将自己见到那个半尺生灵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最后不由得悠悠叹息道,“只可惜它话没说完就想要跑路,被我一斧头砍死,不然再多交流一些时间的话,兴许还能套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那么,对于它口中的九幽之门大开,族中大军压境的说辞,计圣君有何看法?” “吾在门内被困万载时光,却是从未见过有此种生灵族群存在,只是九幽之门内地域宽广,吾也只是龟缩于一隅艰难求活,所见所闻有限,也不敢以偏概全,就此断言它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在吾看来,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黑山君还是要早做准备,以免将来真的有异族自九幽之门内杀出,打吾等一个措手不及。” 顾判露出一丝莫名笑容,“准备是肯定要准备的,不过现在北境狼族蠢蠢欲动,南荒大山天庭显现,东海之内大浪滔天,再加上西方断界山脉九幽之门,给人一种处处透风、四面受敌的压迫感觉。” “黑山君所言无误,不过却并不全面。” 计喉抬手指了指碧蓝如洗的天空,“吾等或许不是四面受敌,再加上天幕上那块斑点的话,很有可能便是五面受敌的情况。” “五面受敌,这事儿难办了啊……如果我以大魏国师的名义封计圣君为统领天下兵马大元帅,你可有什么破局良策?” “黑山君也未免太过高看了吾的能力,若是五面之敌为真,只需要北地狼族与南荒乾元同时难,便已经难以抵挡,更遑论还有其他三个方向?” “不过这只是最坏最坏的情况,当今之势在吾看来,南荒乾元圄于天庭束缚,东海风浪原因尚未查明,西部断离山脉九幽之门完全开启并非易事,所以若论眼前的威胁,也唯有北地草原金狼族大军而已。” 顾判目光幽幽,直视计喉,“你说的我都想到了,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不把其他几个方向的情况搞个清楚,终究是心头之患,不得清净安宁。” “黑山君的意思是?” “我刚刚闭关结束,所以静极思动,准备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就先从距离最近的东海之滨开始好了。” 计喉默然片刻,“黑山君是否需要吾一同前往?” 顾判摇了摇头,“你现在实力太弱,所以东海不需要你去,不过等到时机成熟,要入断离山脉探查九幽之门的时候,恐怕免不了你的随行,也算是让你故地重游,常回家看看。” “吾明白黑山君的意思了,那么最近一段时间,吾将放下一切,以最快度提升实力,争取在进入断离山脉之前突破到元神第三境,阴阳合一的层次。” “哦?有把握吗?也没必要为了突破境界而突破境界,要知道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你寿元万载,想必不会不知道打好根基的重要性。”顾判眼中波光一闪,已经自然而然地御使观神望气术,仔细观察眼前这具年轻躯体的情况。 计喉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云海宗化神法注重的便是真灵神魂的修行,吾万年积累,恰好也落在了此处,之前一直以极缓慢的度向下跌落境界,也只是不想太过突兀而暴露了底细,不愿舍弃这具夺舍之躯的云海宗弟子身份而已。” 顾判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计圣君竟然存的是这样的心思,不过你似乎忘了,我也是云海宗的长老,只要我不点头,又有谁敢对你说一个不字?” “不一样的,吾很喜欢如今这种不暴露身份,跟随那些年轻人一起修行的感觉,若是要用到黑山君开口,似乎就变了味道。” “想不到计圣君如今也喜欢上了这种扮猪吃虎的游戏,那就随便你去折腾,我不插手不掺合。” “如此,吾就谢过黑山君了。” 待到计喉离开后,顾判喝完了剩下的灵茶,抬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直至太阳西沉,夜幕降临,久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 虽然现在的情势依旧平静,但他却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正在变得越来越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骤然爆出来,将现有的一切毫不留情砸烂撕碎。 “张厨子。” “奴婢在,老爷请吩咐。” “你去找到绯红,告诉它,从现在开始,加快蜂巢子体建造,现存所有蜂巢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培育战蜂。” “奴婢明白。” “从即日起,所有金节卫配齐装备,做好出征准备。” “是。” “传令云海宗,所有浮空船升空警戒,时刻待命。” “是。” “告诉俞赫,飞剑军阵本月内必须成型。” “是。” “最后让紫苑回一趟业罗秘境,知会法王如今情势,业罗子弟编练成军,随时等候我的号令。” “奴婢明白。” 第983章 一根手指 幻神宗修士自上一次被团灭后,后续再次降临进入此方天地的修士队伍格外小心谨慎。 这是一支娘子军,也是宗门内修行幻灵之法的核心弟子。 作为宗门重点培养的年轻一代,由幻神宗副宗主明妆亲自带队,足见幻神宗对她们的重视程度。 明妆的小心是有道理的,虽然她们并不知道由幻真长老带队的降临营地已经全灭的事情,但自从进入后一直无法和他们取得联系,已经隐隐生出了些许不妙的感觉。 然后更是因为运气不好,直接降临到了某妖物巢穴附近,没多久便被妖物循着人味儿找来,来了一场猝不及防的处子战。 虽然以零伤亡斩杀了那头妖物,但其表现出来的实力层次,却也让幻神宗所有修士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在一个被公认为的灵元起始之地,出现这样水准的妖兽,本身就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要么,就是她们遇到的这头妖物乃是钟天地灵秀的大妖,结果才刚刚初露端倪,就被她们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要么,就是宗门乃至于整个修行界所公认的情报有误,此方天地并非是真正的的灵元起始之地,亦不是她们想象中的福缘之地。 看着妖兽巢穴选址的恶劣环境,明妆并没有太多的纠结,便认定自己刚刚斩杀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而就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一头普通妖物而已。 或许还是一头混得比较惨,打不过别人,因此连一块好地盘都抢不到的可怜虫。 因此在击杀了妖物后,明妆决定先低调探查清楚降临区域的情况,将弟子门人安定下来,然后再想办法联系幻真长老,争取早日与之汇合一处,真正在这里站稳脚跟,再图谋后续展。 然后她们便被游弋巡逻的金纹战蜂现了踪迹。 不出意外的,在所有幻神宗修士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浮空船和战蜂严密监视,一应情报迅汇聚到了红衣的手中。 ………………………………………… 从妖兽巢穴出来不久,幻神宗弟子晏绫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小路上,周围尽是阴森的密林,不时还能听到各种恐怖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让人不由得心中麻,浑身冰凉。 晏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走在这里,也不知道这条黑暗小径到底会通向何方,更可怕的是,她明明清楚知道自己本应该是在做梦,却根本无法从梦中醒来。 她也尝试过各种办法,想要让自己从这这个恐怖的梦境中醒来,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最后她甚至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是强自压制住内心深处的恐惧,迈着机械僵硬的脚步,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向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之后,晏绫甚至感觉到了身体和精神的极度疲惫,而脚下的黑暗小路却依然无法看到尽头,唯一不同的是,前方极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红色的亮光,就像是一盏指路的明灯,在吸引着她不断靠近过去。 当她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终于是来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古宅近前。 晏绫忽然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不再机械地向前,而是怔怔站在那里,呆呆看着矗立在黑暗小径尽头的古宅,心中倏然升起一道明悟。 这座宅院,也就她此行的终点。 或许也是她梦境的终点。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晏绫有些出神地念出牌匾上的一行大字,只觉得里面隐含着让她难以理解的大道至理,任由她如何解读都无法准确把握古宅主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古宅的大门被打开了。 一个身穿白衣白裙的精致美丽女子从门内款款走出,来到还在怔怔出神的晏绫身旁,非常自然地牵起了她的小手,带着她向古宅之内走去。 晏绫想要甩开那只冰块一样的手掌,却现自己根本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是像一只牵线木偶,随着那个白裙女子一直向前,越过庭院、穿过长廊,又经过一个个院落,最后在一座姹紫嫣红的花园之中停下脚步。 一个红衣红裙的女子安静坐在花丛深处,完全吸引了晏绫的全部目光,那些美丽的花朵环绕着她,就如同是环绕着仙境中最典雅圣洁的女仙。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如同在面对着一幅惊心动魄的绝美的画卷,让人不忍心动上一下,生怕打破了如此的意境。 “坐吧。” 随着红衣女子的开口,晏绫眼前的画卷活了过来。 刹那间霞光异彩、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又有红衣仙子在其中拈花而笑,吸引着晏绫不由自主便走上前去,就像是最为乖巧听话的小女孩,安安静静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 红衣目光幽幽,落在晏绫身上,数息后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右手食指指尖轻轻一点。 “吾与汝有缘,此亦是汝之机缘……” ……………………………………………… 幻神宗临时驻地,晏绫满头大汗,猛地睁开了眼睛。 天空中月朗星稀,带着丝丝凉意夜风吹拂而过,让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晏绫,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难道是被魇镇了?” 旁边的同门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不由得眼中波光一闪,打趣般笑着问了一句。 “胡师姐说笑了,我们修的可是洗练凝聚真灵的幻灵之法,有灵体护身,又怎么可能会像是尘世凡人一样,还会睡觉做梦?” 晏绫语气故作轻松的说着,却是将自己的右手食指藏在掌心之内,不敢露出一丝一毫。 在食指的第一根指节上,一点鲜红清晰可见,就像是一片小小的红色花瓣,粘在了白皙的指肚中央,无论她如何去抠都不能消掉分毫。 朦朦胧胧之间,晏绫仿佛又回到了那座花园之中,面对着那个红衣女仙,听她对自己传授讲述幻灵之法,以往自己修行时诸多疑惑不解之处竟然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只是她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在刚刚灵元起始的天地之中,会出现一位实力层次出想象、在她眼中简直堪称深不可测的仙人大能。 更加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位红衣女仙要送给自己这样一根红手指,还说道本来给自己的应该是金手指,只是她还未修得点石成金之法,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金手指换做了红手指。 她趁着无人注意,偷偷观察着右手食指,轻轻摩挲着那片小小的鲜红印记,忽然间便无声笑了起来。 此前胡师姐一直和她不太对付,表面上一副温和亲切的样子,暗地里却不知道给她使了多少绊子,只可惜她在修行上比那个贱人低了一层小境界,很多时候只能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但是如今她有了金手…… 不对,应该是有了红衣仙人亲赐的一根红手指,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定然会叫那个胡小贱人看一看,什么才叫做后来者居上,什么又叫做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数日后,幻神宗一行人继续向东而行,来到了大浪滔天的东海之滨。 带队的幻神宗副宗主明妆当即下令,沿着海岸线寻了一座石山隐蔽下来,对极不正常的大海变化进行抵近观察,试图找到海上天地灵元加汇聚沉积的原因。 第984章 针锋相对 此时正是午夜时分,加之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场由海上席卷而来的暴风雨似乎不时就会来袭,石山上的幻神宗修士虽然不惧风雨,但也不愿在此时浪费一丝一毫的精力对抗风浪,因此都呆在营地之中,海岸上倒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到了四更天左右,却是有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色夜行衣内的窈窕身影自营地内潜出,犹如一只灵巧的雨燕,悄无声息没入到了狂风暴雨之中。 她迎着越来越大的风浪雨水,独自一人游走在岸边嶙峋的礁石之上,不时被涌起的大浪淹没,片刻后却又冒出头来,继续在海水与岸滩的分界线处走走停停,感知着周围的情况和灵元的变化。 这是红衣上仙交给她的任务,寻找此地灵元不正常凝聚的原因。 虽然和宗门来此的目的基本吻合,但那位红衣仙人却是要求她必须使用红手指的牵丝之法进行探查,如此一来为了不使自己的秘密泄露,她便只能是趁着每天深夜独自偷溜出来,在没有其他同门在侧的情况下才能一点点去完成任务。 晏绫自那夜入梦之后,几乎每日深夜入定后都会再次遇到那位红衣仙人,根据自己的情况,为幻灵之法的修行答疑释惑,深入讲解。 红衣上仙甚至直接施展手段,通过赏赐给她的那一根红手指,加强她所聚之灵体,直接提升她的实力层次。 如此仅仅是短短数日过去,她便感觉到禁锢了自己很长时间的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或许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直接破境提升,朝着灵体法相的道路迈出大大的一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衣仙人也开始给她布置一些任务,比如收集幻神宗的各种修行法门,又比如让她放开心神供其施展思念入梦之法,最后便是来到海边以来,命她每日探查天地变化的情况等等。 晏绫对此从未有过任何的不信与怀疑。 毕竟在她看来,红衣仙人的实力是真的高不见顶、深不可测,若是想要害她的话,哪里又需要这样的麻烦,只需要轻轻伸出一根小指头,就能把她像蚂蚁一样碾压至死,完全没有任何还手的余地。 就算是红衣仙人想要抹除包括明妆副宗主在内的所有宗门降临修士,那也不过是多费一点时间,多花一些精力而已。 所以她独自一人的时候,曾经无数次想过红衣仙人为什么会找上自己,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唯有红衣仙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吾与汝有缘,此亦是汝之机缘……” 哗啦啦! 一股大浪铺头打来。 晏绫面色丝毫不变,只是轻轻一抬手,一直跟随在她身侧的灵体便鬼魅般跃起,倏然化作由无数墨绿丝线组成的大伞,将她牢牢护持在了下面,几乎没有受到大浪的直接冲击。 数个呼吸后,大浪散去,墨绿大伞便再次蠕动着,先是化为密密麻麻的深绿丝线,然后编织汇聚成为人形灵体,和她的身材样貌有着七八分相似,就像是沉默无声的影子,继续跟随在她的身侧。 虽然她只是一个年轻弟子,并不像副宗主明妆一样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但随着对这片海域的深入探寻,却也嗅出了些许别样的味道。 在天地灵元不正常凝聚的背后,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暗中操作这一切,根本不像是天地自形成的变化。 或许这便是明妆副宗主带领她们在此地停留的真正原因。 也是红衣仙人所感兴趣之所在。 晏绫如同一只灵巧的黑猫,从一座礁石轻轻跃起,落在了数丈外的另一块礁石上面。 刚刚站稳身形,她却是没有像之前一直所做的那样,按照红衣仙人传授的方法去测试记录灵元的变化情况,而是缓缓转过身体,看向了后方漆黑一片的岸滩。 “呵……” 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子笑声在黑暗中响起,纵然是在呼啸的风声与隆隆的海浪声中,也清晰可闻,没有被撕扯得支离破碎。 “原来是晏绫师妹。” “师妹倒是好兴致,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到海边上淋雨踏浪,师姐我还以为是从哪处海沟里钻出来的小妖精,非要在吾等宗门驻地附近挑衅放浪。” 胡师姐一袭白衣白裙,缓缓从一块礁石后走出,眯起眼睛看了过来,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还是说晏师妹和这海里的妖物有了勾搭,才趁着明妆副宗主闭关静修的时候,跑出来私会情郎呢?” 晏绫一个纵跃来到岸边,隔着十步距离与胡师姐相对而立。 她低头看着在大雨下不断冒起气泡的沙滩,摩挲着右手食指上那一点淡淡的红色,沉默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在驻地附近散散心,却不想会碰到一只见人就吠的母狗,将本就不太舒畅的心情搞得更加郁郁不欢……” “胡师姐你说,要是你自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又会怎么处理呢?” 这还是第一次从晏绫口中听到如此挑衅的言语,胡师姐面色刹那间变得难看至极,猛地握住腰侧的两柄短刀,身后倏然浮现出一尊面貌模糊不清的白色灵体,一股阴寒的气息以其为中心缓缓向着四面八方散开来。 “晏绫师妹此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咬住一点下唇,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 寒气还在向着周围扩散,被囊括笼罩的范围之内,雨滴还在半空之中,就已经化作了点点冰凌雪花,打在被冻结的地面,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师妹我的意思很简单啊。” 晏绫依旧低着头,对自己身上凝结的一层冰晶仿若未觉,轻轻呼出一口白雾道,“有条母狗刚才一直在师妹的耳边乱吠,搞得本人心情非常不好,难道师姐没有听明白吗?” “哦,或许师妹说的不对,刚才乱吠的好像并不是一条母狗,而是一只不知道该如何/骚的母狐狸,才会见了师妹这样一个女人都控制不住,非要要跑过来不停犯贱……” 第985章 海眼上浮 “你!!!” 胡师姐眉宇间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你竟然在师姐面前如此说话作态,看来以前我是真的瞎了眼,在宗门内的时候白白照顾了你……” 晏绫又是淡淡一笑,直接打断了她的话,“瞎了眼这三个字应该由师妹来说才对吧,之前在宗门的时候,你不要以为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能一直隐瞒下去,我只是不想搭理你这条母狗骚狐狸而已,难道你还真觉得我是真的怕了你?” 胡师姐直接拔出了腰侧的两柄银色弯刀,“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忘记了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又想像上次宗门大比一样,抱住我的大腿求我放过你了。” “是吗,其实我现在就已经想要出口求饶了。” 晏绫抬起头来,注视着胡师姐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俏脸,幽幽叹了口气道,“主要还是因为你这头骚狐狸实在是骚气太冲,让人在这里一刻都呆不下去,只想着求求你,别在老娘这里浪了,自己去那边找一根石柱满足一下自己,这样难道不好吗?” “你找死!” 高空中陡然一声炸雷响起,金色闪电划破长空,将整个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就在这一刻,胡师姐的两柄弯刀被身后灵体握在手中,交叉斩出两道银色森寒十字,闪电般朝着晏绫落下。 悄无声息间,丝丝缕缕墨绿丝线交织缠绕,将森寒刀芒,将银色灵体,乃至于将胡师姐本人尽数笼罩进去。 雷声隆隆,闪电消失,整个海边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寂静之中。 数个呼吸后。 胡师姐衣衫褴褛,头散乱,跌坐在冰冷泥泞的泥沙水泊中,无神的双眼从掉落两侧的银色弯刀上移开,看向了毫无伤缓缓离开的晏绫,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一张口却是大股的鲜血涌出,染红了雪白的肌肤。 晏绫表情宁静恬淡,穿过宗门布置的警戒线,正要踏进自己的简易住所时,忽然身体微微一动,慢慢回头向后看去。 一望之下,她当即深深弯下腰身,低声道:“弟子见过副宗主。” 明妆脚尖离地半尺,就在风雨中蹈虚而立,她看着躬身行礼的晏绫,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道:“风急雨大,你不在屋中打坐休息,到外面做什么去了?” 骤然见到本应该在石屋内入定休息的副宗主,晏绫只觉得一颗心几乎要沉到了谷底,刚刚一招制服胡师姐的得意和愉悦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难以抑制的慌乱,以及恐惧。 她竭尽全力才压下杂乱惊慌的情绪,恭敬答道,“弟子夜间打坐时忽然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烦躁不安。因此便出去转一转散散心。” 说完后,晏绫头也不敢抬,摩挲着食指指尖不再言语。 她不知道方才自己在海边的探查,和胡师姐的碰面,等等这些事情有没有被明妆副宗主觉…… 虽然从离开到回来已经万分小心,又有着红衣仙人赐下的观察隐匿手段,但对于副宗主的手段她实在不敢妄自揣测,也不敢妄自托大。 想到此处,她的额头已经有一滴冷汗渗出。 “四处转一转也好,那么,你有没有现什么不妥的地方?”明妆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从中听不出一点情绪出来。 晏绫思忖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弟子想要探查清楚海边天地灵元不正常汇集的原因所在,不过却是一无所获。” 明妆低低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有这个心是好的,不过此间事颇多迷雾,就连我都难以看得分明,你们这些弟子找不出原因也属正常,不必要太过着急。” “没有其他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晏绫松了口气,刚刚要开口恭送明妆离开,却又猛然一惊,想到了副宗主从话里话外虽然听不出什么,但她自带队出以来从头到尾加起来与自己也没说过两句话,今夜竟然一改常态讲了这么长时间…… 不对,相当不对! 额角的冷汗终于顺着鬓滑下,晏绫深吸口气,再次躬身道:“弟子此次出去还恰好碰见了胡师姐,和她聊了几句,又……又因为一言不合,和胡师姐动了手。” “哦?是胡柚啊,以前本座倒是不甚了解,不过从我这些天来的观察看,你们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明妆淡淡道了一句,从她的语气中依然得不到任何外露的情绪。 仅仅是和副宗主明妆说了这几句话,晏绫却觉得比与敌人大战一番还要疲惫不堪。 她死死按住右手食指的那一点淡淡红色,忽然重重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恭敬道,“此事是弟子不对,还请副宗主不吝责罚。” 明妆却是一点声息也无,既没有问她究竟犯下了宗门的哪一条戒律,也没有问起关于她和胡柚交手的事情,而是任由她大汗淋漓,低低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让滂沱大雨将她浇得全身透湿。 许久过后,她才敢稍稍将头抬起少许,然后才惊讶地现,面前已经是空无一人,明妆副宗主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失魂落魄进入屋中,晏绫翻身倒在简陋的石床上面,闭上眼睛一声长叹。 实力…… 一切唯有实力。 以前因为她的实力不够,所以只能任胡柚欺负摆布,还不得不和她虚与委蛇,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现在因为她的实力不够,所以在副宗主明妆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就算是刚才被一巴掌拍死,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跪在那里低头伏诛。 她努力平复着心境,想要抓紧时间睡着,如此才能再次进入到梦中,见到大慈大悲的红衣上仙,受其指点,得传秘法,终于将有一天能站到宗门所有人的头上,也让他们知道,真正能够坐上幻神宗宗主这个位置的,唯有她晏绫一人而已。 还是那座熟悉的古宅,还是那些朦胧的灯火。 晏绫这一次已经轻车熟路,直接便来到了姹紫嫣红的花园之中,恭恭敬敬朝着端坐不动的红衣仙人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起来吧。” 晏绫再拜起身,刚想按照惯例先禀报一下昨夜观测计算的灵元变化的数据,然后再接受上仙的指点,却被红衣突然开口的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深海灵压已现,你们今夜再不离开,就再也不用离开了。” 噗通! 她当即再次跪伏下去,“请仙长明示!” “吾借你之眼观此方海域,忽见海眼上浮,海兽奔涌,随浪而至,也许待不到天色将明,汝等都要尽数成为它们的口中血食,死无葬身之地……” 晏绫猛地睁开了眼睛,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砰砰直跳,在一口气灌下整壶凉茶后,她终于回过神来,推开门便朝着外面冲去。 明妆端坐在石屋之内,借着烛光细细阅读宗门典籍,对于晏绫和胡柚之间的事情,她只不过是看到了顺便问上一句而已,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只要不闹出来太大的事情,就随她们去折腾。 不过她也是今天才知道,那个叫晏绫的小丫头在修行上倒是有几分可去之处,单说那一式灵体化丝之术,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独辟蹊径,推陈出新,连她看了都感觉眼前一亮,大受启。 悄无声息间,明妆身后显现出一道淡淡的虚影。 她伸出一根手指,身后的灵体虚影也跟着伸出一根手指。 十数个呼吸后,她缓缓将手指放下,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我做不到灵体化丝的变化,就连一根手指都不行?” “难道晏绫那小丫头,真的独创出来了幻灵之法某种新的修行法门?” “待到天亮之后,倒是可以去问她一问,究竟是如何悟出了灵体化丝的法门,或许是进入到此方灵元起始之地后,感悟天地变化才得出的灵感么……” 明妆刚刚想到此处,便听到石屋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才被她念过的晏绫的尖叫声,骤然响彻了整个驻地。 “副宗主大人,海眼上浮,海兽奔涌,随浪而至,快逃!再不抓紧逃走就来不及了!” 混帐! 这个名叫晏绫的弟子,是得了失心疯么!? 连她这个副宗主都没有任何现,连布置在石山周围的警戒防御阵法都没有任何反应,这蠢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瞎叫唤些什么!? 明妆猛地起身,白皙如玉的面上已经充满怒意。 第986章 踏浪而来(求订阅) “副宗主大人,海眼上浮,海兽奔涌,随浪而至,快逃!再不抓紧逃走就来不及了!” 晏绫不停呼喊着,转瞬间已经奔到了明妆所居的石屋门前。 哐当一声闷响。 石屋的门被重重推开了,明妆从门内一步跨出,目光冰冷盯着晏绫,沉默片刻后忽的露出一缕古怪莫名的笑容,“小丫头,你是不是在做梦呢,要不然怎么会满口胡言乱语,霍乱军心呢?” “副宗主大人,弟子可以作证,晏绫从那日击杀妖兽后精神就变得不正常起来,像极了被妖魔魇镇,附体夺舍!” 刚刚才整理妆容、换了一身衣服的胡柚在人群中突然出言,一开口便是诛心之言,不留丝毫情面。 晏绫跪伏于地,心中已经被无尽的怒火所充斥。 如果不是明妆副宗主当面,她绝对会当场暴起,要让胡柚知道,这样一直惹她的话,是真的会死人的。 如果不是红衣仙人在梦中专门颁下法旨,要让她尽量带着宗门修士一起跑路,她又何至于不管不顾就飞奔过来敲开明妆的房门,还故意大声叫喊,惊醒了其他的弟子门人? 沉默片刻后,明妆面上笑容更盛,声音却一点点冰冷下来,“晏绫,我需要你一个解释。” “回副宗主大人,弟子刚刚在屋中打坐静修,隐隐约约听到了兽吼之声,便推开房门查看究竟,却是在一道闪电的照耀下,看到了……”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表情表现得更加惊恐一些,“弟子看到了一头数百丈高的巨型妖兽,自海眼之中缓缓钻出,在那里翻江倒海,逐波踏浪!” “并且,弟子还看到,以那头巨型妖兽为,其他还有难以数清的各种妖物,正从深海之中靠近过来,马上就来到本门所在之驻地!” “哼,晏绫你撒谎!” 这边话音刚落,胡柚便不管不顾开口反驳道,“我刚才一直都在盯着你的石屋,你根本就没有开门,又怎么可能见到所谓的百丈妖兽!?” “更何况副宗主大人在此,就算有什么妖物,那也绝对逃不过本门大阵的绞杀,我看你根本就是被妖魔附体,在这里妖言惑众!” 停顿一下后,她面色惨白跪伏于地,朝明妆叩道,“还请副宗主大人恕弟子无礼之罪,只是这晏绫近日来确实极不正常,和以前判若两人,今夜四更天时,她更是独自一人偷偷溜出驻地,在海边神神秘秘不知在布置些什么东西,被弟子撞破之后,甚至想直接杀了弟子灭口,副宗主明鉴!” “你……”晏绫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不远处的胡柚,心中已经充满杀机。 “放肆!” 明妆一挥手,顿时一道雄浑力量自掌心涌出,朝着杀机大露的晏绫而去。 晏绫猛地转头,双眸之内一片猩红,死死盯住了面色冰冷的明妆。 轰! 墨绿丝线狂飙乱舞,将明妆释放的灵力尽皆吞噬,紧接着在晏绫狂暴杀意的驱使下,化为万千丝线的灵体丝毫不停,犹如无数交织纠缠的丝,轰然朝着不远处的胡柚冲去。 轰! 明妆身后一尊金色灵体大放光芒,将所有弟子尽皆笼罩在内,同时射出一道璀璨光芒,出现在晏绫与胡柚中间,将飞舞的墨绿丝线全数拦下。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灵体开始迅缩小变淡,朝着她的体内汇聚,开口时声音森寒,犹如极地冰风,“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你们谁不想活了的话,就再说一句话试试……” “黄怜。” “弟子在。” “将晏绫与胡柚拿下,封禁修为,关入水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靠近两人一步!” “弟子遵命!” 黄怜上前一步,先是闪电般点出几指,将毫无反抗的胡柚灵体封镇,随后来到晏绫身前,刚想要如法炮制,却蓦然感到身体猛地一麻。 一缕墨绿丝线飘过,她顿时怔在当场,然后更是目瞪口呆看着被勒令跪地不动的晏绫师妹竟然一个翻身跃起,直接朝着山下飙去。 “晏绫叛门而出,可诛之!” 明妆面色在这一刻变得难看无比,冷哼一声,金色灵体再次大放光芒,凝聚出一只巨大的手掌,以更快上数倍的度朝着那团飞逃遁的墨绿丝线抓去。 咔嚓嚓!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整个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 明妆这一抓终究没有真正落下。 并不是因为她忽然间动了恻隐之心,惜才之意,准备就此放过晏绫一马。 而是因为就在电光划破长空的一刻,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压力,从高高在上的云层中轰然落下,目标不是其他,正是她身后的金色灵体。 轰隆一声巨响,甚至盖住了电光过后的闷雷。 明妆身后的石屋瞬间四分五裂,她本人则凌空而立,周身闪烁着无数条淡蓝色的电光,在雨幕之中如同天人一般凛然不可侵犯。 一众幻神宗弟子惶然失措,紧接着又在黄怜的厉声呼喝下纷纷散开,如临大敌般迅分成几队,有的负责启动防御阵法,有的负责巡逻警戒,剩下以黄怜为的弟子则围成一个圈子,将明妆牢牢护在里面。 片刻后,明妆拭去口鼻中溢出的血迹,缓缓从半空降下,刚一落地竟然双腿一软,差点儿跌倒在一座水坑的稀泥之中。 黄怜一个闪身,将明妆稳稳扶住,后又急急问道:“师尊,出什么事了?” 数个呼吸过后,明妆重重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气息,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一些红润,她轻轻拨开黄怜的双手,缓缓悬浮到空中,有些出神地看着巨浪滔天的大海深处,心境仿佛也随之被抛到了浪尖,再狠狠砸到水下,久久无法平复。 在不时划破虚空的金色闪电照耀下,她看到了数量近乎无穷无尽的各种海兽,正分波踏浪而来,距离她们所在的岸边石山已经相当接近,按照这个度下去,最多只需要一刻钟时间便能出海上岸,将她们尽数淹没。 更可怕的是,她能够清晰观察到天地灵元在那些海兽聚集处的流转聚集,已经形成了恐怖的庞大灵压,进一步加剧了大海的波涛汹涌,一浪接着一浪朝着岸边碾压过来。 刚刚晏绫那个小丫头所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第987章 来碗鱼汤 这种程度的灵压,简直已经达到了灵暴的层次,正在迅靠近过来的无数海兽,已经完全可以用妖兽来形容它们…… 明妆深吸口气,强自压住心中升起的惊惧感觉,让自己迅平静下来。 她之前感觉到了靠近海边的地方灵元汇聚,一直都以为是天地变化所引起的五行异动,也是可以追寻天人合一修行境界,快提升实力层次的福地。 所以才带领一众降临弟子前来,准备在此地常驻下来,一边感悟天地变化之道,一边借助浓郁的灵元加修行,为日后的求道之路打下更加坚实的基础。 但谁又能够想到,她们兴冲冲跑过来之后,所面临的却是一种如此令人浑身颤抖的景象? 明妆死死握住手上的一枚环形玉佩,忽然想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可能性。 那便是海上的大浪,乃至于天地灵元的汇聚沉凝,是不是这些海中妖兽所造成的? 如果是的话,这里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不要说传说中的灵元起始之地,就算是宗门所在的界域,也从未听闻过有如此规模和威势的妖兽之潮,竟然能够达到引动灵暴、改变天象的程度…… 如果这样的兽潮出现在她原本的界域,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宗门可以抵挡住它们的进攻,除非是集合数大宗门之力,布下大阵与之对抗,才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撤!” “立刻向内6撤退!” 明妆一叠声命令着麾下弟子,最后又回头看了那些海兽一眼,不由自主记起刚刚降临不久时所斩杀的那头妖物。 当时她还有些感慨,可能因为自己的进入,所以提前扼杀了此方天地未来的一尊妖王,为此方天地的俗世凡人除一大害,但没过多久便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以及无知。 仓皇逃下石山之后,黄怜护持在师尊明妆左右,不时回头看一眼自海中冉冉升起的巨大球形水幕,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师尊,我们要撤往何处?” 明妆剧烈咳嗽着,还未完全从那一记对拼中回过气来,“刚刚,晏绫往哪个方向去了?” 黄怜道,“她径直往西北去了,弟子记得沿着那个方向一直向前,好像是有一座名为越海城的俗世凡人聚居地。” “我们,我们跟在她的后面,也去越海城!” “弟子遵命!” ………………………………………… 胡柚剧烈挣扎着,终于从满是污泥的水泊中起身,呆呆地看着飞快远去的一众同门,脸上满是绝望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遗忘,只记得本来黄怜师叔是叫了两个人带着她一起走的,但刚刚走出没多远,眼前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色,然后她便惊恐地现,自己竟然被留在了这里。 空中金蛇乱舞,雷声阵阵,海上大浪滔天,兽吼连连。 她已经能够看到那一个又一个的球形水幕,以及在水幕左右的狰狞怪兽,正在缓缓顺着海浪朝岸边靠近过来。 竟然真的有身高百丈的恐怖巨兽,看上去甚至比她所在的石山还要高上一线,若是她站在那东西的面前,怕是连它的一截脚趾头都比不上,只要轻轻动上一下,就会被直接碾成碎末。 更不要提在那些百丈巨兽的旁边,还有其他数不胜数的各种怪物,虽然它们的体型比正常人相差仿佛,但不管是遍布体表的各色鳞片,还是尖锐锋利的爪牙骨刺,都让人不寒而栗,几乎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它们距离岸边越来越近了。 走,必须马上走! 不然等到那些海中妖兽真正靠近过来,她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胡柚拼尽全身力气,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跌跌撞撞从石山上逃了下来。 因为灵体被封镇,一身修为实力十成里至少去了八成,她怕被那些自海上而来的兽潮赶上包围,便不敢有任何的变向,只能是一刻不停朝着正西而去,只求能够在深海兽潮真正上岸前,能够深入内6更多一些距离。 从昨夜到现在的经历简直如同是一场梦境,而如今,她也不知道到底之前的生活是真实,还是此刻正在生的恐怖才是真实。 半个时辰过去,胡柚在一座林间小屋前停下脚步。 灵体灵元被封后,长时间不间断的狂奔已经让她疲惫到了极点。 就在她还有些犹豫是不是耗费一点时间进去休息片刻,寻找些可以果腹的食物时,木屋的房门吱呀一声自行打开了。 紧接着淡淡的肉香味钻入鼻孔,胡柚显得有些憔悴的脸上表情微动,下意识地便走进门内,看到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子,正在拿着一本颜色血红的破书当扇子,在给燃烧的锅灶扇风。 木屋内的陈设非常简陋,除了一座灶台外,其他便没有了任何的家具摆设,诡异的是却又有一张惟妙惟肖的仕女画像,悬挂在侧面的墙上,和整间屋子看上去完全不是一个格调。 鱼汤的鲜香味道扑面而来,白胖男子看着火候封了灶火,随手将那本用来扇风的血色旧书轻轻放到了旁边的木盆里面,将它丢在了还在咕嘟嘟冒泡翻滚的血水之中。 胡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然感觉那本书自己在动,微微颤抖着,仿佛非常享受那些鲜红液体的浸泡一般。 “来了?” 白胖男子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语气轻松平常,就像是老夫老妻间的随口一声招呼。 “刚烧好的鱼汤,喝吗?” 他说话间已经乘了满满一碗鱼肉,不由分说便给呆呆站在门边的胡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胡柚暗暗握住了身侧的弯刀,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先去接这碗鱼汤,还是把先这个看上去有些神秘古怪的男人杀掉,之后再安心吃上这一顿难能可贵的饭食。 但是,她如今灵体被封,灵元灵识运转困难,万一眼前这人并不是个普通凡人,打起来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战决,甚至还有直接落败身死的风险。 “姑娘真的不喝吗?这一锅汤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到的珍馐美味,离了咱家这里,你就算是到任何一间酒楼馆子去寻,都不可能找来一模一样的食材,要知道,锅里的鱼肉可是如意专门去海里插来的好东西……” 胡柚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平静一些,“大哥,这是什么鱼做的汤?” 一声大哥,让白白胖胖的男子笑得找不到眉眼,“咱也不知道,但咱绝不乱说,按照咱家老爷以前给少爷讲的睡前故事所言,这鱼可是正经八百的美人鱼,名为艾丽儿的存在,真的是稀罕的很呐。” “唯一的问题就是咱家给它去鳞剥皮的时候,它虽然哭是哭的挺伤心,但那眼泪滴子却没有一颗能变成珍珠,让咱家有些不喜。”矮胖男子递出去的汤碗没人接,他倒也不尴尬生气,而是笑眯眯地兀自收了回来,自己埋头大吃大喝起来。 片刻后,他噗地吐出来一截鱼骨,正好落在了胡柚的脚边。 她低头一看,身体不由得瞬间绷紧,差一点儿便将两柄弯刀直接拔了出来。 掉在地上的哪里是鱼骨,分明就是一截人的指骨! 这座木屋,屋里的人,果然有问题。 这个笑眯眯的白胖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咕咚咕咚喝完了一碗鱼汤,他满足地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一脸笑容又朝着门口的胡柚看了过来,“姑娘一直在那里抖,是有些冷么,就算是不喝鱼汤,也可以进来烤烤火嘛。” “南无大伊万天尊……这位姑娘莫要惊慌,放心进来烤火便是,咱张厨子虽然不是人,但一向谨遵老爷教诲,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从来不吃生人,也基本不制造无故杀戮,除非实在忍不住……” 正说到兴高采烈处,他突然间闭口不言,就像是一只鸭子被死死卡住了喉咙,嘴巴里面咯咯连声,紧接着毫不犹豫便扑身拜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尖声道,“奴婢见过夫人,夫人万福金安。” 第988章 离岸百里 夫人? 什么夫人? 刚刚这个不是人的白胖子提到了老爷,还说是因为遵循老爷的命令,所以才从不吃人,也基本不制造无故杀戮,除非实在忍不住…… 那么,他现在忽然胆战心惊伏地叩拜,又口称夫人,难到来的是那位老爷的妻子? 但是,她为什么又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过来? 胡柚身体僵硬站在那里,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悄无声息间,一抹淡淡的红色从林间木屋外面蔓延过来,瞬间鲜花遍地、姹紫嫣红,令人沉醉其中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眼前一花,回过神来便现屋内已经多出来一个满脸虬髯的彪形大汉。 他身材高大,木屋乘不下。 因此只能是极为憋屈地蹲在那里。 但即便如此,也要比她站着还要高上些许,浑身肌肉犹如老树盘根,向外坟起,将兽皮衣衫几乎都要撑破。 尤其是在他的屁股后面,还甩着一根又黑又粗又长的尾巴…… 啪啪啪将地面砸出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这…… 这便是老爷的夫人吗? 胡柚眼角嘴角都在抽搐着,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原本还想着凭着自己水准之上的身材样貌,伏低身段看能否讨了那夫人的欢心,就算是能做个被呼来喝去的粗使丫鬟,那至少也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而后再想办法恢复实力徐徐图之。 结果现在…… 当那个浑身长毛、高大粗壮的“夫人”转过头来,瞪大一对凶光闪闪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 她已经不再抱有任何生还的希望。 不由出一声嘶哑的绝望低鸣,一股水渍从她那脏污的裙下淌出,片刻间便在木屋的地面上形成一泊小小的水洼。 红色光芒越来越浓,就在这一刻倏然收敛,凝聚为一个红衣红裙、凤冠霞帔的女子,安静站在了木屋中央。 她微微皱眉,转头对着身侧空空荡荡的墙壁说道,“灵引,你去将她扔到外面清洗一下身子,再给她换一套干净的衣物,多大岁数一个人了,也算是个漂亮姑娘,竟然尿了裤子,真不像话。” 悬挂在墙上的那章仕女画像无风自动,一个窈窕纤细的纸人从中一步跨出,没有任何迟疑的上前拎起胡柚,将她一把丢到了木屋外面冰冷刺骨的溪流之中。 一刻钟后,胡柚已经换上了一身黑底红衬金边的劲装,低眉顺目站在了红衣的身前。 红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女扮男装的幻神宗弟子,不久后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尘世中人往往将踏上修途的修士给拔高得太甚,称其为仙人,其实仙人也是人,你看人字怎么写,一撇一捺,立在四方正中,他们从来都认为自己站在正确的立场上,而此正确立场又必须十倍百倍地与自己的利益完全吻合……” “说实话,这种状态是弱点,但其实也算是优点,关键还要看你站的位置在哪里……小姑娘,吾看你也和晏绫那小丫头一样,算是降临而来的修行者,那么,你在此方天地找好自己的位置了么?” 胡柚一个激灵,心中没来由猛地一跳,不顾得地面冰冷坚硬,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胡柚,拜求夫人收留。” 红衣对此不置可否,也没有让她起来,而是径自缓缓向屋外走去,“胡姑娘你要明白,吾此时不取你性命,并不是存了怜悯之心,而是希望你能够对吾有所用处。” 她幽幽叹息着,站在门边回头又看了一眼,“怜悯二字太过锋利沉重,沉重到吾刚刚自黑暗中衍生灵智之时,就不得不将其抛弃的地步,尤其是在天地变化、万千生灵争那一线生机之际,怜悯很多时候代表的则是软弱、是危险……所以日后你最好能表现出自己的价值,如若不然,吾又留你何用?” 胡柚以头触地,一动不动,从昨夜到现在一直紧绷的心弦却莫名松弛了下来,只[51小说 .51ksbook]想着就此趴在地上大睡一觉,才能缓解自己忽上忽下的心境波动。 然而仅仅片刻后,她听得那位红衣夫人缓缓离开,让屋内的所有人全部都到海边石山集合,却当即又陷入到了极度的惊慌恐惧之中。 一刻钟后,胡柚跟在了一支相当奇怪的队伍最后,沿着她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朝着那座海边石山而去。 狼岐背着一只硕大的包裹,怀里抱着一口同样大的铁锅,嗅闻着锅内还热的汤肉散出来的鱼香味道,口水不由自主滴滴答答掉落下来。 张厨子斜眼看着他,这货还尤为未觉,哈喇子仍然淌个不停。 “狗岐啊。” “唔?张管事有何事吩咐?” “咱家看你也挺辛苦的,这锅艾丽儿的肉,你也别抱着走了,就自个儿享用了吧。” “这……张管事的意思是,整个一大锅都给我了?” “你背锅辛苦,全都给你了。” 狼岐闻言,口水如同瀑布般流淌,想它跟着夫人自京城一路来到海边,别说像往常那般在庄园里养尊处优地喝酒吃肉,这么多天过去就是连兔子老鼠都没吃上几只,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眼花加耳鸣,此时再嗅一口鱼汤的味道,简直能要了他的小命。 但他却并没有直接下嘴,而是左顾右盼片刻,夹起尾巴小意讨好地道,“张管事,我不过是扛了些东西而已,一点儿都不辛苦,就这样自个儿把这锅美味全吞了,还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要不,管事大人提前先羞辱打骂我一顿?也让我这心里能沉个底,别整的一直空落落的不好受。” 陋狗从张厨子背后飞出,扑棱棱落在狼岐的头顶,非常不屑地刷了一行红字出来,“张大哥是叫你吃肉,又不是喊你吃屎,咋地还别别扭扭的?” “狗爷让我吃屎,我狼岐绝无二话,立刻马上就吃。” 狼岐任由陋狗在自己脑门蹦跶,笑得眯起眼睛,低下头左右看了一圈,除去血书陋狗、鬼灵张厨,还有纸人灵引,最终只能将目光落在了队伍最后面的胡柚身上。 她又是激灵灵一个寒颤,可是此时那位红衣夫人不在,剩下的一灵一书一纸人,眼瞅着哪个都不是她能求助的,这又该如何是好? 海边石山。 红衣缓步行走在幻神宗所修建的营地之内,穿过一座座石屋,记录下防御阵法的符纹轨迹,最终在面朝大海的一块凸石上停下脚步。 “夫人,老爷已经从京城动身,不日就将抵达此地。” 一只通体金黄,近似琉璃的战蜂飞了过来,悬停在她的身前。 她远远眺望着波涛深处的一只只球形水幕,以及围绕在水幕周围的诸多海兽,眉头微皱道,“吾沿着海岸探查近千里,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海兽聚集、兴风作浪的景象……” “它们,在做什么?” “回夫人的话,”金纹战蜂机械道,“根据如意大人的观察,它们似乎是在布置某种阵法。” “阵法……”红衣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它有没有现和东海鬼魔相关的那些老朋友?” “如意大人说,东海鬼魔一脉,似乎已经消失殆尽,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吾知道了……让如意回来吧,另外通知绯红,东海之滨海潮势大,需调集更多战蜂前来增援。” “属下遵命!” 她沉默思索一下,接着补充道,“告诉绯红,以此地为界,让它在离岸百里外布置防御……虽然吾不知道这些海兽在布下什么阵法,但只看从深海处传来的灵压之强,便能够知道,一旦海潮上岸,百里之内必将成为一片汪洋,没有任何防守的价值。” “属下谨遵夫人法旨!” 就在红衣登上石山之时,一轮金色圆月挟裹着熊熊燃烧的尾焰,自西向东划破大雨滂沱的墨色云层,向着东海之滨疾驰而至。 第989章 起兵造反(求订阅) 随着夜幕降临,喧闹了一天的越海城也渐渐沉寂了下去。 大多数人家在吃完饭后便早早熄灭油灯进入了梦乡,缓解劳累了一天的疲惫身体,唯有城内的酒楼和赌场灯火通明,开始了彻夜的狂欢。 和内6比起来,这座僻静孤立的海边小城受到连绵雪灾的影响却是要小了很多,毕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纵然地里粮食没了收成,也还有鱼虾可以填补些许,能够让人熬过那段苦寒日子。 尤其是要感激“海神老爷”的宽厚与仁慈,若不是牠每过一段时间便会施展神力引动鱼潮靠岸,恐怕还是要有很多人饿死在这个冬天。 也因此,越海镇家家户户跪拜“海神”,将其当成是天地间唯一真神虔诚信奉,还自形成了海神教,没用多长时间就将县城及下面的乡镇村落完全囊括进去,甚至就连官府中人,也全部都成为了海神教中的一员,每逢初一十五,都会组织大规模的拜祭法事,祈求海神老爷的垂怜。 夜色已深,整个城池终于完全安静了下来,就连赌场和酒楼都关灯闭门,收摊打烊。 只有自海上呼啸而来的风声吹得门窗哗啦啦作响,带来浓重的湿意与腥气,不多时又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将视线中的所有一切都笼罩在了接天连地的雨幕之中。 越海城山海居二楼最角落的包房里面,一个身材福的中年男子正在烛光下对着账本,手指从一连串的数字上划过,而随着最后那个数字被算出,他满是油光的脸上也泛起了疲惫却又满足的笑容。 去年冬天的日子不好熬,虽然有着海神护佑,城里城外倒是没有出现饿殍遍野,十室九空的悲惨景象,但和往年比起来,却也已经算得上是难以想象的灾年。 不过对他的山海居而言,倒是借着连绵不绝的风雪天气,一举成为了城里硕果仅存的三家酒楼之一,如果再算上酒楼后院的赌场的话,基本上就是全城独一档的存在。 一刻钟后,中年男子将账本一合,眯起眼睛向后靠坐在椅背上,端起手边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慢慢喝着,开始品算计划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的生意和生活。 海神老爷保佑。 虽然自从搭上了那几个猎户的线之后,因为6上林间野味的畅销,让他在短时间内就积攒了不少的银钱,但赚到手的银子千万不能留着,必须要抓紧时间花销出去,购置成其他使用的粮秣布棉,这才是如今这世道真正能救人命的硬通货。 还有,上次接货时听那几个猎户说到,朝廷正在派大军一点点收复因为连绵大雪隔断的地域,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将越海城重新纳入治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按照大魏朝一向不喜鬼神的惯例,若是撞上了此地的海神教,又会是一番怎样的情况? 除此之外,海上最近一直很不平静,就连该来的鱼潮都没有到来,难道是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到海神老爷怒了?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话,没了鱼潮的食物支撑,所有人甚至都无法驾船出海捕鱼,不知道如今还算平稳的日子又能撑上多长时间。 所以还是必须得早做准备,至少得有避难的隐秘地方,有足够的粮食和御寒的衣物,能够全家支撑住下一次可能到来的剧变。 他想到此处,将账本小心翼翼收到了抽屉里,然后起身走到门边冲着走廊大声喊道:“小路,小路子!” 不多时,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店伙计应声而来,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停下唱了一个肥诺,直起身来笑道:“张老爷,有什么吩咐?” “你今夜在下面支应忙碌,有没有听来什么重要的消息?” “回老爷的话,那帮子食客赌徒倒是没说什么新鲜事儿,无非是各种瞎猜这大风大浪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一次的鱼潮又会不会来......” “还有就是,这些时日风浪愈的大了,大雨也接连不断落下,搞得开荒的那些庄稼户损失惨重,都不知道种到地里的种子能不能成活!” “哦,小的差点儿忘了一件事,就是今天晚上有一个喝多的老客,非要说他看到了海神老爷选妃,就在城南那座石山上,一群女仙御空飞行,直入大海而去。” “呵,这些胡言醉语就不要跟我说了。” 中年男子沉默许久,摸了摸已经凉透的茶盏,便又将它放下,“明早如果不下雨,你跟我去一趟城外,看看我那几块地的情况。” “行嘞老爷。” “去找后厨给我做两个菜过来,还是老规矩就行,忙活了大半个晚上,老爷我可是有些饿了。”中年男子胖手一挥,咽了口口水说道。 “好嘞!”又是躬身一礼,转身奔出几步却又被中年男子叫了回来。 “恩,一个人在这边吃酒也没什么意思,干脆你去让后厨给整一桌席面,你们都过来陪我一起吃点。” 小路子有些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睛,能让锱铢必较的张掌柜说出请客吃饭这种话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但不管怎样,对于每天仅能混个半饱不饿的小路子来说,能有酒肉入腹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才不会去管到底是什么前因后果。 一直到所有的东西都布置完毕,小路子才得空抹了把汗,在桌子的下小心坐下,趁着掌柜和几个厨子碰杯饮酒的时候,猛猛往嘴里扒了几大口菜。 就在此时,砰的一声,房间的门被人猛地撞开了,一个男子披头散冲进来,跌坐在地板上惊恐喊道:“老、老爷,大事不好,城里出事了!” 张掌柜霍得站起身来,脸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颤声说道,“出什么事了?” “是,是,是海神老爷起兵造反了!” 张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深吸一口气,咕咚咕咚将一碗白酒喝下肚去,定了定神后沉声道:“把灯都关了,然后,是谁造反了?又造谁的反了?你慢慢说,我刚才没听清。” 男子大口喘息着,哆哆嗦嗦说道:“是海神老爷,虾兵蟹将上岸,造反大魏朝廷的反了!” 第990章 咕噜水声 海神老爷,兵上岸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只冰冷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张掌柜的心脏,并且还在拼命用力,使人呼吸都为之停滞,更是无法说出话来。 无尽的恐惧已经将他完全笼罩。 张掌柜是个会把握机会的生意人,精明、势力、以及算计的抠门,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灾荒之年反将自己的产业连续做大,增添了不少家财。 但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让他和那些容易被愚弄的山野村夫不同,虽然也入了海神教,并且因为经常捐赠香火银钱的原因,在里面还大大小小混上了个不算很低的教职,但他却非常清楚明白,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如此去做。 反正绝对不是虔诚的信仰。 而只是因为入了海神教,在里面混个“一官半职”,有助于自己生意的开展,也能让自己在这座日渐变得不同的城内活得更加舒心畅意。 你要说完全不信,那也不对。 毕竟前面有从未出现过的鱼潮到来,他也亲自过去看过,说一声神迹也未尝不可。 但狂热的信奉,也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只是出一点钱粮打点关系,再在那些愚夫愚妇面前表现出来虔诚的信仰而已。。 更不要说为了海神献上自己的一切。 哪怕是让他多出一两银子,一袋米面,那也会心如刀割般的疼痛。 所以说当听到海神兵的时候,他才会那么的恐惧,害怕到不能自己。 张掌柜可不会认为海神上岸后,会因为自己在海神教的供奉而给自己封官鬻爵,最大的可能反而会是成为那些虾兵蟹将的口中食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几个字他虽然不会说,但却无师自通的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讲别的,只说人类,在对待其他猪牛马羊的时候,就将这个道理演绎的淋漓尽致,冰冷无情。 大雨滂沱而落。 浓重的海腥气混杂在雨水之中,顷刻间便已经将整个越海城所笼罩。 山海居二楼角落的包厢内,此刻已经是一片黑暗。 张掌柜、小路子、还有几个被叫来吃饭的厨子,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整个房间就像是变成了一座被深埋地下的棺材,冰冷、死寂、黑暗,没有一丝活气。 唯有外面呼呼的风声,以及哗哗落下的雨声,拍打在窗户和外墙上面,仿佛有一头食腐噬尸的野兽,正在从外面狠狠撞击着这座棺材,要把藏在里面的肉找到,挖出来吃掉。 张掌柜瑟瑟抖,本能地想要再往口中灌上一碗烧酒,手指刚刚触碰到碗边,却又猛地停下,脖子僵硬朝着左侧转头看去。 在风雨声中,他刚刚似乎听到了些许细微的咕噜声。 就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在感到开心快乐时出的声音,又像是一个人在仰着脖子漱口时,清水在嗓子上下滚动时的声音。 张掌柜咕咚咽下一口唾液,伸手握住了酒碗边上刚刚用来喝汤的一把铜勺。 咔嚓嚓! 就在此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将雨夜瞬间照得如同白昼。 也透过窗户,将黑暗的包厢映亮了少许。 刹那间,这一刻生的事情犹如一幅极度恐怖血腥的画面,定格在了张掌柜的心中。 小路子握着那柄用来剔肉的小刀,正死死刺进来报信的中年男子脖颈之中。 鲜血汩汩流出,一片鲜艳的红色。 而就在同一时间,他也看到了除了被刺的中年男子外,端坐桌上的几个厨师面色同样铁青,脖颈加上脸腮两侧不正常的鼓起,那些咕嘟咕嘟的水声就是从此处出,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屋内忽然再次暗了下去。 张掌柜脸上被溅了一蓬黏稠的鲜血,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道身影暴起,将几个坐在桌旁一动不动的厨师尽皆一刀毙命。 他呆呆坐在那里,直到油灯再次被点亮,才看到同样满脸鲜血的小路子正站在他的身前,死死盯着他的面孔,就像是一头杀红了眼的独狼,仿佛下一刻就会朝他挥刀刺来。 噗! 油灯被再次吹灭了。 小路子带着喘息的声音在张掌柜的耳边响起,“老爷,还好你脸上没长出来那可怕的鱼鳃,不然我都不知道这一刀到底是该刺,还是不该刺下去。” “小路,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黑暗中,小路子低低笑了出来,“以前是个独脚剪径的匪徒,不过老爷不要害怕,既然你在雪窝子里用一张毯子和一碗肉汤救了我一条命,又赏了我几个月的饭吃,我也会回报了你这份恩情。” 张掌柜端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爷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眼下里这城恐怕是不能呆了,得走,马上走!” “走去哪?”张掌柜神思恍惚,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反倒不如小路子还攒着那么一股子狠劲。 “去哪儿,当然是往远离海边的方向跑,能跑到哪儿算哪儿,可惜咱这里地方偏僻,消息也不灵通,都不知道许皇爷治下的大魏朝,究竟还存不存在了,我们就算是逃到了远离海边的内6,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对,往内6走,马上就走!” 张掌柜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很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包厢内的各种家具摆设,弯腰就从墙边的架子后面取出来两个包裹,一只递给了小路,一只背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我早就收拾好的细软和干粮,现在只要去喊上夫人和我儿子,我们马上就能出!” 盏茶时间后,张掌柜面色惨淡,看着向自己扑咬过来的女人和小孩被一刀捅穿了脖子,鲜血从他们铁青色的皮肤下汩汩涌出,刹那间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被小路子拉着,踉踉跄跄朝城门跑去。 雨,越的大了。 混杂在雨水中的海腥气,仿佛将整座越海城变成了一个腌鱼的盐坑,处处都弥漫着令人难以呼吸的味道。 两人从酒楼后门出来,冒着大雨从黑暗的小巷子里面一路狂奔,不时还能看到持刀架枪的妖物从大路上走过,它们全都顶着鱼虾的脑袋,下面却又是人身,在暴雨中咕噜噜吐着一连串的水泡,看上去诡异而又渗人。 第991章 没有如果 张掌柜和小路子在路上还遇到了几个同样从家中逃出的男女,不约而同结伴朝着城门而去。 他们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是来到了距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好消息是,城门竟然大开着,只需要冲过这一段不算太远的距离,就能去到城外。 坏消息是,在通向城门的方向上,有三五个鱼头人身的妖物站在那里,而且前面也已经没有了可以隐匿藏身的黑暗小巷,必须要来到主路才能靠近城墙。 一旦从这个藏身之处出去,一行人将会直接暴露在空旷地带,他们被现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将会失去所有的转圜余地。 张掌柜几人没有动,也不敢动,瑟缩在那间藏身的院子里面,透过缝隙一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寻找着能让他们利用的机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希望一点点变成了绝望。 那些鱼头虾头甲士的数量越来越多,从最开始的三五头,已经增加了一倍不止。 更让他们揪心的是,已经有妖物开始进入到一个个的院落里面,将那些长了鱼鳃、面颊青黑的人们从屋内领出来,排成几列,朝着一个方向赶去。 中间偶尔也有几个没有生变化的人,则当场便被那些妖物扑倒在地,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中开始大快朵颐。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或许最多只需要一刻钟时间,他们就会被那些妖物翻找出来,去面对被活生生吃掉的恐怖命运。 “小路,你直接杀了我吧,老爷我虽然怕死,但更见不得自己变成那些妖物的食物,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口口吃掉。” 小路子握着剔骨刀,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行,小的下刀的时候尽量干脆一点儿,也能让老爷少受点罪。” 那些妖物距离他们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最多再有十数个呼吸时间,就将推开他们藏身之处的这座木门。 张掌柜已经可以嗅闻到它们身上那浓郁的腥臭味道,便拍了拍小路子的手臂,同时稍稍抬起了自己的脖子。 “老爷,你先走一步,小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下来陪你。” 小路子低低叹了口气,在他的耳边道了一句,然后并没有用刀,而是将那柄剔骨刀咬到嘴里,双手轻柔地扶住了他的脑袋,猛地用力一拧。 小路子没有用剔骨刀,他倒不是怕血腥味会更快将那些妖物引来,而是这把刀毕竟只是用来在饭桌上刮肉的小刀,在连杀了好几个人后已经崩断了刀尖,不复之前的坚固锋利。 他之前答应了张老爷,要让他走的干脆一点,所以就必须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咔嚓! 缩在后面的几个男女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哪怕一丁点儿的声音。 张掌柜的脑袋瞬间被向上旋转一百八十度,他并没有感觉到疼,反而有一种脖颈得到解放的诡异舒畅感觉。 这一刻,他想到了刚刚惨死的妻儿,想到了倾注自己心血的酒楼,又想到了那些被生吃活剥的人们,然后长长呼出最后一口浊气,开始缓缓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最后的视线之中,他倒转一百八十度向天的眼睛仿佛出现了幻觉。 隐隐看到了一轮熊熊燃烧着金色烈日,照亮了漆黑一片的暴雨夜幕,犹如一尊高高在上的神祇,将光热洒向天地四方。 雨水哗啦啦浇在他的脸上,海腥气依旧是那么的浓,但在其中却又仿佛掺杂进来了些许焦糊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间。 张掌柜终于还是缓缓闭上了一双眼睛。 然后在意识完全丧失前的最后一刻,他隐隐约约又听到了小路子的低泣声,应该是在向他说着些什么,却终究抵不过那突如其来的无尽困意,一个字都没能听得清楚。 小路子抱着张掌柜还温软如初的身体,呆呆看着那轮自西向东而来,最终悬浮在越海城上空的金色火球,又看着一个个妖物身上毫无征兆燃起的熊熊烈焰,嘴唇哆嗦蠕动着,眼泪忽然间就流淌了下来。 老爷他,就这么死了。 如果老爷没有对他说那句话。 如果他能再犹豫几个呼吸时间…… 可是没有如果,老爷已经死了。 被他亲手拗断了脖子,再无回转过来的可能。 ………………………………………… 顾判缓步行走在越海城的长街之上,所过之处一个个鱼头人身的妖物扑通扑通摔倒在地,被虚空中游荡的森寒斧影斩成两片,然后被红莲业火化作灰烬,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海腥气和焦糊味道混在一处,让人简直难以呼吸。 顾判对此却恍若未觉,就像是一位在自家田间地头劳作的老农,将一丛丛杂草收割焚烧,变成养分融入地下,然后再漫不经心换到另一处地方,重复着之前的动作。 越海城内幸存下来人们战战兢兢跟在后面,不敢过分靠近,但也不敢远离,就那样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他割草一样将无数鱼人斩杀焚烧,间或也会捉住一头当场解剖,将地面弄得满是鲜血碎肉,狼藉一片。 小路抱着张掌柜的尸体,随着幸存者人群跟在后面,心中一股冲动越来越强,终于是冲破了内心的枷锁,越过众人快步追了上去。 越是靠近,炽热的感觉变便越是强烈,很快烘干了他的头和衣服,再往前接近那道身影,刚刚才干了的头和衣服开始变焦干枯,仿佛马上就要燃烧起来。 他的皮肤上面也开始出现烫伤的水泡,看上去狰狞恐怖,整个人不由自主跪在了地上,却还是膝行着坚持往前。 悄无声息间,环绕在他身边的火焰开始向后退去,给他留出来一小片还算安全的空间。 “这个人已经死透了,不可能救得回来。” 一道平静温和的男子声音从火焰深处传来,在小路子的耳畔响起。 “小人,想拜上仙为师。” “为什么?” “我要杀了海神,为自家老爷报仇,为这一城枉死的性命报仇!” 第992章 水晶法阵(求订阅) 顾判被熊熊红炎包裹,沉默注视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年轻人,随后目光缓缓向后移动,看向了那群畏畏缩缩跟着他的越海城幸存居民。 数个呼吸后,从火焰之中飞出一块红色腰牌,落在了小路的身前。 然后他便听到那道平静温和的声音再次从火焰深处响起。 “你带着他们,出城一路向东,直入京畿腹地,然后随便找到一座金节卫所,把这块腰牌给他。” “小人,谨遵上仙法旨。” 小路将这几句话牢牢记住,随后叫上了那群幸存者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雨幕深处。 顾判目送他们离开,又看着一群金纹战蜂脱离大队,暗中护持在那群幸存者左右,最后缓缓转回身体,继续朝着前方已经不远的那团水幕走去。 不久后,他来到近前,仔细观察着那个半球形的水幕,它就像是一座有着很强科幻色彩的未来建筑,在一道道金色闪电的映照下折射出梦幻的光芒。 水幕内部,有各种各样的鱼虾穿行在不同建筑中间,就像是一座真正的海底之城,除了没有人之外,倒是好一副热闹喧嚣的景象。 最让顾判惊讶的是,球形水幕深处还有人鱼在游动。 就是和那种少女向动画片中一模一样的人鱼,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是鱼尾,除了胸前的两个大贝壳之外,浑身上下就没有了其他任何衣物饰物。 它们在水幕之中蜿蜒游动,不停喷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水泡,五彩缤纷,奇幻瑰丽。 “这是人鱼艾丽儿家族要迁徙进入6地了么?” “海中的大浪,灵元的不正常汇集,难道都是它们这些东西搞出来的事情?”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和一只刚好游到水幕边缘的人鱼对视着。 她张开嘴巴,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只可惜隔着一层水流,他根本听不到她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 “你在对我说什么?” “我不想猜,那样实在是太累,人和人鱼之间的交流,不应该受到任何的阻碍。” 他低声叹息着,毫无征兆出手,刺破了眼前的球形水幕,咔嚓掐住了那只人鱼纤细的脖颈,将她从里面拽了出来。 然后微微低头,盯着她满是惊慌恐惧的面孔,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道,“好了,所有的阻碍都已经消失不见,现在你我可以面对面直接交流了。” 他略微想了一下,“那么,我们便先从最重要的第一个问题开始吧。” “就是你们这些水里的东西,跑到岸上来杀了这一城的居民?” “……” “恩?你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看不起我吗?” “我实在是想不通透,你到底有什么底气敢看不起我,就因为你只有一条腿,而本座却长着三条腿吗?” 数个呼吸后,顾判缓缓松开手,面无表情看着已经僵硬的身体,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了一个相当尴尬的问题。 并不是这位人鱼小姐不想说话,而是他刚刚用的力气似乎稍微有些大,掐住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将她掐死才算完事。 不过也没关系,球形水幕内的人鱼并不是只有她这一条,等一会儿再有哪个好奇宝宝过来了,再捉一条就是。 机会很快便已经到来。 在杀掉了那条人鱼之后,球形水幕毫无征兆向外扩张,刹那间便已经将整座越海城笼罩在内,毫无疑问也将他给囊括了进去,没入到了一片湛蓝色的海水深处。 顾判微微皱眉,面色显得有些不豫。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太多惊慌,因为以他现在的实力水平,转入内呼吸状态之后,就算一整天都在水里泡着也没什么大碍。 他本身以火起家,只是不喜欢这样湿漉漉的大环境而已。 丝丝缕缕的猩红火焰从顾判的体内散出来,以一种温润无声的方式融入到占据了整座城池的水幕之中。 很快的,数百上千形态各异的海兽朝着入侵者起了进攻。 但没有任何一头能够突破双刃战斧和燃烧鬼面组成的防御屏障,尽数化作丝丝缕缕的双值加成,被顾判吸收消化。 尸体则变成被煮熟的肉块,在水中沉沉浮浮。 时间一点点过去,来自于海兽的进攻越来越弱,直至最后完全停滞下来。 因为此时球形水幕之内已经没有一头海兽存活,整座越海城已经变成了一锅咕嘟咕嘟翻滚的沸汤,弥漫散出浓郁的鱼肉鲜香味道。 从无数被煮熟的鱼虾之中穿过,顾判来到了水幕的中心位置,那里悬浮着一枚尺许大小的菱形晶体。 晶体通体湛蓝,内里蕴含着浓郁至极的水行之力,又犹如世间最美丽的蓝宝石,在猩红火焰的照耀下透射出梦幻般瑰丽的光芒。 “就是这个东西支撑起了如此巨大的球形水幕,让这些海鲜能够脱离大海,在内6之中也可以存在吗?” 顾判御使起观神望气术,仔细观察着那枚湛蓝水晶,片刻后面色微微变化,长长呼出了一口灼热的猩红火焰。 这个高度仅仅尺许的东西,内部竟然篆刻着如此纷繁复杂的符纹阵法。 在观神望气术的“解剖”下,清晰可见无数比米粒都还要小上不知道多少倍的符篆,按照他还无法理解的方式排列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蜿蜒流转、生生不息的大阵。 说是大阵,其实整个阵法所占据的地方很小,也就是一枚还没有他小臂长的晶体而已,但若是从符篆的数量上看,大阵的称呼绝对当之无愧。 如果将这枚湛蓝晶体等比例放大数千上万倍,顾判毫不怀疑,它就是一座被符纹完全覆盖的大山。 以他对云海宗情报的了解掌握,纵然他们集合全宗门之力,也难以将整座云海峰尽数用符篆覆盖,布置成名副其实的“护山大阵”。 在湛蓝晶体的中心位置,存在着一个诡异的墨色漩涡,所有的符纹线条都以它为中心流转运行,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上一个时空曾经在电脑上欣赏过的星系云团,无数星辰围绕着星系核心的黑洞缓缓旋转,给人一种震撼的美感。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又是什么东西,制造出了这种东西? 第993章 从天而降 在顾判眼中,这一枚湛蓝色晶体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而且往更深层次去想,他现在还不知道,能将一整座城池笼罩在内的水幕,是只有这一只,还是能够成批量生产的东西。 如果只有这一个的话,倒是可以将其归为镇教之宝一类的东西,毁掉了也就没有了,不需要后续再考虑它的存在。 但看当下的情形,至少是从守护在它左右的防卫力量来看,这玩意完全不像是秘不示人的珍贵宝物,反而更像是专门为了这些海内妖兽上岸而“配”的制式装备。 从此方面进行考虑的话,就必须要深入思考,在深海之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个庞大恐怖势力,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它们的消息,现在又因为什么原因让其浮出了水面,并且直接迈出了向内6进的血腥步伐。 顾判沉默思索着,右手上缓缓浮现出一团白色光芒,混合着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一点点握住了那枚湛蓝晶体。 稍稍用了一点力量,它纹丝不动,就如同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上下左右都没有晃上一晃。 他挑了挑眉毛,开始慢慢增加力量,直到使出至少七八分力气时,才终于从那块晶体之上听到极细微的一声脆响。 咔嚓! 咔嚓咔嚓! 顾判持续力,在一连串的响声中终于将晶体从水幕中心移动位置,拿到了自己的手中。 嘭! 就在晶体被取走的那一瞬间,将整座城池包裹在内的水幕崩溃了,就如同是一只装满水的气球被刺破,又像是一锅煮沸的海鲜火锅被打翻,巨量的水流朝着四面八方涌去,瞬间淹没了大片土地,将望北城的一切建筑都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他面色沉凝,站在已经完全损毁的城池中央,一手拿着那枚湛蓝晶体,另一只手中多出了一枚红色花瓣,片刻后却又将它收起,换了一枚白色纸鹤用红炎点燃。 但直到整只纸鹤燃烧殆尽,他都没能联系的上红衣,无法获知到她的准确位置与之汇合。 “还需要到海边真正去探查一下,一来寻找红衣,二来也可以看一看这些妖物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心中转过如此念头,顾判便再次化作一道火焰冲天而起,犹如一轮金色大日,将环绕在周身的雨幕瞬间蒸,形成了一道拖着长长尾焰与白色蒸汽的长虹,在空中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痕迹。 ………………………………………… 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将晏绫浇得浑身透湿。 她不敢运使灵元迫开雨水,那样的话极有可能会被副宗主明妆有所察觉,除此之外,还有不时从厚重云层中一闪而过的道道细长黑影,那是从深海之中上岸的会飞妖兽,被它们现的话将会更加不妙。 抹去脸上的雨水,晏绫无奈地看着天空中肆虐的滂沱大雨、雷霆闪电,她不知道自己距离红衣上仙提到的那座海边城池还有多远,到了那里之后又会遇到什么情况,会不会出现更大的恐怖与危险…… 但事到如今,她已经别无选择。 红衣仙人已经完全成为了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她如果想死,现在就可以干脆利索抹了自己脖子,但既然还想着继续活下去,那么就只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让红衣仙人为她投注上更大程度的关注。 身体缓缓消失在原地,晏绫离开了稍事休息的石岗,继续朝着内6的方向潜行赶去。 在她身后数里外,幻神宗一众修士在明妆的带领下正在同样向着越海城而来。 因为顾忌上方云层中不时闪过的黑影,她们同样没有动用灵元灵体赶路,而且由于人多的缘故目标更大,所以隐匿踪迹更加麻烦,度一直提不上去,反而要比晏绫单人独行的度还慢了一些,追了很久都没有追上。 明妆此时已经完全放弃了杀掉晏绫的打算,而只是想弄清楚,这个突然变得神秘的弟子还知道些什么,还隐藏着怎样的秘密,这是关乎到宗门所有降临修士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与马虎。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整个漆黑雨夜再次照亮。 明妆猛地停下脚步,心中一阵悸动,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就见到一只半透明的,仿佛由海水组成的大手从天而降,向她所在的位置当头罩来, “散开,所有人都散开!” 厉声断喝中,一柄如白玉般晶莹的玉佩从明妆掌心飞起,玉佩迎风而长,对上从高空压下的巨手时已经变得足有数丈直径。 面对着犹如一面巨大盾牌的玉佩,那只淡蓝色的半透明大手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一般,摆出来一个抓取的动作,而后轻轻一握。 明妆面无表情,眸中闪过一道精芒,双手迅掐住一道法决,口中清喝一声:“爆!” 玉佩随即在轰然巨响中爆裂为无数细小的碎屑,每一片碎屑都在散着圣洁的纯白光芒,犹如漫天飞舞的星沙,融入到那只大手内部,紧接着便又是比刚才还要大上数倍的爆炸遽然降临。 巨手与碎屑一同消失不见,天地间再次陷入到无尽黑暗之中,只剩下哗哗雨声萦绕在众人耳边,仿佛刚才的大手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明妆的面色依然凝重,仍在抬头死死盯着天空,手上悄无声息多出来两枚一模一样的白色玉佩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黑暗。 在她的视线之内,无数雨水凝聚汇集到一处,形成了两只新的半透明大手,高高在上,就如同居于此间的主人现了地上的一群蝼蚁,正准备一巴掌将她们拍成粉末。 但是,这一次它们并没有像刚才那般直接拍落下来,而是在虚空中变幻出各种不同的印诀,最终合为一处,捏出一个诡异的手印。 “这是……” 明妆皱起眉头,感受到了天地灵元正在疯狂朝着此地聚集,瞬间已经达到了让她都有些心惊的灵压程度。 悄无声息间,茫茫蓝色水雾降临。 包括明妆在内,所有幻神宗修士同时在朦胧的雾气中迷失了方向,她们本能地停留在原地不动,小心地戒备着周边可能出现的情况。 灵识完全散不出去,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就如同是宗门幻灵之法修行到深处后所形成的幻灵界域,干扰着她们的感知,压制着她们的灵识,就算是与真灵神魂息息相关的灵体,也变得生疏滞涩,不像之前那般如臂指使,随心灵动。 在一片茫茫水雾中,明妆紧张地思索着对策。 然而还未等她真正破解这些水雾的组成以及作用,一只纤纤玉手毫无征兆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朝着她的背心轻轻飘飘印了下来。 第994章 不要面皮 唰! 明妆手中的玉佩悄无声息消失在手中。 出现在了她的背后,在千钧一之际化作护盾,牢牢挡在了那只纤纤玉手的前方。 咔嚓! 一掌看似轻飘飘的印下,落在玉盾上面却陡然间变得重若千钧。 玉佩碎裂,那只纤细的手掌缩回到了茫茫水汽之中,再也不见踪迹。 但明妆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大意。 因为她的灵识已经被这些水雾压缩到了一个极其狭小的范围之内,无法像平常一样顺畅展开,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细微灵敏程度也大大降低,根本就难以提前现暗处隐藏的危险。 无法现,便预示着难以做出有效防御,更难对其进行反制和摧毁,只能处在一个被动挨打的局面。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还好,不用顾忌什么,但现在身边还有一众弟子门人需要她的保护,不抓紧时间破局的话,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宗门的降临弟子便可能会全军覆没,只剩下她一个人独存。 突然间,一声凄厉惨叫从不远处传来,也让明妆的心不断跌落下去。 事情,果然朝着她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展了。 但是,她一时间却找不到太好的办法破解这些水雾的影响,只能是不停向外释放灵识,将所有弟子尽数笼罩在内,防备等待着下一次攻击的降临。 数个呼吸后,明妆心中猛地一动,闪电般朝着左侧移出数丈距离,手中玉佩大放光芒,拦在了自己和一个弟子的身前。 下一刻,一只纤纤玉手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那里,轻飘飘拍在了玉佩上面。 咔嚓一声脆响。 玉佩化作的盾牌寸寸碎裂,那只素手又毫无征兆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果然和她推测的一模一样! 这个神秘的敌人以茫茫水汽扰乱她们的感知,而自己则以此为介质在其中倏忽来去,近乎达到了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的效果。 这就相当于她们宗门秘法修行到人灵合一,圆润无暇的境界之后,灵体真身融入到幻灵界域之内,来无影去无踪,一击不中迅疾远遁。 就算是她,身为幻神宗副宗主,都才在数年之前才真正踏足人灵合一的境界,刚刚掀开了这层境界的神秘面纱,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够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简直出了她的想象。 如果不管不顾展开幻灵界域,本体灵体融为一体的话,倒是有可能可以直接破掉水雾的干扰,现敌人的真身所在…… 但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将自己的底牌在此刻直接掀开,万一一击不中,或是引来了更多的敌人,又该如何处置接下来更加艰难的情况? 唰! 明妆正在思索间,倏然又是一个闪身,来到了另外一名弟子附近,挥手弹出一枚玉佩,挡在了两人身前。 咔嚓! 还是那只纤纤玉手,一掌印在玉佩之上,在将其击得粉碎后却并没有像刚才那般直接消隐不见,而是继续朝着前方抓了过来。 明妆见此情况,不惊反喜。 她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捕捉不到敌人的踪迹,导致空有一身实力而无法尽出,此时对方失去了耐心直接显形,倒是正中她的下怀,不需要迈出本体灵体交织融合的那一步,就能够给予对方致命一击。 单纯比拼出手的度与强度,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轰! 刹那间道道金光以明妆的左手为中心爆出来,犹如一柄斩破虚妄的利剑,朝着前方直直斩落下去。 咔嚓! 但就在下一刻,金光陡然散乱。 明妆面色一片惨白,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向一侧跌出几步,转过身来死死盯着刚刚被她保护下来的那名弟子。 看着那名弟子微笑着收回伸出的纤纤素手,一点点变化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就连裙下的双腿,也化作了一条修长的鱼尾,蜿蜒游动着向后退去,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水雾深处。 缓缓将背上的一枚弯曲的尖角拔出,明妆看着上面蓝汪汪的颜色,本就难看的面色在这一刻更是阴沉凝重到了极点。 这枚尖角竟然能够直接刺破她的护体灵元屏障,刺入她的体内。 更重要的是,它上面被淬了毒。 而且是能够直接作用于真灵神魂上面的剧毒。 她当即取出两枚丹药吞下,感受着眼前的阵阵黑、神思恍惚,不由得自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浓重的绝望情绪。 毒素虽然诡秘霸道,但并不是不能解,如果现在是在安全的环境下,她当即入定静修,借助丹药之力驱逐毒力、稳固真灵,或许只需要不到一刻钟时间便能恢复正常,至少是不影响自己出手的实力。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周围并不是安全的环境,也没有同伴能够帮自己护法,不要说一刻钟,就算是将这个时间缩小十倍,也足够生很多的事情,足够让包括她在内的幻神宗降临修士完成一次团灭,几乎没有任何反转的可能。 明妆七窍中不停向外流淌出暗红鲜血,短短时间内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却仍然在竭尽全力保持着灵识的释放,不敢停下来驱毒疗伤,生怕在入定过程中再次被插进一角,二话不说直接让自己进入到暴毙的结局。 但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却销声匿迹了,似乎是不愿面对她的垂死反击,抑或是正在饶有兴致观察等待着她一点点失去生命气息,在最后才会从水雾深处走出,轻轻松松摘走已经熟透的生命果实。 灵识开始不由自主向内收缩,眼睛已经出现了道道重影,明妆知道自己是真的无法坚持下去了,所以当耳边传来了诡异的女子轻笑声时,她已经完全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是不能。 “你很有趣,却马上就要死了,不若加入吾等,便能获得永生。” 尖细的女子声音随着笑声在耳畔响起,她的心中不由得充满了无奈与绝望,缓缓闭上了已经满是重影的眼睛,只求能够死。 忽然间,毫无征兆的,尖细的女子笑语声却忽然间摇身一变,变成了一道疑惑不解的男子声音。 明妆努力将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隙,入目处充斥着整个天地的金色光芒,不见了茫茫水雾,就连铺天盖地的大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唯有无尽的炽热与干燥,让她不由自主呻/吟出声。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到那个男子的声音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这个女子倒是有点儿意思,更是不要面皮,光天化日之下,手中拿着一根角先生作甚?” “呵……这玩意上面黏糊糊又蓝莹莹的,难道说,你还在角先生上涂抹了一些伟/哥万艾可?” “女人,你玩的这么开的吗?” 第995章 谁比较大 “你是谁?” “我是路过的陌生人,角小姐你不要多想,因为我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 “这里……界域,隐藏在暗处的攻击……” 明妆大口喘息着,断断续续说着。 然而还未等她将想说的话说完,心中便又是一阵悸动,紧接着便听到了嘭的一声闷响,就在她的身前数尺外传来。 “你……” 她心中猛地一跳,很清楚这个神神叨叨的家伙已经被那个人身鱼尾的女修击了一掌,怕是命不久矣。 但仅仅一个呼吸后,她却又听到那人没事儿般接着说道,“想要我救你们吗,不过这需要你们付出一定的代价。” “什么……代价?” “我这里有一份劳务合同,只要签了它,你们就算是我属下的正式员工,理应受到我这个雇主的保护……” “哦,刚刚忘记了自我介绍一下,本人乃是大魏国师,总领境内一应异闻事务侦办处置,你们加入进来后,就算是正经八百的国企员工,福利待遇绝对优渥,不是那种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小公司小作坊能够比拟。” ““怎么样,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入职,记住,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尤其是本座亲自出的饿佛,断然没有被拒绝的道理……” 嘭! 顾判话还没有说完,一只纤纤玉手鬼魅般再次显现,结结实实拍在了他的后心要害上面。 出一声闷响。 但他却恍若未觉,只是接着说了下去,“你们这些降临修士要考虑清楚,不加入吾等,不听吾差遣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连骨灰都给你扬了的那种凄惨死法……” 嘭嘭嘭嘭嘭! 就在顾判说话的过程中,无数纤纤玉手从不同方向袭来,犹如美轮美奂的千手观音,拍打在他身体的各个部位,出一连串的闷响,犹如在地面炸开了道道滚雷。 毫无征兆的,所有纤纤玉手再次消失不见,仿佛它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刚才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但明妆却是明白,就在数个呼吸之内,眼前这个被金色光芒和猩红火焰包裹着的男人,到底受到了多少狂躁暴烈的攻击。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这些让人单单是听在耳中便难过得几乎吐血的攻击,落在这人身上竟然没有激起哪怕一丝一毫的波澜。 就像是…… 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少女,在装作生气用自己的小拳头去捶打情郎一般,根本就没有用上一丁半点儿的力气。 但是,这怎么可能? 她是断然不信那只人身鱼尾的妖物会这样朝着一个人族男子撒娇,那种闷雷般的响声也说明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说,他的身体的铁打的吗? 不。 就算是铁打的,以刚才她所受到的攻击作为参照,就算是百炼精钢也早已经被拍成了一滩烂泥,可唯独这个男人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甚至还有闲心一直和自己吹嘘他那所谓的“劳务合同”。 他拥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又身为名为大魏仙朝的国师,手底下真的会这么缺人吗? 那名,他到底想干什么? 明妆副宗主心思已乱。 正在胡思乱想时,她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抹蓝莹莹的光芒,直冲那位仙朝国师太阳穴而去。 “小心!” 她想到自己刚刚挨了那一下的痛苦,顿时不由得惊呼出声。 但还是晚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尖锐的弯角划破金光,穿透红炎,狠狠刺在了他的头颅要害上面。 咔嚓! 明妆猛地眯起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只能依稀看到。 那根可以无视护体灵元屏障的弯角裂开了。 伴随着一声脆响直接断成两截。 前半截直接掉落下去,只剩下后半段还被那只纤细素手紧紧握着,飞快地就要向后退去消失不见。 他的护体灵元屏障,竟然能挡住弯角的攻击!? 而且还凭借着反震之力直接将它从中截断!? 以她自己作为对比,在她的印象中,还从未见到过如此坚固的灵元屏障! “甘霖凉!” “终于捉到了你个滑不溜丢的家伙!” 暴喝声中,一只如金似玉的强壮手臂破开虚空,刹那间已经来到了那只纤纤素手的上方。 然后在它完全消失前,挟裹着巨大的音爆声猛地抓握了下去。 轰! 金色风暴再次爆。 吹散了氤氲浓郁的蓝色水雾。 也将一张精致无暇的女子面孔展现在了顾判和明妆的眼中。 有着一头蓝色长的女子眯起眼睛,死死盯住穿破气流笼罩而来的一只大手,不退不避一掌迎了上来。 轰! 剧烈的压力猛然爆,她的一头蓝色丝被吹拂地向后飞扬,修长鱼尾深深陷入地下,划出一道蛇形痕迹向后飞快退去。 “敢用角先生捅我!?” “我草泥马!”暴烈的风压中,传出顾判低沉的吼声! 半身鱼尾的女子面色陡变,那只大手的手指已经距离她高耸的胸前不足三尺! “亵渎者,你找死!” 湛蓝光华暴涨,化作道道水流,唰地缠上不依不饶抓握过来的手臂。 顾判低吼,一时间难以挣断那些长蛇般的水流,干脆就不去管它,度再次暴涨一倍,向前一扑,和对方滚成一团。 蓝色水流猛地扩张,化作数丈直径的球形水幕,顷刻间将两人紧紧包裹进去。 轰轰轰轰轰! 水幕深处,顾判和人身鱼尾的女子摒弃了一切都招式术法,完全凭着各自的身体贴身肉搏。 滚雷般的巨响在虚空中不停回荡,夹杂着沉闷的低吼与冰冷的清叱。 十数个呼吸后。 咔嚓! 湛蓝水幕经受不住狂暴力量的攻击,猛然碎裂,化作可以切金断玉的道道水箭,将地面斩出数十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数个比较倒霉的幻神宗弟子被激射的水流直接划过身体,顷刻间被斩成两片,连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便噗通一声掉落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随着湛蓝水幕的碎裂,道道力量波纹肉眼可见地向着四面八方冲击扩散,将包括明妆在内的一众幻神宗修士瞬间抛飞,露出水幕内部的景象。 那是相互纠缠、不住扭动的两具身体。 女子浑身湿漉漉,蓝紫色的水靠贴在身上,勾勒出曲线起伏的身体轮廓,加上绝美的容颜,足以让任何男子心生惭愧,不敢亵渎。 但顾判明显不属于此列,他看向她的眼神虽然也是充满了火焰,但那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赤/裸/裸欲望,和怜香惜玉完全不搭边。 “就这?” 他微微低头,注视着不远处那条啪啪甩动的鱼尾,呼出一口猩红火焰道,“和我比拼力量,你比冰魄一族的那个女人差得远了!” 轰! 两人稍稍分开,便再次毫不退让地对撞一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道身影最后一次剧烈的碰撞,而后分离。 分离的不是其他,而是蓝女子的人身和鱼尾。 上半身被顾判揪住头抓在半空,下半身的鱼尾还在地上不住扭动,深蓝色的鲜血流淌一地,各种内脏呼呼啦啦流淌下来,掉落在血泊之中,随即又被扭动的鱼尾摔打到远处,落在了远处幻神宗修士的身上。 咕咚! 明妆艰难吞咽下一口雨水,直到此时才将张开的嘴巴闭上。 她呆呆看着顾判掀开鱼人胸前的两枚贝壳,随后又一脸嫌弃地将它们丢到地上,转身缓缓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满身都是蓝色的鲜血,配合上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刚刚从无边血狱中走出的大妖魔。 他到底在嫌弃什么!? 下意识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胸前,不由得激灵灵又打了个寒颤。 有谁? 还有谁? 自己带来的这些弟子里面究竟有谁? 晏绫? 对! 晏绫的比较大。 但是她已经叛门逃跑了! 还有谁? 剩下的还有谁!? 第996章 直刺苍穹 “所以说,你们都是幻神宗的修士,而角小姐你,还是幻神宗的副宗主?” 听完了明妆的讲述之后,顾判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帮凄凄惨惨戚戚的娘子军,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他看来,这帮女人实力似乎有些差劲,不比别的,就是比起来当初被他和红衣团灭的那些幻神宗降临修士,感觉都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难道是因为在那次战斗之后,他的实力层次提升的比较多,所以才处处看这帮女人不顺眼吗? 或许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们丑人多作怪! 人丑是客观因素,也跟她们一个个刚刚从污泥坑里爬出来有很大关系,可能洗白白之后就能好看很多,对此他倒是可以忍受和理解。 但不要面皮多作怪这件事情就很难让人忍受了。 尤其是那个副宗主明妆,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拿着一根蓝莹莹的角先生,不知道刚刚做了什么难以言表的事情…… 更可怕的是,在他解决掉那个喜欢偷袭的人鱼小姐之后,这位明副宗主一直在偷偷地摸自己的胸,还在那里抖来抖去的,简直是玷污了他的高尚清贵的眼睛。 不过他顾国师绝非是以貌取人的性格,不说别的,单凭这些女人提供的消息,就足够他收录她们作为自己的属下,和云海宗的修士编入一组,达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效果。 海中有妖兽,数量难以尽数,在无数巨型水幕的掩护下,正在朝着岸边踏浪而来,如今很有可能已经大批上岸,向着内6不断进。 而且根据她们所描述的一些细节,也可以推断出红衣就在靠近海岸的那座石山之上,省去了他大海捞针般寻找的麻烦。 “你们已经获取了我的信任,可以成为本座麾下的员工。” 顾判沉默片刻,开口缓缓说道,“不过现在你们还属于见习期间,必须要跟我去前去海边,找到夫人之后才算是顺利通过试用期,拥有大魏朝廷亲封的官身。” 说到此处停顿一下,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接着说道,“如果不能顺利通过试用,那你们也就没有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活该被我一斧头砍死,无法享受之后的各种保护与福利。” 明妆深吸口气,屈膝行礼道,“幻神宗,谨遵国师大人法旨。” 如今形势比人强,因此面对着携大胜余威的顾判,她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当即便恭声应允了下来,带着顾判回到了她们刚刚撤离的那座石山。 ……………………………………………… “顾郎倒是好兴致,大战在即,还带了这么多的姑娘前来。” 半个时辰后,顾判和红衣在石山山顶汇合,迎面便听到了一声略带着些淡淡笑意的问候。 “它们,在做什么?” 看到海中令人心惊的一幕,顾判并没有对红衣的揶揄做出任何回应,面色一点点变得严肃沉凝起来。 “它们,似乎在布置什么阵法。” 红衣同样收敛笑容,微微皱眉道,“血刀如意之前曾经隐入到海中探查,现当初称霸深海的东海鬼魔一脉异类生灵已经全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眼前形态各异、无穷无尽的海中妖兽。” 顾判道,“海眼上浮,海兽奔涌,随浪而至……我现在已经看到了海兽奔涌,随浪而至,那么海眼上浮又是个怎样的情况?” “回老爷的话,属下潜入到东海深处,现那里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大漩涡,将不知道多少海水尽数吸入进去,更让属下感到诡异的是,围绕着那漩涡中心的无底黑洞,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符纹线条,也是东海之滨天地灵元不正常凝聚汇集的主要原因。” 海眼中心有黑洞,周围环绕着数之不尽的符篆纹路…… 顾判心中一动,莫名想到了自己不久前从越海城中入手的那枚湛蓝晶体。 他决定必须要亲自到深海之眼所在的位置去看上一眼,才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地之间出现此种变化,又会对后续的大势造成怎样的影响。 简单安排了一下后,石山上的所有人开始有序撤退,顾判和红衣则肩并肩,手牵手,按照血刀如意所指的方向,化作一道血色长虹瞬间没入到黑压压的云层深处。 云层中蜿蜒游动的道道黑线迅围拢过来,想要将那道血色长虹拦截下来,但比起顾判红衣联手奔袭的度,它们的动作慢得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瞬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纵然有恰好拦在了血色长虹前进路线上的黑色丝线,也无法阻挡其分毫,不是被瞬间烧成灰烬,便是被神出鬼没的双刃战斧劈成两段,化作丝丝缕缕的双值加成,融入到顾判的体内。 终于,高空中的那道血色长虹引起了海中妖兽大军的注意。 霎时间自海面下射出无数道锋锐水流,交织融合成一面厚逾百丈的巨大水墙,阻隔住了两人的去路。 但就在下一刻,一座张灯结彩的幽深古宅轰然显形,并且在最短时间内加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就像是一柄大锤,不管不顾、不讲道理地将水墙砸出一个大洞,随即又瞬间变得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只剩下那道血色长虹,以比刚才更快了不知道多少的度消失在了所有海兽的视线尽头。 一刻钟后。 顾判悬浮在云层深处,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目光落在了违反常理出现在深海的一座大山上面。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渺间。 那座山犹如一柄长剑直刺苍穹,根部自占据了不知道多少面积的漩涡海眼之内升起,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度一直拔高着自己的身形,直到深入云霄。 随着峰顶脱离海面,朵朵祥云降下,山顶处庞大的宫殿群在彩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道道宝光从宫殿内向外射出,声势之巨大即便相隔甚远都清晰可见。 更重要的是,顾判从山体上现了纷繁复杂的符篆纹路,和他从越海城内得到的湛蓝水晶内的符阵几乎一模一样。 第997章 无声之殿 “这座壁立千仞的高山,给吾的感觉很奇怪。” 红衣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斟酌着用词缓缓说道,“虽然看上去它近在眼前,但却给了吾一种相隔甚远,难以接近的感觉。” “红衣说的不错。”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它让我不由得想到了刚刚出关时,白漓禀报如今形势时所提到的那块灰色斑点。” “可见,可闻,却不可达。” “顾郎意欲如何?” 他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既然来都来了,还是要先试探一下,也好看看这东西的成色。” 红衣微微一笑,“那就先让金纹战蜂和红甲战士过去吧。” “然。” 轰然一声巨响。 红衣古宅自虚空中显形,随后正门大开,密密麻麻的金纹战蜂从门内涌出,后面跟着一队衣甲鲜亮的战士,在漆黑雨幕的掩护下,朝着那座直刺苍穹的山峰靠近过去。 然后在两人略显惊讶的眼神中,不论是战蜂还是甲士,都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直接从山顶宫殿内穿越了过去,来到了山峰宫殿的后方。 然后它们又调转方向,再次从宫殿之内穿墙透壁,回到了古宅所在的位置。 就像是极度真实的全息投影,看上去和实物别无二致,但直到触碰之后才现,那里根本就是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让它们回来吧,我亲自过去看一看。” “顾郎千万小心,妾身在一侧随时准备接应。” “放心吧。” 顾判轻轻握了一下她的玉手,整个人倏然化作一道红炎,没入到了那座宫殿之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 红衣的面色从最初的轻松如意,逐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因为顾判是真的进去了。 而不是像战蜂与甲士那般,飞跃山峰宫殿时两者互不干扰,直接穿过。 盏茶时间后。 她轻轻一抬手,从古宅中召出了白白胖胖的张厨子。 “张厨。” “奴婢在。” “去找一下老爷。” “奴婢明白。” 数十个呼吸后,张厨子从那座宫殿内来来回回穿越了不下三次,但就是无法和对方产生任何形式的交融。 仿佛它们完全就是处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又有如两条永不交叉的平行线,无论如何努力向前延伸都无法接近分毫。 “如意。” “属下在。” “刚刚被老爷收服的那些女人应该还未走远,你回去找到她们,捉一个过来,看看那些活人是不是也像老爷一样,能够进入到宫殿之内。” “属下明白!” 如意潜入深海,迅朝着岸边潜去。 纵然是以它对东海的熟悉,避开聚拢在浅海区的无数海兽也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 而当它携带着随机选取的某个幻神宗弟子返回时,所花费的时间还要比自己单独去时要多出了至少一倍以上。 不过还好,血刀如意最终还算是不辱使命,将那个瑟瑟抖的小姑娘给带了过来。 红衣淡淡看了她一眼,和看路边的花草植木没有任何区别,“将她丢过去,吾想要知道,到底是老爷本身比较特殊,还是说只要是非异类的活人,都能够进入到那座山峰之内。” “属下明白!” 血刀如意刀身轻颤,随后猛然力,将呆滞犹如一尊蜡像的幻神宗弟子朝着远处的宫殿投掷过去。 然后看着她和自己一样,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穿越了重重殿堂宫墙,又透过了那座山体,径直朝着下方波涛汹涌的大海坠落下去。 噗通! 直到那名幻神宗弟子入水后,红衣才闭上眼睛,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去把她捞上来吧,看来这座高山,还有宫殿,应是和老爷有缘。” ………………………………………… 顾判本已经做好了穿山而过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脚踏上了实地,站在了那座高山的顶峰。 峰上雾气缭绕,楼宇错落有致,大片的灵花灵木点缀其中,空中不时有仙禽或是灵兽飞掠而过,看上去完全是一派飘渺如云的仙家气象。 峰顶正中央是便是他在远处时所见的那座宫殿,四周十数根巨柱支撑起一座金碧辉煌的高楼直插云霄,殿门上方悬挂一块牌匾,牌匾通体由上等黑玉雕刻而成,上面却没有任何字迹,而只是一幅山海之间的风景图,望之似有云雾在旁缭绕,直欲随风而去。 顾判站在原地未动,转头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看去,却只能看到蓝天白云、而不见了厚重的乌云、漆黑的雨幕,更不要说红衣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来之、则安之。 还是要先进去逛一逛,探一探,看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实在不行,那就砸它娘的。 以他现在的高度,纵然还达不到业罗圣师一拳破壁的层次,若是全力施为的话,也应该快要触摸到了那一重境界的边缘,就不信加上无坚不摧的斧头,还打不烂着一座破山,砸不开这一片宫殿。 顾判深深吸了口气,沿着殿前的白玉台阶缓步而上,伸手推开了正殿的大门。 宫殿内部,白玉一般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四角香炉内有袅袅雾气升腾,一股清香淡雅的气息随着雾气散开来,纵然身在其外,都能隐隐嗅闻到那种沁人心脾的味道。 他没有在门前停留太长时间,便直接步入殿内,一脚踹翻了距离最近的那座香炉。 灰色的香灰洒落一地,淡雅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了许多,原本淡淡的的雾气微微荡漾着,迅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顾判伸手在面前挥过,搅动得雾气仿佛轻纱般舞动,轻柔而缥缈。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数个呼吸后,当他一巴掌将第二座香炉劈翻后,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但正在迅变得严重的问题。 那便是声音…… 或许从他进入殿内之后,声音便已经开始降低,而且度越来越快,直到现在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已经无法听到,尝试着咳嗽几下,也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在动,而完全没有传出一丁半点儿的声响。 好似完全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既然听不到,那就不听。 无非是听不到声音而已,并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局面。 顾判心中平静,面上甚至露出一丝笑容,一拳打碎了第三只香炉。 在许多时候,他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一个沉默的人,可以为了一个修炼推演的问题数日数夜静坐不语,甚至还可以静静看一片树叶几个时辰,仅仅是观察它们碧绿的色彩,平滑的表面,流畅而曲折的叶脉…… 就好比现在,在一片寂静中,他反倒能更专心观察篆刻在墙壁和梁柱上的符纹,和湛蓝水晶内的纹路进行一一对比,寻找它们之间的异同。 忽然间,叮叮咚咚的悦耳的声音在顾判的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观察和思考。 这是古琴的声音,他随即拍拍双手,又跺了跺脚,还是听不到自己出的任何声响,唯有越来越清晰的琴声,仿佛在他的脑海之中直接响起。 在其他所有声音消弭不见的情况下,更显得那琴声突兀而神秘,时而高吭如悲诉,时而低回如呓语,潺潺回回,就像一道道慧剑也无法斩断的情丝,绕住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久久挥拂不去。 顾判沉默站在那里,眼前忽然出现了漫天的风雪,将镇南府南黎郡妆点成一片银装素裹的美丽景象。 视线迅变化拉低,在一个破败的土屋之中,浑身是伤的老乞丐抖抖索索从怀中取出油纸包着的烧饼,递给不断吞咽口水的小家伙,满是皱纹的脸上温和地笑着,“我姓顾,在通判府后面的巷子里捡到的你,那么你就叫顾判吧。” 倏然间场景再变,他现又来到少年时候,站在一群同样是孤儿的孩子之间,在怀远镖局的练武场上一刻不停地挥刀,只为了能够早日出师行镖,给自己挣下一份可以成家立业的银钱。 下一刻,他又看到趟子手老姜头正拎着酒瓶正笑眯眯看着他,絮絮叨叨说着第二日就要出城行镖的准备情况。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张口说出一句无声的话来。 “姜叔,好久不见……” “还有,这并不是我的童年,所以也激不起我任何的情绪波动。” “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如果只是为了让我看一场身临其境的三弟电影的话,可就亏了啊……” 第998章 白衣罗叶 叮叮咚咚的琴声一直萦绕在顾判的脑海。 眼前的景象也一变再变,不时将他穿越前的一幕幕展现出来。 或许是那位姓顾名判的土著真灵神魂到此的话,有可能真的会陷入进去,被直击内心深处最柔软地方,从而泪流满面,魂牵梦绕。 但很不幸。 现在看着这一切的是完全不同的人。 而且是经受过唯物主义教育多年的实验室研究员。 虽然自从穿越后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后,他那被现代科学知识武装建造起来的唯物主义大厦已经不再坚固,上方飘起了名为洞天和异闻的两朵乌云,但毕竟根基还未完全倒塌,尤其是思维方式还在延续,因此并未让他真正落入到琴音所编织的幻梦之中。 而是以一种脱身在外的冷静姿态来观察着这一切,甚至还能从中汲取到了这具身体的种种过往,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此方天地变化过程中,原始土著生命真灵神魂的种种变化。 也让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真灵神魂内竟然还一直都隐藏着如此大量的记忆碎片,那是他修行诛神碧火、观神望气、乃至于幻神之法都没能现,更遑论将之彻底清除干净的东西。 总而言之,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听着轻音乐,然后沉浸在研究思考之中,真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享受。 这才是真正的净化心灵。 而不是那些所谓净化心灵的一碗碗鸡汤。 当一个个记忆碎片被他循着眼前的“全息电影”找到,然后将之祛除干净后,整个人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如同蒙尘的珍珠被拂去了表面的污渍,变得更加通彻明净,晶莹剔透。 而由此产生的附加效果也让他倍感惊讶。 诛神碧火、观神望气,竟然自然而然地比之前向上跃升了一个层次,并没有经过痛苦折磨的推演过程,甚至没有消耗掉一星半点儿的经验值。 它们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提升了。 而随着这一过程的结束。 那丝丝缕缕萦绕在自己脑海中的琴音也诡异莫名地消失,连同那些真实的三弟影像也同时不见,再也寻找不到它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顾判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一是有些怀念刚刚在琴音影像下自己净化心灵的感觉。 第二,他也是在不由自主地有些感慨。 自己,终究是一个修行天才啊。 只是听着轻音乐看了一场电影,便轻轻松松将两门修行秘法破境提升,这不是天才,什么才能被称之为天才? 如果再加上双值加成提供的助力,他便是天才中的天才,一只手就能吊打其他所谓的天才少年,让他们心甘情愿跪在自己脚下喊爸爸。 少喊一声都不行。 琴声在逐渐消减,顾判顺着声音寻找过去,一路穿过正殿大厅,拐了个弯来到了一侧的偏殿门前。 他在那里停下脚步,看到了内里有两个人相对而坐,一人抚琴,一人饮茶。 偏殿内空空荡荡,只摆着两只凳子与一张矮桌,桌上摆着两杯香茗,桌旁坐着两名女子,她们在这边一坐,相映生辉,比整个北地所有的美景加在一起更加能吸引人的目光。 主位上的是一位相貌三十许的美艳妇人,秀眉凤目中透着一股英气,鹅黄色的长裙将其婀娜的体态凸显的淋漓尽致,更显光采照人。 在她的对面则是一位一袭翩迁白衣的女子,如瀑的青丝轻轻挽在脑后,眉如柳烟,眸似秋水,不施粉黛的玉容如朝霞映雪,裙裾下摆很长,她只露出一点脚尖,包裹在小巧的白色绣鞋之中,在殿内夜明珠光芒照耀下,其清雅绝俗中又透出一股比之玄冰还要更甚一筹的寒意,使人不可逼视。 他不是前来东海之内,探查海中妖兽异动原因的吗? 怎么进入到这座自海眼中升起的宫殿后,看到的却是和海鲜完全不搭边的两个女人? 顾判心生疑惑,就站在距离她们不到二十步的偏殿门口,看着两人在那里端坐品茶,随后一步步来到两女所在的桌前,都没有让她们转头看上一眼。 他直到此时才能够现,不管是抚琴的白衣少女,还是端坐桌后不动的宫装美妇,都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生灵,而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留存下来的景象,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在顾判的注视下,居于主座上的美妇端起香茗向对面女子微微示意,自己则抿了一口后笑道:“罗叶妹妹真是好难请呢,这次好不容易能来我仙宫做客,一定要让姐姐好好进一下地主之谊。” 白衣女子嘴角挑出一丝笑意,清冷的话音从她的唇中流淌而出:“月华宫主客气了,仙宫诸事繁忙,罗叶此次前来叨扰,还怕打扰了宫主的修行,因此心生歉意。” 月华宫主听梵业罗说完,抿嘴微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你能来便是姐姐最高兴的事情,到了姐姐现在的情况,一味的苦修又能有什么效果?” 白衣女子微微点头道:“月华宫主说的倒是不错,如今上苍变化在即,闭门苦修确实无法解决姐姐即将面临的问题。” 月华宫主微微一愣,似是对白衣少女口中刚刚所说的话有些疑惑不解,但她掩饰得很好,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缓缓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送到了对方的手边。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月华宫主又状似无意间问道:“罗叶妹妹为何不在九天之上静修,而是非要在俗世凡间创立了名为业罗的教派?” 顾判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动,再看向两女的眼神已经不复之前的随意,而是充满了惊疑不定与深思凝重的神色。 这个白衣飘飘的女子,创立了名为业罗的教派!? 如果此业罗便是彼业罗的话,难道她便是北地金狼神的主人,业罗秘境的开派教主,业罗初圣!? 罗叶…… 反过来读可不就是业罗!? 所以说,业罗初圣竟然是一个看上去二八年华的白衣少女!? 不应该是一个男人吗? 这又怎么可能!?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将所有注意力都投注在了那个白衣飘飘,背负长剑的少女身上,不放过她的每一处形貌细节,将她的一举一动都铭刻在心。 将来只要见到了北地草原的那头老狼,一定要亲口去问它一声,当初那个养狗的人。 到底是男是女! 第999章 反哺天地 面对着月华宫主的疑问,白衣少女稍稍侧头想了一下方道:“姐姐说的是业罗秘境吗,妹妹此举并非是无的放矢,而是有着更上一层、更进一步的想法在内。” “恩,以妹妹的资质天赋,以及一直以来在天帝左右的经历,破境提升而出并不是什么难事,倒是不必要考虑太多……那么,最近妹妹有什么打算么?” “最近一段时间有些问题需要静心思考一下,后面,可能会去一趟九幽黄泉。” 月华宫主惊讶问道:“妹妹去九幽黄泉是要做什么?要知道纵然是吾等天人神明,对那处地方也唯恐是避之不及,生怕被沾染上弱水灰雾。” “天地轮回、成住坏空……吾此次专门前来见姐姐一面,为的便是有一言相告。”白衣少女唇瓣抿出一个冰冷的笑容,殿内温度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中年美妇心中却是闪过近些年九天之上生的隐晦变化,再联想到如今愈演愈烈的灵元异动,对白衣少女之所言陡然变色,深吸口气后神情凝重道,“罗叶妹妹请讲。” “妹妹此次专门前来,主要还是让姐姐知晓,天帝已然入灭,天庭亦将坠落,姐姐身为地上仙宫之主,也该顺应天意,反哺天地。” “就好比姐姐所居之地上仙宫,便可以姐姐等一众天人之真灵神魂为引,以仙宫为本,撬动东海之眼,为吾上引来新灵,损其他而补益自身。” 天帝入灭,天庭坠落!? 但比起这两句话,更让人心惊的则是最后的那两句。 顺应天意、反哺天地…… 何为顺应天意,何又为反哺天地!? 什么又叫做以真灵神魂为引,以地上仙宫为本? 中年女子猛地眯起眼睛,看向白衣少女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森寒的光芒。 就在此时,一道璀璨光芒自白衣罗叶的剑匣内亮起,瞬间笼罩了整座偏殿,也映花了顾判的眼睛。 数个呼吸后,光芒倏然敛去,偏殿内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见了那位名为月华宫主的中年美妇身影,只剩下了白衣少女一个人静静坐在那里,犹如美玉的纤纤素手再次抚上了面前的古琴。 琴声叮咚,慢慢响起。 再次萦绕在顾判的耳畔。 依稀间,他隐隐听到了白衣罗叶的叹息声,混杂在琴声之间,同样在他的心间缓缓流淌。 “上欲自渡无边苦海,踏足彼岸之境,却被禁锢于洞天玄境之关口屏障无法脱出……” “万物有灵,却又无序,因此天帝秉承上意而生,创立天庭,订立法理,纵然稳固洞天,堪堪抵挡住了乾坤大道之压迫,却竟然无法解决起自内部之混乱消耗,渐成一潭死水,如此种种,又有何法可解之?” “上静思许久,唯有打破如今之稳固洞天界限,引入外灵为上所用,方能减缓这一变化,但洞天既开,大道乾坤之压迫便会直接降临,此又该如何解之……” 顾判站在桌前不动,死死盯着她除去绣鞋罗袜,抬起纤细秀美的玉足上了石凳上盘膝而坐,闭上眼睛缓缓入定,脑中一直都在想着她刚刚所说的那几句话。 真的是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用上一个时空所学的理论知识,来解释此方天地洞天之主所面临的困境的话。 他可以认为,被业罗三圣称之为九幽或是幽玄的这货,被“熵增”所缠绕困扰了! 洞天四境,真灵法玄。 纵然牠已然由虚化实、万物化生,又订立法理,走到了洞天法境的层次,能够抵抗住大道乾坤与时空流水的压迫冲刷,竟然也无法避免自身一步步自有序走向混乱,最终绝望地迎接“热寂”的死亡拥抱。 不管是上一个时空还是现在,在顾判的认知之中,生命最终都将走向死亡,这是万事万物都无法避免的规律,正所谓向死而生,自出生开始便已经开始了死亡的倒计时。 为什么永动机不可能被制造出来,就是因为在能量守恒定律之下,无论如何想方设法降低能耗,都不可能完成百分百的转换,而在能量转换过程中所被浪费掉的那部分,就被称之为熵。 也可以被称之为混乱度。 所有事物若是不施加外力的影响,永远都会趋于熵增的最大化,也就是说永远会向着更加混乱的状态展。 这也是为什么汽车放着不动为什么更容易坏,房屋一直不打扫会越来越脏,为什么人的懒散拖延非常容易,因为它符合熵增定律。 世间好物因何不坚固,彩云易碎琉璃脆。 而生命作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亦是如此。 所以薛大侠才说过,活着的过程就是在对抗熵增,生命以负熵为生。 若是举一反三、作为类比的话,上一个时空的能量转换会产生熵,万事万物都在朝着熵增的终点大踏步前进,那么在洞天之境内部,无论是真灵神魂,还是天地灵元,是不是也一直都处在不可逆转的消耗过程之中? 纵然九幽建立天庭,订立法理,以此稳固洞天,但牠明显没有寻找到避免这一消耗的方法。 因此才想要打开洞天,引入外力的影响。 但从后续的情势展来看,九幽似乎是玩脱了,并且由此直接陷入到了不可见不可知不可闻的境地之中。 那么,再往深层次去想一下,如今的海眼上浮、海兽聚集,莫非就是白衣罗叶所说的,以一众天人之真灵神魂为引,以仙宫为本,撬动东海之眼,为吾上引来新灵,损其他而补益自身? 呵…… 这还真的是。 有人不知道在多少万年前挖了一个坑,种下了一颗种子,本想着秋收冬藏,收获食粮,却直到现在才破土而出,给了当世之人一记天大的闷棍。 如果不是碰巧来到了这座“仙宫”之内,如果不是白衣罗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留下了这些景象,他恐怕挠破了头都不会想明白,这些数量多到令人头皮麻的海鲜大军到底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顾判揉捏着眉心,缓缓收敛让自己头痛脑胀的思绪,又开始思考另外一个让他疑惑不解的问题。 那便是,为什么金纹战蜂不行,红衣甲士不行,唯独他自己能够进入到这里,目睹了一场不知道生在多久之前的奇葩怪象? 第1000章 九龙金辇 思索了许久为什么唯有自己能进入到这里之后。 顾判又开始思索另外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他到底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毕竟海兽聚集的原因已经找到,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调动力量,避开大海这个对它们天然有利的战场,将它们聚歼于6上。 至于后面还会出现怎样的情况,在没有真正生的时候,他就可以当做不存在,暂且不去管它。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吃太多容易撑到胃,走太快容易扯到蛋。 所以说他想太多也没有任何用处,除了让自己头晕脑胀外,也不会改变当前所面临的局势,倒不如就一斧头一斧头砍过去,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敌人一一度,顺便也可以补益自身。 至于说等什么时候真的遇到了打不过又砍不动的家伙,他还可以扭头就跑,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收罗云海宗、幻神宗等一众降临修士的目的,就是让他们潜心去研究布置穿梭降临阵法,尝试着为自己留下一条可能存在的退路。 而如果连跑都跑不了,那就啥也别说了,抡起斧头就是干,就算是流尽最后一滴血,那也要多劈它几斧头才行。 顾判在空无一人的宫殿之中乱逛,外面的红衣仍然立于云层深处,静静看着对面不远处的一条龙形生灵。 它身长十余丈,自海中而来,直接来到了红衣的近前,一对墨绿竖瞳映照出她的身影,也隐隐透射出浓重的疑惑神色。 沉默观察许久后,它开口说话,声震四方。 “此为何地?汝又为何生灵?为何要来到吾族圣山附近?” 红衣微微蹙眉,“你们,并不是此方天地的生灵?” “按照顾郎的说法,你们就是偷渡而来,没有户口的黑户?” 巨大的龙微微伏低,注视着那个渺小的红色身影,眼睛内的疑惑神色更重。 它听不懂这个小小的生灵在说些什么,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便决定不再去听去想,还是将她一口吞掉来得爽快。 然后就在下一刻,它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红衣的变化,刹那间陷入到惊恐绝望的深渊之中。 云层深处,以红衣为中心,猩红光芒大作。 一声清丽的啼叫响彻虚空,她倏然化身一头数十丈大小,长着鲜艳红色翎羽的大鹏鸟,伸出爪子将魔物小心捏了起来。 就像是一头翱翔于蓝天的鹰隼,捉到了一条不住扭动的长蛇。 轰! 古宅倏然显形,那头大蛇被丢了进去,随即被一群严阵以待的红甲战士牢牢捆缚,将它扛起送入到了后宅之中。 展翅的大鹏化作丝丝缕缕的鲜红丝线,而后迅消失不见。 只剩下红衣继续注视着远处自海眼之内伸出的那座高峰,低低叹了口气道,“可惜顾郎不在身边,不然倒是可以让他提提意见,吾御使牵丝之法编织而成的红翅大鹏灵体,到底和他描述的那只大鸟有着怎样的异同。” 数个呼吸后,红衣再次从高山宫殿上移开目光,转头看向了自海中缓缓升起的一座金色车辇。 九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龙兽拉着车辇,正中央的宝座上,一只半身人鱼盘尾而坐,好奇的目光朝着红衣所在的位置望了过来。 红衣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没有再那尊金色车辇上面投注上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但就在下一刻,两人之间的虚空被一团金色的云层遮挡得严严实实。 嗡…… 金色云团迅靠近,耳边已然充斥着无数翅膀急促扇动的声音。 而在金色云团内部,隐约可见数十上百头红衣红甲的怪物在急奔行。 这是…… 金色车辇上的人鱼女子微微皱眉,极目远望。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蜂群? 还有那些身材样貌各异,但都有着狰狞外表与鲜亮甲衣的异灵? 片刻后,她肯定了自己的这一推测。 但一个新的问题很快又浮上她的心头。 那就是,这些蜂群和异灵汇合在一起的气息相当强大,已经到了连她都感觉到压抑,不得不重视的地步。 随着战蜂和甲士的接近,鱼人的表情愈凝重起来,不过却并没有任何的惊惶之意。 “这是吾进入到此方天地后遇到的第一个层次之上的生灵,本想和她交流一二,她却直接刀兵相见,放弃了让她自己存活下去的机会。” 她幽幽叹息一声,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缓缓结出一道法印。 一条透明金色丝线从纤纤素手中飞出,如若无物穿过密密麻麻的战蜂群,闪电般朝着红衣所在的位置飞去。 黑暗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细丝将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 她感觉自己已经隐隐抓住了丝线的一端,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它拎起来,让隐藏在蜂群之后的一切都无所遁形,真正显露在她的眼前。。 但就在半透明金色丝线穿透蜂群组成的金色云团后,却突然失去了对目标气息的感应。 她面无表情,无视了已经逼近到眼前的战蜂和妖兽群体,飞快地变幻着一个又一个的法印。 咔嚓! 第一只金纹战蜂张开满是尖锐牙齿的嘴巴,狠狠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车辇咬下。 鱼人女子面色平静,双手掐住一道印诀不动,车辇之外倏然撑起一层厚重的金色屏障,将所有的攻击拦在外面。 接下来的时间,她对于炸雷般的振翅撞击声充耳不闻,依旧在试验变换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印诀,试图寻找出自己手段为何会失效的原因。 终于。 当金色防护罩破碎的前一刻。 她手上的法印也停顿下来。 面上显现出些许恍然而又惊讶的表情。 她终于找到了金色丝线失效的原因。 “有意思。” 她微笑起来,任由无穷无尽的蜂群将车辇与龙兽淹没其中,只是低头看着缠绕在自己尾指上的一点猩红丝线,直到此时才从透明状态稍稍显形,暴露在了她的眼中。 数个呼吸后,金色屏障再起,将蜂群和甲士再次阻隔在外。 而她依旧明艳动人,连型都没有乱了一分。 唯一有些变化的是。 车辇前方的九头龙兽已经消失不见,全部变成了金纹战蜂与红甲战士的口中食粮,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浪费。 第1001章 三面受敌 嗡…… 战蜂组成的杀阵再次俯冲扑下。 将鱼人女子再次包围进去。 轰! 成千上万道金色光芒突然爆,犹如在高空中突然出现了一轮金色太阳。 数个呼吸后,金色太阳缓缓隐去,天地间再次陷入到黑暗之中。 唯有嗡嗡的扇动翅膀声依旧如故。 数量庞大的战蜂在她的出手下并未遭受到太大的损失。 因为有一道猩红光芒将那些战蜂和甲士笼罩在内,完全隔绝了她的金色光芒突袭。 下一刻,那道猩红光芒继续向内收缩,将她整个人也尽数笼罩在内。 第一次,金色鱼人的表情真正变了。 盏茶时间后,红衣款款而来,牵住那只鱼人女子的小手,一步步来到了古宅门前。 然而就在红衣踏入门内的前一刻,一只通体金黄,犹如琉璃的战蜂悄无声息悬浮在了她的身前,以冰冷机械的声音数道,“启禀夫人,北地狼族大军行踪已现,望北城战蜂正在接敌,目前损失惨重。” “除此之外,南荒乾元麾下势力在经过收缩之后,如今正在迅向北扩张,已然将魏境南部诸郡全部纳入其中……” 红衣的面色瞬间沉凝下来,丝丝缕缕鲜红丝线没入到人鱼女子体内,闭上眼睛一字一字道,“你再说一遍?” “回夫人的话,北地狼族大军行踪已现,望北城岌岌可危……南荒乾元麾下势力北上,魏境南部诸郡尽皆沦陷……” 红衣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眯起眼睛看向了那座虚实不定的山峰和宫殿,低低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告诉绯红,南北方向采取守势,一切等老爷出来后再拿主意。” “属下明白!” ………………………………………… 大魏望北城。 虽然经历了风雪天灾,又经历了妖妃砻刖血泉和第二次金阳高照的双重作用,差点儿爆了席卷全城的血腥大乱,但在顾判的**下,一切终究是完全平息了下来。 而且更是因为血泉水雾和金色阳光的侵袭,活下来的居民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些许的变化,纵然算不上是全城皆为修士,但比起一般的普通凡人,已经有了生命层次上的少许不同。 之后随着一批金纹战蜂的进驻,以及附近军镇的靠拢进驻,望北城俨然已经成了大魏北境最为安全之所在。 就在这日后半夜,哨塔上值守的士卒睡意朦胧地揉了揉眼睛,狠狠推了旁边的同伴一把。 “快看,今天太阳似乎从北边升起来了!” “你搁这儿跟我扯什么瘪犊子呢,还太阳从北边升起来,你咋不说从西边儿升,升,升……” 被推的士卒咕哝着转过身体,然后猛地瞪大眼睛,指着北方天际地平线上的那一抹越来越亮的金色,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太阳,真的从北边升起来了?” 两人呆呆看着那一抹金色越来越浓,不久后又感觉到哨塔似乎在微微的颤动。 那一抹金色涌动着,变幻着形状,最终化作了一尊金色的狼头,就像是一轮真正的金色大日,自北方的地平线冉冉升起,冰冷无情的目光落在了望北城所在的方向。 直到此时,才有一声尖锐而又凄厉的呼号响彻整座大营,将无数甲士从睡梦中猛然惊醒。 “敌袭!” “金狼大军!” “敌袭,敌袭!!!” ………………………………………… “狼神突然尽起族中儿郎南下,走的还是望北城这条对准大魏京畿之地的道路,是不是显得有些仓促了?” 望北城西北五十里,羏貊一袭冰晶战甲,高高立于一座小山顶部,俯瞰着下方一队队向南飞驰的狼骑大军,面上显现出许多疑惑不解的表情。 悄无声息间,一头金狼虚影自虚空中浮现,占据了小半个山顶的空间。 “吾原本也不愿如此仓促南下,与那黑山君直接以硬碰硬,但在如今形势所迫之下,时间上已经来不及,只能是提前一步起战争,去与黑山君和红衣娘娘会猎羽大魏京畿之地。” 羏貊眯起眼睛,心中霎时间转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最终尽数收归一处,只是淡淡叹息道,“只是吾之冰魄一族尚未自极北冰原走出,短时间内无法加入战局……如此一来,狼神麾下的这些小崽子势必损失惨重,就算是战而胜之,恐怕也难以恢复到如今的数量。” 金狼神平静道,“它们终究是要死的,只要死得有价值,那就足够了。” 羏貊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既然狼神已然下定决心,吾定当全力配合狼神南下魏国。” “羏貊神君不需要改变冰魄一族的行动安排,还是按照吾等之前所计划的那般,让他们跟在吾族大军之后一路向南,若是断离山脉深处真的出现变故,吾等或许只有南荒大山一处地方可以暂避了。” 羏貊微微皱了皱眉,“只可惜极北冰原同样出现了变故,不然吾等倒是可以退入那里……一想起来要再见到匡正乾这个怪人,即便是以吾的心境,都不由得生出了些许不适的感觉。” “匡正乾已经死了。” “匡正乾已经死了?” “没错,匡正乾已死,但在他死后,新灵已生,若是等羏貊神君见到了新生的那位,可能就会感觉到,那位匡先生相处起来,其实还是有一些所谓的人味儿的。” 羏貊许久没有言语,再开口时忽然换了个话题道,“东海深处,似乎也有异变出现?” “此事吾还无法看得分明,倒是可以分出一镇狼骑向东而行,看一看那里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望北城上。 身披重甲的单参将整肃军阵,目光阴郁看着从北方压迫过来的狼族大军。 “呼……” 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摘下忽然间感觉有些沉重的头盔,转头向身边的亲卫看了一眼。 “看这样子,咱们怕是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亲卫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却是有些僵硬地笑了出来,“只要属下还有一口气在,一定拼死护住大人安全!” 单参将摇了摇头,“你怕吗?” 亲卫还是笑道,“怕肯定是怕的,但怕也没甚鸟用,只要能多杀一个狼崽子,不亏就成。” 此时,最前列的狼骑已经停止了前进,就在城外五里处按兵不动,浓烈的腥膻味道顺着北风吹拂过来,引起了城墙上的一阵骚动。 单参将还是摇了摇头,忽然开口说道,“你家人在京畿之地内,也分得了一些田地吧。” “回大人的话,分了足足有两亩地呢,属下家里仅有老父母和一个兄弟,这些地伺弄好了,也足够他们过活了。” 亲卫说到此处,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变得鲜活起来,“也多亏了国师爷爷养的这些战蜂,还能往来传递信件,要不然家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 “是啊,幸亏有那些小东西。” 单参将拍了拍亲卫的肩膀,“你记住,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不是去杀多少头狼骑,而是能像一颗钉子,尽量在这里钉住这帮畜生更长一点的时间,如此,才能让朝廷有更加充分的准备,也才能给你背后的爹娘兄弟留出来更多活命的机会……” “属下,明白了!” 第1002章 孤军突进(求订阅) 在北方天边出现那只犹如一**日的金色狼头之后,曾经的望北城通判,如今的城守姜昙也赶到了城墙之上。 只看一眼城外远处那如同金色云层一般的狼骑大军,他便差点儿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墙垛才算是稳住了身形。 深呼吸几下后,姜昙只说出来三个字,“这么多?” 单参将这次还是缓缓摇头,“后面好像还有更多。” “单参将,你说,这城能守住吗?” “有国师大人当初派来此地的一批战蜂在,守,应该是可以守一段时间的,但单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想要守住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嗷呜……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狼嚎穿透云霄。 刚刚停滞不动的狼族大军再次开始了前进的脚步。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从城后忽然升起了一团暗金颜色的乌云,悬停在望北城的上空,出嗡嗡的闷响。 单参将猛地拔出了腰侧长刀,斜斜指向加而来的群狼。 他再次大喝一声,嗓音穿透狼嚎与振翅之声,传遍城墙之上 “弓弩手准备!” “放!” 顿时,尖锐破空声呼啸而起,连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矢犹如暴雨,没入到了狼骑战阵之内。 与之同一时间,覆盖了小半个望北城上空的蜂群也轰然落下,杀入到了同样是金色的狼族队伍之中。 “这就是那位黑山君所独有的金纹战蜂吗?” 望北城外石山之上,羏貊的目光穿透重重阻隔,落在了那一团轰然落下的暗金色云团上面。 “它们给吾的感觉,倒是和已经不知道逃到了何处的蜂后有些牵扯不断的联系。” 金狼神道,“或许这本来就是蜂后留在此方天地的一记后手,当然也有可能不是,到底如何,还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能见得分晓。” 羏貊点点头,继续观察着望北城下的鏖战,片刻后微微皱起眉头道,“对付这样个体狭小却又比较难缠的敌人,狼神为何不出动后方的狼族祭祀施法配合作战,反而要让那些单纯的狼骑战士与它们交手呢?” 停顿一下后,羏貊还是接着说道,“如此继续下去的话,狼骑战阵的伤亡,可是会有些大啊。” 金狼神对此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就连语气都一如既往的平淡冰冷,“无妨,它们早已经准备好了为吾献出一切,如今只不过是到了那一刻罢了。” 望北城外,狼族骑士与金纹战蜂陷入鏖战。 战局开始的一段时间,蜂群因为其个体渺小的缘故反而大占上风,纵然在狼骑的攻击下损失不少,但只要让它们钻入到对方的体内,便已经宣告了这一头狼族战士的死亡。 单参将立于城头之上,看着大片大片的金狼骑兵从坐骑上跌落下来,倒在地上打滚哀嚎,甚至直接用兵刃剖开自己的身体施以自残,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终于在此刻稍稍松弛了少许。 如果战斗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的话。 说不定真的能将这座城池牢牢守住! 他在考虑着,需不需要打开城门,派出麾下最精锐的一队骑兵,趁此机会出城冲阵,在金纹战蜂的配合下,完全可以给这些畜生造成更大的杀伤。 单参将心中明白,守城之战,除非是真已经到了绝境,否则绝不能从头到尾龟缩城内死守,消极防御等同于自寻死路,唯有积极防御,才能守得更加长久,给防守一方博来一线生机。 至少也要打破敌人的进攻节奏,不让他们从容打造使用大型攻城器械,运气好还能瞅准捕捉到时机,一把火烧掉敌方的粮草,击溃对方大营,极大削弱对面的攻势…… 一刻钟后,眼见得狼族骑兵的中军已经在蜂群的攻击下隐现崩溃的迹象,单参将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立在墙垛上的大枪转身下了城楼。 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次绝佳的出城冲阵的时机,如果能够牢牢将之把握,就算是他一去不回,那也算是值了。 “陷阵营集合,随本将出城冲阵!” 陷阵营很快列阵完毕,等待着主将的进一步命令。 单参将策马横枪,从一众精锐骑兵面前缓缓越过,来到队列最前方后勒住缰绳,回头面对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城外狼族阵脚已乱,本将将率诸位前出冲阵,此行凶险,有怕死者可提前出列。” 一时语毕,所有人沉默犹如岩石。 单参将哈哈一笑,一扬手中长枪,“开门,出城!” 随后蹄声如雷,震动大地,上千重甲骑兵依旧沉默无声,犹如一把黑漆漆的尖锥,朝着远处那片金色云层不停加刺去。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明白,这次面对的敌人已经不是曾经的草原王庭,而是非吾族类、其心必异的狼族,双方没有任何的转圜余地,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净鲜血,用性命才能换取性命。 一旦败了,一旦城破,在嗅觉灵敏,机动性更强的群狼面前,所有人都将无处可逃,唯一的下场便是沦为等待被吃的两脚羊,那是比战死沙场还要让人难以接受的结局。 如果能打乱狼族军阵,哪怕他们这些人全部死光,也算是为后面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能让他们的亲友家人有更多的活命机会。 所以说,在这种明知道大概率是去送死的情况下,却还是没有一个人低头认怂,他们只是沉默,沉默地跟着前方主将冲锋,沉默地将手中兵刃送入到一头头狼骑体内,直到自己也被刺落马下,然后再沉默地等待着死亡。 重甲骑兵就是要用来野战冲阵,才能挥出他们最大的作用,若是将他们放在城墙上面固守,反而是对这支战力的极大浪费。 因此在捕捉到由金纹战蜂创造出来的战机之后,单参将才当即做出决断,亲率军镇中唯一的骑兵队伍,以死中求活的心态,像是一把锋利而又坚固的铁锥,狠狠刺进了狼骑中军之内。 并且一直向着更深处突进。 “想不到这样一座不算大的郡城之内,竟然还能有如此精锐,而且悍不畏死的重甲骑兵,再配合上那些蜂群,所爆出来的杀伤力着实有些不俗。” 羏貘观战到此刻,不由得再次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金狼神,“狼神大人如果还是不动用祭司的话,恐怕整个前军都有崩溃的风险。” 金狼神缓缓抬起头颅,朝着望北城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紧接着却又闭上了眼睛,语气平和道,“无妨。” “哦?” 羏貘讶然道,“吾知道狼神大人还有后续大部狼族勇士,正在集结赶来的途中,这座城池自然是不可能抵挡得住吾等南下的步伐,但如果在这里损失过大的话……” 金狼神却是在此时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说出来一句让羏貘都有些不解的话来。 “羏貘神君或许还不知道,吾并不担心在此地折损儿郎太多,而是担心折损太少……此次南下入魏,第一战便能遇到这样的敌人,遭逢如此的惨烈战斗,吾非但不感到忧虑,反而心甚慰之。” “既然狼神大人早有计较,吾便不多言了。” 羏貘微微点头,同样闭上了眼睛,不再对生在望北城外的惨烈战斗投注上任何的注意。 第1003章 真灵化生 但仅仅过了片刻之后,羏貊便又再次睁开双眼,有些惊讶地看着鏖战正烈的地方,视线中映照出来一只只虚幻的金色影子,从死掉的狼骑战士体内飘出,迅笼罩了无数的金纹战蜂,并且使得它们大片大片掉落地面,失去了生命气息。 除此之外,那些虚幻的金色狼影还扑到那些望北城重甲骑兵身上,从他们体内撕扯出几近透明的真灵神魂,然后将之吞噬吸收,让虚幻的狼形虚影变得更加凝实,也更加强悍。 “原来如此,狼神大人倒是好大的手笔。” 见此情景,羏貘思索良久,不由得出一声慨然叹息。 它直到此时才现,狼神真正的目的所在,根本就是要让麾下的狼骑大军以这样一种方式去步入死亡。 在血腥惨烈的战场厮杀过程中,激起它们的凶性,然后再在真灵神魂之花绽放最为浓烈的时刻,施以秘法对其进行收割…… 怪不得位于中军后方的大批狼族祭祀一直不动,而是聚于一处布下阵法,在行那乍看上去是在度,实则是招魂聚灵之举。 也就是说,狼族战死之后,真灵神魂并不会随之消散反哺天地,而是会独立于天地之间,化为狼神真灵的一部分,再吞噬其他生灵之神魂补益自身。 羏貊不由得回头朝着北方望去。 在那尊巨大的金色狼头虚影的照耀下,还有不知道多少狼骑大军正在向南而来,准备着将自身融入到狼神的光辉之内,为这头老狼献出一切,包括生命在内。 那么,金狼神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和盘踞于南荒大山的“匡正乾”的区别又在何处? 羏貊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不过它清楚知道,金狼神并不是在和“匡正乾”长谈之后,才走上了这条真灵化生、分身亿万的道路,而是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开始做出一应的筹划布置,直到此时此刻才揭开那张隐藏大幕而已。 因为想要做到如今的这一步,伏笔早已经埋下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在狼族一代代的血脉传承之内,在金狼神对真灵化生之法的体悟修行之中,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若是再联系到断离山脉深处异动,南荒大山处处裂隙,以及东海之滨天地灵元不正常聚集等种种变化,金狼神是不是现了什么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下的秘密,所以才不再等待下去,陡然加快了真灵化生之法修行进度,直到真正推开了那扇大门,迈出了这最终的一步。 羏貊缓缓呼出一口寒气,将思绪回转到自己身上,不由得自心底升起些许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如果不是受到了业罗重临的杀剑临身,如果不是红衣和那个断臂女人的接连偷袭,它也不会屡受重创,甚至不得不放弃之前的所有一切,近乎是从头开始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只是若是真的像它刚刚推测的那般,天地大变在即,以它现在的实力,究竟能不能在接下来的剧变中保得真灵不灭,甚至是更进一步,去触碰到脱离洞天之境禁锢的那一线生机? 还有金狼神。 这头老狼心思叵测,一直将它留在身边,还不知道存着什么阴沉诡秘的心思,不得不防。 ………………………………………… 城守姜昙再次回到了城墙上,从头到尾看着那一支黑色的骑兵楔进金狼军阵,就如同一根钉子砸进了金块之中,纵然将金块弄到近乎四分五裂,自身却也因此被完全消磨殆尽,没有留下任何残余。 “狼族大举南下的军情已经传出去了吧。” 姜昙眨眨莫名有些酸涩的眼睛,对着身后的府兵统领问了一句。 “回大人的话,卑职将所有探子都派了出去,只要能有一人抵达下一座城池,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嗯。”姜昙缓缓点了点头,“我们不能指望有兵马能前来支援,说实话就算是现在便从后方兵,也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能够做的,也只能是在这里多钉上一点时间,让后面的人,多出来一点准备时间而已。” 紧接着,他又对另外一个灰衣老者说道“郭先生,城内居民的安抚情况如何?” “回城守大人的话,城内哀声四起,却是没有谁有弃城逃走的想法。” 姜昙面无表情道,“对面可是长着狗鼻子的畜生,爪牙锋利度奇快,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反倒不如留在城里,到时候就算同样免不了一死,那也能死在乡土之上,死一个全家齐聚,团团圆圆。” 他说着忽然抬手拍了一下灰衣老者的肩膀,目光幽幽,语气阴郁道,“郭先生你说,待到城破之时,你我用什么法子自杀,才能走得不那么痛苦呢?” 郭先生不停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喉咙干,双腿软,连站都站不稳当。 “回,回老爷的话……属下,倒是没想那么多。” “不想不行啊,已经到了眼前的事情,再不去想,就没时间想了。” 姜昙低低叹息一声,将手从郭先生肩膀上拿开,终于换了正常的语气接着道,“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吧。” “都传下去了,城内所有十五以上,五十以下的男子,尽皆应征入伍,现在正在由府兵带他们集合,准备开始编练队伍。” “把粮库打开,先让他们都吃顿饱的,然后待命者每天两顿干饭,上阵者吃肉管饱。” “城守大人,如果让这些人放开了吃,粮库里面的存粮,可是无法持久啊,更重要的是,咱这城里哪儿来的那么多肉给他们吃啊……” 姜昙蓦地笑出声来,“马上就要让人上城墙送命了,总不能还饿着肚子吧,无论如何,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拿起刀枪拼杀,而不是连饿带怕,站都站不稳当……更何况,如果城破了的话,还攒那么多粮做什么,给那些狼崽子们拿来烧火用吗?。” “至于吃肉的问题。” 他目光阴冷看着城外的狼骑战阵,咕咚吞咽了一口唾液道,“那不全都是肉吗,怎么,只允许狼吃人,我们人就不能吃狼了?” “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第1004章 剑名轮回 海眼高山,仙宫之殿。 白衣胜雪,剑光似水。 一幕幕凄美的杀戮景象展现在顾判的眼前。 一个又一个的天人死在了白衣罗叶剑下,不管是身体还是神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跟随着她的脚步,越过一座座殿堂,在名为仙宫的地面上缓步穿行。 直到从最后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走出,来到了一座古朴厚重的高高祭台近前。 顾判第一次将目光从白衣少女的身上移开,一点点上移,落在了祭坛最上面的某个地方。 那里,供奉着的竟然不是任何一尊神像。 而是一扇萦绕着四色光芒的神秘门扉。 下一刻,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向了自己左手的户口位置。 然后握住了一只简简单单的门把手,将它拿了起来。 “原来如此。” “为什么和尚摸不得,我却能够摸得……” “为什么张厨子和战蜂甲士进不得,我却能一脚踏上实处,来过、看过、听过,虽然无法触碰,却已经比它们能够深入又深又多……” “根本原因还要落在这扇门,和当初落在我这里的门把手上面。” 顾判摩挲着手上诡异地由虚幻转向真实的门把手,看着白衣罗叶一步步登上祭坛,来到那扇流光溢彩的门扉近前,开始在它的周围刻画布置阵法。 他心中一动,很快紧随其后,也来到祭坛上方,就站在白衣少女的身侧,全神贯注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用剑匣刻画出的每一道纹路。 丝丝缕缕的洁白光芒从剑匣上倾泻而出,注入到那些崭新的符篆纹路之内,将之一一点亮,又缓缓朝着那扇四色之门流淌过去,注入到四色光芒之内,将它们变得更加如梦似幻、仿佛重获新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顾判一边记忆着祭坛上越来越纷繁复杂的法阵纹路,一边分出少许精力陷入到思索之中。 他在想,出现在祭坛上面的四色之门到底是不是大千之门。 如果是的话,事情便真的和宇宙两位大修行者牵扯上了很深的联系。 而当初他掌握得到的消息,关于宇宙与九幽大战于虚空深处,最终洞天碰撞融合,宇宙九幽齐齐陷入到不可见不可闻亦不可知的境地,还真有可能是真实生过的事情。 因为他如今正在观看的一幕幕景象,很有可能就是白衣罗叶秉承九幽之意志,启动地上仙宫内的大千之门,准备打破一直以来“闭关锁国”的现状,为九幽引入新灵,以解决牠所面临的问题。 但是。 这里面还有几个问题让他想不明白。 一是据他所知,大千之门乃是宇和宙修行立身之根本,一直都在牠们两个的掌握之中,为什么会在这里显现了一扇出来。 二是关于宇宙九幽大战于虚空深处,当初他听来的消息是因为宇宙想要趁着九幽虚弱,将之封镇、夺取其精华,但是从现在白衣少女所作所为来分析,到底谁为螳螂,谁为黄雀,还犹未可知。 第三就是业罗秘境的存在,到底有什么秘密与作用,看眼前白衣少女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是那种无的放矢、随心随性之人,所以说她为什么要在这个关节上去创建名为业罗的教派,还专门开辟出来一方秘境供教派存身使用,这里面须得有不少的内幕没有被挖掘出来,还一直隐藏在层层黑幕之下…… “待到从这里出来后,先集中精力解决了海中妖兽登6一事,还是要回业罗秘境去看一看,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顾判正在思索间,忽然听到虚空中隆隆雷声大作。 猛地将他从入神状态之中脱离出来。 不正常。 这很不正常。 因为自进入到这座名为仙宫的地界之后,除了白衣罗叶抚琴说话之外,他是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的,此时突然间雷声大作,难道是又有什么诡异的事情即将生? “我还真的是,带节奏师、带预言家吗?” 就在下一刻。顾判幽幽叹息着,感觉到一道纯粹无比的剑意自虚空中降临,刹那间将祭坛之上的整片空间完全充塞。 他的身体仿佛被瞬间冰冻,再也不能移动一丝一毫。 与那道纯粹剑意一同降临的,还有丝丝如春风般温暖的气息寻隙而入,无声无息开始渗入他的身体。 真灵被森寒剑意压迫,身体被温润气息开始融入,顾判默立在白衣少女身侧一动不动,眼中朵朵红炎碧火显现,最终凝聚到瞳孔中央,又倏然化作一团夺目的白色光芒,朝着四面八方爆开来。 随着红炎碧火的爆,牢牢压制真灵的剑意竟然出现了一丝松动,顾判面无表情踏前一步,右拳包裹在璀璨夺目的白色光芒之中,朝着正前方的四色大门缓缓击出。 一切诡异变化的根源,正落在祭坛中央的四色之门上面。 也打破了他自从进入仙宫以来,可见可闻却无法直接触碰的局面,将他本人给拉扯牵连了进来,影响到了他的本体与神魂。 不过对于顾判而言,有变化要比一直没有变化更好。 因为变化里面虽然蕴含着危险,但也隐藏着能够让他脱困而出的机会。 至于该如何去寻找把握这个机会。 他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给出了选择与答案。 那便是不管不顾,先砸它一拳再说其他。 传承自业罗圣尊与重临的白光大盛,被顾判以混沌归元轰然击出,却并没有命中那扇四色之门,而是重重落在了一柄悄无声息伸过来的长剑剑身上面。 名为罗叶的白衣少女身体一动,恰在此时向前迈出一步,剑匣刻下印痕,也正好拦在了顾判的拳锋最盛之处。 下一刻,罗叶纤纤素手翻转,轻轻将剑匣向下一压。 顷刻间犹如一座大山下沉,连带着将顾判半个身体都陷入地下。 “竟然还有如此的展开?” “她为什么能准确拦截到我的拳势?” “这算是什么情况,以前看过跨越千年的爱恋,现在则变成了黑山老妖与业罗初圣穿越了数万载的隔空交手!?” 顾判心中惊讶,动作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反手已然拔出了蓄势已久的双刃大斧,毫不留情便朝着秀眉微蹙的白衣少女一斧斩落。 白衣罗叶并没有看他,一直都在低头注视着四色之门周围的符篆纹路。 却又恰好在此时轻轻推开了剑匣的封盖,手握剑柄向外一拔。 长剑犹如蛟龙划破虚空,堪堪封堵在了双刃战斧的斩落路线上面。 两者对撞后各自向着后方滑开,并未激起任何涟漪余波。 顾判面色愈沉凝,死死盯着她纤细的手指从那柄如秋水潋滟的剑身滑过,上面篆刻的两个小字一闪即逝。 剑名——轮回。 第1005章 不够资格 一拳一斧均被白衣罗叶拦下,没有让顾判触碰到那扇四色之门的本体。 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朝着他看上一眼,似乎是在她的感知世界之中,他其实并不存在,她一直都是在孤独地站在仙宫祭坛之上,刻画着复杂到让人完全看不懂的法阵。 但是,他的两次攻击确确实实被拦下来了。 就像是奇迹般的邂逅缘分,当他从不同角度、不同位置出手时,她恰好手持长剑刻画到那一处的符篆纹路,和他汇于一处,不差分毫。 顾判两次失手之后并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稍稍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开始思索这里面到底存在着怎样的问题。 这一切对他而言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 他并不相信她能够精确“看到”不知道多少万年后生的事情,并且将自己的力量预留封存下来,精准阻挡住未来某一时刻出现的攻击。 这是牵扯到因果和预言的力量,纵然她有极大可能是创立了业罗的初圣,也难以触摸到如此虚无缥缈的层次。 如果她真的有此能力,那么更在她之上,被她称之为吾主的九幽洞天之主,又该站到了何种高度,拥有怎样难以想象的大神通? 光是想想都让人心中寒。 所以说,在顾判看来,这里面一定存在着他还未现的细节,等待着他去抽茧剥丝、答疑解密、走进科学。 沉默了十数个呼吸后,顾判缓缓移动自己的位置,来到了与白衣罗叶相对的另外一侧,闪电般朝着那扇四色之门起了第三次攻击。 双刃战斧包裹在重重火焰之内,划破虚空重重斩落。 咔嚓! 他猛地瞪大眼睛,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那里的剑匣,在门边刻画下一道符篆的同时,也正好拦在了斧头下落的轨迹前方,两者直直撞在了一处。 顾判收了斧头,再次向后退出一段距离,又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纠结犹豫了十数个呼吸后? 他忽然笑了起来。 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 为什么非要想明白呢? 世上看不通透、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 难道都要停下来掰扯清楚才能过活? 岂不是要把人累死才算罢休? 还是那句话,能够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 这就是最好的解决手段。 既然他不论是出拳还是斧劈都能被她挡住? 那倒是可以看上一看,他和当年的业罗初圣能够差上几个档次? 而在这种诡异的情况展开下,间隔了数万载时光? 已经并不存在于现世的她? 又究竟能不能挡得住他的全力一击。 轰! 顾判一个龙行跨步来到白衣少女的身侧,左右双拳齐出,朝着她的上身要害猛然砸落下来。 归元双锤,混合大爆。 在经过了长时间的积淀与闭关苦修之后? 终于再次显露出来狰狞而又恐怖的锋芒。 轰! 双拳合击? 被一对纤纤玉手在最后一刻堪堪抵住。 紧接着波及一切的大爆炸轰然降临,整个祭坛仙宫都为之一暗。 下一刻,顾判眼前一花,现自己和白衣女子已经是处在了云层之上,两人之间的距离恰好三丈? 而视线所及之内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实体存在。 唯有一扇闪烁着四色光芒的虚幻大门正在缓缓开启,显露出内里瑰丽的星空云尘。 “轮回!” 罗叶朱唇微启? 掌中长剑倏然斩出! 白衣胜雪人如画,一剑光寒照九州。 顾判无声低吼? 随着内心一点杀机的指引,重新挥起了刚刚被荡开的拳头。 拳势、杀意、红炎、碧火? 一同从顾判拳锋处轰出。 高高在上的厚重云层随着顾判的一拳遽然变色! 罡风大作? 红炎升腾? 一轮金色圆盘在顾判脑后冉冉升起,而在他的脚下,熊熊烈焰笼罩四方,完全便是坠入到无尽火狱的恐怖景象。 而在他的眼中,一切又都变得与之前完全不同,面前已经不见那道纤细的白衣女子,唯看到一个面目不清的身影正从黑暗宝座上起身,朝着他一剑刺出…… 顾判不管不顾,全力催动拳势,数种不同力量瞬间凝聚,随后金色圆盘亦化作一道光芒融入其中,引动脚下的无边火海尽数朝着对面倾泻碾压过去。 “接吾一拳,混沌归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下来。 拳头和长剑以一种极度缓慢的姿态在相互接近着。 一边是火海滔滔,天崩地裂之势,另一边则被最为纯粹的墨色笼罩,黑暗沉静,死寂无声。 终于。 拳锋与剑尖缓缓触碰到了一处。 顾判周身爆出一团血雾,随即被熊熊大火燃烧殆尽,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却死死盯住了那一点越来越亮的剑尖,仍然朝着自己慢慢刺了过来。 打不过! 就算这不过是业罗初圣的力量残留,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是打不过。 不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想要取他的性命,还不够资格! 在那道剑光越来越近的要命时刻,顾判反而无声笑了起来。 而伴着他的笑容一同出现的,还有和那剑光同样璀璨的森寒的一道光芒,以肉眼难辨的度自他背后升起,重重斩在了仿若星辰的剑尖之上。 轰!!! 双刃战斧旋转着倒飞出去,悄无声息隐入虚空不见。 但也将那柄长剑轰然荡开,剩余的力量甚至可以继续轰击下去,深深没入到黑暗之中,让那尊宝座为之震动颤抖。 然而就在这一刻,顾判却猛然眯起眼睛,看着一道白色身影以他无法感知,也无法理解的方式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合身朝着他扑了过来。 就像是久未见面的热恋情侣,少女加冲向了自己的情郎。 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但他的心中却犹如一桶火药轰然炸开,完全不敢相信接下来真的会存在如此亲密狎昵的展开,而必将会是四分五裂、血溅当场的结局。 只是那道白衣飘飘身影出现得实在太过违反常理,两人的距离已经太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触及到了他的身体,此时再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唯一能做的也是意随心动,将双刃大斧横于胸口,当成一面盾牌,暂且护住自己上半身的要害。 至于护持不到的地方,也只能是任由她去,能剩下多少就算多少,只要不是当场惨死,以他如今得实力层次和身体强度,只要能给他一点机会,那就有生的希望。 第1006章 天人之战 名为罗叶的白衣少女挨到了顾判的身体。 然后在他沉凝到了极点的眼神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地轻轻穿过。 两人就那样在虚空中交错而过,没有生一丝一毫的接触,就像是身处在不同时空之中,看似面面相对,其实相隔了整整两个世界。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火焰,缓缓调转身体,看着她白衣飘飘,径直向前,手中倏然又握住了那柄名为轮回的长剑,朝着黑暗深处一剑斩出。 就在她轮回剑意笼罩的前方,黑暗虚空之中忽然再起变故。 一抹碧绿自高处显现,随即化作倒挂天空的的碧绿大树,短短时间内便有冲破天地桎梏,自成一界的气势。 又一道璀璨银光自黑暗深处降临,穿过碧绿巨木的缝隙,转眼间已然来到了近前。 矫若游龙的银光自越过碧绿巨树后,终于显露出了它的形状,那是一杆通体银白,没有任何修饰的长枪,它在虚空之中稍一停滞,便陡然再次加,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在原地。 与之同一时间,空无一物的虚空突然间破开一个大洞,两只大如山岳的石锤从洞中露出头来,巨大的威压轰然降临,朝着长枪所指的方向当头砸下。 顾判在此时忽然间现,自己应该是又处在了一个旁观者的位置上面,目睹着这场生在许久之前的惊天大战,其中一方便是白衣罗叶,而另外一方,则是连他也不知道底细的天人神明,为了各自选定的道路展开了殊死搏杀。 如果是将自己代入到眼前战场的话……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瞬间绷紧,不敢确定自己能否在如此令人绝望的攻击下能否活下命来,更遑论像是那位白衣少女一样,不闪不避、不退反进,一人一剑正面硬顶而上。 他眼见得银枪刺出、石锤砸落,巨木笼罩,又看到白衣罗叶一剑刺出,与三者同时交错而过,一时间心神都瞬间被夺,完全沉浸了进去。 黑暗虚空中的交手仍在继续,飞来的长枪瞬息之间变得凝实无比? 犹如矫健飞舞的神龙一般直冲而上? 紧接着龙头昂起,与剑尖在虚空之中交于一点。 下一刻? 轮回剑轻颤? 竟然硬生生将那杆长枪从中截为两断,又不分轩轾与那对巨大的石锤猛然间撞到一处。 震动天地的巨响从剑锤相交的位置开始传出。 石锤碎裂? 天空中骤然下起了滂沱的碎石大雨,而轮回长剑也不复之前睥睨万物的气势? 白色的剑如同风中烛火一样在石雨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一下? 枪裂、锤碎! 顾判低低叹息,看着她喷出一口鲜血,淋在轮回剑上,随后血色光芒大作? 化作滔天剑意? 将笼罩下来的碧绿巨木倒卷而回,点燃了一支熊熊燃烧的万丈火炬。 罗叶握剑的右手上一道殷红的伤口,滴滴答答的鲜血正从中流淌而出,她收回前刺的轮回剑,幽幽叹道:“汝等天人秉承上意而生? 便应遵从上意入灭,等待日后重新复起之机? 而不是逆反天地,只为自身苟延残喘的一点生机……” 说话间她的目光又穿过熊熊燃烧的古木以及仍然不断落下的碎石? 望向了一侧的黑暗虚空。 滴滴答答流淌鲜血的手中,她那柄已经出现死死裂痕的长剑倏然消失不见。 顾判运足目力看去? 只见到一条灰白破败的大河在虚空深处若隐若现? 它无头无尾? 就那样诡异地在半空之中静静流淌,其中每滴水花仿佛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那是没有任何生机的亡者之地,蕴含着的只有令人窒息的虚无死寂。 自白衣罗叶手中消失的长剑挑破朵朵浪花,穿行在灰白大河之中,若是分开来看,三尺青锋宛如一道犀利的闪电,瞬息千里,但它在河水之中却仿佛是悬剑而停,久久未动,这种诡异难过的感觉让顾判都不由得紧皱眉头,不想再投注过去第二眼的目光。 数个呼吸后,三尺青锋与灰白大河就像是商量好一般突然间齐齐消失不见,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万古巨木,破天石锤,银色长枪,灰白长河…… 每一个单列出来,都层次极高,纵然是在天人神明之中,或许都是处于最为顶尖的那一部分存在。 细细品味一下,这里面竟然还有他所熟悉的两道气息。 比如说那杆银色长枪,和覆灭千羽湖一役中业罗法王拿出来的那道封镇枪意,名为大罗枪神罗修绝的一字摔枪式,就有着一脉传承的感觉。 还有自九天之上垂下的碧绿巨木,和苏醒后又被他砍死的天人青,似乎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就是这些天人神明的联手,竟然被她一人一剑击溃了,整个交手过程用时极短,在电光火石间便已经完成,却是直接影响到了整个天地接下来的变化与走势。 业罗初圣。 顾判默默念着这个名字,此时才意识到,创立了业罗的这位到底有多高,又有多厉害。 那么后面到底又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如此人物都身死道崩,无法存活于世? 当所有一切都恢复平静之后,顾判才现,那扇悬于黑暗虚空正中的四色之门竟然破碎了。 不知道是何材质做成的门板被双方交手的冲击到四分五裂,化作大小不一的碎片朝着四面八方飞出,并且迅变虚变淡,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原来如此。 这根门把手的来历还要落在此处。 顾判再次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根门把手,和其中一块隐入虚空不见的碎片仔细对比,不由得再次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在他目不转睛得注视下,罗叶一直都站在原处未动,并未去追索任何一块消失的门扉碎片,而是在闭目思索许久后缓缓转身离去,和那些四色之门碎片一样,很快便消失在了虚空深处。 “祖师奶奶,别一个人跑路,怎么着也要将我这个业罗中兴之主带上再走……我出不去的话,业罗一脉可就真的要亡了啊!” 顾判下意识地朝着渐渐消失的白色身影喊了一声,却陡然现自己竟然能清楚听到出的声音。 也能够看到不远处一抹红光在云层中闪烁,其下又有一座张灯结彩的幽幽古宅,中门大开,仿佛在迎接欢迎自己这位男主人的归来。 所以说。 他这是,出来了? 万幸,业罗一脉终究是有着些许气运留存,不会亡了。 第1007章 入宅面圣 脚下是重新变得虚幻的仙宫和高山,远处是那道熟悉的红芒,以及自家的宅院。 顾判现在的心情比较复杂,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复杂。 整件事给他的感觉就是朦朦胧胧,稀里糊涂。 稀里糊涂进去了,稀里糊涂看了几场电影,然后又稀里糊涂出来了。 而自己手背虎口上的那枚门把手印记,在这一过程中起到了邀请函加电影票的作用。 更让他一直想不通透的是,自己为什么还能和电影中的人物过上几手,就像是本来在台下瓜子花生加啤酒,炸鸡可乐爆米花看得爽快,却猛然冷不丁地被拉到屏幕前,和电影女主角客串了一场稀奇古怪的剧情…… 不管有没有真正的肉戏,都是让人两眼懵逼的展开。 不过现在终于出来了,而且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房子,确实是能够让人的心情迅轻松安宁下来,只想着能投入到名为家的港湾休憩少顷,好好整理一下这段时间的经历所得。 就在此时,一道水汽悄无声息在眼前氤氲荡开。 顾判不得不将目光从红衣古宅上面移开,落在了这团淡淡的水雾之中。 一对男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奇怪,虽然都长着一双大长腿,身材比例也都好到吸人眼球,但走起路来却像是脚下打滑一样扭来扭去,带动着整个身体都在左右摇摆,看上去十分令人不适。 如果单看那个穿着清凉的女人如此走路,说不定还会生出一种诡异的美感,但她身边那个男人也是如此娘里娘气的作态,不由得就让顾判向后退了几步,生怕对方会触碰到自己的身体。 “你,从圣山而来,吾族有几个问题想要……” 比顾判还要高了一个头的男子在数丈外站定,以怪异的语调开口说道。 “停。” 顾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插进去道,“这位仁兄,你最好还是把自己的双腿变回鱼尾巴再来跟我说话,不然我们之间的交流绝对不会顺畅。” 身材同样高挑的女子微微眯起眼睛,“你们,对吾族有着很大的敌意,已经杀掉了吾族许多生灵。” “哦?” 顾判背负双手,抑制不住笑出声来,“像你这样奇葩的强盗言论? 倒是让我听了个新鲜……” “你们一群海鲜不在水里面老老实实呆着? 上到岸上又是毁城又是杀人,结果一转眼又义正言辞的告诉我们? 为什么对你们抱有很大的敌意?” “脸呢?” 男子缓缓握住了剑柄? “若非你是能够出入圣山圣殿之生灵,吾等早已经取了你的性命? 你觉得自己还能站在吾等的面前,和吾等平等交流?” 顾判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 第一眼便看到了剑鞘上刻着的一行字迹? 便低低叹了口气道,“轮回剑这三个字,是你自己刻上去的?” 此言一出,那一男一女尽皆变了颜色? 氤氲荡漾的水雾倏然向外扩张? 将顾判完全包裹笼罩进去。 男子握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青筋毕露,眼神如电射了过来,语气凝重道,“你……见过圣女殿下的轮回?” “轮回出,鬼神惊……你是说罗叶剑匣里的三尺青锋么?”顾判又叹了口气? 先是像模像样地描述了一番真正轮回剑的细节,而后伸手指了指下方海眼高山所在的方向? “那本就是该属于我家的东西,我见一见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也值得你们如此的惊讶和凝重?” “你家里的东西,你家在什么地方? 和圣女又是什么关系?” “我的老家? 那是一个五星照耀天下? 赤旗插遍寰宇的国度,你们没有去过,也不会理解……” 顾判脸上闪过一丝缅怀的神色,很快露出些许淡淡笑容道,“至于我现在的家……那不就是吗?” 他透过身边的浓重水雾,看向了高居于云层之上的红衣古宅,接着缓缓说道,“再说到轮回剑真正的主人白衣罗叶,她其实岁数已经很大了,从辈分上算是本人的祖师奶奶,早已经厌倦了当初那种叱咤天地、搅动风云的日子,如今正在家里荣养身体,近万年来几乎再没有出过房门一步,因此我也不知道和你们口中的圣女是不是一个人,有没有什么关系。” 圣女…… 竟然还在世!? 而且就在那座介于虚实之间的古宅之中!? 一男一女相互对视,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惊讶。 他们本能的不想相信顾判所说的话。 但是。 他对于圣女神剑的了解,竟然和族中最隐秘,也是最古老典籍上的描述分毫不差,甚至还能够将典籍记载上都模糊不清的地方清晰细致道出,单凭这一点便足够让他们感叹,乃至于恐惧。 其次,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那便是此人是从圣山神殿之内出来的。 圣山对于他们海内百族而言,一直是可见可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触碰的存在,最多只能是聆听一下从仙宫之内偶尔传出的圣谕,如此来引领海内百族的展道路。 他们这一族为什么能够从深海百族内脱颖而出,直至最后占据了近乎至高无上的主导地位,还是因为当初在鱼人一族内有一血脉分支,能够更加清晰地听取解读仙宫圣喻,所以才一跃升至王族之下,百族之上的神使族裔,而后又经过了数以万载的展,才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是现在竟然让他们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进入到了圣山仙宫之内,然后又毫无损地从里面走出,顿时就击破了一直以来关于圣山不可触碰的铁律,也让他们对于顾判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慎重对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心中瞬间转过不知道多少念头,男子深吸口气道,“圣女殿下,为何不居于圣山仙宫之中?” 顾判毫不犹豫道,“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繁华去尽、落叶归根,她在外飘零久,自然想要回到出生之地,安静度过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 “这里……竟然是圣女殿下的出生之地!?” “是啊,你们应该能够感知到那座幽幽古宅,在不知道多少万年以前,她便是在那里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开始真正观察打量眼前的大千世界,也是在这里,第一次拿起了一柄小小的木剑,开始踏上天人合一的脱之路。” “所以说,那座古宅,便是一切因缘的起点,亦将是所有因果的终点,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原来如此,怪不得吾等海中百族会突然间出现在这样一个陌生之地域,竟然是追随仙宫圣谕而来……” 沉默片刻后,一男一女齐声说道,“吾等,想要进入古宅,求见殿下。” “希望你不是在胡言乱语欺骗吾等,不然,必将承受百族之滔天怒火,百死莫赎!” 顾判微微一笑,“我骗你们做什么,只是想要进入神之居所朝圣,光有一颗虔诚的心是不够的,还至少需要有足够尊贵得血脉与地位,不然我也不敢保证,你们到底能不能再次聆听到神的喻示。” “吾等两个,乃是神使族裔中的传谕者。” 就这? 还是什么所谓的传谕者? 无论怎么看都是脑子不太好使的样子。 顾判脸上笑容更盛了几分,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应该足够了,我这就叫她老人家的红衣丫鬟开门迎客,让你们入宅面圣。” 第1008章 祸水东引(求订阅) 不管是顾判,还是那两个自称为神使族裔传谕者的鱼人,似乎都有着不拖延不磨蹭、说了就干的良好习惯。 只是话说回来,这种干脆利落的行事原则,在有的时候会给人以正向反馈,但在某些情况下,却又能带给鱼以极大的负面反馈。 就如同是按一次就会去死的按钮,谁若是不管不顾不去细想,便直接按下去的话,越是不拖延的干脆利落,就死的越是爽快,没有任何回旋转圜的余地。 当然除此之外,能够造成有智生灵陨灭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不是弱小和无知,而是傲慢。 而两位神谕者在顾判看来或许有些无知,但却并不弱小,甚至还可以称得上强大两字的形容。 如果真的是在大海之上、云层之下来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纵然他和红衣联手对敌,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们拿下。 更何况在下面深海之中还有着难以计数的海兽大军存在? 真要是能让他们坚持到海中妖兽大举前来支援,即便是顾判和红衣,也必须要考虑是不是要鏖战不退,以免将自己陷落进去,难以脱离。 但是他们太傲慢了。 傲慢到了因为自持实力,便直接进入到了红衣古宅的程度。 等同于自废武功,亲自将脑袋伸到了敌人的铡刀下面,是死是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放弃了本应该有的反抗之力。 一男一女两位神谕者左右摇摆扭动着身体,和顾判一起来到了那座幽幽古宅近前。 在天地不仁的那块牌匾下驻足片刻后,又在那位红裙丫鬟的带领下,缓步踏入到了张灯结彩的古宅之内。 他们确实是血脉纯正、身份圣洁的神谕者,能够将鱼尾化作和仙宫圣女一样的双腿,便是他们区别于其他海中族中的尊贵象征。 因此即便是眼睁睁那尊金色车辇上的鱼人王族被擒,都不能让其心境有所波动,后面站了出来,也不过是看到对方和圣山仙宫有关,才真正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和注意,罕见地显露真身,开了金口。 只是随着古宅大门的缓缓关闭,一切便瞬间变成了另外一副不同模样。 ………………………………………… 半个时辰后。 古宅正门再次打开。 一条仿佛鲜血染红的地毯自门内落下,在虚空中铺就了一条笔直的长路。 两排仆役列队而出,分为左右跪伏在门前,恭迎从里面缓步走出的几人。 顾判和红衣满面笑容,落后一步跟在那对神谕者的身侧,恭恭敬敬将他们送出门外,目视两人沿着长长红毯回到大海之内,这才再次躬身行礼? 返回到了古宅之中。 “顾郎觉得? 吾等留下他们一条性命,以诛神碧火和思念入梦之法联手施为? 究竟能不能瞒得住那些海中生灵?” 回到闺房之后? 红衣坐在梳妆镜前,卸下头上凤冠? 任由如瀑青丝流淌下来,遮住了白皙如玉的修长脖颈。 顾判自然而然上前几步? 拿起桌上的梳子开始给她摆弄头? 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道,“瞒,最终肯定是瞒不住的,不过我们从一开始也没打算能够将它们从头到尾瞒住? 只要能有一段时间便好。” “至于这个时间的长短……”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 很有些不确定地道,“我觉得不仅和这些海族生灵的智商有关,也和它们对所谓圣山的信仰狂热虔诚程度有关。” “那在顾郎看来,他们两个究竟有没有这个权力调动如此众多的海兽北上,去寻那北地狼族的麻烦呢?” “对此我也并不清楚? 虽然那两个神谕者确实脑子有坑,但我们也不敢保证下面所有的海族生灵脑子里都有坑? 就没有一个真正的智者存在。”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这两个蠢货回去就被现了不妥? 对于你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最多只是祸水东引的计策无法成行? 还是要由我们自己来面对它们的压迫进攻而已? 和最初面对的局面并无任何不同。” 红衣微微点头? 刚想要再仔细询问一下关于业罗初圣的事情,却蓦地闭口不言,转头朝着闺房小院门外看去。 顾判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望去,便看到白漓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那里,跪伏于地恭敬道,“启禀老爷、夫人,距离此处向北八十里,岸边出现一批批金狼骑兵的踪迹,它们到达后便已经开始和海中妖兽小范围地进行交手,双方各有伤亡,且战局有愈演愈烈之势。” 狼族骑兵忽然出现在东海之滨,而且还和海兽大军打成了一团。 若是早知如此,他们还费劲巴列地给那两只蠢鱼洗脑作甚? 就坐在屋里等着它们两帮畜生开战不就行了? 两人不由自主对视一眼,均有种事情展为何如此诡异的念头。 安静许久后,顾判打破沉默,不无疑惑道,“那头老狗,它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红衣思索着慢慢说道,“妾身忽然想到了它一直以来修行的真灵化生之法,或许已经到了要迈出那关键一步的时刻,所以狼族大军才会大举出动,不仅南下大魏,而且还多方树敌,又和这帮海兽战在了一处。” “真灵化生之法……难道是以所属狼族部众之真灵,吞噬吸收后用来强化己身?” 顾判微微皱眉,一遍遍咀嚼着这六个字所代表的含义,最后将那柄玉梳往桌上一丢,伸手虚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我现在北上一趟,去寻那头老狗一见,可以拿那些狼崽子祭炼一下自己的斧头,顺便也能够抽时间去一趟业罗秘境,看看里面是否还隐藏着什么没有被现的秘密。” 他按住红衣的双肩,“你不必与我同去,可居中坐镇,布置东、南两个方向的防御,无论哪一个方向,都不容有失。” “妾身明白了。” “白漓。” “奴婢在。” “调动两座蜂巢子体,两艘浮空船,协同京城两镇金节卫一同北上,既然狼族大军南下,那就让它们都留下来做肥料好了。” “奴婢明白。” 第1009章 修罗杀场 望北城。 姜昙拖着蹒跚的脚步,缓缓行走在满是鲜血的城墙之上,阴郁的目光从城外刚刚潮水般退去的狼族军阵上面掠过,转回到了伤亡同样惨重的士卒身上。 啪嗒。 他的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在一滩粘稠的血迹之中,幸得身后的府兵统领伸手扶住,才踉跄着站稳了身体。 这已经是他临阵提拔上来的第三个府兵统领了。 最早在望北城剧变之时便跟随他的祝统领,早在狼骑大举攻城的第一日便被一枚箭矢穿透了咽喉,死在了城墙之上,然后仅仅过了不到两天时间,第二任府兵统领又被一刀捅进胸口,随即抱住那头狼头人身的怪物,双双从城墙上摔了下去,跌在地上成了分不开的一团肉酱。 还有幕僚郭先生。 姜昙还记得狼族大军刚刚出现的时候,他还说过待到城破之时,两人如何自杀才能死得最为干脆利索,少受一点痛苦…… 结果还没有等到那一刻,郭先生便已经死在了流矢之下,只剩下了他一个,还在这里苦苦支撑,每时每刻都在备受煎熬。 还好城下的狼族大军一直都没有打造大型攻城器械,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不会打造,还是不屑为之,不然的话,这座孤城也不可能坚持如此长的时间,或许早已经沦为了人为牲畜,肆意被食的修罗杀场,再无一个活人留存。 咔嚓! 一声脆响将姜昙的目光吸引过去。 那是一个满身血污的大汉,正盘坐在血泊之中,手中抓着一根黑糊糊的狼腿啃食。 他吃的很专心,也很投入,纵然只是粗糙地在火上烧了一烧,没有撒上什么作料的烤肉,也仿佛是天底下最为美味的珍馐,大口撕咬大口吞咽,简直能将自己的舌头都给吞进肚去。 “这狼肉,好吃吗?” 姜昙在大汉身边蹲下身体,低声问了一句。 大汉连头都没有抬,“不好吃,比不得猪肉,多了一股子骚气。” 姜昙又道,“你受伤了?” 大汉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姜昙一眼。 “原来是城主大人。” 平铺直叙说了一句之后,他便又低下头,伸出舌头从自己左臂的伤口上面舔过,然后就着自己的鲜血又咬了一口狼腿? 有些瘆人地低低笑道? “这畜生砍了我一刀,如今我把它给吃了? 倒也算是公平。” “光吃肉可能不太爽利? 你喝酒吗?” 接过姜昙递来的一个葫芦,大汉眼睛一亮? 拔开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口,随手将它又递给了一旁的小个子士卒? 重重呼出一口酒气后? 这才挣扎着起身,恭恭敬敬磕了个头,“小人谢过城主大人赐酒。” 姜昙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只是拍了拍大汉的肩膀,便起身下了城墙。 而在城墙下面,一队新编练的府兵正准备上阵,一个衣甲破碎的校尉在那里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是个男人就给老子把刀拿起来? 不要跟老子说怕死,我实话告诉你们? 怕死也没用,上了可能会死? 不上一定会死,而且是被那些畜生活生生一口口吃掉? 还不如被一刀捅死!” “你们给老子记住了? 对面是狼? 不是人!”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你们又有谁见过羊跟狼投降的?” “跑不掉,又打不过,就只能被剥光了吃掉,[有趣小说 .youquxiaoshuo]就是这么简单!” “只能是拿起刀枪,砍它们的头,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砍死一头畜生够本,砍死两个就赚一个!” “想想你们的老爹老娘,想想你们的婆娘孩子,只要城破,就一定会在你们面前被那些畜生玩死弄死,再血淋淋吃掉,连骨头都给啃得干干净净,一个都跑不掉!” “现在告诉老子,你们是男人不是!?” “你们有卵蛋没有!?” “记住老子的话,砍死一个够本,砍死两个你就赚了!” 姜昙闭上眼睛,面无表情从这一群男人身侧走过,许久后才沙哑着嗓子问道,“军镇和府兵的士卒,还能剩下多少?” “回大人的话,已经剩下不到四成了。” “这样啊……”他深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去摸腰侧的酒葫芦,片刻后又放下手苦笑道,“让那些新编练的士卒多上一些吧,老卒若是死光了,光凭他们这些新卒没有人带的话,怕是一次攻城就会崩盘,这城也就不用守了。” “属下遵命。” 又走了一段之后,姜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停下脚步,捏住眉心道,“我们,守了几天了?” “回大人的话,今天已经是第九日了。” “呵,这日子过得,都迷糊了啊……原来今天已经第九天了吗,自从国师大人麾下的金纹战蜂全军覆没之后,又已经坚持了六天了,我说怎么死了这么多的人……” 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城外便再一次响起了凄厉的狼嚎声,在渐渐灰暗下来的天色中听上去格外的阴森恐怖。 “城守大人,那些畜生又要攻城了,属下还要去城墙上盯着。” “去吧去吧,你现在是府兵头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能不死,就不要死。” “属下明白!” 姜昙摆摆手,看着他快步离开,抬头仰望着天上缓缓飘动的云层,忽然咧开嘴又笑了起来,“不造攻城车、不用攻城锤,就这么密密麻麻的往上爬,爬上来也不迅占据地利,增兵扩大优势,反而就那样在城墙上刀枪拼杀,直到被赶下城去,老子怎么觉得那些畜生是一排排上杆子来送死的?” “不过就算是送死,也已经快要把望北城给送崩了,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 他说到此处,再次闭口不言,而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头再此看向了各面城墙所在的位置。 一抹淡淡的金色正在从灰暗中缓缓流淌过来,将青灰色的城墙照亮如同白昼,也将一个个擎刀持枪的士卒笼罩在内。 下一刻,他浑身剧烈颤抖着,看着他们一个个无声无息倒地不起,又看着一群群的狼族甲士从金色光芒深处涌出,肆意斩杀着不断溃退的其他士卒,鲜血很快铺满了整个视野。 第1010章 目标秘境 一处处城墙被攻破,大批狼族甲士在金色光芒的沐浴下仰天长号,不断用手中兵刃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守城士兵的性命。 很快又有大群士卒蜂拥冲上城墙,和突入进来的狼族杀在一处,暂时止住了溃退的败势。 但很明显的,他们已经无法真正站稳脚跟,将那些狼族甲士再次赶下墙去,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大人,城守大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或许只是短短一瞬,焦急而又绝望的呼声将姜昙从魂不守舍中惊醒,一个浑身是伤的校尉正站在他的身前,扶着同样负伤的府兵统领边咳血边道,“大人,那些畜生施展妖法,城墙,即将失守!” “它们,马上就要大规模入城了!” 姜昙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现自己竟然如此的平静,丝毫没有想象中的颤抖和恐惧。 他抽出了腰侧从来没有使用过的长刀,反而露出一丝笑容道,“那就,按照我们早已经议定的法子,让早就分散下去的衙役和伤兵带头,各个保长组织,不管男女老少,不管拿什么武器,所有人,都上吧。” “还有,别忘了都给自己家里点上一把火,咱这边木房子多,好烧。” 一刻钟后。 北面城墙终于完全失守,无以计数的金狼甲士涌入城内,和从各个巷子内同样蜂拥杀出的人群撞在一处。 鲜血,顷刻间铺满了数条街道。 大火,也在这一刻熊熊燃起,冲天的火光映红了整个天空,将自北向南流淌过来的淡金光芒都压制了下去,直到第二日都没有完全熄灭。 ………………………………………… 羏貊身着冰晶战甲,缓步行走在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之间。 它的脚下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同样被燃烧的大火烤成黑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道。 但不管是怎样的污渍? 都没有沾染到它的身上? 就连冰晶战甲的脚底,也一直保持着晶莹剔透的干净? 不见一丝黑色。 “狼神大人为何突然加快了对这座城池的攻势?” 羏貊在一座相对完整的石头房屋近前停下脚步? 伸手将插在上面的半截长枪拔出,看了几眼后又随意将之丢到地上? 继续向前走去。 “这座城池,所可以爆出来的杀机与精气神已经到了最为浓烈的极限? 若是吾族狼骑再继续按照原本的方式攻打下去? 便会迅将之削弱,使其渐渐步入衰竭,反而不利于吾对于真灵神魂的收割。” 一头淡淡的金狼虚影出现在羏貊的身侧,和它一起慢慢行走在焦黑的街道上? 很快一起来到望北城南面的城墙之上? 看着继续向南进的狼骑大军。 而在它们身后,还有一队队狼骑甲士绕城而过,汇入到那条粗壮的金色河流之内,以不可阻挡之势一路向前,朝着下一个城池杀去。 直到此时? 羏貊才缓缓说道,“若是每一座城池都是如此的话? 就算是排除掉那位黑山君的动作,狼神大人想要杀到大魏京城之下? 恐怕就要耗费掉不知道多少部属,花费掉不知道多长的时间。” 金狼神道? “吾并不在意能否杀到大魏京城? 更不在意可以占据多少城池? 只要能够去到吾主初圣所创立的业罗秘境,便算是达到了目标。” “哦?莫非在已经坠落破碎的业罗秘境内,还隐藏着什么令狼神大人都为之心动的秘密?” “秘密或许是没有的,毕竟吾曾经跟随吾主初圣在完整秘境内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就像是自己的家一样熟悉。” “而在吾主初圣之后,万载之前又有业罗三圣横压一世,虽然在末法之劫降临前尽数陨落,但他们所达到之高度境界,也已经接近吾主,秘境内若是真的有吾主留下的秘密,三圣没有道理会现不了。” “除此之外,还有末法之劫后剑斩天痕之业罗重临,也曾经多次潜入坠落后的秘境之内,追寻隐藏在时光长河中的真相,也是在寻找自己遗失的记忆,他同样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所以吾并不认为,那里会有令吾都为之心动的秘密。” 金狼神说到此处,幽幽叹息一声道,“吾之所以会选择去秘境一趟,其实只是想回家里转一转,再钻到吾主为吾亲手搭建的那座狗窝里面趴上一趴,看上一看。” “想不到狼神大人还会生出这样恋旧怀念的想法。” “吾已然踏出了这一步,退路完全断绝,往前每走一步,便离着真灵陨灭、彻底消散又更近了一步,若是最终无法脱而出,那么在临死前能够回家看看,也是常理之中,不必有太多的惊讶疑惑存在。” 羏貊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闭上眼睛不再开口,心中倏然间闪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却又有些散乱无章,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 大魏京畿之地向北的荒野之中。 从高空中向下俯瞰,一座土山正在违反常理地蠕动着。 无数金纹战蜂不知疲倦,正源源不断将各种能被称之为食物的任何东西运送到土山周围的空地,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面之下,不知道多少根粗壮的花藤根系欢快舞动着,将所有食物吸收进来,紧接着通过中空的通道输送进那座土山之内。 这是一座的蜂巢子体。 在被不知道多少次浇灌了融合了各种异类生灵鲜血的血泉后,陡然开始了爆式的生产。 一只只的雌蜂进入蜂巢内部,便再也没有出来,出来的唯有着成千上万的战蜂幼虫。 和以往只吃固定食物的虫族不同,这些幼虫刚一出生便开始啃噬一切可以见到的东西,完全可以用饥不择食来形容。 好在在这座蜂巢子体周围,火绒花早已经形成了规模,一直都在疯狂生长,如此才勉强供应上数量爆炸性增长的幼虫对食物的巨大需求。 每个新生长出来的幼虫除了变得更加狰狞外,在它们的体表还生长了一层细密的鳞片,再加上愈锋利得牙齿与毒刺,不管是攻击力还是防御力方面,都比之前提升了一个档次。 除了这些普通的金纹战蜂之外,还有一部分通体金色犹如琉璃的战蜂出生,它们被红衣取名为噬灵蜂,乃是一代代经过精心选择培育出来的精锐,可以吞噬吸纳天地灵元,在对上修行者和异类生灵的时候,战斗力远非那些普通战蜂可以相比。 这日。 当一道血色火焰长虹落在土山顶部之后。 整个蜂巢连同火绒花海开始暴动起来,黑压压的暗金云层冲天而起,将那道血色长虹围拢护卫在中央,朝着正北方向铺天盖地笼罩过去。 与之同一时间,还有相隔甚远两座蜂巢子体同时暴起,无以计数的战蜂遮云蔽日,朝着那道血色长虹所指的方向迅靠近,嗡嗡振翅声如同闷雷划破长空,久久不息。 第1011章 阴魂天兵(求订阅) 望北城破。 大火燃尽,全城无一幸存。 纵然是逃过了刀兵火烧,还能侥幸活下来的人群也逃不过狼族甲士的搜寻追杀,尽皆变成了它们口中的血食,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接下来,狼骑大军猛然加快了度,又接连攻破了十数座城池,将城内所有人屠戮一空后,又诡异地分成两支,一直开始挥师向东,而另外一支则继续向南,很快便已经进入到了京畿之地的北端。 它们在荒野之中停下了南下的步伐,迎面撞上了自南向北而来的蜂群,大战一触即。 “前面不到百五十里,便已经到了吾曾经生活过的业罗秘境。” 一头金狼虚影缓缓自虚空中浮现,立于树梢,凝望着远处起伏不定的山脉。 “狼神大人准备怎么办?” 一身冰晶战甲的羏貊悄无声息出现在金狼虚影身侧,视线尽数被笼罩了大片天空的暗金云团所占据。 它努力凝聚目力,可以让自己的眼睛穿透密密麻麻、无穷无尽的金纹战蜂,落在了暗金云团深处的那一抹鲜艳红色上面。 “在吾眼中,独属于黑山君的炽热红炎已然现身,除此之外,红衣娘娘的古宅也已经到场,就是不知道红衣本人会不会降临此地。” 金狼虚影沉默许久,低低叹了口气道,“吾预料到了黑山君和红衣娘娘肯定会出手,但没有预料到的是,它们麾下的这些蜂群,竟然在短短时间内能够展到如此程度。” “哦?” 羏貊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前后左右严阵以待的狼族大军,“狼神大人要知道,这些蜂群不仅数量巨大,相当难缠,最重要的是它们并不像是那些活人一般,拥有完整丰富的真灵神魂,如果狼神大人想要行那收割之法的话,怕是会得不偿失,难以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会白白浪费掉这些狼骑战士的性命。” “而让吾不解的是,既然早已经知晓了那位黑山君亲率庞大力量前来,狼神大人为何还要将麾下狼骑一分为二,甚至将过七成的力量派去了东海之滨?” “东海之上,新灵已至,相比较此方天地内的生命,它们反而是更加让吾见猎心喜,值得收割。” 面对着对面暗金云层强大的压迫感觉? 金狼神却仍然是一副平静淡定的语气? “而且对于黑山君豢养出来的这些蜂群,吾早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方法。” 东海之上? 新灵已至? 羏貊隐晦地看了眼身侧的金狼虚影? 忽然间有些看不分明,它到底是不是那头老狼的本体。 还是说? 那头老狼早已经走出了真灵化生、分身千万的道路,如今出现在这里的? 可以说就是它? 但也可以说只是它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更让羏貊值得注意的是,金狼神对于业罗秘境的执着。 在它的眼中,这头老狼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本来按照现在的情况? 就应该对黑山君避而不战,全力挥师向东,倾尽全力吞噬新灵强化己身,而不是将力量一分为二,两面出击。 所以说金狼神想要去一趟业罗秘境大概率是真的? 但如果真的信了它想要回家看一看、进狗窝趴一趴的说辞,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心中瞬间不知道转动了多少念头? 羏貊最终收敛心神,缓缓点了点头道? “既然狼神大人早有准备,那吾就拭目以待了。” 金狼虚影却是忽然间笑了起来? “羏貊神君长居于九幽门内? 又借助信徒神魂和门内黑雾祭炼过大批阴兵? 那么神君可曾听过见过九幽弱水,又可曾知晓何为阴魂天兵?” “黄泉弱水,阴魂天兵?” 羏貊倏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沉默片刻后才道,“吾并未听说过狼神大人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金狼神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抬头注视着头顶正上方明净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听说过倒也算是正常,因为当时吾主斩杀天人神明后,便入了九幽黄泉之内,以黄泉弱水祭炼天人之躯,才造就了这一批阴魂天兵……” “吾主初圣自九幽黄泉出来后,便准备以此阴魂天兵为军,开启界域战争,为天地屠戮收割新灵,只是后面却因为种种连吾都不知道的原因,还未等到那一日的到来,天地剧变已然降临。” “吾主随之入灭,那些阴魂天兵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只能是随着乾坤崩坏、黄泉破碎而渐渐消亡,只剩下了很小的一部分苟延残喘,保存到了如今。” 羏貊与金狼神一起抬头注视着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却并没有现什么东西,于是便开口问道,“狼神大人的意思是,残存下来的那一小部分阴魂天兵,如今就在狼神大人手中?” “然……在吾主入灭前,曾经再入九幽黄泉,施展大神通截取了一段黄泉弱水,并将其置入到了天人渊尸体所化的灰白长河之内,以自身所配长剑封镇保存。” “待到吾主入灭消失后,吾脱离业罗而出,顺便带走了几样东西,其中就有封镇天人渊尸体的那柄长剑,作为对吾主之思念寄托之物。” 这头老狼还隐藏着很多事情,尤其是牵扯到了上古天地大变之秘密,和它结盟合作,当真是有种防不胜防、深不可测的感觉。 沉默思索片刻后,羏貊将心中升起的念头按下,有些疑惑道,“吾有一事不明,不知狼神大人能否不吝解答。” “吾等乃是精诚合作之盟友,羏貊神君有何疑问,尽管说出来便是。” 羏貊点点头,接着说道,“吾不明白,当初初圣大人想要开启界域战争,吞噬新灵,为什么不动用本就已经成型的天人天兵,却要斩杀天人,再以天人之躯制造阴魂天兵?” “此事吾也并不清楚,只是偶然间曾听吾主提到过一句,以天人之真灵神魂反哺天地,以天人之身躯消耗黄泉死气,大抵应该就是这个原因吧,至于到底该如何反哺,又如何消耗,吾主并未多言,因此吾也不甚清楚。” 羏貊若有所思,忽然再次抬头,顺着金狼神的目光所向朝着高空望去,眼睛不由自主猛地眯起,一双瞳孔也在瞬间缩小成针尖大小。 那是什么!? 第1012章 轮回剑出 金色云层下方。 顾判立于一座石坡上方,远远眺望着视线尽头若隐若现的那片淡淡金色。 “启禀老爷,大批金狼战骑已经分兵向东,朝着东海之滨而去。” 一只通体金黄,又晶莹剔透的噬灵蜂从远处飞来,悬停在了他的身前。 顾判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皱眉问了一句,“能不能知道它们分了多少狼骑出去?” 噬灵蜂声音机械道,“根据浮空船和外围战蜂侦察推算,在北面的狼骑大军停止前进后,它们至少有过七成,甚至接近八成的兵力被分了出去。” “看来在小规模的接触之后,北地老狗将那些海中妖兽当成了一块肥肉,想要将它们一口吞掉啊……不过我倒是想要知道,如果它们之间真的爆大战的话,6上走兽和海中游鱼,究竟哪一方会占据上风。” 思索片刻后,他对着噬灵蜂道,“告诉夫人,密切关注它们之间的战局变化,另外可以启动剩余蜂巢子体,随时准备加入进去,给里面加上一把火,最好能把它们都烧个干干净净。” “属下谨遵老爷法旨。” “望北城一线的侦察情况如何?” “回老爷的话,向北派出的蜂群被金狼虚影攻击,损失惨重,目前并无任何情报传回。” 顾判闭上眼睛,低低叹了口气道,“那就不要再去了,既然这些畜生已经来到了这里,北境想必已经是生灵涂炭,千里无人……” 沉默许久后,他又接着说道,“命令绯红,再调动一镇噬灵蜂增援,我已经能够感觉到那条老狗和羏貊的气息,它们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不要回去了。” “属下遵命。” 噬灵蜂离开后,一位须皆白的高大老者缓缓登上石坡,来到了顾判的身侧。 他穿着一副厚重的战甲,手上倒提着一柄银色长枪,一起注视着不断靠近过来,又不断撤离的狼骑侦察小队。 “圣使,风林火山四散人已经率麾下弟子赶来,随时可以列阵出战。” 顾判睁开眼睛,转头看看向了刚刚上来的重甲老者? 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 “在出现金纹战蜂无法应对的敌人之前,暂时还用不到他们? 法王前辈就先让他们在后面和金节卫一起待命便好。” “说实话这些战蜂本来就是用来消耗的炮灰? 死了也就死了,后续只要局势没有崩盘? 用些时间和资源再造便是,但那些能够修行的年轻人却不一样? 他们才是此方天地人族一脉的未来? 所以说不到真正关键的时刻,我是舍不得让他们用命去消耗的……” 业罗法王将顾判的命令传递下去,接着说道,“自从接到圣使的传讯之后? 老夫又在秘境内寻找了一遍? 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初圣留下来的东西。” “法王前辈确定什么地方都找过了么,确定秘境内部没有初圣留下来的什么隐秘?” 业罗法王缓缓摇头,“圣使已经问了老夫三遍了,我确实是没有在秘境内见到过任何初圣遗留下来的东西。”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不是非要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而是法王前辈你说话总是很不靠谱的样子,不多问几遍? 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那么,就等到此次与北地狼族战斗后? 圣使可亲自回秘境内探查一番,找寻一下线索。” “我在里面到处乱翻的话? 这合适吗?” 业罗法王淡淡一笑? “我已经垂垂老矣? 珞羽丫头又被伤了根本,如今之业罗当以圣使为尊,因此别说找一下线索,就算是圣使要把那秘境翻个底朝天,也没有任何问题。” “有法王前辈这句话,我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顾判闭上眼睛,忽然不太相信般又问了一遍,“你们典籍里面,真的没有关于白衣罗叶的任何描述?” “没有……说实话刚刚听到圣使提及初圣之事,老夫也是惊讶至极,根本没有想到她会是一个白衣少女。” “可惜了,当初我也算是见过三圣,更是见过重临,却根本没有从他们那里获取到足够多关于上古时期的隐秘……” 说到此处,顾判蓦地住口,同时睁开眼睛,抬头望向了极远处的高空。 “那是什么!?” 他屏息凝神,全力御使诛神碧火以及观神望气术,死死盯住湛蓝天空中毫无征兆出现的变化。 那里,似乎出现了一条颜色灰白的河流。 它无头无尾,就那样诡异地在高空之中静静流淌,不时荡起朵朵浪花,随即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那条长河之内,还大致能看到一柄破败不堪的长剑虚影,在其中沉沉浮浮,若隐若现。 灰白长河,轮回剑意。 怪不得面对着如此数量的蜂群,金狼神还敢直接分兵向东,原来根本原因还要落在这东西上面。 顾判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面色瞬间变得沉凝下来。 天上出现一条河并不算什么。 他完全可以接受。 就算是从里面再蹦出几条美人鱼出来,也不会让他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但是,如今悬浮于天际的那条长河,以及那柄破败的长剑虚影,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他的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涛,也给即将爆的大战蒙上了一层重重阴霾。 他记得金狼神曾经提到过,它是业罗初圣家养的一条狗。 那么,现在他准备打狗了,真的还要看看狗主人的意思么? 一点点握紧双刃战斧,顾判忽然无声笑了起来。 呵…… 打狗还要看主人? 暂且不说狗主人早已经消失在了时空长河之中,就算白衣罗叶现在从那条长河之中跳了出来,拎着轮回剑站在了自己面前,他也要挥斧相向,手段尽出,和她再做上一场。 就算还是打不过,那也要打了之后再说。 因为他已经怀着必胜的信心站在了这里。 因为在他的身后,便是业罗秘境和京畿之地。 就算是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更何况随着修行日久,尤其是诛神碧火和观神望气的不断深入,他对于真灵和心境的把握也不再是一开始的茫然无知,而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理解,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知道了有的时候可以退,但有的时候却不能退。 尤其是在这种与天地争一线生机的大变局内。 不该退的时候却退缩了,那便是一泄千里,便是一落千丈。 就像是他以前对乾元说过,神通不敌业力。 也对许明月说过,做人要知进退。 这两句随口而出的忽悠之言,后面却被他自己品味出了许多不同的味道。 “明事理、知进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伸手指了指那条灰白长河所在的位置,收敛思绪对业罗法王道,“长河倒挂,轮回剑出,前辈看到了吗?” 第1013章 混乱死寂 羏貊抬头看着正上方天空中出现的那条颜色灰白的破败长河,目光落在悬浮于长河之内的虚幻长剑上面,莫名感觉到了一股令真灵神魂都倍感战栗的气息。 这种万籁俱寂、死气沉沉的压迫感,它当初只在末法之劫降临,诸多凡生灵哀嚎陨灭的时候感受过,没想到如今却又在天地变化、灵元复苏的时候能再次重温。 “这就是封镇天人渊尸体的那柄长剑,那些阴魂天兵之居所吗?” “羏貊神君所言不错,本来吾也不想将吾主之轮回剑这么早请出,但自从风雪渐歇,阳光普照以来,它似是受到了天地变化气机牵引,本就濒临破碎的剑身再无法维持下去,所以只能是趁此机会将剑内封镇的东西放出,也好给它减轻一点负担。” 羏貊点头称是,但却是连一个字都不信这头老狼所说。 它保持沉默,只需要暗中观察,看其如何去做。 然后再从诸多事情之内寻找把握脉络,推测对方在一系列的动作之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目的。 哗啦啦…… 随着那条灰白长河越来越变得清晰,所有狼骑甲士耳中同时响起滚滚流淌的水声。 而后一道漆黑裂缝在长剑虚影下方突然出现,一头通体鲜红,狰狞可怖的怪物从黑色裂隙中挤了出来。 它就像是被剥了皮的活人,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又有灰败死气在周身环绕,刚刚出现在天地之间,便引动了灵元狂暴涌动,像是在排斥这种死物,不让它出现在充满了生命气息的世间。 狰狞怪物仰头长嗥,被死气和鲜血覆盖的身体在灵元的压迫撕扯下不正常扭曲,数个呼吸后竟然嘭的一声炸裂成大团碎屑肉糜,朝着下方的狼骑战阵飘下。 紧接着,漆黑裂缝迅扩大…… 更多的怪物从裂隙之中钻出,密密麻麻占据了一小片天空,带来的死气迅污染了越来越大的区域。 天地灵元愈狂暴起来,甚至凭空形成了道道龙卷乱流,将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狰狞怪物撕扯成碎末,下了一场血雨,铺洒在了狼骑战阵之中,沾染到了不知道多少金狼的皮毛之上。 不知不觉间? 一头头狼骑甲士的眼睛由碧绿变得通红? 身体也吹气一般膨胀起来,连同胯下的巨狼一起? 正在变得狂躁不安? 几近疯狂。 咔嚓! 一道寒光闪过。 狂的那头狼骑甲士朝着距离最近的同伴一刀斩出,硕大的狼头掉落地上。 当第一头狼族甲士开始失控之后? 短短数个呼吸时间,所有生了变化的狼骑全部陷入疯狂。 它们浑身鲜血淋漓? 体内散逸出灰败死气? 拼命朝着周围挥刀砍杀,直到将身边所有的同族砍死,或者是自己死在从别处斩落的刀下。 羏貊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注视着生在狼骑战阵之中的骚动? 感受着越来越强烈的混乱死意? 绝大部分注意力却一直都落在了旁边的金狼神身上。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或许根本不需要对面铺天盖地的蜂群出动,这边的狼族大军便会在自相残杀中直接崩盘,最终只剩下一片尸山血海,让这方荒野的草木生长得更加旺盛。 不仅如此? 还有不断从那条灰败长河和轮回剑影下方出现的怪物,也会被越来越狂暴的灵元异动给撕扯成碎片? 到后面能活下来多少都是个未知数。 所以说,这头老狼是玩脱了…… 还是一切尽在它的预料之中? 如果是玩脱了? 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一会儿在对面蜂群大举压上时? 直接准备跑路回极北冰原便是? 黑山君就算是再厉害? 也鞭长莫及,难以在茫茫冰原上寻找到它的踪迹。 而若是金狼神故意如此,在大敌到来时弄出这样等同于自残的举动,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羏貊正在默默想着,忽然间眼神一动,看向了自己身体的另外一侧。 与那头金狼虚影相对应的,一头淡淡的灰色巨狼虚影自虚空中显形,周身同样充斥着混乱死寂的气息,却并未引起天地灵元的不正常异动。 它猛地眯起眼睛,再次将视线转向了已经完全陷入暴乱的狼骑战阵之内。 在已经倒地死亡的狼族甲士尸体内,一只只灰色的巨狼虚影漂浮而出,飞快朝着头顶上方的灰败长河飞去。 “金狼神,它到底想做什么?” 羏貊心中闪过这样一个疑惑。 就在此时,对面的蜂群开始动了。 无数金纹战蜂展开双翅,铺天盖地朝着北面碾压了过来。 顾判与金狼神之间的战争,骤然爆! 嗡! 蜂群扇动翅膀的声音连成一片,犹如道道闷雷在高空炸响。 入目处尽是密密麻麻的暗金蜂群。 遮天蔽日,无穷无尽。 “我很想知道,它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顾判的声音在石坡上缓缓响起,显得有些沉闷沙哑。 “老夫也看不分明,为什么那些畜生会突然间陷入混乱无序与血腥杀戮之中……” 业罗法王抬头注视着远处空中已经清晰可见的灰白长河,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不过终归应该是和那条河,那柄剑有关。” “按照圣使刚才所言,那条河本应是上古时期某位天人所化,那柄剑,则是初圣罗叶随身携带的佩剑。” 顾判点点头道,“没错,只是我也没有想到,它们竟然一直都在北地狼神的手中。” “它既然在此时将这两样东西祭出,就说明对它们有着很强的自信,认为可以抵挡住我们的攻击。” “只是现在忽然出现了自乱阵脚、自相残杀的情况,确实是让人心生疑惑。” 他说到此处一抬手,雕塑般默立在石坡周围的红衣甲士同时拔出了兵刃,冰冷肃杀的气息迅攀升,连成一片。 顾判踏前一步,举起了手上的双刃战斧,指向灰白长河所在的方向,“不过事出反常即为妖,我别得不管,就盯住一点,它想要做什么,我就不让它做什么,就算是它现在想不开了要自杀,那也要问过我手上的斧头到底同不同意让它这样轻松死去。” 轰! 下一刻,血色长虹冲天而起,在沉默无言的红衣甲士护卫下,融入到了铺天盖地的暗金云层之内,闪电般朝着对面冲去。 第1025章 多走一步 云收雨住,雷电停歇。 一切终于都恢复了平静。 其后又有一道极淡的虚影自坑底飞出,悬浮在了羽千玄面前,正是羏貘当初在幽玄之门内所呈现出的狰狞恐怖形象。 它感受着周围五行封禁带来的巨大压力,尝试片刻后无奈放弃了远遁而走的念头,透过黑暗夜幕看着那个浑身湿透的白裙身影,缓缓说道,“吾想要知道,为何你不去对付重伤的黑山君,却非要前来寻吾一战。” 羽千玄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那团不停变幻出各种形态的狰狞虚影上面,并没有直接回答羏貘的疑问,而是幽幽叹了口气,“这是吾第二次见到羏貘神君的本体,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丑陋和混乱。” “还有,吾知道神君接连遭到重创,实力下滑,不得不断绝老路,另寻新路从头开始,但没想到你如今竟然虚弱到了这种程度。” “和你比起来,南面的那位虽然同样重伤,但他现在的情况很奇怪,不仅没有像你这般的虚弱,反而比上一次见到他时有着更强的压迫感觉。” 羏貘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它已经从她的话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羽千玄不先去寻黑山君的麻烦,正是因为它比他更弱,所以更好对付而已。 沉默片刻后,它又接着说道,“当初千羽湖一战,吾也不过是被那黑山君设计牵连了进来,本意并非是想要和重临道友做一场生死之战。” 羽千玄笑了起来,“但是,羏貘神君毕竟对他出手了。” 见此情景,羏貘便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下去,语气也瞬间变得冷漠起来,“既然如此,那吾倒是要看一看,你究竟有什么手段,能将吾的一点真灵磨灭,坠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如若不能,那么吾也很期待,等到将来吾脱困而出、实力尽复的那一日? 千羽湖主又将会受到怎样的凌辱与报复。” 羽千玄平静看着羏貊? 就如同在看一个死物,面上浮现出的那一抹笑容愈浓郁起来? “吾知道羏貊神君有着自己的底牌和依仗? 亦知道上古时期的天人羏、天人貊,乃至于冰魄一族的天人寒? 都曾经是叱咤一方的巨擘,也是掌握部分天地权柄? 近乎不死不灭的存在? 即便是当初入灭,也会随着天地变化,灵元复苏而从黑暗中醒来,当然更难以被其他生灵出手镇杀……” “但是? 吾却还知道? 天人难死,只是因为他们将天地权柄融入真灵,化身天地意志,所谓的代天行权,替天行道而已? 因此吾也没有狂妄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将你们轻易抹杀的程度,吾只需要将你真灵之内的天地权柄剥离而出? 就能让神君无所凭依,任由宰割。” “哦?就连吾也是在不久前才真正知晓了自身根底所在? 湖主能一眼看破,的确是让吾颇多惊讶? 不过你说要将天地权柄从吾真灵之内剥离? 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羏貊丝毫不为她的言语所动? 闻言反而满含期待地道,“就算是曾经的业罗初圣,恐怕都无法做到此点,只能是暂时让吾入灭,待到时机一至,吾自然又会从黑暗沉眠中苏醒,重掌天地权柄,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时间的消耗,实力的退损,以及记忆的缺失而已,所以说吾是真的非常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做到狼神主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羽千玄面露回忆缅怀的神色,幽幽叹了口气道,“吾确实没有这个悟性和能耐,所用的手段,也不过是在他馈赠的灵媒魔种之法基础上,向前多走了一步而已。” 灵媒魔种之法? 羏貊心中一动,迅回忆起当初从金狼神口中所听到关于此法的种种。 业罗重临创灵媒魔种之法,将有灵生灵之天生神通抽出,炼作灵媒,再施法注入普通生灵体内,人为制造有灵异类,更进一步便是魔种,尝试将精玄之物衍生灵智,更具诡异莫测神通…… 千羽湖主羽千玄则是所有灵媒魔种之根本,以诸多生灵滋养灵媒魔种,最后亦可收回所有灵媒魔种归于己身,试图达到突破屏障、一步登天的结果。 但是,不管是灵媒还是魔种,所针对的都只是异类神通本身,又如何能够做到直接将真灵神魂从天地权柄内不差分毫完全抽出的程度? 不说别的,单论金狼神自身,从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便开始修习真灵化生之法,但所能够做到的也不过是通过代代血脉传承,同化金狼一族之真灵为己所用而已。 即便如此,金狼神也无法做到将麾下狼族之真灵完整抽离融入己身,更不要说其他狼族之外的诸多生灵,那头老狼就算是御使真灵化生之法全力出手,最多也不过是得到部分残破神魂而已…… 更何况是上古天人神明的真灵? 它们可都是当初洞天之主的意志分化入世,和那些普通生灵天生便有着根本的不同。 就算是它现在所走的吞噬天人道路,也而只能称得上是窃取其他天人神明的部分天地权柄,能够到达共同掌管、为其所用的层次而已,终究无法将它们真正泯灭,抹除掉它们在天地间的一切痕迹。 羏貊收敛思绪,回到当下所面对的情况上来,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做到将它依附于天地权柄上的真灵完全抽离,不会遗漏一丝一毫。 如若不然,只要它还有一丝真灵留存,仍然能够依附在天地权柄之上,便能断绝其他生灵独占的可能,待到日久再次生变之时,它就仍然可以自虚无中醒来,借助天地权柄之复苏再临世间。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是缺损了绝大部分的真灵记忆,它终究还是羏貊,而不是其他完全不同的存在。 所以说,这就是此次灵元复苏之后,上古天人纷纷苏醒,依旧留有部分记忆的真正原因。 想要在此方天地完全抹除掉它羏貊存在的痕迹,除非是此方天地崩解消失,否则就算是金狼神、就算是业罗初圣,都绝无可能做到此事。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羽千玄。 放眼整个天地,要说真正能让它感觉到惊惧的,也只有黑山君手中的那柄神兵利斧罢了。 当初在云顶之上以本体真灵生受了一斧之后,它便忽然心生大恐惧,本能地认为,如果真的被这柄斧头劈死,它纵然是上古天人神明融合产生之异类生灵,也绝对会就此烟消云散,涓滴不存…… 只余下空无凭依的天地权柄,等待着下一任主人机缘巧合之下走上天人合一,代天行权的道路,再次生出新的天人。 无数个念头自心底升起,羏貊正陷入思索间,便又听到羽千玄清冷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了起来。 “神君似乎是不太相信吾之所言,不过吾也不需要神君相信,就像是不久前修行先天五行之法的时候,那五方神明同样是自信满满,认为自己不会真正陨灭……” 先天五行之法,五方五行神明!? 羏貊猛地从沉思中惊醒,再一次将注意力落在了她身后飞舞摇曳得五色尾羽上面,认真观察感知许久之后,蓦地失声道,“你,你竟然真的掌控了五方五行天人的权柄!” “不,不对!” “你休要骗我,你的先天五行之法还有漏洞,并没有将木行之力真正置于掌控之下……” 羽千玄幽幽叹息,打断了羏貊,紧接着说出来让它近乎绝望的话来。 “羏貊神君果然好眼力,现了此先天五行之法未尽全功,而吾所缺失的部分,正是因为业罗顾圣使,御斧将天人青斩杀,导致吾最终功亏一篑,未能达到最终的大圆满境界……” “不过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又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顾圣使生而为人,将吾之大道斩落其一,倒也算是正常,非是无法接受之情况。” 第1026章 恐怖躯体 灵媒魔种之法,竟然真的能让天人殒命,再无复起之机? 羏貊并不愿意相信羽千玄所说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更是随着自身那一点真灵的逐渐趋向虚无,它是真的陷入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之中。 疑惑、惊讶、恐惧、绝望。 最后却又尽皆化作了平静。 它一直都在看着她,并没有任何求饶的话语,只是问了一句话。 “金狼神,它真的已经死了吗?” 羽千玄缓缓摇了摇头,“神君这个问题吾也不知道答案,狼神或许是死了,亦或许还活着,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它应该不会在此方天地之内再次出现。” 有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活着,但却不会在此方天地之内再次出现? 羏貊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忽然想起来金狼神在决定南下之前,曾经和它说过的几句话。 “吾已经站在了那道关口之前,若是一步踏出,便只能向前,无法后退,进一步则有一线生机,退一步却是十死无生。” “狼神大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吗?” “吾主当初曾经提到,世间之事难得万全法,最多不过求其上、避其下、取其中而已,所以吾此次亦是如此,上中下三条道路,最后一步踏出后也只能是像那些人们说的那样,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狼神为何不再等待一段时间再行动,毕竟如今风雪已消,天地灵元加复苏,那些小崽子的实力也在肉眼可见地进境提升……” “时不我待,吾已经无法再等待下去了,实在是因为吾太过蠢笨,才一直拖到了现在,几要辜负了吾主的照顾。” “那么,狼神大人准备如何去做?” “举族南下、血洗中原,擒杀黑山君,以他那柄神兵利斧,为吾等斩出一条通向九天之上的道路……” 羏貊想到此处,忽然回过神来。 当时那头老狼也只是说了这一个方法出来,那么它到底是上中下三条道路里面的哪一条? 如果是上计,那么中计又是什么? 下计又是什么? 它却是一直都没有真正看个明白透彻。 更重要的是? 金狼神从头到尾都没有在它的面前显露过本体,一直都只是以真灵化身的虚影出现? 那么这头老狼的真身本体又在何处? 黑山君斧劈金狼? 真的就能将它劈死吗? 还是说,给它一斧头斩出了通向九天之上的道路? 它还提到过业罗初圣对它的照顾? 到底又是怎样的照顾,是不是给它留下了什么脱离而出的后手? 毕竟? 它是她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一条狗? 此等机缘福分,就算是当初的那些天人神明,都不及多矣。 羏貊待到此时,自知已经无法幸免? 心中那一点偏执之念却是愈演愈烈? 无论如何都难以释怀,甚至已经随着一点真灵的摇摇欲灭而化作了心魔,驱使着它不顾一切,要向着寻求最终答案的方向拼命靠近。 下一刻。 羽千玄倏然睁开双眼,眸中五色光芒大盛? 死死盯住了虚空中被牢牢禁锢的羏貊真灵。 毫无征兆的,羏貊的真灵爆开了。 绝大部分直接消散不见? 但借助着此次爆的力量波动,却还有一丝可以称之为执念的意念破开束缚? 甚至是借助她抽离真灵的力量,主动脱离了被她牢牢禁锢的天人权柄? 闪电般向南遁去。 羽千玄沉默片刻? 却并没有出手将羏貊的那丝真灵? 而是任由它倏忽离去,消失在了她的感知范围之内。 没有出手并不是因为无法出手,而是因为没有必要,甚至是乐见其成。 她想不明白它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自知必死,但就是不想最终死在她的手上吗? 真的是幼稚可笑的想法。 因为不想死在她的手上,所以没有抗到底殊死一搏,从而让她更加轻松如意地掌握了原本属于它的天地权柄,真真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弱者行为…… 许久之后,羽千玄身后尾羽轻轻摆动,送她缓缓浮上高空,平静注视着南方那将大片夜幕都映红的猩红火焰,最终一言不转身离开。 她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在生命最后一刻对她说过的那两句话。 “记住,不要总是想着给我报仇……你要活下去,继续寻找吾等所一直追寻的,那个答案……” “记住,万事莫要勉强,能活下去便好……” 所以说,在真正有把握正面击败那位顾圣使之前,她都不会贸然出手与之对战,以免会辜负了他最后的遗言。 若是那样的话,就算是真的能够死后再见,她也不敢出现在他的面前。 “天人羏、天人貊、天人寒……” “金狼神以那套剑式为代价,邀约吾前来此地,虽然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吾最想做到的那件事情,但却是入手了三部天人权柄,也算是不虚此行。” 她缓缓向西而行,上一步还在林间,下一步已至河畔。 在小河中央停下脚步,她就那样踩在水中,抬头仰望着闪烁不定的星空,忽然闭上眼睛,一声长长叹息,“你不在之后,吾小心翼翼,忧愁思虑,却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所走的道路到底是对是错,也不知道能否寻找到你一直苦苦追寻的那个答案。” “吾并不怕死,只是怕让你失望。” ……………………………………………… 羏貊残念一路向南,朝着猩红火焰最盛处径直而去。 它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只知道有几个问题,需要去问一问那位黑山君,那头老狼最后的下落到底如何。 轰! 一点残念轰然撞破了环绕在最外围的力量屏障,来到了那尊触丝涌动、群魔乱舞的恐怖身影近前。 就在见到这尊恐怖躯体的一刻。 那道残念忽然间诡异地恢复了一点清明。 “这是……黑山君!?” “他为什么变成了这幅可怕的模样!?” “吾……” 唰! 无数道颜色各异的触丝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顷刻之间便将羏貊的一点残念淹没其中。 根本就没有给它任何反应的空间和时间。 第1027章 白驹过隙 羏貊冲破那道猩红火焰组成的屏障,瞬间便被无数道触丝纠缠包裹,那一点本就摇摇欲灭的执念就如同烈火之中的露珠,顷刻间便已经被蒸殆尽,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在神智尚存的最后一刻,它似乎看到了金狼神正蹲踞在自己面前,对着自己呲牙一笑,似乎看到了乾坤倾覆、天庭覆灭,无数天人神明就此入灭,又似乎回到了云顶之上,那座供它藏身的金殿之中,忘记了当初的种种往事,只留下古神羏貊之名,让那些混沌蒙昧的信徒日夜颂唱。 只可惜,一切都要结束了。 万载生命,诸多筹划,都将在这一刻离它而去,随风飘散在天地之间,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 它没有躲避那些触丝的吞噬,反而直接迎了上去,只留下一声暗暗叹息,也许只有自己能够听到。 “吾生天地之间,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 业罗法王浑身是伤,以枪拄地,艰难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他远远眺望着那块熊熊火焰笼罩之地,一想起方才前去探查时所面对的恐怖场面,便不由得心中麻,从头顶到脚底俱是一片冰凉。 简直不敢想象,那到底是怎样一种令人绝望的恐怖景象。 他不怕死,不然也不会在之前的大战中死战不退,就算是身受重伤,就算是拼上性命都不会皱上一下眉头。 但不怕死归不怕死,却并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害怕。 原本他一直认为世间没有什么能够令自己心生恐惧的事情,就算是经历过的那些异闻事件,也从来没有将他吓到。 但是,刚才只不过是靠近了火焰燃烧之地的中心,看了那具被无数触丝包裹缠绕的躯体一眼,就让他陡然间心生极大恐惧,几乎陷入疯狂而无法自拔。 如果不是旁边的白漓眼疾手快将他拉了回来,没有让他被那些疯狂涌动起来的触丝包围,都不知道后面将会出现怎样的可怕结果。 不过好在也多亏了是他亲身前来,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业罗弟子的话,怕是还未真正靠近到那片火焰近前? 便已经神魂俱灭? 死得不能再死。 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后,业罗法王转头看了旁边萎靡不振的少女一眼? “白漓姑娘? 如今之情势,你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白漓缓缓摇了摇头? “老爷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吾也不敢靠近分毫? 恐怕也只有等到夫人亲临? 才能将他带走疗伤,缓缓恢复吧。” “只是夫人如今正在靠近东海之滨之处,正在被万千海兽牵扯,之前与狼神真灵交手时又消耗太大? 因此纵然是得到消息便当即赶来? 也至少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老爷还不知道会变成多么恐怖的一副模样。” 业罗法王眉宇间阴霾重重,几乎能滴下水来,“圣使重伤至此? 老夫甚[八一中文x81zw.me]为忧虑,不知道若是无法及时施救的话? 他还能支撑多长时间。” 白漓闭上眼睛,幽幽叹道? “吾已经将消息传出,就看夫人何时能够赶来了。” 出乎白漓的预料? 红衣赶来的度竟然如此之快。 完全就是在得到消息之后? 不顾自身的虚弱? 不管东海之滨的局势,不计代价在最短时间内赶到了此地。 不过对于红衣而言,这根本就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 因为顾判对于她,就是根植于真灵神魂最深处的,比执念更加令她执着的一线光明。 在她的顾郎面前,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不值一提,其实也根本不会引起她的任何关注。 之前也只是因为他的缘故,她才会顺着他的心意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护佑大魏境内的万民,清理各地的异闻事件。 而若是没有了他的存在,不管是人,还是兽,抑或是诸多异类生灵,在她的眼中,都是完全一样的东西,和路边的花草树石没有任何区别,最多可以被划分为能吃和不能吃两种情况,没有第三种情况存在的可能。 “你们就留在这里,吾一个人过去便好。” 红衣降临后的第一时间,便来到了那片被猩红火焰笼罩之处。 在火海边缘停下脚步,她回头看了随侍在侧的张厨子和白漓一眼,转身独自踏入了那道将天地都割裂开来的分界线。 任由熊熊燃烧的火焰舔舐着自己的身体,她提起裙裾,缓缓向前,一步步来到了那具令人望而生畏、见之疯狂的躯体近前。 下一刻,狂暴飞舞的触丝从四面八方朝着她围拢过来,带着破坏一切的恐怖气息,刹那间便将那道红衣红裙的身影完全淹没在内。 她依然在缓步向前,甚至没有施展任何防御法门,仿佛那些触丝根本就不存在。 颜色各异的触丝瞬间刺破了她的红衣红裙,接触到了里面纤细柔弱的身体。 她本就虚弱惨淡的面色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白,终究是在此时停下了向前的脚步,距离那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恐怖躯体还有不足十步的距离。 因为她已经被密密麻麻涌动的触丝完全禁锢在了那里,就连动一下手指都是无法完成。 “顾郎,你现在很难过吗?” 红衣幽幽叹了口气,御使思念入梦秘法,小心寻找着那道熟悉的意识。 唰! 本来正要顺着她的七窍继续向内深入的触丝忽然间停住了。 而在她得声音落下之后,甚至开始缓缓向后退去,给此地留出了一片数尺方圆的空间。 “红衣。” 下一刻,一道充满痛苦的沙哑干涩声音在她的意识深处直接响起。 “妾身就在这里。” 她伸出手臂,轻轻从眼前的触丝上拂过,又低低叹了口气道,“吾这就带顾郎回家。” 沙哑干涩的声音再次从疯狂乱舞的触丝深处传出,“我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微笑起来,“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妾身的顾郎啊。” “而且妾身本就不是人,所以顾郎就算是变成现在的非人模样,在妾身眼中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第1028章 一路向西 北地战事已然停歇。 所有南下狼族战骑死伤殆尽,和曾经铺天盖地北上的暗金蜂群一起,化作了漫山遍野的血肉白骨,随后又被后续到此的金纹战蜂尽数回收,变成了蜂巢与众多雌蜂最喜欢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残留。 东海之滨的大战却在此时骤然爆。 纵然失去了金狼神的神力加持,挥师向东的狼骑大部还是没有任何的迟疑与退缩,在临海的6地上和海兽杀得难解难分,各自伤亡惨重。 狼族海兽开始大战不久之后。 一片犹如烈焰燃烧的火红花海无声无息自地下破土而出,并且很快蔓延到了血腥惨烈的战场之上。 引起了分别驻扎在那里的两族军团一阵骚动。 但在现那些奇怪的红花并没有任何攻击性后,火绒花海所引起的骚动很快平息下来。 不管是狼骑甲士,还是海兽百族,都将之忽略不管,只当成是天地变化、灵元复苏后所引的植草疯长,没过太长时间便再次调兵遣将,在火红花海之中重新开启了一次又一次的血战。 时间一点点过去。 狼族与海兽的鏖战一直都在继续,并且已经迅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灭族死战。 然后留下遍地的残破尸体,被“无害”的血色根茎悄然吸收,化作红泥更护花。 随着火红花海的全面铺开,所有尸体血肉还未将地面真正浸染,甚至是那些重伤垂死的异类还没有真正死亡,便已经被火绒花的无数根须缠绕吸收。 整个过程极快,快到让人目不暇接的程度。 一根根须茎就像是挺着身体,张大嘴巴嗷嗷待哺的某种幼崽,无比渴求着从上方落下的食物,将之连鲜血带骨肉一点儿不剩地尽数吸收,变作自身的养料,将花海变得更加鲜艳,犹如血海。 而就在数日之后,又有巨量的金纹战蜂开始环绕在战场外围,常常会瞅准机会冲入到战场之内,将大群的狼骑甲士和海族海兽活生生掳走,迅向西而行,消失在天际尽头。 交战双方都清楚知晓这一情况,但此时鏖战正烈,它们谁都不想抢先挑起与金纹战蜂这种第三方势力的战端,将自己置于双线作战的困境之中,因此只能是任由蜂群频频俯冲? 而后一沾即走? 将一批批并不影响大局的麾下战士俘虏运走。 ……………………………………………… 世代居住于靠近海边的人们早在大战起始前,就已经在异闻司的组织下向西迁徙? 远离这片即将成为人间炼狱的地方。 只因为事态紧急? 时间紧迫,纵然是有着抽调而来的大量京畿禁军和战蜂相助? 想要组织起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行动,以大魏这样一个封建王朝的组织动员能力而言? 也根本就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不过对比起顾判上一个时空的红色国度? 大魏这个封建王朝也有着唯一的一项长处。 那便是办差的官吏只讲一遍情势,只说一遍道理,你听了老老实实服从安排还好,不想服从也没有关系? 剩下的便全部都是刀枪棍棒的暴力威胁? 让你不得不低头屈从。 尤其是对敢于挑头闹事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就会被斩示众,严重的更是以谋逆大罪论处,夷三族、诛九族,杀得一个人头滚滚? 鲜血遍地。 当然还有一些眷恋故土宁死也不愿离去的百姓,携家带口藏匿起来不出? 朝廷官差也没有那个时间去一一搜寻,只能是任由他们留在此地? 然后被流窜的狼骑或是突然出现的海兽猎杀,变成它们口中的血食。 在向西迁徙的过程中? 死在路上的老弱病残又不知凡几? 尸体没有充裕时间去处理? 只能是在荒野中随便挖个坑浅浅掩埋,连一块稍微像样的坟包都没有办法竖起。 如此来到京畿之地后,所有迁徙而来的百姓当即被打散重新编户,就像是一道道涓涓细流,融入到了丁户缺失严重的各个城镇之中,作为新鲜血液的补充。 房舍都是现成的,不需要重新建造就能直接居住。 吃的东西是有的,就连耕种的土地都是可以分配的,只不过这两样都需要用劳动开荒来换取,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需要有半点儿质疑。 对于劳力充足的家庭而言,瞬间便升起了扎根新地繁衍生息,更好生活下去的希望,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艰苦的劳作之中,为自己,也是为后代谋一个更好的环境。 而那些只剩下孤儿寡母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活路,他们没有能力去开荒,也可以托庇于绯红郡主殿下的护佑之中,帮忙打理一块块特殊的火绒花实验田,做一些金纹战蜂难以完成的工作,以此来换取微薄的报酬,勉强维系着生计。 虽然不像是其他庄户那般有更多的盼头,但只要是能活下去,终归是比无法活命要强上很多。 ……………………………………………… 大魏京师,宫中勤政殿。 魏皇许徵元从案牍中抬起头来,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后在白公公的服侍下来的来到殿外,目光从安静无声默立在各处的纸人甲士身上移开,抬头仰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 许久后,他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道,“白公公。” “奴才在。” “从东海之滨和京畿之北迁徙过来的百姓,都安置好了吧。” 白公公躬身道,“奴才昨日才刚刚从国师府得到消息,所有迁徙到京畿之地的人们,已经全部重新编丁入户,基本上都已经按照陛下的旨意,开始了劳作。” 许徵元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这一路上,死了不少人吧。” 白公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又想才道,“陛下做这么大的善事,死上一些人,也是正常,想来那些能够活下来的百姓,也会理解陛下的一片爱民苦心。” “你说的这些,朕心里清楚,却不好受,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就像是国师受伤前和朕一起吃酒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那样,世事变迁的一粒微尘,落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无法承受的一座大山,更何况是如今天地剧变,连乾坤都欲倾覆得煌煌大势?” 慨然叹息之后,许徵元深吸口气,接着说道,“国师还是没有出关的迹象吗?” “回陛下的话,老奴前日与国师府张管事见面时曾经提及此事,对方虽未明言,不过观其颜色,却能看出国师大人此次所受之伤势似乎不同寻常,非是一朝一夕便能恢复完好。” 许徵元沉默许久,转身朝着勤政殿内走去,“你待到明日再去一趟,如果国师府有需要朝廷做的什么事情,就直接替朕答应下来,不用回来再行禀报。” “老奴明白。” 第1029章 以身化剑 京外庄园。 以此处为中心,方圆数十里内的地面戒备森严,已经完全成了任何人都无法接近的禁区。 高空中无数金纹战蜂在时刻巡逻,地面上军镇大营、御林禁卫、金节卫所、业罗门人、纸人甲士层次分明,从外到内组成了五道严密封锁线,将一切生灵尽数阻隔在外,不让任何东西靠近到庄园近前一步。 而在庄园内部,又有红衣甲士和伴生之灵重重防御,将坐落在庄园中心位置的幽幽古宅牢牢护持在内。 自从红衣自北地返回之后,古宅便一直笼罩在浓郁的猩红颜色之中。 一汪血色泉水置于红衣后宅的独居院落深处,汩汩流淌的鲜红水流散出强烈的生命气息,将她的整个闺房小院变成了一座大号的血池。 而在血池之内,如今正在被一团疯狂乱舞的恐怖触丝占据了大半空间。 鲜红池水每隔两个时辰就会被被触丝浸染成各种不同的其他颜色,然后红衣甲士和伴生之灵便会在此时出现,以俘虏过来的狼族甲士和海族海兽为主,斩杀大批各种异类生灵,取其鲜血精华,灌注进泉眼之内,以此稳定血池的稳定与疗伤效果。 每一次清理池水所消耗掉的资源换算下来,都至少需要过百头金狼战骑的生命和鲜血才能勉强维持,然而那团狂乱舞动的躯体一天至少需要六次的浸泡,才能保持着现有的状态不再继续增长恶化。 换成任何其他的地方,任何其他的人,根本就无法支撑如此巨大的消耗,早早便要陷入到入不敷出、无法维系的绝境之中。 但现在浸泡在池中的那位是大魏国师,业罗圣使,除此之外更是红衣夫君,绯红之父,麾下有一整个庞大的势力为之效死,根本不需要为这些事情操心。 吱呀…… 后宅小院的门缝被轻轻推开,红衣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就在血池的边缘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着里面疯狂涌动的各色触丝,开始施展思念如梦之法,替代黄泉死气的作用,将顾判的真灵神魂不断封镇,禁锢在那具残破躯体之中。 这已经是红衣不知道第多少次为她的顾郎稳固神魂,但不管她如何努力,却都只能勉强维持住他的真灵不灭,神魂不散,更遑论恢复到之前灵肉归一、无间融合的境况。 顾判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也没有醒来,唯有那些疯狂乱舞的触丝,在血池中搅动起一道又一道的波澜。 一刻钟后,她结束施法,又深深看了一眼血池中的那具身躯,缓缓离开了小院。 “夫人。” 白漓悄无声息跟在了红衣的身后? 低声禀报道? “东海近6战场局势生变,吾等战蜂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轻易掳夺狼族和海族生灵? 而且随着战事日趋激烈? 蜂群也开始遭到它们的联手夹击,数次交手下来也是损失惨重……” 红衣闻言停下脚步? 面色瞬间冰冷下来,打断了白漓淡淡说道? “吾不管蜂群会有怎样的损失? 就算是所有战蜂都死在那里,也要给老爷的血池带回来足够的异灵之血。” “你现在就去告诉绯红,普通战蜂死绝了,噬灵蜂顶上? 噬灵蜂没有了? 负责生产孕育的雌蜂顶上,最后就算是雌蜂都死完了,那就让绯红自己去东海之滨捕猎……” “如果它做不到的话,也就没有继续存活下去的必要了。” 白漓迎着红衣冰寒的眼神,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奴婢明白。” ……………………………………………… 顾判从黑暗中恢复了一丝意识,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 刹那间? 他就被撕裂般的剧痛所淹没。 从稍到脚跟,从内腑到体表? 无一处不弥漫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但和这种痛楚比起来,真灵被肉身排斥的“魂不守舍”感觉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伴随着撕裂般痛苦一起降临到这具身体的? 还有暴涨的力量。 因为被轮回剑附体而造成的力量暴涨。 经过了如此长时间的对抗与思索? 顾判心里很清楚? 现在他所面临困境根本原因,还在于那道直指真灵神魂的轮回剑意。 那是轮回剑以自身碎裂为引,化作星辰细沙侵入到他的体内,并与血肉骨骼完全融为一处,将他的肉身变成了一柄另类的轮回剑,而且是比最初那柄即将破碎的长剑更加厉害强悍的载体,滋养着轮回剑意愈磅礴、愈纯粹。 人剑合一、以身化剑。 这便是他如今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对于专精剑道,追求一剑破万法的剑修而言,或许是他们心心念念,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的境界。 但在顾判眼中,轮回剑却是个不知廉耻,以第三者的身份进入到他的体内的绿茶表。 最重要的是,它只要他的人,根本不要他的心。 在占有了他的肉体之后,它是一点儿情面都不讲,一点儿后路都不留,非要将他的神魂意识驱离出去,只剩下一具躯壳,最终变成那道轮回剑意的新载体。 变成一具没有神智的杀戮兵器。 他静静躺在血池之中,一点点汲取着磅礴的生命能量,竭尽所能专注于对自己身体掌控权的争夺,也是对轮回剑粉末炼化吞噬。 只要能将轮回剑真正消化,他就能脱离这种身魂不合的局面,完全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还能够将实力向上拔升不止一个台阶。 到了那个时候,顾判认为如果自己全力出手,甚至可以正面对抗仙宫内白衣罗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 即便是对上业罗初圣的真身,他也敢保证自己能够在她的剑下坚持片刻不露败迹。 但这一过程却是无比的艰难,几乎让顾判感觉到绝望。 经过他的推演计算,就算是在现在将他的真灵神魂之力上再增强一倍,或许也难以将融入体内的轮回剑意完全压制下来,更遑论将之吞噬消化,真正变成属于自己掌控的力量。 血池深处,重重触丝包裹之内,一具银光闪烁、光泽如星辰的残破身体血与火中沉沉浮浮,视周围的熊熊烈焰如无物。 顾判半清醒半昏迷,在道道来自于红衣得鲜红光芒笼罩下,艰难压制住了从自己体内散出来的道道银光,真灵神魂全力御使诛神碧火,与那道似乎并不存在,又似乎处处都在的轮回剑意纠缠一处,谁都没有向后退缩一步。 碧绿和银白,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早已经混在一处,不分彼此,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数百上千次的碰撞交锋。 对于顾判而言,这是最为纯粹的精神力量对决。 而且是只能胜利,不能失败的死战。 任何的破绽都可能会遭到轮回剑意毫不留情的冲击,瞬间破开他的真灵神魂,长驱直入、肆意破坏。 直至被驱除出本属于自己的身体,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 第1030章 轮回剑意 东海之滨的战事还在继续。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情势的变化,却已经不再是北地狼族与海中百族的殊死搏杀,而变成了三方大战的混乱局面。 甚至在更多时候,是狼族海族在同时对抗着蜂群的疯狂捕猎,齐齐抵挡着金纹战蜂不计伤亡的疯狂冲击。 因为在红衣的命令下,所有蜂巢子体全力动,几乎将所有能够调动的战蜂都集中在了东海之滨,为自家老爷捕捉足够使用,乃至于圈养起来备用的鲜活血包。 所以如果两族一直放任不管的话,就会被蜂群使用毒针将一个个狼骑海兽放倒在地,二话不说抽身便走,挟裹着捕捉到的猎物向西撤退,然后没过太长时间便会再来一次,无休无止,时刻不停。 红衣古宅,顾判在一点点重新熟悉着自己的身体。 也是在研究着轮回剑本体融入己身后,一直所散出来的银色光芒。 而随着与轮回剑意的纠缠碰撞时间愈长,他对于它的了解也就愈深入。 虽然还是在对抗中处于绝对的下风,只能是借助血池和红衣之力保持住一个艰难维系的状态,但他的心境却缓缓安定了下来,不再是最初时那种看不到一丝光芒的无奈与绝望。 血池之中,顾判静静悬浮,任由飞舞的鲜艳触丝将自己包围,一边抵挡着轮回剑意的攻势,一边以仅有的一点多余精力施展观神望气术,投入到了对那道银色光芒的不懈研究之中。 他仔细观察着体内银色光芒,体悟着其中蕴含的森寒杀机,并且将其与得自业罗圣尊与重临的那道白光一一对比,在经过了不知道少次尝试后,终于能够观神望气,隐隐“看到”了轮回剑光内那种万物肃杀凋零的剑意,以及最后那一刻,杀机最深最核心处莫名衍生而出的一点生机。 时间缓缓流淌。 不知道多久之后。 血泉不知道换过了多少次异灵之血,红衣也不知道前来施展了多少次思念如梦之法,顾判对此毫不知晓,只是忍受着撕裂般的痛苦,经过了多次探索之后,最终将研究的重点完全放在了轮回剑意与圣尊白光上面。 而越是映照比对,他便越能够寻找到深藏在期间的隐秘联系。 并且以此为切入点,将自己对于轮回剑意的理解变得更加深刻。 “根据已经了解的信息,白衣罗叶秉承洞天之主意志入世? 斩杀天人神明反哺天地? 破开洞天引入新灵,并且压制黄泉死气? 尝试以此解决洞天之主所面临的困境。” “金狼神也曾经提到过? 乾坤倾覆之日,初圣以身补天? 随后神魂俱灭,肉身不存……” “业罗初圣的轮回剑意? 最终想要达到的目标难道是向死而生? 达到死中求生的层次境界?” “剑斩天人神明,凝聚黄泉死气,最终以身补天,是不是有可能轮回剑意就是当初天地倾覆时? 业罗初圣以身补天那一刻的精神凝聚?和万载前圣尊裂天一击的那道白光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我倒是可以赌上一把,直接调动所有经验值,将圣尊所赠白光中蕴含的力量提升到目前可以提升的极限,并以此为突破口再来面对初圣的轮回剑意……” “如果失败的话……” “不,应该不会失败? 就算是推测错误,那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加糟糕。” 已经受够了这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顾判当即行动起来,开始了新一轮的探索与尝试。 所有的经验值被投注进去? 白光内蕴含的力量层次以肉眼可见的度向上提升,直至突破到下一个从未见过的境界之中。 倏忽间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就当他御使白光第不知道多少次缠上那道轮回剑意时。 忽然一声吱呀轻响…… 一扇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顾判的意识深处遽然响起。 这道声音很轻? 很小? 几不可闻。 却让他陡然间从半清醒半沉眠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 虽然完全清醒过来会耗费掉他更多的精神力量,不利于和轮回剑意的纠缠争斗,但他却是不得不当即醒来,睁开已经紧闭了不知道多久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空间。 在一片鲜红的血池深处,悄无声息浮现出一扇通体漆黑的厚重大门。 散着苍凉、古老、神秘、浩瀚的气息。 轮回剑意在这一刻也悄然沉寂了少许,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同样在关注着那扇大门的出现。 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内部是可以将一切吞噬的墨色虚空。 下一刻,门内骤然传出一股强绝的吸力,而且是只针对真灵神魂的吸力。 不管是诛神碧火,还是思之如梦,在这股吸力的面前都毫无所用,仅仅坚持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便纷纷告破,再无一丝抵抗之力。 唰…… 顾判只觉得眼前一花,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意识仿佛都被撕碎分解,然后再完美融合粘贴到了一起。 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光明,没有一丝温暖,也没有任何声音。 就像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大声咆哮,也得不到一丝回音。唯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孤独与寂寞。 五色俱盲…… 五音俱丧…… 五味俱无…… 黑暗,只有黑暗。 这就是顾判被大门裂隙吸入后的感觉。 他也尝试过自主行动,但存在于这片黑暗的领域里的禁锢力极其强大。 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蚕食着他一次次爆出来的力量。 最终顾判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自己被那道力量推送,向无尽的黑暗中坠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更准确的应该是时间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顾判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淡淡的银色光芒。 银芒迅扩大,很快便占据了所有视野。 下一刻,他没入到了那团火一样的光芒之中。 被光芒包裹的感觉很温暖,就像是浸泡在水温适宜的温泉里面,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放松与舒适。 尤其是和之前的无尽黑暗寒冷比起来。 这种感觉更显得难能可贵。 但舒爽只持续了短短三五个呼吸时间。 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同的境况。 痛…… 难以忍受的剧痛…… 有一种被千刀万剐的感觉。 照耀在顾判周身的光芒有如实质,一点点破开诛神碧火的防御,紧接着又开始在他得真灵神魂上制造出丝丝缕缕的伤口。 咔嚓…… 咔嚓咔嚓…… 瓷器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 在无所不在银色光辉的照耀切割下,顾判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迅虚弱下去,如果按照这股趋势继续下去,或许最多只能支撑不过十个呼吸时间,便会失去一切防护屏障,将自己保住性命的最后要害暴露在光芒之中。 到了那时,就是必死的结局。 此时此刻,他几乎被逼到了绝境。 第1031章 百股作气(求订阅) 红衣猛地从入定中睁开了眼睛,一个闪身从房间内消失不见,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了后宅血池的边缘。 她忽然现,自己已经难以靠近那座小院一步。 一道银色剑光接天连地,中间又有与之相应的白色光芒大盛,将整个院落尽皆笼罩在内,阻隔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甚至无法看到门内到底生了什么情况。 感受着银芒白光的交织纠缠,她站在门前踌躇许久,终于还是不敢释放自己的力量去推开眼前的门扉,以免给里面带来难以预料的变数。 就在一墙之隔的院内,顾判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原本一直疯狂飞舞的触丝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具仿若亮银颜色的身体,沉默悬浮在血池之中。 他不知道外面正在生什么,只知道自己必须扛住银色光芒对真灵神魂的切割撕裂。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明白了这道将自己包裹的银色光芒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就和他纠缠争斗了不知道多久的那道轮回剑意。 或许是随着他对银芒白光研究的深入,让它感觉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所以就毫不犹豫掀开了最后的底牌,要将他一入魂,一击毙命。 但既然是危机,在危险之中又蕴含着极大的机遇,而且是他如今可以捕捉到的最好反杀机会。 只要扛过去了,那便攻守易势,轮到了他占据上风,可以一点点去消减磨灭轮回剑意,吸收消化轮回剑体,最终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并且借此一劫更上层楼,可以看到更高处的美丽风景。 而如果抗不过去,轮回剑意就将吞噬掉他的真灵神魂,以血池内磅礴的生命能量以为养分,以他无坚不摧的身体为剑身,从红衣古宅之中借壳重生,真正变成一尊行走的人形神剑。 或许还可以和他那柄双刃大斧争夺天下第一神兵的称号。 悄无声息间,一道纯粹的白色光芒亮起? 与轮回剑意交织一处? 完全不分彼此。 而在相差仿佛的双色光芒之中,还有一道人形虚影盘膝而坐? 被一尊其色碧绿的燃烧鬼面包裹在内? 在银光白芒的压迫下忽明忽暗,暗到极致时几乎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仿佛一指头就能被戳破,让真灵神魂再次暴露在轮回剑意之下。 但就是这宣纸一般燃烧鬼面? 在白色光芒的层层阻挡下? 却似乎变成了轮回剑意难以逾越的天堑,难以将之斩破,深入到顾判的真灵神魂之中。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轮回剑意绽放的银芒还是逐渐占据了上风? 逐渐将白光压制下去? 就要真正接触到了护佑着顾判神魂的燃烧鬼面。 数个呼吸后,已经坚持了相当长时间的碧绿燃烧鬼面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即银色剑光分化成丝,组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朝着内里那道虚幻身影闪电般笼罩下去。 轰! 就在此时? 出现在道道银丝面前的,并不是本应该束手就擒的那道身影? 而是第二尊静静燃烧的鬼面,每一处细节都和上一尊完全相同? 唯一有区别的地方仅仅是它的颜色不再是森森碧绿,而是没有一丝其他杂色的纯白。 它就像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厚重龟壳? 抵挡住了银色丝线的切割? 将顾判的真灵牢牢保护其中? 让他不受轮回剑意的撕裂与侵蚀。 这才是顾判思虑许久后专门留给自己的一张保命底牌。 局面,再次陷入到了僵持不下的局面之中。 但顾判却并不着急。 一点儿都不着急。 因为对他来说,这种僵局反而是有利的。 就好比是冷兵器时代的战斗,大家一开始都是在各方面、全方位的试探,寻找对方的弱点,挥自己的优势,计算对阵的胜算,等等等等…… 但就在还未到了真正能够最终决战的时候,其中一方直接空门大开,一把梭哈了,并且还没有造成想要的一击必杀效果,那么就说明那一方自身可能已经出问题了,这时候只要能僵持下去,胜利的曙光或许就在眼前。 更重要的是,那尊白色鬼面并不是纯粹的被动防守,而是一直都在融入、同化外面的轮回剑意,缓慢削弱着它的力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句话用在轮回剑意的攻势上面似乎并不成立,或者说一鼓作气、再鼓作气、三鼓作气、四五六七八股作气…… 乃至于百鼓作气。 但作来作去,那股气终究是开始变弱了。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仿佛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稍微比最开始出现时又厚重了些许的白色鬼面,依旧横亘在银色光芒的中心,坚持不懈地做着勾引纠缠之事,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 轰! 在扛过了银色光芒又一次凶猛的攻击后。 顾判似乎听到了一声幽幽叹息,在自己的意识深处缓缓响起,又缓缓消散。 他的心中猛地一空,眼前随之一花。 久违了的色彩映入视线之中。 不再是看不到任何事物的黑暗。 也不是明亮耀眼却又蕴含无穷杀机的银色光芒。 而是入目处一片猩红的真实世界。 他依旧浸泡在那座血池之中,全身上下还是闪烁着亮银色的光芒,而且除了一双眼睛之外,躯体其他部位依旧无法动弹,就像是一座纯银打造的雕像,在血水内沉沉浮浮,随波逐流。 但是,比起最开始时肉身神魂相互排斥,体内力量完全失控的情况比起来,此时的他已经,朝着将一切纳入掌控的目标迈出了最为重要、也是最为坚实的一步。 那柄长剑给他带来的最大的威胁,已然不复存在。 让他几乎感到绝望的轮回剑意,绝大部分被他消磨殆尽,而最后剩下的那一丝,则是被他御使白光吸收同化,变成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也是他这次所得到的最大收获之一。 至于第二个最大收获。 自然是被那柄长剑碎片融入之后,现在还无法纳入掌控的身体。 顾判眼神一动,红炎随即暴涨,将整个身体尽数笼罩在内。 整座血池都随之开锅沸腾起来。 在红炎得持续灼烧之下,他将注意力投注到自己的身体之上,细致观察了许久后,一抹笑意缓缓自眸中溢出,越来越浓,越来越恣意纵情。 第1032章 后天剑体 接天连地的银色剑光毫无征兆消散不见,紧接着猩红火焰冲天而起,再次将那座院落牢牢笼罩在内。 红衣长长吁出一口浊气,终于能够推门而入,一步便已经站在了血池的近前。 她就在血池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和那双充满神采的眼睛默默对视许久,才终于想起御使思念如梦之法,和他的精神意识连于一处。 “顾郎现在感觉如何?” 顾判还有些虚弱沙哑的声音在她的心间缓缓响起。 “一剑定生死,出鞘入轮回,果然厉害非常……就算是没有了那只握剑的手,单凭一柄濒临破碎的长剑,就将我逼到了如此的境地。” “这种直指真灵的剑意直到现在都让我心生惊惧,如今我才算是真正知道,当初那些天人神明在面对业罗初圣时,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恐惧与绝望。” “不过既然那柄剑没有在第一时间将我斩杀,它就已经失去了将我送入轮回的最好机会,只要能让我堪破初圣轮回剑意的奥秘,应该就能将轮回剑碎裂后侵入体内的粉末尽数吸收,甚至还可以再进一步,突破到一个更高的层次。” “自此之后,我便算是真正人剑合一,变成行走的人形剑器,可以当得起多情剑客、紫薇剑神、风云剑圣、青莲剑仙这些飘逸俊雅的江湖绰号。” “妾身担忧许久,今日才算是真正放下心来……” 红衣微微点了点头,看上去有些苍白的面孔上缓缓浮现出一缕微笑,刹那间犹如百花齐放,动人心魄。 “只是刚才顾郎提到了多情剑客这四个字,妾身倒是有些好奇,多情又该作何解释?” “唯能极于情,方能极于剑……我能够降服轮回剑意,在剑修一道上取得如此进境,除去惊采绝艳的修行天资之外,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心无二物、静心于剑道,如若不然,便是再好的天资也不可能在此绝境下破劫而出,一举臻至人剑合一、以身化剑的凡境界。” “红衣你不懂,你不懂啊……” 她便不再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坐在那里,静静听着他的长篇大论,表情恬淡而又安宁,就如同是临凡的仙子,红衣飘渺、拈花而笑。 其后数日,顾判便将后宅小院变成了自己的专属练功房? 开始了对于自己这具“后天剑体”的锻造灼烧。 在白色光芒的同化下? 红炎对于轮回剑碎片并非是毫无办法,而是随着闭关的持续? 时间的推移? 一点点将之炼化,真正融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直到量变引起质变? 汩汩暖流从那些银色细沙内喷涌而出,迅汇入身体内外的各个位置。 暖流所到之处? 撕裂般的痛苦在慢慢减轻? 伤口被一点点抚平,充盈的力量再次灌注全身。 就在此时,顾判出一声畅快的叹息,陡然恢复了对于头颅以及脖颈的控制权。 轮回剑本体已经被消磨吸收掉百分之一左右? 而且在有了突破口之后? 度还在不断加快中。 大致推算一下,按照这个度继续下去,大概最多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他就可以将轮回剑碎片全部吸收完毕。 到了那个时候,整体实力将在第一次跃升的基础上再次大幅度提升。 但随着同化吸收的更进一步加深? 顾判眉宇间却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甚至暂时停下了对于轮回剑的吞噬进程。 只因为随着他实力的跃升,隐隐能够感觉到一种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压迫力量。 这种力量并不算大? 反而可以说是极其细微,如果不是他偶然间全力御使观神望气术体察天地灵元的变化? 甚至都无法现这道力量的存在。 如果细细品味起来,就仿佛是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正在从虚空深处注视着他? 观察着他? 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到底是谁? 他如今深处红衣古宅防御最为严密之处,再加上诛神碧火、观神望气的法门的加持,在防偷袭和防侦察方面已经做到了能够达到的极致,很难想象到底有谁能够如此观察他而不被现。 不说别的,就算是南荒乾元意志亲临,只要朝着此处看上一眼,大概率就会当即被他和红衣察觉,并且瞬间锁定它所在的准确位置,绝对不会出现太大的误差。 但现在这种被窥伺的感觉来得如此蹊跷,纵然是他将红衣喊来,和她联手各种手段全力施为,都没能寻找到那双可能存在的神秘眼睛。 折腾一番无果后,顾判暂且将此事记下,当即加快了对于轮回剑碎片的炼化融合度。 并且随着轮回剑意的消散,他已经不需要再时刻浸泡在血池之内,以凡异类生命之鲜血补充消耗,于是便自然而然地捡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坐上轮椅来到了庄园之外,御使双刃战斧游走在捕捉而来的狼骑海兽之间,收割它们的性命,获取双值加成,为自家修行天才之名打下更加深厚的根基。 ………………………………………… 东海之滨的三方混战已经步入了尾声。 没有了狼神之力与狼族祭祀的加成,狼族战骑最终还是无法抵挡海兽与蜂群的捕猎与绞杀,终因损失过大而不得不开始向西北方向退却。 另外两方则迅扑咬上去,从早已经疲惫不堪的狼骑战阵之中撕下大块大块的血肉,消耗着它们的有生力量。 火雨是就在此时突然出现。 最初只是稀稀拉拉的几滴小雨。 一只苍鹰翱翔于天际之上,忽然间便毫无征兆坠落地面,凄厉惨叫着被直接摔死。 几只老鼠很快嗅闻到了令它们垂涎欲滴的肉香味道,纷纷从藏身的洞内钻出,第一个来到了苍鹰尸体的近前。 它们世代生活在田野之中,虽然也吃过其他动物的尸体,但像这样被烤熟得肉块却是从来都没有尝过,小心翼翼吃过一口后顿时疯狂起来,钻进尸体内部开始大快朵颐。 然后雨势突然变大,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包括那只苍鹰尸体之内的老鼠,一个都没有逃掉。 紧接着是正在追击一支狼骑队伍的蜂群,没有任何防备地冲入到了一片灼热的雨幕之中,和下方的狼骑一起,瞬间变成了遍地的焦糊尸体,混在一处不分彼此。 第1033章 阴阳五行 火雨过后,寸草不生。 就连生命力极度强悍的某片火绒花海,也在经历了一次大雨后损失惨重,地表之上的花叶尽皆不存,只剩下了深埋下面的根茎,还勉强保持着些许的活力,却也在变得越焦黑的灼热土壤中渐渐失去水分,不可避免地逐步走向死亡。 消息很快传到大魏京师,第一时间被送到了城外那座才刚刚恢复平静的庄园之中。 此时此刻,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屠宰场。 红衣推着轮椅,顾判坐着轮椅。 而在他们周围,还有一道银色光芒欢快飞舞,从一头头狼骑或海兽身上划过,将它们变成遍地的死尸,然后迅被蜂群清理干净。 那些还冒着热气的野味和海鲜,金纹战蜂只是吃掉了骨头和一小部分内脏下水,其它部位的血肉都被空运到了京畿之地的各个地方,给那些不知道多少个月没有见过大荤大腥的军镇士卒打打牙祭。 就连血水都没有任何的浪费,全部被红衣甲士收集起来,补充到了内宅的血泉之内,将它“喂养”得愈猩红饱满,比之前在妖妃砻刖手中时好了十倍不止。 就在顾判化身屠夫杀得爽利的时候,张厨子踮着脚尖,悄无声息来到了两人的身后。 “奴婢见过老爷,见过夫人。” 顾判伸手一招,银光闪闪的双刃战斧划破虚空,将一只看上去卖相不错的海龟开肠破肚,挑着送到了张厨子的眼前。 “你来得正好,今天晚上我和夫人喝鳖汤,补补身体。”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张厨子怀抱住那条比自己都还要高了不少的海龟,整个身体都被龟壳挡在后面,不得不将那个高高在上的龟tou拨到一边,才能露出自己的头来接着说道,“老爷,东海之滨刚刚传来消息,许多地方天降火雨,所过之处一片焦土,疑似与空中那块一直都在变大的灰色疤痕有关。” “据浮空船抵近探查后现,在灰色疤痕之内能够感觉到浓郁的灼热灵元气息,就像是面对着一座涌动的火山缝隙,随时都有可能向外喷。” “那道疤痕……” 顾判微微抬头,看向了碧蓝如洗的天空。 原本的那个小小斑点,如今已经扩大了百倍有余,最开始时就像是蓝色玻璃上的一点污渍,现在则变成了一道狭长的裂痕? 看上去更加令人厌恶。 张厨子不敢打扰顾判的观察思索? 等待了许久后才找到机会接着说道,“除此之外? 极西之地的断离山脉似乎也出现了变故? 根据异闻司探子密报,有大批异兽自断离山脉之内逃出? 一路向东而来,沿途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断离山脉深处出现异动?” 顾判听到此处? 不由得想起来前一次闭关结束时见到的那个家伙。 它自称为幽冥游魂? 跟他说什么九幽之门大开,族中大军君临天下……然后被一斧头砍翻,带着未酬的壮志去见了阎罗。 那么,如今断离山脉深处出现的异动? 是不是和那道矗立于此的九幽之门有着直接的联系? “还有……” 张厨子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家老爷的脸色? 接着说道,“老爷曾经吩咐过关注南荒乾元的动向,绯红殿下便派遣了一队精锐南下探查,结果意外地现,整个南境地域正在爆大战? 一方应该便是乾元所属部众,另一方则是数量众多的绿皮怪? 以及浑身金光闪闪的家伙,明显不是此方天地土生土长的生灵? 但却不知道是它们什么时候出现,又是从哪里出现……” 顾判此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而后开口问道? “红衣? 你对此有何看法?” 红衣不含任何情绪地淡淡道,“顾郎不久前刚刚对妾身说过,业罗初圣欲为此方天地引入新灵,若是再联想到顾郎曾经给妾身所讲的封神西游故事,妾身倒是生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想法。” “哦?红衣直说便是。” 她点点头,推着轮椅开始向后宅所在的方向走去,“如今天地乾坤之变局,东海水火、南荒金木,倒是可以看做是水火金木已至,加上西方断离山脉深处又有代表死气的幽魂一族[豆豆小说 .doudouxs]现身,那么,只需要再补齐剩下的生与土两块,便是阴阳齐聚、五行俱全的情况,那么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重定地水风火,再现开天辟地之盛况呢?”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悠悠叹了口气道,“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一些,要知道我讲的那些睡前故事,都只不过是……” 他说到此处蓦地停住,没有将胡言乱语这四个字给说出口来。 而是轻咳一声改口说道,“那些故事都不过是天书所写,生在不知道哪一方天地的事情,不能拿来直接套用到吾等如今所处的环境,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要知道他当初可是一本正经地拿这些睡前故事当成史实来讲的,现在再将之全部推翻,岂不是在自打脸,啪啪响? 红衣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就算是不能直接套用过来,那些曾经生在其他天地的事情,在这里也应该有着很强的借鉴意义,不过吾如今还看不分明,只能是再等一等,看一看,才能知道在这些事件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秘密。” “红衣所言极是。” 顾判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不过要验证到底是不是阴阳五行齐聚,只要看后面有没有其他有关生、土的异象出现,就能够以管窥豹,可见一斑,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情况并不会……” 他一句话都还没有真正说完,面色就是陡然一变,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着正上方的高空看去。 在犹如水晶般的蓝天正中央,毫无征兆显现出来一片令人为之沉醉的美丽景象。 繁花似锦,绿荫葱葱…… 白云飘飘,灵禽飞舞…… 从顾判的角度向上看去,就是从躺在床上观看着镶嵌在蓝色水晶天花板内的一块电子屏,将屏幕内的美景尽收眼底。 其中布局之精妙,画面之精细,景色之精致,都足以让他击节赞叹。 这是,在天上看到了另外一方天地? 而且是包含着无限盎然生机的天地? 还有,他刚刚才说了什么话来着。 然后就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被直接打脸了么? 第1034章 太阴元君 “天上这是……” 张厨子呆呆看着天上的异变,猛地搂紧了怀里的海龟,瞪大眼睛感叹道,“老爷果然料事如神!当得起带预言家、带节奏师的伟大称号!” “多事之秋,看来这滋阴补肾的老鳖汤是喝不成了。” 顾判轻咳一声,自动忽略了张厨子的马屁,顿了一下后接着开口说道,“离吾等最近的航母……唔,离吾等最近的蜂巢子体在什么位置?” 一刻钟后,他的轮椅已经来到了城北百五十里外的一座密林之中。 郁郁葱葱的林间,已经完全被遍地生根的火绒花海占据了所有空隙,和那些大树形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生关系。 在树荫与花冠的遮挡下,下方的地面完全被浓重的黑暗所覆盖笼罩,不见一丝光亮透入。 顺着一条宽敞笔直的地洞向下深入,在点点亮光出现后,就算是真正来到了蜂巢所在的地底空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异灵血肉的不停灌注,蜂巢子体的也变得形状愈巨大狰狞,生产方向也随之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数火绒花根须深入到了蜂巢子体之内,就如同组成了一个极度高效的地下能量输送网络,将金纹战蜂所需要的各种养分直接灌注进去,摒弃了之前还需要大量工蜂来回采集搬运的方式,极大解放了生产力。 这里的生产力并不仅仅指的是物资采集投送能力,更是包括了所有雌蜂对于作战蜂群的排卵生产能力。 因为已经不需要有工蜂的存在,所以它们便可以心无旁骛,开始进入到真真正正的全力暴兵阶段,正是火绒花海遍布荒野之地,都开始有金纹战蜂存在的痕迹,一步步挤压着其他物种的生存空间。 甚至就连随着天地灵元复苏而出现的妖兽,也抵挡不住蜂群的碾压,一部分朝着更远处逃离,剩下的则被活捉到幽幽古宅之内,变成了她的研究对象和护卫甲士。 而在京畿北境与狼神一战后,大量噬灵蜂汲取九幽黄泉死气,然后被护送回蜂巢之内,在血泉的供养下,也是在红衣绯红和一众降临修士的全力研究下,将制造道兵之法融入其中,开足马力进行着新一代战蜂的培育工作。 在顾判休养疗伤的这段时间内,蜂巢对于黄泉死气的研究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并且由绯红亲自作为母体? 生产出了第一批不过百只的全新战蜂。 随即被红衣命名为死灵蜂。 很快的? 各个蜂巢子体开始全力培育杀伤力更强,也更加适应天地变化的死灵蜂和噬灵蜂。 按照顾判自己的话说? 就是金纹战蜂终于拥有了蓝条? 完成了从单一近战兵种向复合施法军种的跨越式展。 蜂巢子体深处,顾判端坐在轮椅之上? 面前是战战兢兢伏地不动的一众巨大雌蜂。 在听完了它们的详细汇报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达关于侦察作战的命令? 而是略带着一些叹息的语气缓缓说道? “虽然说蜂巢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汝等的原始积累过程? 也即是征服、奴役、掠夺、杀戮的过程? 但是既然到了现阶段,还是要稍稍注意一下对于现有物种的保护,轻易不要赶尽杀绝,亡族灭种。” “尤其是对那些世代居于荒野中的野兽昆虫,在天地变化过程中? 它们亦有可能会走上一条条属于自身的凡道路,这对于我们来说也是相当珍贵的研究素材? 可以拿来反馈借鉴,调整自身的展方向? 这才算是走上了一条可持续展的正确道路。” “不过对于那些不打招呼就闯入此方天地的外来客,就无须顾忌太多? 如果他们是带着善意而来? 我们可以与之交流一二? 但如果带着恶意而来,你们的胃囊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这便是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你们这些蠢货,都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 一众雌蜂震动翅膀,齐声回答。 “无量奥特曼天尊,南无加特林菩萨,老爷慈悲,怜悯众生……” 张厨子在一旁马屁连连,疯狂输出,“对于老爷的法旨,你们这帮蝼蚁要铭记于心,时时领悟、刻刻诵念,以此作为指路之明灯,言行之神谕,不得有一丝一毫之违逆,不得……” “行了。” 顾判微微皱眉,打断了张厨子的训话,再次开口说道,“一刻钟内,所有战蜂倾巢出动,做好战斗准备。” “属下谨遵老爷法旨!” ………………………………………… 一片绿树荫荫、鲜花遍地的青山之巅,数百道身影聚集于此,同时抬头仰视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中出现的那道巨大空洞。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讶疑惑与激动兴奋并存的表情。 只因为这道空洞出现得实在是太过突兀奇怪,几乎就是在刹那间便已经镶嵌在了天空之中,而透过那道空洞,竟然隐约可见里面的阡陌田地、山川河流,分明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而且是有着灵元气息存在的世界,如何不令他们感觉到惊讶激动? 片刻后,一个黑黑须的中年男子快步来到人群最前方,朝着迎风而立的老者恭敬行礼,“曾师兄,法阵已经准备完毕,列阵弟子均已就位。” 老者并没有说话,一直都在盯着高空中的孔洞,眼神表情却是异常凝重。 许久之后,他才眨动一下眼睛,依旧没有对身后躬身等候的中年男子做出回应,而是在不停回忆着之前自己观察那道孔洞时,一闪而过的诡异景象。 在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一双介于虚实之间的眼睛,正在透过那道孔洞望了过来,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见,再也没有出现过哪怕一次。 老者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看错了,还是那双眼睛真的存在。 如果是看错了的话,出现在眼前的景象或许是大道乾坤赐予他们的珍贵礼物。 因为从孔洞内散的灵元气息来看,绝对是远远不及他们所在的界域天地,甚至可以说是存在着极大的差距,就算是里面会有修行者,在那样程度的灵元下,也不可能会是他们的对手。 那么,他们便可以尝试进入其中,将对面的陌生界域作为他们的后花园,随心所欲进行道兵的试验培养。 还能够从里面掠夺大量的生灵,献祭给护佑众生、维持此方天地生机不败的太阴元君,尝试着让无上神明自沉眠中醒来,再次将月华光芒遍洒四方,恢复当初的月之荣光。 但如果那双眼睛是真正存在得话…… 它的主人到底会拥有着多么巨大的真身!? 就算是太阴元君座下的神树,恐怕都比不上对方的大小! 思虑良久后。 老者终于收回目光,语气平静道,“先派遣一部道兵前去,尝试进入孔洞之内探查情况。” “另外,用最快度向月华神殿禀报情况,等候神使们的进一步指令。” “属下明白。” 第1035章 双月当空 顾判回到了地表之上,和红衣化身一道血色长虹,抵近了高空中的那道孔洞仔细观察。 许久后,他收回观神望气术,悠悠叹了口气道,“我的物理学大厦,真的就要完全崩塌了吗?” “只是可惜了那位姽婳姑娘,当初被我的天体学说忽悠着环地游行,此时不知道到底流落到了何处,又是不是存活于世……” “真不如当初就一斧头劈死了她,也好过让人孤孤单单死在外面,一缕芳魂飘渺无痕,就此不见踪影。” 顾判悬停在距离那道孔洞相当远的地方,没有任何进入甚至是靠近的想法。 如果面前是那扇九幽之门,就算是里面充斥着危险的混沌灰雾气息,说不定他也会毫不犹豫就让红衣推着他破门而入,搜寻探索一二。 但反而是现在这种情况,却让他摸不着头绪,不敢冒然进入。 就连蜂群也在他的命令下隐藏停留在了更远的地方,没有派出哪怕是一只金纹战蜂钻进孔洞查探。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很快夜幕笼罩大地,一轮弯月跃上树梢,将似水的皎洁光芒缓缓流淌下来。 待到此时,顾判再看那高居于上的孔洞时,不由得面色微沉,现它竟然变了一副模样。 白日里能够透过孔洞看到的种种美景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轮小小的银色圆盘悬挂在那里,和本方天地的弯月一左一右,相应生辉。 红衣在此时也不禁出言讶然道,“顾郎,直到入夜之后吾才忽然惊觉,那道孔洞所在的位置,竟然和当初吾等所现的那颗越变越大的不正常亮星完全重合。”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在我看来,它们或许不是位置重合,更大的可能却本来就是同一个东西,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酝酿之后,终于对着我们显露出了真正的样貌。” 黑丝绒般的夜幕下,两道身影一站一坐? 身上披着一大一小两轮月亮的似水光芒? 静静观察着星象变化,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待到第二日清晨? 当金色光芒洒向大地的那一刻? 高悬于天的银色圆盘亦生了悄然变化,再次将其中的种种美景展露在了他们眼前。 半个时辰后? 云海宗副宗主和幻神宗长老奉命紧急赶来此处,对着孔洞内的景象观察对照许久? 最终达成了一致意见。 那便是里面并非是他们原本生活的天地? 而应该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陌生界域。 “原来我一直以为那颗不正常变大的星辰是你们的老家,也为之做好了相应的接收降临修士准备,结果到头来却忽然被两位告知,咱们不仅仅走错了片场? 甚至还拿错了剧本。” 听完了两个降临修士的话? 顾判抬头再看那块似乎变大了一点的孔洞,思忖着慢慢说道,“本朝钦天监那位老监正曾经对我说过,天杀机移星倒宿,凶星自白虎七宿显现? 正所谓阴阳戡乱,乃是地动山摇、兵危大凶之兆……” “如今他的话或许就要应验在了这个窟窿上面? 你们两位以前都有着降临到其他界域的经验,倒是可以跟我说一说? 该如何去探查那里面的虚实。” 云海宗副宗主道,“回国师大人的话? 不同之天地界域? 其法理规则或许有很大不同? 如果贸然进入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无法预知的剧烈碰撞,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所以说在真正探明对方底细之前,任何试探性的行动都存在着极大风险。” 幻神宗长老明妆接着说道,“属下的看法亦是如此,不过若是主上有意起界域战争,征服其他界域为己所用,前期的侦测探查便是必不可少的情报收集手段,但还是要小心天地界域法理规则的冲突碰撞,不能贸然行事。” “顾郎准备怎么办?” 待到云海幻神两宗的修士离开后,红衣开口问道。 “不怎么办,以不变应万变,一个字就是等。” 顾判思忖着缓缓说道,“不过天上这道口子出现的太过不是地方,虽然来到高处观察的时候才现它其实并不在京城正上方,但也已经处在了京畿之地的范围之内,真要是从里面涌出来什么鬼东西的话……” 他忽然闭口,有些出神地看着几个小小黑点突兀地出现在了头顶上方,并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降落下来。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他又叹了口气道,“红衣啊。” “恩。” “看来以后我还是少说一些话为好。” “顾郎真的是带预言家呢,有这种羡煞妾身的天赋,如果不用的话,岂不是可惜了?” 顾判再次御使观神望气术,盯着那几颗尚且看不出什么模样的黑点,有些疑惑地道,“你说,从那里面落下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妾身看不真切,不敢妄言。” “该不会是甘霖凉的核弹吧……” 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那几个黑点的来意,随即猛地呼出一口浊气,“让蜂群将它们提前拦截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 小半个时辰时间过后,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尊丈许高的人形傀儡。 围着它研究了许久后,他们的眼睛不由得同时亮了起来。 “如果妾身没有看错的话,它好像是一具可以被称之为道兵的东西。” “不过看它制作之精良,设计之巧妙,比吾等凭着那部残篇法门研究出来的东西,还要**了许多,可以拿来借鉴使用。” “再联系到孔洞中溢出的浓郁灵元气息,如此说来,出现在吾等对面的,应该是和云海宗所在界域相似的乾坤天地。” 顾判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在人形傀儡的眉心位置,陷入到沉思之中。 十数个呼吸后,他忽然开口说道,“这应该是一个月字,那么在它额头上的那轮银色圆盘,或许就是一轮照耀四方的圆月。” 接下来,他似是在征求她的想法,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道,“如果把此事也和业罗初圣联系起来得话,或许可以认为,这也是她引入新灵计划的一部分,就是不知道到底引的是哪里的生灵。” 第1036章 云海之舟 “顾郎所言无误,妾身也认为这是一个月字,只是还不知道它到底代表着怎样的含义。” 红衣伸出一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傀儡额头上的银色圆盘,“不过既然怀疑和初圣有关,那么顾郎可以去查阅一下业罗秘境中留存的古籍,看看有没有相关的记录文字。” 顾判让蜂群带着那具人形傀儡离开,再次抬头看向了天空中的孔洞。 “想不明白就留待以后在想,研究道兵的事情也可以先缓一缓,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对面未曾谋面的那帮家伙,很有可能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向我们宣战了。” “那么,顾郎的意思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情况不明不可贸然出击,所以最好是再等一等,看一看,弄清楚对面到底是怎样的敌人再说。” “除此之外,也要分别向其他方向派出更多侦察力量,密切关注东海南荒,以及断离山脉附近的异动。” “最后若是真的情势大坏、无法抵挡的话。” 他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那就只有执行最后的方案,放弃京畿之地,收拢力量准备撤离。” 当日午后。 京外庄园内,业罗法王和顾判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的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还有老大的一锅清炖鳖汤。 “圣使想要老夫帮忙查找,业罗典籍之中与月字相关的所有内容?” 业罗法王面露难色,沉默片刻后却是直接拒绝道,“此事老夫实在是无法答应圣使。” “哦?” 顾判微微皱眉,还未开口便又听到业罗法王接着说道,“只因为老夫如今岁数大了,端得是老眼昏花,实在是不想再去一一翻看那些典籍,所以说此次便将所有的古书旧卷全部带了过来,算是全须全尾交给了圣使? 以后就和我老人家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若是圣使也嫌麻烦? 就随便找几个信得过的属下去一一查阅,回头让他们把结果汇总抄录呈上便是。” “法王前辈? 这么做合适吗?” 业罗法王饮了一口酒? 又自行从锅中舀出一碗清汤喝了,闭目品味着那鲜香无比的味道? 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之前在与北地狼族一战的时候老夫就说过? 日后业罗一脉当以圣使为尊? 所以别说圣使要查阅典籍的内容,就算是看那些破书旧卷不顺眼,一把火给烧了,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 孔洞另一面。 老者已经在山巅一动不动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 直到一道皎洁光芒从高空落下? 他才倏然睁开眼睛? 恭恭敬敬带着身后的众人下跪行礼道,“神殿座下西澜域统御使曾堰,见过神使。” 皎洁光芒敛去,露出内里一个身着月白长裙的女子。 她居高临下注视着跪伏于地的众人,语气清冷说道? “神子大人言道,此次天象异变? 或与数万载前横空出世,又神秘消失之轮回剑魔有很大关系……” “如今空中所显露之景象? 应是当年剑魔斩破虚空后,所连通之界域逐渐显化? 直至今日才突破天地屏障倏然成型。” “神子大人认为? 此次变化乃是太阴元君重临世间之绝佳契机? 汝等西澜域诸修士,当为神殿前驱,将月华之光映照对方界域,恭迎元君重临世间。” 老者曾堰缓缓抬头,面上尽是狂热之意,泪流满面道,“曾堰谨遵神子圣谕,吾等西澜域修士,定当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价,将月华之光映照四方,恭迎太阴元君重临世间!” 女子缓缓点头,身形融入到皎洁月光之内,缓缓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清冷之声,萦绕于青山之顶,久久都未散去。 “神子不日将自神殿出关亲身来此,其他诸域修士亦已向西澜域集合,曾统御使在此之前,可派遣精锐修士先行探查此方界域虚实,为神子及诸域联军之大规模进入提前做好情报准备……” 曾堰顿再拜,待到月华光芒完全消失后才缓缓起身,抬头注视着头顶上方的虚空孔洞,眼神中已然满是杀意。 “传令下去,尽起本座麾下所有道兵傀儡、云舟战船,二十日内在此地集合完毕,随时准备出征。” 半月后。 数十艘云舟战船从西澜域各处起航,已然全数抵达了空洞下方的区域。 每一只云舟战船都有近百丈长,表面纹刻着纷繁复杂的符文线条,看起来完全就是放大了十数倍的浮空船,给人以更加强烈的恐怖压迫感觉。 为的云舟战船内部,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整了整月色长裙,注视着前方正在迅变大的虚空孔洞,面色没有任何的波动起伏。 她是西澜域统御使曾堰的嫡女,也是第一批准备进入到孔洞之内,开启界域战争的领军统帅。 “不要着急。” “更不要大意。” 云舟战船内的传讯符箓中响起曾堰的低沉声音,“你进入后不要急于挑起战端,最主要的任务还是探查对方天地的虚实,保存力量收集情报,为后续诸域联军的进驻站稳脚跟,提供保障,万万不可莽撞行事,坏了神殿的大事。” 白裙女修士微微点头,在云舟战船临近那道若有似无的屏障后,随即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 不久后,一尊尊道兵从云舟战船内飞出,展开侦察与记录任务。 很快的,一条条情报飞快汇总到她的手边,而其中一张记录内容引起了她的极大关注。 “唰!” 一道光幕在她的面前徐徐展开。 红裙女子轻轻滑动手指,光幕中的那片鳞次栉比的建筑群落迅拉近放大。 “就是这里!” 陡然间,她的目光一顿,落在那大魏京城所在的区域上面。 “调动一艘云海战船抵近,多派一些道兵越过屏障,我需要这片区域的详细情报。” 她转过头,对身后待命的属下吩咐着。 “属下明白。” 不多时,那名弟子收到前方传递回来的消息,“曾澄殿下,前方修士回报,派出的道兵在越过那道屏障之后,很快便断绝失去了联系,无法传回更加详细的情报,若是需要更进一步探查的话,只能调动一艘云海战船,越过那道无形屏障之后,才能得到更加清晰的观察结果,也可以寻找道兵无故消失之原因。” “越过天上的那道屏障?”曾澄微微皱眉,片刻后直接下令道,“告诉他们,此种小事,让他们自己做主便是,无须向我再行禀报,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属下遵命!” 一刻钟后,一艘大型云海战船缓缓驶出队伍,朝着那只看上去似乎并不算大,却越接近便越显得空洞浩瀚的无形屏障靠拢过去。 第1037章 一条大鱼 穹顶之下。 不知道多长时间,顾判都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不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来自虚空深处的气息波动越来越强,也让他有些沉寂的心绪多出了几分波澜。 这些日子,他就像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老人,坐着轮椅守在那里,将不时就会冒出来的一具具道兵拿下,然后丢到红衣古宅之内拆卸让人研究。 除此之外,查阅业罗典籍的事情也被红衣揽了过去。 他一开始倒是兴致勃勃去看了一眼,结果看到那塞满了整整一间屋子的各种书卷后,顿时就没了心情,也瞬间明白了业罗法王为什么会直接拒绝帮忙查找资料的要求。 这些书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全部晦涩难懂,看上一会儿就让人头晕脑胀,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好在家里有一个对于读书有着极度热爱的女人,就算是再枯燥乏味的内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还有一本没有其他本事,但拿来记录文字却堪比扫描仪的陋狗,才算是将他给解放了出来,可以投身到一个男人更加喜欢的游戏之中。 那就是钓鱼。 顾判守着苍穹之上的那个孔洞,就像是坐在了一座鱼塘边上,周围白云飘飘、空旷宁静,远离了一切的喧嚣杂事,假装让整个人的心境都缓缓平静了下来。 而当“鱼儿”出现的时候,便当即有道道猩红触丝飞射而出,小心翼翼将它们包裹缠绕,再随手丢进自己的储物手环之中,享受着来之不易的一点收集快乐。 这段时间,其他人都在为了可能随时到来的大战而做着准备,唯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整天整天的枯坐。 他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钓鱼,也并不是真正的平静快乐。 因为需要他去思考的事情很多很杂,虽然以他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像一头猪那样懒,根子上却无法像猪那样懒得心安理得。 从鱼塘出现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时间,他除了钓到了数十具傀儡道兵之外,其他的时间都在思索从业罗典籍内寻找到的情报。 根据陋狗的统计,里面关于月字的记录有八十七处,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唯有一处没头没尾的残句能够让他细细琢磨,从中品味出来些许不同的味道。 “三圣言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从当初业罗重临的怀疑? 到后面一次次事件的展? 他已经大致可以做出推断,那便是玄之一字? 大概率便可以代表着九幽洞天之主,抑或是称之为幽玄。 而里面的宇宙两字? 同样代表着两位与九幽之主处在同一层次上面的人物。 毕竟宇宙对战幽玄于虚空深处? 洞天之境碰撞融合,九幽陷入到不可见不可闻亦不可知之境地。 那么,能够被业罗三圣如此排列下来的这一句话,也是他上一个时空中耳熟能详的一部古文开篇? 里面的一个个字? 是不是就代表着某位纵横虚空的洞天大能? 尤其是其中的月字,不知道又和这些道兵额头上的符号,以及那轮银色圆盘有没有什么联系。 如果两者真的存在联系的话,业罗初圣的引灵如境,倒是引来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东西啊…… 顾判暗暗叹息一声? 再次出现那种被全方位观察窥视的诡异感觉,就像是有一双无处不在? 却又并不存在的眼睛,从自己的身上一扫而过? 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到底是谁在偷偷看他? 金狼神曾经说过? 乾坤倾覆之日? 初圣以身补天? 神魂俱灭,肉身不存。 难道是因为他变成了另类的轮回剑载体,所以引来了那位化身的某块苍天关注,想要将他牢牢握住,挥舞着他这柄肉剑,重现当初一剑破万法的盛况? 思及此处,念头不由得渐渐散,一想到若是真的被那位白衣飘飘的少女握住,他便有一个关于剑柄问题悄然浮上心头,思之不解。 体内对于轮回剑碎片的吞噬同化也一直都在进行,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将一只手臂重新纳入到掌控之中,但躯干以及双腿仍然不受控制,只能是一直坐着红衣为他特地打造的轮椅飞来飞去,也算是没有拂逆了她的一番心意。 天色缓缓暗了下来。 那个愈变大的孔洞马上就要化身为第二轮当空映照的圆月,同时也意味着不再会有傀儡道兵从里面钻出了。 “看来今天的收获也就只能是这么多了。” 顾判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闭上了眼睛,“推我回去吧。” “是,老爷。” 一动不动随侍在侧的白漓上前两步,将手放在轮椅的靠背上面,又听他接着说道,“你说你当时脑子到底是抽了什么风了,非要多嘴说出来轮椅两个字,这下子夫人连夜将轮椅给造出来了,我是不得不坐,也不敢不坐,你莫非是忘了,老爷我是可以喷火的,喷起火来便是能飞的。” “奴婢知错了。” “算了算了,咱们也算是老关系了,我并不会怪你,只是以后别学陋狗和张厨子了,你这一身白衣白裙仙气飘飘的,学它们那两个污浊货色老是拍马屁作甚?” “奴婢知道了……” “我刚刚说的关于轮椅的话,你不要告诉夫人。” “回老爷的话,奴婢在夫人面前,没有任何秘密。” “没有任何秘密啊。”顾判又叹了口气,直接换了话题道,“你说,若是真的要应验了地动山摇、兵危大凶之兆,下面这些才刚刚恢复了少许生息的百姓,究竟又能活下来多少?” 白漓缓缓推着轮椅在虚空中行走,淡漠疏离道,“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能活就活,活不下来也只能去死,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顾判又叹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是猛地一凝,抬头看向了苍穹之上的那轮皎洁圆月。 白漓的身体一颤,同时抬头看去。 在那轮银色圆月下方,隐隐约约映照出一个奇怪的东西。 和那些刚出现时只是个小黑点的傀儡道兵比起来,这个东西它又粗又长,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老爷。” “你去叫夫人过来一下,也让她看看老爷我钓了这么多天鱼,今天终于出现了一个大家伙。” 顾判眯起眼睛,御使观神望气术,仔细观察着正在迅下落,也迅变大的云海战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看来隔靴搔痒的前戏已经正式结束,对面的那位,终于不再满足于只在门口蹭蹭,要直接硬顶进来了。” “不过既然它敢进来,我就敢把它撅折了硬留下来……” 又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他得脸上浮现出些许讶然的表情,“竟然是这么大的一艘浮空船,倒是具备很高的研究仿造价值,也让我对那个窟窿更加好奇,想要知道里面到底生活着一群怎样的智慧生命。” 第1038章 初次接触 “终于安全越过了那道屏障,也让我一直紧绷着的心弦能够稍稍松快少许。” “先启动防护阵法,不要计较月华之石的消耗,各个观察位置提高戒备,收集战场环境信息。” “其次,开启攻击法阵,时刻准备迎敌。” 数名西澜域修士钉子般站在船头,看着一层层法阵将云海战船完全笼罩,缓缓舒了口气。 领头的中年修士接着布命令,“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要轻举妄动,先探查一下此方天地的灵元浓度,然后寻找一处云层将云海战船隐藏起来,再徐徐图之。” “注意观察一切可疑情况,一旦现不妥,吾等必须在最短时间全撤离。” “对于这样的灵元稀薄之地,大人为何不直接下令降落探查,殿下那边还在等着我们的情报。” 旁边一个年轻弟子小心翼翼提醒道。 “让曾澄殿下多等一会儿没什么问题,我想她也会体谅到我们的苦心。” “你是不是忘记了那些刚刚进入便失去联系的傀儡道兵?如果因为急于完成任务鲁莽行事,出了问题谁能负的起这个责任?” 中年修士冷冷转头看了一眼,语气森然道,“年轻人想要在殿下面前表现自己是正常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等真正的界域战争开启,你想怎么冲锋陷阵都可以,但是现在,这里我说了算。” “明白了吗?” “明白了。” 中年修士回过头,低低叹了口气道,“不管你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看在这么多天服侍的情分上,我这个做长辈的破例多说一句话。” “对于吾等来说,修为境界与机缘固然重要,但都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一旦没了命,那可就是一切成空,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云海战船开始加,朝着远处的云层飞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那片云层越来越近,中年修士心中的警惕与不安也一点点放松下来,对身侧的年轻人说道,“此方天地的灵元确实比较稀薄,甚至不到吾等西澜域的一半,应该不会出现太过厉害的修行者和妖兽? 既然如此? 你便传令下去……” 嗯!? 那是什么!? 他一句话还未真正说完,却突然间愣住?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猛地握住? 瞬间抽紧。 几乎在同一时间。 所有警戒位置同时传来最高级别的警报,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过来。 “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 多年来的修行? 以及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本能驱使着他第一时间将命令传递下去。 “开启所有防护法阵!” “全撤退!” 下一刻。 在中年修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无数猩红颜色的触丝狂乱舞动着,从云海战船前方的云层内飙射而出? 闪电般朝着它们席卷而至。 轰轰轰轰轰! 数十道攻击落在猩红触丝上面? 造成的战果却仅仅是将它们击散少许,距离把其完全摧毁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转向,转向!” 整个内,只能听到中年修士声嘶力竭的呼喊。 但已经太晚了。 嘭的一声巨响? 将云海战船内所有人震得东倒西歪? 运气差一点的直接撞上正在运行的法阵,刹那间被绞碎成为了一团血雾。 猩红触丝紧紧贴住云海战船外壳,飞快将其缠绕包裹得严严实实,拉扯着向那朵不知何时变得一片血红的云团内部而去。 十数个呼吸后,百丈云海战船犹如一截枯木? 悄无声息没入到血色云团深处,没有再激起任何的动静。 中年修士面色惨白? 豆大的冷汗不停从额头滑落。 他艰难转身,看了看后面已然陷入呆滞的年轻人? 挤出一丝苦笑,“看来倒是应验了秦生师侄方才说的那句话? 我们算是刚刚进入便找到了那些道兵消失的原因? 只是这一过程却并不是那么令人欣喜。”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中年修士却并不在意,他此时也只是想随便找个人说几句话而已。 毕竟不知道下面将要面对怎样的恐怖展开,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活多长时间,现在不说话,或许以后就再也不用说了。 “我不想死。” 直到此时,年轻弟子才梦呓般咕哝了一句。 然后,他仿佛才从噩梦中突然醒过来一样,低泣着道,“我不想死!” “我可是整个村子里面唯一的具有修行资质的天才,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的路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就此结束?” 他精神崩溃,嚎啕大哭,已经没有了之前一丝不苟的严整仪表。 “唉……” 中年修士安安静静注视着战船外部一成不变的猩红颜色,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和这个年轻弟子一样的人,他见过太多太多。 每一个都热血澎湃,认为自己是千年不遇的天选之子。 但现实却很残酷。 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命运一步步走上巅峰,他们其中的绝大多数,基本上都会止步于某个比较低的境界层次。 或者在庸碌中垂垂老去,又或者像眼前的可怜虫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惨遭横死,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云海战船在血色云团中央缓缓停了下来。 然后便陷入到了长时间的安静沉默之中。 并没有突然出现什么恐怖的妖兽将他们吞食,也没有此方天地的修行者降临船上,将他们俘虏虐杀。 这也让中年修士陷入黑暗绝望的心情又多出来一点希冀的光芒。 不管后面如何,最起码现在还活着,这就是天大的幸事。 只要现在还没有死掉,就总会有生的希望。 太阴元君在上,希望这只是一次有惊无险的遭遇,而不是更大恐怖降临的前兆。 他默默祈祷着,期待奇迹得出现。 然后便惊讶至极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血色云雾缓缓散开,露出一幕让他感到难以相信的画面。 一个红衣红裙,犹如天仙般的绝美女子,正静静站在虚空之中,推着一只通体金黄的轮椅,和轮椅上的男子一起,对着他们投来了好奇而又审视的目光。 第1039章 他们的神 忽然间。 云海战船朝着一侧倾斜起来。 中年修士努力稳住身形,再次转头朝外面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刚才花了,看到的那两道身影竟然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轮璀璨的金色大日,安静沉默悬停在云海战船的前方,将所有的一切尽数照亮。 “已经天亮了?” “不对,刚刚在下落过程中还月朗星稀的深夜时分,就算是昼夜变换也不可能如此突兀才是。” “那位红衣红裙的仙子,和坐着轮椅的男人呢,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中年修士屏住呼吸,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金色大日中央,顾判全力御使观神望气术,打量着那艘身长百丈的大船。 其设计之精巧,符纹之繁复,比他手底下的浮空船要高了不止一个层次,足以令人为之惊讶赞叹。 更重要的是,他从中察觉到了道道的月色光芒在符纹之中蜿蜒游转,以此引导凝聚着天地灵元,也是让这样巨大的一艘浮空船能够在高空翱翔的关键所在。 “不管是之前被吾等捕获的道兵,还是眼前的大船,都有着这种月色光芒的存在,应该是对面天地所独有的一种力量体系。” 红衣站在顾判身后,与他一起观察着梭型的战舰。 “我也很好奇。” 顾判沉默片刻,思忖着缓缓道,“不大搞破坏的前提条件下,有把握将里面的生灵捕捉俘虏出来吗?” “这条船上的防御阵法并不简单,到底能不能做到,妾身也只有试过才能知道。” “恩,那就试一试吧。” 顾判微微点头,“我的意思是先要捉活的,先把最重要的情报拷问出来,至于这条船,弄坏了也就坏了,将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肯定还会见到更多。” “妾身知道了。”红衣松开推着轮椅的双手,缓缓结出一道法印,随即丝丝缕缕的精神力量以她为中心向外散出来? 缓缓朝着云海战船笼罩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道多久之后? 她的身体忽然微微一颤,面色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惨淡虚弱下来? 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事关生死的鏖战。 刚刚准备问一下红衣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判却突然间定住。 一种被窥伺的感觉在心中倏然升起。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在那条大船上出现了一双银色的眼睛? 正透过重重猩红光芒,冰冷注视着他。 在这道无法形容的目光注视下? 顾判的表情骤然阴沉下来? 死死盯着那条船上倏然亮起的皎洁月光,毫不犹豫便是一斧直接斩落。 咔嚓! 整个云海战船被他一斧两断,从船内流淌而出的似水月光破碎,几乎所有人都爆成一团血雾? 只剩下了一个年轻人? 还呆呆站在那里,仿佛丢了魂一样,只剩下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红衣终于幽幽吁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疲惫说道,“吾刚刚御使思念如梦之法? 想要将那艘船内的人群尽皆拉入到编织的梦境之中,却在接触到他们真灵神魂的那一刻? 毫无征兆看到了一棵接天连地的桂树,以及横卧于树下的女子? 缓缓睁开眼睛向吾看了过来。” “她是谁?” “吾不知道,吾只知道? 她是他们这些人的神。” “那这个活下来的年轻人呢?” “这个年轻人? 对于死亡的恐惧盖过了对于神的信仰? 所以才在最后一刻不由自主摆脱了那道盘桓在真灵神魂之内的月光,没有像其他人那般直接爆体而亡。” 顾判握住她冰凉的素手,在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你好好休息,余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好。” 说到此处,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充满杀机的笑容,“我管她是人是神,既然伤到了你,就算她是所谓的神祗,我也要将她拉下神坛,踩到脚下永不翻身!” “听了顾郎的话,妾身忽然觉得,夫君是真能当得起多情剑客这一称号呢。” 年轻修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 他胆战心惊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更加惊恐地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云海战船那熟悉的一切,也没有了师伯和一众同门的身影,唯有一团纯粹的血色光芒,占据了自己的全部视线。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却并没有回归到太阴元君的桂树之下,在那里安静沉眠,反而是流落到传说中背叛者才会抵达的幽冥血狱之中了么?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低低啜泣起来,却又不敢哭出声来,生怕引来了血幕深处可能存在的妖魔,冲出来将自己撕成碎片。 经过一段时间的焦虑与等待,年轻人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冰冷淡漠的声音。 “下面,我问,你答。” 他猛地愣住,下意识地转头四下张望,想要找到这个声音的来源。 最终却一无所获。 “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白痴。” 正当年轻人失神的时候,那道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并且迅减弱,马上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这位前辈,在下名为秦生,并不是不会说话的白痴。” “最后一次机会,我问,你答。” “是。” “姓名?” 年轻人张了张嘴,很想说上一句这个问题不是刚刚回答过么,但内心深处的恐惧还是让他老老实实开口回答。 “姓名秦生。” “性别?” “…………” “果然是白痴,本座问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回前辈的话,晚辈是,是个男人。” “男人?看你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还以为你就是个软弱无力的林妹妹。” 那道冰冷漠然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嗤笑出声,而后又接着问道,“籍贯?” “…………” “本座问你到底是哪里的人。” “晚辈,晚辈是秦庄村人。” “说详细一些。” “是,晚辈秦庄村西头秦屠户家中四子,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如今他们都已经成家,因为没有修行天赋,哥哥继承了父亲家业,屠猪宰羊为生,两个姐姐嫁到了邻村的……” “闭嘴!” “是。” 顾判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红衣,一脸无语得表情,“看来红衣说的不错,他真的是一个傻到不能再傻的白痴。” 第1040章 穹顶之下 太阴元君、月华神殿…… 西澜域统御使曾堰。 云海战船、傀儡道兵。 顾判仔细琢磨着刚刚入手的情报,一直沉思到第二天早上,才推着轮椅从屋中走出。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的指令从京外庄园被传递出去,一批又一批的金纹战蜂开始向着此处汇聚,再加上日趋壮大的红衣甲士队伍,仅仅过了不到一天时间,便已经集合起相当庞大的一支战阵。 而在它们之后,还有更加庞大的兵力正在一步步调集,摆出了决一死战的态势。 他并不知道九幽之主和业罗初圣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现在也没那个能力知道。 他只知道,既然已经有人要透过天上的那道口子冲进来杀人放火,那么就必须让他们知道,这里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群,对面也不一定是能够占据绝对上风的豺狼。 顾判并不打算固守那道屏障。 在掌握了部分关于月华神殿的情报后,他决定御敌于国门之外,趁着对方除西澜域外其他诸部联军还未真正齐聚之前,先一步亮出自己的锋利爪牙,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 “禀报殿下,月华之光失去了对进入探查虚实的云海战船的感应,它很有可能已经损毁。” 曾澄微微皱起眉头,再次抬头仰望着穹顶之上的那片虚空时,心中倏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云海战船不比那些单体的傀儡道兵,它可是拥有着完整的数套防御法阵,若是不计消耗全部启用的话,绝对相当于一座攻防兼备的坚固战堡,而且是能够在高空中倏忽来去的飞行堡垒。 这也是他们西澜域的压底箱战争利器。 但这样一艘云海战船才刚刚进入屏障多长时间,竟然便直接失去了月华之光的感应,难道说在那片灵元贫瘠的天地,还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但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月华神殿的谕令,容不得有半点儿的违逆与拖延,不然的话不仅自己无法向父亲交代,就算是身为西澜域统御使的父亲大人,恐怕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说,在其他诸域联军真正到来之前,她必须要把该收集的情报收集到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延误。 “传令下去,所有云海战船做好出征准备。” “作为先锋进入的三艘战船,一刻钟后穿越虚空屏障? 进入后一定要不惜代价牢牢护住那道屏障? 为后续大队的进入和展开提供安全保障。” “属下遵命。” 曾澄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盏? 然而还未等她将之送到嘴边? 耳边却似乎响起了一阵令人烦躁的杂音。 就在同一时间。 云海战船上负责观察境界的修士齐齐抬头看向天空。 “这是……”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几乎全部陷入到了短暂的失神之中。 还有不止一人在喃喃自语地呻/吟出声。 “这是苍穹在出恭落金吗!?” 在那片占据了相当大一片天空的虚幻屏障之中,毫无征兆多出来一截散着暗金光芒的巨型天柱? 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愈粗壮,也愈长大。 离得距离远一些的? 乍看上去真的就像是碧蓝如洗的天空正在排便? 而且排出来的还是那种相当健康颜色的长条状物体。 但在距离最近的三艘云海战船之内,负责观察境界的修士们已经集体失声了。 也唯有他们才能真正看清,正在从那道屏障之内汹涌而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密密麻麻的金纹战蜂震动翅膀,带着滚滚雷音高歌而至? 瞬间便将已经抵近屏障边缘的三艘云海战船淹没其中? 随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俯冲而下,朝着下方更加庞大的舰队淹没过来。 不管是普通的金纹战蜂,还是第二代的噬灵蜂与死灵蜂,它们自进入到那道虚幻屏障的一刻起,便开始了有去无回的一次单程旅途。 它们的任务很简单? 也可以说简单到没有任务。 唯有吃这一个字。 吃尽一切可吃之生灵,凡是能动的? 都在它们的捕食范围之内,只要它们还没有真正死亡? 那就一直吃下去,以战养战、战无休止。 轰! 无数战蜂扇动翅膀的声音连成一片? 犹如一道道闷雷在高空炸响。 逐渐铺洒开来的蜂群? 就如同是一片巨大的乌云? 笼罩在西澜域云海战船的上空,遮天蔽日,无穷无尽。 入目处尽是密密麻麻的暗金颜色。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曾澄啪地捏碎了手上的茶盏,任由滚烫的茶水从指缝间流淌下来,浸湿了自己精致华丽的月色长裙,怔怔看着充当先锋的三艘云海战船被淹没在那片暗金色的云层之中,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生息。 “它们,为什么能够在月华之光的照耀下不受任何影响!?” “这可是太阴元君笼罩在整个天地间的力量,为什么不能将这些丑陋的虫子直接镇压灭杀!?” “还有吾等云海战船上升起的防御灵元屏障,为什么抵挡不住那些虫子的啃噬,短短时间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曾澄面色惨淡,瘫坐在椅子之上,呆呆看着自己的视线尽数被铺天盖地的暗金颜色所覆盖,随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而在那座鲜花遍地的青山之巅,西澜域统御使曾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被汹涌澎湃蜂群占据的天空,无法接受过全域七成的云海战船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简单得就如同是吃了一顿饭,喝了一顿酒那样简单。 在被属下拼命拉走之前,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那道还在变大的虚幻屏障上面,猛然间再次看到了那双若有似无的眼睛,正透过屏障朝着此方天地望了过来。 冰冷、无情、寂灭、太上…… 而在那双难以用语言准确描述的眼睛注视下,曾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依稀看到了在那些暗金颜色得虫云上面,隐隐约约覆盖着一层微不可查的灰色光芒,阻隔开了天地间无所不在的月华之光。 甚至还在自地吞噬月华之光,将那些可怕的虫子变得更加可怕。 曾堰惊怒交加,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硬生生将自己的下唇咬掉一块肉来。 “对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第1041章 没有想到 顾判端坐在轮椅之上,注视着暗金颜色的蜂群涌入到那道屏障之内。 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不吐不快的莫名诡异感觉。 他转头向后看了一圈,目光依次从红衣和白漓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侍奉在侧的张厨子脸上。 “张厨子。” “奴婢在。” “你说现在这种景象,是不是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诡异古怪的感觉?” “回老爷的话,奴婢不是人。” “滚!” “奴婢遵命。” 张厨子满脸讨好的笑容,当真缩成一团滚了出去,不过是从最左边滚到了最右边,依然是随侍在自家老爷和夫人的身侧。 一旁的红衣淡淡道,“顾郎可是有什么现?” 顾判深吸口气,缓缓摇了摇头道,“咱现在似乎还没有到屎尿屁的那个阶段,我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妾身虽然不明白顾郎话里的意思,但在妾身看来,夫君喷火,妾身非人,好像永远也到不了那个阶段。” 他微微点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你说现在这般情景,像不像是老天在吃屎,然后又在那边酣畅淋漓地拉了出来?” “这九幽啊,在我看来却是比凡间的奶牛都要高级,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至于牠嘛,吃的是屎,挤出来的还是屎,当真是……” “恩!?” 带着笑意的一句话没有说完,顾判却忽的闭了口,眉头微皱朝着身后看去。 “你们,刚才有没有感觉到,又有人从背后在偷偷的看着我们?” “妾身没有任何感觉。” “奴婢没有。” “奴婢也没有。”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御使观神望气术探查一圈无果,最后不得不把问题归结于还没有被自己完全吸收的轮回剑碎片上面。 或许正是由于存在于那些粉末中的一丝轮回剑意,才总是让他生出被观察窥视的感觉,这也是在没有找到其他更加有用的线索之前,唯一比较合理的解释。 嗡! 一群通体金黄,体型明显不同的战蜂从那道虚幻屏障内逆向飞了出来,悬停在距离顾判相当远的地方。 轰! 数道光芒同时亮起,将那些战蜂隔绝起来。 然后那些战蜂开始在虚空中组成一个个的字体,以这样一种不需要接触的方式禀报着前方的战况。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它们排列组合完毕最后一个字后,又过了许久,顾判才伸出那只能动的右手,捏住了自己的眉心,有些不太置信般缓缓说道? “我有三个没想到。” “一没想到此次派遣两座蜂巢子体所属蜂群的尝试性、自杀性进攻? 会进展的如此顺利,仅仅是一次没头没脑的冲锋? 便摧毁了过二十艘云海战船? 并且已经占据了大片区域,在那里暂时站稳了脚跟。” “二没想到天上的这个大窟窿? 真的是能进也能出,至少是对于它们这些虫子来说? 似乎是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三没想到对面的那些西澜域修士? 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就算是当初吾等在京畿北地与草原狼族一战,那些自相残杀过的狼骑甲士都没有这般脆弱不堪。” “这让我无端便生出了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面对着一个看上去非常强大的敌人? 双方拉开战阵准备交手? 却被我们随随便便就一巴掌打翻在地一样荒谬……又仿佛对面的月华神殿是在下一盘大棋,先故意示敌以弱,然后再在吾等心生懈怠之时猛然亮出底牌,随时有可能朝着我们的要害刺出致命的一击。” “你们说,第一步计划在完全出乎了吾等的预料之后? 下一步又该如何去做?” “看到这种情况,我都有些想要跨过那道屏障去看上一看? 对面到底是怎样的一方天地,绯红的这些子孙? 又是因为什么才能取得如此令人惊讶的战果。” 红衣思忖着缓缓说道,“顾郎以前曾经说过?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所以妾身并不建议夫君以身犯险,不过既然这些小东西在那边如鱼得水,干脆就再多派一些过去,辅以部分红甲战士,让它们自己去扩大地盘,开疆拓土。” 顾判思虑片刻,一锤定音道,“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白漓,你现在去通知绯红,紧急调派一批雌蜂进入屏障,让它们在那里安家生产,构筑蜂巢,生儿育女!”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 月华光芒照耀之下,巍巍青山一片狼藉。 在顾判与红衣的视线无法触及之处,铺天盖地的蜂群时聚时散,肆意捕杀着能够行动的各种生灵,将整座绵延起伏的山脉都变成了唯有战蜂存在的生命禁区。 就连战蜂自身都并不知道,在它们的身上附着了一层无法察觉的隐晦力量。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笼罩了整个蜂群的隐晦力量一直都在吸收着似水流淌的月华光芒,让自己变得更加无迹可寻的同时,也让那些没有太多灵智的金纹战蜂变得更加强大。 数十只过房屋大小的雌蜂进入到了此方天地。 在无数新生代战蜂的严密护卫下,它们安全降落在了山脉深处,然后很快便钻进了刚刚被挖空的山体之中,开始从无到有建造新的蜂巢子体。 它们还带来了大量的火绒花种子。 将那片血一样鲜红的颜色迅在青山绿水之间铺开,遍布着狰狞尖刺的藤蔓就像是无数条凶猛的长蛇,拼命挤压着其他植木得生存空间,给全力生产的雌蜂打通了一条条食物传输的链路通道。 将整座大山完全占据后,蜂群并没有继续向外继续扩张,而是以正在建造的蜂巢子体为中心,布下了层层防御,护卫着它们的雌蜂,也是等待着此方天地的第一批金纹战蜂幼虫的出生。 除此之外,还有数队红衣甲士进入到了月华光芒之中,而后分成四个方向,以那座大山为起点,开始隐秘探查周围环境,收集更多属于西澜域的情报,再通过蜂群中的信使第一时间传递回去,置于老爷和夫人的案前。 而直到此时,此方天地其他诸域的联军才刚刚进入到西澜域边境区域。 与之同一时间,月华神殿自云海深处显露真身,刹那间似水月光映照四方。 第1042章 命运之手 穹顶之上的那道屏障在延展到一定程度后,便不再继续向外扩张,而是就那样保持下来,让一批又一批金纹战蜂没入其中,进入到对面那个月华之光遍洒大地的美妙世界。 局面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稳定了下来。 压在所有人心头的阴霾也开始渐渐散去,朝廷开始恢复正常运转,未尽的开荒采集工作也再一次大规模展开。 红衣回到了古宅之内,醉心于对业罗典籍的阅读,以及对太阴元君月华之光的研究,许久都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而那些降临修士的工作量同样大增,不管是捕获的傀儡道兵,还是那断为两截的云海战船,上面那些巧夺天工的符纹阵法让他们如痴如醉,几乎都要忘记了自身的修行。 只有顾判还保持了原来的生活习惯。 每天准时来到那座虚空屏障的下方,一呆就是一整天的时间,看着源源不断的蜂群涌入其中,间或又有一批战蜂精锐从屏障另一侧逆行而出,将刚刚捕获的新鲜玩意带回到此方天地,献到他的面前。 原本将自己定义为了苦大仇深的被侵略者,结果现在直接就变成了进入对方领地的侵略者,如此的转变让顾判百思不得其解,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至于蜂群在那片生机盎然的天地之间做了什么,又造成了怎样血腥惨烈的杀戮,他并不在意,其实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隔着这道若隐若现的屏障,他根本就无法感知对面的一应情况,所以眼不见心不乱,丝毫不会萦绕于心。 就像是上一个时空现代化战争中所表现的那样,军人设定输入参数,最后按下一枚按钮,便算是完成了属于他的作战任务,至于这枚导弹射出去到底摧毁了什么建筑,又炸死了多少人,看不到便不会有任何的关心。 而且对于顾判来说,或许就算是亲眼看到了,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毕竟他现在早已经不是那个刚刚降临此方天地的好好做题家,看到几具尸体便浑身冷几乎要吐了出来,在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或大或小的惨烈战斗之后,血腥与杀戮,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件相当普通平常的事情。 除非被杀的人和他有着一定的关系,才能引起他的注意,激起他的愤怒与杀意。 “老爷。” 悄无声息间? 白漓出现在了他的身侧。 “什么事?” 顾判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 将视线落在了那个白衣白裙的身影上面。 “南荒和东海最新的情报刚刚传来。” “那两处的局势有什么变化吗?” 白漓深吸口气,缓缓说道? “回老爷的话? 根据战蜂观察所得,两处区域均在近日生突变。” “哦?僵持的局面突然间就被打破了么?” 顾判一直保持的平静表情终于悚然动容? “这么说,我们马上就要陷入到三线作战的不利境地之中了吗?” “不。”白漓又深深吸了口气? 语气依旧淡漠疏离? “南荒乾元已经将大量降临生灵纳入到自身控制之中,并且势如破竹反击攻入到了降临生灵到来之地。” “至于东海之滨,则是毫无征兆出现了大批神秘人物,疑似与天人相关? 将海中百族与天降火灵同时重创? 而且还一度逼近了空中裂隙与深海之眼近前,下一步很有可能就将侵入其中,将战火从此方天地燃烧至对方界域之内。” “而在此过程中,让吾感到不解的是,纵然南荒乾元及那些疑似天人早已经现了吾等战蜂的存在? 却并没有对它们展开任何攻击,而是任由那些小东西自由来去? 甚至是主动退避三舍,让它们随便贴近探查……” 沉默许久之后?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白漓。” “老爷请吩咐。” “我再问你一遍? 到底有没有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背后默默注视着你?” “回老爷的话? 奴婢从未有过这种诡异的感觉。” “是吗……但是这几件事联系到一起? 老爷我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一切的事情,都在某只看不见的大手的安排之下,让我们做成了不自觉的提线木偶,沿着不知道多久前便规定好的路线一路前行,却还是在固执地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自内心的选择……” 白漓露出一丝淡淡笑容,低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道,“老爷,就算是知道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被安排好的命运,又能怎么样呢,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还不是要按部就班继续下去,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为止?” “白姑娘,你的思想很危险啊,莫非是在暗搓搓的表示对夫人的不满?” “奴婢从未对夫人有过任何的不满,而且正因为托庇在夫人的麾下,奴婢才能幸存至今,没有在天地剧变中神魂俱灭,真灵不存。” ………………………………………… 东凌域、北坊域、南离域,以及月华神殿所在的中央月神域,诸域联军在得到西澜域云海战船几近全军覆没后,当即加快了集结前进的度,赶到了那片虚空屏障所在的山脉附近。 然后随着距离的越来越靠近,所有修士都不由自主抬头看向了苍穹之上的那块虚幻屏障,心中刹那间被一片阴霾所笼罩。 在其他的区域,太阴元君的月华之光无处不在,正在用自己的光辉映照大地。 但就在那片虚空屏障之下,月华光芒竟然无法透过一丝一毫,完全被另外一种诡异的力量体系所占据,被派入其中的傀儡道兵颤抖着,翻滚着,从外到内一层层崩溃消散,却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 短短十几个呼吸时间,就有过数百的各型道兵消失在了群山之间,让诸多傀儡师损失惨重。 并且随着距离得愈靠近,道兵损失的一频率还在不断加之中。 突然间,一道完全由似水月华组成的光幕从云层深处升起,将诸域联军完全笼罩在内。 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之力交织纠缠,在低层次生命感知不到的领域开始了无声的交锋。 月华神殿终于真正显形,太阴神子亲自出手,将已经有些涣散的军心瞬间稳定下来。 第1043章 月华神殿 在月华神殿的圣光庇护下,余下的联军终于恢复了对于月华的正常感应,强大的信仰与纪律让他们保持着整齐的阵型,快按照一层层传递下来的命令开始向后撤退。 “神子已降下谕令,所有诸域修士即刻撤退,开始组织实施第二阶段作战计划。” 离开那片被诡异力量笼罩的区域之前,诸域修士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苍穹之上的虚幻屏障,心中就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难过。 此次为了太阴元君神圣复苏而开启的界域入侵战争,不仅没有达到应有的目的,反而在损失了许多力量后,却被对方入侵到了己方界域之内,将月华之光照耀的天地割裂出大片异域空间。 那些暗金的颜色就像是一根根尖刺,横亘在诸域联军修士心中,让他们充满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在所有联军后撤千里之后,两种天地之力的交锋依旧在继续。 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 随着月华神殿命令的下达,诸域联军后撤千里。 然而平静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当第一批新生的金纹战蜂从群山之内的蜂巢涌出的那一刻,界域战争第二阶段,骤然爆。 一时间,方圆千里里的广袤区域全部沦为战场。 数之不尽的金纹战蜂呼啸着,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与诸域联军展开了惨烈的厮杀。 从一开始,战事的激烈程度就已经达到高峰,并且愈演愈烈。 在单体实力方面,金纹战蜂绝对比月华神殿麾下修士差了不知凡几,但它们胜在数量繁多,机动性强,每次作战行动基本上都是突然锁定某个区域,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暗金云层覆盖围剿。 到底是量变引起质变。 还是质量无视了数量。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虽然在一场场惨烈的战斗中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检验。 却依然没有谁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随着时间的推移,月华神殿明显察觉到了什么。 随之而来的则是诸域联军愈凶猛的攻击。 在神殿不计代价的支援下,战火迅蔓延至靠近虫巢子体的群山附近。 金纹战蜂死伤无数。 但它们也取得了让月华神殿都感到难以接受的巨大战果。 一共有过四成联军修士死于非命,变成了蜂群口中的食物,就连月华神殿带来的神使都折损颇多,剩下的也是个个带伤,无法挥出应有的战斗力。 其他被虫海淹没的道兵更是无以计数。 此战之后,以连绵群山为中心的小半个西澜域,已经真正被蜂群站稳了脚跟,变成了诸域联军的禁地。 无处不在的月华光芒完全被驱离了此处,被另外一种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胜之的天地之力笼罩在内,并且还在随着蜂群的扩张,缓慢而又坚定地向着群山之外延伸。 对于月华神殿麾下的诸域修士而言? 那方虚空屏障下的偌大区域已经完全变成了难以接近的禁地? 不仅没有了月华之光的照耀,而且处处充斥着对他们来说可以称之为剧毒的诡异气息。 而在那片连绵群山之外? 只要是蜂群出没之地? 来自于另外一方世界的天地之力便几乎可以具现化为实质,与他们所熟悉的月华之光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 不过随着蜂群控制区域的扩大? 那道让月华神殿麾下修士痛苦煎熬的诡异力量终于变得平缓下来,不再是最初只占据一小片空间时的强度与烈度? 让月华之光能够与之抗衡? 呈现出一种势均力敌的态势。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期间月华神殿至少组织了过十次的大规模进攻,却每每被蜂群击退,无法真正深入到那道虚空屏障近处分毫。 他们付出巨大牺牲杀掉的那些虫群,往往在战后没有多久便被重新补充完毕? 再次将暗金颜色覆盖了辽阔的天空。 在十数次大规模战役过后? 月华神殿精疲力竭,再也无法将触角渗入到西澜域内部,无法有效获取到关于那些恐怖蜂群的准确情报,只能是一再退守,艰难维系着局面。 西澜域边界地带? 一座若隐若现的神殿高悬云端,神子居于其内? 沉默观察着远处那道犹如生死之间的混沌分界线。 不知道多久之后,他才缓缓闭上眼睛? 面上尽显忧色。 原以为这是将元君从黑暗沉眠中唤醒的绝佳机会,却没想到竟然迎来了如此恐怖的敌人? 将月华四域之一的西澜域都牢牢占据。 如果没有数万载前轮回剑魔那斩破虚空的一剑? 太阴元君又何至于将月华之光遍洒天地? 维持住了乾坤不至于崩溃覆灭,却付出自身入灭沉眠的巨大代价? 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来自于元君的神谕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直至近百年来,神殿已经再也没有聆听过神之谕令。 所以在得到西澜域统御使曾堰的情报后,月之神殿才会如此重视,将其视为恢复元君圣光的绝佳机会,准备倾尽力量起界域战争,将月华之光照四方,为太阴元君引入新灵,尝试让他们唯一的神祗从黑暗沉眠之中醒来。 但是。 谁都没有想到,在集结了几乎所有力量之后,竟然会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在那些铺天盖地的蜂群面前,在那道能够将月华光芒驱逐隔离,甚至是吞噬吸收的天地之力面前,任凭实力层次多高的修士,一旦陷入到蜂群不计消耗的围拢剿杀,都只能是饮恨当场,丢掉自己的性命。 自神殿有文字记载以来,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战斗方式,也没有应对此种局面的经验可言,因此只能是一次次的战斗,一次次的消耗,直到最后才悚然惊觉,培养一个高阶修士所花费的时间、资源,远非那些暗金战蜂可以比拟,纵然他们能够以一高阶修士之命斩杀数万战蜂,也是无法接受的损失。 神子低低叹息,接过了一名神使刚刚送来的战报,刚刚看了一眼,便面色大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个闪身来到了神殿门前。 嗯!? 那是…… 他和那名神使同时低头,目光凝聚在下方广袤无垠的虚空之中。 在如墨的夜色下,月光似水流淌,其中却又悄无声息亮起密密麻麻的猩红光点,近乎无穷无尽得数量不由得让人头皮麻。 “这么多的数量,看来需要吾等亲自加入战斗了。” 神子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表情恢复平静。 虽然下面蜂群数量巨大,但只要神殿开启防御大阵,以月华圣光映照四方,将它们尽数覆灭并非是什么难事。 但真正令神子真正感到警惕和压力的是。 月华神殿竟然被那些可怕的蜂群潜伏到了他们的眼前? 而且竟然瞒过了神殿无处不在的探测。 第1044章 月神之殇(求订阅) 月华神殿覆灭。 自神子以下,数百名神使,以及数千联军精锐一战而没,几无一人逃出生天。 此战所造成的震动之大,影响之深,不仅让整个月华界瞬间失声,就连远在屏障另一端“静坐战争”的顾国师,都为之久久默然不语,感觉事情似乎开始失去了控制。 当日,一道道来自国师大人和绯红殿下的命令紧急穿越屏障,传递到了深藏于那座深山之内的雌蜂领近前。 第二日。 已经堪比一座宫殿大小的雌蜂领破山而出,在无数战蜂精锐部队的护送下,艰难越过那道虚空屏障,回到了大魏王朝境内。 它收拢翅膀,战战兢兢趴伏在老爷和夫人的面前,硕大的复眼内充满恐惧害怕的神色,不知道将要面临怎样的落。 好在仅仅是接受了一番询问,它便全须全尾退了出来,还被夫人赏赐了一汪血泉精华,任它吞食吸收。 只是此后它并未再返回到月华界,而是自大魏京城一路向西,直到靠近千羽湖的地方才停了下来,然后在那里重新建造蜂巢,真正安顿下来。 “妾身还以为顾郎要直接将那头雌蜂斩杀,至少也要将其禁锢起来置于身边时刻观察,没想到却是将它又派了出去。” 城外庄园之内,红衣扶着顾判在花园内缓缓行走,同时以牵丝之法不停刺激着他的身体,加对剩下轮回剑本体的吸收。 顾判摇了摇头,思忖着慢慢说道,“一只雌蜂而已,倒也不是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了它,我也不会有什么压力和负担......” “但是既然你我都没能看出来它的问题,那么直接杀了的话总感觉有些难以释怀,放在身边又有些不太宽心,所以让它去镇守断离山脉一路,反而是现在情况下最优的选择。” 红衣停下脚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妾身大致明白了顾郎的意思,吾等怀疑它因为九幽之力的侵蚀,从而生了某些尚不分明的变化,那么干脆就将它置于最靠近九幽之门的地方? 看一看后续是不是会出现更深层次的变化。” “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吧? 对于这种事情,躲是没有用的? 唯有见招拆招的正面面对? 才是我们能够做出的唯一选择。” 顾判抬头仰望着穹顶之上那片虚幻屏障,低低叹了口气道? “不过比起那些蜂群的变化,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 对面的月华界究竟又生了怎样的变化? 而在这种变化背后,到底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可惜通过这段时间的研究现,实力层次越高,就越难以通过天上的那道屏障? 而你我来说? 那片可以任由蜂群自由进出的区域简直如同天堑,难以逾越,不然到是可以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亲自感受一下天地变化的趋势。” 红衣握住他的双手,笑容恬淡而又宁静? “天地如牢笼,吾等不得脱? 不过世事变幻,莫测难寻? 此时不得脱,却并不意味着以后都不得脱。” “就像是月华界内流传至今的轮回剑魔传说? 既然初圣能脱得? 作为业罗中兴之主的顾郎? 为什么就不能脱得?” “红衣所言甚是有理,和尚摸得,老子为什么就摸不得,所以业罗初圣能脱,我黑山老妖同样能脱......” 安安静静趴伏在顾判肩膀上睡觉的陋狗猛地醒来,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是一行马屁拍出。 “老爷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初圣脱了,老爷亦可脱,脱他个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日后老爷夫人得脱,可别忘了带上忠心耿耿的狗子,让......” 啪! 一只纤纤玉手伸来,一把将血书从顾判肩上拍下,打着旋飞到了院子外面,噗通一声摔了个土头土脸,半天都没能缓过劲来。 ………………………………………… 月华神殿被毁,神子神使消失,这一消息就像是一枚炸弹,顷刻间在诸域联军乃至于整个月华界生灵心头引爆。 完全不夸张的说。 他们的天。 塌了。 不知道多少岁月以来,神殿的存在,月华之光的照耀,就是所有生灵早已经融入到神魂深处的信仰之源,现在它们不存在了,就如同没有任何征兆抽空了他们的精气神,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黑暗阴霾之中,看不到光明,也找不到希望。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绝望自杀,其中甚至包括许许多多的诸域修士,直接追随那渐渐消失不见的月之光辉而去,没有任何的犹豫和留恋。 军心涣散之下,蜂群的扩张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开始从西澜域将触角伸入到其他诸域内部,所到之处月光不在,取而代之的则是另外一种更加诡秘,也更加幽深的天地之力。 悄无声息间,这个被月之光芒照耀的界域,已经变了颜色。 月华界内,云海深处,有着一片永远都不会被人现,更不会被人接近的地方。 就连秉承太阴意志,代天行权的月华神殿,都只能是聆听来自于那里的神域,接受月之光辉的照耀,却从来都不能接触到那方神域一分一毫。 据说,在那里矗立着一座真正的神殿,生长着一株永生不灭的桂树,还有一只纯洁神圣的仙兔,在那里游走嬉戏,以桂花为食,以月色为伴。 最重要的是,他们唯一的神明,太阴元君便居于此间,无数岁月以来,将月之光辉洒遍大地,护佑众生不受异灵侵犯。 只是自数万载前轮回剑魔横空出世,一剑斩破虚空后,太阴元君镇杀魔头,又修补天地,终究是耗费了太多的神力,不得不陷入到沉眠之中,直至万载。 而随着月华神殿的破灭,神子神使的身陨,随着月华界内无数生灵的日夜祈求祷告,这片仿佛独立于天地之外得地方活了过来,开始缓缓流淌起似水的月光。 月光深处隐约可见一株银色的树影,缓缓伸展着自己的枝桠,也是在拨动着愈圣洁而又充满生机的光芒。 然而就在此时。 一抹极淡的灰色忽然出现在了月光之中。 悄无声息为这片生机光辉之地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霾。 第1045章 那双眼睛 那抹淡淡灰色的出现,仿佛一滴墨汁投入到了水中,将周围荡漾出阵阵波纹,在搅乱了皎洁月光的同时,也给那株还在舒展身躯的桂树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 随着那抹淡淡灰色的侵入,原本温婉如水的月光猛地汹涌起来,就像是狂风掀起的滔天巨浪,一次次地高高升起,又一次次地朝着那抹灰色重重拍落下去。 没有太长时间之后,一切却又都恢复了平静。 一座通体银白,不知什么材质建成的宫殿在混杂了淡淡灰雾的月光深处显现。 宫殿大门半开,居中宝座上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半躺半坐,一动不动,似乎还未从沉眠之中真正醒来。 一点白光自宫殿深处出现,后又化作一只雪白玉兔,安静趴在那尊宝座的脚下,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从外面逐渐蔓延过来的灰色雾气,身上原本已经结痂的一道巨大伤口毫无征兆再次崩裂,又开始向外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一声分不出男女的幽幽叹息从殿外响起。 原本一动不动横卧在殿内的虚幻身影忽然轻轻动了一下。 一缕皎洁月光包裹住那只雪白玉兔,无声无息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将过三分之二月色空间浸染的灰色雾气凝滞片刻,却并没有其他动作,而是任由月光玉兔离去,自身慢慢流淌着,将越来越多的月色空间笼罩占据。 其后灰色雾气开始涌入宫殿之内,殿门也随之缓缓关闭,在将灰色雾气封闭在殿内的同时,也让这一方刚刚才要恢复少许生机的空间再次沉寂下去。 ……………………………………………… 顾判依旧每天都会在“鱼塘”边静坐一段时间。 虽然自从将大量金纹战蜂送入屏障后,就再也没有钓到过任何一条从屏障内钻出的鱼儿,但不经常过来看一看,心里总是会有些不太踏实的感觉。 在金纹战蜂占据了整个西澜域后,或者说是在它们突袭灭掉了月华神殿之后,顾判便已经命令它们暂缓向其他诸域进攻的步伐。 即便是对于已占领区域的的捕食,也从刚刚进入时的吃光一切,转变成了低烈度条件下的可持续展战略。 他并不是同情屏障另一端的生灵。 而是对九幽之力本能的担忧与戒备。 好在蜂群并没有出现任何脱离控制的迹象,依旧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完全以他的意志为前进方向,这才算是免去了他更多的顾虑,没有造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顾判如今对于月华界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维持现状不变,坚决不能继续向外扩张,甚至还可以将已经占据的地盘向内收缩一些,只要保证那片虚空屏障所在的区域牢牢控制在蜂群的手中,其他地方就算是归还给那些土著生灵又有何妨。 如果可能的话? 他甚至还想和对方建立起不可明言? 却心照不宣的秘密结盟关系,共同想办法延缓九幽之力扩张的度。 因为他并不知道九幽之力扩张到一定程度会生什么? 所以就这么维持原样不变? 便算是现阶段最为稳妥的选择。 顾判将轮椅换成了一个躺椅,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昏昏然快要睡着了过去。 在身后不远处? 陋狗和张厨子凑在一处窃窃私语,而且说来说去? 一直都没离开脱这个话题。 不久后? 刚刚到此的白漓也加入进来,和一厨一狗一起,将如何脱得这个问题迅引向更加深入。 “一群蠢猪。” 顾判打了个哈欠,在躺椅上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眼睛一眯就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 他再一次生出了那种被人从暗中窥探注视的感觉。 而且这一次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完全过了前面那些次的总和,仿佛真的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将眼睛瞪到最大,直勾勾盯着他看。 “这种感觉......” 顾判猛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然后便真的看到了一双占据了大片天空的猩红眼眸? 居高临下朝着自己俯瞰了过来。 “这般巨大的眼睛,如此压迫的气势......” “到底会是谁?” “难道它就是九幽之主? 洞天尊者!?” 顾判一惊非同小可,反手间已经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缓缓在虚空中站直了身体,毫不退让地朝着那双巨大的猩红双眼对视了过去。 咚! 咚咚! 苍穹之上出沉闷的声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将之锤破一道口子? 突破束缚闯入进来。 而随着咚咚的响声持续? 那双猩红宝石般的眼睛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由虚幻变得犹如实质。 在越来越巨大的压力下,顾判没有躲闪,也没有退避,身体反而愈挺得笔直,等待着那双眼睛的主人真正突破天地桎梏,降临世间。 终于。 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 那双猩红没有任何杂色的眼睛完全化为了真实,也在这一刻突破了天地屏障的阻隔,真正降临到了此方界域之内。 迎接它的是冲天而起的熊熊烈焰,以及夹杂在烈焰中心的那一道森寒光芒。 面对着这样突如其来,又具有极强压迫感的生灵,顾判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也没有任何的试探与保留,甫一上来便爆出了自己最强的力量。 在他的记忆之中,上一个时空一战到二战时候,有一个关于遭遇战的理论,那便是在相同地形条件下,同时现对方的两支作战力量,在战斗爆的前两分钟内,谁泼出去的钢铁和火药密度更大,谁基本上就会占据上风。 而在更早以前,关于这种理论也有一个更形象得说法,就叫做程咬金的三板斧。 所以在这个时候。 在面对着那双令人惊心动魄的红宝石双眼,以及这双眼睛背后的那个白色主人时。 他才连程咬金的三板斧都摒弃不用,上来便是顾国师的一板斧。 成则成矣。 若是不成,或许也能唬它一跳,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撤退时间。 这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谁先转身谁挨刀的真实体现。 “混沌归元,轮回剑体,兀那九幽,接吾一斧!” 第1046章 只如初见 爆响之声震动八荒,猩红火焰冲天而起,最致命的还是隐藏在火焰深处的那一抹银色寒光,以不可阻挡的气势轰然落下,将虚空都一斧两断,伤口久未愈合。 哗啦啦…… 一斧落下,鲜血如瀑流淌。 就连熊熊燃烧的红莲业火都无法将之灼烧蒸。 殷红的鲜血淋了顾判满头满脸,全身上下到处都是。 他深吸一口浓郁到了极点的血腥味道,心中陡然间闪过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念头。 那双红宝石巨眼的主人,刚刚被他认作是九幽之主的家伙,在真正出现在面前后,竟然瞬间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从如山似岳一下子变成了只有半间屋子大小。 而且在穿过了那道若有似无的屏障后,它的实力层次也毫无征兆断崖式下跌,从最开始时的巨大压迫,到后来被一斧斩杀,中间的间隔只有刹那。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它仿佛将全部的力量都用在了前来见他的路上,只是为了看他一眼,便耗尽了自身所有的一切,然后毫无怨言被他挥斧斩杀,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这是何等卧槽的国际主义大无畏舍己为人精神!? 更重要的是,它竟然是一只可爱的大兔子。 通体雪白柔顺的毛,在阳光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再加上淋漓的鲜血,更是将这种美感挥到了极致。 令人一见钟情,感动不已。 顾判怔怔站在那里,心中忽然有些出神地想起来上一个时空的某部影视剧,脑海中却又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女人做作的哭泣声在不断回响。 兔兔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兔兔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 然后便在这灌耳魔音的轰乱之中,他嘶声长啸,被从未有过的巨量双值加成灌入身体,同时还有一道从未接触过的力量直入神魂,几乎瞬间淹没了他几乎所有意识。 下一刻,他整个人和那只尸分离的大兔子一起? 不断加朝着地面坠落下去。 ………………………………………… 憋屈、燥热、难受...... 顾判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丢进了炼钢炉里? 时时刻刻都在被熔炼、锻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一股最深沉的饥饿感袭来? 几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此呐喊。 他有种感觉? 如果不抓紧时间补充能量应对消耗,或许正在进行的变化就会以他的血肉骨骼为食? 进行吞噬吸收来维持变化的继续。 饥饿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饥火在一波波灼烧着顾判的意识。 胃袋里面在剧烈地蠕动? 他虽然还未从强化冲击的失神中真正清醒过来? 但整个意识都只剩下了一个字。 吃!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能缓解难以忍受的饥饿,他都能嚼碎了塞进肚子。 仿佛连钢铁都成了可以嚼吃的东西。 哧啦! 一大块硬邦邦又冰凉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被顾判无意识地撕扯下来? 塞到口中咀嚼几下便吞了下去。 他现在的牙齿和消化系统早已经强悍到了非人的程度? 就算是嚼吃金铁都不会对身体产生不利影响,但这并无法缓解他哪怕一丝一毫的饥饿感。 毕竟他还算是有机生命体,吃铁也许可以预防贫血,却不代表能从中获取到足够的营养,让他从这种令人暴躁的饥渴之中解脱出来。 忽然间? 又一块坚硬的东西被送到了他的嘴边。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还听到了非常熟悉的声音。 “如此坚硬的骨头? 就这么直接给老爷,能行吗?” “夫人那边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 但看老爷现在饿的把轮椅都吃了,啃一块骨头应该不成问题吧。” 顾判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下子就看到了白漓和张厨子围拢在自己面前? 满脸紧张的表情。 张厨子手上还拿着一块沾着血肉的碎骨。 看上去就像是两个没有逼数的蠢货? 在那里逗弄投喂家里快要饿死的宠物。 但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已经令他无暇多想,一把便将那块骨头抢了过来。 它摸起来很有质感,上面还自然形成奇诡的纹路,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出淡淡的光晕。 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头昏脑涨,几乎再次陷入到失去意识的状态之中。 对于他来说,精神力本就比普通人大了许多,再经过一次次的推演提升后,其精神力无论是从品质还是总量上都远远出常人,就连修行出了灵识的降临修士都无法比拟,但现在竟然只是看了一眼这块碎骨就难以自持,实在是一件非常罕见的情况。 也让在一片等候的张厨子猛地踮起了脚尖,已经是毫不犹豫地跪伏了下去。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睛陷入沉思。 见到了这块骨头,让他不由自主便回忆起一斧将那只兔头斩落时,和双值加成一起灌注进自己体内的那道神秘力量,玄之又玄、无法堪破。 用手指一点点在骨头表面划过,而后他又将它放到眼前,仔细嗅闻着味道。 恩!?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刚刚将碎片送到嘴边,一股浓郁至极的香气就钻入鼻中,体内的所有细胞都猛地沸腾起来,拼命吸收着碎片散出来的味道。 咔嚓! 顾判终究是低挡不住心底升腾起来的渴望,也根本不愿抵挡,张开嘴巴便一口咬下。 香浓、酥脆,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美妙味道瞬间在口中爆炸! 毫不犹豫地,他大大张开满是锋锐利齿的大口,再次狠狠咬下。 随着碎片被嚼碎吞下,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催促着他继续下去,直到将那块骨头全部吃完才稍稍回过神来。 “张厨子。” “奴婢在。” “你刚刚拿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老爷的话,是那只兔子得一片腿骨。” “那只兔子……” 顾判闭上眼睛,很有些伤怀地叹了口气说道,“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那么剩下的兔肉呢,不要浪费了,既然老爷我已经大开吃戒,就只能是让我一个人来承担这种痛苦与罪孽。” 第1047章 无法回头 不需要张厨子回答,顾判便已经知道了剩下的兔肉到底在什么地方。 因为实在是太香了。 还没靠近红衣现在所居住的院落,他便闻到一股极其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全身每一个细胞顿时沸腾起来,几乎都在欢呼呐喊,迫不及待想要加入到对美味食物的饕餮盛宴中。 吱呀…… 他推开院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支在空地上的一口大鼎。 鼎内咕嘟咕嘟正在翻滚煮着已经入味[笔趣阁 .biqugexx.xyz]儿的肉块,浓郁的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 “这是妾身特意为顾郎准备的养生补元汤,尝一下,看味道如何。” 红衣站在比房子还高出不少的大鼎前忙碌着,不时将旁边摆放整齐的一堆堆灵草灵药按顺序放置进去。 顾判深吸口气,让诱人至极的味道在体内流转,刹那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强度竟然在缓缓增加,就连神魂似乎都比刚才凝实灵动了少许。 这还只是吸了几口味道,如果将整个鼎内的东西吃完,到底会产生怎样的效果,真的是一件让人异常期待的事情。 他来到红衣身旁,却并没有真的去直接过去尝上一口,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忙碌,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和与安宁。 “以前顾郎曾经给妾身讲过嫦娥奔月,玉兔捣药的神话故事,没想到真的就让顾郎遇到了一只灵兔。” 红衣微微侧头,将最后几根灵药丢进去,似有所指地道:“而且还是一只实力层次强悍到令吾都有些心惊的灵兔,只是不知道它到底生出了什么心魔,非要跨越万水千山,穿越那道虚空屏障来见顾郎一面,甚至不惜为此身受重伤,又被一斧头斩掉了脑袋。” “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回过头来细细思索,它绝对不是专程跑来见我一面,而是另有其他目的,结果却适逢其会,遇到了在鱼塘边无所事事,等着钓鱼炸鱼的本人,才会兔落九幽被人欺,反误了卿卿性命。” 顾判注视着鼎内翻滚的汤汁,忽然笑了起来,直接摄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滚沸肉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如果不是它不惜代价非要穿越那道屏障,恐怕就算是我和夫人联手,都不一定能战而胜之? 更遑论只一个照面就将它斩杀……而且不说当时? 就算是现在它已经变成了鼎中炖肉,我依然看不透它之前到底达到了怎样的高度? 全力出手时又会是一副怎样恐怖的景象。” 他一边说着? 一边细细品味着能让味觉爆炸的肉块,最后咕咚一下咽入腹中。 轰! 一道热浪陡然在体内升腾? 猩红火焰暴涨,将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映照得犹如白昼。 巨量能量沿着特定通道输送进入身体的各个部分? 直接作用于身体百骸? 随即引一系列的反应。 “唔……” 顾判喉咙深处无法抑制地出一声沉闷咆哮,身体不由自主膨胀变大,丝丝缕缕鲜红火苗皲裂出现的缝隙间迸射喷。 红衣后退几步,聚精会神观察着顾判此刻的变化? 眸子里一抹讶然神色若隐若现。 “这种变化? 越来越趋向于以强悍肉身著称的某些强悍妖兽,但顾郎从血脉根源上看偏偏是纯正的人类,而且还多出了妖魔没有的某些优点,真是奇怪。” “月华之光自然浮现……并且在刹那间就已经浓郁到了有如实质的程度。” “还在变化,周围的温度与压力已经越来越高? 已经到了连我都有些不适应的程度。” “真是令人惊讶,在这样的天地规则下? 他到底是怎样走出了这样一条进化道路。” 红衣的身影在熊熊烈焰照耀下显得愈娇艳,只是随着变化的持续? 她面色也一点点变得沉凝起来。 “唯有纯粹,才能强大? 这是妾身一以贯之的想法……顾郎此时身兼两种天地之力? 还是要小心应对? 尽快寻找到一条真正适合自己的道路,以免因为冲突而损害到自身的根基。” “红衣所言极是,不过从我将这只兔子斩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没有了任何后悔转圜的余地。” 顾判表情沉凝,默然许久,又从鼎内捞出一块冒着蒸腾热气的肉块。 “你不吃一点?”他几口将肉块吞掉,有些疑惑地转头问道。 “妾身乃是精玄之气凝聚之生灵,这些血食虽好,对吾的作用却是不大。”红衣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摇了摇头道,“所以还是让顾郎一人享用更好。” 她说到此处忽然闭口,与顾判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就如同之前每一个夜幕降临一样,那片横亘于苍穹之上的虚空屏障缓缓变化成了一轮皎洁圆月。 但就在今夜,这一轮圆月却与之前有着很大的不同。 顾判和红衣同时眯起眼睛,隐隐从圆月正中看到了一株缓缓摇曳的树影,而在树影之后,还有一座恢弘大气的宫殿,散着淡淡的圣洁光辉。 可是这仍然不是引起他们关注的重点。 真正吸引了他们全部注意力的,并不是树影,也不是宫殿,而是那突兀出现在银色圆月中央的一个小小灰点。 就像是白纸上面不小心沾染的一滴墨汁,虽然很不起眼,却完全破坏掉了这种纯白无暇的圣洁气象,将之蒙上了一层不祥的气息。 “果然如顾郎所担忧的那样……侵蚀,终于开始加了。”红衣眼中波光闪动,幽幽叹息,“只是不知道作为九幽之下蝼蚁的吾等,将来到底会面临着怎样的结局。” 咕咚!咕咚! 呃…… 她倏然回头,只看到顾判已经将头探入到了那尊大鼎之中,大口吞咽着咕嘟嘟冒着热气的滚沸肉汤。 他没有任何停顿,身体一点点向着鼎内钻入,直到一口气将所有汤肉灵药喝了个精光。 就连一点儿骨渣都没有剩下。 顾判满足地呼出一口灼热气息,给了红衣一个平静的笑容,“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而且至少在天上那轮银月完全灰化之前,我们都还能再过上相当长的一段平静生活。” 他一边说着,又打了个大大的饱嗝,肚皮圆圆,鼓起一尺多高,险些连刚取出的衣服都套不上去。 第1048章 深入南荒 顾判一顿饭吃掉了整整一鼎肉。 而且是蕴含了具有爆炸性力量的血肉。 如果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或许最多也只能远远地闻一闻味道,其他的别说吃肉,就算是只抿上一小口肉汤,恐怕也会当场身躯炸裂、爆体而亡。 不过顾判也并没有一个人将整只兔子全部吃完。 除了蕴含灵力最多的精华部位尽数进了他的肚子外,其他的一些边边角角也没有任何浪费,被精打细算的张厨子利用到了最大化的程度。 先是余下的鲜血,除了被陋狗弄了少许去醉生梦死的泡澡外,大部分都被灌注进入了血泉之中,瞬间就将血泉的品质向上又提升了一个层次。 其次是那身雪白的皮毛,被红衣拿去好好保存了起来,准备日后将其做出几套皮甲,再做出两件此方天地独一无二的裘皮外衣,也算是弄出来了顾判说过好几次的夫妻情侣装。 然后便是那些在红衣眼中没甚营养的边角料,她便不再亲自动手,而是让张厨子掌勺,又添了不少妖兽尸体进去,炖出来不知道多少简化稀释版本的玉兔仙灵汤,举办了一场玉兔宴,赠给亲近及有功之人享用。 一时间,城外庄园香飘十里,经久不散。 宴会在一片喜庆之中开始,又在一片祥和中结束。 不管是人,还是非人的生灵,不管是踏上了修行道路的修士,还是无法吸纳天地灵元的普通凡人,俱都彬彬有礼,相谈甚欢,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这个地方,在这种场合下闹出一点事情。 顾判和红衣甚至携手出现在了玉兔宴上,虽然只是浅浅喝了一杯酒水,说了几句话便当即离席,却也让参加宴席的所有人与有荣焉,激动不已。 远离了喧嚣热闹的人群,在庄园深处的花园之内,一片颜色鲜红的花海中央,也摆上了一张小桌,由张厨子亲自斟酒布菜,服侍着桌前的两人。 许徵元满饮一口灵茶? 又接过张厨子递来的肉汤喝了一碗? 原本苍白的脸色悄无声息间多出几分润泽的红色。 他闭上眼睛,沉默许久后才叹了口气道? “这便是那月宫中捣药的玉兔吗? 味道果然不错。” “主要还是食材好,也亏得张厨子肯下功夫悉心钻研? 做出了这锅能调理身体、益寿延年的高汤,不然我也不会叫陛下前来吃这一顿。” 将所有兔肉精华消化完毕后? 顾判的身体变化终于渐趋平稳。 他的身体从表面上看起来很有些弱不禁风? 一副翩翩少年的模样,但隐藏在晶莹如玉皮肤下方的,却是完全不同的非人骨肉,丝丝缕缕能量电流般游走蜿蜒?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一旦爆便是山崩地裂,石破天惊。 “噢,那倒是有劳张先生了。”许徵元朝张厨子微微点头,面上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之前因为均田地一事便多有接触? 算得上是老朋友见面,相当熟悉。 酒过三巡? 汤过五味之后。 许徵元放下碗筷,斟酌许久才道? “国师刚刚说到,天下从现在开始可能会出现一段时间的平静期? 而后再次迎来剧变? 我想要知道的是? 这一段平静期到底能持续多久,之后的剧变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 顾判面色平静,抬手指了指高悬于天的第二轮圆月,“古语有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陛下想要知道这段平静期会有多久,只需要仔细观察那轮银月内部的灰色斑点,计算它什么时候能将月宫完全占据,应该就能做出一个大致的推断。” “除了那轮月亮外,东海之滨的海眼火隙,南荒大山的碧树金汤,也都开始被那抹灰色缓缓侵蚀,待到这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下一步的变化或许就将降临。” “不过说句实话,下一次的变化到底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呈现出来,我也只能说天意如刀,莫测难循,不敢出口妄言。” 许徵元皱眉沉思许久,“那在国师看来,朝廷在此前,又该做些什么准备?” 顾判面对此问,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准备是肯定要准备的,但如今你我都如盲人摸象,不见真颜,所以也就无法做出有针对性的准备,我思来想去,也只能再重复一遍很早之前便说起过的老三句而已。” “国师的意思是,深挖洞、高筑墙、广积粮?” “陛下记得不错,在我看来,没有获取到更准确的情报之前,这便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最稳妥办法。” 许徵元站起身来,先是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洗手,而后满是感慨地叹道,“今夜与国师一番长谈,徵元获益良多,也是第一次知道,在在吾等所居天地之外,还有那般广阔无垠的风景,而在吾等俗世凡人之外,还有天人神明、洞天之主的存在……” “我也实在是难以想象,近乎永生不灭的他们,会怎样看待在浊世中蝇营狗苟的众生,而以天地为名的九幽之主和月华元君,争斗起来会是怎样的一番恐怖景象,又会在最终呈现出一种怎样的结果。” 顾判端坐椅上不动,垂下眼睛注视着脚边缓慢爬行的一只蚂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他们怎么看待吾等,这是他们的事情,和吾等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他们之间的争斗,在我看来还是自古成败论英雄,赢了就是赢了,败了就是败了,胜者流芳千古,败者遗臭万年,此乃兴衰之理也,跟是否凡人天人却是无关。” ………………………………………… 玉兔宴过后,城外庄园再次恢复到了生人勿近的平静之中。 而后又过了一些时日,顾判忽然没有任何征兆破关而出,孤身一人从庄园内出来,消失在了茫茫荒野之中。 数日后,他先来到东海之滨,斩杀诸多异类火灵及海族妖兽后,在海眼火隙前驻足良久,仔细观察着蔓延其中的一抹淡淡灰色,而后一路向南,直入南荒大山,进入到了南荒乾元治下的核心区域。 穿越一处处惨烈厮杀留下的血腥战场后,他不再掩饰自己的踪迹,光明正大出现在了横亘于群山之间的两处虚空屏障之前。 不久后,一个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色长袍内的身影缓缓显形,站在顾判的身后,和他一起沉默注视着远处的虚空屏障,看着混杂在碧绿与金黄颜色中的一抹淡淡灰色,久久没有说上一句话。 直到天空悄无声息阴暗了下来,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黑袍人才机械平静开口说道,“黑山君似乎是遇到了很大的问题。” 顾判任由雨水将自己淋得透湿,闻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便来了。” 黑袍人一动不动犹如石像,唯有机械平淡的声音从兜帽深处的黑暗之中响起,“黑山君面临的问题和吾等有些相似,却又更加严重,吾等可以预见,待到这些域外之地尘埃落定之时,就是黑山君的死期到来之际,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只是让吾等有些疑惑的是,吾等是亲身进入到了那两道虚空屏障之后的原因,才无法避免地沾染上了此等因果,而已黑山君的实力层次,想要穿过任何一道屏障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如此,又是为何才能出现了这种结果?” 听了这样类似于诅咒的话语,顾判的表情却依旧平静,仿佛刚才黑袍人所说的一切和自己无关。 他只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和一只兔子有关。” “兔子?” “对,就是那种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的小白兔,它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朝着我跳了过来,于是一切便自然而然的生了。” 他说到此处并未继续多言,而是指了指前方的虚空屏障,换了个话题道,“我很好奇,乾元君到底是用了什么法门才能进入到这两道屏障之后,而在那里面的域外之地,如今又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黑山君一路独行,归凡伟力于己一身,和吾等以真灵凝聚同化众生不同,所以吾等之生灵能入,黑山君却是难以突破那道看似可有可无的屏障,进入到那些和此方天地诡异相连的异域之中。” “如此说来,黑山君想要延缓正在生的变化?” 顾判不置可否,而是反问道,“乾元圣君对此又是持的一个什么想法?” 黑袍人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吾等也生出过此种念头,却在不知道多少次失败之后才算是现,自吾等之生灵踏入到屏障之内得那一刻起,就像是亲手将立于山顶的圆石推下,只能是看着它不断加,越滚越快,至今都找不到什么可以阻止的办法。” 说到此处,它忽然露出一丝诡秘的笑容,声音也变得阴森尖锐起来,“不过直到最后吾等才忽然明白,为什么吾等要阻止这种变化,而不是顺势而为,引导外域之生灵加入吾等,共谋众生平等,天地大同之大计?” 第1049章 大盗不止(求订阅) “乾元圣君关于众生平等、天地大同的想法自然是好的。” “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却是几无实现的可能。” 幽幽红炎燃起,顾判回头看了黑袍人一眼,很有些惊讶地现,这竟然是一个女子。 而且是年方二八的美丽明媚少女。 只是她的眼睛并不是黑白两色,而是像某部动漫的写轮眼一样,呈现出黑红相间的颜色,给她更增添了几分邪异的美感。 听闻顾判所言,黑袍少女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依旧平平淡淡道,“哦?黑山君可否明言?” “乾元圣君可否知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吾等从未听过此言。” 顾判淡淡一笑,以一种严肃认真的语气接着说道,“洞天之主掌控天地本源,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就可以称得上圣人之下皆蝼蚁,乾元圣君欲要构建众生平等的大同之世,这便是一个先就会遇到,也无论如何都难以绕开的根本性问题。” “所以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君在此方天地之所作所为,本来就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逆天之旅,亦是在上表伐天、革天之命。若是做不到这一点,就莫要再提众生平等、天地大同……” 咔嚓!!!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南荒大山深处刹那间乌云密布,雷声滚滚。 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在这一刻倾盆而落,变成了黑红相间的滂沱大雨,将两人的身影尽数笼罩在内,纵然近在咫尺,也相互不见。 两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却已然在刹那间对撞数次。 脚下那座孤峰在毫无征兆间崩塌碎裂,无数山石树木轰隆隆滚落下去,与大雨相互挟裹成为势不可挡的泥石流,肆意冲刷着山下的一切。 “黑山君此次过来,为的就是给吾等说这几句话?” 不知道多久之后,一道冰冷机械的声音穿透重重雨幕,传入到顾判的耳中。 一朵幽幽红炎燃起,将密集的大雨隔开丈许左右的空间,也将黑袍人兜帽下有些苍白的面孔映照得通红。 顾判仔细打量着那张可以称得上是清秀娟丽的面孔,再次缓缓摇头道,“乾元圣君此言差矣,你们自己要选择怎样的道路,走到尽头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其实和我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我此次过来? 不过是想看在以前和匡正乾老先生关系的份上? 想要看一看你们有没有遇到和我一样的问题,也好让我们可以互通有无? 相互襄助。” “因此刚才我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有感而而已? 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重逢那般,他低低叹息着? 谆谆善诱着,却真的没有再就关于革天之命的话题继续下去。 不过他心中清楚? 自己这点到为止的一番话到底有多大的杀伤力? 不说别的,只看此时的天象变化,就知道乾元真实想法,绝非眼前这位黑袍少女所表现出来的冰冷与平静。 话说回来? 就算是他不说这些? 乾元也必定会将自身陷入到相同的疑问之中,因为洞天之主的存在,和其众生平等、天地大同的立身根本,从源头上便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他现在出现在南荒,把这个问题摆到乾元的面前? 也只是起到了一个催化剂的作用,帮它加快了这一过程而已。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 黑袍少女又接着说道,“那么在黑山君看来? 吾等的路,又该如何选择才会走得更加顺利?” 顾判思忖着慢慢说道? “工欲善其事? 必先利其器? 你们欲要将众生平等之理念传遍寰宇,就相当于打破一个旧秩序,再建立一个新秩序,所面临的阻力可想而知,所以才必须要拥有应对危局、乃至于打破桎梏的利器。” “那么,吾等想要知道,何为利器?” 顾判深深看了一眼黑袍兜帽下的三无少女,悠悠叹息道,“乾元圣君空有精神上的虫巢意志,真正缺失的利器,却是物质上的虫巢与女皇,如此一来,离着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境界,还差了很远啊。” 黑袍少女眼中黑红双色光芒闪现,再次陷入沉默思索之中。 “吾等,从未听说过虫巢与女皇。” “是吗,那么乾元圣君怕是也没有听说过战锤与星际了?” “没有。” “毒爆、刺蛇、蝎子、飞龙、巨兽呢?” “同样没有。” “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讲一下什么叫做基因编辑和细胞变异,圣君若是觉得有用的话,倒是可以在这方面做一点研究工作,相比起你们现在不断扩大占领地盘,把那些普通生灵融入自身意志,我认为这才是一条更加快捷有力的道路。” “然。” 一段时间后,顾判停止了讲述,面对的却是一双黑红颜色,似乎有些茫然的眼睛。 “吾等,虽然大致明白了黑山君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以吾等目前的力量,还远远达不到进行上述创造的层次。” “无知不是随意放弃的理由,唯有不断学习探索才能保持前进,我想圣君不会连这个道理都弄不明白。” “黑山君所言不错,不过虫巢与女皇之路到底适不适合吾等,还需要经过吾等长时间的思考与计算。” “没关系,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也不过是看在老匡的面子上稍稍提点几句,最后到底能不能行,还要看你们自己的决定。” 黑袍少女缓缓点头,忽然又将刚刚问过一次的问题又重提了一遍,“那么,黑山君亲临南荒,就是为了和吾等说这几句话吗?” “当然不是,我此次前来是因为自己面临的问题,想要寻找可能存在得解决办法。。” 顾判思索着缓缓说道,“不久之前,我斩杀了从月华之域中破境而来的一个生灵,就是那只白白的兔子,然后被它在真灵神魂之内留下了一道无法祛除的印记,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随着我本体实力的提升,这道印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壮大起来。” “我思虑良久,觉得它有可能和上古天庭有些许关系,所以才南下荒山,想要从乾元圣君处借道,去往上古天庭遗迹一行。” 黑袍少女微微皱眉,连带着自空中倾泻落下的黑红大雨都停滞了刹那,“那是,一道怎样的神魂印记?” 顾判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这玩意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以你们在真灵神魂上面的造诣,或许倒是有可能搞清楚我现在到底面临着什么问题。” “不过,虽然我并不介意让圣君知晓,但圣君确定自己真的想要知晓么?” 第1050章 石碑天门 轰隆隆! 一道闷雷在云层高处炸响,也将顾判剩下的话尽皆掩埋进去。 黑袍少女缓缓转身,冒着愈滂沱的黑红大雨,朝着南荒大山更深处一步步走去,“对于黑山君的秘密,吾等并不想知晓,不过既然黑山君想要去看一看通向上古天庭的那道缝隙,吾等可以领你前去那片禁地,至于黑山君能不能进,吾等亦不知晓。” “若是这里不能进,我还可以西行前往断离山脉,看看那里的天殇之痕还存不存在……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想靠近那扇大门,去感受萦绕其中的混沌灰雾。” “黑山君所言不错,以你如今的情况,贸然去到幽玄之门,很有可能便是自投罗网。” 顾判落后半个身位,跟在她的后面,语锋一转换了个话题问道,“乾元圣君进入那道通向上古天庭的裂隙,能不能告诉我里面到底都有什么?” 乾元的回答异常简短干脆,“不能。” “噢?你我都这么熟的关系了,枉我还一直将你当成是可以交心的老朋友,没想到却是如此一种结果。” “吾等没有朋友,与黑山君亦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黑袍少女脚步不停,平淡说道,“关于黑山君的这个问题,吾等确实是不能告知裂隙之内的情况,因为吾等折损众多生灵,却是无法真正进入,所以并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早点儿解释清楚不就行了,大家还是好朋友……” 顾判面上浮现出温和良善的笑容,亦步亦趋跟在那个黑袍身影后面,“那你们为什么又将其称之为上古天庭的入口?” “因为,在那道漆黑裂隙之外,有一座只剩下一半的石碑,上书天门两字,历经万载而不毁。” “天门……” 顾判微微皱眉,心中不由自主给这两个字前面又加上了一个南字。 南天门。 还是这样听着更加顺耳许多。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看上去不过是在缓缓而行? 但每每踏出一步? 却是直接从一座山梁上消失,直接落在了另外一座山梁之上? 轻轻松松越过了数座大山。 朝着南荒之地更深处一路行去。 高空中的黑红大雨一直未停? 而且随着两人的一路向南,水幕同样在向南移动? 始终以他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牢牢笼罩住方圆百里的地面。 终于? 他们在一座万仞大山之上停下了脚步。 黑袍少女面无表情注视着眼前的石壁? 伸出一只纤细的手臂缓缓按了上去。 咔嚓嚓…… 厚重的山岩向着左右滑开,露出里面宽敞高大的空间。 一个足有小型城池那般大小的空间之中,条条弯曲的枝状石柱垂落下来,如果不细看? 肯定会将这些石柱误认为是一棵参天巨木的根须? 深深扎进了山体之内。 洞内地面平整,正中心竟然还有一汪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水的颜色一会儿暗红,一会儿又变成无色,还向外散出极强的亮光? 将整座洞穴空间染成红白变幻的颜色。 除此之外,在那片湖泊上方高处? 还悬浮着一个纯黑的球体,球体似乎是固体又似乎是液体? 定睛细看的话球体内部好似有一道漩涡在不停旋转,看的时间稍长便会使人头脑晕? 烦闷欲呕。 不时有一团浓郁黑雾从球体之中喷出? 但往往离开不过几尺的距离就又被拉回球体之中? 而每过大约盏茶时间,当那片湖水由透明变为暗红之际,便会射出一条直直的水柱,没入正上方的球体之中,而球体在吸收掉至少是其体积百倍的暗红液体后,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亦没有增大分毫。 顾判跟在黑袍少女的身后步入到大山之内,仔细打量着眼前可以称得上是奇幻瑰丽、又有些阴森可怖的空间,然后一直来到了那片不断变化颜色的湖水一畔。 他将目光从平静无波的湖面上上移,看向了无凭无依悬浮半空的球体,沉默片刻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乾元圣君所说的通往上古天庭的漆黑裂隙,难道就是这个大球?” 黑袍少女微微摇了摇头,“这里,曾经是南荒圣君的洞府所在,在它死后,吾等也在这里居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吾等之所以带黑山君来此,只是因为吾等将那枚可以打开封镇的钥匙放在了此处,只有带上了钥匙,才能让吾等真正见到那道漆黑裂隙的本体。”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浮空,来到了那只不停汲取着湖水的黑色圆球下方,伸手从中取出了一根尺许左右的短棒。 “这就是那把钥匙?” 顾判的目光从黑袍少女血肉尽失,仅剩白骨的手臂上移开,落在了那根金光闪闪的棒子上面。 然后他很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看着那根短棒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大变粗,从尺许长短直接变成杯口粗细,比人还高的形状。 “真的是令人惊讶的展开,让我不由自主便想起来龙宫寻宝,定海神针。” 纵然持棒的右手化作了森森白骨,黑袍少女却依旧是一副清冷淡漠的表情,似乎自己身体上的损伤根本不足为虑,反倒不如顾判口中说的那句话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 “吾等从未听说过黑山君口中提到的龙宫寻宝、定海神针,它们又有什么隐藏的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如果乾元圣君想听的话,在前往南天门的路上,我倒是可以给圣君讲一讲有关那只猴子的故事。” “之前是兔子和虫子,现在则是猴子,黑山君却是和那些畜生有缘。” “这倒是不假,而且除了兔子和猴子之外,其实还有一头猪,和一匹白龙马,都是那个西行故事中鲜活的角色。” 黑袍少女点了点头,转身朝着洞府更深处走去,“此去天门入口,确实还需要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黑山君可以和吾等讲一讲关于西行的故事。” ………………………………………… 穿过了一条条狭长山洞之后,两人并未走出山体,反而是一路向下,朝着更加黑暗无光的地底而去。 顾判也不嫌麻烦,一路上当真是从头开始讲述关于西游的故事。 死一般寂静的黑暗之中,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他所讲得故事,在山洞之中不停回荡,久久都未散去。 当那尊如来神掌从天而降,将齐天大圣镇压在五指山下时,顾判终于闭口不言,有些出神地凝视着远处那根笔直向上的石柱。 这根石柱与其余的不同,仅有数丈长短,柱身笔直,颜色纯黑,而且光滑无比,就像最纯净的黑宝石一样让人不愿挪开目光。 而在石柱下端,则有着一块圆形的孔洞,其大小粗细和黑袍少女手中金光闪闪长棍几无二致,刚好能够插入其中。 第1051章 两族部主 “九天之上的天庭入口,竟然是在大山深埋的九地之下,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感慨莫名。” 沉默片刻后,顾判悠悠叹了口气,忽然又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除了我之外,乾元圣君莫非是又请了其他客人前来,要在南天门之外摆上一桌麻将?” “黑山君所言有误,那块石碑上残留的字迹是天门,而非南天门。” 黑袍少女先是认真纠正了顾判话里的错误,而后才接着说道,“吾等早已经察觉到了它们的存在,感知其气息,这两位应该还是被古木精金两族生灵称之为部主的尊贵身份,享受各自族群的祭祀供奉。” “哦?既然如此,乾元圣君的意思是?” “开启天门入口之封镇需要以凡生灵血祭,既然有它们来此,吾等便可以节省下这具身躯,存活下来观看黑山君究竟能否入得天庭之内。”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直接打死?” “打到半死最好。” “然。” 在顾判话音落下后,两个修长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百步之外的黑暗深处。 它们的形体和人类并无太大差别,只不过一个肤色墨绿,另一个肤色金黄,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青木与精金气息,联手并进,却又相互戒备着缓缓靠近了过来。 黑袍少女手持金色长棍,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熟睡过去。 顾判则是好奇地打量着愈来愈近的两个怪人,尝试着分辨它们的第二性征,做出它们到底是男是女的判断。 但是随着距离的接近,碧绿与金黄光芒越耀眼,将它们的身体完全隐没其中,就算是他当即御起观神望气术,也难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汝等渎神之……” 轰!!! 猛然爆出的巨响盖过了其他一切声音。 在那道吞噬了一切声音的巨响面前。 居于碧绿金黄光芒中央的两道身影顷刻间为之失声,缩小成针尖大小的瞳孔中映照出来一只突兀显现的手掌,五指张开一把抓破黑暗,同时也刺破了它们所释放的光芒,瞬间已然降临眼前。 毫无征兆的。 它们的心脏同时抽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想要开口交流联手对敌,喉咙里却只出咯咯的声音。 在强大的压迫力下,连一个字都没办法完整说出。 被金色光芒附体的人形艰难转头,想要看看和它一起前来? 有着相同目的的古木一族的那位部主。 却惊讶现?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踪影。 轰! 它的心中又是一颤,只看到那个并不强壮的敌人已然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只手上正卡着古木一族那位部主的脖子? 拎破麻袋一般将之随意甩来甩去。 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响起。 刹那间金色光芒大盛,空荡荡的地方陡然亮起一道森寒的剑芒? 自上而下倏然斩落。 拳锋过处,罡风呼啸。 无法阻挡的力量犹如实质? 直接破开剑芒? 又破开金光,将地面直接砸出一个直径过数丈的深坑。 那具肤色暗金的身体平摊在坑底,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抽搐,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恐无助的神色。 它的生命气息正在迅消失? 一只脚已经完全踏进到鬼门关之内。 现在正在把第二只脚踏进去? 再帮自己重重关上返回阳间的大门。 噗通! 通体肤色墨绿的那具身体被丢到了坑底。 和另外一个暗金色的身体肩并肩脚碰脚,躺在了一处。 顾判从大坑下面一步步走出,来到黑袍少女近前,面上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道,“乾元圣君要是以活物祭祀的话? 最好动作能快一些,因为刚才我错误估计了它们两个的实力? 所以出手时便不小心稍稍重了一些,本想打个半死? 结果只差一点儿就要打死。” 黑袍少女终于睁开了闭着的眼睛,依旧平静淡漠看着不远处平躺不动的两人? “黑山君的实力已经出了吾等的预料? 没有动用任何秘法? 仅仅是冲上前去一抓一握,便能够将它们两个直接拿下。” “怎么样,要不要将我也吸收进你们的组织,为了众生平等、天地大同的伟大事业一起努力奋斗?” “黑山君确有此意?” “然。” 黑袍少女陷入沉默,许久后才缓缓摇了摇头道,“吾等如今实力层次不到,就算是黑山君放开真灵神魂的防御,亦难以完成融合同化之法。” “而且在黑山君提到过自身所面临的极大问题后,吾等现在黑山君体内,确实存在有一道吾等只能隐约感知,却无法堪透的隐秘力量。” “经过推演计算,若是真的将这道力量融入到吾等体内,必将迎来天地之力的关注与压迫,动摇吾等存在之根基,而若是抵挡不住的话,纵然吾等有再多的生灵都没有用处,只能是落得个真灵消解,神魂崩散的结局。”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面上笑容更盛了几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像我这样高手的主动投靠,乾元圣君真的就不认真考虑一下?” 她再次缓缓摇头,“弊大于利,于吾等而言无须考虑。” “没办法,我给了你们机会,可是你自己不中用啊。” “黑山君说的不错,确实是吾等如今还不中用,无法承受得起黑山君的投靠。”在她平铺直叙的声音中,自黑暗中涌出数十条颜色斑斓的长蛇,缠绕起坑底重伤垂死的两具躯体,送到了那根黑玉般的石柱下方。 顾判直到此时才现,乾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地面上刻画好了一道纷繁复杂的符阵,而且绝对不是提前做好的准备,就是在他刚才与古木精金两族部主战斗的短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这就是分心多用的恐怖之处吗? 看来在这段时间内,大家谁都没有闲着啊…… 他正在默默思索间,斑斓长蛇再次隐入到黑暗之中,紧接着脚步声响起,几个通体碧绿得古木族人突然出现在了石柱之下。 黑袍少女雕像一般站在原处不动。 顾判同样没有任何动作。 眼睁睁看着新出现的古木族人抽出兵刃,将横躺在法阵中央的两位部主开膛剖腹,剜出内脏,施以血祭之法。 随着鲜血的蔓延,法阵开始亮起淡淡白色光芒,与矗立其上的黑玉石柱相互映衬,犹如阴阳两端。 就在此时,黑袍少女缓步上前,来到黑玉柱石下方,将手中金色长棍缓缓插入进了那个孔洞之中。 几个古木族人同时将利刃刺入自己心脏,生命气息迅萎靡消失下去,换来的却是黑白光芒大盛,并且以道道鲜血为引,开始了交织与融合的过程。 下一刻。 顾判眼前猛地一花。 不见了血祭法阵,也不见了地底石柱,却陡然出现了一道巍峨巨大的门扉。 第1052章 一座牢笼(求订阅) 门前的地面上一片焦黑,半截破败石碑立在那里,上面真的可以隐隐看到“天门”两字。 在门后,除了道道残垣断壁外,还有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河,里面沉沉浮浮不知道飘荡着什么东西。 悄无声息间,黑袍少女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和他一起注视着高处那扇半开的斑驳大门牌坊,面无表情道,“吾等最多只能站在此处,看到这块石碑和前面的石门,甚至能够隐约看到那条蜿蜒向上的天路,却是无法再向前一步,也不知道那座名为天门的牌坊之后,又会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它们,看不到门后仿佛遭受了大火灼烧与刀兵之灾的残垣断壁,也看不到那条蜿蜒流动的长河?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御使观神望气术仔细观察着门内的种种,将一切景象铭记于心。 数十个呼吸后,他缓缓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就像是与人对局的围棋国手,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向前迈出一步。 如是短短十数丈距离,却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时间才站在那座石门牌坊下方。 然后他又在那里驻足许久,终于踏上了门内那道已经颇多破损的石阶。 咔嚓! 当顾判一步踏上那条破损多处的石阶长路,整个人便猛地向下一沉。 巨大的压迫力量骤然降临,若不是他的身体强悍到了如今的程度,恐怕便已经被这道压迫力量直接按倒在地,连根手指都难以动弹。 咔咔咔!!! 他艰难转头,想要问一问南荒乾元,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力量到达是个什么情况,以前它过来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如此的展开。 结果数个呼吸后,当他终于将头转向后方后,却是不由自主微微一愣。 那位陪伴了他很久的黑袍姑娘不见了。 甚至就连那块半截石碑,以及刚刚跨过的石门牌坊,都消失不见了。 身后空空荡荡,诡异地失去了所有的退路。 ……………………………………………… 黑袍少女犹如一尊雕像,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整将近一个时辰时间,她一直都在看着顾判犹如蜗牛一般靠近那座石门,表情平静漠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又是不知道多久过去? 她眼中倏然亮起道道黑红光芒? 目不转瞬看着他自石门下方一步踏出,瞬间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 视线中突然便失去了顾判的身影? 并且是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任凭她如何感知探查? 都没有任何的作用和效果。 面对着这种出了理解能力和范围的诡异事件,黑袍少女脸上却依旧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只是沉默无声低下头去? 双眸深处映照出来顾判之前走过的足迹,然后屏息凝神,轻轻踏了上去。 轰! 无法抵挡的吸力从门内传来,黑袍少女身后倏然浮现出一双巨大而又虚幻的眼睛? 一只鲜红? 一只漆黑,就像是在她的身后展开了一对缓缓转动的翅膀,牢牢抵挡住了强大的吸力。 也能够让她稳住身形,再次向前踏出一步,不差分毫踩在了顾判留下的第二道足印上面。 终于跨过了那扇仿佛分割了时间与空间的“南天门”。 她微微抬头? 寻找着前方黑山君的背影。 但出乎预料的是,出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片虚无的世界。 脚下? 什么都没有。 头顶,同样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没有天空、没有地面、没有颜色、没有声音? 也没有任何东西的,仿佛介于现实与虚无之间的诡异之地。 顾判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 回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 他的脸上却在这一刻微微变了颜色? 眼睛也不由自主眯了起来。 在后面? 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一派怪诞至极的景象。 他看到了承载着乾元意志的黑袍少女,正在以一种极其可笑的姿势向前探着身体。 她几乎是一动不动,仿佛镶嵌在琥珀之中的一只昆虫,尽管做出了向前而行的姿势,但其实连动一下触角的能力都没有。 还有身后那条忽隐忽现的通道,里面充满了腐朽灰败的气息,就像是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与活力。 黑袍少女身后的黑红双眸再次缓缓转动,终于透过空无一物的虚无,看到了几分别样的色彩。 一道道扭曲而又混乱的光芒仿佛层叠交织的丝带,在前面的虚无空间映衬得朦朦胧胧、美轮美奂。 而在那些混乱光芒的深处,她终于看到了顾判的身影,正站在那里回望过来。 他们之间的间隔似乎并不算远,但承载着乾元意志的少女却是忽然明白,在这处地方,以前的方向感和距离感已经完全不再适用。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便是对现在情况的最好写照。 这就是一个扭曲的牢笼。 而且是生灵的死牢。 面对着如此的绝境,黑袍少女依旧平静似水,不仅没有尝试退出,反而又向前迈出了一步,让自己完全进入到了那片虚无之中。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她一步踏出,背后的黑红双眸开始渐渐消散,黑袍一点点化作飞灰散去,紧接着便是被黑袍包裹在内的娇嫩身躯,也开始生着恐怖的变化。 光洁紧致的皮肤开始变得松弛,出现了道道细密的皱纹。 而后皱纹迅扩大,变多变深。 后背也变得佝偻起来。 仿佛在短短刹那间,她就要走完了自己生命剩下的全部旅程。 然后衰老到极点的身体渐渐消散,从外到内开始融入虚无。 忽然间,一道平静机械的声音在顾判的意识深处缓缓响起。 “这就是,九幽之力,与时空之力,交融的后威力。” “确实很强大。” 顾判不得不表示赞同。 能够将此种形态下的黑袍乾元牢牢禁锢,几无反抗之力,确实是非常厉害。 “在吾等,进入此地的这一刻,仿佛直接踏入时空长河,必将接受无尽的压迫与冲刷。” “黑山君拥有两道天地之力,能暂时够抵挡住这种力量,真正进入到裂隙之内,看上去是一件幸事,却并非是真的好事。” “乾元圣君说的不错。” 顾判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很大得麻烦,所以才不惜冒着将问题提前爆的风险,不远万里前来此地。”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静静看着黑袍少女和背后的黑红双眸完全消泯不见,才低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就是为了寻找当初三圣可能留在天庭之内的那道伤痕,看能否从中觅得三圣全盛时期的力量遗留,研究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1053章 天门之路 顾判静静注视着黑袍少女的身体一点点消失不见,最后又看了一眼那片空空荡荡,却又蕴含着诸多恐怖的虚空。 然后转身踏上了那道蜿蜒不定的石阶长路。 脚下的石阶一路向上,绵延不绝,看上去至少有数千上万级之多。 而在这条石板长路之上,则是一片乌黑衰败的残垣断壁,却不见了那条无头无尾的长河,找不到任何存在的踪迹。 顾判收敛思绪,开始拾阶而上,缓缓向前迈出了一步。 轰! 一步刚刚踏出,他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从上方盖压下来,同时脚下似乎还传来极强的吸力,拉扯着他不由自主便猛地向下跌落。 嘭! 他重重踩在第二级台阶上面,晃了一晃才堪堪稳住身形,再抬头看那蜿蜒不绝的阶梯,心神不由得在这一刻飘飞到了很久以前的远方。 那还是他第一次进入业罗秘境的时候,越过那座白玉山门,便来到了一条两侧镶嵌着明珠的长长山路,并且在那里第一次遇到了业罗重临。 而眼前的这座石板长路,分明就是业罗秘境那道阶梯的升级加强版。 如果是当初的他站在这里,或许只有两个结果可言。 一是直接被强大的力量压趴在地,连一根指头都无法动弹,直到最后渴死饿死。 至于第二个结果。 他回头看了眼正在缓缓消失不见的第一级石阶,微微皱起眉头。 很有可能便是随着消失的台阶同样消失不见,就如同那个倒霉的黑衣姑娘一样,再也找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盏茶时间后,他顶着越来越大的压迫力量,锻造打熬着自己的身体,已经向上攀登了数十级台阶,来到了第一个平台之上稍事休息。 再次回头向后看去,顾判心中猛地一动,现下面石阶消失的度在迅加快,如果还按照刚才的度赶路的话,恐怕到不了下一个落脚平台所在的位置,便会被消失的台阶追上,落入到无法预知的境地之中。 一念及此,他当即停止休息,加快度朝着更高处攀登而去。 越是向上,所承受到的压力也就越大。 当来到登顶前的最后一个平台时,即便是以顾判的实力层次和身体强度,都已经有了快要吃不消的感觉。 而现在距离真正登顶还有至少一百级台阶。 更重要的是,下面石阶的消失得越来越快,已经快要赶上了他全力向上攀登的度。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历? 心中很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压迫力量。 没有别的,就是那道已经和他完全融为一体的月之光辉。 斩杀了破开虚空屏障而来的玉兔后? 毫无征兆侵入到他真灵神魂之中的神秘力量。 若不是他的肉身确实是强悍到了极点? 恐怕根本就来不到最后一方平台之上,便会被巨大的压迫性力量完全封镇? 寸步难行。 而且随着他的一路攀登,那道月之光辉一直都在被不停地碾压、锻造? 和他的灵肉融合得更加紧密? 也因此造成了更加强悍的封镇与压迫,直到他能够走完这条石阶长路,或许才会逐渐摆脱影响。 “还有最后一百级台阶。” 顾判深吸口气,猩红火焰轰然暴涨? 化作一尊丈许高的燃烧鬼面? 随后重重踏前一步,站在了最后一段石阶长路之上。 轰! 一步迈出,出之前数倍不止的狂暴力量猛然降临,只一瞬间便将他挺直的身体压迫得佝偻下去,燃烧鬼面瞬间熄灭? 其后又有道道月光从体内不受控制地溢出,将整个人完全笼罩在内。 除此之外? 还有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自台阶之上的残垣断壁中飞出,没入到了他的体内? 与月之光辉迅交织纠缠一处,几乎不分彼此。 咔嚓! 他的双脚踩碎了不知是何材质制成的石阶? 在上面留下了两道数寸深的脚印。 然后随着他顶住压力继续向前? 石阶开始寸寸碎裂? 唯独留下了灰白相间的笔直足迹,纵然是在石阶消失之后,那道足印依然驻留在虚空之中,看上去异常的显眼醒目。 嘭! 顾判猛地力一跃,终于站在了石阶最上方。 回头望去,身后已经是一片虚无,只能看到那条闪烁着灰白相间光芒的足迹,没有被消泯于无形之中,就像是一只只在时空长河中永久留存的道标,彰示着他曾经来过这里。 在最后一级石阶消失不见后,身后那简直要吞噬一切的虚无终于停下了继续蔓延的步伐,也不用再担心被卷入其中后会不会就此神魂俱灭、肉身不存。 但顾判面上却并没有什么轻松的表情,眉宇间反而多出了些许的阴霾。 耗费了不知道多少心血精力,他才凭借传承自三圣的那道白光,再加上轮回剑体的调和,让自己的身体勉强达到了一种稳定平衡的状态。 然而就在刚才石阶的压迫下,平衡被打破了。 九幽之力和月华之光,已经开始在他的体内纠缠争斗,并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他感觉自己现在仿佛变成了一个行走的太极图,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着灰白交织的光芒,一路上留下来清晰可见的闪光足迹。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他的肉身强悍程度竟然都抵挡不住灰白两色光芒的冲刷,一点点变得起来干涩枯瘦起来。 顾判现在有些无语,还夹杂着少许烦躁的感觉。 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展开,他又何必万里迢迢折腾这么一番? 此次专程前来南荒大山,根本目的便是尝试进入上古天庭,寻找三圣留下的痕迹,看能否有所感悟,用以解决自身所面临的两种洞天之力冲突得问题。 但现在连三圣的毫毛都没有见到一根,反而已经在石阶力量的压迫下,提前将本应该许久后才会生的问题直接引爆。 而且是一开始便高/潮迭起,将他送上了灵肉俱都为之战栗的云端。 只是面对着如今愈演愈烈的体内冲突,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可以去解决问题,只能是依靠着坚韧强悍的肉身硬扛下来,然后再一点点用三圣之力和轮回剑体慢慢梳理,尝试着让这两道力量各归各位,恢复平衡。 第1054章 一法破阵 入目处尽是残垣断壁,以及一片焦黑的痕迹。 完全看不出这里是曾经上古天庭所在的福地。 顾判一路走得很快,全力搜索着三圣当初在天庭中留下的痕迹。 但似乎是天庭很大,痕迹又很小的原因。 纵然是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他都没能寻找到任何一处有用的线索。 难道是经过了万载时光的磨灭,三圣曾经留下的痕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念头从心底升起,但很快又被他否定。 因为在不久之前,他误入那座由业罗圣尊残念编织而成的小镇时,便在重临和圣尊的合力下,亲眼见到了那道痕迹的存在,仍然清晰印刻在天庭遗迹之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完全消失。 又是不知道多少时间缓缓流逝而去。 也不知道在这些废墟中走出了多远距离。 已经被满眼破败景象弄到快要麻木的顾判心中猛地一动,在一截坍塌的宫殿前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身看向了一侧那条仿若疤痕的通道。 他深吸口气,目光透过那条通道,看到了内里一抹若隐若现的多彩光芒。 这便是三圣万载之前在天上留下的那道痕迹吗? 应该就是了。 因为体内传承自圣尊的白光符纹已经有了感应。 果然是有志者,事竟成。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众里寻它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天在上,地在下;天为阳,地为阴;天为金,地为土;天性刚,地性柔……天地合而万物生,四时行。” “这种感觉,绝对就是圣尊在白光符纹中提到的阴阳化生,对立统一,若是能够近距离再次对照参悟,有很大可能会将白光内蕴含的阴阳化生之理的推演道路走通,接下来便是经验值灌注,破境提升的时刻。” “再接下来,我就能够以阴阳化生之道梳理两种天地之力的矛盾,达到一种更加稳固的平衡状态。” 顾判缓缓平静了心情,一步步来到那道像极了疤痕的不规则通道近前。 然后被牢牢阻隔在了外面。 他这时才很惊讶地现,面前的疤痕通道似乎是一道阵法。 将一小片空间完全封镇进去的阵法。 如果不能破阵,就无法直面那道若隐若现的多彩光芒。 也就无法参悟三圣遗留下来的痕迹。 但是一想到破阵。 他就不由得生出了些许诡异古怪的感觉。 对于这种技术活,他从来都是以不变应万变? 几乎已经达到了一法破万阵的层次。 换一种说法便是一招鲜、吃遍天? 破法阵,用拆迁。 管它是什么大阵? 就是一拳头一拳头砸过去? 一斧头一斧头砍过去,一把火一把火烧过去。 面对攻击就是直接用肉身硬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把所有一切都打砸砍烧个七零八落之后? 阵法又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如今他想要的并不是纯粹的破坏,而是要进入到被封镇的区域内部,观摩参悟三圣遗留下来的痕迹,若是用力过猛把整个空间砸碎的话? 岂不就像是入手了一只上锁的宝盒? 结果一斧头把盒子连同里面的宝物给劈了个粉碎? 犹豫了片刻后,顾判还是从背后抽出了双刃大斧,挟裹着重重火焰一斧斩落。 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所以必须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而且里面封镇的是三圣遗留下来的东西,如果就这样简简单单被他一斧头劈碎不见? 那就说明这玩意德不配位,不值得他面壁参悟。 轰! 一斧落尽? 顾判现自己斩空了。 包裹在层层火焰中的双刃大斧重重砸在了地上,荡起了大团飞舞的灰烬。 他整个人也随着这一斧? 将自己劈进了那道不规则的扭曲通道之内,眼前尽是一片璀璨的七彩光芒。 这么简单就进来了吗? 拆迁破阵法果然具备钞能力? 就连业罗祖师爷留下的法阵都能一斩而破。 顾判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观神望气术全力启动? 目光落在了眼前那片洁白的光幕之上。 这就是三圣留下来的痕迹了么? 怎么看上去有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不过体内两种天地之力出现了缓缓平息的趋势,就说明他来对了地方。 莫非是观神望气术不是业罗秘法,所以无法参透这片光幕中隐藏的信息? 数个念头从心中闪过,他眯起眼睛,双眸深处燃起朵朵诛神碧火,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道仿佛影院荧屏的白色光幕上面。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现自己果然是个擅长推测的预言家。 因为那面白色光幕,真的开始在播放一部动态的无声幻灯片。 它,似乎在讲一个故事。 第一幅图案,用很细腻的线条画出了一条汹涌澎湃的大河。 河中有条小舟,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立在船头,用鱼叉在河中捕鱼。 “这就是业罗圣尊?还是尚未踏上修途的圣尊?”顾判仔细看着那副画面,连任何一处纹理都没有放过。 很快第一幅幻灯片消隐不见,然后换成了另外一幅完全不同的图像。 第二幅图画风陡然大变。 河还是那条大河,小船与少年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天空中已经不见了第一幅图画中的太阳,有的只是一个巨大的黑洞。 虽然画面已经有些模糊,但顾判还是敏锐现,黑洞内隐隐有一只虚幻的大手伸了出来。 第三幅幻灯片。 那只占据了大片天空的手臂已经完全从黑洞中探出,抓起了那艘渔船,船上少年在此泼墨甚多,被那紧紧握在了那只虚幻的手中。 第四幅幻灯片。 那只手化作一缕黑烟,从少年头顶钻入,少年的面孔五官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却多出一股邪异诡谲的气息,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种诡异的感觉,这个捕鱼的少年,难道真的就是业罗圣尊吗?” “如果说这是一本书,刚开局就换了主角,完全是剧毒的节奏……至于后续的展,到底是夺舍还魂,还是说强者重生?” “所以说,三圣中至少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是天外来客?” 顾判心中动念,对于生在万载之前的诸事又多出了一些猜测。 从第五幅图案开始,少年走上了真正修行的道路,成为了某个修行者的弟子,并且进境极快,没用多久变被更高层次的修行宗门选中,来到更加广阔的天地之中。 接下来他继续突飞猛进,又没用太长时间,就已经成为那个更高层次宗门内最年轻,也是展潜力最大的亲传弟子。 但是看到此处,顾判却眉头紧锁,也是第一次对画面中所描述的情况产生了强烈的怀疑。 最关键的问题便是。 图案中得这个少年,进入的修行宗门似乎和业罗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那么,业罗去哪儿了? 这个人又到底是不是圣尊? 第1055章 虚空纵横 顾判收敛思绪,暂且按下心中疑惑,认认真真接着看了下去。 光幕内接下来变幻出的图案,内容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在说这个已经不是少年的人又突破了,再次实力大进,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等等等等…… 不知道多久之后,画风却是突然一转,让顾判差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死在了虚空深处。 被一群狰狞的非人生灵设伏围攻,直接便丢掉了性命。 人死不能复生。 画面到此结束。 就连眼前的大银幕都暗了下来。 这就,完了?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刚才看到的内容,确定以及肯定里面没有任何一处和业罗秘境有关,甚至找不到和此方天地相似的地方,更不要说提到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街头小贩手中满怀期待买了一张光碟,回到家锁门关窗打开电脑备好纸巾,跳出来的声音却是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的欢快歌声,令人无语凝噎,肝肠寸断…… 就在他陷入思索的时候,眼前灰暗下来的光幕忽然再次亮起,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这傻逼电影院又开始播放幻灯片讲故事了。 这一次的主角长飘飘,前凸后翘,应该是一个女子。 剧情也几乎和上一幕没有太大区别,都是在说她如何踏入修途,又如何惊才绝艳,破境连连,成为众人眼中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圣洁仙子,很快便站在了云端之上,俯瞰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然后,她就死了。 光幕也再一次黯淡了下来。 然后是第三个故事,第四个故事…… 直至在顾判的四面八方全部都被各种光幕所笼罩,同时进行着一个个的故事。 所讲述的全部都是一个个修行天才的成长历程,每一个都和业罗三圣没有任何关系,而且每一个最后都是以死亡而告终? 没有一例花好月圆的美丽结局。 顾判一个图案一个图案地看过去? 千篇一律的重复内容让他已经没有了兴趣,更重要的是? 这些东西对于他解决目前的问题没有任何的帮助? 再在此处呆下去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悄无声息之间,那些光幕中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 而每一幅图案中? 都有一个主角。 有的是男,有的是女。 有的是人? 有的非人。 有的在砍柴。 有的在打猎。 有的在读书。 有的在游历 还有的在捕猎等等。 相同之处在于? 每幅图上的角色,都正在被两道交错纠缠的气息侵蚀,逐渐变化成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顾判默默注视着光幕中的一个个主角。 他们似乎也在同样注视着他。 “直到现在才总算知道了这里可能和什么东西有关。” “还真的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顾判眉宇间的疑云缓缓消散,低低呼出憋闷了许久的一口浊气? 在想着是不是要直接转身离开。 嗯? 但就在下一刻? 他刚刚转了一半的身体忽然停住,又缓缓转了回来。 就在刚才,他眼角的余光分明看到,所有光幕人物的脸上同时露出诡异的微笑,似乎正在调转面孔观察着他? 窥探着他的秘密。 唰! 顾判闪电般转过头,面朝向距离最近的光幕图像。 没有现问题。 光幕上的那个短少女都还是和最开始一模一样的姿态? 并没有在观察他,更没有露出任何的笑容。 他微微皱眉? 再次扭过头去,暗中却已经将双刃战斧从虚空中祭出? 犹如镜面的斧面对准了那道光幕? 以这样的间接方式进行观察。 果然。 就在他转过头的那一刻? 光幕内显现出来的短少女果然起了变化。 而且不仅仅是她,所有背对他的光幕之中,那些身为主角的人物动作同样生了变化。 他们整齐划一地将头扭出一个恐怖的角度,脸上再次泛起诡谲的笑容,再次向他看了过来。 唰! 顾判以比刚才快了至少十倍的度回头。 但依旧没有抓住关键。 仿佛刚才的两次变化只是他的幻觉。 有意思。 非常有意思。 所以说,这些光幕中的画面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是一个可以深入思索的问题。 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去思考。 也并不打算继续追根究底。 这些光幕中的人物角色和天庭到底有什么关系,又和此方天地洞天之主幽玄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能轻易看到这些内容,这里面又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黑幕,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他此次大费周折踏入上古天庭遗迹,根本目的只是想要找到三圣之力留存下来的痕迹,解决自身面临的问题,而并不是要寻幽探秘,挖掘考古当年生过的历史事件…… 然而就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刻,目光忽然间一凝,落在了某块光幕所展示出来的图案上面。 光幕之中,没有了主角的存在,唯有三颗类似于星辰的光团,在虚空深处对撞融合。 与此同时,所有存在于光幕中的角色还同时张开嘴巴,说出完全一样的四个字来。 “宇宙之力,虚空纵横……” 宇宙之力? 虚空纵横!? 悄无声息间,一段文字缓缓在顾判心中显现流淌。 幽玄宇宙虚空对决,洞天之境对撞融合,形成此方天地。 他猛地眯起眼睛。 面色阴晴不定,死死盯住了那一幅图案。 目光追寻着图案中那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 这是游离于三方洞天之外的一缕月光,虽然仅仅是在这些光幕图案之上观看,但也能感觉到它的灵性与非凡。 月之光辉? 没想到在幽玄宇宙战于虚空深处的时候,竟然还出现了这道月光,真的是让人惊讶至极。 所以说,这块被封镇在上古天庭遗迹中的空间,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能够现这里,真的是因为业罗圣尊残留力量的指引吗? 继续深入想下去,他心中忽然一动,低头看了眼虎口位置正在渐渐消失的那根门把手,然后猛地眯起眼睛。 他能够如此轻易进入这里,真得是因为拆迁破阵法的钞能力吗? 思及此处,顾判面上已经满是沉凝。 然后转身就走,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第1056章 修行道路 咔嚓!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随后猩红火焰冲天而起。 将内里那道倒持利斧的身影完全笼罩在内。 哗啦啦…… 身后陡然传来倒塌破碎的声音,那条扭曲犹如疤痕的通道片片碎裂,下一刻,虚空中仿佛出现了一只看不见的大嘴,将所有碎片都吞噬进去,平平整整,干干净净。 顾判缓缓转身看向了那道正在渐渐消失的扭曲通道,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现在对他来说,再去寻找三圣留下遗迹的心情已经没有那么急迫了。 因为刚刚在石阶长路上被打破的平衡,已经再次稳固了下来。 毕竟三角形是稳定的,这是上一个时空小学生都知道的东西,如今放在顾判的体内,似乎也是如此。 刚才在那条扭曲通道中的最后一刻,所有光幕毫无征兆轰然破碎,化作道道流光,无视了他布置的各种防御屏障,直接没入到了身体之中。 宇宙之力、月神之力,再加上最强悍的九幽之力,在顾判的体内纠缠交织,却又泾渭分明,就像是三角形的三条边,代替了之前月华和九幽组成的跷跷板,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诡异平衡状态。 但对于顾判来说,虽然暂时可以松一口气,不用去考虑本已经迫在眉睫的两种天地之力失控危机,但最大也是最根本的问题并没有被解决,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加严重了很多。 如果说以前是在体内埋了两只炸药桶的话,现在则是变成了三只,而且真要炸裂开来,所产生的破坏力也远非二加一等于三可以比拟。 他忽然想起来在进入之前,那个黑袍少女临死前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的一点儿没错。 这的确是九幽之力与时空之力的交融。 而且正是因为他身具月之光辉与九幽之力,才能够无伤通过那片虚无之地。 或许也是因为着他有着那个狗日的门把手,所以才能被指引着来到这条扭曲通道面前,对他来说,也的确并非是一件好事。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乾元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宇宙之力的存在。 并且以一种相当隐晦的方式对他进行了提醒。 可惜他当时却并未在意,还是一脚踏进了这座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的陷阱之中。 缓步行走在越来越破败的残垣断壁之间? 顾判分心两用? 一边继续寻找着三圣遗留的痕迹,一边深入思索着从那些光幕碎片中获取到的情报。 如果不考虑宇宙之力对自身造成影响的话? 单凭着这些情报? 就已经足以让他值回此次南行的票价,甚至还可以称得上是大赚特赚。 毕竟知识是第一生产力? 他此次所得到的,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天地间最为宝贵? 也是最高层次的修行科普知识。 这是诸天诸域中那些真正站在了顶峰的大能之士所探索出来的? 关于横渡苦海、踏足彼岸的方式方法介绍。 洞天之主。 不灭真体。 虚空纵横。 元始神主。 这便是他从光幕中所知道的四条修行道路。 每一条道路的方向都截然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则是让人为之惊讶赞叹的巧夺造化,以及恢弘大气。 苦海无边,横舟自渡…… 洞天之主在光幕信息中又被称之为星辰之主? 所走的道路便是大道演法、万物化生? 以天地对抗天地,以乾坤对抗乾坤,在苦海之中造出一条足以抵挡绝大多数风险的大船,以图达到踏足彼岸的目的。 而不灭真体则可以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 其与洞天之主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没有将己身转化为内天地世界? 而是一直保持个体独立进化…… 如果说洞天之主是将己身勾连世界,以量变引动质变? 不灭真体则是以质变带动量变,当个体实力强大到了极点? 突破了界限之后,一举一动都会引所处区域的剧烈震荡? 甚至可以抵挡得住大道乾坤的压迫、时空长河的冲刷。 至于虚空纵横。 顾判思来想去? 也只能以“盗天机”三个字来形容此法。 万物有灵? 天地同样有灵。 在这条道路上的大修行者眼中,低层修士看重资源,可以让自身获得大量的积累,从而更加容易破境提升。 中层修士看重感悟,当修行到了一定高度,单纯资源的堆积已经无法让他们得到提升,此时便会将目光由单纯的资源转向不同界域的天地真灵,也就是天地规则权柄具现化的存在,但此时的他们还不足以吞噬吸纳真灵,最多只能截取部分归于己身,完成一种另类的积累。 这便是盗天机,也是这是他们不断入侵降临其他界域的最主要原因。 若是在这条道路上走到了最高的层次,便会更加注重大道与历史,他们有着充足的时间与精力,去感悟一方天地界域之所以形成的根本原因,籍此来构建完善属于自身的大道,将一方方天地界域打上上属于自身的独有印记。 如此一来,虽然没有身化洞天,却也拥有了诸多界域的后盾,获得了天地对抗天地的能力。 最后便是元始神主。 这便是宇和宙所走的道路。 也是刚才那些光幕中所有猪脚出现的根源所在。 在顾判看来,元始神主这条道路的核心就在于,人才梯队和后备干部的选拔与培养。 也让他不由得联想到了某种名为主神空间的东西。 甚至是有点儿像是化身亿万的他化自在天魔之主。 所谓元始神主,便是从诸天诸域中选取大气运者,如同主神空间那般完成一个个任务,又如同养蛊一样相互竞争,直至最后决出最终的胜者。 而在一众胜者之中,谁最有可能走到踏足彼岸的那一步,谁就最有可能会化身宇宙,亦或是成为宇宙之真身。 那些被选中者们,有的早早夭折,有的却一步步站在了真正的高处,而他们选择的方向又各不相同,因此才能够在其中留下关于这四条道路的些许信息。 如此看来,或许这才是那片光幕所隐藏最深,也是最为根本的秘密。 只是为什么这样的秘密会出现在此处,顾判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 他所能找到的唯一合理解释便是,当初和九幽大战于虚空深处的那位,很有可能便是在所有胜者中的也属于顶尖的人物,手中掌握的关于元始神主一脉的“权限”也相当的高,所以才能留下如此隐秘而又珍贵的信息。 将这个问题暂且放下后,下一个问题却又接踵而至。 那便是经过了如此悠长的岁月之后,“宇宙”的人才梯队外加后备干部培养计划到底还存不存在。 如果还存在得话,他不久前一脚踏入那条通道,是不是相当于参加了一次面试?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他会收到饿佛吗,会不会即将成为这个像极了邪/教传销组织的一员? 第1057章 三圣之力 从那条扭曲通道出来没有多长时间,顾判便又看到了一条横贯左右的长河。 河内并没有一滴水,却波光粼粼,散着与一片焦黑格格不入的白色光芒。 这应该就是当初没有进入那道天门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条天河。 如今来到近处才知道,原来它并不是河,而是一道被强大力量斩出的伤痕。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从这道犹如峡谷的痕迹中感受到许多熟悉的气息,比如说混沌归元的厚重,杀道剑意的凛冽,乾坤借法的浩瀚,等等等等。 “原来这里才是三圣当初来到的地方,如果我刚才没有被误入歧途的话,应该早就来到此处,开始了参悟修行。” 顾判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瑰丽景象,长长呼出了一口浊气。 恩!?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就越能感觉到从那条裂隙内涌出的森森寒意,即便以他的实力层次,都不由得后背微微有些凉。 十数个呼吸后,他放慢脚步,面无表情看向了在那条“天河”中沉沉浮浮的东西。 它们满满充斥着腐朽死亡的气息,仿佛他面对的并不是业罗三圣留在天庭的力量遗迹,而是一脚踏进了直入黄泉的河畔。 那些在白色光芒中起伏不定的,是密密麻麻、神态动作各异的雕像。 或者说,它们更像是被掠去了生机,肉身却一直留存下来的尸傀。 在此时此地,经历过久远的时间冲刷,给人一有种强烈的苍茫厚重感觉。 顾判在那道裂隙边缘站定,感到似乎有无数只眼睛在注视着他,让其一切动作都无所遁形。 环视一圈,他默默闭上眼睛,停顿一个呼吸后再睁开,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果然,在白色光芒内沉沉浮浮的“雕塑”与他刚进来时有些不一样了,所有的雕像的脑袋都偏转了一个细微的角度,无数黑洞洞的眼睛同时聚焦在他的身上。 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在其他地方没有见到任何一具尸体,而在这条裂隙之中却出现了如此多的尸雕? 顾判默默思索,忽然身形一动,向一侧跃出十数丈距离。 正如他所想象的那样,所有的雕像随着他前跃的动作缓缓转头,成千上万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依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喜怒哀乐 悲苦愁闷 伤怒疑恸 哀恐离恨 各不相同……… 顾判深吸口气? 伸手一抓? 便将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具雕像从波光粼粼之中给摄了出来。 嘭! 上一刻还在微笑注视着他的面孔轰然坠地,化作一滩黑色的污渍。 他微微皱眉? 而后动作不停? 瞬间无数猩红丝线自体内飞出,卷起一尊有一尊的诡异雕像? 将它们从那道裂隙之中拉了出来。 离开裂隙的雕像开始噼里啪啦同时碎裂,跌落地面后然后开始融合同化? 最终在地面上铺上了满满一层黑色污渍。 恩? 顾判目光一动? 地面上足有寸许厚的污渍竟然如同波浪般涌动起来,随后化作无数道细沙支流,飞快融入到焦黑的地面之中。 呜呜…… 凄厉的低泣声在耳边回荡,忽远忽近? 忽大忽小。 这些似乎是尸傀的东西一旦离开了那条裂隙? 就像是离了水的鱼儿,或者说比离了水的鱼还要脆弱,刹那间便会化作灰烬散去。 还有回荡在耳边的呜咽哭声,就是在裂隙中沉沉浮浮的尸傀出,仿佛是在诉说命运的不公? 生命的易逝。 但是只要不让它们离开那条“天河”,顾判现除非是动用双刃大斧砍伐? 其他一应手段都难以将它们的身体破坏,更不要说直接将之斩杀? 化灰散去。 那么,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顾判观察思索良久? 终于可以确定? 这些东西应该就是上古天庭坠落陨灭时? 由惨死天人戾气凝聚而成的魔物,本该随着时间的流逝自行消散,却因为三圣斩破天庭的力量而留存下来,与之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生关系。 它们依附于这条裂隙而生,裂隙也因为它们的戾气凝聚而长存于世,甚至还一直都在展壮大之中,不停扩展着自己的边界,将越来越多的天庭故土纳入进去,如果任由展的话,有可能将整个上古天庭都覆盖其间,再无那些残垣断壁存在的余地。 既然除了那些呜咽的哭声外,这些戾气凝聚之尸傀对他没有任何影响,顾判便放下心来,先是盘膝端坐于那道裂隙边缘,体察感悟着当初三圣留下的馈赠。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他也在一步步靠近着那条裂隙,直至将整个身体都跨入进去,混迹于那些天人尸傀中间,假装成了它们的一个同类。 那些浮沉不定的尸傀对新加入进来的同伴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只是“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低泣声中,浑然不觉这片承载着它们存在的地方正在生着无声无息的变化。 顾判也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此时此刻的他就像是面对着业罗传承的那块石碑,却又比石碑展露出来的空洞内容更加丰富、细致、深刻。 如同穿越了万载的灵魂交流,能让他站在业罗三圣的身旁,亲自接受他们的教导,观摩感悟三人各自最为根源的力量体系。 思想上的桎梏被一次次突破挣脱,然后便一不可收拾,来到了真正彰显他修行天赋的时刻。 顾判蓄势待。 又悠悠长叹,感慨莫名。 什么叫做天才。 能他人之所不能。 挂他人没有之逼。 这就是天才。 真正的天才。 经验值。 难以计数的经验值。 自从斩杀月宫玉兔,后续又斩杀火灵海兽以来,便一直积攒下来得经验值。 被一股脑地投注到得自于三圣传承,却又真正属于顾判自己的那道白光之中,一次又一次地破开屏障,将之向上推进到了一个令他为之迷醉的境界之中。 以业罗根本秘法为基础,却又走出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道路。 具有挂逼特色的修行破境道路。 这个境界被他命名为三圣之力融合境,又可以被叫做生生不息,轮回不止的阴阳化生之道。 第1058章 伴生之灵(求订阅) 在将阴阳化生之道提升到当前所能理解推演的极致后,经验值竟然还有着少许的剩余。 对顾判来说,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 既有些无法将阴阳化生之道再次感悟提升的失落,然而在其他方面,却又算得上是一种意外之喜。 因为还有经验值的剩余,他完全可以将其他秘法进行一次破境提升。 几乎没有什么犹豫,所有剩余的经验值便被他一股脑投注到了金刚秘法之中。 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更何况他现在身为行走的轮回剑体,又兼具九幽、月华、宇宙三种外力,就像是揣着三只不知道何时就会引爆的炸药桶,把自己的肉身再多锻造加固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所有的经验值被灌注进去,金刚秘法在原有基础上再次破境,已经是臻至了六层境界中最高的混沌无相高度,甚至犹有胜之。 不知道多久之后。 顾判缓缓从入定中醒来。 他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那便是以他现在所站的高度,才算是能真正当得起一句业罗中兴之主的称呼。 或许即便是三圣亲临,也会为他所取得的成就而感到骄傲自豪,为业罗一脉出现了他这样的一个天才后浪而心怀大慰。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这才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他就那样赤/身裸/体站了起来,然后很有些疑惑加茫然地看向了周围的一切。 “天河”,竟然消失不见了。 萦绕在其中的力量痕迹也已经消失不见,就如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唯一没有生变化的则是那些天人尸傀,还倔强地留在了原地,没有跟随着伴生天河的消失而消失。 不对。 这些天人尸傀其实还是有变化的。 顾判完全回过神来之后,才看到它们不再是姿势形态各异,而是全部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而且是五体投地向他跪拜的姿势。 由内到外、由远及近,至少数百近千天人尸傀将他围拢在核心,一动不动,低头臣服。 短暂的惊讶过后,顾判身为实验室研究员的身份属性上线,开始认真思索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一种让人疑惑的情况。 没过多长时间,他便找到了原因所在。 或许是因为他消耗吸收掉了三圣遗留下来的力量本源,所以将它们的存在凭依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这些天人尸傀,隐隐约约和他的真灵神魂生出了一丝莫名的联系。 然后遵从着这种联系,他尝试着让它们动起来,至少是能换上一种其他的姿势。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失败后,终于随着一声众卿平身的低语,那些天人尸傀整齐划一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而后再次保持着直挺挺默立不动的姿态,依旧是将他牢牢围拢在了中央。 “众位爱卿,起来走两步。” 没有任何反应。 他微微皱眉,想了一下后抬起手臂,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又道,“众位爱卿? 朝着我所指的方向? 有事没事走两步。” 砰砰! 所有天人尸傀齐齐抬脚,又齐齐落下? 不多不少? 恰好两步。 “很好,现在开始排成四列横队? 准备报数。” “甘霖凉,你们连报数都不会吗?” “真的是蠢到了极点的一群傻逼。” “若不是老爷我温和良善? 早就将你们挨个用斧头砍死? 也省得老在我面前晃悠,看着心烦。” 接下来,顾判像是一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小孩,指挥那些天人尸傀? 从零开始? 从无到有完成了一整套的单兵队列动作。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站在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方阵面前,看着那一张张能令小儿止啼的狰狞面孔,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就像是红衣一样,就连我也有了一批伴生之灵了么?” “而且是只能依附于我存在? 却不会反向影响到本体的伴生之灵。” “唯一的缺点便是,这些东西智商也实在太低了一些。” “不过要是好好研究训练一下的话? 也是一股能在关键时刻拿出来扭转战局的强大力量。”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顾判顿时就动起了将这些天人尸傀回收利用的心思。 如果能把这些东西带出去的话? 他的麾下就将多出一支可以拿来攻坚冲阵的锋锐战阵,而且是数量巨大、悍不畏死、也极难被杀死的强大力量。 不过在研究怎么带着这帮蠢货离开这里之前?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去处理一下。 他轻轻一个纵跃? 踩在两个天人尸傀的头顶? 平静注视着远处那一片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的焦黑之地,感受着从中投射而来的一道隐晦目光,长长呼出一口炽白火焰道。 “众位爱卿,向后转,齐步……飞!” ……………………………………………… 在遍地焦黑的残垣断壁之间,竟然矗立着一座并未遭到任何破坏的宫殿。 虽然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人清扫打理,但整座大殿却纤尘不染,窗明几净,里里外外都透露出整洁清爽的模样。 顾判费了些许力气,终于让那些天人尸傀将宫殿牢牢围住,又派出一队尸傀,推开大殿正门,将内里的景象展现在了他的眼中。 吱呀…… 随着殿门被推开。 一盏盏宫灯悄无声息亮起,惨绿色的光芒将所有空间填满。 顾判微微皱眉,在这些宫灯的照耀下,这间屋子不仅没有将阴森的气氛驱散分毫,相反还增加了几分恐怖的味道。 惨绿色光芒照亮了宫殿最后方的一尊宝座。 宝座之上端坐着一具干尸,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缓缓转动,朝着他看了过来。 顾判面无表情,同样回望过去。 他看到了无数双飞快眨动的眼睛。 那些眼睛出现在宫殿内的各个地方,不要命般眨动着,透射出一张惨淡灰败的大网,将他的上下左右完全笼罩。 顾判低头,看到自己身体上多出一双双活动的眼眸,在欢快游动,同样投射出惨淡灰败的气息。 呜咽的低泣声再次响起,宫殿四周墙壁、立柱、地面上到处都是层层叠叠的灰白影子,张开手臂做出拥抱迎接的姿势。 然后宝座上得干尸缓步走了下来,与那些颜色灰白的虚影纠缠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幕幕新的诡异画面。 顾判站在原地等待片刻,眼瞅着干尸与虚影融为一体,最终固定在一个千面人的恐怖集合体形态。 它没有身体。 或者说是由不知道多少干枯的面孔组成了一具扭曲的身体。 每张脸上都没有眼睛,眼眶内只有黑漆漆的大洞,体内充斥着浓郁死气,仿佛一只灌满了黑水的气球,轻轻一触碰就会生爆炸。 看起来恐怖诡异,让人头皮炸。 第1059章 千羽降临 “刚才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我,我找来找去,没想到最终找到了你这样一个丑陋的家伙。” “那么,你还变吗?” 顾判周身燃烧着炽白色的火焰,将一只只乱爬的眼睛禁锢在自己周围,平静望着眼前的面孔集合体,等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他静静看着那个由无数人面组成的躯体,目光落在那些缺少了眼睛,只有一只只黑漆漆孔洞的脸颊上面,缓缓呼出了一口炽白色的灼热火焰。 “不变了?” “但是你还没有变完啊,怎么能在最后一步停下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把自己的眼睛遗忘在了我的身上,为什么不把它们装回去呢。” 他微笑着,一个大步便来到了那个由无数面孔组成的诡异身躯近前,然后伸手捏住在炽白火焰中停止不动的一只眼睛,啪地把它按在一个空洞的眼眶内。 他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一下子就将那具由人脸组成的身躯按倒,重重摔在地上。 嘭! 顾判一脚踩住它生长在最上面的人脸,双手快如闪电,噼噼啪啪将一只只眼球给装了进去。 嗯? 片刻后,他抓起身上剩余的一把颗眼珠,把身下的面孔集合体翻来覆去折腾了一番,脸上露出些许冰冷的表情。 “怎么还多了八颗眼球?” “我肯定是不会装错的,所以说应该是你犯了错误,竟然敢少长了三张脸。” “让我无法将助人为乐的事情做完,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嘭! 它被顾判一脚踩进地下,出不堪负重的嘎吱声。 顾判将它肆意摆弄着,最后在地上摆出一个平躺的姿势。 咔嚓…… 他手上多出一柄银光闪闪的斧头。 斧刃上缠绕着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 看都不看一眼,顾判便是一斧头下去,将那具躯体正中央最大的一副面孔削平,变成了一张没有五官的平板。 紧接着又是横竖各一刀,将那张脸平均分成四等份。 “鼻子,嘴巴,眼睛……” 顾判自言自语着,手上斧影连闪,将那张面孔以极其粗暴的方式切割改成四张,又在上面不停扣挖,重新刻画挖出了黑洞洞的五官。。 然后拍拍手? 将手上多出的八枚眼球安装进去? 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了,现在看着顺眼多了? 也漂亮多了。” “既然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 现在也该轮到你投桃报李,回答我几个简单的问题。” “比如说……” “你是谁?” “你从哪里来?” “你在做什么?” “又要到哪里去……” 在他的脚下? 由密密麻麻面孔汇集而成的身体不停扭动着,无数张嘴巴同时张开? 出充满滔天恨意的凄厉哀嚎。 “轮回剑主? 你为何要对吾等痛下杀手!?” 轮回剑主? 顾判微微一怔,脚下稍稍用力,刚准备再开口问上一句,却忽然间松开了对它的钳制? 向后退出一段距离后才开口说道? “你……到底是谁?” “他是上古神明,多目天王。” 一声幽幽女子叹息从暗处传来,清冷淡然,犹如山泉。 顾判缓缓转身,朝向了那个缓步从殿内走出的优雅女子。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千羽湖主。” 他面上溢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语气更加古怪道,“我很好奇? 湖主是怎么进来的?” “黑山君有黑山君的道路,吾自然也有吾的方法。” “湖主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此处?” “吾感知到了多目天王苏醒的气息波动? 便第一时间赶来,却是万万没想到? 还能在这里见到黑山君? 也正好听到了黑山君和多目天王的交谈。” “是吗? 可惜湖主来得却是稍稍晚了一些时间,错过了许多可遇而不可得的机缘,反而被我捷足先登,真是可惜了。” “这已经是吾第三次来到此方上古天庭碎片之中,并不存在来得稍晚的情况……” 千羽湖主将目光从顾判脸上移开,重新落到了地上不停哀嚎的面孔集合体身上,低低叹了口气道,“如果黑山君所说的机缘是那片扭曲之地,以及横贯了此方天庭碎片的长河的话,对吾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可惜的,因为吾早在第一次进入时便现了它们的存在,却无法真正进入其中,所以也无法寻得居于其中的机缘。” “不过在传承汲取了诸多上古天人记忆后,吾观黑山君如今之情况,倒是很想知道,在进入到那两处地方之后,黑山君最终得到的,到底是真正的福缘,还是终究会将自己逼入死路的恶果?” “吃不到葡萄,就开始说葡萄酸了吗?” 顾判摩挲着有些热的斧柄,脸上笑容愈温和,“福缘也好,恶果也罢,反正都是已经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断然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可惜了千玄湖主却是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连吃上一口的机会都掌握不到自己的手中。” 羽千玄同样露出一丝清冷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道,“盛极而衰、物极必反,黑山君如今登得越高,将来便跌得越惨,吾到了那个时候再在一边看着,你究竟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神魂不存。” 听了这一番话,顾判却没有丝毫动怒的表现,就连笑容都不减分毫,“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湖主和我都算是秉承重临前辈的遗志,在层层迷雾遮障下寻找着那个答案,以此告慰重临前辈的在天之灵……” 羽千玄默然不语,微微眯起了眼睛,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顾判指了指伏地不动的天人,又转头看向了殿外的一片焦黑,收敛笑容肃容说道,“好在晚辈的运气不错,一番努力之下总算是拨开了部分迷雾,窥见了天地变化的些许根源……只可惜晚辈已经和重临前辈生死两隔,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一一道出。” “所以说湖主来得并不算晚,而是刚刚好,也省去了我将来还要费力地四处找寻湖主的下落,再送湖主过去向重临前辈传递消息。” 羽千玄沉默片刻,身后尾羽缓缓摇曳,散出淡淡的五色光芒,将整个宫殿尽皆照亮。 “看来黑山君是想现在就取了吾的性命。” “不过吾却并不想在这里和黑山君一决生死,因为吾还想继续活下去,看着黑山君如何一步步走向不容于天地的死路。” 说话间,她的身形开始缓缓变淡,连带着还在低声哀嚎的多目天王一起,下一刻便要消失在宫殿之中。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问过我得同意了么?” “重临前辈一个人在下面太过孤单,正好让我送湖主过去,将晚辈所知的天地之秘尽数诉说,以此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顾判冷笑一声,炽白火焰大盛,轰然将整座宫殿完全笼罩在内。 第1060章 天人之力 轰! 五色光芒大盛,却仍然抵不过包裹在重重炽白光芒之中的森寒斧影,只抵挡了一瞬便被击破,露出内里那张清冷漠然的面孔。 “叱!” 在战斧临身的前一刻,羽千玄清喝一声,身后尾羽如鲜花般绽放,猛然爆出一道令整个天庭碎片都为之震荡的恐怖力量。 轰! 一道寒光闪过,将宫殿一分为二,甚至还斩破虚空,裂开满是焦黑灰烬的地面,露出下方阴沉昏暗的天空,甚至能够看到连绵不绝的南荒群山。 紧接着又有一拳穿透虚空缝隙击出,搅乱了南荒群山上空的大片云层,而后余势未消,又砸碎了半座孤峰,引了山崩地裂的动荡。 数个呼吸后,顾判收起斧头,低头注视着下方破碎的云层,以及在云层更下方正在崩塌的那座山峰,缓缓站直身体,抹去了口鼻间溢出的一缕鲜血。 刚刚电光火石间的两记对拼,他基本上毫无保留,爆出了现阶段最强的力量,甚至将羽千玄口中的这块上古天庭碎片直接劈碎…… 但出乎预料的是,她竟然还是从他的手中逃脱了出去。 不仅仅硬扛住了他的一斧加一拳,而且还通过反击之力震荡了轮回剑体,甚至动摇到了体内的三角平衡,让他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五行生逆、天人之力。 原来她现在走的是这样的一条道路。 尤其是天人之力……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回想着方才两人对撞的那个瞬间,最后从羽千玄尾羽之中所爆出来的恐怖力量,久久沉默不语。 重临前辈自创的灵媒魔种之法,再一次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惊喜。 以上古天人神明为灵媒魔种,将诸多天人之力融合归一,纳于己身。 一旦不计代价爆出来,就相当于众位天人同时出手,挟不同天地权柄之威以势压人,当真是厉害无比。 经此一役,他虽然受创颇重? 甚至还被动摇了体内的三角稳定性? 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与精力来将之恢复,但两相比较下来? 羽千玄所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 或许还要更大。 她不知道费尽了多少辛苦才收集而来的天人灵媒魔种,几乎被他一斧全灭。 而后又追上一拳? 硬生生砸断了她一根尾羽。 如此重创,简直要比上了当初千羽湖一役的断臂之殇。 哗啦啦…… 崩塌碎裂的声音将顾判从沉思中惊醒。 遗迹内的残垣断壁竟然在快腐朽湮灭?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便化作一片虚无。 仿佛刚才生过的种种都只是一段梦境。 顾判收敛思绪? 不再去思考刚才的一战,抬头朝着四周看去。 透过正在迅消失的废墟,他有些惊讶地现,在如此剧烈的对撞交手冲击下? 自己的那些“伴生之灵”竟然还留存了一小半下来? 粗略地数一下也至少有数百之多,只是一个个都气息奄奄,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 ……………………………………………… 南荒大山。 阴沉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紧接着从中飞出一队阵型严整,却又气息虚弱的战阵。 下一刻,附近的群山沸腾了。 无数妖兽同时仰天长啸? 在一个个黑袍人的驱使下,朝着那道口子聚集过来。 黑红相间的雨滴倾盆落下? 将那道口子所在的区域完全笼罩在内。 其后又有一双黑红颜色的虚幻双眸自雨幕中渐渐显形,远远注视着那些从裂口中不断飞出的狰狞身影? 冰冷淡漠,没有一丝情感。 十数个呼吸后? 自群山之间赶来的妖兽已经来到了那道裂口之下? 封堵住了那些诡异身影的去路。 大战一触即。 但随着一道炽白火焰自裂口内喷涌而出? 聚集到此的妖兽却又开始缓缓退去,就连那双黑红双眸也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只剩下了一个黑袍男子留在原地,面对着雕塑般默立不动的狰狞身影。 “历时三十六天又七个时辰,黑山君终于脱离上古天庭而出,重新回到了世间。” 伴着机械沉闷的声音,诡异身影排列组成的战阵缓缓分开一道缝隙,从中走出一道被炽白火焰包裹的身影,缓步来到了黑袍男子的面前。 “竟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么?” 炽白火焰敛去,顾判环视四周,露出一丝淡淡笑容道,“我还以为只在里面呆了几天时间。” “黑山君,现在给吾等的感觉很奇怪。” “哦?能让你们说出奇怪两字,我很是惊讶。” 黑袍男子身后浮现出一双虚幻眼睛,和他一起注视着顾判所在的位置,沉默许久后才接着说道,“黑山君是不是能够感觉到,天地灵元正在以一种失去控制的度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顾判微微皱眉,片刻后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莫非是在我进入天庭的这段时间内,外面又生了什么巨大的变化?” “天上的第二轮圆月,已经快要变成了一轮灰月。” 黑袍男子抬头看了一眼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那轮月亮,还是将黑红相间的眸子落在了顾判的身上,“但比起这件事情,吾等更加在意的是,黑山君如今出现的变化。” “在黑山君的感知之中,是否能察觉到自己正在受到天地的压迫与排挤?” “你们的眼睛很毒啊。”顾判倒是没有否认,而是很有兴趣地反问道,“乾元圣君对此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黑山君所走的道路和吾等完全不同,所以吾等用来对抗天地压迫的方法,放在黑山君的身上并不合适。” 顾判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到了如今你我的位置,前面已经没有了可以参照的道标,只能是独自前行、开辟探索,要说这里面的感受,也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难以向他人明言。”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向了北方,“出来了这么长时间,我也该回家了。” “黑山君准备离开南荒了么?” 黑袍男子眼中闪烁亮起黑红交织的光芒,和他一起遥望着北边的阴暗天空,“吾等对于黑山君之前所言之基因编辑、细胞变异还有诸多思之不解的地方,不知能否劳烦黑山君在此地多盘桓几日,为吾等深入解惑答疑?” 顾判面色微变,顿时露出几分自内心的真切笑容,“什么劳烦不劳烦的,乾元圣君言重了,本座天生热心肠,是出了名的好为人师,喜欢助人为乐、答疑解惑,更不要说你我之间还有匡老先生这样的关系存在,更是不存在任何问题。” “所以说你们就尽管问,本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算是有什么我自己也不明白得地方,哪怕是现编……” “嗯,我的意思是哪怕现场推演编纂,也要尽量帮乾元圣君搞清楚基因编辑和细胞变异到底讲的是什么东西。” 第1061章 跳出牢笼 南荒群山深处。 一座罕见的繁华盆地平原之内,绿茵遍地、鲜花似锦。 顾判就半靠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太师椅中,身前的方桌上摆放着各种酒水美食,供其随意享用。 方桌对面,则是盘膝端坐的黑袍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聆听,有时候也会出言打断顾判的讲述,提出自己的疑问和见解。 而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雕像般一动不动的天人尸傀,围拢在两人周围,就如同是最为忠诚的侍卫,在保护着自家的帝王,不受任何外敌侵犯。 顾判将一枚看上去卖相不错的灵果送入口中咀嚼几下,却又满是嫌弃地一口吐掉,拎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一气,这才又接着说道,“刚才我们讲完了虫巢意志,也可以称之为意志集合体……” “总而言之,这属于一种抽象存在,并无实体个体,就好比远古时期虚空纵横的泰伦意识,它们没有情感,没有情绪,思维缜密,反应迅,操作细腻,凝聚成一个真灵意志集合体,乃是越了吾等所理解时间空间的高维度生命。” “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它们就像是游走于诸天诸域之中的级生命集合体,不拘泥于一方天地,将公正与和平带到一个又一个的界域之内,让亿万生灵沐浴在正道之光的照耀下,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天地大同。” “乾元圣君如今也已经知道,吾等之天地,不过是九幽之主身化之洞天界域,吾等生灵居于此间,天生便被蒙蔽了双眼,遮障了神魂,纵然是圣君在治下实现了众生平等? 那也不过是闭关锁国大环境下? 民智未开的虚假平等,并非是真正的大平等、大自在。” “所以说当初在和匡老先生一番长谈之后? 我一直都有一句话如鲠在喉? 今天终于不吐不快,那便是匡老先生所设想的? 在一只盒子里再造一只盒子的理念,还是存在着极大的局限性? 和乾元圣君的立身之本、存在之基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 黑袍男子沉默良久? 才语气平静机械说道,“那么,黑山君想要表达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匡先生斩去善恶? 又斩自身? 才让乾元圣君横空出世,那么所谋求的绝不是画地为牢、作茧自缚,而是要打破真灵枷锁,跳出天地囚笼,完成生命形式上的真正升华。” 说到此处? 顾判又随手拿起一盘果子吃了,低低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不过圣君千万莫要问我到底该如何跳出囚笼,说实话我若是知道的话? 早就已经不在此方天地受这些压迫,也就不会与圣君在此见面? 有这一番交谈。” 黑袍男子不置可否?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仿佛已经进入到了入定的状态。 顾判对此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地吃喝了一阵,将方桌弄得一片狼藉之后,便舒舒服服朝着椅背上一靠,合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夜幕降临,月光映照群山,黑袍男子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方桌后似已经熟睡的那道身影道,“对于黑山君口中的基因编辑和细胞变异……” 顾判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依旧闭着眼睛随口说道,“你们思考问题不要太机械,更不要拘泥于我说这两个词的字面意思,真正重要的是领会精神,也就是重其神而不重其形,明白了么?” “实在不行我们就换一个说法,就叫做根据不同界域情况变化,从入微层面上升华改变生命形态加以应对,并且能够批量孕育生产的方式。” “这次明白了么?” “吾等能够理解黑山君所表达的意思,却无法真正做到。”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更何况乾元圣君如今还身处九幽牢笼之内,难以接触到其他多姿多彩的生命体系,所以就算是想要改变,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唯有挣脱枷锁之后,才会踏出这关键的一步。” 黑袍男子再次陷入沉默。 却又听到顾判的悠悠叹息声在耳畔缓缓响起,不停回荡,“当然我所说的东西都只是自己所思所想的一家之言,到底对与不对,能不能走通,我也不敢保证……乾元圣君只将之当成是一场清谈论道便好,至于将来到底如何,还是要明心见性、遵从本心。” “然。” ……………………………………………… 在那片独立于月华界域之外的空间之中,月之光辉缓缓流淌,其间却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淡淡灰色,无法驱离、亦无法消除。 就连枝叶摇动的那株银色桂树,枝叶表面也沾染上了许多灰色的斑点,而且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扩展,几有连成一片的趋势。 位于这片空间中央的银色宫殿内,只有一尊宝座矗立在空空荡荡的地面之上。 一个无法分辨男女的虚幻身影端坐于宝座之上,已经不是最开始出现时半躺倚靠的休息姿态。 然而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道身影的面庞都被一层朦胧的灰色迷雾所遮挡,让人无法得见真颜。 时间缓缓流逝。 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在整座殿堂内弥漫开来,不断侵蚀、挤占着月之光辉的存在空间,甚至是将它们吞噬同化,变成灰色雾气的一部分。 而与之相应的,则是宝座之上虚幻身影的面庞,那层朦胧灰雾也变得愈沉凝、犹如实质,甚至开始自行缓缓流动,仿佛要化作一张灰色的面具,并且在上面刻画出隐约的五官眉眼。 忽然间。 又是一声幽幽叹息传出。 端坐于银色宝座之上的虚幻身影微微一动。 紧接着一盏接一盏的银座灯火在殿内燃烧起来,又有遍及整座大殿的阵法符文开始闪烁起耀眼的月色光芒。 一轮弯弯月牙自宫殿后方腾空而起,将整座大殿,连同外面的桂树同时牢牢护持在内。 刹那间银色光辉大盛,与不断紧逼的灰色雾气深深交织纠缠一处,将整座宫殿映照得犹如森森鬼蜮。 第1062章 恶意压迫 一支奇怪的武装游行队伍在旷野之上笔直前进。 队伍的主体是一具具狰狞可怖的天人尸傀,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横平竖直斜对正,踩踏地面砰砰响,声威大作震四方。 虽然只是不到三百人的规模,却硬生生走出了重兵压境、乌云压顶的大场面。 位于纵队最中央的是一顶八抬大轿,顾判闭着眼睛躺在里面,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有数日时间。 自从南荒群山出来后,尤其是离开了乾元的势力范围后,他便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毫不掩饰自己的疲惫与虚弱,甚至放弃了直接飞回京城的打算,转而让自己的“伴生之灵”打造了这样一顶轿子,抬着他一路奔行。 经过了长时间的调教训练后,这些天人尸傀的表现还算是令顾判满意,虽然说还有些缺乏自主能动性,但比起最开始时连最简单指令都执行不好的蠢笨,现在已经能够遵从他的意志完成许多复杂的任务。 比如说沿途的捕猎行动。 以这支北上纵队为中心,每时每刻都有大批的天人尸傀在方圆百里的区域侦查游走,寻找异类生灵的踪迹,然后二话不说便将它们捉来,送到顾判面前让他御斧斩杀。 而且在他的悉心训导下,它们还学会了运动穿插、诱敌深入、铁壁合围等一系列战略战术,更是将集中优势兵力打敌要害这一作战思想运用得出神入化,毫无滞涩。 于是顾判便完全过上了放手不管的颓废生活,甚至还在身边留下了两只小模样还算周正可人儿的狐妖,负责照料自己一路上的生活。 虽然每天都有或多或少的双值加成进账,虽然身边还有两个战战兢兢的狐娘子嘘寒问暖,但顾老爷的心情却并不是那么美妙。 而是一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阴影之中。 身体的疲惫与虚弱也是这片阴影所带来的最直观表现。 这和羽千玄无关,也和乾元无关,只和九幽有关。 从那块上古天庭碎片出来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可以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整个天地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迫与恶意。 不知道当初业罗三圣在突破至洞玄境界后,是不是也遭遇到了一样的困境,所以才毅然决然走上了对抗九幽的道路。 如果是的话,整个天地间的生灵或许有可能面对这一共性问题。 而如果不是的话,他就必须找出原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让自己变得特立独行,成为了九幽所“看中”的那个存在。 直至快要靠近到了京畿之地南端的时候,顾判才从沉思中倏然惊醒过来,抬头看向了前方官道上拦截住尸傀去路的几人。 “当真是垂死梦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他揉着眉心坐直了身体? 对随侍在轿旁的狐妖道? “过去问一下拦路的都是什么人,好言好语把人劝走? 莫要挡住了我回家吃饭。” “奴婢遵命。” 小狐妖扭着柔媚的腰肢上前去了?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追逐着刚才那道一闪即逝的灵光? 再次陷入到了神游物外的沉思之中。 这一次,他再一次开始研究斩杀月宫玉兔之后? 没入到自己体内的那道月之光辉。 受到天庭碎片内那条扭曲通道的影响? 尤其是在观看了幽玄宇宙交战于虚空深处,三方洞天碰撞融合的光幕之后,他便对那一线游走其中的月华之光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而且通过整整一路的研究探索后,真的灵光闪现? 从中现了以往没有现的秘密。 这道月之光辉? 好像并非是月华界域的天地之力那么简单。 而是在其中隐藏着更加神秘的东西。 他想要弄明白这一问题,不得不将审视怀疑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只兔兔身上。 最主要的便是,它到底是一只怎样的兔子。 联想到上一个时空的神话故事,太阴元君又称太阴星君,全称上清月府黄华素曜元精圣后太阴皇君? 且祭日为主,祭月为辅? 祭日于东,祭月于西? 以别内外,以端其位。 这位大佬本来和奔月的那位并没有什么联系? 但在诸多民间传说中? 有时也把太阴星君与恒娥仙子合并为一个神明? 还由此诞生了嫦娥奔月、吴刚伐桂、广寒玉兔等许多故事...... 如果按照上一个时空的民间传说,就绝不能将那只兔子当成是普通的妖兽来对待,而应该将其看成月华之主身边最亲近,甚至是最受到信任的生灵。 所以说,在九幽侵入月华的关键时刻,玉兔非但没有留在自己神明身边御敌,反而不惜付出巨大代价突破虚空屏障,反向进入到此方天地之中,绝对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情。 按照这个思路推演下去的话。 它是不是肩负着什么特别的任务而来? 结果却被守在鱼塘边的他钓鱼执法,趁着它最虚弱的那一刻抡起斧头,不讲道理地取掉了它的性命。 不但断绝了它完成任务的念想,还将麻烦弄到了他自己的身上,直到现在都无法自拔。 说实话,何必呢? 这就是双方沟通交流不畅所带来的不利后果。 如果当时他们能够好好坐下来谈一谈得话,说不定当场就会将矛头一致对准九幽,然后当即签订城下之盟,结成共同反抗暴政的统一战线...... 但没有办法,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谁让他那时候根本就没给对方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就是一斧头抡过去了呢? 还因为担心不能一击毙命,上来便爆出了所能爆出来的全部力量,把后面一切其他的可能性扼死在了萌芽状态。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正准备御使观神望气术,结合阴阳化生之力,对那道月之光辉进行深入分析,却猛地听到一声惨叫,从前面不远处传来。 这是打起来了吗? 按道理说不应该啊 他早在出前就已经对那些天人尸傀下了命令,在遇到真正活人的时候,一定要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能避免冲突就避免冲突,实在避免不了的话,也必须要禀报他知晓后再行处置。 结果现在它们竟然不听招呼,直接出手伤人了。 这可是比杀几个人更加严重许多的结果。 第1063章 可不可笑 在这条官道之上,没有人知道顾判的真实身份。 那些天人尸傀自不必说,它们有没有属于自己的意识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又如何能搞清楚大魏国师、镇南王千岁是个什么东西? 拦路的一帮人自然也不会知道,被他们封堵住去路的到底是哪位。 或许在他们眼中,大摇大摆行走在官道上面的根本就没有人,而只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异闻事件。 最后便是被他一时兴起收为奴仆的两只狐妖,它们自衍生灵智以来便生活在远离大魏京城的南境地域,自然没有听说过大魏国师黑山君的名头,至多是知道他比较厉害而已。 那么,前面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长时间以来,顾判第一次从那顶八抬大轿内走出,分开护卫左右的天人尸傀,来到了生冲突的地方。 地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胸口凹陷下去,明显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在这具尸体后面,还有四五个身着劲装的男子,面上满是惊怒交加的表情,就连握着兵刃的手臂都在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便会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思路被打断之后,顾判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语气也瞬间冰冷下来。 “老爷,他们见到了奴婢之后,不由分说便要将奴婢捉回去肆意凌辱……” 身材娇小玲珑的狐姑娘掩面低泣,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的表情,“所以,所以奴婢便让这些甲士小小地教训他们一下,只是没想到……” “她说的是事实吗?” 顾判直接打断她的话,没有让狐姑娘继续说下去,先是闭目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了另外一位狐媚少妇。 “回老爷的话,她说的是,是真的。” 在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注视下,狐媚少妇双腿一软,不由自主便跪倒在了地上,身后一条毛绒绒的尾巴不受控制显现出来,死死夹在双腿之间不敢动上分毫。 “她说的,是真的吗?” 沉默数个呼吸后,顾判面无表情抬起头来,看向了不远处强自支撑着没有逃走的几个男子。 “你……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胆敢在这里撒野,你是不想活了吗?” 或许是承受不住场间越来越沉闷凝滞的气氛? 一个青衫仗剑的年轻人猛地一咬牙? 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时拔出了腰侧雪亮的长剑。 然后便是一道寒光闪过。 他的头掉了。 无头的尸体兀自在原处直立了片刻? 才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荡起了一蓬灰尘。 顾判平静注视着那只骨碌碌滚到道边的头颅,似乎是想要挤出一丝笑容? 最终却并未成功,“我问的是? 她说的是不是事实? 并没有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竟然敢杀了世……” 咔嚓!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刚刚带着惊讶表情开口的中年男子同样倒在了地上,整个人被从中间剖成了两片,鲜血混合着内脏流淌一地? 散出浓郁的腥甜味道。 “我再问一遍?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一次,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开口回答。 他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嘴角终于扯出来一丝僵硬的笑容,“不回答的话,就都去死好了。” “我最后再问一遍?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没有任何征兆? 剩下的几人直接崩溃了。 他们丢掉了手上的兵器,跪伏于地哭号不止。 “是真的? 这位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是吾等有眼无珠,冒犯了圣君仙驾……” “圣君饶命? 圣君饶命啊!” 狐姑娘低着头? 偷眼看着他们的惨状? 心下当真是畅快无比,几乎忍不住便要笑出声来。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只感觉眼前猛地一黑,咽喉一阵剧痛,。 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现,自己已经是被那位神秘至极的老爷卡住脖子拎了起来。 “你刚才在命令这些天人尸傀做事,而且它们也服从了你的命令?” 狐姑娘两眼翻白,竭尽全力呼吸着,艰难说道,“奴婢,奴婢只是想让这些护卫,教训他们一下,并没有,并没有真的想取他们的……” 咔嚓! 她一句话并没有说完,脖子便向后弯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就此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他低下头,凝视着手上那只已经开始变冷的白毛狐狸,回忆着狐姑娘在生命最后一刻忽然间变得诡异的眼神,缓缓看向了四周雕塑般默立不动的天人尸傀。 “你们算是依附吾而存在的伴生之灵,然而现在除了吾的命令之外,你们竟然开始听从其他生灵的命令了么?”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此种失控情况的生?” 下一刻,一道森寒光芒划破虚空,将场间十数个天人尸傀瞬间斩杀。 悄无声息间,又有朵朵炽白火焰冉冉升起,将狐姑娘和地上的两具残破男子尸体尽数笼罩在内,刹那间便化作一团团灰烬随风散去,没有留下任何残余。 “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切,只是我现在面临的问题很多,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心情自然也很烦躁,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抽丝剥茧,寻找隐藏在这件事情背后的根源……” “所以说,干脆把出现问题的地方,先全部抹除掉就好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低低叹息着,收起双刃大斧,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阴郁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狐媚少妇,以及不远处已经惊呆了的那几个男子身上。 “你们,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淅淅沥沥的水声从狐媚少妇的身下响起,她早已经瘫软到了地上,任由一片水渍从自己的双腿之间流淌出来,浸湿了长裙之后又向着周围蔓延。 “回老爷的话,他们拦住了队伍的去路,狐姑娘上前理论,却被这些男人出言动手调戏,然后狐姑娘气不过,就,就让那些不会说话的护卫们教训他们一下,没想到护卫们只是稍一出手,就杀掉了他们中的一人。” 剩下的几个男子已经无法说出话来,只是伏地叩头不止。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竟然还敢对我说谎。” 顾判冰冷的眼神落在狐媚少妇的脸上,伸手握住了斧头。 她直勾勾盯着顾判,仿佛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如同待宰的一只羔羊。 但直到十数个呼吸后,都没能等来那道寒光的落下。 反而是听到了他犹如微风般在耳边拂过的低语。 “你和狐姑娘,以前表现得并不是这个样子,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出现了如此的变化?” “还有刚刚被化为灰烬的狐姑娘,她在临死前得一瞬间,所流露出来的眼神很奇怪,没有对生的眷恋,没有对死的恐惧,也没有面临解脱的轻松……” “她那样看着我,就像是一只狐狸在暗中观察着无知的鸡仔,你说可笑不可笑?” 第1064章 黑色阴影(求订阅) 顾判并没有取走狐媚少妇的性命。 不仅如此,其他那些拦路的人也活了下来,被他带在身边继续向前行去。 因为在这些人的身上,他隐隐能感觉到些许的不正常,但却找不出不正常的根源所在,所以便先留下了他们的性命,再慢慢观察研究。 半个时辰后,他来到了进入京畿之地的第一座城池之中。 一路上的风餐露宿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厌倦,所以说接触一下鲜活的人气,吃点一点正常的酒食,便成了放松心情的最好方式。 为了防止再次出现问题,所有天人尸傀被他收到了储物手环之中,只剩下那几个活下命来的男子,抬着轿子入了城中。 有些出乎顾判预料的是,他的八抬大轿进入城门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甚至门内的士卒远远便跪伏了下去,做出一种毕恭毕敬的姿态。 守城士卒是肯定不会知道轿子里面到底是什么人物的,所以说让他们如此恭敬的关键,还要落在抬轿的几个男子身上。 这些护卫模样的男子,在城中的身份地位应该不一般。 那么,不久前被他一斧头砍死的青衫年轻人,估计拥有着更加高贵的身份。 顾判对此并不在意,心中甚至没有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任由他们抬着轿子,一路来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栈门前,才从中缓步走出,直接包下了一座安静的院落,住了进去。 一刻钟后。 他还没有等来客栈后厨赶做的酒菜,却迎来了一群不之客。 为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大群的护卫侍从,甚至还有几个太监随行左右,一看便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而是有着皇家血脉的天潢贵胄。 不多时,狐娘子从门外进来,带回了一张拜帖。 “福王许徵衡……让他进来吧。” 顾判看了一眼拜帖下方的落款,重新闭上了眼睛。 数个呼吸后。 随着吱呀一声门响,富态中年男子进入到包厢之内,二话不说便整肃衣衫跪伏于地,口中低呼道,“徵衡见过国师大人,国师大人仙体安康,万寿无疆。” “你见过我?”顾判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喝着,将目光落在中年男子面上,意外地有些现,他长得和城外死于非命的仗剑年轻人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怪不得当时杀掉了那个年轻人后? 会有人喊出知不知道杀了谁这样的话来。 那个没有说完的世字后面? 应该是世子才是。 中年男子叩道,“徵衡去年曾经在京城远远见过国师大人一面? 所以在听完下人的描述之后? 才能当即认出是国师大人驾临。” “福王殿下请起……” 顾判沉默片刻,做出一个虚扶的姿势? 让福王许徵衡从地上起身。 待到许徵衡落座后,又动手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他的手边? 而后缓缓叹了口气? 没有任何铺垫直接说道,“福王殿下请节哀。” 许徵衡捂住滚烫的茶盏,表情平静,语气淡然? “回国师大人的话? 犬子自幼顽劣,不入正途,死了也就死了,还省得将来会带来更大的祸端。” “哦?”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再一次深深落在福王的脸上? “福王殿下真的是这么想的?” “小王所言,千真万确? 句句属实。” “可是,那毕竟是殿下的骨血。” “就当徵衡没有生过这个孽种。” 看着对面表情平静淡然不似伪装的许徵衡? 顾判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才点了点头道? “既然如此? 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等下请福王殿下一起喝杯水酒,算是给殿下赔礼请罪。” “国师大人折杀小王了,应该是小王请国师大人吃酒才是。” 福王许徵衡说到此处,一直平静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差,小王在府邸中已经准备了席面,此次过来便是请国师大人移步王府,为国师洗去一路风尘。” 顾判从椅上起身,来到门前看着院外钉子般默立不动的一众护卫,脸上同样浮现出温和良善的笑容,缓缓点了点头道,“那就叨扰福王殿下了。” ……………………………………………… 福王府邸占据了北城至少四分之一的地面,远远望去就像是坐落在一片灰色丛林中的花园,尤其是一座座高高矗立的琉璃瓦顶,在夕阳下熠熠生辉,恰似片片金鳞,尽显富丽堂皇之气象。 当顾判端坐下来,举起酒杯和福王相碰的时候,正好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空中的第二轮圆月挂在角楼上方,给王府的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灰黄的月光,将所有建筑笼罩在内,看上去奇诡而又神秘。 席面很丰盛,酒水也香醇。 两人相对而坐,随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间的气氛自然变得轻松自然许多。 仿佛在城外被一斧剁掉头颅横死的福王世子,根本就不能引起任何的关注和在意,甚至不如一道菜品的味道,一杯酒水的烈度更加吸引人的注意。 尤其是福王许徵衡,一直都是平静淡然的表情,再加上那双深邃犹如深潭的眼眸,在静静燃烧的烛火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历经不知多少岁月、饱经多少风霜的老者,和他看上去已然快要被酒色掏空的虚浮身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席间聊天的过程中,许徵衡同样给了顾判耳目一新的感觉,简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后五千年、纵横十万里的大才之士,完全推翻了他之前关于藩王这一群体的固有印象。 更重要的是,除了福王外,就连在一旁斟酒布菜的两个小丫鬟都满腹锦绣,出口成章,根本不像是府中下人,反而更像是自小生活在豪门的大家闺秀,耳濡目染、饱读诗书之下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有意思。 真的是非常有意思。 一时尽兴宴罢,顾判来到专门为他准备好的院落,并未直接进屋休息,而是在廊前的石凳上面坐了下来,一边抬头欣赏着那轮已经被淡淡灰色侵蚀大半的圆月,一边沉默回味着进入这座城内的所见所闻。 自城外便开始出现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愈多了起来。 不过他现在见的人还不够多,掌握的有用线索更是几乎没有,因此也不能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生异闻事件。 黑丝绒般的夜幕中央,淡淡的灰色还在扩大着自己所占据的范围,比起十几天前,现在已经将那座若隐若现的宫殿形状完全遮障笼罩在内,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九幽之力,还挺能干的啊。 就是不知道将那月宫桂树完全占据之后,后续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忽然间,他微微眯起眼睛,所有注意力被圆月下方的天空吸引过去。 那里隐约出现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阴影同样是圆盘的形状,和正在被侵蚀的圆月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就如同是映照出来的镜像,只是颜色并不相同。 这是什么情况? 到底是九幽加强的侵蚀的力度,还是所谓太阴元君亮出来的后手? 正自出神间,刚刚在宴席上服侍得小丫鬟轻手轻脚过来,将刚刚沏好的香茗放到桌上,又摆好了两碟精致的点心。 做完这一切后,她微微一福,刚刚准备行礼离开,却又被顾判出言叫住。 他凝视着她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露出一丝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国师老爷的话,奴婢名叫芊萝。” “很不错的名字,你家里以前是做什么的?” “奴婢原是城北庄户人家的女儿,后来有幸被王妃看中,便入王府做了丫鬟。” “城北的庄户人家……” 顾判屈指轻轻敲击着冰凉光滑的石桌桌面,状似无意间开口问道,“你平常很喜欢读书吗?” 第1065章 梦中读书 面对着顾判似笑非笑的问话,小丫鬟的表情依旧清清淡淡的,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回国师老爷,奴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是没什么时间读书的,不过自从跟在王妃身边后,才学会了读书认字。” “书籍是人们进步的阶梯,读书何所求,将以通事理,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国师老爷谬赞了。” “不谬赞,这是你应得的夸奖。”顾判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呼出一口热气道,“与你一番交谈,倒是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来,深深看了面前的小丫鬟一眼,“其实我也喜欢读书,尤其喜欢收藏丰富的书房。” “现在天色还早,你就领我去福王殿下的书房看一看吧。” “怎么,不方便吗?” “不方便的话,你就去和许徵衡说,让他把这件事情变得方便起来。” 小丫鬟福了一福,浅浅笑道,“那奴婢这就去向福王殿下禀报此事。” “去吧去吧。” 顾判摆摆手,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天空上那轮圆月上面,收敛笑容淡淡道,“我是个急性子,一旦确定了要做什么事情就等不了太长时间,心情也会变得很差,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去吧去吧,我很期待一会儿和福王殿下在书房中再次品茗聊天,坐而论道。” ……………………………………………… 一个时辰后,顾判从福王的书房出来,拒绝了许徵衡的相送,在两个小太监的带领下穿过幽静的花园,又越过一间间灯火通明的房舍,再次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之中。 月色如水。 映照在深夜的城池之内,就像是在屋顶和地面上泼上了一层灰黄颜色的脏水,看上去令人异常的别扭和不适。 简单清洗了一下之后,顾判换上一身新衣服,盘膝端坐在床上,在开始修行之前,又将入城前后的一应细节放电影般回忆了一遍。 城内其他的地方他还不了解,但只看这座王府的话? 相当不正常。 不管是福王许徵衡? 还是太监宫女,都不应该是现在他们所表现出来的这个样子。 换一个更加精准的说法? 那就是生活在这座王府中的人们? 就像是一个个的演员,虽然在努力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 但立起来的人设却让人感觉到非常奇怪,也非常的不自然。 不说别的? 就看福王府中几个小丫鬟所表现出来满腹经纶的样子? 他认为就算是她们生长在大户人家,自幼便被当做才女来培养,恐怕也难以达到她们现在所能够达到的高度。 那么,这里是生异闻事件了吗? 还是说有着其他的诡异展开? 思虑许久后? 顾判揉了揉有些胀的眉心? 毫不犹豫将所有的疑问暂且都抛到了脑后。 他并不想抽丝剥茧去查找其中的原因。 不是因为下不去手,也不是因为担忧害怕。 毕竟以他如今的实力,就算是此地爆出了异闻事件,只要不是洞天之主直接出手,都应该是那些异类生灵怕他? 而不是他被吓到瑟瑟抖。 主要还是因为不想那么麻烦。 也可以说是懒。 反正现在已经到了京畿之地的边缘,随时都能够遇到大队巡逻的金纹战蜂? 到时候就将命令传递下去,让家里一天天闲着没事的异灵们也出来活动活动? 顺便就能查一下这座城池到底有没有生异闻事件。 也省得他在这里苦思冥想,硬着头皮去做不喜欢也不擅长的推理工作。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 顾判顿时就感觉轻松畅快了许多? 先是给自己沏了一壶浓茶提神解渴? 然后按照惯例开始了夜间的入定修行。 片刻后,他缓缓闭上眼睛,心神完全安定下来,御使起观神望气术和阴阳化生之道内视自身,继续研究萦绕在体内的那道月之光辉。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道多久之后。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随后起身来到桌前,端起壶中已经凉了的浓茶一饮而尽,,面上泛起些许莫名古怪的笑容。 刚才,他竟然罕见地睡着了。 而且更加罕见的是,他不仅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有些出神地开始回想自己上一次做梦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做梦这种事情,他真的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经历过了。 思来想去,好像自从他第一次见到计喉,触过四更入梦,六日必死的诅咒之后,就再也没有做过一次梦。 甚至是随着修为境界的日渐提升,他就连睡觉都变得越来越少,直到后来变得可有可无的样子。 有时候经常是在不眠不休很长一段时间后,他便会自己主动喝点儿小酒,然后接着微醺的醉意躺到床上睡上一觉,以此来弥补一下经久不睡造成的淡淡失落感觉。 在这个方面,他很佩服家养的陋狗。 这货身为异灵界的一本破书,不仅喜欢睡觉,而且喜欢泡澡,比他这个真正的人还像活人…… 思绪再次回到刚才的睡梦之中。 他现自己很容易便回想起来梦境中所生的一切。 不像是初遇计喉的时候,一旦醒来便再也没有关于梦境的任何记忆。 将刚刚那段梦境从头到尾回想一遍之后,他不由得再次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梦似乎没有一丁半点儿关于诡异恐怖的元素。 相反还很单调。 单调到了极点。 在梦中,他一直都在看书。 在书房中阅读一本艰深晦涩的古籍。 还看得相当认真,不时在书页上做出笔记,甚至还会不时向前翻找读过的页面,和后面的内容进行对照比较。 更加让他不解的是,梦中的书房就是福王的那间书房,而且他对这本书还有些印象,正是不久前在福王书房中见到过的那本,只不过当时只翻看扫了一眼便又将它放了回去,没想到现在竟然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是不容易啊。” “也就是在做梦的时候,我才会如此认真地看这些枯燥乏味的东西吧。”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继续调动精神力量回忆着这个充满枯燥的梦境,并且尝试着从第一视角脱离出来,将清醒状态下的自己代入到一个旁观者的角色,而后从更高的层次寻找现梦中场景所显示出来的细微线索。 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也没有对此报以太大的希望。 不过现在这种感觉也还不错,相当于以第一视角在读书学习,又类似于以半个第三视角观看一场电影,关于自己读书学习的纪实电影。 更重要的是,随着梦境回忆的持续,他现自己似乎真的记住了那本古籍上的内容。 只是,这本书实在是太无聊了。 难以想象他竟然在梦中一直把它给看完了。 为什么做梦得时候不换一本有趣的书看呢,这样在回忆复盘的时候也能更加令人心情舒畅一些…… 关于梦境的回忆到了此时,顾判已经有些烦了,瞬间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回忆之中脱离出来,准备直接杀到福王许徵衡的卧房,将他从被窝里拎出来劈上一斧头,看看到底会不会有异常事件的生。 本来他都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想法,不想亲自去管这里的事情,结果非要搞上这么一出,真当他没有一点儿脾气,可以任由其他东西摆布的吗? 第1066章 月之暗面 吱呀…… 顾判穿戴整齐,推开了卧房的木门, 他一下子停下脚步。 眯起眼睛注视着门外的景象。 原本映入眼帘的应该是走廊与院落,结果竟然出现了一道弯曲向上的石梯。 视线所及之处漆黑一片,就连以他的目力,都只能看到身前不到数步的距离,再远的地方仿佛连光线都无法进入。 “我本不想亲自出手,结果却被当成是软弱可欺了么?” 顾判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他退后一步,嘭地关上卧房的木门,停顿片刻后再次将它拉开。 长廊、石桌、小院同时映入眼中,刚才曾经短暂出现的黑暗石梯,仿佛只是一场醒来后再也不会出现的梦境。 顾判并没有直接出门,而是保持着推门而出的姿势站在原地不动,一点点观察打量着院落内的所有东西。 它们看上去都是真实不虚的,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幻境,似乎也不是梦境。 唯一的问题就出现在天上的那轮圆月。 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如墨般的漆黑颜色。 映照大地的也不再是掺杂着淡淡灰色的月光,而仿佛是变成了一个黑洞,突然将从未出现的月之暗面展露在了眼前,要将周围所有的光线都吸收吞噬进去。 他抬头注视着那轮黑暗月亮,感觉就像是在注视着一只黑色的眼眸,而且注视观察它一段时间后,还能隐隐感觉到一股越来越强的吸力,似乎要将他的真灵神魂全部吸入进去。 吱呀一声轻响。 顾判小心而缓慢地关好卧房的木门,停顿片刻后第三次将它打开…… 外面的确是院子,没有再出现所谓的旋转石梯。 这一次就连头顶上方的那轮圆月也恢复了正常,不再是漆黑如墨的颜色。 只是在那轮正在被灰色侵蚀的月亮下方,存在着淡淡的黑色阴影,看上去越来越像是圆月本身的投影,而不是其他东西的显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他就站在门内,接连开门关门许多次,确定再也没有看到那道旋转向上,不知道会通向何处的石梯,也没有看到那轮犹如漆黑眼眸的黑色圆月。 似乎第一次错过之后,它们就再也不会出现。 经过了刚才的古怪变化后,他重新回到卧室,吹灭油灯躺到了床上。 顾判暂时放弃了前去寻找福王许徵衡的打算,准备先尝试着弄清楚这一切的原因。 对于刚才没有踏入那道蜿蜒向上的石梯,他心中稍稍升起了些许可以称之为懊悔的情绪。 早知道那道石梯只出现了一次就消失不见,当时就应该直接踏入进去,看一看它到底能够通向何方,里面又隐藏着什么妖魔鬼怪,能不能当得起他抡起斧头的劈斩。 外面的天空依旧黑暗,就连月光都被缓缓飘来的厚重乌云遮挡,没有透出一丝一毫。 顾判斜靠在床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渐渐的? 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粗重起来。 看起来就像是陷入到最深沉香甜的睡眠。 但事实情况却是他根本就没有睡觉? 而是将自己的精神调整到一个非常灵敏的状态,侧耳倾听? 闭目养神。 一旦屋内屋外出现什么异常? 绝对逃不出他的感知。 ……………………………………………… 随着太阳将第一缕光芒洒向大地,整个城池飞快蒙上了一层金色的鲜活气息。 顾判缓缓睁开双眼? 隐去眉宇间一抹淡淡的疑惑表情,穿戴整齐从卧房内打开门走了出来。 福王许徵衡早已经在院外恭候多时? 也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早膳? 等待着国师大人前去享用。 仿佛昨夜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顾判微笑着和许徵衡交谈,一起吃完了早饭,也丝毫没有提及什么时候离开的打算?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在王府中停留了下来。 整整一上午时间? 他都没有出书房半步。 先是专门把那部古籍找了出来,认认真真看了许久,最终现和梦中记忆的文字不差分毫…… 接下来,他又把书架上所有的书目都大致翻看了一遍,然后才在福王的恭请下来到饭厅? 吃了一顿更加丰盛的午膳。 酒足饭饱之后,顾判一个人出了王府? 花费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走遍了城内的大街小巷? 就像是一个独自远行的旅者,来到一个新地方后? 沉默而又疏离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待到夜幕降临? 太阳落山的那一刻? 他正好回到了福王府中,又在许徵衡的殷勤招待下吃完了宾主尽欢的一顿晚宴,然后叫来狐夫人,以及城外遇到的那几个护卫男子,带着他们一起回到了居住的院落之中。 会客厅内,狐夫人和几名护卫双手扶着膝盖,规规矩矩坐在小板凳上,目不斜视望向前方,就像是幼儿园里排排队分果果的小朋友。 他们的眸中悄无声息映照出鬼火般静静燃烧的白色火焰,最开始只是瞳孔正中的一点,随后渐渐蔓延至整个眼睛。 诛神碧火以这样一种方式被顾判释放出来,作用在狐夫人和几个护卫的身上,探查着他们的真灵神魂,感知着他们的情绪变化。 但是,包括狐夫人在内,所有人在诛神碧火下都表现得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许久之后,顾判缓缓收了神通,一杯接一杯喝着茶水,平静注视着端坐不动的几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在诛神碧火的笼罩下,他们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其实就是最大的异常。 因为他们和他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用天上地下来形容都不算过分。 就算是他不像是红衣那般修行思念如梦之法,专擅真灵神魂一道,但在对这几个弱鸡施加精神影响的时候,他们绝对不应该保持着毫无反应的平静才对。 所以说,很可能有他尚未现的外力加入了进来,抵挡或是抵消掉了他的力量。 按照这个思路再往深处想下去,这道神秘外力的层次应该非常之高,才能以如此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将他蒙在鼓里,无法找到太多有用的线索。 在他已知的生灵之中,没有一个可以达到这一的高度。 南荒乾元不行,羽千玄不行,红衣也不行,而排除掉他们几个之外,他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有谁能真正做到这一点。 顾判给自己续上一盏热茶,低头注视着杯中袅袅升起得蒸腾水雾,忽然间想起了昨夜在那个疑似梦境中出现的黑色月亮。 像眼睛一样的黑色月亮,高悬于天俯瞰众生。 这种情况和当年他看过的一部动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它还有一个很中二的名字,就叫做月之眼计划。 难道,现在生的事情还和月华界域的那位太阴元君有关? 在九幽和牠之间的战争开启之后,战场其实并非局限在那道虚空屏障之后,而是早已经蔓延到了此方天地之内?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狐夫人和那几个护卫仍然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再仔细观察一下,他们的呼吸均匀悠长,似乎是全都睡着了,而且是双眼圆睁进入沉眠,就连一直幽幽燃烧的诛神碧火都没能阻止这一切的生。 第1067章 周而复始 顾判沉默注视着睡着的一只狐狸和几个护卫,等待了片刻后快步来到门边,将手放到了那扇豪华贵气的雕花木门上面。 当他正准备稍稍用力推门的那一刻,忽然感觉外面的夜色似乎陡然间变得浓郁了几分。 哗啦啦…… 外面起风了。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风势越来越大,吹得屋外的树枝疯狂摇摆,隔着窗帘看上去就像是巨大的妖魔在晃动身体。 咣当一声闷响从远处响起。 听起来应该是没有关好的门被大风推动撞击的声音。 “觉得这样就能吓到我了么?” “如果只是现在这些动静的话,比起当初计喉的黑暗小径都还差了很远。” 顾判左手拎起油灯,右手虚握住微微有些烫的斧柄,推开了房间的木门。 他仿佛一下子来到了狂风呼啸的严寒冰原。 从门前的走廊开始,呼啸而过的气流形成了一条风带,冰冷的寒风从一端打开的窗户呼啸而过,重重拍击在另一端尽头不停开合的院门上,出砰砰的响声。 高空中一轮漆黑如墨的圆月闪烁着,就像是一只眼睛在毫无规律地眨动 顾判站在原地没有动,缓缓握紧了手上的双刃大斧。 果然…… 又开始了。 他抬头仰望着不见一颗星辰的夜空,缓缓呼出了一口灼热气息。 黑色月亮突然间又是一闪。 连带着让他的整个视野都猛地一暗。 下一刻,院子不见了。 月朗星稀的夜空也不见了。 就连他所住的房间都不见了。 他的眼前只剩下了一条旋转向上的楼梯,以及四周坚硬厚重的墙壁。 所以说,他现在很有可能也已经进入到了睡梦之中,刚刚在屋内进行的审讯,也只不过是梦境的一部分? 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顾判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指尖,看着燃起的一朵白色火焰,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些许莫名的笑容。 混合了三圣之力升级后的红莲业火,释放不出来了。 除此之外,其他一应的功法都处于沉寂状态,唯有基于真灵神魂的诛神碧火还能御使出来,但也仅仅能释放出比黄豆都大不了多少的火苗,堪堪照亮身体周围数尺方圆的空间。 如此看来,他应该真的是和这几个家伙一样,无声无息间便被纳入到了影响范围之内,或者说是进入到了类似于梦境的环境之中。 而且是拥有着清醒意识的清明梦。 此时此刻,顾判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并且开始以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态度来对待所生的事情。 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水准,还能够被困缚到此种程度,就意味着对方的力量层次相当的高,至少也是业罗三圣、乃至于初圣这一层次,甚至还会更高。 当然值得他拿出全部的精神来认真应对。 既然已经身在局中,想要破局的话,就必须要先了解整体局势。 而且这道旋转石梯再一次出现,也能弥补一下昨夜没有拾阶而上的遗憾。 他正在沿着石梯向上行走。 这是似乎是一座高塔的内部? 整个旋转石梯黑暗寂静? 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不停回响。 和之前的读书笔记梦境比起来,现在的情况简直还要枯燥无聊十倍不止。 除了爬楼梯? 就是爬楼梯。 啪嗒啪嗒…… 他一直都在向上爬? 仿佛永无止境,不知疲倦。 但顾判这一次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情绪。 他从头到尾都在借助那一朵淡淡的白色火苗? 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默数着自己到底转过了多少个弯? 向上攀登了多少级台阶。 同时也在感知计算着自己消耗的精神力。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 也是随着向上攀登层数的增加,他能够感觉到身体正在变得疲惫麻木,那朵用来照明的白色火苗也在一点点变得更小,更加黯淡。 “伸手不见五指的石梯? 一刻不停地向上攀爬? 至今都没有现有异类生灵存在的痕迹……” “如果我真的是在做梦的话,那么这个梦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 “第二轮圆月下的黑色阴影,以及出现了数次的墨色月亮,如果这些事情真的和太阴元君有关系的话,或许要付出些许代价才能找到这座石梯尽头的答案。” 他默默思索着? 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 不知道又过了多长时间,向上了攀登了多少级石梯…… 他依然没有找到这个地方的出口? 同样没有找到除了那朵白色火焰之外的其他力量气息。 那么,他到底是陷入到了幻境之中? 还是说,在刚才感觉到不对的刹那?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过去? 开始重复起昨天的梦境? 头顶上方的石梯上突然响起女子悲伤低泣的声音? 隐隐约约、若即若离,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却又像是在自己的耳边。 顾判缓缓抬头,眼睛眯成一道缝隙。 在低泣声中还夹杂着粗重的喘息声音,仿佛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妖魔,正在隐藏在黑暗深处,随时都有可能从看不到的地方向他起致命的一击。 他站在一级石梯上稍稍停顿片刻,便循着那缕悲伤到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声音而去,想要探寻到它的源头。 但一直向上攀爬了不知道多远,却都无法靠近那道声音分毫,永远是在头顶上方的石梯中不停回荡,仿若幽灵。。 变化总是在不经意间突然到来。 又转过了一道弯之后,顾判在拐角处停下脚步,若有所思注视着出现在眼前的那扇木门。 淡淡的光亮从门缝内透射出来,在地上照出一道倾斜的光带。 这扇木门,看上去很熟悉的样子。 不管是材质,还是上面的花纹装饰,都像极了他刚刚审问狐夫人和几个护卫的那间会客厅。 沉默思索片刻后,他伸手握住了门上的把手,缓缓用力将其拉开。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 明亮的灯光瞬间从屋内倾泻出来,照亮了这片石梯,也将门内得情况清晰展现在了顾判的眼前。 他眯起眼睛,看着里面熟悉的家具摆设,也是在看着端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就像是排好队准备分果果的狐夫人和几个护卫,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周而复始,环形迷宫? 莫比乌斯环? 还是俄罗斯套娃? 真的是烦什么,就来什么啊…… 那就,直接全打死算了。 也能让他好好观察一下,在杀死了他们之后,会不会出现什么新的变化。 第1068章 双值加成 熟悉的会客厅中,充斥满了血腥焦糊的味道。 狐夫人和那些护卫们,每一个的死法都截然不同。 唯一的共同点便是铺洒了一地的残尸碎块,以及混在一处无法分开的淋漓鲜血。 顾判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仔细感知着注入体内的双值加成,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有些出乎预料,只有狐夫人给他提供了加成,其他的这些护卫死便死了,却没有被留下任何东西。 那么,刚才他挥斧斩杀他们的时候,屋内灯火的跳动,以及脚下影子微不可查的变化又是怎么回事? 他擦去手上沾染的些许血迹,面无表情注视着地上的尸体,直到现在都不能分辨清楚,他此时是回到了现实世界,还是依旧身处在那个古怪的“梦境”之中。 悄无声息间,一道阴冷的微风拂过。 他的精神不由得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但仅仅刹那时间便又恢复了正常,和那道诡异的冷风同时出现,又同时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的线索。 顾判站在一片血肉模糊的客厅中间,仔细回想着刚刚风起风落时一闪即逝的诡异感觉。 那一刻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着自己,就像是当初在那片虚空屏障下面钓鱼的时候,仿佛一直都有一双不可见亦不可闻的眼睛,高高在上俯瞰着他,投来审视观察的目光。 不对。 数个呼吸后,他心中倏然一动,现了些许不同的地方。 刚才阴风掠过时,不只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着他,而且还对他起了攻击! 但这种攻击太过于隐蔽难察,堪称润物细无声的典范,几乎完美瞒过了他的感知和防御,才让他差一点儿便忽略过去。 还是不对。 顾判眉头皱起,再次复盘阴风掠过一瞬间生的所有细节,最终不得不承认,那道诡秘至极的攻击,其实已经算是完美瞒过了他的一应感知。 或者可以说,他是借助了并不属于自己的外力,才察觉到了攻击的降临。 月之光辉。 若不是居于他体内的那道月之光辉毫无征兆律动了一下,引来了他的关注与查探,恐怕从头到尾都不会现? 刚才曾经有什么东西? 试图进入到自己的体内,抑或是想要缠绕在真灵神魂之中? 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便随风而逝? 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为什么唯独那道属于太阴元君的会有所反应呢? 顾判对此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自身的一应感知防御对此次攻击根本毫无察觉。 如果说是那道攻击的境界层次太高的话? 就连体内三大外力中另外的两道……九幽之力和宇宙之力,也同样对此视而不见? 至少他是怎么都不会相信起攻击的一方还能高过九幽之主? 而且是在属于九幽之主的洞天界域之内,还有着主场优势的加成。 关于如何现攻击降临的问题还没有被真正解决,他到底是如何化解了攻击的问题便又涌上心头。 因为按照他的推测,假设攻击的境界层次很高? 以至于让他无法察觉? 那么最大的问题便出现了,如此高层次的攻击,为什么降临到他的身上只是犹如微风拂面,最终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他又没有学习过神意太极,不会“接化”的凡手段? 凭什么能做到这一切? 这两个问题,连同两日来的诡异“梦境”? 让顾判想到脑袋都有些胀,也没能梳理出来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解释。 本着一贯的想不通就暂且不去想? 先解决其他能解决问题的做题家思路,他很快便从令人烦躁的推理工作中解脱出来? 转而将注意力转到了其他的方面。 比如说? 先查看一下击杀狐夫人和那些护卫后? 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或者是先做一些令人高兴的事情,再数一遍用斧头斩杀狐夫人后,自己到底得到了多少双值加成,就像是饱受失眠痛苦的人数羊一样,也是缓解情绪的一种方法。 双值加成!?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道闪电,猛然照亮他的脑海。 也让他瞬间再次陷入到回忆复盘与苦思冥想之中。 十数个呼吸后。 顾判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若有所思从那具金黄毛的狐狸尸体上移开目光,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斩杀狐夫人后获得双值加成后,经验值竟然再一次增加了。 虽然数量很少,但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它确实是增加了。 也许生命值也已经增加了,只因为他如今的生命值总量已经相当巨大,所以不能具体量化为数值的情况下,加成一丁半点儿的生命值很难让他生出清晰的感觉。 但经验值却不同,这玩意是有量的。 所以才能让他第一时间便现不妥。 就像是一个人从一百斤长到了一百零一斤,不借助电子秤等工具的话便很难有所察觉;可如果是他兜里的钱从一百变成了一百零一块,而且是在刚刚看过一次钱包之后,又莫名其妙多了一枚硬币,则肯定会第一时间产生疑惑。 顾判如今面临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那么后面诡异多出来的经验值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确定自己再也没有动用过斧头,更没有斩杀过任何一头异类生灵,那这点儿微不足道的经验值到底是怎么来的? 一个又一个的想法被提出,然后又被他自己推翻。 当只剩下最后一个选项时,纵然那个可能性看上去是相当的不靠谱,他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暂且将它当成是唯一的可能,并在此基础上去推演猜测后续的展。 这个可能性就是,得自于玉兔的月之光辉帮他抵挡住了神秘攻击,甚至还反击了回去。 然后某个隐于暗处的异类生灵被击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重伤垂死,还好巧不巧的正好处在斧头的近前,相当悲催的被被动献祭杀死…… 而这一切,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完成。 其实随着天地变化的持续,异类生灵的整体攻防实力一直都在上升,而到了他现在的层次,斩杀一般异类生灵后的生命值加成已经极小,生命值总量的提升也早已经慢了下来,因此也就导致双刃战斧的献祭技能是越来越没有什么效果。 除非是遇到已经完全破防,而且生命垂危得异类生灵,否则根本就不会造成有效的杀伤。 不过顾判对此并不在意,也从来不指望能用献祭击败敌人,但是面对着此时此刻令人疑惑的情况,他也只好信了这柄斧头的邪,同时将锅丢到了月之光辉的头上。 毕竟当时只有这道月华之力出现了不正常的异动,不找它,还能找谁? 第1069章 能文能武 似水的月光从半开的门缝中照耀进来,给屋内的鲜红又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白色。 悄无声息之间,所有一切又都重新恢复了正常。 唯有死去的人没能恢复完好,重新再活过来。 所以说,他刚才是真的杀了他们,而不是被困在了所谓的“梦境”之中。 但是,那轮黑色圆月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蜿蜒向上的旋转石梯,到底又是从何而来,会通向何处? 顾判来到屋外,就在走廊的台阶上坐下,抬头仰望着高空中的两轮月亮,再一次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那个还算是稳固的三角上面。 重点便是那道月之力量,和当前所生的事情似乎联系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耐人寻味,如果能在此方向上有所突破性进展的话,也许生在这座城内的所有诡异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而他也将会藉此机会了解更多关于洞天之主层次战斗的秘密,不管将来是否能够用到,至少也算是开始了相关的知识储备。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愈的深了。 顾判斜靠在会客厅门前走廊的一根梁柱上面,闭着眼睛仿佛熟睡过去。 只是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愈虚弱苍白的面孔,都显示出他根本没有睡着,而且是在承受着极大的压力,甚至已经快要到了难以维系的程度。 终于,当第一声雄鸡啼鸣声响起。 他仿佛也突然被惊醒了一般,抬手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鲜血欢快地从七窍中齐齐流淌下来,浸湿了胸前的衣衫,留下一道道暗红颜色的印记。 许久之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拭去了脸上的鲜血,也将捏着眉心的那只手放了下来。 在即将消失的两轮月亮的映照下,他的双眸深处似乎也隐隐流淌出了似水般的月光,与从夜空中洒下的月光纠缠一处,交相辉映。 仅仅存续了不到十个呼吸时间,顾判眼中的月华便倏然散去,而后再次抹去从七窍中呼呼淌出的血迹,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自语道,“果然不愧是能和九幽之力一较高下的月之光辉,这种高度和层次,让人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刚才他竭尽所能,用上一切手段,只不过是稍稍牵引了一丝它的力量,就几乎被抽空了所有精神,甚至差一点便影响到了三角平衡的状态? 陷入到更加危险的境地之中 不过虽然说消耗巨大? 但收获却同样巨大。 仅仅是调用了一丝月华之力,而且不过十个呼吸时间? 便让他“看到”了许多以前未曾现的东西。 也不得不让他莫名感慨? 居于虚空屏障另外一端的那位太阴元君,确实是现在的他只能仰望的存在。 而且对他来说更加重要的是。 界域战争? 也绝非他之前一直所了解到的那般情况,而是有着更多诡谲隐晦的战场存在。 接下来的时间? 顾判完全沉浸了进去? 不停探索研究着那道月华之力,同时也在期待着夜晚的再一次降临,好让他能够真正“睁开双眼”去看一看,在那些诡异的疑似“梦境”背后? 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直到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的阻隔照射下来? 他才扶着梁柱站起身来,透过院门看到了正从远处赶来的一队丫鬟。 ……………………………………[八一中文81zw.xyz]…… 福王许徵衡按时出现在了小院的门外。 而随着院门的打开,一缕淡淡的腥甜味道从里面传了出来,给早上清新的空气增添了些许别样的作料。 吱呀…… 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顾判一身崭新的黑色劲装,缓步从房间内走出? 然后对着躬身行礼的福王露出一丝略带歉意的笑容。 “昨夜生了一点事情,还要劳烦福王殿下把主屋的会客厅清洗打扫一下。” 许徵衡直起身体? 目光越过整个小院,一眼便看到了顺着台阶流淌下来? 早已经凝固的暗红色液体,同样露出温和淡然的笑容道? “小王这就安排下人给国师大人打扫房间。” 停顿了一下后? 他又接着说道? “国师大人要不要换上一间院落居住?” “不必了,这里安静平和,风水也好,我住着感觉不错。” “既然如此,小王就不多此一举了。”许徵衡再次躬身一礼,“早食已经准备好了,是给国师大人送进去,还是……” 顾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今天阳光明媚,天气不错,我就在院子里吃好了,不需要那么麻烦。” 随着福王殿下一声令下,门外的丫鬟便鱼贯而入,将各种粥菜主食摆好后,并未转身离开,而是直接来到了会客厅门前,开始清理打扫从房内流淌出来的鲜血。 然后她们打开房门,将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从里面抬出,很快又拎着水桶和抹布返回,一点点清洗擦拭着屋内残留的斑斑血迹。 顾判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一边看着她们忙碌,一边慢慢吃着早饭,还不时和许徵衡聊上几句诗词歌赋,一顿饭直吃了小半个时辰才放下了碗筷。 “殿下府中得丫鬟倒是能文能武、心理素质上佳啊。” 接过旁边小丫鬟芊萝递来的清茶喝了一口,他舒舒服服呼出一口热气,似笑非笑道了一句。 “看模样一个个都是柔到不能再柔的软妹纸,但做起事来却变成了最为强悍的女汉纸,简直是大型双标现场啊。” 许徵衡微微一怔,片刻后很是认真地问了一句,“国师大人,双标现场这几个字,又该做何解?” 顾判摩挲着手中光滑的茶盏,刚想随口解释几句,话到嘴边却忽然又咽了回去。 他若有所思看着许徵衡疑惑等待的表情,恰在此时看到了丫鬟芊萝正捧着碗碟出门,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就像是从童话中走出的精灵,来到了这污浊的俗世凡间。 随后他便忽然又开口问了一句,“福王殿下可是知道,什么叫做虚空纵横,什么又是元始神主?” 第1070章 再入石梯(求订阅) “福王殿下可是知道,什么叫做虚空纵横,什么又是元始神主?” 面对着顾判似笑非笑的问话,福王许徵衡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犹如深潭的瞳孔在阳光下反射着幽黑的光芒。 他看上去是在思索,在寻找记忆中是否有相关的内容,只是过了很久后,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小王不知,斗胆请国师大人能否做一详细解释。” 顾判对此却是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而是毫无停顿地接着又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宇宙的选中者吗?” “古往今来为宇,上下四方为宙,但是宇宙的选中者,小王却从未听闻。” “是吗……那我就暂且相信你所说的不知道是真的吧。” 顾判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接着又道,“刚才那几个问题,其实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刚才多吃了一碗饭被撑到,才会多想了一点事情,又和你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他拍了拍许徵衡的肩膀,漫步朝着院外走去,“饭后百步走,活到九万九,福王殿下要不要陪我去城内逛上一逛,沾沾这座城池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的人气?” “国师大人相邀,不敢辞也。” 两人没有骑马坐轿,也没有带什么随从,就那样一前一后走着出了王府,沉默无言穿过一条条街道,一个个小巷,直到下午才返回到府邸之中。 晚饭后,顾判便直接闭门不出,提前做好了一应的准备,静静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 卧房之内,烛火静静燃烧。 火苗不时突然跳动一下,将映照出来的各种阴影带动着同时变化。 随着夜深人静的到来,烛火跳动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快,连带着各种影子也开始疯狂起舞,扭曲成各种诡异恐怖的形状。 直到噗的一声轻响。 烛火无风自灭,整个卧房顿时陷入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终于开始了么……… 顾判一口喝完了杯中茶水,起身推开了房间虚掩的木门。 果然,高空中再一次出现了那轮黑色月亮。 墨色月光缓缓流淌下来,将地上的所有一切都笼罩进去,视线很快变得一片漆黑? 再看不到院落中的任何东西。 一朵炽白火焰自顾判的指尖燃起? 照亮了周身数尺方圆的空间,同时也映照出来那道蜿蜒向上的旋转石梯? 不知会通往何方。 滴答…… 滴答滴答…… 仿佛下雨漏水的声音传入耳中。 顾判一步踏出? 站在了石梯之上。 然后抬起头来,在悄然出现的幽幽哭泣声? 以及嗬嗬嘶叫声中寻找着水滴所在的位置。 一滴液体正好落在他的脸上,摸上去黏糊糊的? 还带着一股浓郁的腥甜味道。 没过多长时间? 滴水的面积越来越大,很快就将整个旋转石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水帘洞。 还是一座弥漫着鲜红液体和腥甜味道的血帘洞。 顾判微微皱眉,借助炽白火焰的光芒看向了数步外的地方。 那里横七竖八丢弃着许多残肢断臂,以及滑腻腻的内脏组织。 和上两次的比起来? 今夜倒是有些意思? 算是添加了以前没有出现过的新鲜元素。 比如不停流淌的鲜血,还有仍旧在冒着热气的尸体。 他甚至在里面现了狐夫人残缺的头颅,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盯着他看,却再也没有了活着时候的妩媚神采。 除了她之外? 几个死掉护卫的脑袋也在其中,整整齐齐? 一个都没有少。 前一天才刚刚杀掉了那几个人,结果今天晚上就被添加到了旋转石梯的空间之内? 倒是挺不错的工作效率…… 但是,在他面前摆出来这些东西? 真的有用吗? 不管别人会怎样想? 但他却是没有任何想法? 心情平静地就像是一口枯井,连水都不存在,也就更不要说荡起道道涟漪。 拐过一道弯之后,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映入顾判的眼帘。 那是一个乱覆面,看不清长相的头颅,后脑处还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空洞,向外流淌着鲜红和惨白混合的黏稠液体。 看到这个伤口,他有些疑惑,又有几分熟悉的感觉,便上前几步,将那个头颅翻了过来。 这是…… 在向上攀登了一段距离后,他再次见到了狐夫人的脑袋。 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到,她瞪大的眼睛同样在看着他,血肉模糊的面孔上流露出的是阴森而又诡异的笑容。 “傻逼,这种剧情展开,老子已经看得要吐了。” 嘭! 他将手中的脑袋丢了下去,骨碌碌沿着石梯向下滚动,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就在数个呼吸后,他却隐隐听到了无数圆球滚动的声音,正在从自己的头顶上方传来,而且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了近前。 哗啦啦…… 数个呼吸后,在顾判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几乎无穷无尽的头颅从上方的石梯一路滚下,又有无数双没有一丝神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越过他的身体,继续朝着下方滚去。 “又开始了吗,莫比乌斯之环?” 他抬起手臂,观察着正在缓缓变小的炽白火焰,趟开骨碌碌滚动的狐夫人头颅,踩着越来越深的血水,继续向上走去。 啪嗒啪嗒…… 伴随着他的脚步声出现的,还有下方同时响起的巨大脚步声。 仿佛是有数十上百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攀登,声音杂乱而又密集。 顾判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体回望过去,不出意外看到了一具具残破的护卫尸体,正努力跨过一道道台阶,朝着他追赶过来。 前有狐夫人堵截,后有护卫们追赶,他默不作声,逆流而上,在不知道踢飞了多少个鲜血淋漓的头颅后,终于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厌倦。 “我是真的想不明白,搞出来这样场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说就是为了让我心生恐惧,这些场面根本就无法引起我一丝一毫的心理波动,而如果是想要驱赶着我继续向上攀登,其实也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因为我已经在这么做了,并且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徒徒浪费许多的时间和精力。” “算我求求你们了,咱们之间的前戏已经做得够多了,就不要再有什么犹豫了,正该到了直入主题,硬顶猛干的时候。” 又向上攀爬了数百级石梯后,那一缕越来越小的白色火苗终于熄灭不见。 整个空间瞬间被完全的黑暗尽数笼罩,再也看不到了一丝一毫的光亮。 “就连最后一点诛神碧火都被压制了么?” “看来,也只好尝试一下还不算纯熟的月华牵丝之法,看能否走出破局的那一步。” 顾判深吸口气,面上浮现出些许痛苦的表情,。 然后在他的双瞳最深处,缓缓浮现出两道皎洁似水的月光。 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迅向着石梯上方流淌覆盖过去。 第1071章 月下之战 在那道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月之光辉照耀下,黑暗死寂的旋转石梯终于出现了新的变化。 头顶上方幽幽的哭泣声,还有嗬嗬喘息声终于不再四处飘荡,而是毫无征兆变得清晰起来,或许再向上一个拐角就能和它们相遇。 但顾判就在此时停下了向上攀登的脚步。 因为上面没有路了。 石梯就在这里断掉,他已经来到了最高的顶层。 正前方是一扇封闭的大门,门上刻画着纷繁复杂的图案,丝丝缕缕的黑色液体从上面流淌下来,很快就在地板上形成一片没过脚面的水洼。 顾判冷眼旁观,努力将图案记忆下来。 吱呀…… 铁门突然间打开了一道缝隙,像是在邀请着他进入。 数个呼吸后,他站在了一座不知道有多少层的高塔顶端。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他的心中莫名闪过几句诗词,然后一步步来到边缘的栏杆处,抬头朝着上面望去。 天空在此时呈现出血一样的颜色。 而在顾判目光聚集之处,缓缓浮现出一轮漆黑如墨的圆月,各种各样恐怖渗人的虚影在里面翻滚哀嚎,观之犹如无间地狱。 低头望去,他又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在血色天空下静静燃烧,散出微弱的光芒。 忽然间,黑色月亮开始微微颤动,顿时便有许多狰狞恐怖的虚影从月中飞出,化作道道黑色流光,朝着下方的万家灯火坠落下去。 天人坠落,星落如雨…… 顾判的心中莫名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面上表情愈扭曲痛苦,双眸深处的那缕皎洁月光却依旧似水流淌,吸引着不知道多少道黑色流光调转方向,朝着他所在的位置滑落而至。 “斧来!” 他低喝一声,手中倏然多出一道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双刃大斧,在双眸深处似水月光的映照下,朝着如雨坠落的黑色流光轰然劈斩过去。 下一刻。 两道不同颜色的光芒瞬间对撞一处。 却没有引起任何的响动,整个过程沉默无声,安静到了极点。 顾判七窍之中鲜血流淌,双眼之中月之光辉依旧,带动着森寒斧影穿透了那一道道的黑色流光,也让他终于看到了隐藏在流光之中微不可查的淡淡墨色丝线,感知到了它们那几乎不见不闻,又神秘诡异至极的精神力量。 “接吾一斧!” 又是一声暴喝直入云霄,斧影重重,如同瓣瓣绽放之莲花,在黑暗夜幕之下冉冉升起? 迎上了自那轮黑色月亮上射来的一道死寂光芒。 斧影莲花与死寂光芒对撞? 依旧没有传出一丝一毫的声响,所有的一切都在寂静无声之中生着变化。 然后毫无征兆却是咔嚓一声脆响。 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顾判耳边清晰响起。 眼前同时猛地一花? 他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又是一斧重重斩落。 轰! 炽白火焰挟裹着森寒斧影冲天而起,将烛火摇曳的卧房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片? 随后又重重落下,砸在了小院的中央? 瞬间爆出震动全城的巨响? 在制造出一座熊熊燃烧的大坑的同时,不知道震塌了王府中多少房舍。 ……………………………………………… 坑内的火焰渐渐熄灭。 显露出底部一道持斧而立的身影。 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着,口中向外喷出朵朵炽白火焰,落到哪里便点燃那里? 将刚刚变暗的四周环境再次映照得如同白昼。 盏茶时间过后? 顾判从大坑中爬了出来,也没有走远,就在靠近边缘的地方找了一根倒塌的梁柱坐下,开始缓缓恢复着自己的身体,同时也是在调理着体内已经有些不太稳固的三道力量? 让它们重新回归暂时的平衡状态。 时间在缓缓流逝。 王府内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奇怪的是,纵然是爆出了如此巨大的动静? 都没有一个人前来查探一个究竟,仿佛居住在这座府邸中的人们都已经死绝? 只剩下了顾判一个人存在。 可是事实却明显并非如此,他可以清晰感知到一个又一个的活人气息? 就在王府的各个房间之内? 却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出来? 就如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生,包括王府在内的整座城池依旧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模样。 “呵……果然如此。” 面对着如此诡异的展开,顾判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是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仅仅只是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 当夜色散去,第一缕阳光照射在这座已然不复存在的小院的时候。 排列整齐的丫鬟们又一次拎着食盒出现在了小路之上。 领头的依旧是福王许徵衡,胖胖的脸上挂着平静淡然的微笑,前来请示国师大人在哪里享用早食。 顾判同样回以温和良善的笑容,就在大坑边上慢慢吃完了所有的粥菜,然后又带着许徵衡出了王府,开始了和昨天一样饭后百步走,活到九万九的散步旅程。 至于那座院落为什么变成了一个大坑,许徵衡没有开口问,他自然也没有出言解释。 和他刚来的时候比起来,这座城池仿佛在短短一两天时间内,就从乱哄哄的状态变得井然有序了很多。 甚至已经到了街面上几乎看不到一个行人,就连本应该最热闹的茶馆酒肆都空无一人的程度。 所有人都呆在屋内,忙碌着各自得事情,最多的却还是读书,不管是垂髫儿童,还是垂垂老矣的公婆,只要能找到书本的地方,几乎都能看到他们读书认字的身影,当真是把活到老学到老这一名言真正贯彻到了日常生活之中。 “福王殿下和王府中的丫鬟已经学得如此深入了,他们还需要这样刻苦努力吗?” 顾判在一间店铺前停下脚步,看着里面趴在案前努力写字的老妇,终于是打破了一路走来的沉默无声,低低叹了口气道,“以你们这样可以直接占据替代活人身体的能力,还做不到直接将知识复制传输吗?” 第1072章 一语中的 “另外,我更加好奇的是,你们到底是怎么一种生命形式,又是如何占据了这些人们的身体。” 面对着顾判意有所指的问话,许徵衡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国师大人用占据这个词并不准确,更加准确的形容和说法,应该是共存与升华。” “吾等依附于其他生命而生,却又能帮助它们成长,极大加快它们的展度,,让它们可以更加深入地触碰到一方界域的天地本源,升华它们的生命层次。” 说到此处,“许徵衡”和顾判一起注视着正在伏案阅读的老妇,第一次以某种感叹的语气道,“或许国师大人并不是很清楚,吾等其实对于实物资源上面的需求极小,可以说是近乎没有的程度,真正令吾等有兴趣的,只有两种东西。” 顾判微微眯起了眼睛,“哦?愿闻其详。” “许徵衡”缓缓说道,“吾等真正需要的,一为蓬勃向上的真灵神魂,二为这些有趣灵魂所创造出来的历史,以及文明。” “在吾等漫长的生命岁月之中,寻找新的生命群体,和它们形成共存关系,然后一起成长、一起展,就是吾等生命的存在意义。” “这就是另类的虚空纵横啊,而且还算得上是层次比较高的虚空纵横……” 顾判沉默许久,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道,“低级虚空纵横者掠夺资源强化己身,上一层者体会感悟,截取部分天地权柄规则试图为己所用,再上一层者则注重一方天地之大道与历史,这是要从根源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但以一整个族群来整体走上虚空纵横这条道路,你们还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为之惊讶。” “许徵衡”再次露出一丝微笑,“诸天诸域、万般精彩,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所以国师大人无需惊讶……” 说话间两人再次来到昨日便曾经经过的一间店铺门前? 也再次看到了屋内有一白苍苍的老妇? 正在在坐在桌前伏案读写。 老妇的神情非常专注,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还在近距离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毫无征兆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没入到那间店铺之内,将铺满了纸笔书册的桌子一分为二。 白苍苍的老妇缓缓抬起头来? 额头正中渐渐浮现出一道细细红线,而后迅向着两边扩展。 鲜血汩汩流淌而下? 将她那张满是皱纹的面颊顷刻间变得犹如厉鬼般恐怖渗人。 咔嚓一声脆响。 老妇的头颅沿着那道越来越宽的红线裂开两片? 清晰可见内里涌动的白花花脑浆。 但即便如此,她却还是对着外面的顾判露出一丝阴森诡秘的笑容,甚至继续用笔在被鲜血喷溅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小字,才轰然倒地而亡。 顾判收起双刃战斧? 最后又看了一眼店铺内的老妇尸体? 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心中却已然是出了一声喟然叹息。 在没有以牵丝之法引动那道月华之力的情况下,他纵然抡起斧头将老妇砍成两片,却并没有能够真正杀死与她纠缠共生的那个异灵。 因为他甚至根本就没有现异灵的存在。 不见不闻,所以难杀。 站在一旁的福王“许徵衡”平静看着这一切的生? 直到最后都没有任何出手阻止的意思。 只是在老妇倒地不起后,他才幽幽叹息着缓缓说道? “国师大人的这柄斧头,倒是让吾也有些寒的感觉? 只是吾等对于国师大人而言不见不闻,纵然你手上的斧头有可以伤到吾等的神异? 但你却看不到吾等? 碰不到吾等? 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切成空……” “而且如果不是国师大人在此方天地身份尊贵、实力高深,吾等想要将你完整无缺地纳入进来,恐怕你也无法现吾等的存在,更不要说能让吾主动现身,与国师大人坦白交流。” 听闻此言,顾判不由得心中一动,第一时间从中找到了值得关注的几处要点。 如果面前的“福王殿下”是在说谎,干扰他的判断,那就一切都不用多说什么。 而如果它没有说谎的话,就很有些意思,也值得他细细品味一番隐藏在其中的涵义。 昨夜他自旋转石梯内破门而出,站到了那座高塔之上,和黑色圆月中降临的道道墨色流光一场大战,最终借助体内那道月光的存在,捕捉到了那些诡秘之敌的真正形态,并且御斧将其中一部直接斩杀。 虽然真正被他做掉的“诡丝”生灵并不算多,但总归还是对它们造成了伤亡,结果现在这个占据了福王躯体的诡丝生灵竟然不知道此事? 不仅不知道他身具月华之力,也不知道昨夜有同类被他斩杀,还在一厢情愿地认为他对它们的本体不见不闻,不会被真正从此方天地内抹去生命。 那么,代替了福王的异灵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如果不是,它为什么不能获知到关于昨夜黑月高塔下一战的情报,反而让它自身处在了信息不对称的劣势之中? 心有疑惑,那便找机会开口询问,而且还必须想方设法拐着弯的去问,不能让对方把握到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意图。 于是顾判点了点头,抬脚继续向前走去,“你们,和太阴元君是什么关系?” “有生就有死,有阴便有阳,同样有月光的地方,便有光辉之下的阴影,吾等生于月之暗面,长于月影之中,与那些行走在月之光辉下生灵的合为一处,一体两面,才可以称得上是完整的月之生灵。” 顾判缓步而行,默默思索着“许徵衡”言语中隐含未说的意思,直到再次返回至福王府邸门前时才忽然心中一动,停下脚步道,“那道虚空屏障后面的界域,以及世代居于那一方天地之间的生命,严格说起来的话,其实就和本朝这位福王殿下是一模一样的情况?” “国师大人所言一针见血、一语中的,果然目光如炬、卓尔不凡……” “许徵衡”眼神中闪过一丝讶然之色,随即敛去,“在月之光辉照耀之地,便有月之阴影存在,而吾等居于月影之中,再借助诸多其他生灵之躯来到光芒之下,如此便是月华界域之形成,可冠以月华界域之名,此乃天意,无一例外。” 原来如此…… 生于月之暗面的这些诡异生灵,天生没有实体,却能够悄无声息侵入占据其他生灵的神魂,自此代替他们的一切。 而被完全占据后的天地,便可称之为月华界域,为太阴元君所掌控。 所以说,月华界域肯定不止一处,而太阴元君也不愧是能够在天地玄黄中留下名字的大能,单此一项神通,便足以让人头皮麻,浑身凉。 但是,牠却是把注意打到了九幽的头上。 或者换一种说法,牠却是被九幽盯上了。 也就导致了数万载前得轮回剑仙横空出世,一剑斩破虚空,直接或者间接导致了太阴元君陷入沉眠。 然后便是如今,九幽之力大举进入虚空屏障之后的那个月华界域,将数万载之前便已经开始布置的局,给重新接续了下来。 至于九幽之主知不知道月华界域的真正秘密,轮回剑仙白衣罗叶又是如何斩出的那一剑,距离他还有些远,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知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而且这件事情展到现在,已经搞到了他的头上,将他给完全卷入了进去,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第1073章 自寻死路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将所有思绪收敛,恢复到古井不波的状态之中。 按照这位月影异灵的说法去理解,为什么昨夜生在黑暗月影下的一切不为它所知,也大致可以推测出一二了。 月光和月影,两者互不相通,却又相辅相成,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对立统一关系。 很有可能就是,当它们占据了其他生灵的身躯,从阴影之中来到光芒之下,便不能再如之前那般身为“诡丝”无孔不入,也就失去了对于月影之内一应事物的感知能力。 而昨夜高塔一战,他身处月影之内,或许能才避开了它的探查与感知,也算是为他自己保留下来了相当宝贵的秘密。 而正是因为体内的那道月华之光,让它们在他面前脱离了不见不闻的状态,变得能够清晰可见,挥斧可杀。 他清楚明白,自己的推测只是推测,并不一定完全正确,也知道对它的话虽不能不信,却也不能尽信。 而且单单从它刚才一路言语间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也分量十足,绝对能够令人警醒。 “说实话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们这样的生活方式。” 顾判没有进入王府大门,却是直接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像是田间劳作后休息的老农一样盘起双腿,半闭着眼睛似是自言自语,又是在说给“许徵衡”听。 “你们就像是游走在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旅者,不停接触融入全新的世界,汲取他们的历史,留下自己的印记,颇有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情调……” “国师大人谬赞了。” “许徵衡”淡淡微笑着,缓缓摇着头道,“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很多的界域却又千篇一律,更何况吾等一族无根无萍,对于前路的恐惧与忧虑总是会比其他生灵更多一些,所以才会时刻不停地辗转于虚空之中,艰难求存于乾坤大道之内……” “不谬赞,一点儿都不谬赞,这是你们应得的夸奖。” 顾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接插入进去道,“在这个问题上你我倒也没必要过多争论,毕竟个人有个人的缘法,所走道路又截然不同,站的位置不一样了,所思所想也定然不会相通。”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个人很有同理心,思考问题也喜欢站在他人的角度上将心比心,这也是我虽然并不是很认同你们的生存方式,却依然可以理解你们所作所为的原因。” “国师大人心胸宽广、远见卓识,足以令吾等钦佩万分。。” 毫无征兆被这位月之生灵拍了一记不大不小的马屁,顾判面上顿时浮现出怡然自得的笑容,不管内心作何想法,但至少在表面上,却是一副相当受用的表情。 再开口时,甚至连说话的语气语调都变得更加温和亲切了几分,“比起世间这些浑浑噩噩的污糟生灵,你们倒是更和我的心意与口味。”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低低叹了口气,不无感慨地道,“只是可惜了。” “许徵衡”笑得眯起了眼睛,“国师大人,在可惜什么?” “我可惜的是你们如此好学上进的族群,却没有做到明事理、知进退,非要来招惹到同样不见不闻,却层次更高的九幽之主,这是觉得生活太过单调乏味,所以要给自己找点作死的快乐吗?” “国师大人此言差矣,实则并非是吾等要来招惹九幽尊主,而是被九幽尊主找上了吾等,不得不接手对弈而已。” “当初若不是吾族元君正值虚弱之时,被那轮回剑仙剑斩虚空,身不由己牵扯到了那场洞天对撞融合一役之中,又怎么会与那位九幽尊主一起陷入到不见不闻的境地之中,乃至于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哦?”顾判抬起头,目光幽幽,和“许徵衡”对望过来的眼神一触即分,各自挪开。 然后便听到“许徵衡”用忽然间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至于吾等此举到底是不是自寻死路,往后的时间还长,国师大人拭目以待便是。” “国师大人要知道,九幽尊主虽强,吾等之元君却也不是毫无反制手段,只能呆在那里束手待毙……” “就好比如今正在进行当中的界域战争,真正的战场,可远远不止那些血腥惨烈的对阵沙场,而是早已经悄然融入到了许许多多的方面,虽不为绝大部分生灵所知,却并不意味着它们并不存在。” 顾判默默听着,有些出神地注视着马上就要西斜落山的夕阳,从台阶上慢慢站起身来,悠悠叹了口气道,“天,就要黑了。” “是啊,天就要黑了……国师大人今夜准备留宿何处?” “住在哪里,有区别吗?” “国师大人说的不错,今夜不论住在哪里,都不会有任何区别。” “那就换一个院子住好了,我早上才刚刚看过,原来那间院子里的风水已经不好了,不符合我读书人做题家的人设,所以今天晚上就安排我住在书房里面最好。” “国师大人对于这一点倒是无需担心,因为过了今夜,大人以前养成的各种习惯,都会得到及时的改变和纠正,不再会是曾经的样子。” “哦?” 顾判此时已经进入到了王府之内,闻言便停下脚步,转身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对此我很期待,你们究竟会用怎样的方法,才能够改变我已经延续了这么多年的习惯。” “除此之外,看在几日来殷勤招待,吃喝不错的份上,本人再好意提醒你一句,汝等若是真想要把握此方天地历史、窥探九幽洞天大道,在这些随波逐流的蝼蚁凡人身上是折腾不出来什么东西的……” “最起码也要入到断离山脉深处的那扇九幽门内,找到幽冥一族的生灵;或者是去到南荒大山之中,和众生平等的那位见上一面,才勉强算是有了那么丁点儿成功的希望。” “许徵衡”闻言只是淡淡一笑,语气平和道,“国师大人倒是热心得过了头,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须一步一步走,吾等如何行事,便不劳国师大人费心了。” “呵……我确实是吃饱了撑的才好心教你们做事。” 顾判说着便缓缓转身,头也不回朝王府深处而去,只留下一句话诡异飘荡在门前庭院,如余音绕梁,经久不散。 “本座就在书房内品茗读书,等着与你梦中相聚,到时候再让你看一看,我究竟有没有教你们做事的资格。” “许徵衡”微微躬身,抱拳行礼,“吾等定然准时前来,不让国师大人失望。” 第1074章 舔狗食月 入夜之后,整个大魏京城都笼罩在迅浓郁的黑暗之中。 星星点点的灯火点燃起来,如同安静的萤火虫,将整座城池映照出昏黄的颜色。 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家中,条件好的便会弄上几个小菜,就着一壶烧酒慢慢品味,条件差一些的倒便靠着出工得来的粗粮煮上一锅糙粥,配上腌制的野菜,倒也能美美地吃上一顿,至少可以混个水饱,不至于饿死。 吃饱喝足之后,绝大部分的人家便会熄了油灯,老年人早早地上床睡觉,年轻一些的同样早早上床,进行一番时间或长或短的造人运动后,再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更年轻一些的,或许在相拥片刻后再造一次,两次,三次? 当然,还有那些孤单的人,或许只觉得他们吵闹,而无法沉浸其中感同身受。 最终,整个城池渐渐安静下来,和居住在城内的人们一起,进入到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忽然间,一点喧闹自城内不知道哪处地方出现,并且迅传遍了全城每一个角落。 “舔狗食月了,舔狗食月了!” 宁静的夜空中,第二轮新出现的圆月不知因何缘由正在散出来墨色的光芒,一点点变成了一轮黑色月亮。 “大月无事,变黑的是小月,所以舔狗食的是小月吗?” “不可能,等到那畜生将小月吃完了,难道不会再去吃大月?”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来到屋外,抬头仰望着夜空中出现的变故,带着些许惶然失措的心情开始议论起来。 原本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神话故事中,对于日食月食的解释是有妖魔自天渊内临世? 遮蔽日月? 后上天诸神与之交战,将妖魔击退? 使日月重临世间? 光芒再照大地……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据传最开始是从国师府内传出的确切说法? 日月无光的真正原因其实是舔狗自虚空而出,舌长十万八千里? 能大能小能伸能缩? 便欲行那吞日食月之事。 其后便到了让人们喜闻乐见的天仙女神出手,舔狗不得好死的故事情节。 而经过了说书人将故事进行艺术加工后,则变成了红衣娘娘悲悯世人,护佑众生? 在九天之上与舔狗交手? 最终将舔狗活活打死的圆满结局,很是受到众人的喜爱。 所以在此时此刻,随着第一个人虔诚跪拜祈福之后,刹那间便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加入了进来,纷纷朝着城外红衣庄园所在的方向跪伏下去? 声浪渐渐连成一片,将整个京城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红衣娘娘大慈大悲? 救苦救难,斩杀舔狗? 重现光明!” 无声无息间,黑宝石般纯净的夜空似乎是起雾了。 虽然是极淡的黑色雾气? 出现在天空之后? 看上去却是异常的显眼? 就像是把透明的纯净夜空变成了一块毛玻璃,朦朦胧胧,如置梦中。 见此情况,几乎所有稍稍上了岁数,曾经经历过月食的人们都惊得呆了,心中不由自主同样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以往的舔狗食月,可不像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仅出现了黑色的大雾,甚至天上星月皆隐,只剩下了一轮漆黑如墨的暗月,正在向下挥洒着黑色的光芒,将几乎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就在此时,一幢张灯结彩的幽幽古宅横空出世,安静悬停在了虚空高处。 大片红色光芒如水流淌下来,阻隔住了黑色月光的照射,将整个京城涂抹上了一层犹如鲜血的颜色。 身处其中,如置血狱。 但就是在这样的血光笼罩下,城内所有人们莫名奇妙感到一阵的安宁与平和,又像是刚刚从死亡的边缘折返回来,有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与后怕。 “红衣娘娘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斩杀舔狗,重现光明!” “红衣娘娘法力无边,洪福齐天,护佑众生,悲悯世人......” 刹那间虔诚而又狂热的叩拜声轰然炸响,形成道道巨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幽幽古宅深处。 血泉汹涌而出,漫过道道院墙,将整个后宅近乎化作一片血海。 红衣端坐于泉眼上方的血色宝座之上,左手血书,右手血刀,一众伴生之灵围拢身侧,又有无数红甲战士结阵护持在外,气氛已然是沉凝到了极点,大有一触即之势。 她缓缓抬头,双眼尽是血色,注视着高悬于天的那论黑色圆月,眉宇间似有极大的疑惑神色显现。 “吾等感知到有很深的恶意自那轮黑月之内出现,却无法找到恶意的源头和真身所在……” “面对此种不见不闻之敌,吾也不知该如何应对,所以只能是以这样一种消耗极大的方式护持下方城池,但若是一直如此继续下去,恐怕无法持久。” 红衣幽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左手边直立起来的陋狗,“老爷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回夫人的话,老爷并未与小的联系,但按照时间来推算一下,这么久过去,老爷就算是从南荒深处绕道断离山脉,再去找千羽湖主喝茶叙旧,也应该是已经回来了。” 陋狗扑棱棱飞到半空,接着刷出一行红字道,“只是老爷一直未归,小的看来也只有一种可能存在。” “那便是老爷被一些很难缠的事情给缠住了,就像是如今高悬于天际的这轮狗日的黑月,说不定此时也正照射在老爷的身上,让他不得脱身。” 红衣沉默思索片刻,“那依你看来,吾等面对如今之情势,又该如何去做才能寻找到破局之法?” 陋狗猛地激动起来。 这还是它第一次被如此的重视,而且还是被夫人郑重询问意见,顿时就生出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什么叫拍马屁? 能够急主人之所急,想主人之所想,供主人之所需,救主人于水火之中,尽显英雄本色,才算是拍马屁的最高境界。 只要能在这个时候让夫人满意,什么张厨子,什么白漓,以后还能拿什么跟它这条狗争宠!? 它们在它陋狗面前就是个弟弟妹妹,见了它必须喊大哥,声音小了不行,态度不对更不行! 酝酿了一下情绪后,它牢牢抓住这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慷慨激昂、视死如归道,“回夫人的话,老爷曾经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所以属下愿前往那轮黑月附近,为夫人收集情报,以做决断。” “哦?” 红衣垂下目光,似笑非笑看了陋狗一眼,悠悠说道,“难得吾和老爷家里得狗子如此用心,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吾就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1075章 降维打击 陋狗听了这话,浑身不自觉地就是一颤,又本能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既然忠心都表到这个份儿上了,它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没关系,其他的它虽然不太方便和别的异灵比较,但论起偷懒和逃命这两样本事,除了张厨子身为夫人的伴生之灵,有着先天优势外,就算是白漓,它也能轻易甩掉她八条街去。 计议已定,陋狗便当即在虚空中刷出一行血字。 “夫人,属下这便去了,若一去不回……” 红衣微微一笑,“老爷经常说,做大事前莫要说一些竖旗杆的话,所以陋狗莫要多说,吾相信你一定能回来。” 陋狗闻言顿时信心百倍,哗啦啦展开前后封面作为翅膀,就像是一只一飞冲天的红色小鸟,很快便脱离了血色光芒的保护范围,进入到了黑色月光的照耀之中。 仅仅一个呼吸过后。 陋狗便打着旋从黑色月光之中跌落下来。 它看上去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害,却又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像是在寂静的夜里遭遇到了猥琐男人的柔弱女子,一头扎到了红衣的手边,仍旧在那里瑟瑟抖不止。 红衣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将它拎了起来。 “侦查完了?” “回,回夫人的话,属下侦查完了……” 一行血字写的是歪歪扭扭,仿佛是那只看不见的持笔的手一直在呼呼颤抖。 “竟然只用了一个呼吸时间便查明了神秘敌人的虚实,我家的狗子果然嗅觉灵敏,是天生的优秀斥候。” 听到了从夫人口中说出的赞誉之词,顿时就让陋狗摆脱了所有的恐惧,重新恢复了生气。 它扑棱棱地飞了起来,又哗啦啦展开自己的书页,将其中的一张显露在了夫人的眼前。 “夫人请看,这便是属下在刚刚进入到黑色月光之中后,所遭受的攻击。” 它似是心有余悸地接着写道,“就是这个丝状的玩意,它直接从虚空中射入到了属下的身体里面,刚开始只是猛地一热,后面又感觉滑腻腻的很不舒服,而若不是属下体质实在是有些特殊,可能真的就要就此殒命,再也见不到夫人一面。” 红衣沉默无语? 目光落在陋狗展示出来的那张书页上面? 眉头紧紧蹙起,直到许久后才轻轻吁出一口浊气道? “吾? 什么都没有看到。” 陋狗也顿时愣住,“夫人? 真的没有看到那根若隐若现的细丝?” 她微微闭上了眼睛,过了片刻才再次睁开? 双眸已然是一片血红的颜色? 虚空中悄无声息显现出丝丝缕缕的猩红丝线,将陋狗层层叠叠包裹在内,几乎达到了密不透风的程度。 下一刻,古宅深处血光大盛? 甚至深入到墨色月光深处? 与之相互纠缠,不分彼此。 直至数十个呼吸过后。 丝丝缕缕的猩红丝线逐渐散去,将茫然不知所措的陋狗重新释放了出来。 红衣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面上已经尽显疲态。 她却是低低叹息道,“吾能够感觉到那轮墨色圆月中的恶意? 也能够隐隐探知到隐藏于黑色月光中的诡秘攻击,却依旧看不到它们到底身在何处……就算是被你捕捉束缚的个体? 吾在这张页面之内也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包括你说的那根诡异丝线。” 陋狗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呆愣了许久后才道,“那么? 要不要属下将那根丝线从书页内释放出来? 看夫人能否现它的存在?” 红衣思索片刻? 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陋狗的提议,而是以一种非常严肃认真的语气问道,“你敢肯定,自己在将它放出来之后,还能像现在这般掌控它的存在,没有任何滞涩地将它再次封镇在书页之中吗?” “老爷以前曾经说过,最为坚固的堡垒,总是容易从内部被攻破……所以如果你不能保证万全的话,就不要将它释放出来,那样便相当于在吾倾尽全力布下的防护屏障打开了一道缺口,将吾等全部置于到了极大的危险之中。” “回夫人的话……” 陋狗在一片血色光芒中写下一个开头,却停顿在了那里,踌躇犹豫了至少半刻钟时间,才接着续写了下去。 “属下不敢保证。” “那就让它继续在你的书页上面对呆着好了,而且为了安全起见,吾必须再在你的身上加上一道枷锁,防止因为大意而出现不应该的问题。” 片刻后,她终于做完了这一切,肉眼可见的更加虚弱下去,却还是强打精神维系着以古宅为核心的巨大防护屏障存在,让下方城池内的众生免受异域生灵的侵蚀。 “现在,你可以跟吾说一说,到底是怎样现的那根丝线的存在,又是如何将它禁锢在了自己的书页之内,也好让吾从你的经历中寻找线索,看能否找到应对当前劣势局面的方法。。” 她缓缓站起身来,透过血色与黑色的光芒,仰望着高悬于天的那轮墨色圆月,幽幽说道,“在这种不见不闻,却又无处不在的神魂攻击下,纵然吾御使思之如梦和牵丝秘法全力施为,也坚持不了太久。所以说,留给吾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属下刚刚进入到那片黑色月光照耀的地方,就顿感浑身冰凉,如同一个活人被剥去了衣衫,又丢进了冰天雪地之中,然后在这种冰冷之中,却又感觉到猛地一滑加一热……” “如此毫无征兆,又无法防备的,属下就被那种丝线一样的东西侵入到了体内。” “然后呢?” “属下当时便慌了神,到处寻找到底是什么东西钻到了书页之中,却像是夫人一样,无论如何都现不了任何痕迹,仿佛那种被侵入的感觉只是虚幻,实际上却并不存在。” “直到那个东西钻进了属下封面的鬼脸之中,才显形了极为短暂的一瞬间,得以让属下能够准确捕捉到了它的存在。” 红衣微微眯起眼睛,略有疑惑道,“依你看来,它钻到那鬼脸之中又是为何?” “回夫人的话,属下推测它是想要侵蚀真灵神魂,进而占据属下的身体取而代之,只是那张鬼脸仅仅是属下用来吓人的工具,而非真灵容器……所以它却是进错了地方,因此就算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一中的,反而被属下握住了它的把柄。” “哦?你又是用的什么方法,反过来将它禁锢住的?” “属下虽实力低微,但对于这种无有实体,仅以真灵存在得生灵而言,只要它的力量不是太过强大,没有达到可以直接撕裂吾之书页的程度,那么一旦显形进入到书页之内,就只剩下了被属下封镇这一个下场可言。” 停顿一下后,它继续在虚空中写道,“就像是老爷让吾给洌少爷编故事时候曾经说过的那样,在属下的书页之中,那些显现的内容不过是长了两根刺的猿猴生灵,可称之为二刺猿,它们一应命运还不是要由属下这个书写者来掌控?” “老爷还说,若不是属下的实力层次实在是太差,不然便可以尝试着创造一部秘法,可以将其他生灵的神魂从其体内扯出,再镇压到属下的书页之中,就叫做二向箔封印,降维打击。” “血书封印、降维打击么?” 看到眼前出现的字迹,红衣不由得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许久都没有言语。 第1076章 黑白棋盘(求订阅)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 福王府邸内亮起了盏盏灯火。 顾判真的坐在书房内看书。 看的还是那次出现在梦境之中的那本晦涩古文。 他看的很认真,逐字逐句阅读,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会掩卷沉思,直到理解之后才继续向后读去。 根本就不像是即将要赴梦中之约,与对方一决生死的样子。 但或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所谓的秉烛夜读只不过是在做个样子罢了,他真正的在做的,其实还在书外,而在于自己的身体之内。 落在了那道被他吸收汲取的轮回剑意上面。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内的烛火忽然跳动了一下。 他便将那本古籍合上,小心放回到书架之中,然后又一口口喝完了桌上的茶水,这才推开房门,看向了外面已然变了模样的夜空。 这一次的局面和之前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或者说,好像一切都反了过来。 他看到自己正站在高处,下方则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无尽深渊。 那轮墨色圆月没有高悬于天,而是就在深渊之内若隐若现,散的黑色光芒自下而上照耀出来,落在了他的身上,仿佛给他穿上了一件崭新的黑色衣衫。 而在头顶正上方,原本应该是天空之所在,却诡异的现出了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就如同是那些镶嵌在夜幕中的星辰,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天地倒悬,又在搞这些没用的花活了么?” 顾判反手拔出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重重呼出一口灼热气息。 “但是我已经有些厌烦了。” “所以说,你不来就我,我便去就你!” 嘭! 他直接向前踏出一步,朝着那轮黑月坠落下去。 下降数十米后,顾判眼前猛地一黑。 仿佛他刚刚穿过了一道隔离所有光线的屏障,突然进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事情还不仅如此。 他降落的度实在是太快,快到他甚至没有时间去适应由光明到黑暗的转换。 不过他对此倒并不是非常在意,暂时的看不见也没有关系,反正在这些月影生灵面前,在没有动用月华之光的时候,他的这双眼睛也只能算是一个摆设,有和没有都没有太大区别。 顾判风驰电掣朝着虚空深处掉落掉去,而越是向下,那些墨色光芒越显得厚重,到后来已经有如实质一般粘稠。 伸手从眼前轻轻拂过,黑色光芒给他的感觉如同在抚摸不带一丝杂色的黑色天鹅绒毯子,光滑而又细腻? 似乎已经不再是光线? 而是凝聚成为了实体的东西。 他对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继续以自由落体向下运动。 耳边忽然响起尖锐而又凄厉的声音? 就像是某种小动物濒死前的惨嚎,又像是鬼物嘶声呼啸。 这种声音忽远忽近? 忽大忽小,在洞中幽暗无比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尖锐而又凄厉的嘶嚎一直在耳边回响。 顾判有些不耐烦地封住耳朵? 却依然阻止不了声音在意识之中回荡。 他后面干脆就不去管它? 只当成是随身听没电之后的哀嚎。 又下沉了一段时间,距离那轮黑月还是有种遥遥无期的感觉,其他的一切都被排斥了出去,只剩下最为纯粹的黑色光芒? 才是这里唯一的永恒存在。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 几道暗影突然显现,擦着他的身体游过。 给他的感觉就如同冰冷滑腻的深海鱼类从他的身体爬过,全是阴冷潮湿的触感。 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顾判闪电般出手,却陡然抓了个空。 就在此时? 仿佛重力加度骤然增强,他开始不受控制般急剧加坠落。 随着下坠的度越来越大? 顾判感知中的环境似乎也生了更深层次的变化。 无边的黑暗之中,似乎多出了一些光彩? 它们好像是活的,不停在顾判身边飞舞、咆哮、尖叫。 降落的越深? 那些诡异的影子也就越多? 最终形成一道庞大厚重的屏障? 将他结结实实包裹在了里面。 后来,顾判的身体仿佛被套上了一层七彩斑斓的罩子。 再后来,罩子愈厚重沉闷,最终形成一个没有缝隙的球体,闪烁散着令人头皮麻的各色光芒。 “还有吗?” 顾判闭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一道缝隙,“我可以再等上一会儿的。” “…………” “真的不再增加数量了吗?” “那么,就可以开动了。” 顾判猛地睁开双眼,一缕月华之光从双眸最深处流淌出来,将上下左右瞬间照亮。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那道森寒的光芒,在月华的映照下看着如同梦幻般绚烂多姿。 包裹在顾判体外的厚厚屏障猛然间炸开,无数道各色光影开始拼命从他身边逃离,但它们的举动无疑是徒劳的,在月之光辉的照耀下,重重斧影如鲜花般绽放,将所有光影一个不拉的全部笼罩了进去,没有漏掉一丝一毫。 数个呼吸后,他出一声畅快的叹息,收敛了月光,隐去了斧头。 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状态。 又在坠落中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周围环境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在这里,似乎什么都不存在,没有光亮,没有声音,没有活物,只有无边的黑暗与寂静。 顾判此时忽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把那些会出声音的古怪东西一口气全部斩掉,搞得现在连一个能让他捉来搜寻情报线索的家伙都没有。 在无光无音的黑暗中待的时间长了,他感觉似乎就连自身的存在感都变得若隐若现,慢慢虚无起来,有时候甚至生出一种错觉,那就是他现在到底是在坠落,还是说一直停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甚至说,他反而是在向上攀升? 在漆黑寂静的空间里,顾判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当他变得愈烦躁,准备直接动用本体得部分力量施展暴力时,忽然间双脚一顿,有了踏上实地的感觉。 再次脚踩地面,他竟然感到一股无比踏实的感觉充斥着正个身体,原来脚踏实地的感觉是如此美妙。 这里是一片很奇怪的空间。 脚下是由一条条光直线组成的棋盘状平面,横平竖直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而除了这面黑白棋盘外,其他全部都是空荡荡不着一物,只有淡淡的黑色雾气笼罩在平面上方。 第1077章 阴影圣灵 顾判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确实是脚踩实地的感觉。 这是一片光滑到几乎找不到一点儿毛刺的黑色平面,上面还有横平竖直的白色亮线,没有起点,也找不到尽头。 就如同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棋盘,而他身处其上,倒是像极了一枚渺小如尘埃的棋子。 悄无声息间,一道有些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顾判露出一丝莫名笑容,静静注视着“许徵衡”从无到有,从虚幻到真实,等待着他完全现身后才淡淡说道。 “来了?” 他并没有直接抡起斧头劈砍过去,甚至就连杀机都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语气平静宁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似乎他和他并不是即将开始一场生死对决的敌人,而是一个村子里关系不错的老邻居,吃完饭出门遛弯时总要碰到一处随口闲扯几句。 “许徵衡”却仿佛是第一次见到顾判一样,虽然依旧是那副平淡微笑的表情,但看向他的目光却充满了惊讶、疑惑,以及审视。 就这样一直过了很久,他才微微点了点头,“来了。” “吃了没?” 他又是微微一怔,“吾并不需要吃饭,不过若是说这具名为许徵衡的躯体的话,它确实每天都会准时进食。” “吃了就好,现在这种世道啊,能吃饱穿暖就已经是很大的幸福了。” 顾判悠悠叹了口气,真的又把话题引向了更加深入的地方,“人们有句古话,叫做饱暖思***,饥寒起盗心,不过对于福王殿下来说,饥寒是不可能饥寒的,大概这辈子都没尝过饥寒是什么滋味,所以也就剩下了饱暖思***这一个可能,那么我就很想知道,在酒足饭饱洗干净之后,你会和王妃们做那种事情吗?” “许徵衡”沉默许久,才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俗话说食髓知味,更何况是久经花丛的朝廷藩王?还有句古话说得好? 叫做口嫌体正直? 那么你是如何解决这具身体的自然生理反应的,难道要靠梦怡吗?” “许徵衡”不得不再次陷入沉默? 理解许久才大致弄明白了这位顾国师所要表达的意思? 然后很认真地回道,“对于非生存必要的各种习惯? 吾等自然而然便会将之纠正改变,所以并不存在上述种种问题。” 顾判的表情也稍稍变得严肃起来? 就连眉头都微微皱起? “存天理、灭人欲?我觉得不对,因为食色性也,更何况此事乃是诸多生命种群繁衍生息的根本,你们这么搞? 岂不是要二世而亡?” “吾等族群的繁衍壮大和这些躯壳并无任何关系? 不过也还是要保证能够让他们将族群延续下去,因此吾等会选择他们之中优秀的个体,在最为合适的时机统一安排繁衍工作,如此便可以制造出新一代的躯壳。” 说到此处,他闭上眼睛? 罕见地低低叹了口气道,“而且对于吾等而言? 这些躯壳都是沉重的污浊之物,又如何能够被那些身体所支配掌控?” 顾判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不过按照你的说法? 你们这类生命的天性便是摆脱束缚? 追求自由自在? 所以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为什么不卸下这沉重而又污浊的伪装呢?” “许徵衡”道,“这是伪装,也是保护,而且对于吾等族群来说,从一个躯壳内出来,再进入到另外一个躯壳中,已经成为了印刻在吾等生命最深处的习惯。” “国师大人或许并不知道,在悠久的岁月之前,吾族还很弱小的时候,就像是随波逐流的蝼蚁,在冰冷寂静却又狂暴混乱的时空长河中挣扎求生,不知何时便会湮没于虚空深处,再也找寻不到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后来又过去不知多少岁月,直到吾族无法坚持下去的生死存亡之际,族中有圣灵横空出世,突破越吾族生灵之界限,自悟阴阳合和一道,并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遍洒真灵之光化为月华,才让吾族拥有了可以借壳而生、脱壳而去的本命神通。” “在那个时候,能寻找到合适的生灵躯壳休养生息,对于吾族而言便是弥足珍贵的保命机会,直至圣灵愈强大,最终冠以元君之名,才算是真正让吾族从生死一线的危机之中逃脱了出来……” “那位圣灵,就是太阴元君?” “顾国师所言无误,吾等皆为元君之后,亦是元君最为忠实之仆从。” 顾判沉默静听,此时不由得慨然叹息道,“原来如此,这让我想到了那道连接了月华界域的虚空屏障,为何到了晚上就会化作天空中的第二轮月亮,将月之光辉遍洒大地,原来正是在为你们这些异灵的进入在做铺垫。” “而你们的生存方式,听上去就像是流浪在宇宙虚空深处的星舰文明,更像是一种名为寄居蟹的爬行动物……” “不过我有些不明白的是,在你们找到第一个适合寄居的物种后,为什么不就此定居下来,反而要将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生活放弃,再次投入到危机重重的时空长河之内呢?” “因为吾族需要进化与升华,这是印刻在吾等真灵最深处的铁律,所以在将某一生命种群的所有智慧精华吸纳完毕后,吾等就必须要不断融入新的生命,接触新的东西,把握新的天地本源,如此才真正算得上是摆脱束缚,踏上追寻永恒的最正确道路。” “你的说法让我感到了不解。” 顾判思忖着慢慢说道,“在我看来,你们完全可以在所寄居生命族群的现有基础上,将他们所创造的文明继续展下去,就好比实现从畜力到蒸汽得创新,再到电力的跨越,而不是......” 他说到此处忽然闭口不言,品味了片刻才若有所思道,“我想,或许你们是流浪者,是收割者,却唯独不能算是创造者,因为无法创造,也无法推陈出新,所以才只能去流浪,去掠夺,将其他生灵探索出来的东西纳入己身,然后便只能弃之而去,再寻找下一个合适的猎物与目标……” “呵……口口声声讲到智慧,你们实际上却并不具备真正的智慧,充其量,也最多不过是智能而已。” 第1078章 诸般手段 顾判丝毫不留情面地出言嘲讽。 自现身以来,“许徵衡”的脸色第一次出现了变化,虽然很细微,但也已经使得微笑不在,转向了沉凝滞涩。 “国师大人眼光之独到,思虑之深远,确实让吾为之惊讶赞叹,而且也确实有看轻吾等的本事,值得让吾等慎重以待。” “你说错了……我从来都没有看轻看低你们的想法,反而有着非常深的戒惧与压力,而且你刚刚跟我说出来那么多的信息,恐怕也是存了拖延时间进行准备,不想让我生离此处的念头。” 顾判伸手缓缓虚握住了斧柄,沉默片刻后低低叹了口气道,“因为你们将扬长避短挥到了极致,所以绝对可以认为,你们拥有着极其雄厚的积累,这就是你们最为强大的地方。” “就如同是从书山题海内拼杀出来的大做题家,当他站到能够决定生死的考场上时,所能够爆出来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会过那些天生聪明绝顶的天才。” “许徵衡”的身体开始由外到内一点点消散,在此过程中,他一直都在死死盯着顾判的一举一动。 最后,他的整个人都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道越来越飘忽不定的声音,在这座黑白相间的棋盘上不停回荡。 “比起吾等带给顾国师的压力,国师带给吾等的压力与恐惧,却更是多出数倍不止……” “吾等没有想到,你的那柄斧头竟然会拥有着将吾等月影生灵直接杀死的神异,更没有想到,在你的身上竟然会存有元君的一点真灵之光,使得吾等在你眼中再不是不见不闻,而是可以观察触碰之存在。” “如今看来,国师大人已然成为了对吾等有着极大直接威胁的生灵,必须竭尽所能,全力应对。” “神兵利斧加上真灵之光,所爆出来的杀伤力实在太强,不仅使得吾族众多生灵陨灭,而且还打乱了吾等一开始针对国师所做出的布置,只能是尽量拖延一下时间,好做出后续的调整。。” 无声无息间,那道胖胖的身影已然完全不见,就连最后留下的声音也消散在了黑白棋盘之中。 唯有那些黑色雾气正在变得越来越浓,很快便已经达到了犹如实质的程度。 顾判从头到尾都没有挥出双刃战斧? 而是任由它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他并非是不想直接弄死对方? 而是出现在面前的“许徵衡”本来就不存在,大概可以类比为惟妙惟肖的三弟全息投影? 虽然看上去真实不虚? 但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纵然出手也只是白白浪费力气? 起不到任何有益的效果。 而且现在对方在暗,他却处在明处? 真要想把它们找出来杀掉? 便只能牵动那道月华之光仔细搜寻,如此一来便是是对自身的极大消耗与考验。 如果能直接现对方c位,冲过去一网打尽还好,而若是不能? 便很有可能陷入开大后却摸不着对方的情况? 然后被尽情风筝,再无还手之力。 所以对他现在面临的局势,大招一定不能乱放,只有用在关键时刻,这样才能取得最大化的战果。 此时此刻? 棋盘上方黑暗渐浓,也只剩下了顾判一人孤独而立? 再没有了其他的生命存在痕迹。 气氛,也在这一刻陡然间变得无比沉凝起来。 真正的战斗? 或许在下一刻就会开启。 顾判沉默等待了片刻,最终等来的却并不是他所想象中的针对真灵神魂的攻击? 而是自黑暗深处涌来的墨绿毒气。 毒? 确实是剧毒。 而且似乎还是可以麻痹感知? 使人失能的强力神经性毒素。 但对顾判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卵用。 说实话以他现在的抗毒能力,就算是把这些毒物浓缩成毒水,再把他丢到里面泡澡都没有关系。 没过太长时间,毒物散去,紧接着又有一缕金色火焰自黑暗中升起,迅将顾判所在的区域化作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灼烧烘烤着他的躯体。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舒服得眯起了眼睛,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温暖闲适时刻。 这就是它们从其他生灵那里得来的御敌手段吗? 用毒不行,然后就改成火烧了? 只是他本身就是以烈焰掌起家,一身本事在相当部分上都系于火之一字上面,它们想要御火烧死他,反倒不如接着释放那些毒气,至少在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可以让他感觉到有些刺鼻,甚至是打上几个喷嚏。 数十个呼吸后,火海渐渐隐去,然后倏然间又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密密麻麻的银色雷霆自虚空中显现,噼里啪啦击打在他的身上,到处可见乱窜的电弧,就连头都根根直竖了起来。 但是,他当初研究业罗圣尊遗留下来的白光时,曾经遭受过不知道多少次的金色雷霆攻击,现在的这些银色电光威力与那些金色雷霆相差仿佛,自然也起不到什么杀伤效果,只能无功而返。 电光消散,紧接着又出现了可以惑乱心神的幻觉,施加在他的身上。 他面无表情,任由种种幻象临身,心中悄然升起些许惊讶的波动。 或许是来到了它们所擅长的真灵神魂层面,所施展出来的幻境确实很厉害,几乎已经可以比拟红衣动思念如梦时候的层次。 但也仅仅如此了。 毕竟他修行诛神碧火,又是红衣修炼时的最强实验对象,经常出入她所编织的梦境,还要用心感悟写下观后感,又怎么可能会被相同层次的幻境迷乱了心神?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判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懒得动弹得靶子,在帮它们验证种种攻击手段的威力…… 他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一直都无声无息站在那里,将所有的攻击一个人全部承受下来,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尊泥塑的菩萨,没有了半点儿脾气与生气。 但在暗中,他一直都在感知着攻击的来源以及强度,计算推测着敌人可能隐藏的位置,同时也是在默默积攒着自己的力量,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遽然爆。 第1079章 时空长河(求订阅) 顾判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骨骼出咔咔的一连串脆响。 黑暗棋盘上再次恢复了平静,所有的攻击尽皆消隐不见,只剩下了越来越浓的黑色雾气,在缓缓流淌涌动着。 “看上去前期的试探已经结束,或者说它们除了最后的几样压底箱杀招以外,其他的一应手段都已经宣告失败。”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顿时提高了戒备的等级。 果不其然。 就在下一刻,他忽然现自己失去了一切对外界的感知,意识中出现一幕幕光怪6离的场景。 眼前如同铺开了一方无垠的黑丝绒,上面满缀着钻石般的繁星。 还有一道缥缈虚幻的银色长河,横贯中天,星空倒映在缓缓流淌的河面上,便随波上下跳舞,时现时灭。 顾判感到自己似乎化身为一颗没有生命的陨石,在宇宙虚空中飞穿行。 但他又可以肯定的是,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动作。 那么也就是说,动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这片空间。 或者说在动只是他的错觉,并非是真实生的事实。 时光飞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现自己毫无征兆停了下来,不知何时已经身处在了那一条虚幻缥缈的银色长河之内。 顾判静静站在那里,莫名感到一阵空虚。 这种空虚冰冷的感觉并非仅仅是情感上的,甚至还将一切实物全部囊括进去。 令他在刹那间陡然生出万念俱灰、万法俱灭、万籁俱寂的绝望。 他想要开口说话,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能思考,但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看到”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持续的流逝,而且还受到了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冲刷和压迫感觉。 仿佛整个天地都落在了他的肩上。 对于现在的情况,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底酝酿,苦思许久后终于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时空长河……” “这是时空长河的力量。” “不对,它们不可能直接牵引撬动时空长河的力量,所以说现在这种情况,应该就是它们以当初自身在虚空流浪的经历与感受为基础,施展出来的类似于时空长河压迫冲刷的法门。” 顾判在心中一遍遍地思索推演,面上表情不停变化,最终却又尽数归于平静。 他还是不着急出手。 虽然他明白知道对方就是隐藏不出,就是在以各种方式来消耗他的精力,压迫他的神魂,但是在寻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以前,随随便便就将自己的底牌亮出,绝对是一个非常愚蠢的选择。 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敌人本就和太阴元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算是牠最为直系的属下? 那么就不得不考虑? 被他视为克敌制胜法宝的月华之力,究竟能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如果说? 这其实只是它们故意示敌以弱? 给他提前挖好的一个大坑呢? 所以说,做人一定不能幼稚? 更不能傲慢,也不要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两手准备、两条腿走路才是最为稳妥选择。 因此自从得知了那些月影生灵过往后? 他一直都在思索另外一件事情。 也可以说是除去动用那道月华之光外,可能同样是针对这些阴影生灵的大杀器。 那便是业罗初圣的轮回剑意。 数万载前,白衣罗叶以轮回剑魔的身份在月华界域横空出世,一剑斩破虚空? 同时也将太阴元君一剑斩入沉眠? 直至现在都不知道有没有真正苏醒过来。 那么按照这一结果来倒推,是不是就可以认为,轮回剑式对太阴元君也有着很强的克制作用,同样也能作用到月影一族的生灵上面? 而他身为“轮回剑体”,又吸纳汲取了当初隐藏在轮回剑内的那一缕轮回剑意? 若是能够调用经验值将其感悟少许,并且在此基础上推演提升的话? 很有可能给自己增添上更多的胜算。 思及此处,顾判是越的不着急了。 就这样在各种各样无伤大雅的攻击之下? 开始了对轮回剑体与轮回剑意的推演与提升进程。 好在当初化身触手怪深受轮回剑折磨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这玩意研究到了一个非常深的层次? 虽然不能厚着脸皮说已经将轮回剑意尽数领悟? 但绝对可以说从中感悟到了许多东西。 只是那时一直犹豫不决? 没有感悟纳入自身的修行体系之中,如今再捡拾起来,可谓是湿滑顺畅,只需要再稍微耗费一些时间打通最后的那道屏障节点,便可以一顶而入,将自己的精验值尽数灌注进去,迎接高氵朝时刻的到来。 “国师大人,你现在能够体会到吾族当初曾经遭受的痛苦了么?” “许徵衡”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顾判的面前,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平淡笑容,语气平静得就如同在和家人闲谈聊天。 “这种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是不是很绝望?” “当初吾族便是在这样的压迫与冲刷下东躲西藏、艰难求生,而且你现在所能感受到的痛苦,只不过是吾等还原出来的些许力量,不足真正大道乾坤与时空长河百一的恐怖,但只是如此,你便要承受不住了么?”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顾判艰难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干涩。 “哦?” “许徵衡”微微一愣,随即再次微笑起来,“吾还记得国师大人不久前才刚刚说过吾族的好学,现在看来,国师大人自己才能真正称得上是勤学好问的典范,就算是命不久矣,马上就要成为吾等的躯壳,也没有放弃学习与思考。” “这也让吾好奇起来,想要知道顾国师到底在考虑什么问题。” “我刚才一直在想,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如何选择修行道路的问题。” 听到这句话,“许徵衡”似乎是有些意外,沉默片刻后却又平静回应道,“顾国师虽惊才绝艳,天赋绝顶,却一直圄于此方洞天界域之内,在眼界见识上却似乎是缺少了一分广度,以及一分深度。” 顾判竟然是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毕竟登高才能望远,我被困于此,就犹如坐井观天之青蛙,就算是眼睛睁得再大,也只能是看到那一小片天空。” 说到此处,他忽然来了兴致一般,不顾自己的身体仍然在被不停地冲刷与压迫,接着问道,“我现在就很好奇,如果你们占据了我的身体,又将会如何来使用这具还算不错的皮囊?” “许徵衡”垂下目光,也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沉默许久后才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在吾等得眼中,你很奇怪,尤其是这具强悍的身躯,可以说是非仙非魔非妖非灵……” “我是人,如假包换的活人,更准确来说,是一个活的男人。”顾判打断了他的话,表情严肃说道。 “你确实是人,但却是个相当奇怪的人,在吾等漫长的生命历程之中,似乎只能想起那个已经消失不见的族群,和你有着些许的相似之处。” 它陷入到思索与回忆之中,片刻后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吾思虑许久,在吾族入主这具身躯之后,或许可以走内圣外王,肉身成圣的道路。” 第1080章 心照不宣 “内圣外王,肉身成圣?” 顾判微微皱眉,莫名想起来上一个时空有关洪荒封神的故事,只是不知道此处的[天籁小说 .23txt.info]肉身成圣,和洪荒中的肉身成圣有没有本质的区别。 “对,内圣外王,肉身成圣。” “许徵衡”的思路仿佛已经打通,再开口时语便加快了许多,“顾国师的肉身强悍,而真灵又有些特殊,连吾也看不真切,因此想来想去,或许只有上古时已经消亡的那一脉大能修士的路子才最为适合……他们人数虽少,但每一个个体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实力,可以说真正站在诸天诸域的高处。” “这我就不明白了。” 顾判没话找话,语气疑惑道,“他们已经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会消亡?” “他们这一脉天生强悍、却以强亡,只因为其族群数量太少,而且对血脉要求极高,时间一长自然就没了传承。” “伟人曾经说过,人多力量大,果然是至理名言。”顾判沉默许久,出喟然长叹。 许徵衡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身形忽然开始渐渐消散。 他深深看了顾判一眼,“再次与国师大人一番临别交谈,过去了许多时间,现在算算已经差不多了。” 顾判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表情诚挚、语气真切挽留道,“我还有一个问题。” “不,国师大人,你已经没有问题了。” “我的问题,是关于太阴元君的问题,你确定自己不想听吗?” “许徵衡”已经开始缓缓消散的身体又重新凝聚了回来,他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却已经是做出了些许等待倾听的姿态。 顾判露出一丝笑容,“我在想太阴元君的情感经历。” 他悠悠叹了口气? 组织着语言接着说道? “准确来说,我是在想太阴元君与本门的业罗初圣之间的情感纠葛?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才能让初圣举起了手中的轮回剑,斩破了那一方界域的虚空。” “荒谬? 吾族元君本就和轮回剑魔没有纠葛。” “没有纠葛为什么会打起来,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九幽洞天之主? 难道是非常狗血的三角恋情关系?” 两人都在拖延时间。 而且彼此心照不宣。 顾判一是还在寻找对方的真身和破绽所在? 二是还未真正完成对所感悟轮回剑式的推演提升,所以并不想在此时轻启战端。 月影生灵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不得而知,但无论如何终究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就算是拖延时间的没话找话,话题被顾判说到这个份儿上? 编造出来关于太阴元君和业罗初圣不得不说的故事? 也是让这位月影生灵顿时怒火中烧,再不复保持了不知道多久的淡然心态。 “顾国师,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本已经缓缓虚化“许徵衡”再次凝实了身影,眼神中流露出森寒的杀意,完全没有了最开始见面时候的谦恭卑微? 以及后面的淡然平和。 “我刚才只是在胡言乱语,你不要当真? 当真你就输了。” 顾判此时却露出了温和良善的笑容,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接着说道? “我其实真正在想的问题是,太阴元君有你们一整个阴影族群作为后盾? 又经历了如此漫长的岁月? 想必肯定在为数不少的世界中留下了属于自身的印记? 但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我认为是一个值得思索与探讨的问题。” “前世之事,后事之师;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如果你们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那么就算是此次运气好,逃过了九幽洞天之主的侵蚀,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之中,谁知道会不会再次面临同样的局面?” “所以说这两日来我一直在思考,当初白衣罗叶的那一剑,到底斩灭多少了太阴元君印刻在其他天地的真灵印记,又切断了牠与多少界域的联系,才让你们只能被困在仅剩的月华界域之内,数万载都不得脱?” “许徵衡”语气冰冷道,“吾族元君之事,就不必劳烦顾国师费心了。” “而且比起吾族元君一事,顾国师最应该关心的,其实应该是你的夫人和那些受你庇护的大魏臣民才对。” 它一动不动看着顾判,面上再次浮现出森寒的杀意,“国师大人也许还不知道,吾族生灵已经现身于魏朝京城,国师大人可以想象一下,到了明天早上,又有多少人将会真灵陨灭、神魂不存,成为吾族之躯壳,行走在此方天地之间?” “还有顾国师的夫人红衣娘娘,如今正在艰难抵挡吾族的攻击,护佑城下众生,如此看来或许根本待不到明天早上,她便会耗尽力量,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吾族宰割……” “不过对于国师大人来说,也都无所谓了,毕竟你马上也要加入吾等,成为吾族在此方天地最为强大的战士,为元君奉献出属于自己的一切。”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们能活下去最好,就算是活不下去,那也只能算是他们的命不好,活该在今夜而亡,和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至于红衣,她一向都很听我的话,而我在很早之前便对她说过,一切以自身完全为第一目标,不论什么事情都需量力而行,若事有不谐又力有不逮,就要当即退避三舍保存自身,不得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所以我家里的事情就不劳诸位费心,你们最好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将要面临的处境才是正理。” 轰! 顾判话音刚落,一道皎洁月光便透体而出,瞬间冲破那条虚无缥缈的银色长河,并且朝着四面八方迅蔓延出去。 紧接着,他的掌中现出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双刃大斧,将对面“许徵衡”那张一成不变的圆脸映照得一片煞白。 “终于将部分剑式纳入自身,并且推演提升完毕,这种感觉就像是严寒冬日能吃上一顿麻辣火锅,又喝上几壶烧酒那般,让人每个毛孔都透出舒爽畅快的感觉……” “话不多说,你们这些喜欢钻地的蚯蚓既然不出来,那就别怪老子把这片地给掘了,逼你们出来!” 下一刻,似水月光从又顾判双眸深处流淌而出,透过了那道虚幻的“时空长河”,照亮了整片黑暗空间,也将那轮隐藏在黑暗最深处的墨色圆月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皎洁月光照耀在黑月上面,可以清晰看到那其实并不是一轮真正的月亮,而是由无数纠缠交织在一起的墨色诡丝组成得圆盘,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着令人心悸的精神力量。 第1081章 剑魔传人 “果然如此,吾等原本只是有些怀疑,如今才终于能够确定……吾主太阴元君投入到此方天地的那道月之光辉,真的是在顾国师的手上。” 墨色圆月倏然生出变化,从中浮现出许徵衡那张诡异微笑的面孔,“吾等自降临到此方天地之后,苦苦追寻许久,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被国师大人亲自又送还了回来。” “如此甚好,也没有枉费了吾等所付出的代价,还有近些时日来在国师身上浪费的时间!” 它一边说着,那张浮现出的面孔也开始迅虚化,刹那间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这并不是重点。 真正引起顾判注意的是那轮散着墨色光芒的圆月。 它在这一刻仿佛化身为连光线都要吞噬的黑洞,将从他身上映照出来的所有月光尽数吸纳进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与残留。 片刻后,吸收了足够月华之光的黑月再起变化,瞬间爆出黑白相间的璀璨光芒,而后迅变得虚幻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此方空间完全消失不见。 “原来你们想要吸收掉那道月华之光,这是在预判我的预判?”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感觉还差了点儿意思。” “出鞘定生死,一剑入轮回,今天正好让你们品尝一下,什么叫做轮回剑体,什么又叫做轮回斧意!” 轰! 顾判一语落下,以身为剑,以斧做剑,轮回剑意冲天而起,银色剑光刹那间替代了那道月之光华,搅散了那条虚幻的“时刻长河”,冲破了笼罩空间的无尽黑暗,径直没入到了只剩下淡淡虚影的黑色圆月上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 顾判身化的银色光芒悬停在了黑月之上,黑月的汲取月光后开始的虚化进程也暂停不动。 所有的一切都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无声寂静之中。 直到“许徵衡”的面孔再次浮现出来,眼神复杂盯着那一道银色的剑光,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斧光,才将死一般的寂静与停滞再次打破。 在它能够观察感知到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呈现出怪诞至极的景象。 那位顾国师被银色光芒包裹笼罩,几乎是一动不动,仿佛镶嵌在粘稠胶水中的昆虫,尽管做出了向前斩出斧头的姿势,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动上一下。 “你,竟然是轮回剑魔的传人……” 它同样无法动弹一下,只能是通过精神波动,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你以为我在第一层,或许猜测我在第二层,其实本人一直都在下水道。” 顾判同样在仔细观察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圆月,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黑白交织的月亮? 有点儿神似于阴阳太极的第二形态。 现在的它们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没有了之前接触时的纯粹感觉,而是在纯粹中混杂进了一些他不了解的其他东西。 很强大的神秘力量。 对峙一直持续了下去。 不管是他? 还是月影生灵? 谁都没有打破僵局。 但这种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最为森寒的杀机。 不动则已,一动必将是天塌地陷? 刹那生死的结局。 终于…… 整个黑暗空间在某一刻猛地亮了起来。 仿佛是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瞬间转换到了白天。 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打破了已经持续不知多久的死寂。 让顾判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音希声。 空间在颤抖。 又像是在哭泣。 整个黑暗虚空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攥住,然后像是揉面团一样肆意搓弄。 巨大的破坏力摧毁着内里的一切。 陡然间? 黑白两色光芒轰然爆。 顾判闷哼一声? 身体倏然化作无边无际的银色寒光,毫无畏惧地迎上了自圆月中汹涌而来的黑白光芒。 两者刹那间交融一处,不分彼此。 这一次,他们之间的战斗再没有了没有任何的试探与铺垫? 从一开始就达到了最为浓烈凶险的高/潮。 银色与黑白两种光芒剧烈碰撞? 消泯,每一刻都有无数能量乱流挤压爆炸。 双方势均力敌,似乎拥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肆意泄,将包括那条虚幻时空长河在内的黑暗空间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并且还在继续撕扯碾压着,直至将碎片再次化作虚无。 自称一系的黑暗空间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如同一尊被重重砸碎的玻璃牢笼,将里面的一切暴露在真正的天地之中? 并且瞬间招来了汇聚的云层,以及不分轩轾同时落下的道道雷霆。 现如今由那轮墨色圆月开辟出来的黑暗空间已然破碎? 此方天地的力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侵蚀进来? 而且由此带来的恶意将会急扩大? 并作用到顾判和阴影生灵的身上。 “时间已经拖不得了。” 刹那间,顾判和诸多阴影生灵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轰! 黑暗空间破裂后形成的碎片再次剧烈爆炸,呈放射性朝四周迅扩散。 顾判与阴影生灵之间的战斗陡然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在剧烈的力量对冲下,犹如太极图的圆月正在一点点被切削,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包裹在顾判体外的银色光芒的渐次消失。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 当那轮黑白圆月只剩下最中核位置的球心时,笼罩在顾判体外的银色光芒也被消磨殆尽,露出里面一道熊熊燃烧的身影。 那是一尊由炽白火焰组成的燃烧鬼面。 轰! 黑白光芒遽然爆,尽数冲击在那尊燃烧鬼面身上。 双方僵持了数个呼吸时间,鬼面终究是没能抵挡得住如此强大的力量,出现了多处皲裂破损。眼看着就要湮没于无形之中。 “失去了最后的这道保护屏障,看你如何还能抵挡得住吾等的侵蚀!” 犹如鬼哭般的嘶嚎声轰然炸响,随即黑白光芒大盛,以无法阻拦之势顺着燃烧鬼面的缺口涌入进去。 然后,它们又被拦截了下来。 出现在那里的,是第二层体积稍小,却和第一层别无二致的燃烧鬼面。 更令它们感到无力得是。 二层之后又有第三层。 三层之后还有第四层。 然后是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 “许徵衡”的面孔再次浮现出来,眼神复杂难言,其中又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无力感。 它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怕死的家伙。 这种混合了轮回剑光的火焰鬼脸,就像是一套套坚韧难摧的甲衣,他到底在身体外面套了多少层? 现在它们的感觉就是,入手了一个大号的多汁蜜瓜,结果要吃的时候却现,这踏马的竟然是一个很难剥皮的巨型金桔。 而且剥完一层皮,里面还有一层皮,简直是层层叠叠无休无止,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第1082章 一口吞掉(求订阅) 轰! 黑白光芒与燃烧鬼面交织一处,相互抵消,相互吞噬。 双方每时每刻都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度消耗减少着。 当燃烧鬼面只剩下了最后一层的时候。 那轮圆月也只剩下了相互缠绕的两道黑白流光。 最激烈对撞在这一刻猛然爆。 繁华落尽是寂寥,璀璨过后是苍白。 而汹涌的高氵朝澎湃之后,则是瞬间萎靡的虚弱和无力。 在最为剧烈的爆炸后,无论是顾判还是它们,都不复最开始时那种遮天蔽日、强悍绝伦的气势。 相反都流露出一种精疲力竭的虚弱。 顾判的情绪越来越暴躁。 对他来说,身体上面所受的创伤还在其次。 毕竟以他现在的肉身强悍程度,几乎已经快要堪比行走的神兵利器,并不是那么容易被完全摧毁。 就算是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也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才会出现承受不住的损伤。 真正让顾判难以忍受的,是从神魂深处传来的那种撕裂般的痛苦。 就像是把脑袋劈成几片,放到不同的锅里蒸炸煮炒,个中滋味无法言表。 忽然间。 顾判似乎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甜味道。 最开始,他以为这是精神濒临错乱下产生的错觉。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下一刻,顾判可以确定,他的感觉是无比正确的。 就是仿佛有一种蕴含着他急需能量的物体正在飞快接近之中。 那么…… 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在这种精神错乱的时刻,他毫无疑问做出了最为顺应本心的选择。 本来都难受的要死了,吃一嘴爽口的小菜来缓解痛苦,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谁特么的不服? 谁敢挡住老子吃东西? 就砍死他! 唰! 两根炽白颜色的触须闪电般从他的体内弹出,以无比精准的角度朝着相互环绕的一黑一白两道流光席卷过去。 咕咚! 吞咽的声音刚刚响起,两根伸出的触丝便直接爆掉。 化作白色光点四处飞溅,与周围的碎片尘埃混杂在一起。 悬浮虚空的“许徵衡”面孔不由得瞪大眼睛,以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远处那只剩下一层薄薄炽白火焰屏障的人形躯体。 它已经给他定下了死刑。 而且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必死局面。 这可是他们月影一族赖以在时空长河中穿梭、定位、以及进行侵蚀的宝物,由太阴元君亲自炼制出来的神光,里面蕴含的力量就连它们也不敢直接触碰,结果他竟然敢直接将其吞噬进去。 当真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舒服了,需要自杀来感受痛苦的存在。 最多只需要三个呼吸时间,两道神光就会穿透进入他的神魂,将一点真灵化作养分,吞噬得干干净净,不剩一点残余。 却是有些可惜了。 它们一直都将这位顾国师作为重点目标,进行着重点照顾,结果却因为他的自寻死路,毁掉了自己的真灵神魂,也让它们再无法从中获取到有用的信息。 甚至就连他那一具强悍的肉身都会被两道神光吞噬消化,无法再作为它们存身的躯壳。 确实是可惜了。 一个呼吸过去。 两个呼吸过去…… 很快十数个呼吸时间已经过去。 悬浮在破碎黑暗空间中的那张面孔微微变色,有些虚幻的眉宇间已经满是疑惑与凝重。 传承自元君的两道神光。 竟然消失不见了。 它们已经完全失去了对神光的感知。 下一刻。 让它们更加惊讶的事情生了。 除了两道神光之外,它们同样失去了对于那位顾国师的感知。 原本在那尊炽白颜色的燃烧鬼面的位置,如今已经是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仍然在不断破裂的黑暗碎片,缓缓湮没于无形之中。 “国师已死? 神光不在……庇护之地已然破裂、天地雷霆即将降临? 意味着吾等即将暴露在九幽注视之下,必须马上撤离? 各自寻找合适躯壳进入? 然后潜伏下来,寻找神光下落? 等待合适机会的到来。” 无声的精神交流之后,隐藏于破碎黑暗空间之内的无数阴影丝线涌动起来? 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但就在此时? 一朵银色莲台自虚无中冉冉升起,将不知道多少不见不闻之阴影丝线包裹笼罩其中,刹那间爆出强烈的精神波动,而后齐齐消失湮没不见。 剩下的阴影丝线更加快了向外逃逸的度? 然而此时却又有一具具狰狞可怖的僵硬躯体从银色莲台深处飞出?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阴影丝线来不及反应,便直接没入其中,之后再也没有出来。 数十个呼吸后,银色莲台消失不见。 显露出内里持斧而立的一道身影。 上下左右则是数百沉默无声的天人尸傀,将那道身影牢牢护卫在中央? 紧接着便迎来了从天而降的道道金色雷霆。 雷击一直持续了半刻钟时间。 当黑暗空间完全消失不见,高空中密布的云层也随之缓缓散去? 星月光辉也再一次洒向地面,为下方的那座城池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皎洁月色。 顾判立于百丈高空? 面无表情注视着下方犹如黑暗巨兽般沉睡的城池,沉默许久后才低低叹了口气道? “屠城吧?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活物。” 就在同一时间? 雕像一般环绕在他周身上下左右的天人尸傀齐齐爆出恐怖到气息,瞬间由极静转为极动,拉扯出道道残影,就像是一头头从地狱中钻出的妖魔,将血腥与杀戮降临到人世之间。 他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高空中呼啸而过的夜风,仿佛已经能够嗅到逐渐变得浓郁得血腥味道。 下面的城池中,屠杀正在进行。 在这些天人尸傀面前,城内所有人们都只能算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而在他们死后,尸体以肉眼可见的度很快**,不过数个呼吸时间便化作一团团灰烬随风飘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道道炽白光芒自顾判的体内射出而出,天上出现了一轮新的圆月,将整座城池映照得如同白昼,也将一条条自尸体之内飞出,原本不见不闻的阴影丝线显露身形,困缚在城池之中无法逃脱。 第1083章 三昧真火 双刃战斧忽隐忽现,水中游鱼般在城内来回穿梭,将道道阴影丝线一斩两断,真正断绝了它们所有的生机。 为了躲避斧头的收割,有许多阴影丝线朝着天人傀儡涌去,想要占据它们的身体,获得暂时的安全,但出乎它们预料的是,这同样是有来无回、有进无出的一条绝路。 那些狰狞恐怖的天人尸傀,竟然没有真灵神魂。 或者换一个更加准确的说法,天人尸傀不仅没有真灵神魂,而且因为是上古天人死后戾气汇聚,其躯体对月影一族的生灵还有着极大的杀伤破坏作用,即不进入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但一旦进入,就如同是活人落入到了强酸池内,很快便会被吞噬腐蚀,连一点儿肉渣都不会剩下。 或许也正是因为被月影生灵精神力量影响的原因,让这些天人尸傀拥有了微不可查的一点灵智,也拥有了些微自主能动性,所以才在城外的时候出现了被他认为是失控的举动,也引起了他的好奇与警惕。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第一缕金色阳光突破地平线降临世间的那一刻,整座城池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息,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座死城。 漫步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耳中听到的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便是那些天人尸傀的脚步声。 这座在昨日还充满生命气息的城池,仅仅过了一天时间,便已经失去所有的活力,变成了一座空无人烟的鬼城。 从南侧城门进入,从北门而出,顾判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名为福林的城池,开始加朝着京城所在的方向赶去。 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并不是因为亲手将整个城池的生命送入黄泉,而是因为九幽与太阴之间持续的战争。 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还是会像现在一样,没有太多犹豫就会下达屠城的命令,因为城内其实已经没有了活人,只有那些披着人皮的阴影生灵,占据他们的身体,汲取他们的神魂? 开始缓慢地在此方天地间留下它们的印记。 如果不是那些阴影生灵觉得吃定了他? 没有刻意遮掩自身的种种古怪之处,也许他在这座城中住上一夜都不会现不妥? 也就不会刻意停留下来深入调查。 而如果不是那道月华之力? 如果他没有在后面又动用经验值,将感悟的那部分轮回剑意变成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恐怕就算是现了不妥,也无法“看到”它们的存在? 更不要说能够将它们尽数斩杀。 更重要的是? 他可以肯定这些阴影生灵并不是只在此地出现,南起南荒大山,北至极北冰原,不知道还有多少生命被它们占据了身体? 然后隐藏潜伏下来? 等待着合适的出手时机。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它们根本就不需要出手,而是以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来达成目标,如此一来,就更是难以分辨、难以处置。 对于这种情况? 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毕竟只有在牵引调用那道月华之力的情况下? 才能分辨出哪些生灵已经被侵蚀,但他又不能像太阴元君那样真正化身一轮明月照耀四方? 真要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清理过去,用不了几天就会让体内的三角平衡直接崩溃? 陷入到必死无疑的绝境之中。 这就是真正的界域战争? 在这样的战争尺度之下? 将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给放大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在顾判看来,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的手段各不相同,一方是打敌要害、直指核心,另一方则是自下而上、动摇根基,两者孰优孰劣他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谁先坚持不住,谁就会兵败如山倒,有可能将自身的一切都拱手送人,自此真灵不存、神魂陨灭,在时空长河中抹去所有存在的痕迹。 将思绪从界域战争中抽离出来,顾判开始将注意力转到自身的修行道路之上。 在吸收了月之暗面的力量之后,他体内的那道月之光辉升华了。 从单一的皎洁月色加入了黑暗月光,自此阴阳合一,光暗交融,真正补全了太阴元君之力,与九幽之力、宇宙之力真正形成了三足鼎立、联弱抗强的局面。 也就是说,三种天地之力组成的三角形变得更加稳固了。 但对顾判来说,这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在短时间内不必再担心平衡失控而带来的危险,但如果从长远来看,却犹如饮鸩止渴,为将来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内圣外王、肉身成圣……” 他默默思索着从“许徵衡”口中听来的这八个字,思绪进一步散,又联想到了在上古天庭的时候,从那片光幕中获取到的隐秘信息。 比如说洞天之主、比如说虚空纵横,然后便是最让他感兴趣的不灭真体。 也许它所说的“内圣外王、肉身成圣”,便是不灭真体的某种表现形式,而如果他能够真正打破桎梏,将自身一步步修行至不灭真体的境界,或许就能直接将三种力量直接消化,不会构成任何威胁。 但是,美丽的愿景虽然已经有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实现这个目标。 他对此却是两眼一抹黑,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出真正让人满意的思路。 接着他只能是将这个问题继续放到一边,继续往更细的地方思考下去,将目光落在了如今自己的实力层次上面。 原本构成了他最高战斗力水平的八驾马车已经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则是三种力量体系。 第一种是以三圣之力为核心,融合了红莲业火、诛神碧火、以及取自那头火凤的琉璃金焰后,所形成的全新白色火焰,被他毫无诚意地命名为三昧真火。 划分的更详细一点,就叫做入门层三昧真火,后续便可以用此时得威力作为标准单位,以十进制作为升级量级,十倍则为三昧真火第二层、百倍则为三昧真火第三层,千倍四层,万倍五层,十万倍六层…… 只要三昧真火的威力能够继续以十倍为标准提升,那么后续的层次境界划分便异常简单分明,完全不需要动脑筋地直接叠加上去就好。 但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顾判对此持相当的悲观态度,认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突破到第二层境界,更不要说后面的第三层、第四层。 第1084章 火灵仙子 第二种力量体系则是以业罗初圣的轮回剑意,以及轮回剑体为根本,通过他自身的感悟、推演之后,借助经验值灌注所修成的剑式,同样被他毫无新意地继续叫做轮回剑道。 当然,身为一名曾经的科研人员,他自然也不会放弃对轮回剑道的境界层次划分。 这一次,被作为标准单位的就换成了业罗初圣挥出一剑所达到的威力,同样是以十进制为大致进阶量级。 于是乎,业罗初圣一剑之威,是为轮回剑道初境。 业罗初圣一剑之威放大十倍,是为轮回剑道次境。 百倍为第三境,千倍为第四境境,万倍为第五境,十万倍为第六境。 以他目前所化剑光所能够挥出来的杀伤力,大概可能也许处在o.o5到o.1初境的层次。 为了听上去稍稍有面子一些,于是他便将自己目前的层次称之为轮回剑道初十一境,简称为轮回剑道十一境,抑或是轮回十一剑。 十一即为十分之一,日后若有提升,便可称之为十二境,十三境,直到轮回十九剑。 再然后当然不可能有轮回二十剑,因为在十九之后便真正到了突破性的时刻,从轮回剑道十九境打破屏障,进化升华到轮回剑道初境,拥有了白衣罗叶当初的一剑之威。 除了三昧真火与轮回剑道之外。 第三种力量体系则是以他本体强大的生命值以及强悍的肉身力量为基础,以引灵焠体和金刚秘法为锻炼方法,以混沌归元为力方式,以双刃大斧为承载工具的狂暴肉搏战法。 经过了长时间的缜密慎重思考之后,顾判将之命名为……秘技*金刚混沌归元斧。 在这三大力量体系之外,他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对敌手段。 那便是在承受巨大压力,付出相当代价的情况下,以牵丝之法借用居于他体内的三种外力,甚至是可以尝试打破稳定的三角平衡关系,看一看在突然爆的三方大乱斗的局面下,能够爆出怎样的杀伤力。 对于下一步的提升方向,顾判还没有明确的想法。 一个是因为他有些累了,想要稍微放松一下紧绷的心弦,然后再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思考、探索、推演。 当然累并不是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穷。 手里没有经验值,他引以为傲的修行天赋便没有了施展挥的空间,因此先要做的还是要给自己的绝世天才之名氪金充值,将经验值补充完毕后再慢慢考虑其他。 夜幕降临之时,顾判终于回到了大魏京城,也第一时间得到了某个让他很有些惊讶的消息。 月影生灵确实在昨夜出现? 并且试图冲破红衣古宅的阻隔? 将城内众生作为它们侵蚀占据的对象,只是最终不知为何却突然放弃了攻击? 瞬息之间远遁千里? 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好在红衣修行思之如梦秘法,多次入到城中百姓梦中? 并且能够将梦境互通相连,这才能够在黑月高照的那一刻? 借助万民同心祈拜红衣娘娘的精神力量加强己身? 硬是在无法察觉到敌人之所在的情况下护住了整个京城,没有使之沦陷。 而在月影与红衣的一战之中,他家的陋狗竟然立了头功。 这便是让他为之惊讶诧异的消息。 根据红衣的描述,陋狗以自身为饵? 冲入墨色月光之内? 施展出名为二向箔封印的降维打击,将一团阴影生灵尽数封印在了书页之内,数上一数至少有近百之多。 顾判听完之后,想要好好夸奖它一番,只是找了一圈都没能找到那本血书的身影。 要知道以往在他远行归来的时候? 这货从来都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然后比谁跑的都快? 扑棱棱飞出来迎接他这个老爷的,结果现在竟然连马屁都不舍得拍了么? 红衣指了指后宅所在的方向? 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它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而且不再干净了? 不愿意用这样的状态来见自家老爷? 所以便跑到了血泉泉眼之中去补充能量,顺便清洗一下身体。” 顾判点了点头,刚刚接过她递来的灵茶还没喝上一口,便皱起眉头道,“这傻狗,不会让那些阴影丝线给逃出去吧。” “妾身倒是觉得不会,不说别的,单说胆小怕事,贪生怕死的程度,整个古宅里面陋狗若论第二,恐怕没有谁敢自称第一,所以在这种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上面,它一定是保守再保守,不会随便胡来。。” “好。”顾判这才放下心来,一口将灵茶饮尽,舒舒服服瘫坐在了靠背椅上。 红衣帮他把茶盏续满,之后又取出一枚火玉,递了过来,“还有,在顾郎前往南荒大山的时候,妾身在京城以东百五十里偶遇一位来自外域的火灵仙子,吾等相谈甚欢,她最后临别前留给我这枚通灵火玉,里面记录的内容或许对你有用。” “哦?夫人说的火灵仙子,莫非是来自于降下火雨的那处苍天裂隙之内?” “夫君所言不错。” “她非此方天地之生灵,竟然也会有这么爽快大方么?” 顾判有些惊讶地挑挑眉毛,“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回头遇到了也好对她表示谢意……如果可以的话,也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同志,共同反抗上面那位的暴政压迫。” “对她表达谢意,团结可以团结的……同志?” 红衣愣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妾身只能说夫君想多了。” “那位热情似火的火灵仙子呀,在和妾身经过了盏茶时间得面对面手谈之后,不幸香消玉殒,妾身感念其实力层次,便帮她选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早已经布置妥当入土为安,就连碑文都是陋狗执笔亲自书写。” “当然,可能是为了表示对妾身帮她安排后事的感谢,那位火灵仙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爆出全部力量,凝聚出来这枚通灵火玉,送到了妾身的手中,妾身拿它无用,便将之封印后等待着夫君的归来。” 顾判把玩着那枚不见丝毫热度,甚至还有些冰凉的红玉,又喝了一口滚烫的灵茶,抬头看看红衣恬淡的笑容,忽然间便感觉整个心情都完全放松下来,甚至有点想要倒头就睡的困乏之意。 第1085章 香火大盛 在高空中那轮墨色圆月的照耀下,月影生灵无声无息潜入了进来。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生灵被占据了身体,成为它们行走在世间的躯壳,也成为了太阴元君在此方天地之内的眼睛和触角,一点点感知探查着九幽的虚实,从另外一个层面上开启了界域战争的反击。 顾判和红衣现在也不敢保证,除了以大魏京城为中心的那片区域外,到底隐藏了多少披着人皮的月影生灵,又有多少非人异类同样被它们占据了躯体,变成了太阴元君伸入此方天地的触须。 因此在城外庄园休整了两日后,他便从京城起步,然后一圈圈向外铺开,开始了第二次大规模人口筛查工作。 主要目的便是找出隐藏在人群之中的阴影生灵,然后在月之光辉的照耀下御使双刃战斧,先杀人,再斩灵,至少是将以京畿之地为中心的朝廷控制区域清理一遍,以免后续再生更大的问题。 京城之内。 皇宫之中。 顾判端坐于勤政殿高高的台阶之上,下面则是黑压压的人群。 魏皇许徵元就在他的身侧,日渐衰老的面孔上满是沉凝,一起俯瞰着殿前广场上面集合起来的众位妃子、太监宫女、大内侍卫。 少顷,淡淡光芒自顾判体内流淌而出,整个人随即化作一轮黑白相间的圆月,映照在下方所有人的身上,数十个呼吸后才缓缓敛去。 “国师,结果如何?” 许徵元深吸口气,开口时语气倒是平静淡然。 “当夜有红衣的保护,所以总的来说还好,不过完美的防御是不存在的,因此出现几条漏网之鱼也算是正常情况。” 顾判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炽白火焰道,“陛下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我知道此事拖不得,所以国师尽管出手便是,不需要有任何的保留。” “好。” 他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便有一道寒光闪过,将包括一名嫔妃在内的十数人直接斩杀,鲜血朝着四周喷溅,尸体化作灰烬随风飘散,顿时引来一阵惊恐至极的尖叫声音。 许徵元低低叹了口气,面上闪过一丝悲哀不忍的神色,“这便是那些不见不闻的异灵手段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占据了人的身体,而其他人甚至现不了任何的端倪。” “在两大洞天之主层次的战场之内,基本上所有人都无法抵挡,也无法躲避,只能是被动接受卷入其中的结果,能活下去最好,不能活下去,那就只能去死,没有其他第三条路可走。” 顾判说完后缓缓从座位上起身,在宫内众人不敢直视的惊恐目光中冉冉升起,将刚刚照耀在他们身上的诡异月光铺满整个城池。 随后那道让他们如置冰窖的斧影寒光冲天而起,消失在了茫茫月色深处,不知去向何方。 当日,京城之内数百人无故暴毙,尸身化作片片灰烬散去,一时间哭声不绝于耳,随处可见披麻戴孝的送葬之人。 死者之中有贩夫走卒,也有天潢贵胄,对此朝廷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只是说城内爆异闻事件,国师大人已经亲自出手将其处置镇杀,不需要过多惊慌等等。 虽然在缇骑和战蜂的强势控场之下没有出现什么骚乱,但京城内的气氛还是不由自主变得压抑沉凝起来,死亡的阴影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不知道多少人的心头,惶惶然不可终日。 一时间红衣娘娘香火大盛,上到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几乎是人人虔诚叩拜,称颂红衣娘娘之名,祈求远离异闻事件,保佑家宅安康。 顾判此时已经出了京城,只带了有气无力、浑浑噩噩的陋狗,在蜂群的配合下开始了极为单调的筛查、杀人、斩灵工作。 经验值在这一过程中细水长流,被一点点积攒起来,然后在某个时候被一朝挥霍殆尽,用在了对那枚通灵火玉的吞噬吸收上面。 也成功地将刚刚入门的第一层三昧真火向上提升了少许,虽然离着十倍威力的第二层境界还差了非常远的距离,但至少让他看到了一线成功的曙光。 东海之滨有一道通向火灵界域的虚空屏障,或许他应该抽时间过去转上一圈,看能否钓到更多的大鱼。 ……………………………………………… 南荒大山。 滂沱的黑红大雨已经下了数日时间。 而在接天连地的雨幕之中,南荒乾元和月影生灵之间的战争正在无声无息之间进行着。 没有血肉横飞的战场,也没有狂暴炸裂的力量对拼,这是最为纯粹的精神交锋。 在经历了万众归一、万灵融合,又斩去善恶、再斩自身才降临于世的乾元面前,月影生灵那不见不闻、诡秘侵蚀的最大依仗竟然失效了。 或者说,当侵入到南荒的诸多生灵体内之前,它们对于乾元来说确实是不见不闻、无法感知,但是当它们进入到乾元众多化身的那一刻起,便当即引爆了这场位于精神意识层面的大战。 月影生灵的手段依旧是进入、侵蚀、替代…… 然而到了乾元这里,则变成了现杂念、分析杂念、斩去杂念…… 直至后来的反向侵蚀、吞噬融合,在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之后,乾元反过来又给阴影生灵们好好上了一课,让它们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虫巢意识,什么又叫做万灵归一。 战场存在于整个南荒大山乃至于大魏南境区域之中,虽不动一刀一枪、却同样伤亡惨重、死尸遍地。 在这场精神意识之战最为激烈的时候,整个南境地面上不知道多少生灵齐齐失去了行动能力,就像是突然间被扣掉了电池的玩具,雕塑一般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然后便是更加古怪诡异的展开。 在倾盆而落的黑红大雨覆盖下,不久前变成了一尊尊雕塑的生灵们又动了起来,但这一次却又变成了短路失控的电动玩具,不停地走走停停,动作扭曲而又恐怖,让人看上一眼便头皮麻,浑身冰凉。 直到它们毫无征兆突然倒地暴毙而亡,才算是从那种惊悚诡异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不再作为两种精神意识交锋的战场。 ................................... 第1086章 南荒战事 针对南荒之境的攻击由月影生灵起。 但战事的走向却从一开始便出乎了它们的预料。 原以为是平平无奇的侵蚀神魂、占据躯壳、潜伏展的展开,结果一经接触才让它们现,这些各自活动在南荒大山内外的生灵,竟然同属于一个统一的意志。 滂沱落下的黑红大雨之间,缓缓浮现出一双黑底红瞳的双眼。 这双眼睛极目北望,不含任何情感的视线穿透了雨幕,又穿透了茫茫夜色,最终落在了北方天际尽头那轮黑色圆月上面。 从乾元所处的位置看去,用黑色圆月来形容通往月华界域的虚空屏障并不合适,或许是因为距离实在太远的原因,在它的眼中,那根本就是一个比米粒还要小上一些的黑点。 但正是由于那个黑点的存在,带来了这些令它都感觉到有些棘手的诡异生灵。 乾元锁定从黑点之中遥遥射来的精神波动,开始了全的分析计算。 对它来说,最为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如果没有其他变化的话,整个主动权已经开始向着它所在的位置偏移,接下来到底是战是和,已经可以由它分析利弊后作出判断。 对于乾元而言,从来不分对错,而是只论结果,更是不存在包括找回面子、报复寻仇等一系列的情感,它所做的只有收集信息、分析判断、推演计算,然后根据结果好坏来决定下一步的动作。 所以就算是受到了月影生灵如此不讲道理的攻击,让它遭受到了堪称惨重的损失,最终左右它是否做出进一步反击举动的,却和上面两点毫无关系,而只在于反击的利弊分析结果,到底是正向反馈,还是负向反馈。 那些直入真灵对它起进攻的阴影生灵,来源于北面天空的黑色月亮之内,至少是和黑色月亮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吞噬同化许多阴影生灵后,获得的关于虚空穿梭、神魂侵蚀的信息让它很有兴趣。 这是乾元决定向北而行的两点主要原因。 而黑色月亮或许和黑山君口中的九幽之主、太阴元君有关,太过靠近有一定可能会卷入到洞天之主层次的斗争之中。 还有,北方那片区域是黑山君与红衣娘娘的地盘,它踏足其中的话同样有一定可能引起他们两位的敌视,甚至是攻击。 这是阻止它北上的两点主要原因。 那双黑底红瞳的眼睛陷入思索,罕见地沉凝了过一刻钟的时间,才倏然消失在黑红雨幕之中。 下一刻,倾盆落下的黑红大雨开始缓缓北移,而在雨水笼罩覆盖之地,难以计数的乾元生灵从南荒大山之中走出,闪动着同样是黑红相间的眼睛,以难以阻挡之势开始向北而行。 ……………………………………………… 千羽湖畔。 一只纤纤玉足从无到有,轻轻点在平淡寂静的虚空中,紧接着是一具堪称完美的窈窕身躯。 虽然缺失了双臂,但看上去却更是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残缺美感。 羽千玄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面上尽是回忆哀伤的神色,沉默无声凝视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许久之后只留下一声幽幽叹息。 在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形态样貌各自不同的十个生灵,就像是提线木偶般随着她的指令而动,没有一丝一毫的逾矩之举。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她终于由静转动,向前踏出一步,已经是来到了百丈外的湖水之中,然后逐波踏浪、步步生莲,朝着千羽湖中心的那一座小岛慢慢靠近过去。 但就在已经能够看到岛上那已经变得有些破败的宫殿群落时,她却又猛地停下了脚步,甚至转过了头去,不敢再朝着那个方向看上一眼。 “以前他对吾说过许多次,每次想要去到破碎的业罗秘境看一看时,每每到了近前却又有些踌躇犹豫,心悸哀伤,只是吾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理解过他的感受,还多次嘲笑他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只是想不到在他不在之后,吾就连当初和他一起居住过的地方,都不敢再回去看上一眼。” “吾本非人,但是和他一起呆的时间太长了,却反而拥有了吾之前最看不上的人之情感,这或许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却又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既然不敢回去,那就不回去了。” 她低低叹息着,幽幽笑着,最后却又陷入到难言的沉默之中。 唰! 羽千玄背后的尾羽倏然盛开,犹如一朵最为美丽的鲜花,绽放出种种绚烂的色彩。 与之同一时间,又有十数根翎羽自盛开的花盘之内飞出,将那些呆立不动的各种生灵重重包裹,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缝隙。 这是她在上古天庭遗迹与顾判一战后,耗费极大精力才捕捉而来的些许苏醒天人,此时就要御使灵媒魔种之法,将道道天人之力归于己身,弥补自身的损失,为之后的更进一步继续打下更为坚固的基础。 随着时间的流逝,被一根根尾羽包裹在内的天人之躯开始干瘪下去,丝丝缕缕的天地之力开始以尾羽为媒介,朝着她的体内传递。 但就在此时。 羽千玄却是猛地皱起眉头,将几乎快要到了最后、也是最为关键一步的灵媒魔种秘法给硬生生停止了下来。 “天人之力仍在,但是,这些天人为何会给了吾一种非常诡异的感觉?” “没错,出现问题的地方是它们的真灵神魂……” “它们,竟然像是被同一种奇怪的生灵给夺舍了?” “但是,为什么吾之前并没有察觉到有其他生灵神魂力量波动的痕迹?” “更让吾难以想通的是,究竟会有什么东西,能够直接占据掌握了部分天地权柄的天人躯壳,成功行了夺舍之举?” 数个念头刹那间在羽千玄的心底浮现,也让她不由得陷入到疑惑不解的深思之中。 然而就在这一刻,她忽然间眼前一黑,又感觉到一股深沉而又诡秘的恶意毫无征兆袭来,几乎瞬间就已经将她整个真灵神魂笼罩在内。 这种感觉…… 但是敌人到底又在哪里呢? 不见不闻、无形无质? 第1087章 乾元北上 不见不闻、无形无质。 羽千玄纵然在刹那间尽施所学,却仍然无法现潜藏在这些天人之躯内的敌人踪迹。 危险。 可以危急性命的大危机,已经在此时此刻悄然降临。 她重重吁出一口浊气,心中并没有如何害怕恐惧,有的只是淡淡的期待,以及在期待中升起的些许愧疚之意。 期待着在死后就能追寻他的脚步,能够与他一同面对黄泉之内的虚无寂寞。 但更多的却是愧疚。 因为她终究是辜负了他的期望,没有能够一直活下去,一直走下去,这便是最大的错处,不能原谅,也无法原谅。 “吾这就要去了,但是却不敢去见你……” 羽千玄低低叹息一声,在那道恶意真正临身的那一刻闭上了眼睛。 等待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但就在此时。 一道介于虚实之间的剑光自她的体内飞出,斩在了水雾荡漾的空处,随即又冲天而起,没入到了高空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羽千玄猛地睁开双眼,怔怔看着四周波光粼粼的水面,感受着已经消失不见的那道恶意,以及在此恢复了正常的灵媒魔种之法,莫名便有两行泪珠从眼角滑下,顺着面颊滴落到了湖水之中。 “这是你生前最后留给吾的东西吗?” “可是却在这里被吾毫无所觉地让它消失掉了。” “吾还是让你失望了,也让你长眠之后都不得安宁。” “以后不会了,吾以后都不会了。” 氤氲水汽渐渐升起,遮挡住了那道纤细窈窕的身体,然后迅朝着四面八方扩张出去,直至将整个千羽湖面都尽数笼罩在内。 ……………………………………………… 顾判的清理工作才刚刚进行了没有太长时间,便不得不暂且停止了下来。 将目光转向了正南方向。 因为他刚刚收到了金纹战蜂侦察队伍的密报,南荒乾元生灵大规模异动,正在一路向北而行,此时已然突破了南境所在区域,真正深入到了大魏腹地之中。 这一情报让顾判相当摸不清头脑。 他是左思右想都搞不明白,本来一直在南荒大山中呆得好好的乾元为什么要突然间做出如此举动。 就算是它想要扩充地盘,那也应该是采用步步蚕食的手段才符合道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上来就一股脑地平a了过来。 这货到底想干什么? 它是突然间什么神经了,准备要和他换家么? 想不明白就暂且不去想。 直接干就是了。 既然乾元已经a了过来,那他就直截了当地调集所有力量对a过去,看一看到底是它的乾元众生厉害,还是他的麾下蜂群能够占据上风。 而且往更深的层次去想一下,当承载了乾元主体意志的南荒生灵离开了连绵不绝的十万大山,便相当于将自身完全暴露在了更好打大规模歼灭战的平原之上,如果可以的话,他倒也不介意将这些生灵尽数消灭,也好看一看在失去了诸多化身之后,身为“虫巢意志”的乾元圣君还能剩下几分本事。 一道道不得违逆的命令被传达下去。 紧接着,以京畿之地为中心,近乎小半个魏朝北地全部沸腾起来。 无数金纹战蜂从各自栖息的蜂巢子体内蜂拥而出,从通向月华界域的那道虚空屏障内返回,朝着它们唯一主人目光所指之方向汇聚过去。 地面之上,则是集合完毕的红衣甲士和天人尸傀,作为对乾元一战的主体力量,紧急调动到了被顾判从一开始便圈定好沼泽荒野地带,也是准备作为和乾元决战最终战场之上。 他就在这里,等待着它的到来。 如果它不想走他选好的这块地方,那他也要逼着它的麾下众生调转方向,必须要和他会猎于此方荒原之上。 火绒花海也不再收敛,以席卷一切之势在这片占地面积广阔的沼泽荒野之地铺开,肉眼可见地将方圆数百里的地面铺上了一层血一样的鲜艳颜色。 除此之外,各地以金节卫为核心的军镇府兵的频繁调动与演练,最终刀锋统一向南,摆出来死战防御的姿态。 对上南荒乾元这样的异类生灵,顾判并不敢将这些军卒摆到前线,不然很有可能便会直接变成了“天地大同、众生平等”之乾元化身,转过身来便朝着昔日的同僚来上一记背刺。 所以说反倒不如将他们撤回后方,作为一支最后的预备力量,在实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才会让他们沐浴在红衣思之如梦的血色光芒之中,投入血腥杀戮的战场之内,抵挡乾元众生仍然北上的步伐。 铺天盖地的蜂群还在朝着这片沼泽之地聚集,火红花海还在尽情从污水中汲取着养分,吞噬消灭着原本这片生态系统中的其他一切植物,红衣甲士和天人尸傀还在四散游弋,寻找着倒霉的异类生灵供他斩杀,争取能够在大战真正来临前为自家老爷的无上修行天赋再增添上一砖一瓦。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争的阴云愈地浓重起来。 整片荒野沼泽已经完全变成了金红色的无尽海洋,那是铺满了地面的火绒花海,以及收敛气息蛰伏不动的无数战蜂,再也见不到之前灰绿交织的颜色。 顾判就站在那座一夜之间便被垒好的点将台上,身边是戒备森严的数百天人尸傀,再往外则是狰狞恐怖的红衣甲士,将恢弘大气的高台重重围拢在内,尽显铁血肃杀之气象。 “老爷。” 张厨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高台之上,恭恭敬敬跪地行礼。 “你和珞水前出探查,有什么最新的现吗?” 顾判挥舞斧头,将一头瑟瑟抖的沼泽妖兽斩成两段,闭目感受着那近乎微不足道的双值加成,沉默片刻后终于转头看了张厨子一眼。 “回老爷的话,乾元众生的先头部队距离此地仅剩下了不到三日的路程。” “它们的度竟然这么快的吗?”顾判有些惊讶地微微挑起眉毛,又随手砍死了一只双头怪蛇,将尸体丢到高台之下任由红衣甲士将之分食。 “据最前沿的侦察蜂群回报,乾元众生在进入大魏腹地后竟然秋毫无犯,不仅没有将居住在当地的百姓纳入其中,甚至都没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是选取荒无人烟的地方一路北上,不知道所为何故。” 将斧头隐入虚空,顾判眯起眼睛,很有些疑惑地道,“我现在是真的搞不明白,它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是趁着最近天气不错,所以就要带着它的一帮下属,来上一次徒步旅行的坑逼团建活动吗?” 。。。。。。 ps:若是有在其他网站看本书的书友,起点读书app每个章节都可以看15秒广告领1o起点币,每章都能领2次,亲测有效,而看一章只需要1o点币左右,虽然不知道这些币会不会算稿费,不过也可以用来看支持一下正版阅读,谢谢。 第1088章 多情剑客(求订阅) 张厨子跪伏在高台之上,面对着自家老爷似是自言自语的问询,一时间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才好。 主要是因为他没有真正听懂顾判话里的含义,徒步旅行倒还能大致知道是什么意思,至于后面的坑逼团建,就已经完全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可谓是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明白。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同样弄不明白乾元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因此只能是挥手让张厨子离开,再去收集更多详细的情报,尝试着从种种蛛丝马迹中找到有用的线索。 但就在张厨子领命起身的那一刻,两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了毫无征兆便阴暗下来的天空。 滴答…… 一滴颜色鲜红的雨水落在了高台之上。 下一刻则是第二滴漆黑如墨的雨滴,精准覆盖在了刚刚落下的红色雨滴之上。 红与黑融于一处,呈现出来的是干涸血迹般暗红的颜色。 紧接着,整个天地尽数被黑红相间的雨幕笼罩。 “准备战斗!” “保护老爷!” 张厨子一下子紧张起来,和从刀鞘中主动飞出的缺月魔刀一左一右,护持在了顾判的左右。 “不要这么紧张,这应该是南荒那位过来拜山头了。” 顾判却是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面上甚至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目光透过接天连地的黑红大雨,落在了自云层深处快接近过来的一人一鹤身上。 数个呼吸后,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袍中的金少女映入他的眼帘。 她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赤着的雪白纤足踩在同样雪白的仙鹤背上,缓缓落在了点将台之上,站到了顾判的面前。 “吾等见过黑山君,此次吾等北上,没有提前给黑山君打招呼,确实是有些失礼了。” 金少女睁开黑底赤瞳的眼睛,先是从张厨子和珞水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顾判的面上,微微颌示意。 顾判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黑袍少女的一头金,沉默片刻后露出一丝莫名笑容道,“这小丫头的头,是染的么?” “黑山君说的是头的颜色么。”黑袍金的少女很认真地摇了摇头道,“并不是以颜料浸染变成了金黄的颜色,而是天生如此。” “黑山君应该还记得不久前在南荒大山深处时,所见到的金木两族的生灵。” “哦?你们的意思是,这位金红瞳的姑娘,其实是金灵一族的生灵?” 黑袍少女点点头,“确实如此。” 顾判有些疑惑地微微皱眉,“但是那天被献祭掉的金灵一族部主却是个光头,而且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皮肤,和她完全不像是一个物种。” “黑山君有所不知,吾等这具化身乃是金灵一族中的神之后裔,因此金银肤,和其他族中生灵有所不同。” “原来如此,不得不说她要比上一次的光头好看顺眼许多,也更能让人心情舒畅,安静平和。” 顾判说到此处,面上闪过些许回忆缅怀的神色,“话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此方天地间看到这样的金姑娘,再加上这白到有些反光的皮肤,倒是勾起了本人已然久远的许多回忆,依稀还记得阿尔托莉雅她们曾经给人带来的……” 他悠悠叹息着,刚想再多感慨几句,冷不防却被张厨子小心翼翼的开口提醒打断了自己的思路。 “老爷,夫人那日曾三次说起多情剑客……” 他面无表情低头看着那张满是谄笑的胖脸,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去最南边的沼泽边缘帮战蜂采集花蜜去吧,没我的吩咐就不要回来。”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待到张厨子矮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后,他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黑袍少女的脸上,再次开口时也没有了之前的感叹与缅怀,语气变得冰冷淡漠,犹如北地冰原上呼啸而过的寒风,“你们,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 黑袍金少女抬起头来,目光透过黑红雨幕,望向了更加遥远北方的天空。 “吾等的目标并非是黑山君与红衣娘娘,亦不是魏朝境内的万千生灵,所以在北上途中会避开所有人群聚居之地,只选择荒无人烟之地行走,而且在接触到黑山君麾下蜂群的第一时间,便寻找到黑山君之所在前来解释,为的便是不想引起黑山君的误会,进而引吾等之间不必要的争端。” “是吗,我想乾元圣君一定没有听说过假道伐虢这个成语故事,也不知道在这种局面下组织的一次武装游行会引什么样的恶劣后果。” 顾判在高台唯一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摩挲着若隐若现的温润斧柄道,“不过看在不久前乾元圣君在南荒招待本座的份上,我给你一个为自己辩白的机会,而你所说的一切都会作为呈堂证供,决定着你我之间的关系走向。” 黑袍少女有些机械地点了点头,刚刚要开口说话,却又被毫无征兆直接打断下来。 “在你们正式开始讲述之前,最好能先停了这场令人烦躁的黑红大雨,因为在阴雨绵绵的天气里,人的心情经常会莫名其妙变得很差,忍耐性也会大大降低,到时候我若是和你们吵起来,或者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了,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们。” “然,黑山君所言极是。” 随着黑袍少女的声音落下,原本倾盆落下的黑红大雨瞬间停止,随后漫天凝聚的乌云也开始迅消散,没过多长时间阳光就重新笼罩大地,变回了微风习习、白云朵朵的明媚晴天。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才接着以平铺直叙的语气开口讲道,“就在黑山君离开南荒群山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吾等突然感觉到了某种从天而降的恶意,而就在此后不久,便遭遇到了真灵神魂层面上的诡秘攻击。” “对吾等出手的敌人在侵入到吾等真灵意志之前,完全是不见不闻、无形无质之情况,吾等也唯有在受到进入侵蚀之后,才在反击中寻找到了那些诡异生灵的根源所在……” 顾判半闭着眼睛,虽然从一开始便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对乾元起了攻击,但却并没有在此时展现出好为人师的姿态,而是安静听着乾元的讲述,不时还就自己没弄明白的地方进行深入询问,来更多的获取关于阴影生灵的各种情报。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黑袍少女才闭口不语,两人同时陷入沉默,唯有徐徐吹过的微风掠过火绒花海时出的沙沙声,在这片金红颜色的沼泽上空不停回荡。 第1089章 利大于弊 “所以说,乾元圣君此次北上的目的,其实是想要循着阴影生灵的线索,去寻找它们的根源所在?” 许久之后,顾判缓缓睁开双眼,屈指轻轻敲打着斧柄,出极富韵律的笃笃声音,打破了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安静沉默。 黑袍少女点了点头,“黑山君说的不错。” “那么,找到之后呢?” “找到之后,自然是根据情况寻根问底,参悟修行……吾等对于这些纯粹的精神意识可以独立存在于天地之间的能力很有想法,也对它们可以侵蚀其他生灵神魂、占据其他生灵躯壳的手段很有兴趣,所以才想着能够到它们的来处探查一二,看一看是否能有所领悟。”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乾元圣君是要以直报怨,在无故被揍了之后,气势汹汹赶过去要找那些东西寻仇报复。” “憎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情绪,报仇同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 黑袍金少女以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说道,“吾等还记得黑山君曾经对天父匡正乾说过,大争之世、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所以不管是那些阴影生灵对吾等起攻击,还是吾等吞噬吸收它们的生命,都不过是生存竞争中的普通一环,谁输了,谁就去死,谁赢了,谁就存活,不需要有其他不必要的思想和情绪存在。” “你们这一大家子倒是看得开。” 顾判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思索着慢慢说道,“既然乾元圣君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也不是那种小气抠唆的人,答应你们到那片虚空屏障探索也不是不行……” “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那处地方距离我大魏京城很近,真要是放你们过去了,结果最后却给我玩上一出声东击西、中心开花的把戏,那我岂不是引狼入室,做成了天字第一号的傻逼?” 黑袍少女木然道,“吾等并无欺瞒黑山君的意思。” “别给我整这些没甚鸟用的废话,[笔趣阁 .biqugew.me]男人还总是说我就蹭蹭不进去呢,结果还不是蹭着蹭着就蹭进去了?” “那么……黑山君的意思是?” “实话实说,我现在有些犹豫和拿不定主意。” 顾判凝视着那张金红瞳的美丽面孔,抬起左手竖起了一根中指。 “从性/感上……不对,是从感性上来说,看在和你们还算是关系不错的面上,我是准备答应你们的请求,让你们去到虚空屏障内走一走、看一看的,反正那破地方也不收门票,我又何必这样难为你们呢?” 然后他又抬起右手,竖起了第二根中指。 “但是,从理性方面分析来讲,放你们过去存在着太多的不确定性,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所以单纯从利弊的角度去考虑,自然是不让你们继续北上才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那么,黑山君最后的决定是?” 顾判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随即下定了很大决心般,长叹一声道,“算了,毕竟我一直都是个重感情的人,对于朋友的请求总是狠不下心来拒绝,既然乾元圣君的目的地是阴影生灵来源之地,我也只好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派人送你们过去。” “不过让你们全部生灵都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那里毕竟是通向另外一方界域的虚空屏障,和此方天地有着极大的差别,也存在着相当可怕的危险……” “所以为了乾元圣君的生命安全考虑,我却是无法做出让你们全部过去的决定,而只能是通过浮空船带一部分人过去,剩下来的就暂且在这片花海之中住下,等待探查结束之后再一起返回南荒群山。” 黑袍少女闭目思索片刻,微微颌道,“黑山君此言大善。” ………………………………………… 三日后,乾元众生聚集于沼泽花海之中。 又有一艘缴获自月华界域的虚空战船自地面腾空而起,承载着数百被选中者,跟随在红衣古宅之后,朝着虚空屏障所在的位置飞去。 顾判并没有跟着过去,而是留在了原地,由红衣亲自前来,带着一众乾元生灵离开。 他则还是留在了这片沼泽之地,甚至还摆上了一桌席面,和那位金赤瞳的黑袍少女品茗饮酒,坐而论道。 本来按照乾元的意思,这位金灵一族的神之后裔神魂纯净如水,身为绝佳的意志承载之体,是需要前往那片虚空屏障参加探查行动的,但是在大魏国师黑山君的坚持下,却在最后又不得不改变了决定,将其留下来陪着顾判吃酒闲话,等待着探查结果的传来。 身为莫得情感的意志统一聚合体,乾元从头到尾都不明白何为顾神君眼中的美丑概念。 更不明白什么叫做看着养眼心情好,什么又叫做二刺猿的回忆与缅怀,但这并不妨碍它在分析利弊后做出正确的判断与选择,至少是能够让那位黑山君心情舒畅的正确选择。 虽然无法让这具化身前往虚空屏障会带来些许的损失,但黑山君若是心情舒畅了,就能够从他这里获取到更多的关于基因编辑、细胞变异、虫巢意志等珍贵知识,综合分析判断下来,绝对是利大于弊的结果。 所以这个问题对于它来说,根本就不叫问题,它甚至还学会了触类旁通,从分析黑山君的“审美感官”着手,从一众留下来的乾元众生之内选出了十个绝色美女,上到高台站成一排,让黑山君尽情欣赏,尽情“养眼”。 遥远的沼泽南部边缘,张厨子还在兢兢业业地采摘花蜜,等待着自家老爷的召唤,却感觉到自己仿佛变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再也无法入得老爷的眼中。 有些出乎乾元分析计算结果的是,顾判对它后选上来的女子并无多大兴趣,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淡淡看了几眼,其他时间还是将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个金灵族的神之后裔身上,仿佛他最为中意的还是她的身体,眼中再容不下其他雌性生灵的存在。 直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顾判才终于移开了目光,同时隐去施展已久的观神望气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间淡淡说道,“老乾啊,为什么我没有从这位姑娘身上找到可以凝聚通灵金玉的可能?” 第1090章 暗中窥视 顾判静静看着那具金红瞳的娇躯,很是认真地又问了一遍道,“她到底能不能凝聚出来通灵金玉?” “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我的夫人才刚刚从一位火灵仙子那里入手了一枚通灵火玉,端的是件相当不错的宝贝,这个金红瞳的姑娘作为你的意志承载体,你应该最有言权,那么就可以跟我说一说,她为什么就不行呢?” 听完了顾判对通灵火玉的描述之后,黑袍金少女陷入思索,数个呼吸后平平淡淡开口说道,“吾等的这具身躯,真灵已然与吾等意志融为一体,自然无法灵与身合,力量凝聚,制造出黑山君口中的通灵金玉。” “原来是这样……”顾判端起桌上的酒盏一口饮尽,思索着又问道,“那么以乾元圣君对此类生灵的了解程度,如果说捕捉到一只野生的小家伙,是不是就可以人为地制造出通灵之玉出来?” “吾等刚刚只是提出来经过分析计算后的一种可能性,具体是否可行,因为没有真正做过,所以暂时还无法给予黑山君一个准确的答案。” 顾判点点头,丝毫不以为意地道,“没有关系,你现在把推测出来的方法告诉我就行,将来等到此间事毕,我自会和内子亲自去验证正确与否。” “然。”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吃菜,一边听着乾元在那里一一道来,讲述关于如何制造通灵玉的技术说明书。 颇有种上一个时空的时候,高中的女前桌给讲解习题时候的温馨感觉。 只不过乾元这厮实在是有些冰冷僵硬,纵然是顶着一个美少女的皮囊,说起话来却是没有一丝起伏,就像是最早时候的机械女声,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腔调,听上去让人莫名就有些不爽。 不过声音归声音,她所讲的内容却是诚意满满,不仅没有保留全是干货,而且条例清晰重点分明,让他很快便沉浸其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而借着这个机会,顾判也和它探讨了一些关于真灵神魂修行方面的知识,结果又是相谈甚欢,也收获颇丰。 除此之外,他其实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而且这个问题无关修行,只是在看到了高台之上的这些美女,又不经意间看到了默立于花海中一动不动的许多年轻男子后,所生出来的古怪念头。 那便是,身为乾元化身的这些意志载体,他们繁衍后代吗? 直接说白了就是,他们会啪啪啪吗? 若是啪啪的话,乾元作为众多生灵的意志集合体,到底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不会,那它就必须要不停动侵略战争,补充因为死亡带来的消耗。 但看它自从降临世间以来,大多数时间却是一直龟缩在南荒之内,并没有大举侵入其他地方,也没有掳掠大量生灵充实南荒,这就说明它们内部应该是存在着繁衍生息的制度,不然当这一代生命死绝之后,它岂不是也要随之消亡? 有疑惑就问,尤其是对方还是这样一个没有人类诸多情感的家伙,问起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感觉。 不过他身为大魏国师,又是无量光、无量寿、无量天尊黑山君的存在,自然还是要面皮的,因此在问话方式上面还必须要有所选择,不能坠了身份。 所以在思考了片刻后,顾判便有意无意地问道,“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很长时间了,怎么一直不见你的孩子们?” “吾等的,孩子们……” 黑袍少女思索片刻,开口反问道,“黑山君说的是,吾等那些刚刚出生的幼体吗?” “没错。” “它们,自然是隐藏在南荒群山内的诸多巢穴之中,受到专门的照看,融入吾等意志,学习各种能力,直至真正长大后才会出山。” “那么,它们是怎么来到世间的?” “自然是男女雌雄交合,而后怀胎生产。” “对于乾元圣君而言,交合与生产,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陷入了沉默,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每逢到了交合生产季,当被选中的个体开始集合起来繁衍时,吾等都会生出些许难以斩断祛除的真灵波动,黑山君可知,该如何将那些不应该有的波动祛除干净?” 顾判注视着那张金之下的漠然面孔,缓缓摇了摇头道,“阴阳化生乃是天地大道,又岂是我这样的俗世凡人能够随意干涉的事情?” “所以说乾元圣君想要摒除杂念,还是要自己去一步步努力探索,至少要突破天地束缚,达至真正大自在的境界之后,才有可能寻找到正确的答案。” “然。” ……………………………………………… 时间一天天过去,乾元也渐渐变成了顾国师的忠实听众,听他讲远古年间曾经生过的那些历史故事,比如洪荒诸事,又比如西游漫记,还有聊斋志异、星际争霸、机甲高达、魔法少女、黑猫警长等等等等,算是给日趋无聊的等待时间增添几分有趣的话题。 这日正说到兴致勃勃处,黑袍金少女却蓦地站起身来,双眼再次变化为黑红相间的样子,缓缓抬头看向了北方的天空。 “吾等已经找到了那座游离于月华界域之外的太阴神域,已然进入其中,寻找关于阴影生灵的秘密。” 数个呼吸后,她冰冷机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依旧在死死盯着北方天际的那轮圆月。 “这才过去多少天时间,竟然这么快的吗?” “你们这样子直捣黄龙,可是让本座相当的没有面子啊……” 顾判不由得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要知道为了找到那方太阴仙境,探明九幽之力是否已经进入其中,和太阴元君正在展开激烈战斗,他麾下的金纹战蜂可是踏遍了月华界域的万水千山,但却是毫无所获,没有寻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结果乾元刚一出手,竟然就直接找到了目标,如何不令人感到惊讶诧异? 黑袍少女闭上眼睛,语气中罕见地流露出了少许的疑惑,“吾等也有极大不解,为何当吾等之意志化身进入那一方天地之后,会如此顺利便现了种种指向太阴神域的线索,而且顺着线索继续追查下去,竟然真的便寻找到了进入其中的入口……” “就如同是有一双不知何在,却又无处不在的眼睛在注视着吾等,也是在为吾等指引着寻找探索的方向。” 顾判听闻此言,不由自主缓缓坐直了身体,面上流露出些许疑惑而又凝重的表情。 他思忖片刻,注视着黑袍少女黑红相间的眼睛道,“事情的展趋势似乎和我所想的完全不同,最重要的是,你们确定真的有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 第1091章 一片月光(求订阅) “吾等可以确定,在那道虚空屏障之后,出现了被某种似乎并不存在,似乎又无处不在的目光暗中窥视的感觉。” 在听到金少女绝对肯定的答复后,顾判眉头紧皱,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一口灼热的炽白火焰,思索着慢慢说道,“这就有些让人郁闷了,我的意思是事情很有可能大条了,你们最好是抓紧把所有人都撤出来,不要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黑山君所言之大条了,究竟是何意思?” “大条的意思是,事态很有可能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开始展,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大问题。” “你们很有可能被那个老阴逼给利用了,如果不管不顾任由继续展下去,不管是对你们,还是对我,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 “最坏的情况便是,牠可以就此抽出手来,加快从不见不闻不可知境地中复苏的度,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吾等之命运,便可能不在自己手中,而变成了任由其肆意摆弄的棋子,就连生死都不由己。” “吾等,大致明白了黑山君的意思。” 黑袍少女没有什么犹豫便冷冷说道,“吾等这就从那片虚空屏障后撤离……” “你们最好动作快一点,千万不要犹豫,犹豫就是贻误最佳的撤离时机,就是自己在找死,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顾判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因为过度御使观神望气术而有些算账的双眼,心中莫名有些无奈加烦闷的感觉。 原本他答应乾元进入月华界域探索,所说的什么帮助朋友根本就只是随口胡诌而已,真正的目的却是想要这位南荒大能也沾染上九幽和月华之力,让它也享受到和他同样的待遇。 一来可以不大不小的给它挖个陷坑,二来当它现不妥之处后,究竟会如何处置,对他也有着相当重要的借鉴作用。 说不定他们这两个有着同样问题的难友还可以共同探讨,研究治病救人的良方。 可是谁又能想到,乾元意志进入到月华界域后会是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展开,竟然成为了九幽手中的一把刀,并且似乎就要握住它直接捅向太阴的要害。 如果他的推断没错的话,真要是让九幽把这一刀捅下去,对九幽有什么好处他不知道,对乾元是好是坏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件事对自己好像没有什么好处。 那么这就够了。 所以必须要阻止这件事情的生。 但仅仅盏茶时间之后,黑袍金的少女忽然闭上了眼睛,冰冷机械道,“有件事情好叫黑山君知晓,吾等已经,来不及了。” 顾判蓦地眯起眼睛,片刻后却是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这么快就来不及了么? 这还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啊…… 就在他兀自出神的时候,冰冷的女声再一次自耳边响起,也将他猛地惊醒了过来。 “吾等还有一件事需要让黑山君即刻知晓。” 她越说越快,声音几乎都出现了不正常的变化,“来自于那位太阴元君的攻击,马上就要降临。” “虽然它将恶意针对在了吾等的身上,但黑山君,距离吾等实在是太近了……” “甘霖凉,你在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来自于太阴的攻击,就要降临到这片沼泽之中?” 顾判的身体刹那间绷紧,刚刚问出一句,却是不需要再继续等待乾元的回复,便已经做出了属于自己的确认判断。 因为那道突兀降临的恶意实在是太过浓郁,纵然是针对乾元众生而来,却已经能够让他这个不是被真正针对的对象倍感压迫,几乎连空气都为之凝结。 此时此刻,顾判只来得及做了两件事。 一是啪地将陋狗和缺月魔刀甩了出去,其力量之大,度之快,瞬间便已经打破音障,消失在了正在渐渐黯淡下来的夜色之中。 二是用最快度将天人尸傀收回到了储物手环之中,顺带给护持在高台四周的红衣甲士下达了跟随自己,抵挡攻击的命令。 然后他一脚踏碎点将台,借助巨大的反震之力,整个人犹如一枚刚刚射的炮弹,挟裹着刺破虚空的炽白火焰,沿着陋狗和珞水消失的方向疾飞而去。 悄无声息间,切割破碎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刚刚疾飞出数百丈距离的顾判忽然停了下来。 一股强烈的威胁感从心底毫无征兆地涌现出来。 周身爆出璀璨夺目的纯白光芒,他想要转身向后看上一眼,却现四周的空间突然变得柔软而又黏稠,平日里这个下意识就能完成的动作,竟然现在用尽全力才艰难完成。 然后他便看到,下方的一切似乎全部陷入到了无法看到的泥沼之中。 不管是火绒花海,还是金纹战蜂,甚至是雕塑一般默立不动的乾元众生,都如同被粘稠胶水紧紧包裹的蚊虫,一动都无法动弹。 密密麻麻的璀璨光幕陡然亮起,这是乾元众生以那个黑袍金的少女为核心,在这一刻直接动用展开了极为强大的防御力量。 咔嚓! 诡异而又恐怖的切割分解声音似乎又一次在顾判心底响起。 然而当他仔细辨别的时候,却仿佛又什么都没有听到。 下一刻。 他的瞳孔倏然收缩到针尖大小,看着自己麾下的红衣甲士就在眼前开始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而后纷纷扬扬洒落下去。 下方的火红花海、金纹战蜂,同样在悄无声息间开始崩解破碎,变成了一地金红交织不分彼此的粉末。 不仅如此,密密麻麻的璀璨光幕也在这一刻熄灭崩解大半,只剩下了少数的个别地方还在倔强闪耀,艰难维持住了忽明忽暗的光芒。 栖身在火红花海之间的乾元众生也完了,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生灵存活了下来,和他同样抬头看向了北方天空中那闪耀着漆黑墨色光芒的圆月。 这是什么诡异的攻击? 为什么提前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力量波动!? 这就是太阴元君亲自出手的层次? 神不知鬼不觉就造成了难以接受的损失。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出手时间和方式。 顾判心中已经完全被疑问和怒火所填满。 自从与轮回剑一战之后,他古井不波了相当长时间的心境第一次出现如此巨大的波动。 咔嚓! 体外层层叠叠的燃烧鬼面传来异动,顾判刹那间将观神望气术全力施展,又不惜施展牵丝之法调动体内的那道月华之力,才终于隐约现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竟然是月光。 更是隐藏在月光之中的,近乎不见不闻的横平竖直透明丝线。 它们组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天网,正在试图对他的身体体进行分解切割。 第1092章 恐怖如斯 咔嚓! 咔嚓咔嚓! 曾经在“许徵衡”眼中难如登天的金桔外皮,此时此刻在那张月光之网的切割下,竟然不比热刀切黄油要费力多少。 只是刹那间的月色明暗,便已经将过九成的燃烧鬼面切割完毕,下一刻便要真正接触到了顾判的真身。 “太阴你个煞笔,我甘霖凉!” “老子一个打酱油的!” 顾判暴喝出声。 不再压抑自己的愤怒。 他的怒火在这一刻以最狂暴的方式释放出来。 轰! 以他的身体为核心,陡然浮现出一圈圈犹如剑光般潋滟的涟漪,。 而在道道涟漪中,隐约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倒持大斧,却摆出了一个笨拙的出拳起手式。 与之同一时间,磅礴的力量从里面疯狂涌出,竟然将禁锢住他的分割丝线驱离了数尺距离。 “斧来!” “接吾一击!” “金刚混沌归元斧!” 一柄双刃大斧自涟漪中心处浮现,光芒闪烁间已经放大千万倍,朝着前方所在的虚空轰然笼罩盖压下去。 既然那轮月亮想要切割了他,那他便只能是将丝线扯断,再将那月光击碎! 一斧在手又狂暴斩出,刹那间便令虚空为之震颤,令天地为之轰鸣。 而就在同一时间,滂沱黑红大雨倾盆落下,一双黑帝红瞳的虚幻双眸自雨幕深处显现出来,不含有任何情绪的目光透过重重雨幕,连接上了墨色月光中的道道丝线,甚至还继续向外延伸,看向了北方天际那轮不停闪烁着犹如死亡光芒的黑色圆月。 在顾判和乾元倾尽全力的联手一击下。 咔嚓! 又是隐约的清脆碎裂声在天地间响起。 那张疏而不漏的大网……破了。 顾判一斧重重砸落,将沼泽地面斩出一道犹如峡谷的巨大裂缝,熊熊炽白火焰自裂缝深处腾空而起,与黑红颜色的大雨交织一处,瞬间蒸出漫天飞舞的暗红水雾。 高空之中,那双黑红相间的双眼缓缓眨动,又引动了道道金色雷霆,密密麻麻穿透虚空砸在地上,片刻之后才有隆隆闷雷之声自天地之间滚过,将那道清脆碎裂声音尽数掩盖进去,再也听不到一丝一毫。 月色天网破碎,悄然消失不见。 整个沼泽所在的天地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只有黑红相间的倾盆大雨哗哗落下,将地面上各种尸体切割而成的碎末很快冲散,露出下面的污泥水泊。 但顾判完全没有松上一口气的想法。 而是在将那张“天网”斩出一道裂隙后,头也不回便朝着正南方向遁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面洞天之主层次的亲自出手,虽然因为相隔了两方不同界域的原因,或许还有着九幽之力的阻拦,导致了攻击最终降临时已经被削弱到了极致,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几乎出了他所能应对的范畴。 还是在他和乾元联手应对的情况下,才将那张无物不切的大网撕出一道口子,不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这就是能和九幽之主掰手腕的太阴元君,只是挥洒下来了一片黑色月光,便差点儿就让他折戟沉沙,撅折在了这方沼泽地上。 比起这一道让人心神都要被尽数夺去的月光,之前他所面对的那些阴影生灵的攻击,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玩闹,根本不值一提。 太厉害了…… 唯有“恐怖如斯”这四个字能够形容此时的感觉。 顾判整个人化身一道炽白颜色的飞火流星,瞬息之间已经远遁百里,并且还在不停加之中。 他不知道太阴元君还会不会起下一次攻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正避开它的下一次攻击…… 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要离南荒乾元这个蠢货远一些,或者说要比它逃得更快一些。 以免第二次攻击下来的时候,会连累到他的身上。 突然间。 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自心底毫无征兆升起。 不需要去思考,其实也没有时间去思考。 更没有时间去害怕和犹豫。 就在这一刻,在那种和死亡有关的悸动牵引下,他唯有遵循着自己的本能,毫无保留、不计代价地将几乎全部力量瞬间爆出来...... 不思不想,不管不顾,沿着他和那轮墨色圆月两点连接而成的直线,以搏命的姿态斩出了手中双刃大斧。 三昧真火、轮回剑意、金刚密法、混沌归元,在这一刻全部被催动到了极限,然后顺着仿佛是身体和手臂延伸出去的斧头,重重劈斩下去。 刚刚劈出双刃大斧,顾判认为自己应该是看见了“一束光”。 或者换一种更加准确的说法。 那便是他有可能看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段光线。 一段在感知中转瞬即逝的光线。 给予了他致命死亡威胁的光段。 如果不是那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悸动,驱使着他爆全部力量斩出了这一斧,他甚至还现不了这一束光的存在。 它似乎是如同皎洁月色的白,又仿佛是如墨黯淡的黑。 它游离于此方界域之外,却又像是嵌入到了天地之中,和虚空完全融为一体。 它感觉是远在天边,看上去却又近在眼前。 种种诡异矛盾的感觉纷纷呈现,而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了顾判一种极度不真实的虚幻感觉。 就连对于时间空间的感知,都变得有些模糊错乱起来。 他依稀记得自己遵循着心底那生死悸动的感觉,倾尽所有力量斩出了一斧。 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斧头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度,蜗牛般向前爬行。 就像是陷入到时间泡中的一只虫子,自以为在飞地游来游去,但落在外人眼中,却又像是死尸一样僵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动上一下。 他忽然明白过来,其实不是他变得太慢,而是这束光线实在是太快,而且已经干扰了他感知,才造成了这样混沌错乱的感觉。 或许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在这一束光线真正出现之前,他便心有感应有所察觉,并由此心生悸动提前做出了反应。 不然的话,就凭着这一束光出想象的度,只要它出现,就绝对会映照在他的身上,根本不会给他以任何形式的反应时间。 第1093章 乾坤借法 顾判一斧尚未真正斩出,那一束光芒便已然抵达终点。 轰! 难以想象的狂暴力量在这一刻猛然爆。 随之产生的巨大爆威力顷刻间就将顾判尽数淹没。 而后朝着四面八方席卷倾泻,只在瞬息之间便将数十上百里的沼泽水面完全融化,变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天坑。 而且是底部和四周都犹如镜面般光滑平整的大坑。 高空之中。 一朵白色火焰静静燃烧。 在夜幕下忽明忽暗,仿佛下一刻就会完全熄灭。 炽白火焰之内,顾判眼睛紧闭,双手持斧而立。 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的伤口,到处可见淋漓的鲜血和翻开的骨肉,看上去与其说是一个还活着的人,倒更像是一具接受千刀万剐酷刑后死掉的尸体。 “这便是洞天之主层次的力量……” 片刻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出了一声幽幽叹息。 也不由自主再次回想起刚才斧刃与那一束光碰撞之时,所生的一切。 就在那一瞬间,他“现”了一道不含有任何情感的目光垂落下来。 目光的一端是北方天空的黑色圆月,另一端则固定住了他挥斧劈斩的身影。 如果没有自家的神兵大斧,能够硬生生将那一束光芒从中斩断,他现在或许早已经化作了黑暗虚空中的点点尘埃,不会有任何存活下来的希望。 这就是他暂且还无法理解的,还有非常大差距的更高层次力量,尽管那种力量穿透了虚空屏障,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界域中,依然可以无视天地规则的巨大差别,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他也有些想不明白,进入到月华界域偷家的明明是乾元部众,结果那位太阴元君却是疯了一样,竟然隔着两方截然不同的界域,顶着九幽之力带来的压力,连续两次对他出手……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难道就是因为他吞掉了牠一黑一白两道月华吗。 或者说,牠从他身上嗅闻到了红烧兔肉的味道? 不就是一支变光手电筒和一只兔子吗,至于离着这么远隔空出手来取他的性命? 身为一位能够比肩洞天之主层次的大能人物,这么小气是怎么修行到如今的高度的? 那么像他这样心胸宽广、温和良善的性格,是不是就有可能修行到比太阴元君更高的层次?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就别怪他踏碎广寒,斧劈太阴! 余波散去,身体各处的痛楚潮水般将他淹没。 顾判当即克制自己不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毕竟现实就是现实,没有任何如果可言,他现在也完全不具备和太阴元君正面硬刚的实力。 而现在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繁杂的念头,就说明他的心境已经有些散乱,失去了冷静思考、分析判断的能力。 身上的伤势虽然严重,但痛苦也是让人保持清醒的一道良药。 顾判的情绪已经变得冷静沉凝下来,然后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便已经拖着既伤且疲的身体,开始继续朝着正南方向飞遁。 在此过程中,他同时以观神望气术内视己身,缓缓运转金刚密法和引灵焠体,尝试着修复遭受重创的身体。 直到那种无比悸动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 他“看到”了第二束月光的降临。 而且是比第一束光线更加给人以恐惧悸动的感觉。 无处可逃! 只能选择将之硬接下来。 接不下来,那就唯有死路一条。 轰! 冰冷平静,不含一丝情感的目光高高在上,一端连接着那轮墨色月亮,另外一端,则落在了顾判的身上。 “想直接弄死我!?” “你还不知道够不够这个资格!” “乾坤借法……” 在第二束光芒落下的瞬间。 以顾判所在位置为中心,大片虚空陡然间凝滞不动。 就连那一束充满着矛盾的光线,也在这一刻被固定住了短短的一瞬时间。 “乾坤借法!” 然而与之相对应的,顾判的声音却在这凝固的一瞬间传递了出来。 与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一道阴沉诡秘,却又煌煌大势无法阻挡的力量,引爆了整片凝固虚空,也顺着那柄斧头轰击出来,落在了第二道刚刚出现便已临身的光束中央。 乾坤借法,是为不可修之业罗恶法。 因为它借的是天地之力,亦可以看做是九幽之力,在万载前末法之劫降临时,付出的却是比死更加恐怖的代价。 但把这部法门断舍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他在此时此刻又不得不将其重拾了回来。 乾坤借法,外借天地,内借己身。 内借己身九幽之力,就如同当初以牵丝之法引动月之光辉。 但两者之间还有着根本的区别。 因为此乃九幽洞天之地。 乾坤借法内借己身,又以自身九幽之力撬动天地伟力,瞬间便爆出了连他这个始作俑者都难以想象的恐怖反应。 第二束光线停顿在了虚空之中,并没有抵达目标的终点。 而是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由极动瞬间转为极静。 顾判一斧将那段光线斩落,面色在这一刻惨淡到了极点,浑身上下散出浓郁的死气,再不复之前纵然身受重伤,也还是生机澎湃的景象。 时间缓缓流逝。 终于,那种萦绕于身的恶意由浓转淡,然后又渐渐消散,再无一丝一毫的留存。 他缓缓呼出一口充满血腥味道的浊气,擦去口鼻间溢出的血迹,将一直死死握在手中的双刃大斧在虚空中消隐不见。 回想起刚才惨烈而又短暂的战斗,顾判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个呼吸时间,绝对是他所经历过的最为短暂,但损失却极为惨痛的一次隔空对战。 甚至连过程和结果也堪称离奇。 莫名奇妙就受到了太阴元君的攻击,然后莫名其妙又消失不见,甚至让他从头到尾都没弄清楚,这种攻击到底是怎么突破了界域屏障,又是怎么来到了他身边。 他对此感到有些茫然。 但现在最紧要的还是控制住不断恶化的伤势,于是他很快收敛思绪,开始一点点调理着已经糟糕到极点的身体。 直到此时,被乾坤借法引动的九幽之力都还未完全消散,狂暴涌动的乱流在沼泽上空随意肆虐,带来了一场雷电交加的暴雨,落在地面后迅将那座光滑平整的大坑变成了一座清澈见底的湖泊。 第1094章 翻脸与否“求订阅”   顾判一点点转动身体,朝着北方点将台所在的方向看去。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状态也很不好,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所以就很想知道,在自己遭受到太阴元君接二连三的恐怖攻击情况下,南荒乾元最终所面对的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如果他这边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整个人被稀里糊涂爆锤了一顿,而它那里却是风和日丽微风徐徐的话,心中必将产生严重的不平衡心理,简直就是有捣蛋孩子砸了老师家玻璃,结果对方没事,却让他这个三好学生背了黑锅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不过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尤其是在看到已经变成了遍地死尸的乾元众生之后,顾判的心情顿时就变得平和安宁了许多。   毕竟这是一个比惨的时代。   所以当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那一大家子也相当凄惨的时候,莫名奇妙就高兴了起来,至少要比他独自一人默默承受要来得舒心很多。   在他的眼中,踏出南荒群山北上至此的乾元众生已经百不存一。   不对,百不存一还不足以形容乾元在这几次太阴攻击中遭受的损失,或许应该用千不存一才更加准确一些。   能被它带出南荒大山的肯定不是庸手,结果单体实力都在水准之上的乾元众生,如今只剩下了大猫小猫没几只,而且还各个带伤,虚弱到了极点。   连带着感觉作为虫巢主体意志的乾元本元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那么,要不要直接翻脸斧劈了它?   充满杀机的念头只在心中闪过一下,便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翻脸容易,善后却难。   尤其是对乾元这样的生灵。   他还未弄清楚它的弱点和要害在什么地方,就算是在这里将它所有的化身全部杀光,那也没什么用处,甚至还有可能将现在双方还算默契的和平关系打破,在本就艰难的局面下再给自己多竖一个难缠的敌人。   思及此处,顾判熄了杀机,转而开始思考该如何弥补自己损失的问题。   ………………………………………………   乾元统计完毕损失,很快便做出撤退的决定。   而且直接放弃了进入虚空屏障的那一部化身,没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   它同样没有悲伤和痛苦的情绪出现。   有的只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以及淡漠。   经此一战,自南荒大山走出的众多化身近乎全灭,就算是存活下来的个别生灵,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伤势。   它也没有任何报仇的念头,经过精细甚至是冰冷的计算,报仇是最不划算的一种选择,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除非是事情的展在现有基础上出现了重大变化,它才可以考虑重新进入虚空屏障的可能,但在此过程中还有许多变量存在,导致很难得出最终结论。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   在付出了堪称惨重无比的代价之后,它终于是触碰到了那些阴影生灵赖以生存的核心力量,虽然只能算得上是最为皮毛的东西,但这种从无到有的过程,却是最为难得的宝贵经验。   乾元决定直接返回南荒,短时间内坚决不会再北上一步。   不过南下的路线需要做出一定的调整。   在损失了如此之多的意志化身后,它的力量也随之削弱到了极点,因此必须要尽快补充一批新的生灵加入它们,然后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吸纳、融入这些神魂,这一切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至于新的返回路线的选择,它决定先向南,再向西,还是要避开黑山君的全部势力范围,到断离山脉之内再开始补充意志化身的损失,以免开启和黑山君的战端。。   它自身实力层次跌落是确定的,只是还不知道会跌落到什么程度。   但它毕竟活下来了。   生命只有一次,只要还存活,未来就有无限可能。   而且在受到了极大损失后,也获取了少许关于阴影生灵凭空存在的秘密,只要后面能够将之参透并且推向深入,便可以摆脱如今必须依赖于真灵化身存在的桎梏,从而得到更加广阔的展天地。   两个时辰后,顾判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又从储物手环内取出一套新衣服换上,以崭新的面貌姿态出现在乾元的面前。   在沼泽之地南部边缘,他和衣不蔽体、裸露出几乎全部肌肤的金少女进行了一次友好的会晤。   “吾等判断错误。”   “受困于那些阴影生灵攻击手段的影响,吾等还以为就算是受到虚空屏障另一端的攻击,也应该来自于真灵神魂层面……”   “但是出了吾等的计算和推测,自那轮黑月内袭来的不是真灵神魂层面的攻击,而是针对生灵肉身的切割。”   顾判脚踏熊熊燃烧的白焰莲台,和那双渐渐变得真实的黑红双眼一起看向北方天际,心底缓缓响起乾元所独有的空洞浩瀚声音。   “乾元圣君现在才说这些,不觉得已经有些晚了么?”   他面无表情回道,“本座为了帮助你,配合你的行动,以至于遭受到了如此惨痛的损失,如今我的心都在滴血,心痛到无法呼吸。”   那双黑红之眼缓缓转动,将目光落在了顾判的身上,“吾等观黑山君之身体,虽然受创严重,却未曾现有心脏出血的情况出现。”   “跟你说话真费劲……”   顾判摩挲着仍然有些热的斧柄,冰冷的目光直视上方那对巨眼,“我损失的是麾下这些耗费了巨大代价才生产培育出来的蜂群和战士,心痛是我难以抑制的悲伤情感,你不懂的话最好先学习了解一下,而不是上来就直接下了结论。”   “那么,我们现在必须要讨论一下,乾元圣君在这件事情上面对我的补偿问题。”   “补偿……”   明显有了片刻的停顿,乾元空洞无物的声音才再次缓缓响起,“黑山君,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或者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那就是先让我看一看你们能拿出来什么东西供我挑选。”   “吾等现,黑山君对于精金一族的神祗后裔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因此吾等就为黑山君捕捉一批作为补偿如何?”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遮挡住了双眸深处的波光闪动,“你的提议还算是有些良心,那么具体的时限和数量呢?”   “三个月内,吾等会将十位金晶一族神裔送到黑山君的手上。”   顾判毫不犹豫道,“十个太少,一百正好。”   “一百的数量……黑山君的要求已经出了吾等所能做到的极限。”   “哦?那你们的极限是多少个?”   “吾等所能捕捉到的最大数量便是十个,因为直到现在,吾等也只现了如此数量的金灵一族神裔的踪迹,更多的同类生灵或许存在,或许并不存在,还是一个未知的答案。。” 第1095章 国之大事   “十个确实太少了,根本不足以弥补我的惨重损失。”   顾判肆意打量着眼前几乎不着一缕的少女身躯,想都不想便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让你补救吾等关系的方法,就看你们到底有没有诚意了。”   “吾等明白了黑山君的意思。”金少女点了点头,语气平静道,“吾等这就将真灵意志从这具身躯内抽离,将她作为礼物送给黑山君,弥补黑山君的损失。”   这……   这便是比充气/娃娃更要高了一个档次的真人娃娃吗?   它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没想到乾元这个没有感情的家伙,在骨子里竟然还是个老色/坯。   而且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在这里对他进行姓贿赂。   但是他可是有老婆的人,岂能和它有着一样的龌龊下流心思?   暗暗感慨了一番之后,顾判当即义正言辞道,“我要她做什么,拿过来干吃饭不干活,浪费我的粮食么?”   “原来是吾等理解错了黑山君的意思,那么,黑山君所说的补偿方法是?”   顾判指了指东边的天空,“那里有一处和青木金精界域类似的火灵界域,只要乾元圣君能穿过那道虚空屏障,然后从火灵界域内捕捉一些火灵,制作通灵火玉给我送过来,就算是弥补了今日对本座造成的损失。”   “经过今日被攻击的事情后,吾等需要先行对那处火灵界域的虚空屏障进行探查,才能最终决定到底是否可以进入……”   “可以,你们探查的时候最好提前跟我说一声,也好让我躲远一些。”   金少女点点头,接着又道,“如果那里真的如同黑山君所言,是和青木精金相同的界域,那么吾等便可以派遣真灵化身进入,为黑山君捕捉生灵,尝试制造通灵火玉。”   “至于黑山君所需通灵火玉的数量……”   顾判略一思索,“就先按照十枚算吧,然后吾等还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增减。”   “然。”   他这次并没有随口再说出至少要一百块的数量,而是按照乾元的说法给出了一个应该是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数量。   交易就是生意,还是要讲究一个符合实际,以及细水长流。   而且他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不仅经历过上一个时空钱难挣屎难吃的生活,还在此方天地一路搏命才走到现在,再不会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很容易便能获得。   当初还是小小少年的他,不经世事,未历职场,没有遭受过来自社会的毒打,虽然兜比脸还要干净,却总是觉得一百万很少,觉得团长太小,觉得奔驰太陋,不知道很多事情,越努力越胆小,越拼搏越知道敬畏,知道越多才觉得自己越无知,越是一无所知两手空空才越狂妄。   在约定好了一起前往火灵界域屏障的时限后。   乾元离开了。   顾判看着相互扶持,蹒跚南行的那几十个人,忽然间便心生极大感慨。   当真是来时浩浩荡荡、威武雄壮,去时冷冷清清,惨惨戚戚。   眼瞅着它们一瘸一拐地慢慢行远,他缓缓叹了口气,伸手招来了一旁伺候着的张厨子。   “看这一家子现在落了难,也挺不容易的,你去调一艘小的浮空船过来,捎带着送一送它们好了。”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张厨子一个响头磕下去,脸上一直都是感激涕零的表情。   他原本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才被老爷惩罚,配到了蜂群里面,此后终其一生只能是与那些冰冷机械的虫子为伍,再也无法回到古宅,服侍在老爷和夫人身侧……   但在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恐怖压迫之后,他才突然间明白过来,这哪里是配,分明就是老爷对他的关心和爱护才对!   那种令鬼都为之颤栗绝望的攻击,要是落在他的身上,哪怕是身为夫人的伴生之灵,都不敢保证自己能真正存活下来,就算是侥幸不死,怕是也会断绝了后续的一切道路,自此过上生不如死的悲惨生活。   所以说,老爷此举,对他是大爱……   他实在是想不出,要怎样做才不会辜负了老爷的恩典。   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从最基本的一些小事做起,该拍的马屁一个都不能少,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多说,再把老爷交代的事情不打折扣的办好,急老爷之所急,想老爷之所想,朝着完美狗腿子的标准百折不回地大踏步前进。   张厨子一边琢磨,一边起身去联系调动最近的浮空船,刚刚走出几步,便又听到自家老爷在后面补充说道。   “待到浮空船过来之后,你就亲自带着它们南下,顺便也好暗中观察监视一下,乾元是不是真的按照它所规划的路线,要去到断离山脉之中,为自己补充新灵。”   “然后,如果能够的话,你也可以在一旁看看乾元究竟是怎么万灵融合、万众归一的,回来之后再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交给我。”   噗通!   张厨子马上又跪伏下来,以头触地恭敬道,“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去吧去吧……”顾判有些疑惑地看着张厨子转身离开,一直在想这货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肉麻表现。   难道张厨子其实是属于潜在的抖m性格,越是被蹂躏折磨得厉害,就越是能激心中的愉悦满足感?   想不通,他是完全想不通。   ………………………………………………   时间有时候过得很慢。   但有时候却又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距离那次沼泽会晤过去了几个月时间。   整个大魏都很平静,就连各地的异闻事件都渐渐平息了下来,至少不再是之前经常爆的局面。   那场雪过后的大规模开荒工作也终于来到了收获的季节,此时此刻,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底层百姓,脸上都开始露出自内心的笑容。   民以食为天,食以粮为主。   有了粮食才能有口饭吃,才能不被饿死,不管是细粮还是粗粮,甚至是难以下咽的麸糠,都可以给人带来最为纯粹的安全感,可以让他们在咬着牙坚持下去,在艰难卑微的生活中小小地期盼一下明天变得更好。   所以如今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在经历了那场让人绝望的大雪之后,所有人都对下一场风雪充满了敬畏之心,都在想尽一切办法增加食物的储存,准备更多的柴火,添置能够御寒的衣被,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为将来一家人能熬过这一冬做着前所未有的准备。   古语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但在朝廷上下所有人心中,却已经变成了国之大事,在于重农;国师大事,在于神明。   也即是人间之事归朝廷管,鬼神之事归国师管,两者就像是虽不交叉,却又相互影响的两条平行线,不管是缺了哪一环,都将会导致国将不国、民之焉附的极坏局面。   当然还有祭祀,虽然朝廷并没有从明面上做出官宣,但虔诚信奉红衣娘娘却早已经已经成为了千家万户的一种习惯,而且像是每天都要吃饭一样真正融入到了大多数人的生活之中。 第1096章 轮回借法   顾判这些时日一直都宅在红衣古宅里面没有外出一步。   除了一遍遍地回忆体悟洞天之主层次的力量外,他剩下的时间都被用来调理身体,治病疗伤。   主要还是因为乾坤借法。   借那一下子让他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吃不太消。   也让他更加深刻地领悟到,当初这部修行功法被斥之为业罗恶法,绝对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的。   但是,既然这部秘法是业罗初圣亲创,那么她必然是有着更深层次的想法与目的在内,而不单单是为了让后续的业罗门人成为九幽之食粮……   因为若是从食粮这一思路去推测,不管是当初业罗初圣剑斩天人,还是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都要比区区一个业罗秘境要营养丰盛得太多太多,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而她又是那么忙的一个女人,杀完天人杀域外,甚至剑斩虚空怼元君,一路走来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又怎么可能专门去做一件如此小肚鸡肠的事情?   至少在顾判看来就是如此。   在他的推测之中,业罗门人万载前被乾坤借法坑了大概率是真的,但这一事件却有可能是业罗初圣也没有想到,或者是想到了却并不在意的一件小事,根本就不值得她去投注任何的注意。   思绪重新回归到乾坤借法本身上面。   顾判还记得重临对他说过,初圣草创乾坤借法,清晨可呼一道微风,正午可唤一场大雨,至夜便已然雷动九天闪击千里,留下了一日三变的传说。   然后在太阴元君亲自出手带来的巨大压力下,他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顺着这个思路再往深处去想,却一直无法弄明白当年业罗初圣创出这部法门的灵感来自于哪里,而她的目的又到底什么。   顺着这个问题继续思考下去的话,更多的问题就来了。   白衣罗叶创立业罗秘境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乾坤借法作为业罗秘境内最为重要的修行法门之一,在其中到底又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还有,从业罗创立一直到万载之前三圣洞玄,秘境破碎,这中间有着大片的历史空白,又生了什么事情?   因为牵扯到了乾坤借法,也牵扯到了业罗初圣,更重要的是关系到了自己如今所受之伤势,因此顾判就像是入了魔一样钻进了牛角尖里不往外出,很有一种不把它研究出来一些什么东西,就决不罢休的狠劲与韧劲。   于是,一个又一个的猜想被提出,然后又被他很快否定,最后终于是将目光落在了联通月华界域的虚空屏障出现后,对方先起的界域战争上面。   他于是便想到,既然月华界域能够对九幽洞天之地起战争,那么在数万载之前,白衣罗叶最为强悍的时候,是不是为了九幽的布局,也曾经起过对其他天地的界域战争?   那么,在她创立了业罗之后,当时的业罗众生,尤其是主修了乾坤借法的业罗门徒,在九幽对外起的界域战争中,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是不是有可能,这才是她建立业罗的本来目的?   在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猜测之后,顾判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既然乾坤借法是业罗初圣所创,轮回剑道同样是她的招牌技能,那么若是想办法把乾坤借法与轮回剑道结合起来,究竟会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白衣罗叶、业罗秘境、乾坤借***回剑道……   这几个词语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之中循环回荡,然后最终两两结合固定了下来。   白衣罗叶的业罗秘境,以及将乾坤借法与轮回剑意结合起来的强力量。   这绝对是一个值得去做的修行实验。   实验成了就是血赚,就算是失败了也绝对不亏,最多不过是浪费了一些时间和精力而已。   想到了此处,顾判顿时心痒难耐,便当即离开了城外庄园,来到了荒无人烟的旷野深处,开始朝着这一研究课题起不眠不休的进攻。   初时的进展很不顺利,他花费了相当长的时间,消耗了相当大的精力,却得出来两者之间并无联系的可能,这样一个让人异常失望的结论。   他对于这个结论自然很不满意,于是便从头开始回忆,梳理总结自己所知道的关于业罗初圣的所有信息,试图从所了解掌握的情报中寻找蛛丝马迹,由她所做的事情来反推其想法和目的,然后再从中分析她有没有将乾坤借法与轮回剑道合二为一使用的可能。   最终,他将回忆的重点放到了业罗初圣与数位顶尖天人的那一战上面。   那一战之后,数个在天人神明中都算是顶尖的存在烟消云散,业罗初圣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但顾判作为数万年后的旁观者,此时再回忆那一幕时所关心的并不是战斗的结果,甚至不是战斗的过程,而是在那场战斗完全结束之后,业罗初圣对于天人真灵的处理。   而直到此时再次细想才现一个以前并未引起注意的问题。   那便是天人神明作为天地权柄的的占据者,真灵神魂深度附着于某些具现化的天地规则之上,极难将之剥离驱除,更不要说剥离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残余。   金狼神、计喉、还有红衣都曾经表达过这一观点,也唯有他手上的这柄开挂之斧头,才能够将这些天人真正斩灭,再无法复苏重生。   但是……   此时当他再回忆起业罗初圣剑斩天人的一幕幕景象,却非常惊讶地现,她的那柄轮回剑,在切割天人真灵与天地规则的时候,竟然比双刃战斧还要好用,还要顺畅,完全就给了他一种庖丁解牛般的赏心悦目感觉。   那么,到底是轮回剑本身的特殊性,还是说她在那个时候运用了其他的法门?   在轮回剑到底有多特殊这方面,顾判认为自己还是有非常大的言权的。   毕竟他现在便算得上是一柄行走的轮回剑人,而且也吸收消化掉了承载于剑身内的那道轮回剑意,自然是知道这柄剑的些许底细。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   轮回剑之所以是轮回剑,拥有着轮回出、鬼神惊;一剑定生死、出鞘入轮回这样的名声,其实和那把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真正有造就了这一切的还是那只握剑的手,以及那只手真正的主人。   正是由于业罗初圣的存在,才造就了轮回剑的诸多威名,而也正是因为它作为她的佩剑不知道多少岁月,才渐渐拥有了远一般神兵利器的神异之处。   所以说,业罗初圣斩灭天人神明是纯粹凭借自己的力量,和他借助开挂之斧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第1097章 外出采风 顾判关于业罗初圣轮回剑道的思索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变得艰难起来。 以他对于自己身为行走中的轮回剑人的了解,光是凭借着轮回剑本身想做到斩灭天人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说轮回剑称不上是神兵,而是它对于掌控了天地权柄的天人,并没有直至生死的那种杀伤力。 除了轮回剑本体外,他对于轮回剑意也算是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同样认为它或许杀死天人容易,却同样难将天人神明之真灵不差分毫第从天地权柄上切割分离。 那么,业罗初圣到底是用了什么力量,才能如此轻易地做成如今唯有外挂神兵打野刀能做到的事情呢? 天人真灵、天地权柄,在两者紧密结合在一起的情况下,业罗初圣想要将它们切割分离开来,是不是也要借助天地之力,来达到自己的目标? 这就又回到了对于“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思考探索上面…… 这八个字也许并不能只从字面意思上来理解。 更重要的是,在他施展此法牵引了一次体内的九幽之力,然后撬动了真正天地之力的时候,却是已经走上了一条和业罗石碑中所描述的并不一样的道路。 所以说,当初业罗初圣走的又是怎样借法的路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到底在里面有没有挥作用? 从这一点入手,顾判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回放着罗叶斩灭天人的景象,观察着一切存在的细节,然后再代入到自己的思考之中,寻找乾坤借法与轮回剑道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 日出日落,月圆月缺。 时间一直都在缓缓流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 他缓缓睁开眼睛,抬头看向了正高悬于天的第二轮圆月上面。 他想起了月华界域中轮回剑魔横空出世,一剑斩破苍穹,这才有了后续太阴元君补天,消耗过大沉睡不醒的情况,也让九幽之主成功将力量触须伸入到了月华界域之中,直到数万载时间后才突然爆。 那么,业罗初圣进入到月华界域后的那一剑,很有可能便是将轮回剑意与乾坤借法结合于一处使用,御剑斩破苍穹,又借来九幽之力进入月华界域,如此才完成了绵延数万载时光的布局。 思索到了这一步之后,顾判便不由自主想要尝试推演一下,他能不能按照业罗初圣的路数,同样将乾坤借法和轮回剑意融为一体,走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轮回剑道之路。 当然,这条道路的探索是坎坷曲折的。 更重要的是,这一过程肯定是充满了危险的。 但在受到了来自于那道黑色月亮的恶意与攻击之后,他还是选择开始推演了下去。 因为他杀了太阴元君的兔子,还将它大卸八块炖了兔肉。 因为他吞掉了阴阳合和、墨白交融的那两道月华…… 还因为他领着不知好歹的南荒乾元,去直接偷上了太阴元君的老家。 他不晓得那位太阴元君是不是个记仇的仙神。 所以完全不敢保证上一次的攻击只是一锤子买卖,只要扛过去了就能高枕无忧、不再担惊受怕。 还有必须要考虑进去的一点就是,上一次的攻击并不是他一个人扛下来的,而是有着乾元在侧,分担了至少一大半的压力出去,不然的话,后果绝对很严重,严重到了不愿意去细想的程度。 单从攻击结束后乾元那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为了抵挡住冲着它去的元君一怒,它到底付出了怎样惨重的代价。 这便是洞天之主层次亲自出手的恐怖,而且毫无征兆、又避无可避,只能是硬接硬挡下来。 挡不住,那就去死。 或者是连死亡都会成为一种奢望,直接跌入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万丈深渊之中,再也无法解脱。 那么作为一个惜命的人,未雨绸缪就是必备的品德,提前做好应对各种突事件的准备也是必须的素质。 所以他才会对乾坤借法的研究如此上心,甚至琢磨着将它和轮回剑式两相结合融为一体,哪怕是提升了然后用不上,还平白无故加深了自己与九幽之力的牵连,那也比下一次太阴元君的攻击落下来时无处可逃、挡无可挡要来得安全。 在顾判忙于两种高层次修行秘法融合归一的时候,红衣也没有闲着。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表现得比顾判都还要忙上很多。 众生同时虔诚祭拜所产生的精神波动实在是非常强大,已经强大到了让她必须时刻御使思念如梦秘法,来将其分化容纳的地步。 对于这种被自家夫君称之为香火神道、众生愿力的精神力量,她一直持的是慎之又慎的保守态度,也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未真正深入其中。 但即便如此,这一次在阴影生灵事件之后,万民祭拜带来的那种震撼感觉,也差一点儿便让她迷失沉醉其中,最终还是靠着一众伴生之灵的分担承受,才让自己清醒脱离出来,而不是被强大的力量所挟裹左右,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不过在冷静下来之后,红衣却是很有些惊讶地现,自己的伴生之灵的整体实力层次竟然有了一个明显的提升,而且还不像她一样,会存在真灵意志被祈愿之力牵引偏离的危险,可谓是相当不错的结果。 她是伴生之灵的主体,伴生之灵依存于她的存在而存在,所以说只要她能够谨守本心毫不动摇,那么将那些“香火神道、众生愿力”引入到伴生之灵的体内,就变成了既能够充分利用,也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上好选择。 只是红衣却是依旧没有这样做,哪怕是任由万众祭拜所产生的精神力量白白浪费,都没有将之吸纳引入到她的伴生之灵体内。 因为现在她的夫君外出闭关采风未归,而在从他那里征询到更有价值的建议之前,她并不想仓促做出任何的决定。 顾判此时却已经离开了京畿之地,来到了东海之滨的那道虚空屏障左近,和乾元新派来的化身一起,观察着上空那道不时向外喷吐着熊熊烈焰的缝隙。 第1098章 指导思想 乾元此次出现在顾判眼前的是一个黑袍白的老者,以及在他身后整齐列阵的百名披甲骑士。 黑袍老者仔细观察着一身戎装的顾判,许久后没有任何避讳地直接开口说道,“此次再见,黑山君给了吾等一种隐藏起来的危险感觉,做个比喻的话就如同是……” “闭嘴。” 顾判抬头仰望着那道燃烧着的虚空裂隙,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和这具化身聊天的心情,上次那个漂亮的金妹子呢?” “她死了。” “呃……还挺让人感觉突然的,那么养眼的金美女,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受到了太阴元君的攻击之后,她其实已经受了重伤,吾等当时曾经提起过,要抽离吾等之真灵意志,将那具化身赠予黑山君,但是黑山君并未……” “杀特,阿扑!” 顾判终于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低下头来看了黑袍老者一眼,“这么说,依着你们的意思,其实我才是杀掉了那个金妹纸的真正凶手?” “吾等绝无此意。” “但是我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吾等确实没有任何指责黑山君的意思。” “没有就没有吧,我其实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性格,更何况你我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前面还一起探过天庭遗迹,一起扛过太阴攻击,算是经过了各种考验的战友关系......” 顾判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语气平和、拉拉杂杂说了一圈话,最后才总结陈词道,“十枚通灵火玉有点儿少,十五枚正好。” “吾等在真正深入虚空屏障之内了解情况前,确实无法给黑山君一个准确的答复。” “呵……有句话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有句话说的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调查就没有言权。” “如果乾元圣君进去睡了一觉就出来,却骗我说经过了艰难探索才现,这片虚空屏障内根本就没有其他的火灵仙子,我又拿什么来判断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判说到此处后沉默片刻,终于是将自己的真实意图道了出来,“所以说不是本人不相信你,但在这件事情上面,还是要亲眼去看一看,才能求得一个心安。” 黑袍老者的语气出现了一丝波动,“黑山君的意思是,要和吾等的真灵化身一起进入屏障后的火灵界域?” “没错。” “但是以黑山君所走的修行道路和吾等不同,非是既可以万灵归一,又能真灵化生的路数,而是将凡之力集于一身,如此情况想要通过那道虚空屏障恐非易事。” “能不能进去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不需要操心这些了,只需要将你们前两次进入金木两界后的经历详细讲给我听,让我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便好。” 黑袍老者缓缓点了点头,“既然黑山君计议已定,吾等当全力配合,但经过分析计算,黑山君能够通过屏障的可能并不算大,而且就算是可以破碎虚空强硬进入,所付出的代价也绝非寻常,这一点还需要黑山君谨记。” “千金难买我乐意,真要有什么事情也是我自己兜着,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然。” ……………………………………………… 一个时辰后。 最后一个重甲战士在黑红相间光芒的笼罩下,进入到了充斥着熊熊火焰的虚空裂隙之中,外面只剩下了黑袍老者,以及凑到裂隙近前仔细观察打量的顾判。 眼前汹涌澎湃的赤色火焰深处,隐隐散着让他为之心旷神怡的灼热气息。 就连萦绕在他身体周围的炽白火焰,都开始有些激动起来了。 一如当初刚刚修习烈焰掌的时候,遇到了它垂涎欲滴的火热能量波动,便会自丹田内自地开始流转,催促着他抓紧时间去杀戮,去攥取,也是去收割。 “转眼间便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远处的天空中已经开始飘荡起了晶莹的雪花,温度也早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唯有靠近这片被大火充斥的虚空屏障附近,仍旧是比炎炎夏日还要令人难以忍受百倍的灼热,普通生灵若是靠近此处,恐怕用不了数个呼吸时间,便会被烧成一堆漆黑的焦炭。 “黑山君从这片火焰屏障之中,看到了什么?” 黑袍乾元机械淡漠的声音响起,也将顾判从长时间的出神观察之中唤醒。 他隐去双眸之中全力运转的观神望气术,面上露出一丝平淡无奇的笑容道,“我看到了里面诱人的美景,也看到了你们所做的粗糙活计。” “哦?吾等并不明白,黑山君所言到底是何意思。” 顾判背负双手,凌空而立,思忖着慢慢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们进入对面火灵界域的那些化身啊,干活的效率太低,也太粗糙,完全就是在大量的浪费时间。” “所以说我才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去月华界域的那帮子蠢货,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受到了那位老阴比的青睐,才会给你们一路大开绿灯,让你们直接偷进了太阴元君的水晶。” “反而是本座那些辛苦开创局面的蜂群,纵然是做出了大量建设性的工作,却都不如你们偷摸进去得到的帮助更多。” 黑袍老者眼中黑红光芒连连闪动,将顾判所说的内容一字不落全部记下,虽然里面有许多词句还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只要能悟透了整段话的中心思想,它就可以回去慢慢分析研究其中那些字词的含义。 “这么多天时间过去,你们进入的真灵化身还在直播如何东躲西藏,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捕捉土著生灵来强化队伍,看着就让人心焦……一直按照这种进度展下去,等我能看到通灵火玉的时候,怕是连黄花菜都凉了。” “这是吾等所分析计算出来的最稳妥方式,那么黑山君可有何良策?” 顾判深深看了黑袍老者的黑红双眸一眼,“看来在金木两方天地的入侵经历,让你们已经习惯了先隐藏自身存在,捕捉生灵壮大自身,然后滚雪球一样展的模式,这样做并不能说不对,但给我的感觉却是整个过程都缺少了灵魂,没有一个有真正战略指导意义的思想统领存在。” 第1099章 火灵之地 战略指导思想? 黑袍老者沉默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才开口问道,“黑山君刚刚提出的灵魂,以及战略指导思想,究竟要作何理解?” 顾判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道,“师傅把所有东西都传授给了弟子,若是将来他们却走到了对立面,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结结实实砸到了自己的脚上?” “在黑山君看来,将来吾等必有一战?”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又说命运无常,变幻莫测,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他说着便悠悠叹了口气,很自然地伸出手去,拍了拍黑袍老者的肩膀,“不过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内,你我估计都不会彼此刀兵相见……因为我们如今有着共同的强大敌人,也算是共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你们死绝了,对我没什么好处,我若是挂了,你们说不定马上就会变得很不好受,说不定还会比我更惨。” “所以说现在我们俩就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口锅里的蛤蟆,只能是报团取暖对抗天威,乾元圣君以为然否?” “黑山君所言句句属实。” 顾判抬起手来,想了想又拍了下黑袍老者另外一侧的肩膀,接着低声叹道,“要说这整个世间谁最想要达到天地大同、众生平等的局面,除了乾元圣君外,本人绝对算是最诚心诚意的那个,毕竟当初就是我传给了匡正乾这一理念,并且在此方面也倾注了我极大的心血,现在总算是相当欣慰地看着你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高度……” “那么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说匡先生孕育了你们,可以被称之为天父的话,我在某种程度上却是引领了汝等的成长,应该被称之为天师。” “父者,有生养之恩,师者,亦有传道受业解惑之德,这是放到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能被忘却的最大恩德,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天师大人所言极是。” 顾判缓缓收敛笑容,表情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既然身为天师,那本座就要肩负起教育指导你们的责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松与懈怠……当然,你们也肯定知道,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尽信师,则不如无师,凡事都要有自己的分析判断,再做出最终的决定,不然又和一具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 “当然为师既然是天地大同、众生平等的提出者,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面必定要比你们要更加深入透彻,所以对吾的意见建议,你们绝对不能怠慢,至少要认真分析考虑……” “而且为师和你们师母一定要永远保持思想的独立性,这样才能从客观的角度,更高的层次来看待剖析问题,而不是会陷入到和你们一样的思维桎梏之中,难以拨开云雾见青天。” “此事天师大人无需多言,吾等自然清楚明白。” “这样为师就放心了。” 顾判暗暗叹息一声,面上依旧是保持着严肃认真的表情,“既然已经理顺了关系,那就让我们回到关于入侵到火灵界域之后的战略指导思想上面。” 他思索着慢慢道,“在我看来,你们这样漫无目的地壮大力量是不行的,应该从吾等所想要达到的最终目标入手,从收集各种情报信息起始,从界域规则、生态环境、种族习性、社会体系、敌对力量等等各个方面进行研究,而后进行深入细致的计算推演,综合分析利弊之后,选择其中一点作为自己的突破口,以效费比最高的方式开启行动,并且根据情势的展变化进行实时调整,这便是战略指导思想的形成过程。” “比如说,如果吾等的目的是以掠夺资源为主,那就要围绕这一中心主题制定各种计划,而若是吾等的目的是彻底抹去这个种族在天地间的痕迹,摧毁破坏的优先级必定要在掠夺资源之上……” “你们,听明白了么?” “吾等,明白了。” “很好,既然明白了,那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记住,这虽然是你们在面对火灵界域时迈出的一小步,却又是在突破此方天地禁锢,真正通向大自在大平等道路的一大步。” …………………………………………………… 火灵界域。 生命进化的历程,是令人沉醉的神奇与不可捉摸,在这个充满了灼热火焰的天地之中,生活着众多生于火焰,亡于火焰的生灵,他们自古至今便统治着这个单调却又丰饶的世界,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流逝。 直到有一天…… 散着无尽炽热的火焰虚空毫无征兆出现了一道裂隙,而且似乎是通向了一个散着灰暗气息的陌生天地,这个世界的平静便在那一刻被陡然打破。 它们在一开始狂喜于这种变化,因为在那道火焰裂隙之后,是一片比它们自身天地要广袤太多的新世界,可以让它们去征服占据,将之转化为神火不熄的赤炎之地,为火灵一族的展提供更为广阔的空间。 而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 它们的狂喜却又很快转化为了极度的厌恶与憎恶。 不是针对那方新的天地本身,而是因为它们在进入那方天地之后,迎面撞上的深海一族。 大战随即爆。 英勇的火灵一族战士给那些冰冷的敌人造成了巨大的的损失,自身却同样伤亡惨重,后面又受到了突然加入战场的第三方力量偷袭,所以不得不暂且撤回火焰屏障之后,舔舐伤口、休养生息,等待着下一次大战的开启。 虽然损失很大,但它们并不感到惊惶,因为它们还有着实力傲视众生的诸位尊者,上一次与那些冰冷邪恶的生灵大战时,最终也是由众尊者联手出击,才将战线稳定了下来,而且还取得了相当辉煌的战果。 而在那些尊者之上,还有神秘高贵的火灵守护者存在,他们穿行于火灵界域的各个角落,一遍又一遍追寻着可能给火灵一族带来威胁和危险的所有一切。 这便是他们最为强大的依仗。 第1100章 眼魔怪物 火灵界域内,金焰之海深处。 一个高大男性正在悉心钻研已经苦修百年的火焰刀。 赤色刀锋游走中,一缕缕灼热之力随之挥洒,这种将火之力量与锋锐之力完美融合的境界,已然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巅峰。 “缈焱尊者不愧为金焰之海的最强者,恐怕就算是将范围扩大到整个火灵界,除了那些神秘高贵的伟大守护者,缈焱大人也已经站到了最高的峰顶。” 随着一道热情似火的声音,金焰缓缓向着两侧分开,从中走出了一位红衣红裙,又被赤色火焰包裹的窈窕身影。 金色长刀归鞘。 身着一身有着金色云纹铠甲的高大男子摇了摇头道:“让红黎尊者见笑了,我这点能耐,比起红黎尊者的赤色火雨,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停顿一下后,他又接着道,“不知红黎尊者亲身驾临此处,究竟所为何事?” 红衣红裙的女子仰起头,注视着虚空高处的那道不规则裂隙,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吾族守护者之一,有着烈焰仙子之称的那位守护者大人,已经确定陨落在了虚空屏障的另一侧。” “什么!?” “烈焰仙子,竟然陨落了!?” 他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顿时引动大片金焰汹涌翻滚,许久都未能平息下来。 “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以那位守护者大人的高度层次,究竟是遇到了何等恐怖的敌人,才会连遁走逃生都无法做到,只能是陨落当场。” 红黎淡淡说道,“我也想象不到,或许是遭到了那些冰冷邪恶海兽的围攻,我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解释能够说得通了。” “我大致知道了红黎你这次前来找我的真正目的。” 缈焱闭目思索片刻,却是有些迟疑地道,“但是,你真的想要踏出那一步吗?” “你要知道,纵然身为尊者境界,在寻找烈焰仙子所融合的火灵本源上面有确实很大优势,但真要是将之与自身融合的话,吾等比起那些普通的火之生灵,却并不存在太多的优势,也就是说,有非常大的可能会死。” 红黎平静道,“我已经裹足不前太长时间,早就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但是如果不踏出那一步,去追寻那一线机会的话,只凭吾等自己的努力,根本就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不可能再有真正的突破出现。” “不成为神秘高贵的守护者,我们也终究只是生存在火焰之中的普通生灵而已。” “你真的如此决定了?” “这便是我的决定。” 缈焱又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一定会……” 他忽然间闭口,同时面色骤然变化,目光穿过了静静燃烧的金色火海,仰望向虚空高处被更为炽热火焰包裹着的巨大裂隙,低声自语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怪物!?” 他的声音只有红黎一个人能听见,也让她不由自主追随着他的目光抬头看去。 然后她猛地瞪大了眼睛。 以一种近乎于梦呓的声音喃喃道,“我看到了,那是一双简直要将虚空都撕裂的巨大眼睛……” 轰隆隆! 他们同时封闭住了耳朵,有些骇然地感受着突如其来的雷霆巨响。 然后才忽然现,那双透过火焰屏障看了过来的巨大眼睛已经消失不见,就仿佛它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刚才生的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 顾判莫名奇妙感觉鼻子有些痒,差点儿打出一个早已经消失了不知道多久的喷嚏。 伴随着阵阵闷雷滚过般的响声。 他努力抵抗着巨大的排斥力量,终于将自己的脑袋缓缓离开了那道火焰屏障,而不是被瞬间弹飞出去。 数个呼吸后,他回过头来对着黑袍老者道,“越是靠近这片火焰裂隙,我就能越感觉到成几何倍数增长的抗拒之力,看来你们说的不错,我想要进入其中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天师个体实力太强,自然会遭到对面天地规则的巨大排斥,这是吾等多次验证过的事实。” 顾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回想着自己刚才贴在火焰屏障上面观察的场景,不由得又有些语气古怪说道,“刚才我透过那道裂隙往里面看,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趴在地上观察地缝里面的蚂蚁,看到它们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脆弱,可是从现实大小对比来说,我在那道火焰裂隙面前才是渺小的那个,这种诡异转换的错觉当真是让人有些不适。” 黑袍老者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疑惑的表情,只是用一贯的机械空洞语气道,“还是因为天师的个体实力太强,甚至有可能已经逼近了裂隙后生灵的最高实力界限,所以会被虚空屏障所排斥,从而产生这般矛盾的错觉。” “如果天师能够真正进入到火焰裂隙后面的火灵界域之中,这种感觉便会变淡消失,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画前看山水,山水虽然是山水,却是缩小的山水。” “你们这番话很有意境啊……” 顾判细细品味着乾元所言,片刻后饶有兴致地道,“不像是你这样莫得感情的意志聚合体所能讲出来的道理。” “生灵过百,形形色色,吾等吸收了如此众多的有智生灵,又有天父匡正乾和天师黑山君领路教导,多学一些东西也是应有之意。” “不错不错,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你们有这样谦虚好学的习惯,让我很是欣慰。” 他一边随口说着,一边抗拒着巨大的排斥力量,再次缓缓将身体靠近了过去。 刚刚在那道火焰裂隙深处,似乎看到了一片金色的火海,散着让他为之沉醉的芬芳气息,也引起了他极大的好奇,于是便按捺不住想要再次抵近观察一番。 顾判一点点把脑袋探入了少许,御使起观神望气术,仔细观察着金色火焰笼罩下的一切。 ……………………………………………… “又来了……” “那个眼魔怪物又出现了!” 金焰之海深处,渺焱和红黎同时抬起头来,目光死死钉在了火焰屏障之内,再一次看到了那双诡异而又恐怖的眼睛。 第1101章 苍离紫炎 虽然已经修行到了名为尊者的境界。 虽然已经算是站在了此方天地的高处。 但不管是渺焱还是红黎,此时都没有朝着那双眼睛出手的打算。 他们甚至没有在心中生出这样的念头。 实在是因为那双眼睛带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尽管清楚明白眼睛投射下来的目光并没有真正聚集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但感受着那对犹如深潭眼眸之中的诡异光芒,他们竟然生出了一种浑身寒的感觉。 就像是所有的秘密都被看光了一般,在这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目光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悄无声息间,一朵幽幽紫炎在金色火海之中绽放。 渺焱和红黎猛地回过神来,同时转头看向了紫炎如花盛开的那片地方。 这种如花绽放的紫色火焰,难道竟然是苍离紫炎么? “见过苍离守护者。” 短暂的惊讶过后,他们齐齐躬身行礼,表情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幽幽紫炎散去,露出里面一个有着一头紫色长的俊秀男子。 他微微颌示意,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直接抬头看向了那双似乎要撕裂虚空屏障的恐怖双眼。 “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足足过了盏茶时间后,名为苍离的紫男子才开口说出了现身以来的第一句话。 “回苍离大人的话,在半个时辰之前,这双眼睛第一次出现在了火焰屏障之内,然后很快消失不见,然后在一刻钟之前,它第二次出现,并且直到现在都还未再次消失。” “短短时间就连续两次出现了么?” 苍离微微皱起一对秀气的眉毛,周身再次燃起幽幽紫火,托举着他迅飞起,朝着虚空高处的火焰裂隙靠近了过去。 下方的渺焱和红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紧紧跟上,分列左右护持在了守护者苍离的身侧。 “你们两个跟上来做什么,在下面等着便是。” 苍离现了他们的举动,却只是语气冰冷地斥责了一句,丝毫没有给两个尊者留上半点颜面。 但渺焱和红黎却应声而止,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更没有在其他火灵一族生灵面前高高在上的矜持傲然,有的只是无比的恭敬,以及谦卑。 这就是神秘而又高贵的守护者,纵然他们已经站在了普通火灵一族能够达到的顶峰,在掌握了此方天地本源力量的守护者们眼中,却也和那些普通火灵没有太大的区别。 紫炎之花冉冉升起,很快便来到了高空之中,同时将周围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全部浸染成了神秘而又华贵的紫色。 苍离一直都在仔细观察着那双眼睛。 而就在紫炎升空绽放之后,他忽然间现,那双眼睛似乎也看到了他,而且眼神中骤然爆出一团璀璨的光芒,尽数笼罩在了这片被苍离紫炎所覆盖的地方。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其实是被撞在瓶子里面的一只渺小火虫,正在被某个火灵族人透过瓶子裂开的缝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甚至还想打破那道缝隙,伸手进来将自己捏住捉走。” 苍离缓缓呼出一口紫色火焰,将心中莫名升起的诸多杂念尽数泯灭,反手从背后拔出了那柄已经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出鞘过的长剑。 下方的金色火海之中,渺焱与红黎不由得再次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瞬盯着高空中苍离守护者的一举一动。 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好像还从未见过苍离守护者动用背后的那柄古剑,而这一次竟然直接握剑在手,也从侧面说明了那只眼魔拥有着怎样恐怖的实力。 但是,既然是苍离大人亲身到此,而且是毫无保留全力出手,他们并不认为那只眼魔能够在苍离紫炎的汹汹攻势中活下命来。 因此他们只需要认真观察,体悟守护者调用天地本源后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层次,若是能够领悟些许,或许便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踏足到更加玄妙的境界之中。 恩!? 高空之中,手握长剑的苍离忽然微微一怔。 因为那双带给他极强压迫感觉的恐怖双眼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的征兆,就那样突然间失去了对它的感知。 但是。 既然他已经拔出了紫殊剑,更是以苍离紫炎引动了本源之力,就断无就这样直接将其还入鞘中的可能。 所以说,不管那只眼魔此时还在不在原处,他都要朝着那里斩出这柄天火之剑,看一看那道火焰裂隙之后到底是不是还隐藏着其他的东西。 也能检验一下集合了数位守护者之力布下的防御屏障,是不是已经出现了不为人知的破损之处。 ……………………………………………… “咦!?” 虚空烈焰屏障之后,顾判很有些惊喜地低呼出声。 然后他当即转过头去对后方数十步外的黑袍老者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在这道虚空屏障里面有一片金色火焰组成的小小海洋?” 乾元道,“吾等知晓,只是那里距离吾等化身进入降临之地较远,想要赶过去的话会耗费一些时间。” “没让你们现在就赶过去。” 一点点控制着身体,顾判再次稍稍远离了那片火焰裂隙,“不过这是个好地方,我刚刚在那片金色火焰之中看到了冉冉升起、如花绽放的紫炎,很有制作通灵火玉的潜质。” 黑袍老者点点头,非常严肃认真地应了下来,“吾等记下了,待到时机成熟之后,便会当即进入到金焰火海之中,寻找天师所言之通灵火玉。” “那就先这样吧,本来我还打算乾坤借法、剑斩虚空,亲自进入到这片火灵界域内探查一二,不过看它对我如此排斥的模样,想想还是不费那个力气好了。”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远处的蓝色大海望去,若有所思地道,“接下来我准备去见一见海族的老朋友,顺便看看那座通向未知地方的海眼还存不存在,乾元圣君要和我一起……” 他这句话并没有说完,便被从身后汹涌席卷而来的一道炽烈紫炎淹没了整个身体,消失在了乾元黑袍老者化身的视线之中。 第1102章 于心不忍 黑袍覆体的乾元化身安安静静看着顾判被紫色火焰淹没。 然后同样安安静静看着那道火焰朝着自己席卷过来。 一道黑红相间的虚幻眼眸在他的身后显现出来。 却是还没有等到开始力,那道汹涌澎湃的紫色火焰便尽数收拢了回去。 它们并没有退回到虚空屏障之内,而是被站在虚空屏障前面的顾天师给鲸吞吸入了体内,基本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残留。 “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我不去惹它,它却要惹我……” 顾判一口气仿佛无穷无尽,将席卷了至少数百上千丈方圆面积的紫色火焰尽数吞下,这才扶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又颇为感慨地出一声幽幽叹息。 “乾元你们来说一说,事情现在赶到这儿了,脸也已经被打了,下面该如何处理才算是合理妥当?” “在吾等看来,所谓的脸面其实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而且天师大人的脸也并没有出现任何受伤的痕迹……” “你们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顾判对此深以为然,随后却又转身回到了那道火焰裂隙的近前。 一边朝着火焰裂隙伸出手臂,一边微笑着道,“为了表示一下你们帮我查看脸上有没有受伤的谢意,我决定也给你们看一点好玩的东西。” 迎着那双黑底红瞳的眼睛,他的手上悄无声息多出了一柄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斧头,“自上次在那块沼泽之地分别之后,我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在闭关参悟修行某部法门,如今总算是摸到了一点头绪,正好在此时拿出来给你们大众点评一下,这部秘法的优劣之处。” 顾判话音落下,以他为中心的大片天地忽然间凝固下来。 黑袍老者僵硬的表情出现了莫名的变化,感受着周围空间的突然停滞,能隐隐察觉到某种极为恐怖的力量正在酝酿,或许下一刻就会破土而出,轰然爆。 而随着双刃大斧似缓实疾朝着火焰屏障之内劈出,黑袍老者眼中猛地爆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目不转瞬盯住了那个挥舞斧头的背影。 他的身后也在此时浮现出虚幻的黑红双眸,一只眸子一动不动盯着那柄斧头的斩落轨迹,而另一只眼眸则望向高高在上的虚空,感知寻找着那种突然间涌动变化的天地九幽之力。 此时此刻。 它终于寻找到了第一眼看到顾判时那种危险感觉的来源。 并且比那个时候能够更加体察到这种危险到底有多么恐怖。 数据收集、分析计算、推演判断…… 乾元在这一刻爆出了自己最强的内在实力,在顾判出手,到双刃大斧还未真正没入火焰裂隙的极短时间内,便得出了一个相当冰冷的结果。 那便是如果这一斧头是斩在它这具化身上的话,不仅会直接将它的一部分真灵切割分离出去,甚至有很大可能会形成追根溯源的效果,直接通过化身将攻击落在它的主体意志上面。 而且这一斧同时引动天地之力,可以从更高的层次上对它形成压迫性打击,让它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硬接硬扛下来。 这就是天师黑山君这一段时间闭关修行所得吗…… 这一斧给它带来的感觉,像极了在部分真灵化身进入到月华界域之后,在太阴仙境之外见到的那一道横贯虚空的剑痕。 虽然从威势层面上看,眼前的一斧和那道剑痕还有很大不如,但却已经有了相似的意境…… 顾判并不在意身后那双虚幻黑红眼眸的注视与观察。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要明明白白让它观察。 而随着一斧的斩出,他已经忘记了还有乾元在侧的这一事实,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乾坤借法搅动天地风云,轮回剑意直指天地本源。 搅动的是此方天地的风云,指向的却是对面火灵界域的天地本源。 ———— 而起这一切的最初力量源头,就来自于他体内的九幽之力和轮回剑意。 乾坤借法依旧是内借己身、外借乾坤,但这一次和之前的根本不同是,轮回剑意也被借了过来,与九幽之力融为一处,然后通过手中的斧头斩了出去。 咔嚓! 在即将接触到那道巨大火焰裂隙的前一刻,双刃大斧却没有任何征兆地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恐怖的反噬力量也让他如遭雷击,整个人在刹那间虚弱了下来,七窍之中鲜血喷涌,数个呼吸间便已经将一身甲衣染得通红。 “天师,为何要不惜自残身体,也要停下那一记攻击?” 黑袍老者苍老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带上了一丝疑惑的语气。 顾判缓缓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背对着乾元化身,悠悠叹了口气道,“虽然以前的匡老先生知道,但是你们或许还不知道,我一直都是个温和良善的性子,慈悲为怀,怜悯众生,不然也不会提出众生平等、天地大同的桃花源理想乡……” “所以说,即便是遇到与本座为敌者,我最多也只是以理服人,以德育人,从不制造无辜杀戮,除非实在忍不住……” “因此在刚刚一斧斩落的时候,我忽然于心不忍,不想无故便杀掉可能存在于火焰裂隙之后的紫炎生灵。” “这并不是怜悯,也不是软弱,而是我们应该给对方一个选择的机会,让其不再迷茫,不再沉沦,能有加入吾等,共同创建平等大同世界的机会。” “这就叫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同志,要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长此以往,吾等将不战而胜,天地大同也必将真正到来……” 他以一种严肃认真的语气随口说着,心中所思的却是刚才一斧落下时忽然升起的某个莫名想法。 那便是他在斩出这一记轮回借法之后,是不是有可能会和当年的业罗初圣那般,在这道火焰裂隙之后留下一道关于九幽的深深伤口? 如果是的话,那岂不是在给那个老银币谋福利,而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更进一步去想,既然乾坤借法能够借天地之力为己所用,那么他若是进入到了这道火焰裂隙之内,是不是也能借到火灵界域的天地之力? 这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探索的新方向。 第1103章 恐怖压迫(求订阅) 顾判一番关于天地大同的言语让后方的黑袍老者沉默思索良久,最终还是心悦诚服道,“天师所言极是,吾等受教了。” “只是吾等还有一事不解,还望天师赐教。” 说了一大堆话之后,顾判似乎也感觉到了疲倦,便意兴阑珊摆了摆手道,“你说,我听着。” “如果遇到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认同吾等的生灵,天师认为又该如何处置才为上策?” 顾判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么对于顽固不化的反动分子,吾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饱尝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再将之挫骨扬灰,丢弃到历史的垃圾桶里面,万世不得生。” “但是对于可以争取过来,和吾等一起开创美好未来的生灵,还是要对它们存有一颗善良包容的心,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要对它们打生打死,这才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正所谓对待朋友我们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我们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清理得干干净净。” 黑袍老者默然片刻,忽然间深施一礼,恭恭敬敬道,“吾等受教了。” “你们能真正理解就好,也不枉费了我的一番苦心教诲。”顾判缓缓平复着因为反噬而变得有些紊乱的气息,刚要转身离开,却又毫无征兆停了下来,眯起眼睛注视着从火焰裂隙中溢出的一抹深紫颜色。 下一刻,看上去高贵华丽的苍离紫炎轰然暴涨,再一次将顾判整个人都笼罩包裹了进去。 淡淡的烤肉焦糊味道从紫色火焰深处传出,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噼噼啪啪燃烧炸裂的声响。 黑袍老者眼中黑红光芒闪烁,正在分析思考着这些紫色火焰的组成与威力,便听到顾天师冰冷淡漠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 “这就是冥顽不灵的敌人,这就是它们对吾等起的挑战,对于这种无法教化之生灵,将它们用天地大同、众生平等的铁拳打倒,才是吾等唯一的选择。” 轰! 炽白火焰冲天而起。 将占据了大片空间的苍离紫炎瞬间淹没不见。 也阻隔住了乾元细致观察的目光。 就在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深处,顾判面无表情,再次贴近了那道横亘在虚空之中的裂隙,双眼之中观神望气术全力施展,寻找着苍离紫炎的源头。 然后。 他没有动用自己的斧头。 甚至没有再次乾坤借法。 而是以手作剑,御起轮回剑道,一点点朝着火焰裂隙之内探了进去。 ……………………………………………… “果然不愧是融合了天地本源的守护者……” “苍离紫炎一出,就连金焰之海的颜色都被盖压了下来。” “这一次,那只诡异恐怖的眼魔应该真正消失了吧。” “它应该是已经死在了苍离大人的剑下,只是可惜了这样一只以前从未见过的生灵,直接在火之意志下化为了灰烬,不能留下尸体来让我们剖开研究。” “它或许就是那些恶心冰冷的海族妖兽,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研究的价值。” “缈焱尊者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嗯!?那是什么!?” 在红黎尊者的惊讶骇然的眼神中中,映照出了一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大手,冲破了火焰裂隙的阻隔,正在朝着那朵盛开绽放的紫色火焰之花抓了下来。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缈焱也感应到了什么,身影一闪飞出金焰之海,朝着突然变得一片炽白的高空张望过去。 “那只恐怖的眼魔……” “那只恐怖的眼魔再次出现了!” “它和这只恐怖的手臂,竟然是一体的存在!” 在缈焱充满惊恐的低语声中,那双仿佛让所有秘密都无法遁形的眼睛,再次出现在了火焰裂隙之后,冰冷无情的目光完全落在了苍离守护者化身的紫炎上面。 然后,那只完全由炽白火焰凝聚而成的恐怖大手便碾压抓握了下来,就像是一个暴怒的人,要去捏死一只敢于反抗的虫子。 “这种充满了压迫的感觉,根本就是守护者的层次高度……” “不……就算是不久前苍离守护者同时出手,也没有给我带来如此如此绝望无力的恐怖感觉!” “难道,这是越了守护者层次的力量?” “怎么可能!?” 刹那间不知道多少念头在缈焱和红黎两位火龙尊者心中闪过。 他们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还有比融合了天地本源的守护者更加强大的力量。 但现实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就算是不愿相信,也要被逼迫着去相信与面对。 更何况,此时能够被他们看到的还仅仅是一双眼睛,以及一只被炽白火焰汇聚而成的巨大手臂而已…… 那么在这只手掌的后面,隐没在未知虚空中的那个完整身躯,又将会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存在? 现在他们再不可能会认为,正在破开那道火焰裂隙的,只是一只眼魔,和一个手魔,而不是一个完整的生灵。 而在距离火焰裂隙最近的地方,火灵界域守护者苍离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不同的感受。 作为直面那只手臂盖压的人,他所承受的压力远非在远处的缈焱红黎可比,此时的心境也绝非他们两人可以体会。 “竟然……” “竟然,这竟然是一个逼近了火灵主宰层次的妖魔……” “烈焰守护者的死亡,是不是和它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而且它很有可能是从烈焰那里获取到了关于此方天地的信息,然后便马不停蹄追杀了过来!” 苍离死死盯着从火焰裂隙中盖压下来的那只手掌,心灵在这一刻变得通明透亮,一瞬间便闪过了诸多念头。 他并不怕死。 或者说在融合了一部天地本源之后,他早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融入了这片天地,而在这种情况之下,自己的生死荣辱,也就变成了并不是最为重要的东西。 但是,如今在面对着这只从天而降的大手,在那双恐怖眼睛的注视之下,他却还是无法抑制地涌起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驱使着他要第一时间远离这里,逃离那双眼睛的注视,也逃离那只大手的压迫。 第1104章 域外妖魔 在那双居高临下的冰冷双眸注视下。 也是在那只恐怖的炽白火焰大手笼罩下。 纵然是身为此方界域的守护者,苍离也不由得在这一刻升起了些许软弱无力的念头。 不过怯懦逃离的念头只在心中闪了一下,便当即消失不见。 因为他清楚明白,自己绝无可能从那只手中逃脱,正如他已经不可能脱离那双眼睛的注视一样。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那就只有倾尽全力,放手一搏。 轰! 苍离紫炎暴涨。 他眼神之中浮现出一缕哀伤,轻轻抛出了自年幼时便伴随着自己的紫殊剑,而后任由它寸寸碎裂,融入到冲天而起的苍离紫炎之内,瞬间将威力再向上拔升了一个层次。 虚空中猛然绽放出一朵美丽紫色莲花,横亘在了那只白色火焰巨爪的前方。 就在此时,苍离的意识之中悄然响起了一道柔柔弱弱的少女声音。 “苍离,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与少女柔弱的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星星点点飘舞的火花,无声无息融入到了紫色莲台之内,看上去如同为其点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粉,更增添了几分神圣祝福之韵味。 就连下方的金焰之海都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仿佛是在呼应着上方紫金莲台的变化,为之欢呼,为之呐喊。 “那是一头恐怖的外域妖魔……” 苍离明显大大松了口气,就连精神波动都变得轻快起来,“还好有你,金砂守护者。” “域外妖魔吗……” 柔柔的少女声音叹息着。 然后在一声惊天动地的震荡声中,那只被炽白火焰包裹的手臂,终于艰难冲破了重重阻隔,狠狠抓在了紫金火焰组成的莲台上面。 轰! 紫金莲台破碎,那只恐怖的手臂同样遭到重创,不得已缓缓朝着火焰裂隙的后面退缩了回去。 火灵界域的两位守护者都清楚明白,此时此刻乃是乘胜追击的最佳时机,但他们同样在那一瞬间的对撞中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只能是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在视线尽头,缩回到了那道火焰裂隙之后。 “这头妖魔纵然还没有真正达到火焰主宰的层次,恐怕也相差不远,我难以想象,在外面那个凡灵力匮乏的天地,竟然能够孕育出如此恐怖的东西。” 人随声至,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苍离身侧,身上穿着一袭由金色火焰组成的长裙,和他一起仰望着正上方的火焰裂隙。 “我也不清楚它的来历。”苍离眉头紧皱,充满疑惑说道,“原以为它是那些邪恶水兽中的强悍存在,但刚才那只手臂上却又萦绕着炽热的白色火焰,这绝非是那些冰冷刺骨的家伙所能做到的程度。” 金砂缓缓点了点头,“先联系一下其他守护者,看能否解决这头妖物,若还是不行的话,就只有进入神域,祈求诸位无上主宰出手了。” “也只能如此了,只是主宰们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没有出现在……” 苍离忽然间闭口不言,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再次看向了正上方的那道火焰裂隙。 在一阵可怕的碎裂震荡声中,又有一只由炽白火焰缠绕组成的大手突然出现,冲破重重阻隔一把抓了下来! 紫金火焰莲台顷刻间支离破碎,随即在空中引爆,化作席卷一切的火焰潮汐,冲散了下面的金色火海,甚至击穿火海底部的地面,将更深处的熔岩都挤压喷涌了出来,形成了一道道冲天火柱,最后又变为漫天火雨掉落下来。 恐怖的冲击力量一直在向四面八方扩散着,火灵界域内被称为金焰之海的这片地方已然完全变了模样,就如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灾变,再也不复之前金焰静静燃烧的景象。 火焰裂隙下方的两位守护者早已经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从火焰裂隙深处也传来了一声震动虚空的痛苦嘶吼。 艰难从这种剧变中存活下来的缈焱和红黎呆呆站在那里,已经快要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两位融合了部分天地源力的守护者大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不管他们是死了还被抓去了,都已经出了缈焱和红黎的理解程度。 以守护者的实力层次,竟然都无法抵挡住那头怪物的随手一抓吗? 更可怕的是,那头怪物直到最后都没有显露真身,仅仅是出现了一对眼睛和一双手臂,便能让联手的两位守护者折戟沉沙、不知生死,如果它全力出手的话,放眼此方天地,又有谁能拦得住它? 因为不是守护者,所以他们并不了解关于火灵主宰的存在与秘密,一时间不由得陷入到某种名为绝望的情绪之中,久久无法自拔。 ……………………………………………… 东海之滨。 顾判缓缓活动着受创严重,许多地方都只剩下了森森白骨的手臂,低头看向了脚边昏迷不醒的两具身体。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才从兜里掏出储物手环,取出来两件披风,给他们盖了上去。 “看着他们也是老大不小的两个人了,怎么就如此的不知羞耻,连衣服都不知道穿呢?” 黑袍老者此时终于被允许靠近过来,闻言便回答道,“或许他们是比较穷,买不起也穿不起衣服。” “穷得买不起衣服,你这个回答我给满分。” 顾判蓦地笑出声来,许久后才因为震动了受伤的手臂,倒抽着凉气停了下来。 黑袍乾元在一旁安静等待着,直到此时才接着开口说道,“天师将他们活捉了过来,是因为看中了他们可以纳入吾等的潜质吗?” “不,我是看中了他们用来制作通灵火玉的潜质。” 顾判说话间用脚轻轻一挑,便将两具包裹在披风下的身体抛到了黑袍老者手中,“你们现在就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又快又好地将他们炼制成通灵火玉。” “这个有着火红及腰长的雌性,应该符合天师对于美貌的定义,也要将她做成通灵火玉吗?” “相比较空洞无物的表象,我还是更喜欢丰富有趣的内涵,不分男女、不论人物。” 顾判盘膝在地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第1105章 火灵主宰 乾元真灵化身的黑袍老者躬身一礼,抱起火灵界域两个守护者退了下去。 倏然间便是数日时间过去。 当顾判从入定中睁开眼睛时,刚好看到黑袍老者去而复返,将一枚淡紫,一枚金黄的通灵火玉送到了[笔趣阁52obqg52oo.co]他的手中。 “做的不错,辛苦了。” “吾等并不辛苦,顺手为之而已,只是稍微有些耗费时间。” 顾判点点头,掌心燃起淡淡的白色火焰,将一金一紫两枚通灵火玉包裹进去,面上很快露出一丝轻松的表情。 两枚通灵火玉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消失殆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黑袍老者安静旁观了整个过程,以相当机械的语气说着感慨的内容,“这两枚通灵火玉中蕴含着一丝火灵界域的本源气息,天师竟然能够直接将之吞噬吸收,让吾等都感觉到了惊讶。” “没有什么可惊讶的,基操而已,静坐勿六。” 顾判长长呼出一道炽白火线,接着说道,“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思索某个问题,正好有几个疑点需要你们帮忙讨论。” “天师请讲。” 他低头看着依旧是白骨森森的两只手臂,思忖着缓缓道,“那日我伸手没入火焰裂隙抓人,即便是有着同为炽热属性的白色火焰防护,也被火焰裂隙后的排斥压迫力量所伤,就连本体都受创严重,很多地方已经是血肉不存,被侵蚀到了只剩下白骨的程度。” “我知道这便是不同天地界域规则形成的阻隔与压迫,正如当初在面对着太阴元君的月华界域时,也感受到了些许排斥的力量,但让我思之不解的是,为什么明显层次更高的月华界域,却要比眼前的这道火焰裂隙排斥力量更小,甚至是成数倍十数倍的削减?” “加上上面的火灵界域,你们也算是有过多次出入境的经历,那么对于穿过虚空屏障进入不同的外域天地,所受到的压迫排斥以及所付出的代价大小,究竟有什么相同和不同之处?” 乾元显而易见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因此没有什么犹豫便直接回道,“吾等以为,不管是进入到哪一处界域,都会受到外域天地本源的排斥与压迫,而感受到的压迫程度与付出代价的大小,或许与进入界域的层次息息相关。” “对面天地界域的层次?这倒是一个相当有见地的解释方向。” 顾判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示意乾元接着说下去。 “吾等根据推测,便将与此方天地相连通之外域分成了三个层次。” “一为弱等狭小界域,吾等称之为小千世界,内里天地本源虚弱不堪,吾等完全可以忽略压迫排斥与代价消耗强行降临,比如入口便在南荒群山之内的青木一族所居之地,吾等之真灵化身想去便去,它们的规则根本无法束缚吾等。” “二为中等普通界域,吾等亦称之为中千世界,却是感觉最难以穿透屏障降临之处,强行降临所付出的代价极大,便是吾等也不愿过多承受,比如入口同样位于南荒群山的金灵一族所居之地,又比如如今吾等头顶的那道火焰裂隙。” “最后便是月华界域,吾等将之与本方天地一起,归结为大千世界,其天地本源力量虽然极其强大,却反而有着更强的包容性,吾等难以进入中千世界,却更是可以肆意穿越虚空屏障进入月华,丝毫没有受到任何排斥与阻拦。” 顾判听完后沉默了至少盏茶时间,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这个小中大三千世界的定义,倒是相当的有意思。” “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小千世界你不在意,中千世界和你相互敌视,大千世界不在意你,是不是这个大概意思?” “天师大人所言虽不是完全准确,却相差不远亦。”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就可以了,我也大概明白了你们的所思所想。” 顾判微不可查点了点头,再次望向高空深处的那道火焰裂隙,忽然露出来些许莫名的笑容,“等到我恢复一下状态,就准备进入此间游历一番,也好会一会所谓火灵界域的诸多生灵,看一看他们到底有没有站在吾面前的本钱,也看一看,这方在你们口中所谓的中千世界,有没有拒止吾等进入的资格。。” 黑袍老者缓缓躬下身体,“天师多虑了,准确来说,他们甚至没有站在吾等面前的资格,因此更没有站在天师面前的资格,此事毋庸置疑。” ……………………………………………… 火灵界域。 渺焱尊者和红黎尊者战战兢兢跪伏于地。 在他们身前数丈外,是一团静静燃烧的的七彩火焰。 “这就是苍离和金砂消失的过程么?” 长时间死寂一般的沉默之后,一道平和淡然的声音自七彩火焰之中传出,也让渺焱和红黎惊恐不安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 “回这位大人的话,两位守护者大人,确实是在那头域外妖魔的一抓之下,直接消失在了我们的眼前。” “然。” 随着那道平淡的声音落下,渺焱和红黎眼前忽然一花,再也不见了那团器材火焰,甚至不见了天地间永不熄灭的熊熊烈焰,而是来到了一处黑暗冰冷的虚空深处。 轰隆隆! 他们猛地转头,看向了左侧远处毫无征兆出现的一座高大祭坛。 七彩火焰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前,和他们一起注视着那座百丈祭坛,直到其完全成型后才缓缓说道,“汝等是幸运的,可以作为祭品之一,以自身之真灵身躯为献祭,为吾等连通虚空深处之厚土主宰……” 渺焱和红黎身体陡然绷紧,然而已经有一道让他们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笼罩下来,控制着他们的身体,一步步来到了那座百丈祭坛之上。 那里已经摆好了各种各样的火焰精华,而在祭坛顶部平台的中央位置,他们惊恐地现,还有十数名和他们同样是尊者境界的火灵族人,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具具石像雕塑,失去了所有的神魂意志。 下一刻,渺焱和红黎看到了黑暗虚空在自己眼前打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内里隐隐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沙砾荒漠,其中镶嵌着一张巨大的诡异面孔。 然后他们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和其他那些火灵尊者一样,变成了静静燃烧的火焰雕像。 七彩火焰倏然升腾起来,照亮了大片黑暗虚空,也将那道缺口之内的荒漠填满了彩虹般的鲜艳颜色。 “荒砾,吾遇到了麻烦。” 恢弘浩大的声音在荒漠上空响起,犹如滚滚雷霆。 席卷一切的沙尘暴骤然出现,黄沙深处隐隐浮现出那张巨大诡异的面孔,“原来是七彩炎神,你身为火灵界域的主宰之一,能够被你称之为麻烦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说说吧,看看你所能付出的代价,吾再决定是否给予你相应的帮助。” 七彩火焰沉默片刻,“吾等界域诡异地出现了一道火焰裂隙,通向了某处未知天地界域,不知荒砾主宰所在的厚土界域有没有关于它的详细情报。”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虚空裂隙……吾在当年身为时空之力的被选中者,虽然记录了很多界域天地的信息,但却远远称不上是全知全能,你先要向吾显露出出想要探寻的虚空屏障,以及虚空屏障之后的天地,让吾仔细观之才能做出决断。” “然。” 第1106章 自取灭亡 七彩火焰轰然暴涨,百丈祭坛上再次填充了大量各种材料和生魂,以维系它们之间的沟通。 下一刻,一道纤毫毕现的画面出现在了黄沙遍地的荒漠上空。 “这便是那道诡异的火焰裂隙,以及裂隙之后的部分天地景象。” 随着七彩火焰的话语, 原本没有任何表情的沙之面孔猛地一颤,两只黑洞般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七彩火焰之中的那副画面。 “你!你……” “这是……这是轮回!” “你疯了,你这是在自取灭亡!” 荒砾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一开始时的雄浑漠然,而是充满了惊讶,乃至于难以言喻的某些恐惧。。 轰! 消耗了不知道多少代价才打开的虚空缺口刹那间被封闭。 数个呼吸后,七彩火焰缓缓收敛,露出内里一个盘膝而坐的女子身影。 她眉头紧皱,看着瞬间已经是一片死寂的祭坛,眼眸深处流露出凝重与疑惑并存的神色。 打通与荒砾之间的联系通道需要耗费巨大的代价。 但是,直接如此决绝地单方面将通道完全封闭,所付出的代价不比她打开通道要小,甚至还要更大……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曾经游走于虚空深处的荒砾如此恐惧? 她注视着那道横亘在火灵界域高处的火焰裂隙,久久沉默不语。 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 她终于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在七色火焰的映照下,黑暗虚空再次显现出部分不同的场景。 那是一群有着极强组织性与纪律性的战士,正游走在火灵界域内的某处隐蔽角落。 而在这群战士周围,则是几倍数量的土著生灵,他们就像是被感染同化了一般,也变得整齐划一、令行禁止起来,以那群黑衣黑甲的战士为核心,如同是冰冷无情的捕食者,悄无声息游弋在火海之中。 当遇到落单或者是小规模聚居的火灵族人后,这些捕猎者便迅将之分割包围,以最小的代价,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然后再将捕捉到的俘虏变成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机械精准模样,充实壮大着捕猎者的队伍。 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让距离此地最近的守护者集合,去找到这些域外生灵,留几个活口带来见我,其他的全部杀掉。” “属下遵命。” 祭坛上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但七彩火焰内的女子却并不平静。 她的呼吸隐隐有几分急促,七彩火焰明灭不定,仿佛在昭示着她正在进行着剧烈的心理斗争,一直都不能真正下定最后的决心。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 她低低叹了口气,终于珍而重之地从身上取出一枚晶莹剔透、闪烁着淡淡皎洁光芒的月石,一步步踏上百丈祭坛,珍而重之将那枚月石放置在了中央的位置。 她身为火灵界域的主宰之一,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曾经有缘见到过名为太阴元君的那位存在。 那是月华之主。 是高高在上的月之主宰。 也是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她都只能为之仰望的真正仙圣神明。 而这枚月石,也是当时被太阴元君随手赐下,能够让她沟通月华之光的信物,在此时被毫不犹豫用了出来。 白色晶石的洁白之光,并非是冰冷的寒芒,却让所有的炽热火焰尽皆退避,不敢靠近分毫。 继而在皎洁柔和的光芒深处,显露出了一轮介于虚实之间的圆月。 七彩火焰完全收敛,她从盘膝端坐的姿态缓缓起身,又恭恭敬敬拜伏下去,对着那轮皎洁的圆月。 但就在片刻后,她却猛地抬头,怔怔看着那轮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漆黑墨色的月亮,又感受到了自黑月之中传递出来的淡淡恶意,七窍之中不受控制流淌出不同颜色的道道火流,整个身体也开始散出丝丝缕缕充满死气的灰色雾气。 “这是……”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在那轮黑色圆月的映照下,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灵性,唯有充斥着死寂气息的淡淡灰雾萦绕其间,并且越来越浓,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尽皆吞没。 ……………………………………………… 就在同一时间。 在火焰裂隙的另一端,却是早已经不见了顾判的身影。 他此时已然来到了大海深处,站在了那道漆黑不见底的海眼上方。 浑然不知自己在火焰裂隙近前的一番操作,又在火灵界域内搞出了怎样的风波。 不过就算是知道,他估计也不会在意,甚至有可能会朝着更大的节奏再多搞两次,彻底把里面的水搅浑,把个头儿最大的鱼全部炸出来,然后才方便自己一网打尽。 不过在真正进入那道火焰裂隙之前,他还是决定先来深海之眼探上一探,看看这处连通着这些海族妖兽老家的地方,是不是和火灵界域一样难以进入,会不会受到同样是天地灵源的压迫与排斥。 这就是货比三家,雷公电母打豆腐,柿子要捡软的捏。 黑袍乾元化身跟在顾判的身后,和他一起低头注视着下方缓缓转动的海眼,就像是在看着一只拥有灵智的独眼。 在距离两人较远的地方,正在展开着激烈的厮杀。 战斗的一方是海族妖兽。 另一方也是海族妖兽。 双方唯一有所区别的地方在于,其中一方海兽的眼睛是五颜六色的,而另一方则是一成不变的黑红相间颜色。 因此从表面上看,这是海族的内乱,但其实却是海族妖兽与乾元众生之间的生死搏杀。 顾判对此没有任何感觉,他现在很忙,非常忙。 一边御使着双刃大斧游走于血腥杀戮战场之中,为自己提供补充着双值加成,一边仔细观察着那只海眼,想要从中寻找到当初那座仙山神宫的痕迹。 但有些令他失望的是,海眼只是那只海眼,再也不见了那座仙山的存在,就算是他亲自出手,在万军从中捉来了几只血脉高贵的人鱼小姐,也没能从她们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1107章 诡异心脏 咔嚓! 一道寒光闪过,尾分离的人鱼小姐被一斧毙命,尸体自由落体掉入海眼中心巨大的黑洞之中,没有溅起一点水花。 黑袍老者身后的虚幻双眼缓缓转动着,有如实质的目光从海眼中心挪移到了顾判的身上。 “天师做好决定了没有?” 顾判微微皱眉道,“怎么,你们已经等不及了么?” “吾等在受到太阴元君的攻击后,一直都未能完全恢复过来,此时再与如此众多的海族战士交手,确实已经快要到了可以控制坚持的极限。” “原来不是等不及,而是支撑不下去了么?” 顾判点了点头,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就像刚才的人鱼尸体一样,朝着海眼正中的黑洞坠落下去,人在半空,又回头对着乾元道了一句,“这只海眼对我的排斥力量并不算强,那就想办法进去看一看好了。” “吾等亦将追随天师之步伐,进入到此方水灵界域一探究竟。” 黑红相间的虚幻双眼缓缓闭上,黑袍老者紧随其后,加落向了海眼中央的浩瀚黑洞。 在降落了一段距离之后,顾判忽然现,自己对于海眼的感知与判断出现了极大的错误。 也让他有些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所作出的决定到底是否合理。 他的确是判断错了海眼黑洞的排斥力度。 或者是换一种更加准确的说法,他应该是算错了海眼黑洞施加在自己身上力量的方向。 并不是排斥。 反而是生拉硬拽般的吸入。 当顾判入洞的时候,心情莫名就变得有些复杂和奇怪。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歹徒准备去侵犯某个防狼术满级的少女,原以为要经过一番艰难的战斗才能得偿所愿,结果却是他才刚刚表露出不好的念头,便被少女一把推倒在床,然后主动坐了上来那样古怪诡异,令人难以接受。 但是,不久前他在撩拨火灵界域那条缝的时候,可是受到了极为强烈的抵抗的。 那么,为什么换到了这座海眼的时候,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幅不同的样子呢? 难道就是因为这是海眼,因为那里面的水多丝滑,所以才导致了截然不同的情况出现!? 一连串古怪的念头在顾判的心中闪过,不过他对此并不十分在意,也没有抗拒海眼黑洞的拉扯,而是由着那股力量,极其顺滑地滑入了洞中。 只因为在那股拉扯牵引的力量之中,他感受到了和轮回剑意息息相关的某种气息,就从那海眼黑洞深处传来,让他为之沉醉,也不愿放弃。 ……………………………………………… 冷。 令人难以忍受的冰冷。 没入洞中之后,他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水太凉。 即便以他现在的体质,也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而当他将整个身体没入水底的时候,这种冰寒刺骨的感觉更甚,就连思维都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灼热炽白火焰熊熊燃起,瞬间在体外叠出一层层的燃烧鬼面,阻挡住了森寒冰水的侵袭,也让他恢复了正常行动的能力。 黑袍老者单手捏住一道印诀,紧随顾判身后,看他的模样,在如此冰冷的水温下,似乎也并不轻松。 顾判在不知道多深的水中悬停下来,墨蓝色的海水微微荡漾着,在燃烧鬼面的映照下有着说不出的深邃和神秘,他随着海波的荡漾缓缓摇摆,仔细感受着从冰冷水流之中传来的那缕熟悉气息,稍稍改变了方向,继续向下潜去。 半个时辰后,整个水底世界在他们面前仿佛变了一个颜色。 所有的蓝色海水都消失不见,两人如同一步迈进了漆黑无比的黑夜之中,前面是黑色,后面是黑色,左面是黑色,右面是黑色,什么都不存在,只余一片黑暗在破碎翻转流动。 唯有视线尽头的某处区域正闪烁着朦胧的亮光。 “吾等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意境,和太阴仙境外的那道恐怖剑痕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 乾元的声音在顾判意识之中缓缓响起,隐隐能够品味出几分惊讶疑惑的语气。 “我是这一代的业罗圣使。” 顾判目不转瞬注视着极远处的那一点亮光,幽幽叹了口气,“应该就是这里了……这应该就是业罗初圣曾经留下的印记。” 他招呼黑袍老者一声,当即朝着那处地方潜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本能也开始催促着他迅寻找到光源的所在。 顾判深吸口气,对旁边的黑袍老者做了个手势,猛地加快了度,一左一右相互掩护着朝着那片隐隐约约的光亮游去。 “那是什么?” 当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时,散着淡淡白光物体的全貌展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也令两人不由自主陷入到了疑惑的沉默之中。 就连作为乾元意志化身的黑袍老者都抑制不住内心的讶然,刚想要开口说话,却忘记了这是在水中,一张口咕噜咕噜吐出了一连串的气泡。 静静悬浮在黑暗之中的那件东西并不算小,估算着大纲有十五六丈左右的直径,但真正让人感觉诡异的并不是它的大小,而是它的形状和组成。 顾判绕着它游动了一圈,再三确认后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看起来和一颗心脏根本就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这是一颗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心脏,而且通体呈现出充满光泽的白色,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在白色光芒的掩盖下,心脏内部不时还会闪烁起道道暗黑色的涟漪。 它给了顾判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它似乎并不是一个死物,而是像其他生灵一样活着。 同时还有道道力量波动从心脏内部散出来,连带着将周围的黑暗水域都荡起了律动的波纹。 但是,它的确给予了他特别熟悉的感觉。 从一收一缩之间,也是从白色光芒和暗黑涟漪之间,传递出来的力量波动确实是轮回剑意的气息。 盯着这枚像是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心脏看了许久,顾判莫名闪过了某个古怪的念头。 这东西…… 难道是业罗初圣、白衣罗叶的心!? 如果是真的话,她倒是生了一颗让人惊叹的大心脏! 刹那间,连带着那个白衣仗剑的纤弱身影在他的印象中也变得无比高大起来。 业罗初圣,已经不是那个看上去如同小白花一样的柔弱少女。 而是变成了一只巨型女纸,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风云,山崩地裂。 像她这样的大块头,闺房闺床一定也很大吧。 一般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连舔她的脚趾都真的不够资格,一定会很自卑吧。 种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在顾判的心中闪过,。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相当不靠谱,但就是抑制不住思绪的飘飞,翻滚的心猿,乱窜的意马。 第1108章 黑水主宰(求订阅) 顾判和黑袍对着这颗大小堪比宫殿的心脏沉默不语。 要知道心脏作为动物最重要的器官之一,一旦被剖开取出来,就会在极短的时间内丧失活性,即便是顾判见到过的生命力最为顽强的妖兽也是如此。 但现在这颗心脏模样,又像极了石头的东西却并非如此。 它看上去已经独自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却还依旧保持着活力,并且还将继续保持下去,顽强没有萎靡虚弱的情况出现。 “这颗心脏给了吾等一种连接天地本源的感觉。” 乾元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而且吾等刚刚现,在它的核心位置,还存在着一道恐怖的伤口。” 顾判心中一动,有些疑惑地问道,“那是一道什么样的伤口?” 乾元沉默思索片刻,才又接着传递了一幕有些模糊的画面过来。 同时以肯定的语气道,“吾等基本上可以确定,从那道伤口处散出来的力量波动,和太阴仙境外的剑痕同出一源,应该就是天师口中曾经提到过的……轮回剑意。” “看来我们在通向火灵界域的那道裂隙前耽误了太长的时间,应该先来这里寻幽探秘才是正理。” 顾判悠悠叹息一声,直觉自己此次循着那一丝感应前来,貌似真的现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 心脏连接天地本源,内部伤口却又萦绕着亘古不散的轮回剑意。 但它究竟是什么,还需要进行更加深入细致的确认。 他在思索片刻后,示意黑袍老者先后撤一段距离保持警戒,而自己则乾坤借法与轮回剑意同时施展,小心谨慎靠拢了过去。 忽然间,一股巨大到难以抵挡的吸力从心脏表面传来。 在这一刹那之间,顾判周身炽白火焰暴涨,与那道吸力僵持不下,谁都无法奈何得了对方。 但仅仅过了不到两个呼吸时间,他却又出乎预料地直接放弃了抵抗,一下子便被拉扯了过去,旋即被吞进心脏之中。 远处的黑暗之中,黑袍老者身后再次浮现出虚幻的黑红双眸,和他一起注视着骤然膨胀的巨大心脏。 下一刻,黑红光芒大作,穿透了重重阻隔,一直追寻着顾判的身影,直到它们毫无征兆失去了对他的感知,再也无法将目光映照在他的身上。 唯有一道突然升起的璀璨剑光划破虚空,照亮了前后左右的无尽黑暗,也映照在了两双瞬间变得凝重的黑红眼眸上面。 ………………………………………… 身体被紧紧包围禁锢,似乎有数不清的细小水流想要钻入他的体内。 顾判面无表情,伸手从虚无之中拽出了双刃大斧。 炽白火焰从各个地方燃烧起来,堪堪抵挡住了那些像极了水流的能量丝线侵袭。 紧接着,整个心脏开始有规律地颤动。 他微微皱眉,莫名感觉到后背上忽然感觉有些冷。 仿佛有一台制冷风机正对准他呼呼吹风。 伸出手,朝着身后摸了一把。 咦? 这种奇怪的触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抚摸着一块巨大的果冻。 冰凉而又柔软。 顾判猛地转过身体…… 然后猛地眯起眼睛。 他看到了两个巨大的黑洞。 冰寒的气息正是从黑洞中向外喷出。 他的手,正按在两个黑洞中间的半透明墙壁上。 它还在微微颤动。 顾判下意识地捏了捏。 果然是软软呼呼,还带着点儿凉凉的感觉。 呼…… 隧道般巨大的黑洞毫无征兆地远离了一段距离。 然后,顾判看到了两汪幽深不见底的水潭,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缓缓后退一段距离,却还是不能一窥那两汪幽深水潭的全貌。 直到数个呼吸之后,两汪深潭开始远离缩小,他才蓦然觉,这竟然是两只巨大的眼睛。 而眼睛的主人也随着距离的拉远渐渐显露出了真身,将全貌映入到了顾判的眼中。 这是一头巨大无比的龙兽。 那么。 刚刚将他吸入进去的大心脏,按照大小比例来推算,倒是很可能就是一颗龙之心。 他静静看着那头龙兽,很快将目光聚焦在了一个纤细柔弱的的白色身影上面。 她正安静站立在幽潭般龙眼的正上方,微微低着头,仿佛在沉默思索着什么。 顾判顿时屏息凝神,想起了许久之前他在海眼仙山之上,那一片宫殿群落之中的经历。 所以说,他如今应该也是在观看一场不知道生在什么时候的纪实影像。 一个关于美女与野兽的古老故事。 毫无征兆的,一道森寒无比,却又熟悉至极的银色光芒闪过。 映花了他的眼睛,也划破了那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荡起了道道波浪般的涟漪。 依稀间,他似乎又听到了那道冰冷漠然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悄然响起。 “黑水界域之主宰,融入了此方天地本源的存在……” “吾需借你身躯一用。” 轰! 璀璨至极的银色光芒遽然爆,将所有一切尽数笼罩湮灭进去。 顾判握紧了手中斧柄,眼前先是一花,紧接着又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看着横亘在自己面前的那道恐怖伤口,同时也是感受着那道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如今却正在缓缓消散的轮回剑意。 “原本只是想以乾坤借法内借己身之轮回剑意,以此勾引撩拨一下可能存在于这颗心脏深处的轮回剑意,却没想到它竟然真的存在,更没想到它竟然直接以消散为代价,将所有的一切都展露在了我的眼前。” “当真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还有这颗仍然跳动的孤单心脏,让它一直保持着活力的真正原因,应该就是所谓的黑水界域天地源力,也即是被称之为天地真灵、界域规则的存在。” 摩挲着微微有些温热的斧柄,顾判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刚刚轮回剑意突然爆带来的感悟上,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直到那道剑痕之内所有的轮回剑意尽皆消散,他才暗暗叹了口气,眯起眼睛打量着仍然在不停律动的这颗心脏,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又该如何处置。 很快的,他抓住了问题的主要矛盾。 想明白了如何处置的关键,其实就在于两个方面。 一是这玩意既然是黑水主宰龙兽的心,到底能不能被打野刀界定为能够双值加成的野怪。 二是这么大一块肉,它到底能不能吃。 解答这两个问题倒也不难,先要做的就是,先劈上它一斧头再说。 就算是没有双值加成入账,那也是劈不了吃亏,劈不了上当,最多只是浪费些许力气而已。 一念及此,他便不再犹豫,猛地抡起手中大斧,用尽全力朝着那道本就存在的恐怖伤口狠狠斩落。 轰! 心脏内部陡然间剧烈颤动起来,而后黑白交织的光芒大作,朝着周围出了无差别的攻击。 顾判噗的喷出一口鲜血,但在吐血之后,原本还稍稍有些犹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这玩意,竟然真的被当成了一头野怪! 那什么都不用说了。 它收缩攻击它的,他挥舞斧头砍他的。 两者相互对抗,互相角力。 每一次黑白光芒大作的攻击,换来的是他更加狂暴的砍伐。 就像是为了家人的生存而搏命的伐木工人,一次次将斧头劈进了那道剑痕深处,肆意扩大着伤口的范围。 第1109章 直指天地 这是一场异常激烈,却又无声无息的角力与较量。 时间在缓缓流逝,顾判眼前一阵阵黑,胸口烦闷欲呕,再加上来自于那颗心脏的压迫与攻击,他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所能够忍受的极限。 但还是在砍伐大树一般将斧头雨点般落下,没有一刻的懈怠与停歇。 因为越是难砍杀,在将之砍杀之后可能获得的收益便越是巨大。 这是他在无数次的实践之后已经验证的绝对真理。 更重要的是,在与这颗收缩心脏相抗衡的过程中,他隐隐感觉到了自家斧头似乎正在生着某种隐晦的变化,也催动着他不管不顾继续了下去。 倏忽间又是一轮劈斩之后,纵然是以他的意志都快要达到了顶点。 “我最多还能坚持二十个呼吸时间,如果到时候还不能把这个该死的东西干掉,我很可能就会因为消耗过大而陷入昏迷,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变故……” 顾判明白自己真正的极限在什么地方,但他现在还是不愿抽身离开。 就像是一个已经陷入狂热的赌徒,一把将自己全部的力量作为筹码压了上去,赌的便是将这颗心脏“砍死”之后可能得到的巨量双值加成,以及想要真正看一看,双刃战斧在完成了对这颗心脏的切割之后,又会生出怎样的变化。 忽然间,在一斧落下之后,他感觉到了一股舒爽到了极点的凉意,从自己手中的这柄斧头上面传递了过来。 旋即轰然爆,化作汹涌焚/身的热流。 顾判猛地瞪大眼睛,终于忍不住第一次嘶吼出声。 轰! 双值加成以从未有过的度急攀升。 与之相对应的。 还有噗的一声闷响。 就像是气球放气的声音。 那颗巨大无朋的心脏从这一刻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失去了活力,不再有节奏地律动,也不再爆出黑白相间的光芒。 一刻钟后。 顾判静静悬浮在黑暗之中,半闭着眼睛,连动一根手指的念头都欠奉。 他实在是太累了。 这种精神加上肉体的双重消耗简直是无比酸爽的折磨。 幸亏还有出乎预料的双值加成。 顾判已经记不清楚,以前感受上最凶猛的一次双值加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或许是斧劈冰魄之寒的那一刻? 还[八一中文zwdu8.me]是在斩杀金狼神的时候? 但是。 和此时的颤栗感觉比起来,斩杀金狼神就又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份单人套餐和外卖全家桶的数量差别。 只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心脏而已,就能够为他提供如此巨量的双值加成,那么如果刚刚斩杀的是这头神秘生灵的真身呢,又将会出现怎样激动人心的情况?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周身炽白火焰汹涌澎湃,将手中的双刃大斧映照得更加寒光闪闪,杀气腾腾。 他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专属武器,也是自己的力量源泉,心中在这一刻无法抑制地荡起了道道波澜。 想不到此次专程为了火灵界域而来,却反而在海眼之内得到了如此巨大的收获,当真是有心栽花花难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除去刚刚斩灭那颗心脏得到的双值加成,再除去心脏中心那道轮回剑痕的感悟,最后自家这柄斧头所出现的变化才是最为令人惊讶的地方。 只此一项,便不是多少块通灵火玉所能够衡量的价值。 如果说要打个比方的话,他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句话最为合适贴切。 斧头。 跟随着他走南闯北,又东征西战的斧头。 在此时此刻开始了新的变化。 一种让他感觉到极度陌生,而又无比玄妙的变化。 自从升级到三级之后,他原以为自家的大斧便已经升到了满级,并且会就此稳定下来不再变化…… 但眼前正在生的事情,却就像是一场毫无征兆思维风暴,搅乱了他的心境,也骤然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固有思维。 随着时间的流逝,双值加成带来的颤栗感觉已经接近了尾声,也让顾判能够以一种更加冷静的心态来专门思考关于自家斧头问题。 他对于斧头的感情毫无疑问是极其深厚的。 如果说红衣是他在此方天地最深的牵绊,那么它就是他和上一个时空唯一的联系。 两者在他心中拥有着同等重要的地位。 若是有必要,他完全能够用一种称得上是冷漠无情的心态来面对此方天地的众生,有能力管的时候,就伸手管上一管,没有能力或者是不想管的时候,他也可以太上忘情,以万物为刍狗。 但唯有在面对她时,却很难做到这一点。 斧头也一样。 在许多时候,当他握住斧柄的那一刻,心灵上仿佛就有了依靠与寄托,也给予了他敢于直面一切问题的勇气。 就如同当初的千羽湖一役,在追寻自家斧头的那段时光,才让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做煎熬,什么又叫做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在顾判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双刃大斧的光芒似乎正在变得暗淡下来,比最开始刚刚吸收了轮回剑体与剑意后的银光闪闪,减少了些许森寒迫人的味道。 但是,这种变化在他看来却并不是坏事,反而隐含着某种类似于返璞归真的味道在内。 细细回忆思索之后,顾判心中一道灵光闪过,并藉此寻找到了某些自己之前并未太过在意的线索。 那便是斧头的变化并不是真正的毫无征兆,突如其来。 而是和之前他击碎吞噬掉轮回剑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时间推算得更加精确一些的话,应该是从他疗伤完毕,真正将那道轮回剑意消磨殆尽,融入己身的时候起始,双刃大斧便已经随之开启了新的升级进化历程。 记忆中的时间再向后推移。 脑海中的画面迅定格在了他在月华界域虚空屏障下方,一斧斩落那只雪白玉兔的时候。 然后则是在沼泽之地,他挥舞战斧挡下了太阴元君两道月光攻击。 最后便是此时此刻,他遵循着轮回剑意若隐若现的指引,抡起斧头砸烂了这颗诡异莫名的心脏。 一次次的积累之后,斧头的变化虽然才算是刚刚正式起步,却终于达到了能够引起他注意的程度。 而这种变化所指的方向,已经不再单纯的针对可以被定义为野怪的异类生灵…… 它现在所“盯上”的,能够被它所劈斩的,甚至还包括了各种生灵赖以生存的……天地本身。 或者换一种更为准确的说法。 那便是在顾判眼中,如今自家的这柄斧头,很有可能正在朝着切割劈斩天地真灵的方向,开始了下一层次的进化。 第1110章 又名黑切 顾判抱着双刃大斧,就像是在抱着自己最为亲密的老友。 他对斧头的观察与思索一直都在继续。 虽然现在只是初露端倪,但从刚才砍伐那颗古怪心脏的过程就能够看出,纵然他的推断或许并不完全正确,但大方向应该不会出错,更不会出现南辕北辙的那种情况。 想到此处,他先是微微皱眉,紧接着却又露出来一丝莫名古怪的笑容。 咱不是别的妖艳贱货,咱是打野刀啊姐姐。 打野刀是干什么用的,毫无疑问本职工作就是打野怪的。 那么如今正在生的变化又是怎样的一种诡异展开? 如果把此方天地类比为游戏的话,这斧头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以前还算是规规矩矩的遵守游戏规则,打打野怪,刷刷经验,结果现在出泉水抡起斧头砍下去,特么的就能把整个峡谷当成野怪给砍了? 这画面实在是太过不讲武德,就连他也是不敢多想多看。 但真要是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却又能给人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莫名**。 顾判的思维继续散飘飞,也许在不知道多久之后的将来,就会出现这样的一种情况。 和敌人互放狠话完毕,对方会怎么出手他不管,他只需要一斧子抡过去就算完事儿。 不好意思,你家没了。 别问为什么没的,问就是野怪警告。 再问就是吾黑山老妖一生行事,又岂容你这样的渣渣随意质疑? 大约一刻钟后,双刃大斧的变化也终于停止了下来。 顾判摩挲着依旧温润如玉的斧柄,观神望气术全力动,将心神与战斧紧紧相连,从最细微之处体会着它的变化。 接下来他又顺着斧头的变化,将注意力延伸到这片黑暗空间之内,仔细寻找着可以做一次实战演练的机会。 看能否真的如他所设想的那般,一斧斩落不留痕,将海眼黑洞后的天地真灵劈下一块,有可能会引怎样的剧变。 但一直过了许久,他都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有动作,直到最后却是一斧未出,便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现自己做不到。 不是因为害怕破坏环境不愿去做,毕竟此处不是他的家乡,他又不是起源于这里水底世界的海兽,就算是一斧头抡出来开天辟地的结果,那也不会生出半点儿怜悯悔恨之心。 他是真的做不到,而且也不能现在去做。 真的做不到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一斧头该怎么落下去,更不知道该将它落向何处,完全就是一种有力却往无处使,持斧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不能现在去做则是因为这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存在,而是还有乾元的真灵化身在心脏外面等候,不知道能否观察感知到里面的情况。 也幸亏他是真的做不到,不然的话刚才兴之所至一斧斩出,直指此方天地真灵本源,所造成的动静很有可能会被那双黑红相间的眼睛给看了去,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顾判再次将思绪拉回到砍伐那颗心脏的时候,过电影般一幕幕回放当时的情景,不放过任何一处细枝末节,也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终于是被他找到了问题根源之所在。 先可以明确的是,关于斧头再次开启进化的推断并没有错误,而且认为其进化方向是针对天地本源的想法也基本正确。 但是在此基础上,虽然他的推测方向不错,却是想的有点多,因此导致了步子迈的太大,差点儿撕裂裤裆扯到了蛋。 他现在面临的情况便是,斧头确实可以劈斩天地真灵本源,但却要建立在有凭依物的基础之上,否则就会如同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至于何为凭依物,就好比九幽洞天内的天人神明,又比如火灵界域内能够制作通灵火玉的守护者,还比如海眼黑洞之内现的这颗心脏…… 它们以不同的方式各自容纳了一部分天地本源入体,对于他而言便是可以作为凭依物的存在,一斧落下追根溯源,在做掉它们的同时,也能够将那一缕附着在它们真灵之上的天地本源完全切割分离出来。 然后或是不管不问由之消隐,再次回到天地之中,当然也可以将那部分天地本源直接斩灭,就此涓滴不存。 这就是斧头再次开启进化后,现阶段所表现出来的最大不同。 以往御斧斩杀天人神明之后,他所能做到的只是消灭了天人神明的真灵,却任由被它们所占据的那一部分天地权柄重归天地,根本无法现,亦无法触及。 而现在若是再遇到了九幽之天人,他再次将它们斩杀的话,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心意来决定,被切割分离出来的这部分天地本源权柄,到底是放其离去,还是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统统灭个干干净净。 顾判缓缓收敛思绪,郑重为自己的实力体系又增加了一根支柱。 那便是突破了三级打野刀界限,迈进了更高层次打野刀门内的斩杀天地本源能力。 而这一层次暂时被他定为打野刀的第四级,能够通过砍杀掌控了天地权柄的生灵,达到切割斩灭那一部分天地本源的境界。 然后在经过了慎之又慎的思考之后,他异常严肃认真地将这第四根支柱命名为…… 暗影战斧。 又名黑切。 顾判认为这一命名是极其贴切妥当的。 战斧,自然指的是这柄与他性命相依的斧头,他的力量源泉,身为修行天才的加器。 暗影,则是要从字面意思去理解。 即为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坚决不能轻易将其暴露在阳光下面。 因为这一能力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是对别的生灵危险,而是对他自己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他现在所面临的情况,就如同上一个时空在霉立尖共和国家门口偷摸搞出了原子弹的小国,只要一个不小心泄露了此项秘密,就必将会遭受到堪称灭顶之灾的碾压式打击。 也许在不知道多久之后的将来,当打野刀在现在层次上再次得到质的飞跃,可以做到到虚空一斧便能斩断天地真灵的程度,才敢说真正不惧任何威胁与挑战,不怕任何敌人与风险。 就如同那个位于霉立尖眼皮子底下的撮尔小国,不仅仅偷摸拥有了核打击力量,而且是拥有了能够和对方相互毁灭,可以进行高烈度核威慑的大规模杀伤性力量,那么才算是真的拥有了些许站直身体说话的权利。 但是在此之前,任何情况下的暴露都是不被允许的。 就算是放弃一切抵抗,做出最为温顺的姿态,将自己的肚皮露出来表明心迹,也必定会受到绝不容情的的打击。 至死方休都是轻的,那必须得食其肉喝其血,销其魂蚀其骨,最后把骨灰都给扬干净了才算罢休。 。。。 ps:还在其他网站上面看本书的书友,可以来起点读书app看,每章看三个15秒的广告就能得到3o起点币,而看一章vip章节只需要1o点币。 还能给作者增加一点粉丝值,提高一点本扑街书的成绩,所以能去起点app看的就去一下吧,万分感谢。 第1111章 不可不察 因为双值加成和打野刀提升所带来的喜悦很快散去,顾判的眼神反而一点点变得冰冷下来,甚至充满了森寒的杀意。 乾元…… 他虽然现在还身处于那颗已经失去活力的心脏深处,无法观察到乾元的存在,但是他却无法保证,乾元是否能够看得到他。 更重要的是,乾元到底是不是知晓了关于暗影战斧的秘密。 也是他现在唯一需要真正保守的秘密。 至于刚刚来到此方天地后被他严格保守的穿越者秘密,到了现在其实早已经没有了过度紧张的必要。 因为穿越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就连他家里都养着一支成建制的穿越降临修士部队。 而自从蜂后初次出现在此方天地之后,没过太长时间,其他穿越者就像是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跳了进来,那叫一个热闹喧嚣、摩肩擦踵。 后面更是全面升级换代,摒弃了原有的独门独户,乃至于一宗一派的小作坊穿越方式,直接改成了将对方老家给拉过来的不要脸模式,自此穿越效率几何倍数提升,穿越人数规模爆式增长,到了现在已经形成了六大界域并存的六方会谈局面,比起他当年孤苦伶仃、战战兢兢的场景,早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说,穿越这个事儿,如今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但拥有着有可能会威胁到洞天之主本源的杀伤性武器这件事,却绝对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可谓是国师大事,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 那么乾元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这一秘密,就成为了最为关键,也是最为要命的问题。 不是要他的命,就是要它的命,或者是他们的命全都要,一个都不能少。 ……………………………………………… “天师大人终于从这颗心脏内出来了。” 黑袍乾元看上去有些虚弱的样子,就连其身后悬浮的那双黑红双眼,也不复之前犹如实质的状态,变得若隐若现,仿佛下一刻就要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顾判缓缓来到他的近前,默默看着那张苍老的面孔许久,才低低叹了口气道,“刚才,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吾等也不知晓,只知道在天师进入到那颗心脏内部之后,过了大概有一十三个呼吸时间,吾等便失去了对天师的一应感知,其后又有一道森寒剑光自心脏深处升起,且经久不衰,直到一百四十八个呼吸前才倏然散去,自此再也没有出现。” 按照和乾元这么多次的交流经验分析,它所说出来的话基本上算是可信的,那么按照十三个呼吸时间去计算的话,在它失去对他感知的时候,应该正好和轮回剑意的激时间相吻合。 至于后续一百四十八个呼吸时间,差不多就是他挥斧将心脏砍伐完毕后,轮回剑意消散,心脏也失去活力的那个时间节点。 这样去计算的话,乾元应该没有现他最大的秘密才是。 但是,他也不能完全相信它所说的一切,在这种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地方,再多的小心谨慎都不会有错。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乾元化身千万,实在难杀,他怕是早就一斧头劈了过去,来它个一了百了,干净利落。 顾判深吸口气,又将之化作炽白火焰慢慢呼出,暗自思忖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们的生物钟,在计时报数方面倒是精确的很呐。” “吾等当时竭尽全力抵挡那道剑光的侵袭,其他却无事可做,因此能有大量的精力来关注此等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判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换了一副无奈加遗憾的表情,“原本我还想从你们这里得到某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看来,很有可能要让我失望了。” 黑袍乾元道,“天师大人,想要知道什么问题的答案?” 顾判垂下眼帘,遮挡住眸中一闪即逝的波光,叹了口气说道,“我被一道难以抵挡的力量吸入那颗心脏之中,然后便没有任何征兆地失去了对外界情况的感知,陷入到五色俱盲、五音俱丧的诡异状态之中,却又没有遭到任何的攻击,直到这种状态又自行消失,让我恢复了所有的感知能力。”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我才希望能够从你们这里得到一个客观的答案,看一看在那段时间内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又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力量能够影响到我的感知,这种力量对于吾等还会造成怎样的危害……” 黑袍老者缓缓摇了摇头,“吾等确实只看到了那道璀璨剑芒,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其他现。” “这就太让人感到遗憾了。” “虽然吾等无法体验到何为遗憾的心情,但却是知晓遗憾的字面意义,按照字词的解释,再对应天师和吾等所遇到的事情而言,这种情况确实是非常令人遗憾。” 顾判看上去很快恢复了平静淡然的表情,抬头看向了仍是一片黑暗的深处,“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必须要学会接受现实,而不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一直怨天尤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祭出斧头,将已经失去了活力的心脏切了大块下来,挑拣着最精华的地方尝了一口,闭上眼睛仔细品味着它的味道,也是这体会着心脏内蕴含的丝丝能量。 数个呼吸后,他开始从储物手环中取出各种佐料,甚至拎出来了一坛烧酒,就地切割食材开始了一场未知黑暗条件下的烧烤大会。 这顿纯肉烧烤直延续到他再多吃一口就会吐出来才算罢休。 但对于如此巨大的一颗心脏,即便是他和黑袍老者敞开了造,也仅仅是吃掉了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就算是往储物手环中又使劲塞了一些,剩下的部分还是让他望肉兴叹,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走吧,我们就在这里再转一转,看还有没有类似于这枚心脏的东西,如果有的话就找到它,看一看还能否出现相同的情况。” “天师所言极是。” 第1112章 黑暗深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顾判和乾元化身在这片黑暗海底四处搜寻,但却再也无法找到和那颗巨大心脏相类似的东西。 不仅如此,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现,仿佛这片空空荡荡的黑暗之域,除了他们两个“孤魂野鬼”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当然如果硬要说现,顾判和乾元唯一现的事情就是,他们似乎出不去了。 那么接下来,到底该如何从这里出去就成了下一个需要考虑和解决的问题。 这鬼地方甚至没有边界,任凭他们如何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在花费了大量的时间之后却依然在一片黑域之中游荡,寻找不到不知道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出口。 ……………………………………………… 就在顾判和黑袍在对酒当歌,烤肉几何的同一时间,海中的人鱼一族圣地却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它们世代所封印镇压的,一直位于黑暗深渊之中的,传说中深海魔龙的龙心,竟然突然间失去了一直都存在的那一缕神力波动,让所有的神之祭祀们再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痕迹。 当最先现这一点的人鱼祭祀惊恐地敲响离钟后,魔龙心脏出现诡变的消息瞬间传递到了地位最高的传谕者耳中。 那位年龄最老的鱼人传谕者还记得从古籍中保存下来的内容,关于数万载前深海魔龙降临世间,掀起腥风血雨的恐怖往事。 最后还是圣山显形,轮回圣女现世,才在持续数日的惊天大战后剑斩魔龙,只留下了魔龙之心以轮回剑意封镇于黑暗深渊之内,由人鱼一族之传谕者代代相传,守护封印。 而数万载以来,魔龙之心的封印虽然会偶有异动,却从未出现过此种剧变,结果现在不仅那缕专属于深海魔龙的神力波动不见踪影,就连轮回圣女留下的剑意也消弭于无形之中。 这样的情势变化已经过了和火灵一族的交战,严重性凌驾于所有事情之上。 如果让深海魔龙复苏,数万年前曾经生在水灵界域内的大灾变必将重演,而此次没有了圣女殿下,又有谁才能阻挡得住那头恐怖怪物的血腥杀戮?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深海诸多族群恐将百不存一,整个水灵之域都将会被鲜血浸染,变成再无一丝生命气息的无尽血狱。 浸泡在一汪墨蓝色池水中的人鱼面上全是皱纹,体外也被厚厚的缠带包裹,浑身上下散着浓郁的死气。 这是完全由各种灵药灌注的池水,但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被污染成腥臭的血色,然后迅换掉,重新灌注一池新的灵药。 它如今的状况源自于和火灵界域的大战,当日在那道火焰屏障下方,硬接了来自火灵界域主宰一击所造成的伤势。 也就是它身为人鱼一族的大长老,就算是在所有的传谕者之中也是地位最高的存在,不然若是换成其他普通的海族,就算当时不死,也不可能会耗费如此巨量的灵药只用来疗伤,而是会被直接放弃,凄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吱呀…… 密室的石门被轻轻推开。 “大长老,您要找的传谕者已经到了。” “此外,云母圣者求见,我已经将她安排在了偏殿等候。” 老鱼人倏然睁开眼睛,在看到来人后,原本因为被打断思考而生出的些许不快迅消散。 进来的是一位清冷美丽的人鱼少女,长长的黑一直垂到腰际,配上一条深蓝鱼尾,将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肌肤衬托得更加白皙无暇。 她幽幽叹口气,缓缓游动上前,帮人鱼大长老坐直身体,“那位名叫云母的圣者很厉害,我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儿心神被夺,深陷进去无法自拔。” 人鱼长老微微点头,“我已经知道了,先让传谕者等待片刻,把云母圣者请来,同时启动密室周围的法阵,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她迟疑一下,还是按照长老的吩咐,快步离开了密室。 “虽然上次的情况确实是事出有因,导致了其他圣者未能及时赶到战场,但终归是对大长老的影响最大,吾等几个也是心生不安。” 悄无声息间,一团白雾在密室内出现,里面若隐若现一个妙曼的身影。 “云母圣者言重了。” 大长老从灵池内起身,鱼尾缓缓化为双腿,摄起桌上的茶壶斟满两个杯子。 “虽然吾身负重伤,但能以一战彻底击退那位火灵主宰的进犯念头,换取对此方海域的彻底掌控,无论如何也是我们赚到了。” 老人鱼端起灵茶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些许苦笑道,“也就是吾等海族没有真正掌控界域本源的主宰存在,不然又何至于让那团七彩焰火给逼迫到了这种田地?” 氤氲白雾内的妙曼身影接过杯子,“此役大长老功不可没,我们这几个虽未明言,却都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注视着面前的茶盏,语气平静接着道,“吾等几人带领海中百族,本就势同一体,才能在如今之局面下艰难求存,一步步展壮大至今,因此,每一个盟友都是必不可少的一环,都不能也不敢缺失。” “所以说,大长老无须有任何担忧,因为没有谁会在这种情势下落井下石,相反还要助你迅恢复伤势,同样助人鱼一族稳定掌控局面。” “毕竟前路漫漫,又充满着未知的风险,没有谁可以保证自己能一直顺风顺水,不会遭受任何坎坷,而不管是谁在遭遇劫难之时,都希望身后有着可靠的盟友,而不是随时可能出现的背刺杀机。” 啪。 从白色雾气中伸出一段欺霜赛雪的玉臂,晶莹的掌心上托着一只样式古朴的方盒。 人鱼长老目光一凝,许久后才长叹道,“云母圣者有心了。” “不过是可以拿来疗伤的死物而已,大长老不必介怀,亦不必挂心。” 人鱼长老点点头,伸手拿起方盒收好,顿了一顿后语气忽然沉凝下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说道,“既然今日云母圣者来了,正好有件事情需要让你知晓。” 第1113章 变化之道 “哦?大长老如此郑重,想来一定是什么大事,难道说那些邪恶的灼热火灵又要对吾等起大规模攻势了么……” 淡淡的女子声音自氤氲白雾内传出,听上去宁静恬然,并没有太多紧张焦虑的情绪在内。 “说起战局,倒是让晚辈想起了不久前突然失控的一部百族联军,不知为何双眼尽皆变成了黑红相间的颜色,且悍不畏死朝着其他正常战士起了攻击,据鲸鲨圣者所言,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它们尽数剿杀。” “不,此事无关火灵,也无关联军失控。” 人鱼长老组织了一下语言,几乎是一字一顿慢慢道,“我想要告诉云母圣者的是,吾族一直守护的黑暗深渊封印,刚刚出现了问题。” “黑暗深渊封印……大长老说的,难道是深海魔龙之心!?” 随着不可置信的女子惊呼声,包裹着那具娇躯的氤氲白雾猛然消散不见,露出里面一张清理绝伦的少女面孔。 乍看一眼,她竟然和仙山神宫内的白衣罗叶的相貌没有任何不同。 “深海魔龙之心一直存在的神力波动消失了,就连圣女殿下的轮回剑意也消失不见,再也感知不到它们存在的痕迹,但是后面却又多出来两道时隐时现的其他真灵波动,让我也感觉疑惑不解,不知到底是何原因。” 人鱼一族大长老抬起有些昏的双眸,深深看了一眼那张和画像中别无二致的少女面孔,随即闭上了眼睛,“我也是刚刚才得到这个消息,正准备让几位传谕者前往黑暗深渊附近查探清楚,到底是不是深海魔龙之心出现了问题。” 云母圣者缓缓呼出一口白雾,再次将整个身体完全笼罩在内,“此事非同小可,大长老有伤在身,倒不如让我亲自走上一趟。” “云母圣者之前便随我去过一次封印之地,这样有你带队也好……” 协同配合云母圣者的是两个年轻的雄性人鱼。 在他们真正看到氤氲水雾笼罩下的那张面孔时,完全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讶之情,乃至于直勾勾盯着对方看了很久,差点儿失了应有的礼节。 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云母圣者,但身为人鱼一族的传谕者,对于这张清丽绝伦的面孔,却是早在幼年时期便已经铭刻在心,终生不会忘怀。 这分明就和族中圣地的圣女轮回剑仙的神像一模一样,纵然作为侍奉在神像之前的他们,也难以分辨真假。 还是云母圣者再次以水雾将自己遮挡起来,才算是让他们倏然回过神来,当即有些惶恐地俯身行礼道,“还请云母圣者恕罪,吾等失礼了。” “无妨……” 云母圣者的声音从水雾深处淡淡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平和韵味,“你们叫我阴姬前辈就好。” 停顿一下之后,她又接着说道,“若是严格说起来,其实还是我冒犯了圣女殿下才对。” 她低低叹了口气,“都是因为我修行千变万化之道,在那日见到圣女神像后不由自主便陷落其中,自此已经过了近百年时光,却是一直都难以脱出,亵渎了轮回圣女殿下的天颜,实属罪过。” 犹如空谷幽兰的声音萦绕耳边,两个人鱼一族传谕者顿时神魂颠倒,沉沦其中。 他们不知道当时云母阴姬到底是为何陷入到了圣女殿下的天颜之下,只知道此时此刻的云母圣者就是完美的存在,他们甚至可以为了她献出自己的一切。 同时张了张嘴,两个传谕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便只能闭口不言,只敢偷偷注视着前面那团淡淡的白雾,一路加朝着黑暗深渊封印所在的位置赶去。 ……………………………………………… 黑暗深处。 顾判从入定中睁开双眼,指尖弹出一朵炽白火焰,照亮了附近的一小片空间。 他缓缓活动着身体,目光落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黑袍老者身上,开口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循环时空,俄罗斯套娃,或者是莫比乌斯之环?” 黑袍老者的身体轻轻一动,眸中黑红两色光芒亮起,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刻忽然恢复了活气。 “天师所言实在是太过深奥,吾等从未听说过这几个词语。” “尤其是后面两项,娥萝丝套娃又是何方天地界域之生灵,莫比乌斯之环又是怎样的神兵法器?” 顾判微微一愣,并没有直接回答乾元的疑问,而是露出一丝莫名微笑道,“你们啊,虽然底子打得好像不错,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自出生以来便一直被束缚在狭小的牢笼之中,导致见识太少,眼界不宽,乃至于思维陈旧,完全无法跟上生命进化的步伐。” “你们要知道,三千大千世界,亿万有智生灵,大多只是低头走路,只有少数才会抬头看路,而在这少数之中的少数,才能够在大机缘、大智慧、大毅力的加持下打破藩篱、冲破束缚,真正踏上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凡进化道路……” 黑袍老者凝神静听,将每一句话都牢牢记住,对于其中深奥晦涩之处,留待日后再慢慢研究学习。 顾判说着便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哈欠接着说道,“但凡进化之路却是处处荆棘,遍布危机,又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更何况是你们如今所走的众生平等、群体进化的道路?” “所以我才会经常劝解教导汝等,一定要打破束缚,登高望远,如此才能将前路看得更加清楚透彻,才能更容易避开数不胜数的危险与陷阱,将越来越多的生灵从迷雾遮障之中解放出来,一起加入到更加宏伟的解放事业之中。” “天师大人所言鞭辟入里、句句珠玑,吾等受教了。” 顾判毫不在意点点头,暂时结束了自己时不时就会来上一次的“解放思想理念、反抗九幽压迫”的主题演讲,将话题重新引回到了他最开始真正想说的方向。 关于这片黑暗深渊到底是什么地方,以及该如何从这里出去的问题。 第1114章 封印法阵(求订阅) 顾判的目光越过乾元化身,看向了更远处的黑暗空间,思忖着缓缓说道。 “在吃过了第三顿烧烤心头肉后,我才算是回过味来,我们现在很有可能是被困在了某种封印阵法之中,而这种阵法同时具备类似于循环扭曲空间的能力,所以才让你我寻找不到边界之所在。” “如果想的更远一些,思维更加散一些,也许在我们跳入到海眼黑洞的那一刻,便被那道吸引拉扯的力量给直接弄到了这里,而不是落入到了水灵界域的普通地域。” 黑袍老者陷入思索,数个呼吸后声音机械道,“吾等在数日前便考虑过阵法的可能性,而在吾等所掌握关于法阵的内容之中,若想要由内而外破除封印法阵,需要先找到阵眼,或者是节点的存在,但是在这片黑暗空间之内,吾等并未现有任何可以看做是阵眼节点之处。” 呵……. 原来他想了几天才考虑到的思路,早就已经被这位想到,并且付诸实施过了么? 顾判在以巧破阵方面可谓是七窍通了六窍,只是一窍不通,闻言不由得皱眉道,“那这颗心脏呢?” “在吾等看来,假如此处真为阵法封印之地,这颗心脏或许应该是被封镇之物,因此和整座封印阵法应有最为直接的联系,但纵然是已经将它分离切割,吾等也并未找到现有用的线索。” 顾判听了之后再次沉默不语。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十个呼吸时间,他便猛地一拍手道,“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吃了这么多的护心肉,结果便把法阵的封印对象转移到了我们自己的身上吧……” “天师大人所言也有可能,而且吾等也认真考虑过此种情况的出现,并且经过分析推断得出结论,若是真的将封印转移到吾等的身上,便可以更加直接地感受法阵之力的流转,增加破阵而出的可能。” 顾判闭上了眼睛,面上一直挂着淡淡的温和笑容,“原来第一次请你吃肉前,你们就已经想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不然肯定是不会如此干脆的下口对不对……” “是,而且不仅吾等不会进食,还要劝阻天师大人进食。” “那么,你们感受到这所谓的法阵之力了吗?” “没有。”乾元的回答异常干脆利落,没有一丁半点的犹豫和滞涩。 “你们的意思是,关于吃肉的推测方向,是错误的?” “还未完全确定其正确与否,吾等虽然无法感受到任何力量气息的流转,但天师大人修习轮回剑道,却是可以再从轮回剑意以及心脏自身所含力量气息之处入手,从最细微处体察两者之间的联系与变化,寻找那一点可能存在的线索。” “轮回剑意……” 顾判散思维,联系到心脏最深处的那道剑痕,以及剑痕内隐含的那一丝轮回剑意,再想之前从那些降临修士口中得来的法阵知识,心中顿时犹如拨云见日,现出了一道亮光。 而如果不是有这具乾元化身在一旁提醒,恐怕他就算把这颗心脏全部吃完,也不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验证阵法的可能性。 没有办法,确实是没有办法。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和阵法一道就是相看两厌,对不上眼缘,真正精通的破阵手段也只有一个平推拆迁法,其他所有和技巧相关的东西是一概不会,也懒得去学。 但是从这一次的事件可以看出来,平推拆迁破阵法还存在着巨大的缺陷。 那便是当法阵内流转的力量层次很高,乃至于几乎高出了他的感知能力时,就算是抡起斧头去拆,也很难拆除成功,破掉法阵。 顾判很快晋入到入定状态之中。 体悟感知着轮回剑意之流转气息,然后又将其和心脏自然散出来的力量波动融为一体,一次次不厌其烦地寻找着最为合适的,能够引起“共振”的那个节点。 时间飞快流逝。 黑暗空间之内,顾判在残缺不全的心脏旁边盘膝而坐,整个人渐渐变得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而在他的身侧不远处,黑袍老者身后再次浮现出黑红相间的虚幻眼眸,沉默无声注视着顾判与那颗心脏中间的地方,竭尽所能探查感知着一切的变化。 黑袍老者本身的实力应该很强,纵然将其至于乾元众生这个大背景下,也应该属于实力最为顶尖的那一批化身。 但随着那双黑红眼眸出现的时间增长,他本身的生命气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衰弱下来,甚至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 “终于被我找到了。” 就在此时,顾判悠悠叹息一声,自残破心脏旁起身,抬头看向了正上方的无尽墨色。 “乾元圣君想到的方法果然有效,我已经寻找到了法阵的几处节点位置,那么接下来的事情……” 他忽然间闭口不言,有些疑惑地看着生命之光犹如风中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黑袍老者一眼,皱起眉头道,“你的这具化身,怎么就衰弱成了这个样子?” “吾等在此地只有一具化身,因此吾等出手作战、观察分析、计算判断都需要消耗它的力量与生命,当所有一切被耗尽之时,便是这具化身生命结束之刻的到来。” “原来如此。” 顾判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周身燃起熊熊炽白烈焰,将黑袍老者同时包裹在内,朝着正上方闪电般飞了过去。 片刻后,他又在一处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黑暗之地停了下来,将黑袍老者从火焰之中放出,伸手指向了身前三尺外的一点。 “我所感受到的节点位置,就在这里……你们的动作如果快一些,破阵工作能完成得更顺利一些的话,这位老先生应该还能出去再晒一次温暖的阳光。” 黑红相间的虚幻眸子再次浮现,抵近观察着顾判手指所点的位置,感受着从其指尖溢出的丝丝缕缕锋锐剑芒,停顿了半刻钟时间后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 “吾等之前所做的推测无误,此地确实是一处封印法阵,天师大人所指的位置,也确实是法阵之内的某个节点。” 第1115章 不期而遇 面对着乾元肯定的答复,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虚握住了双刃大斧的斧柄,“既然如此,能破阵吗?” “如果你们都觉得有困难的话,我就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是以力破巧,拆迁破阵。” 黑红双眸缓缓转动,“吾等需要时间……” 就在此时,顾判只听到咔嚓一声轻响,就像是有人将钥匙插进锁孔,缓缓旋转拧动所出的声音。 下一刻,他眯起眼睛,很有些惊讶诧异地看着一点白光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从自己指尖前方绽放出来,并且迅驱散黑暗,占据了越来越多的空间。 他还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水汽从那片白色光芒之内散溢出来,也因此可以初步断定,在白光之后,大概率就是此方黑暗空间外面的世界。 “乾元圣君在阵法一道上的造诣果然深厚,说是需要一点时间,没想到却是连一句话的时间都用不到,就已经破开了这座封印法阵的束缚,打开了通向外面的那扇大门。” 顾判一边悠悠感慨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 却是有些疑惑地现,不管是黑袍老者,还是黑袍老者身后的那双虚幻双眸,四只眼睛里面所流露出来的,竟然并非是一贯的平淡冷漠,而是显出了更多的惊讶以及疑惑神色。 果然,乾元化身下一句话便解开了顾判的疑惑。 “吾等还未真正悟透此阵法的关键。” “此时出现这种情况,应该是有其他生灵正在从外部打开封印,具体原因未知。” “有人从外面打开了封印阵法么?”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温和良善之笑容道,“这样也好,正可以让我们看一看,到底是什么家伙,能够将我们封镇在这鬼地方如此长的时间。” ……………………………………………… 完成了一整套纷繁复杂到了极点的动作之后,封印法阵终于被两个人鱼传谕者打开了一道缝隙。 可以保证他们进入,却绝不会让深海魔龙心脏那般体型大小和实力层次的妖物能够钻出。 所以就算是封印内的黑暗深渊真的出了问题,他们进入探查也不过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却并不会造成被封印之物脱逃而出,造成更加难以挽回的影响。 进入封印入口之前,一个传谕者将大长老的信物交到了封印守护者的手中,表情肃然道,“大长老命令,若是里面真的出了问题,吾等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届时你们要做的便是用最快度启用第二道封印法阵,然后按照最高级别危机事件敲响离钟。” “吾等谨遵大长老之命。” 领头的守护者恭恭敬敬接过信物,看了一眼准备进入封印的三人,深吸口气道,“还请阴姬和两位传谕者大人知晓,在吾等接到传讯后,到第二道封印完全启动的时间为四十九息,到时候吾会给诸位再留下一条可以出阵的隐秘通道,现在需要劳烦三位大人在这枚玉符内留下自己的力量气息。” 传谕者接过玉符,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我不希望用得到这枚玉符,你们应该更不希望才是。” “吾等确实更不希望,不然整个界域将永无宁日……” 云母阴姬一步跨过那道只可容一人勉强通过的罅隙,顿时感觉就像是从宽广明亮之水域来到了昏暗无光之黑洞中。 待到那两位传谕者跟在后面进来后,她便从氤氲白雾中托起了一颗散着柔和光芒的明珠,同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其中一个传谕者低低叹了口气道,“怪不得这里会被叫做黑暗深渊,当真是给人一种极度黑暗压抑的感觉。” 云母阴姬的声音从白雾中传出,“这里还差的远呢……我们现在还在进入封印的通道之中,要再向前一段距离才算是真正来到了黑暗深渊之内,才能感受到何为没有一丝希望的绝望之地。” “圣者大人以前曾经来过黑暗深渊?” “大概三十年以前吧,我曾经跟随你们大长老来过一次,算是近距离感受了一下那头魔龙的黑暗神力,以及圣女殿下留下来的那道轮回剑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穿过了那条狭长的通道,来到了闪烁着淡淡毫光的一道屏障近前。 “只有越过了这里,才算是真正来到了黑暗深渊之中。” 云母阴姬幽幽叹息着,从白雾内伸出一只赛雪欺霜的手臂,将从大长老处取来的令牌缓缓贴了上午。 下一刻,那道屏障就像是水面般荡起了道道涟漪,丝丝缕缕的白雾涌动着,向屏障的另一侧渗透过去,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在此时。 紧随其后的两个传谕者似乎同时听到了一声隐隐约约的惨叫。 两人对视一下,结果还没等相互确认到底是什么声音,便惊恐地看到,在那道屏障上面显现出了一双诡异而又恐怖的眼睛。 这双眼睛黑底红瞳,透射出黑红相间的勾魂之光,吸引着他们一步步走上前去,渐渐放松所有的警惕与戒备,然后敞开自己的心灵,欢迎那道目光的观察与窥视。 通道出口附近的混乱与恐慌只持续了很短一段时间,一切便陡然间又平静了下来。 云母阴姬鬓散乱,脸色苍白,竭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目光阴郁而又凝重,落在了身前不远处那个人的身上。 她用来照亮的那颗夜明珠,还有她捏在掌心准备拿来传讯的贝符,都已经到了对面那个男人的手中,正在被他拿到眼前仔细端详。 可怕的是,她刚刚踏出通道便遭遇到了这种情况,已经是错失了最好的传讯时机。 更可怕的是,她所有的戒备,所有的防御手段在他面前仿佛根本就不存在,甚至从头到尾都没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怎样出手的。 这样恐怖的实力,这样鬼魅的度,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道是化形为人身的黑暗魔龙本体!? 除了这个年轻男子之外,还有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此时正站在封印法阵的入口屏障前,非常认真地看着屏障上面犹如涟漪的波动。 而在黑袍老者身后,还有一对黑红颜色的眼睛,似虚似实,又非虚非实,缓缓转动间仿佛要将真灵神魂都吸入了进去。 第1116章 水母阴姬 通道出口屏障之后,云母圣者浑身僵硬站在那里,精神已经绷紧到了极点。 当那个年轻男子放下夜明珠,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云母阴姬顿感压力倍增,就连环绕在体外的白雾都在巨大的压迫力量下迅消散,露出隐藏在里面的那具娇躯。 顾判稍稍抬高了一点夜明珠,让光芒更加清晰地映照在那个遮遮掩掩的女人脸上,然后相当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 搞得云遮雾罩的这么神秘,她以为她是谁,蛟龙出行雨雾相随么? 他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刚刚准备转头去问一下乾元那边怎么样了,却在移开视线的那一刹那猛地愣住。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顾判微微皱眉,眯起眼睛又仔细看了她一眼。 然后瞳孔猛地收缩到针尖大小。 反手已经虚握住了双刃大斧的斧柄。 同时身体微微前倾,瞬间摆出来一个似是要躬身行礼,又像是要爆出猛烈攻击的古怪姿态。 这张面孔…… 他屏息凝视,在极短的时间内又再三确认了几遍。 没错。 肯定不错。 他的记忆绝对不会出错。 就是这张清冷美丽的面孔。 甘霖凉…… 该不会真的是她吧。 虽然据她养的那条宠物狗所言,她当年以身补天,早已经神魂俱灭、肉身不存,但谁又敢保证那老狗说的是不是真的? 就算那头老狗真的看到了这一幕,又对他没有撒谎,但以她这样高度层次,甚至敢于和太阴元君划下道来掰腕子的存在,在她身上无论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 乾元呢,它现在在做什么? 如果真的是她,他和乾元联手的话,胜算又有几何? 眼角余光一扫,顾判刚好看到在水波荡漾的屏障一侧,黑袍乾元化身正在和两个人鱼男子相对而立,一人两鱼仿佛变成了三尊沉默的雕塑,谁都没有动上一下,唯有无法用眼睛直视的精神力量在他们之间激荡,相互交织不分彼此。 乾元似乎被缠住了,并没有能够将那两个看上去并不算厉害的人鱼变成它的真灵化身。 那么,到底是什么力量抵挡住了它的万灵归一秘法? 是眼前这个她吗? 最重要的是,她到底是不是她? 虽然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感觉到有任何轮回剑意的气息,但是对于她那种层次的人物,估计想让他感觉到压力和不想让他感觉到压力,都是一样的容易。 所以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心中瞬间闪过一连串的念头,顾判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绝对温和良善的笑容,微微躬身一礼道,“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东风时拂之,香芬远弥馥……” “在下业罗圣使顾判,未请教仙子芳名?” 他直接一上来便道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等待着对面她的反应。 如果真的是那位,他觉得谎报家门才是最差的选择,远不如直接点名身份,尤其是突出业罗两字,或许还能让她看在徒子徒孙的面上,念一点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香火情分,把他给当成个屁,轻轻的放了。 更或者还能往更好处展一下,她眼瞅着自己这位业罗中兴之主天资过人,便直接收录成为她的关门弟子,将诸如乾坤借***回剑道等一系列秘法倾囊相授,成就一段缘牵万载的美好佳话…… 顾判说完后便安静等待着,没有任何催促一下的意思,当然也不敢表露出来自己有这种意思。 就像是一个向女神表白后等待回复的青葱羞射骚年,心中犹如小鹿乱撞,还有那么一点点难以形容的紧张。 时间一点点过去。 水波屏障近前,乾元化身还在和两个人鱼传谕者默默相看无言。 不过此时他们之间的精神交锋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虚幻的黑红眼眸缓缓转动,透射出来有如实质的黑红光芒,和从两条人鱼体内溢出的晶莹蓝光撞做一处,彼此之间互不相让,不分上下。 而在另一边,顾判依旧在等待着,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流露,就连眉眼之间的笑容,都未曾减少一丝一毫。 终于…… 她开口说话了。 也将他的心弦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精神高度集中,大脑全力开动,全神贯注聆听着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不敢有任何的走神与放松。 “吾名阴姬……乃是水灵界域之云母圣者,却是并未听闻过业罗的名字,敢问这位……” 顾判并没有让她说完,而是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又直接插入进去道,“刚刚我没有听清楚,劳烦这位仙子再说一遍,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他仍然微微躬着身体,脸上依旧挂着温和、诚挚,甚至于有些谦卑的礼貌笑容,眼眸深处还非常体贴地燃起了两团幽幽白炎,将周围的空间映照得更加温暖明亮。 这种让人几乎无法拒绝的礼貌态度,很容易就让她忽略掉了刚刚被打断说话的不礼貌行为,于是便又接着将自己的名字给他说了一遍。 “吾名云母阴姬,是水灵界域云母一族之圣者……” 顾判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变得有些僵硬,但很快便又恢复成了自内心、自肺腑的真诚笑意,只是再一次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插进去问道,“你,姓罗吗?” “或者说,在你比较著名的母系长辈里面,有没有姓罗的一位前辈?” “吾等水灵云母一族,从未有过罗这一姓氏……”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听说过业罗初圣吗?” “未曾听闻。” “那么,白衣罗叶呢?” “亦未曾听闻。” 他沉默片刻,一点点站直了身体,脸上虽然还满是笑容,只是这笑容里面却不见了刚才自内心的真诚,而只剩下了最后的温和,以及良善。 “是这样啊……” 顾判悠悠长叹一声,缓缓摇着头道,“刚刚看到你的样貌,我还以为是见到了她,结果万万没想到,遇到的竟然是一位能够以假乱真的渴死扑雷玩家……” “而且不仅用身体和脸在渴死扑雷,竟然连名字,都能够让人为之感怀,陷入回忆……” “你说是不是啊,那个,那个水母阴姬?” 第1117章 最高封镇(求订阅) 云母圣者静静听着顾判的感慨,心中却陡然掀起了惊涛骇浪,将她原本就有些不稳的心境顿时冲击得七零八落。 尤其是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还以为是见到了她……”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以前曾经见过那位存在! 而且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圣女两字,这又说明了什么…… 至少是说明了他并不知道那位存在就是水灵界域百族供奉的圣女! 但是他却又见过圣女殿下。 因此最大的可能便是在轮回仙子还未降临之前,就曾经和他有过至少一面之缘。 可是,这都是几万载时光以前的事情了。 他看上去如此年轻,难道真实身份却是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么? 刹那间无数杂念齐齐涌出,再加上越来越强的压迫感觉,云母圣者心境已乱。 但是在那双燃烧着幽幽火焰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下意识地回道,“我是云母阴姬,非是水母阴姬……” 咔嚓! 她的话第三次被打断了。 只是这一次打断她的再不是插入进来的问话,而是一只突然出现的大手,直接卡住她的脖颈,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她布下的所有防御屏障,在那只手的面前就如同是纸糊的一样脆弱,没有起到任何阻隔保护作用便被捅穿,然后接触到了她的身体,握住了她的脖颈。 “我说你是水母阴姬,你就是水母阴姬。” 顾判此时已然收敛了所有笑容,面无表情拍了拍她那张愈惨白的面颊,“知道了吗,水母阴姬?” “知,知道了。”她几乎无法呼吸,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庞涨得通红,甚至红得紫。 稍稍放松了些许力量,他贴近她那双惊恐的眼睛,接着问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难道是江湖中失传已久的易容术?” “还是传说中更加神秘莫测的东亚四大邪术之一,南棒整容术?” “吾,吾修行的是千变万化之术,在百年前见到轮回圣女殿下天颜后,不知不觉便陷落进去,至今都未能脱而出,只能保持着圣女殿下的容貌……” 她艰难说着,噗通一声被丢了下去,半跪瘫坐在他的脚边,整个身体都被恐怖的压力束缚禁锢,连动都难以动上一下。 他低头凝视着她,看着她以这样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羞耻的姿态跪坐在他的脚下,再配合上那种相似到完全可以以假乱真的身形样貌,心中莫名生出来某种奇异的感觉。 如果她真的是她。 而且还以这样一种姿势匍匐在他的脚下的话…… 这种场面,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就像是在狂风暴雪肆虐的严冬,喝了几杯小酒后钻到烘热的被窝里面,再抱住了一具娇嫩滚烫的身体那样舒爽,令人难以自持。 顾判静静享受着此时此刻难得一遇的安宁,过了片刻才被不远处有些扎眼的黑红光芒刺激的回过神来。 他先是一巴掌拍晕了两个没有一点儿眼色的人鱼,任由乾元侵入他们的神魂,将之纳入到统一意志之中,然后才再次站到了那个跪坐于地的胜雪白衣身前,享受着刚才舒爽感觉的少许余韵。 数个呼吸后,乾元机械平静的声音从一旁缓缓响起,“吾等谢过天师援手。” “这两个生灵神魂内存有天地本源的力量加持,若不是天师大人亲自出手将他们击伤昏迷,吾等在现在的状态下想要将之真灵融合归一,绝非……” “闭嘴!” 顾判转过头,面色有些不善地看了他一眼,“没看到我正在感悟人生吗,你们的眼力见都跑到哪里去了?” 人经常会做梦。 但有种梦境,叫白日梦…… 它不常有,却又能让人心神迷醉,沉浸其中。 所以当来它了之后就必须要牢牢抓住,不然一旦被搅扰,想要再次沉浸回去就变得极其困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判此刻非常的感同身受,尤其是如他这般诚实而又谦逊的人,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感觉从指缝间悄无声息溜走,纵然想要挽留,却又不知该从何留起。 双刃大斧缓缓自虚无之中浮现出来,闪烁着森寒光芒的斧刃对准了水母阴姬的脖颈。 算了算了,人可以做梦,也可以做白日梦,但最终还是现实一点更好。 毕竟白日梦可得不到真实的双值加成,也唯有被斧头砍死的“野怪”,才算是最好的“野怪”。 就在此时,黑袍乾元却又再次开口说道,“天师且慢动手……这个雌性是他们的领,吾等认为最好能够暂时留她一命,让她带领吾等出去,也可以从她口中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哦?难道你没有从这两个人鱼宝宝脑袋里找到有用的东西?” “没有,因为在吾等将他们的真灵融入主体时,那道蓝色光芒便抹去了他们大部分的记忆,导致吾等最终功亏一篑,只能算是多出了两具真灵化身,却未能接收到所需的知识与情报。” 顾判闻言心中不由得一动,开口问道,“那道蓝光,究竟是什么东西?” “吾等认为可能是此方界域本源之力。” 界域本源之力吗? 他微微皱眉,再看一眼地上引颈就戮的白衣阴姬,沉默思索片刻后真的将斧头收了回去,然后伸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走吧,和我一起去看看这片黑暗之外的世界,然后正好在路上也可以跟我详细讲一讲,你为什么会长成如此的模样,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 “云母圣者和两位传谕者进入封印已经过一刻钟时间,按照以前检查封印的惯例,他们本应该已经从里面出来了。” “难道封印内真的出现了问题?” “现在还不能确定,却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但是,我们一直都还未收到他们的传讯,而且就算是魔龙之心出现了问题,以云母圣者的实力,纵然不敌,也不至于连消息都传不出来。” “那就再等等吧……” “嗯!?云母圣者出来了!” “看来封印中的黑暗深渊无事,又是和往常一样的虚惊一场。” “不对……” “进出黑暗深渊的通道为什么在剧烈的震荡,跟在云母圣者身后的,为什么会多出了两个人!?” “虽然没有感知到魔龙之心的力量波动,但就是他们,引起了通道的震荡……” “这种程度的压迫性力量,马上开启封镇。。” “敲响离钟,开启封镇!” “不留出入通道,最高级别封镇!” “……最高级别封镇已开启。” 第1118章 一拳不够 抵近出口的通道之中,顾判抬起头,注视着头顶不断荡起的波纹,也感受着脚下晃晃悠悠的触感,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走一条年久失修的吊桥,又像是踩在一层薄薄的冰面上,随时都有碎裂掉落的可能。 不过比起他的疑惑,走在旁边的云母阴姬却是看上去更加紧张了许多,虽然其竭力掩饰,却依然被看出了些许端倪。 “天师的个体实力太强,已经到达了这条出入通道的承受极限,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不稳定的情况。” 已经成为新的乾元化身的人鱼缓缓说道,“至于这位雌性生灵的紧张,吾等认为倒是和通道是否稳固无关,她应该是感知察觉到了其他的变化。” 顾判微微点头,“那么,到底是什么变化呢,水母阴姬女士?” “嘭!” 然而还未等到对方的回答,他却是先听到了一声闷响,就像是有人把门使劲关上了一般。 前方不远处已经隐隐可以见到的光亮,也在毫无征兆的熄灭了。 原本随时都有可能破碎崩解的通道,反而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坚固稳定了下来。。 云母圣者终于在这一刻笑了出来,声音冰冷阴郁,又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 “第二道封印法阵已经开启,你们这些妖魔,就跟着我一起埋葬在黑暗深渊之中吧!” 嘭! 顾判一巴掌将她拍晕过去,回头看了乾元化身一眼,“她说的,都是真的?” 纵然到了这种时候,乾元依旧是以平静机械的语气缓缓道,“在吾等看来,她说的前半句应该是真的,但后半句到底是真是假,并不完全取决于他们的阵法,还和吾等的实力层次息息相关。” “呵……你们说话倒是越来越有辩证法矛盾论的味道了,这就是和我呆的时间长了之后的进步吗,不错不错。”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通道的尽头,感受着仍然在变得更加坚固,并且朝着前方挤压过来的空间,再次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破?” 黑袍乾元直接道,“用拳头破,用斧头破,此种战斗方式吾等并不擅长,还是要看天师的破坏力如何。” “直接就上来硬搞,你们不再分析研究一下了么?” “吾等从踏入这条通道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分析与研究,虽然还未曾寻找到真正关键的环节,但却是知晓,越是拖下去,封镇便会越来越坚固,反倒不如直接暴力破坏更加妥当。” 顾判伸手按在身前空无一物,却又坚硬牢固的地方,蓦地笑出声来,“问你就等于白问,而且总感觉你是在坑我的样子,反正你们就算是死掉了这三个,外面还有一群,和我这样单门独户的人并不一样。” “吾等并未有此想法,正如以前天师曾经说过的不抛弃、不放弃,更何况为了深入详细探查此方界域,吾等之部分主体意志跟随降临此地,若被封镇同样是不小的损失。” “行吧,反正我也只会拆迁这一种破阵方法,也算是是本色演出,回到了熟悉的老本行……” 顾判忽然闭口不言,身体随之缓缓下沉,顿时一股比刚才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压力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出去。 “那就,先砸它一拳再说!” “如果一拳不够,就再加上一拳!” 轰! ……………………………………………… “这种力量波动,这种前所未有的恐怖压迫感觉……” 一座古朴厚重的大殿中,负责监视探查情况的守护者面色骤然大变,目光须臾不离眼前的一片水幕。 在水幕中,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波纹,甚至都能想象到那里正在爆出怎样的巨响。 “他们出不来,更走不了。”守护者领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第二道封印大阵已经完全启动,据大长老阁下所言,就算是深渊魔龙之心真正活了过来,也会被牢牢困在阵中。” 轰! 又是一阵波动远远传来。 “哦?”守护者领微微皱眉,伸手在水幕上轻轻一点,“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以为如此就可以破开封印大阵的镇压了?” “就先让他们在那里白费力气好了,我们再等一等,待到大长老亲临后,再决定接下来的事情。” 通道之中,三道乾元化身竭尽全力稳住身形,双眼之内黑红光芒剧烈闪烁,分析计算着两拳的冲击力量。 “天师不准备动用神斧吗?” “我觉得还不到用斧头的时候,而且就像是我真正的老家一样,拳打脚踢还行,但一旦动了斧头,性质就不一样了。”顾判目光平静地朝着身前看了一眼,周身气息凝于一处,摆出来已经许久都没有真正用过的出拳起手式。 轰! 随着他一步踏出,整座封印大阵猛地颤抖起来,上千道各色光华从不同方位落下,聚集在某处已经遍布密集波纹的区域,却又当即四散反射回去,激起更大的混乱。 殿堂之内,一众守护者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尤其是守护者领,一双眸子里完全被震惊不可置信的神色所笼罩。 第一道封印法阵的出入通道,似乎马上就要被打破了。 这还是在第二道封印法阵加持加固的基础上,整个法阵防御最为强悍的地方,如今已经到了崩坏破碎的边缘。 仅仅数个呼吸后,在不知道多少道呆滞的目光注视下,一对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的拳头突然出现在了水幕之中。 然后打破了那道早已经充满涟漪波纹的屏障,露出来下方幽暗漆黑的狭长通道。 顾判第一个从里面跳了出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紧接着是三具乾元化身,外加昏迷中被扛上来的云母圣者。 “这里的建筑风格独特,看上去很有种魔幻城市的感觉。” 顾判缓缓走着,每一个呼吸都硬扛数不清的攻击,却似乎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跟在后面的乾元化身就表现得狼狈了许多,只能是依靠着那双虚幻眼眸散出来的黑红光芒艰难抵挡,三具化身也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苍老虚弱下去。 第1119章 待人真诚 “领,要不要启动最后的杀阵?” 眼看着水幕之中那震撼鱼心的恐怖景象,其中一个人鱼守护者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不仅仅是因为通道出口被击碎破裂,更是因为顾判在两道封印的绞杀下所表现出来的实力。 守护者领沉默许久,面上表情复杂难言,“再等一等,还是不要轻易启动最后的底牌。” 刚刚出言建议的人鱼眼中波光闪动,犹豫片刻后还是咬牙说道:“领,不启动最终杀阵的话,恐怕我们很难挡得住那个恐怖的家伙”。 “再等一等。”守护者领凝视着水镜,又叹了口气道,“大长老阁下还是没有回应吗……” “没有,按道理说,他老人家应该早已经收到了传讯才是。” 时间缓缓向前流淌,在等待了令所有人鱼守护者无比煎熬的十数个呼吸后,它们的领终于深吸口气,以一种近乎决然的语气吐气道,“开启最终……”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疲惫的声音在其耳边响起,也让他硬生生截断了还未出口的话,将最后的杀阵两字给咽了回去。 这是大长老的声音。 “把两道封印法阵都打开一条安全通道,他如果想走的话,就任他去吧。” 领像是听错了一般,下意识地皱眉问道:“大长老,这样就把他放走的话……” “这个人,曾经在海眼之外的那一方天地出现过,而且他自称是圣女殿下的后人……” 大长老的声音愈疲惫虚弱起来,“退一万步讲,我们就算是启动了最后的杀阵,你觉得能把他留下来吗?” 透过眼前的光幕,守护者领能够清晰看到,纵然是被不停围攻,阵中的那位竟然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闲庭信步间就像是在游山玩水,仿佛根本就没有把两道封印法阵的压迫放在心上。 “属下明白了……”他喟然长叹,“大长老说的极是,属下这就去调整大阵。” 此时此刻,顾判挥手荡开一道从侧后方袭来的水箭,稳稳站在了一扇厚重的扇贝大门前。 大门上精细雕刻着纷繁复杂的符文线条,道道隐秘晦涩的能量气息在表面蜿蜒游动,联通一体。 “这栋建筑看上去像极了仓库的样子。”他眯起眼睛,尝试着分析环绕在大门周围的符文线条。 但短短几个呼吸后,他便放弃了研究破解的努力。 “这玩意跟解方程式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是阵道修士的苗子!”似乎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了一句后,他猛地一拳轰出。 “还是暴力破解更适合我的风格……先砸上一拳再说!” 轰! 形如扇贝的大门上光芒大作,犹如实质的光幕陡然浮现,阻挡住了顾判的拳锋。 一道道波纹以拳锋与光幕接触点为中心向外扩散,巨大的力量被分散疏解到阵法各个部位,引起整座建筑的剧烈震颤。 “没有破开。” “一拳不行,那就两拳。” 顾判收回手臂,沉默躬身拧腰,击出比刚才更暴烈的一拳。 轰! 密密麻麻的裂纹出现在大门光幕中心,又被迅修复弥补。 “有一点效果,再来!” 他深吸口气,收拢于腰侧的拳头闪电般消失不见。 轰轰轰轰轰! 连续数拳几乎没有任何间隔落在同一点上。 细密的裂纹倏然扩散,修复弥补的度终究赶不上破坏的度,裂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最终嘭的一声化作无数光斑碎片,很快消失不见。 顾判踏前一步,伸手摩挲着厚重金属大门上的繁复花纹,努力将其死记硬背下来。 这幢建筑的防护能力让他都感觉到有些小小的惊讶,因此具备了被他郑重对待研究的资格。 虽然他完全看不懂这些鬼画符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手底下也算是有些个外域修士,丢给他们去研究,总归能有些收获。 缓缓用力,推开了这扇已经形同虚设的大门。 顿时,琳琅满目的璀璨光芒映花了顾判的眼睛。 这里面,他以为是防御森严的宝库之内,竟然装了满满一屋子的贝壳。 各种各样的贝壳,而且都在散着耀眼的的光芒,把整座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顾判默默站在那里看了片刻,反手就是一巴掌抡过去。 指间掌心带着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刮在云母圣者那张清冷娇嫩的脸上,瞬间高高肿起。 “水母阴姬,既然醒了就告诉我,这些贝壳子到底有什么用处,讲的好的话,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好处。” “不说的话,不仅你会死的很惨,本座还会去找到你们水母族群的老窝,把那些没骨头的家伙一个个全部捅破,掘了你们的根,断了你们的脉,你看如何?” “不要以为我做不到,说实话我这个人一向待人真诚,从来不欺骗任何人,说杀人全家就杀人全家,连一只水母都不会放过,知道了吗?” 云母阴姬被他的气势所迫,过了片刻才艰难开口说道,“这是,这是蕴含着水灵之力的玉贝,用来给封印法阵提供灵力支持。” “哦?倒是有些意思。” 顾判拿起一枚贝壳仔细观察,感受着内里蕴含的能量气息,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道,“本人纵横江湖多少岁月,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类似于灵石的东西,当真是活久见。” “老乾,在咱们老家,好像从来没有现过这样的玩意吧。” “吾等未曾见过,不过却是在木灵之地看到过和这些扇贝类似的通灵果实,内里同样蕴含着纯粹灵元。” “那些果实,能吃吗?” “青木一族的生灵可以食用,但吾等人之身躯,却是无福消受,亦无法吸收。” 他颇有些遗憾地叹口气,又转向了云母圣者,“你来给我们演示一下,这些贝壳到底该如何使用。” 在云母圣者讲解演示完毕后,顾判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这座府库不分青红皂白全部搬空的想法,而是一排排在里面看了起来。 好看的贝壳太多,而如今他的储物手环又塞满了好吃的魔龙心脏肉块,剩下的空间不足以将所有看中的玉贝装走,因此出现了片刻的选择困难。 第1120章 混沌无相 选择困难症确实会让人郁闷狂,尤其是不能我全都要,而必须做出取舍与选择的时候。 不过顾判只用了不过几个呼吸时间,便用自己的方法解决掉了这个难题。 那就是将所有散着红色光芒的贝壳收集起来,其他的再捡着顺眼的白色和紫色的装上少许,剩下的不论看起来如何高端大气,也丢弃垃圾一般随手扔到地上,没有任何的不舍与怜惜。 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任何办法。 虽然其他五彩缤纷的颜色也很吸引人的眼球,但既然红衣喜红色,那他作为一个顾家的暖男,当然只能先取红色贝壳,作为出差回去带给她的礼物。 不管是用来装点闺房,还是做成精致的饰,都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至于后面为什么选白色和紫色。 说实话他还是没有办法。 毕竟人是社会性群居动物,尤其是像他这样待人真诚友善的男人,有几个知心朋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说好不容易出一趟差,给老家的朋友带一点土特产也是必须的礼仪。 珞羽珞裳喜白色,就必须选白色。 哦,还有她们的妹妹刀灵珞水。 她没得选择,只能跟着两位姐姐的爱好来确定自己的爱好,那么毫无疑问也是白色。 想象一下珞家三姐妹如出水芙蓉般并排而立,再配上这些散着纯洁白色光芒的饰品,端的是美轮美奂,让人目不暇接…… 当然,他绝不是专门要看她们三姐妹的出浴图,只是在收到了漂亮礼品之后,她们出于礼貌穿出来给他展示一下,也是应有之意,不需要大惊小怪,惊诧莫名。 还有最后的紫色玉贝。 这是他身为师父给自家开山大弟子紫月公主的东西,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与爱护,谁又敢说个不字出来? 顾判幽幽叹息着,小心将所有看中的玉贝装了起来,正当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却又被不远处那一小堆金光灿灿的贝壳吸引了过去。 好像还忘了一点什么。 没错…… 红衣她还有一位梦中闺蜜的。 而且是她那些话本故事的忠实粉丝,经常和她商讨情节走向,斟酌遣词造句,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心血。 那要不要给那位也捎带一点土特产回去呢? 储物手环没有空间了不要紧,吃两块肉再挤挤就有了,主要是做人不要太冷漠,对于别人的付出要记得感谢,更何况来这座水下城市一趟不容易,不给人带些东西回去真的有些说不过去…… 做完这一切后,顾判终于心满意足离开府库,回到了外面的空地之中,开始寻找离开的办法。 他一个人在前面越走越快,遇到阻拦便是一拳轰出,一拳不行就再多来两拳,硬是将封印大阵打出来一道可容人通行的坦途大道。 尤其是在将砍伐魔龙之心后得到了大量经验值,又被他分出一部分投注到金刚密法之中,终于是让他借助对于轮回剑体的感悟,稳稳向前又迈出一步,踏入到了名为混沌无相的最高层次大门之内。 也初步体会到了当初业罗圣师拥有着怎样强悍恐怖的体魄,更是第一次品尝到了以浩荡拳势压人,何为一拳破万法的妙处。 这还只是混沌无相加上混沌归元的威力,他很想知道,若是不管不顾全力爆,自己如今又能达到一个怎样的实力层次。 那便是三昧真火洗地,轮回剑意加身,最后则是金刚混沌归元斧,击破天地真灵、一正中入魂…… 他更想知道,当三者叠加全力施为,是不是已经算是触碰到了三圣洞玄境界的那道门槛。 其后随着积累的不断深入,是不是就能够推门而入,真正站在万载之前三圣所站的位置,看得见白衣罗叶的背影,也能拥有了可以真正威胁到九幽之主的能力。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生生灭灭,一次又一次体味着混沌无相与混沌归元的奥秘,顾判看似漫不经心地走着,却又每每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下脚步,重重一拳向前轰出,打碎某处封镇屏障后便又回到了那种神游物外的状态,对周围的一切都浑不在意,不萦于心。 跟在后面的乾元化身眼中黑红光芒明灭不定,一直都在紧紧跟随前面那位魔神般的身影,不停做着收集、计算、分析、记录的工作。 而被三具化身围着的云母阴姬表情就要复杂了许多,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慑于恐怖拳势和黑红光芒[笔趣阁 .xbqg52oo.co]带来的压力,一直都没能找到说话的机会。 “看起来,这位似乎并不准备大开杀戒。”守护者领喃喃自语道,心中着实长长松了口气。 不久前顾判连续数拳轰破府库防护的场景带给他极大震撼,更多的则是恐惧。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却又满是疑惑地看着水幕中那位挥拳向前的身影,不解问道,“圣女殿下的这位后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身为圣女殿下的后人,拥有这样的实力并不出乎吾的预料,吾等看不破他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也同样正常。” 人鱼大长老的声音却平静淡然,没有太多的惊讶和意外。 “那么大长老阁下,吾等需不需要和他见上一面?” “相见不如不见,吾也并不确定他到底对吾等是敌是友,就这样让他自行离开便是最好的选择。” 轰! 顾判狠狠一拳,终于轰破两层封印大阵最外围的那道屏障。 看到外面突然变得不同的景象,他直到此时才终于从近似于神游物外的入定状态中回复过来,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回头看了眼显得异常虚弱疲惫的乾元化身。 “我都没有表现出乏累的样子,你们只不过是跟在后面一路走了过来,怎么就跟拉脱肛了一样满脸虚脱的模样?” 黑袍老者拭去唇角溢出的血迹,声音沙哑道,“吾等一是需要对抗天师拳势破阵之后产生的余波,二是一直在计算分析天师实力,这一过程消耗甚大,因此虚弱。” 顾判对这一回答不置可否,又将目光落在了云母阴姬的脸上,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们三个好似拉虚了,而你却又是一脸便秘的表情,这是在做给谁看,给谁甩脸子呢?” 第1121章 秘境猜测 一个拉脱肛,一个又便秘。 顾判现在有些疲倦,所以态度并不是很好,一开口就没有给人留任何的脸面。 不过脸面这种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用,因此乾元根本就不在意,至于这位水母阴姬会不会在意,说实话一点儿都不重要。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在意她的想法。 云母阴姬嘴唇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说话。 一旁的乾元化身却道,“刚刚在天师破阵之时,她有几次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又没有开口。” “哦?那么你到底想说些什么,现在趁着我心情不错可以说来听听,看能否引起我的兴趣。”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一下,低头看着手上的伤口皱了皱眉,“这两层嵌套的龟壳确实很硬,费了我好大的力气才将它一路轰开。” “让你说你就说,再磨磨叽叽的,小心我一巴掌扇死你……” 云母阴姬深吸口气,表情莫名奇怪,开口时就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天师,天师大人,我之前想说的是,其实这两道封印法阵已经……” “好了,不要再提这吉尔梆硬的龟壳了。”顾判不耐烦地直接将她打断,“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就站出来领路,带着我们离开这里。” 密室中,封印守护者领眼神散乱,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他,他……” “这位圣女殿下的晚辈难道不知道,吾等已经将两层封印大阵专门打开安全通道了吗?” “通道就在那里,也并不隐蔽,直接走出去就是了。” “为什么还要硬生生用拳头砸出另外一条通道出来?” 虚空之中,传出了大长老剧烈咳嗽的声音,许久后才平复了气息,缓缓说道,“吾也不知晓,亦无从揣测圣女殿下后人的心思。” “或许,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吧。” “示威……” 封印守护者陷入沉默,再回想起刚才那仿佛轰在自己眼前的那一道道拳势,不由得再次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这就是黑水界域,也就是现在云母阴姬口中水灵界域的瑰丽景色。 顾判仰躺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欣赏着除了孤鹜之外其他应有尽有的美景,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他确实是有些累了,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还有精神上的乏累。 还好不久前刚好偶遇了一群鲸鲨,让他品尝了一下美味的鱼翅大餐,又收获了少许双值加成,才让他从极度的困倦中解脱了出来,不至于在这张大的水床上哈欠连天,直欲昏昏睡去。 一旁的云母阴姬还在不停说着关于黑水界域的历史记录,尤其是关于轮回圣女和深海魔龙的那场战斗,更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讲述了一遍。 顾判听到此处终于是来了兴致,翻来覆去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得到了一个让他感觉有些古怪的推测。 水灵界域…… 不,应该是黑水界域的这帮傻子啊,很有可能是被业罗初圣给忽悠了。 或许还要更惨一些,那便是他们不仅仅是被忽悠了,而且是被打包卖了,却还要帮着业罗初圣数钱,甚至把她当成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供奉起来,享受了延绵数万载的鼎盛香火。 当然最悲催的应该非深海魔龙莫属。 原本身为黑水界域的真正守护者,吸纳融合了天地真灵本源的存在,却被业罗初圣挥剑斩杀,大卸八块,连一具全尸都没有留下。 其后更是被踩进黑暗深渊,打成了最黑最坏的反动派,承受那帮愚蠢海鲜的唾骂,数万年过去都不得翻身。 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感慨归感慨,顾判对于这头深海魔龙的遭遇也只能是感慨。 在这样一种赤裸裸的弱肉强食规则下,弱者就是就是没有自在生存的权力。 这便是实力不如人的最真实下场。 如果黑水与九幽的角色调转,恐怕相同的事情就将会在九幽的身上重演,几乎不会存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可能。 休息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顾判从一望无际的水床上站了起来,先是缓缓伸了个懒腰,然后转头看向了海天交接处影影绰绰的地方。 “那里,就是海族圣山之所在了吗?” 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有些疑惑地道,“如此看来,这片全部是水的界域,并不算大啊。” 一头长约十数丈的鲸鲨自水面下浮了上来,双眸闪烁着黑红相间的光芒,通过振动的方式出沉闷的声音,“比起南荒群山连通的木灵之地,这里的大海已经要大了很多,至少看上去要比那片森林辽阔了十倍不止。” 顾判踏前一步,站在了鲸鲨的头顶上面,“我忽然间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准不准确。” “天师请讲。” “你们说,待到一段时间之后,这些连通了九幽之地的界域,会不会直接变成类似于秘境一样的地方,真正和九幽联成一体,再不分离?” “吾等无法揣测洞天之主的想法,因此不敢妄言。” “我也揣测不来。” 顾判随意坐了下来,享受着骑鲸遨游海面,乘风破浪而行的感觉,有些出神地思索了许久后才道,“之前也只是听说过些许秘闻,所以我才生出了关于业罗初圣为九幽引入新灵,试图打破熵增困局的推测,但这毕竟只是做不得准的猜测,在九幽之主依旧不见不闻不可知的情况之下,完全不敢保证正确性。” “那么,天师大人想要表达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想表达的意思,只是提醒你一下,也算是提醒我自己,在任何时候都必须要记住,在依然是属于我们未知的领域中,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其实都有可能生。”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所以说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不必大惊小怪,更不要惶惶然不可终日,只需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最帅的姿态,去坦然面对就好了。” “吾等不知,何为最帅的姿态?” 顾判不得不转过头去,指了指自己的脸说,“看着这张脸,多看一会儿,你们或许就能对这句话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第1122章 敬天法祖 顾判最后也没有找到圣山仙宫到底在什么地方。 它就像是有着自己的生命,可以在这片辽阔的海域中来回移动,想让你看到的时候就会直接出现在你的面前,不想让你看见的时候,便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纵然是掘地三尺都不见不闻。 除了圣山仙宫之外,就连各种海族妖兽也都不见了踪影,仿佛提前就知道了他们的行动轨迹,早早地便远远避开,不与他们有任何形式上的交集。 因此在空空荡荡的海中转了许久后,顾判终于感觉到了空虚、寂寞,还有些无聊。 他是很忙的。 有很多事情要做。 家里也还有红衣等待着他回去。 怎么能一直待在这个大号游泳池里晃悠? 说实在的,如果将来没什么事儿了,他倒是不介意带上一家老小和亲戚朋友过来,享受一下这样大号游泳池的水面,或许还能照搬前一个时空的理念,设计出来几套能够彰显女性优美曲线的比基尼泳装,好好饱一饱眼福...... 但现在就算了吧。 在没有真正解决掉事关生死的那片阴影危机之前,他就只能将当年小镇做题家的那股劲头拿出来,一切为了保命手段的提升,不到最后一刻揭开盖子决不罢休。 所以说既然在大海啊全是水的地方无事可做,顾判便有了离开的心思。 毕竟他是以玩火起家的,如今又走上了修行三昧真火的道路,再去一趟对面的火灵界域难道它不香吗? 就算是进不去那道火焰裂隙,回家去把礼物一,然后闭关修炼难道它不爽吗? 非要在这里耗着作甚。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还在于,以他如今的实力层次,砍杀那些普通的海鲜已经没有了太大用处,得到双值加成越来越不够使用,所以说想要一夜暴富,就必须得瞅准机会搞一笔大的,而不是继续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么既然搞大事情,黑水界域就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很简单的道理,毕竟当年白衣罗叶在此地不知道经营了多长时间,甚至已经混到了香火至今鼎盛的轮回圣女神位,因此要说她没有在这里留下什么后手,顾判是不信的,要说九幽之主在此方界域没有触手,他更是不信的...... 所以说在这里做的事情越大,就越有可能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出去更多,完全不符合他自从斧头再次升级之后,给自己定下的苟起来先育的计划,反而有可能将自己提前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之中。 “你确定在那火灵界域内,有名为七色之炎的火焰主宰存在,而且她的实力很强,只一出手一次就杀掉了你们无数海族联军,甚至还重伤了鱼人一族的大长老?” 顾判对着“水母阴姬”问道。 既然已经决定离开,那么在开始下一场狩猎之前,就必须要将该做的准备工作做好,而情报工作作为准备工作的重中之重,自然要提前收集到位。 “是,而且据大长老所言,那片邪恶混乱的灼热之地里面不止有七彩之炎一位火焰主宰,或许还有其他主宰层次的火魔隐世不出,就算是此次大战都没有显露形迹。” 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他又将目光落在了黑袍的身上,“乾元圣君,你们怎么看?” “吾等没有任何看法,只是希望天师能留下她一条性命。” “哦?给我一个理由。” 顾判摩挲着若隐若现的斧头,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吾等对这位水母阴姬的千变万化之法很有兴趣,想要参悟修习一番。” “你们的意思是,要将她吸纳进主体意志之内,成为乾元众生的一员?” “然。” “但是我也并没有说过要杀她,更重要的是,她的身材样貌很符合我的审美观点,正准备把她带回家弄一只鱼缸养起来观赏,被你们带走又怎么能行?” “那么,天师大人的意思是?” 咔嚓! 云海阴姬挨了重重一击,瞬间昏迷过去。 顾判缓缓收回手,又弹出一团三昧真火将她牢牢封镇其中,这才思索着缓缓说道,“不过外在的皮囊终究比不上有趣的灵魂,既然你们已经说出来了,我身为传道受业解惑之师,为了你们的学习进步,把她给你们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想要知道,在你们御使万灵归一之法,将她变成化身之后,能不能完整将她曾经的记忆保留下来,并且能够从中寻找到任何一处需要的内容?” 黑袍老者陷入沉默。 那双虚幻的黑红眼眸再次浮现虚空,落在被炽白三昧真火围拢的阴姬身上,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精神力量萦绕其间,经久不散。 顾判也不着急,端坐在鲸鲨头顶闭目养神,后面甚至将储物手环中存储的心头肉取了部分出来,就在海面上无碳烧烤,美美地吃了一顿大餐。 如此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那双黑红相间的眼眸才缓缓消失不见,黑袍老者也在这一刻开口说道,“吾等可以达成天师大人的要求。” “你们确定真的可以做到?” “确定可以。” “那么如果更进一步,我甚至想要知道百年前她所经历的某件事情,而且是那件事情的所有细节,乃至于被她忘记或者忽略掉的感受呢?” “虽然麻烦,但是吾等依然能够做到。” 听到了乾元的肯定答复,顾判顿时严肃认真起来,“她是你们的了,但是我需要知道百年前她见到轮回圣女时所生的一切事情,包括当时她所经历的所有细节与感觉。” “正好我们现在就在黑水界域之内,你们现在就把这女人万灵归一,纳入到主体意志之中,然后我们就算是把这里翻它个底朝天,也要找到她百年前曾经去过的那个地方,去拜一拜轮回圣女的那座神像。” 停顿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在我的家乡,一直都有着敬天法祖的习惯,这也是主体文明传承一直未曾断代带来的风俗,所以说既然知道了业罗的老祖宗曾经在这里显圣,那么我这位后人来都来了,不找到她那座神像上一炷香,确实说不过去。” 第1123章 危机降临 在顾判要求现在就开始万灵归一的时候。 黑袍老者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将她纳入吾等容易,但想要达到天师的要求,却并不容易……需要将她带回到南荒群山深处,然后至少需要动用吾等一半以上的化身同时做法,如此才有足够的真灵之力可以调用,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顾判皱眉道,“这么说,我们需要先从这里出去,然后你们回到南荒,然后才能行那万灵归一之法?” “然。” “排除掉路上花费的时间,整个过程需要多久?” “吾等在此处无法给天师一个准确的答案,大致推算一下的话,应该需要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不等。” “如果取上限按照三个月来计算的话,再加上你们来回折腾的路程时间,怕不是要等上半年才能让我祭拜先人?”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温润如玉的斧柄,忽然叹了口气道,“等的时间太长了老祖宗肯定会不高兴,反倒不如不拜,干脆还是砍死她算了,这样就能直接从杀戮中得到些许收获,想必初圣她老人家的在天之灵,看到晚辈有了更大的出息,也会心怀宽慰,一顿饭多吃二两香火。”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最终还是将这位酷似白衣罗叶的水母阴姬送给了乾元,并且以此为理由成功从它那里换来了将来陪自己去一趟九幽之门的承诺,左右都不算太亏。 进来容易,出去同样不难。 或者换一个更为准确的说法,他进的时候是被那个洞洞吸进来的,出的时候却又是被海眼喷出去的…… 而且那道喷射的力度之大,甚至直接将那头鲸鲨给搅成了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携裹着顾判和三具乾元化身冲上云霄,竟然直接来到了那道红彤彤的缝隙近前。 回头看一眼已经被云雾所遮挡的深海之眼,再将目光转向数百丈外的火焰裂隙,顾判忽然很想知道,那片大海全是水的黑水界域,是不是还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意志,他和乾元是不是已经被它给列入到了不受欢迎的黑名单之中,想要再次入境已经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 “你们在火焰裂隙内的火灵界域已经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有没有察觉到九幽天地之力存在的气息?” 顾判说话时已经贴到了火焰裂隙的边缘,伸出一只手去感受着从那道熊熊燃烧的屏障内传来的灼热,以及巨大的驱逐排斥力量。 “吾等已经在火灵界域内占据了相当广阔的地盘,收纳了大量的真灵化身,却从未察觉到在火灵界域内部有着九幽之力存在的痕迹。” 乾元说到此处沉默一下,缓缓抬手指了指正上方的那道火焰屏障,“如果将所有情况都计算在内的话,唯有这道火焰裂隙,存在着九幽之力与火灵天地本源之力的碰撞交锋。”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稍稍可以放宽心了。”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炽白火焰,一点点将手臂探入了进去。 “我很期待,凝聚了此方火焰天地精华的七彩之炎主宰,究竟能够给我带来怎样的收获。” 轰! 巨大的排斥力量瞬间袭来,犹如一道完全由炽烈岩浆组成的巨浪,猛地拍打在顾判的身上,想要将他驱离这道火焰裂隙,甚至是直接撕碎成粉末。 但是…… 在接连数道排斥力量涌过之后。 顾判还安安稳稳站在那里,就连动作姿态都没有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依旧是缓慢而又坚定地将自己伸出的手臂慢慢没入到裂隙之中。 他身在还有心情转过头去,看了在火海大浪中艰难支撑的乾元化身一眼。 “你们说,我现在是不是就像是一个坏透了的家伙?” “天师大人此言怎讲?” “明明对方已经很不高兴了,我却还在这里瞄人缝,更是不管不顾地要硬顶进对方的体内,岂不是一点儿都不讲究武德?” 黑袍老者沉默少顷,似乎是在思索消化瞄人缝这个词的意思,数个呼吸后才缓缓摇了摇头道,“在吾等看来,既然对方将自己的这道缝隙显露在了此方天地之间,那便应该承受吾等进入所带来的后果,这就是天父匡正乾曾经说过的,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你们说的不错……水母阴姬给出的情报更加不错。” 顾判眼中炽白火焰大作,脸上也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我已经感知到了那位七彩之炎大人的大概位置,正好去跟她打个招呼。” “如果你们有化身在附近的话,也可以一起去凑个热闹。” 他一边说着,一边扛住了愈巨大的排斥力量,将整个手臂都没入了进去。 ……………………………………………… 火灵界域深处。 那座高大厚重的祭坛上方。 七色火焰静静燃烧,隐隐可以看到内里那道盘膝而坐的身影。 悄无声息间,一道黑炎划破虚空,出现在了七色火焰的近前。 下一刻,黑炎敛去,露出内里一尊身着墨色铠甲的高大身影,单膝跪地恭敬行礼。 “主宰大人恕罪,吾等集合了五位守护者之力,却依旧难以将那些入侵的诡异敌人尽数消灭,反而随着战事的扩大,它们似乎变得更加壮大了。” “黑烈守护者无需多言,吾已经都知道了。” 一道温和的女子声音从七色火焰之内传出,“既然难以直接将它们剿灭,那就先由它们去吧。” 任由它们去吗? 黑烈守护者将心中疑惑暂且按下,灵识传讯道,“七彩之炎大人,那么我们现在到底该怎样去处置那些被侵蚀污染的……” 只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七彩之炎主宰打断。 “情况不对,吾感觉到了极大危机正在降临,它的位置就在……天空之上!” 轰! 黑烈守护者身体巨震,几乎与七色火焰内的女子身影同一时间抬头看去。 直到此时,他才忽然惊觉,自己所看向的位置似乎是那道火焰裂隙所在的方向。 那里…… 火焰裂隙正在被撕裂。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赤色的镜面,从中间被敲出一道裂纹。 很快的,裂纹迅扩大,密密麻麻占据了好大一片区域。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然大物正在一点点艰难探入。 它是一根天柱般形状的物体。 看起来就像是…… 一只熊熊燃烧的白色手臂!? 第1124章 业罗新圣 抬头凝视着那只恐怖的火焰巨爪,黑烈守护者嘶哑的声音在喃喃自语,“这是……这是有什么东西在强行撕裂界域屏障。” 而且很明显,那只火焰巨爪对准的方向恰恰是他们所在祭坛的区域。 他下意识地看了那团七色火焰一眼。 然后因为那只恐怖白色巨爪降临而造成的恐惧感觉,也在这一刻迅平息下去。 还好。 这里是七彩之炎主宰大人的栖身之地。 有这位火焰主宰的亲自出手,应该就能将那只恐怖巨爪阻拦下来,不让它肆意屠戮破坏。 忽然间,他刚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再次猛地绷紧,缓缓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看向了四周密密麻麻亮起的黑红双色眼眸。 这是…… 这是那些越杀越多的怪物! 没想到它们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潜入到了此处! 轰! 刹那间罡风大作,火光四射。 不知道多少乾元化身齐齐扑上,将这座百丈祭坛围拢在了中央。 嘭! 黑烈守护者猛地转向,避开从一侧狠狠袭来的攻击,面上表情愤怒而又惊恐。 就是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已经斩杀了近百被侵蚀的同族,但却仍然有更多的族类悍不畏死扑上前来,将他的退避路线完全封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些被侵蚀的火灵在火焰主宰的气势威压下,竟然还没有作鸟兽散。 反而以更加悍不畏死的姿态纠缠了上来? 还有那双黑红相间的眼眸,到底在其中隐藏着怎样诡异恐怖的力量!? 乾元化身愈悍不畏死的攻击打断了他的思考。 黑烈守护者几欲狂,开始不惜代价爆最强力量。 仅仅两三个呼吸之后,他便又将数十火灵立毙当场,造成的重伤更是数倍以上。 但出乎预料的是,这些被侵蚀后的族类似乎拥有着强的韧性与恢复能力。 就算是眼看着下一刻都有可能倒下,但却一直在咆哮缠斗。 仿佛它们整个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刻。 不惜代价,不惜惨死。 也要硬生生封堵住敌人的撤退路线。 越是打下去,黑烈守护者心中的恐惧就愈强烈。 他是真的怕了。 上方来自那只火焰巨爪的压迫感越来越强,但他急切间却根本无法脱身。 时间不需要太久。 只要再将他拖上十个呼吸,那只犹如天柱般的火焰巨爪就要降临到这座祭坛之上。 到时候他绝对会被一击毙命,就算是七彩主宰大人,在这样威势的压迫下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性命。 但是,为什么主宰大人一直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从头到尾盘膝安坐犹如雕塑,甚至就连抬头看上一眼的动作都没有去做。 直到一双黑红相间的虚幻眼眸出现在那团七彩火焰的上方,才让黑烈悚然而惊,一下子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主宰大人她…… 并不是不想反击,而是早已经陷入到了苦战之中,这才是导致她雕塑般一动不动的真正原因。 黑烈守护者已经是心急如焚。 头上是以不可阻挡之势盖压下来的炽白巨爪,周围是视生死如无物的赤瞳族类,简直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所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终于…… 在越来越大的生死恐怖压力之下,黑烈守护者狂吼一声,豁出去承受着修行根基大损,甚至是就此跌落守护者身份的代价,直接将自身黑炎引爆,顷刻间将一条直线上的所有乾元化身尽数笼罩淹没,开辟出一条离开祭坛的逃生通路。 然后他又不惜伤势加重,爆出从未有过的力量与度,化身一道黑色火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火海深处。 咔嚓…… 咔嚓咔嚓…… 就在此时,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毫无征兆在他的心间响起。 瞬息之间已经奔逃出数百上千丈的黑烈守护者猛地停下。 他此时还依旧保持着飞遁的姿势,却仿佛是陷入琥珀中的飞虫,安静而固定。 连转动一下眼珠都是不能。 保持着抬头仰望高空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那里…… 他看到了那只完全由炽白火焰组成的大手竟然缩了回去,但绝不是就此离开了火灵界域,而是和第二尊火焰巨手一起,将界域屏障撕开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口子,白色火焰轰然涌入,隐约可见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在从外面缓缓一步踏入。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陡然消失不见,一切都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黑烈守护者才猛地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想都不想便化作一道黑炎,就朝着更远处飞遁。 但就在此时,他的眼中却陡然亮起一道绚烂至极的银色光芒,带着令他为之绝望的锋锐气息和磅礴威势,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视野…… ……………………………………………… 百丈祭坛之上。 七色火焰仿佛凝固了一般,却又将上方的黑红眼眸映照得五光十色,一点点艰难吞噬着从眼眸之内散出来的黑红光芒。 唰…… 毫无征兆的,那双黑底红瞳的虚幻双眸忽然消失不见。 随即七色火焰暴涨,瞬间将整个祭坛完全笼罩在内。 而在七彩火焰深处,盘膝而坐的女子身影终于能够从凶险万分的真灵交锋中脱离出来,缓缓站直了身体,面色凝重到了极点,沉默注视着数丈外的某处位置。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熊熊燃烧的七彩火焰之中。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衫,负手而立,脸上带着平静淡然的笑容。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年轻文士。 他的目光从不远处的女子身躯上一扫而过,转而仔细打量着祭坛周围熊熊燃烧的火焰。 许久后,他才再次看向了七色火焰内部如临大敌的女子,出一声悠悠叹息道,“我很喜欢此处的环境,但这里却好像并不欢迎我的到来……” “七彩之炎主宰大人,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来帮我解决一下这种时刻都被驱逐排斥的难过感觉?” “你……你从哪里来,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吾的名字!?” 他沉默片刻,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我自海中来,直向火中去,你可以称呼我为,业罗新圣黑山君。” “业罗新圣黑山君……吾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七色火焰静静燃烧,从里面传出有些低沉的女子声音。 “那么黑山君,你不惜耗费极大代价破开界域屏障来到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顾判缓缓闭上眼睛,遮住了双眸深处的幽幽白炎,“你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美妙绝伦的甜美味道,让人为之沉沦,为之迷醉,所以本座来此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吃了你。” 第1125章 七色之炎 “你说的是,要吃了我?” 低沉的女子声音从七色火焰深处缓缓响起,听上去却并未有太多紧张的情绪。 顾判摩挲着若隐若现的斧柄,片刻之后却又将之隐入虚空,指尖燃起一朵幽幽白炎道,“刚才那句话有歧义,希望你不要想多,本人是有家室的人,不会对你这样的女人感兴趣,所以说请你放心,我所说的吃了你并不是那种男欢女爱、阴阳合和之意,而是真的要把你一口一口吃掉。” 他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一下,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笑容接着道,“七色之光,可见光穿三棱镜,赤橙黄绿青蓝紫,合为一处便是纯白之光,所以说吾等有缘。” 七彩火焰倏然升腾,连带着其中低沉的女子声音都变得有些尖锐起来,“你的意思是……想要将吾的七色之炎纳为己有?” “主宰大人倒是挺有眼力见,不错不错。” “呵……当真是大言不惭!”七色火焰深处的女子死死盯着顾判,一字一顿道,“吾承认阁下的实力层次很强,纵然身为火灵界域的守护主宰,也不是你的对手,若是交手的话很有可能打不过也逃不掉,难免被你封镇的命运。” “但是你想要将七色之炎据为己有,变成自己的东西,却是天大的笑话,说出来徒徒惹人笑而已!” 顾判也不着恼,闻言只是温和笑道,“主宰大人何出此言,莫非就是因为这一团七彩颜色的焰火,其实是此方火灵界域天地本源力量的原因?” “不错,阁下实力层次如此之高,应该知道天地真灵的奥秘所在,为何还会生出能将之吞噬吸收的念头?” “纵然是走上了虚空纵横道路的强者,所求的也不过是在天地真灵本源之中留下下属于自己的印记,以此抵挡乾坤大道、三千大千世界的压迫与冲刷,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将天地本源纳为己有的念头……” 她思忖着缓缓说道,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以阁下的实力层次,若是想要在本方火灵界域内印刻下自己的真灵印记,吾身为一方天地之主宰,或许还可以给阁下提供许多不可明言的便利,助你一臂之力,甚至襄助阁下成为本界域之无上主宰也未尝不可……” 顾判听完后沉默许久,最终低低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很好,姿态摆的很低,态度也很诚恳,真真切切描述出来了美好的愿景,以及宏伟的蓝图,不得不让我深受感动。” “但是……” 他话风忽然一转,“但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真正想要的就是,吃了你,将那团七色之炎纳入到自己的手中。” “吾最后再说一遍,以阁下的实力层次,或许能够将吾封印,甚至是镇压,但想要吞噬吸收掉天地本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不可能要做了之后才知道,不试一试就放弃,那不是我的风格。” “既然如此,那吾倒是要看看,你究竟会用什么方法将吾的真灵从天地本源上完全剥离,又会御使出怎样的手段,将属于界域本身的力量源泉变成你自己的东西。” 随着她愈低沉的声音,七彩火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内收缩,并且变得越来越厚重凝实,直至化作一块犹如固体,又晶莹剔透的七色晶体,矗立在百丈祭坛的中央。 顾判上前几步,似乎是毫不在意地来到了那块七色火晶的近前,有些出神地凝视上面蜿蜒游动的流光溢彩,然后缓缓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上去。 嗞的一声轻响。 一缕黑烟从指尖冉冉升起。 虚空中隐隐能够嗅闻到烤肉焦糊的味道。 “确实是很厉害的灼热之力,就算是我,在不驱动三昧真火的情况下,单纯以肉身强度,也无法承受住这种程度的高温。” 顾判收回有些黑焦糊的手指,放到眼前仔细观察,甚至还将之送到口中,品尝了一下到底是什么味道。 数个呼吸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你们说,这玩意算不算是一块天然形成的通灵火玉?” 悄无声息间,一团静静燃烧的橘色火焰出现在顾判身侧,随后火焰敛去,露出其中一道和人类身材样貌并无太大区别的年轻男子。 他眨动着黑红相间的眼眸,缓缓摇了摇头道,“在吾等看来,它并不是天师大人之前用过的通灵火玉。” “哦?就是因为这块晶体里面融入了更多的天地本源之力吗?” “然。” 占据了火灵一族躯体的乾元化身同样伸出一只手臂,像是顾判那般轻轻触碰在那块晶体上面。 然后他整个人瞬间化作一蓬橘色火焰,就像是一支熊熊燃烧的人形火炬,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留下半点儿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数个呼吸后,又有一团蓝色火焰出现在祭坛之上,这次化作了一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 顾判“死了一个化身,有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吾等需要一点时间。” “我给你们充分的时间。”顾判闭目思索片刻,语气肃然道,“除了感知隐藏在这枚晶体内的本源力量之外,我们更加需要在意的是,这里有没有九幽之力的侵蚀。” “天师大人所言极是。”长着一头蓝色长的少女面无表情说着,再次伸手触碰在了那块七色晶体之上,同样毫无意外地化作一团火焰消散于无形之中。 紧接着是第三具乾元化身,然后是第四具、第五具…… 一个又一个的火灵族众表情平静淡然,排着队来到祭坛上面送死,仿佛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普通平常。 他们的实力层次越来越高,从一开始的普通火灵到后面的尊者境界,再到后来的火灵守护者,都没有在触碰过那枚晶体后存活下来,无一例外尽数化作火焰燃烧殆尽,没有任何留存。 直到一刻钟之后,随着那双虚幻的黑红眼眸出现在了祭坛之上,这种排队上来领死的行为才算是堪堪停住。 “如果说之前的通灵火玉只是蕴含了些许天地本源之力的意境,眼前这块火之结晶便可以看做是本源之力的显现与凝聚,和她本身的真灵神魂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除此之外,吾等并未感知到有任何九幽之力存在的痕迹,由此可以推断,此方火灵界域还未真正遭受到九幽的侵袭。” 介于虚实之间的黑红眼眸缓缓转动,注视着顾判一点点被炽白火焰所包裹,又看着他凌空虚渡,一步步来到那块流光四溢的晶体上方,然后慢慢盘膝坐了下去。 第1126章 再三确认 炽白火焰与那枚晶体一经接触,便无声无息贴合交织在了一起。 “三昧真火”舔舐着七色晶体,而在七色晶体之上,也照出了出白色火焰的所有一切,双方相映成辉,瞬间便将以这座百丈祭坛为中心大片区域的温度向上跃升了一个级数不止。 “吾等很想知道,天师大人究竟能够以何种手段来吸收掉这里面蕴含的本源之力。” “从如今之情况来看,天师大人虽然隔绝了晶体内的天地本源之力,造成了以这座祭坛为中心和源头的炽热火劫,或者说是天灾之变,但却还是没有切割剥离天地本源之力的迹象……” 顾判的声音从白色火焰深缓缓响起,隐隐带着些许疲惫的感觉,“这玩意就像是个无处下口,又难以打破的龟壳,说实话我现在确实找不到太好的办法敲碎它,吃到里面鲜美可口的嫩肉。” “天师为何不动用那柄神兵利斧?” 他沉默许久,“还是那句话,一旦动了斧头,事件的性质就不一样了,而且万一这里是钓鱼执法现场,你我恐怕是都难逃一劫。” “我再问一遍,你们真的确定,在火灵界域内没有感知到九幽之力的侵蚀?” “吾等确实没有察觉到九幽之气息,但是天师大人三次提出疑问,莫非是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 顾判低头注视着身体下方晶体内同样盘膝端坐的女子身影,目光巡索片刻,最后落在七色晶体之中的那抹淡淡黄色之上。 “不妥之处就在于它。” 黑红相间的眼眸微微一凝,“黄色?”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刚刚才心有所感想起来,以前我在微云山上的时候,曾经碰到过一头火凤留下的印记,而且在那里搞过黄色。” “火凤印记、明黄火焰。。” 乾元当即回道,“天师认为,这枚蕴含着火灵界域天地本源之力的晶体,和微云山的火凤印记有所关联。” “不错,虽然我还不能断言这里面就一定有古怪,而且也没有寻找到它们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但总感觉似乎有些不太舒服,也有些不太正常。” “吾等明白了,所以天师才会再三询问,此地有没有九幽之力的存在。” “那么你们的答案是?” “吾等只能回答没有现。” “没有现……” “如果真的没有现九幽之力存在的痕迹,你们倒是可以将这里当成是赤色根据地经营起来,先解放被这些主宰守护者压迫的火灵大众,然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平等大同必将实现。” “天师大人的意思是,将此方火灵界域变成天父曾经提到过的那只盒子?” “和你们聊天就是省心省力,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而在这一过程中,对于守护者之下的火灵你们可以尽情吸收容纳,但对于火焰守护者,乃至于火之主宰这些承载了此方界域反动意志的家伙,就必须要慎重对待,不能让它们轻易混进革命队伍内部,给吾等的革命事业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吾等不知,何为革命事业?” “革命就是吾等被九幽压迫的生灵获得真正自由,摧毁旧的腐朽的反动的各种关系,建立新的更加平等的秩序,这样一个充满了艰苦与危险的过程。” “那么,在天师大人看来,吾等该如何处置这些守护者和主宰?” “它们应该受到正义的审判,所以说到时候你就捉来给我就好,对于那些认罪态度明显,能够进行改造的,我会酌情宽大处理,给它们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但对于那些顽固分子,就一定不能手软,让它们死在审判之斧之下就是最好的归宿。” 黑红相间的眼眸缓缓转动,似是在深入思索顾天师的这一提议,数个呼吸后以机械的语调回道,“天师大人此言甚是有理,不过对于这些火灵界域之守护者,只要吾等施以万灵归一之法,便能够让它们全部改过自新,永不背叛吾等的革命事业。”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经过流血牺牲,又怎么能说自己获得了成功?” “更何况这些守护者融合了火灵界域的天地本源,你们敢保证自己不会被火之意志所影响,不被被天地之力包裹的糖衣炮弹腐蚀,最终反而偏离了自己的初衷,不再为了构建天地大同众生平等的天地而奋斗?” 乾元这一次思索了更长时间,“吾等确实还未曾真正面对过天地本源之真灵意志,不知主体意志是否会被改变腐蚀。” “所以吾等才需要步步谨慎,如此才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顾判闭上眼睛,一边随口说着,一边虚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内心的纠结犹豫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并且一直都在继续纠结之中。 甚至在对乾元进行了一番例行性的“主题教育工作”之后,非但没有如他所计划的那样放空思维做出决断,反而心中的犹豫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那就是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祭出斧头,切割分离这枚七色火晶内蕴含的天地真灵。 如果做了,而且能够将天地真灵吞噬吸收,真正纳为己有的话,可以预见的回报将极其丰厚,甚至可以将三昧真火的修行境界直接向上提升一个层次,达到第二层的高度。 但是,这里面最大的危险便是对于火灵界域天地本源的切割分离。 他不敢确定一旦出手会不会被九幽察觉。 毕竟这一次准备要做的是尝试将切割分离出来的天地本源真灵吸收,或者是退而求其次的斩灭实验,和上一次在黑暗深渊中将之“放生”的情况万万不可混为一谈。 那一次就算是有九幽的眼睛在旁边直怼怼地看着,也挑不出他拥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毛病来,但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因为他就是奔着试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去的,一旦暴露就极有可能会面临异常严重的后果。 不得不小心再小心,慎重再慎重。 所以这也是他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的真正原因。 至于什么微云山火凤的说辞,那只不过是随便找来忽悠乾元的借口,目的就是让它也跟着紧张起来,再三确认到底有没有九幽之力存在的痕迹。 第1127章 接吾一斧(求订阅) “那么……”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周身“三昧真火”随之不断涨收不定,显示出他此时此刻波动起伏不定的心情。 “那么还是暂且从心一点好了,稳如老狗就是我,左倾冒进主义要不得……” “当初中央红区五次反围剿的经验教训告诫我们,一定不能和占据了绝对上风的反动派以硬碰硬,默默展实力,待到时机成熟时再行战略决战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必须从战略上藐视敌人,从战术上重视敌人,更何况对方是近乎掌控了一整个天地的九幽洞天之主?” “他老人家曾经说过,为了走直路而走弯路,为了进攻而防御,为了前进而后退,所以说我暂时的从心,就是为了之后能够站直了不趴下所做的最正确选择。” 左思右想之后,真正定下决心之时,他蓦然觉得轻松了很多,没有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剩下的唯有即将获得大量双值加成的期待与喜悦。 “等做完了这票大的,我就不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了,遇到了就随便斩杀几个所谓的火灵守护者,遇不到也要直接撤出去暂时不再回来” “不对,还是不能说这种话,莫名其妙就有种竖旗立弗莱格的嫌疑。” “我要说自己是真的想要扎根在这炽热贫瘠的火焰之地,为了建设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火灵界域社会而不懈奋斗……” 顾判有些出神地想着,双刃大斧被一点点从虚空中抽出,散出森寒的光芒。 此时此刻,他再次看向那枚七彩晶体的目光,已经充满了难以抑制的灼热。 但是。 似乎有些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 赤橙黄绿青蓝紫,这是没有错的。 就像是坐在炽热炭盆上面烤火,屁/股火辣辣的感觉也没有出错。 但是,那一抹令人心悸的灰色又是什么玩意? 它就像是一团阴郁的墨汁,从这块七色火晶的最深处涌出,并且转眼间便将几乎整个晶体完全占据。 也将可以合成白光的七种颜色尽数淹没笼罩进去,将一切都变成了孤独而又寂寞的淡灰。 一个恐怖至极的念头陡然涌上心头,也让顾判的心弦陡然间绷紧到了极点。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有可能,又怎么会如此的突然!? “吾等,现了九幽之力。” 几乎就在那一抹淡淡灰色出现的瞬间,乾元机械冷漠的声音在顾判的心中直接响起。 “甘霖凉,看都看到了,这还用你说吗……” 顾判一句话还未说完,却是猛地眯起了眼睛,一双瞳孔刹那间收缩到针尖大小。 他现自己竟然被牢牢吸在了这块正在迅变灰的晶体上面。 两道灰色气息不知何时已经缠绕在了他的双腿上面,就像是两条押解犯人的锁链,将他和那块七色晶体牢牢捆缚在了一起。 就在同一时间,周围的温度开始迅下降,仅仅不过数个呼吸时间,笼罩着这座百丈祭坛的火焰便开始了不可逆转的熄灭过程,并且迅朝着更远的地方蔓延过去。 咔嚓…… 咔嚓咔嚓! 围拢在祭坛周边的一个个乾元化身的火灵毫无征兆熄灭了周身火焰,身躯变得僵硬不动,随后崩散成一地的碎片,再无一丝一毫生命的迹象。 更远一些的地方,乾元化身开始有序后撤,在那道冰冷死寂气息蔓延过去之前,迅消失在了仍在静静燃烧的火海深处。 片刻后,在一片漆黑冰冷的荒漠中央,那座身为死寂源头的百丈祭坛之上,就只剩下了一枚被炽白火焰笼罩的七彩晶体,以及一双缓缓转动的黑红眼眸。 啪!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双介于虚实之间的黑红眼眸也直接消失不见,唯独留下一句话在顾判的心中响起。 “九幽意志已至,生死危机降临,吾等不得不断尾求生,暂且放弃这片赤色根据地。” “天师大人走!” 炽白颜色的“三昧真火”丝毫无法阻挡灰色气息的侵蚀,任由它一点点深入其中,化作道道锁链攀援而上,将双腿捆缚得更加牢固。 仿佛并不存在,却又似乎无处不在的压力轰然降临。 在这种要命的危机时刻,顾判紧紧握住火热烫的双刃战斧,心中却是莫名其妙闪过了与眼前情况无关的些许古怪念头。 “想不到乾元这个看上去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如此干脆地就背叛了革命,抛弃了曾经一起战斗的同志……” 他深吸口气,又重重呼出,完全不再去思索到底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这种情况。 脑海中却是忽然又浮现出业罗秘境内见到的那幅壁画。 业罗圣师从大殿中缓步而出,抬头仰望着从天际尽头盖压过来的灰色乌云,所说出的那句话,挥出的那一拳。 “九幽,你终于来了……” 炽白火焰在这一刻倏然消失不见,轮回剑意同样收敛于无形之中,诸般修行秘法在这一刻尽皆被他隐去不用,只是将所有精神凝聚一处,爆出肉身最强力量,循着内心深处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感应,悍然斩出了手中大斧。 如果九幽就是因为觉得他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来,那么他就最好真的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且最好让牠真正品尝一下,这种武器到底能够带来怎样的痛苦滋味。 如果九幽不是为了他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来,他其实也没得选择,还是只能把自己最想要隐藏的底牌暴露出来,不然命就没了,一切万事皆休。 这一斧,他没有任何保留,也不敢有任何保留,将四级打野刀直指天地本源的特性全部爆了出来,不管面前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实力层次,只要想一口将他吞掉,那就要做好被崩掉一颗大牙的准备。 “九幽,接吾一斧!” 轰!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在这一刻,顾判似乎看到了一轮高悬于天的圆月,看到了那座美轮美奂的月宫,以及宫殿深处那尊端坐于宝座之上,却被朦胧灰雾所笼罩的身影。 他还看到了脚下的这座的百丈祭坛,看到了正在勾通联络到月华仙宫的七色之炎守护者,也看到了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从祭坛上面涌出,迅将静静燃烧的七色火焰笼罩在内。 “果然不愧是九幽洞天之主,竟然能够如此程度的分心多用,将战火同时蔓延到数个界域之内,并且同时碾压如此众多的大能层次生灵……” “最可恨的还是这傻逼火焰主宰,若不是她不长眼睛非要连接火灵界域和月华仙宫的通道,九幽之力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侵入到了这里?” 第1128章 运气不好 毫无保留一斧斩落,顾判眼看着斧刃斩断捆缚住自己身体的灰色气息,而后没入到已经完全被灰色占据的晶体之内,耳畔传来仿佛玻璃碎裂的清脆响声,却直入心灵,又像是在自己的脑海深处直接响起。 双刃战斧继续向下,直至将七色晶体从正中央斩成两片,顺带着也将氤氲其中的灰色雾气重重剖开,却是诡异地露出来一幕奇怪的景象。 顾判一斧落尽,只觉得身上猛地一轻,紧接着便是一道热流自体内喷薄出,其势头之汹涌澎湃, 双值加成,有史以来最为猛烈的一次双值加成,简直要淹没了他的一切感官。 但就在这内外双重压力交汇碰撞的时刻,他眼前却是忽然一花,再次映照出来那轮高高在上的黑白圆月,清晰看到矗立其间的月华仙宫,以及宫殿之内端坐不动的神秘身影。 这种诡异莫测的感觉……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身体却是突然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他的意识仿佛在这一刻完全变成了脱离在外的旁观者,漠然看着自己再次高高扬起了手中大斧,然后以同样狂暴凶悍的姿态,重重朝着灰色雾气分开后的虚空斩落下去。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甚至影响到了他视线中若隐若现的圆月,劈开了与道道黑白月华纠缠交织的灰色雾气,冲破了半开的仙宫大门,印在了那尊端坐不动的神秘身影上面。 悄无声息间,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散去一块,将宝座之上神秘身影的面庞显露了出来。 只看这张脸的话,牠应该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张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面孔,一眼望去便在顾判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却又没有留下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印象,根本就想不起来她到底长的是什么模样。 只知道了一只眼睛是纯粹神圣的白,另一只眼睛却是犹如永夜的黑,一黑一白,仿若轮回。 那双眼睛似乎朝着他眨动了一下,刹那间月华流转,如梦似幻。 然而就在这一刻,眼前的黑白圆月却是倏然消失不见,仿佛他所见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而不是正在生的事实。 再下一刻,顾判猛地一个激灵,就如同是大梦初醒那般,将月华仙宫忘得干干净净,也将宝座上的那尊神秘身影忘得干干净净,只记住了自己正在一斧斩出,所有精神意志全都灌注了进去。 轰! 第二斧斧势落尽,重重砸在祭坛中央,瞬间将不知是何材料造成的百丈高台斩成粉末,而后余势未消,又将已经没有半丝火焰的冰冷地面砸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引剧烈的动荡。 轰! 地底有颜色鲜红的岩浆喷涌而出,将依然保持着劈斩姿势的顾判瞬间淹没在内,紧接着化作漫天火雨倾盆落下,将刚刚才熄灭不久的火海再次点燃,甚至比之前还要炽热难当。 数十个呼吸后。 地底岩浆喷的趋势仍然没有任何的衰弱,反而渐渐有了一种愈强劲的趋势。 甚至开始在高空之中汇聚展开,形成了一道完全由赤色岩浆组成的云层。 顾判缓缓站直了身体,面无表情抖去身上沾染的火滴,一点点抬起头,朝着那道岩浆云层望去。 他现在很烦。 不是一般的烦。 所以希望不要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过来招惹他。 顺着顾判的视线一直向上,直至穿透不知道有多厚的涌动岩浆,出现了一个身披血红长袍的雄伟男性身影。 他正好也低头朝着下方望来,恰好隔着火红的岩浆与顾判的视线对碰一处。 顾判嘴角抽动一下,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看上去身体松弛,其实是真的相当松弛。 他只是心情不好,而且是非常的不好。 “你是谁?七色呢?”岩浆云层上方的男子脚踏虚空,一步步朝着下面走来。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四周空间仿佛陷入凝滞,就连吸一口气都会耗费掉极大力量。 岩浆云层都在剧烈震颤。 在两人的力量压迫下不住地哀鸣颤抖。 雄伟男子举手投足间都牵动着整个岩浆云层的变化,尤其是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更是引来了天上地下的剧烈变化。 “你到底是谁?七色去了哪里?” “我的心情不好,你的运气不好。” 顾判面无表情说着,他的嘴角抽动了第二下,似乎是想挤出一丝笑容,却最终没有成功,只能是直接放弃。 轰! 下一刻,两人毫无征兆地同时消失在原处,在虚空中对撞在一起,随即又朝着相反的方向各自分开。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七色又去了哪里?” 雄伟男子面色凝重,背负于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悄无声息捏碎了一枚其色如血的晶石,数个呼吸后才以平静的语气接着说道,“吾乃是火灵主宰地火之炎,阁下实力层次极高,若是有兴趣的话,完全可以考虑和吾等一起,成为此方天地新的主宰守护者……” “我对你的提议没有任何兴趣。” 顾判一点点闭上眼睛,呼吸已经变得轻不可闻。 “已经,不需要任何考虑了。” “因为,我从不和死人交流。” 嗯!? 雄伟男子脸上刚刚浮现出的淡淡笑容陡然凝固。 下一刻,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映照出一柄仿佛突破了时间与空间限制,毫无征兆已经来到自己身前的双刃大斧。 这是…… 他的瞳孔猛地缩成一点。 “接吾一斧!” 顾判的咆哮犹如滚滚风雷,携裹着熊熊炽白火焰,以不可抵挡之势轰击贯穿了整个岩浆云层。 刹那间,斧刃已经将要触碰到雄伟男子的身体。 重重斩入他在最后一刻展开的血色岩浆长河之中。 刹那间,斧影重重,白炎暴涨。 似乎无穷无尽的冲击与碾压下,他的心中只剩下一片惊惧的空白。 ……………………………………………… 阴影之炎循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终于追寻到了地火之炎通过秘法传递信息所在的区域。 她隐于火焰深处,嗅闻着变得浓郁的岩浆味道,不由得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第一,这处地方似乎是七彩之炎那座祭坛所在的位置。 第二,她并没有感知到七彩之炎的任何存在气息,却又相当直观地看到了地火之炎全力出手后才能遗留下来的痕迹。 那么,这里到底生了什么!? 阴影之炎缓缓朝着记忆中祭坛所在的方向靠近。 虽然对自己隐匿的本事很有自信,但此刻眼前所见的一切都透露出极度的诡异,万万不可轻敌大意。 和之前潜行隐匿状态下的飞天遁地完全不同,越是接近原本那座祭坛应该在的位置,她前进的度就变得越慢,每一次向前都要仔细寻找最适合隐藏的落点,将整个身体完美融入到周围环境之中,没有向外露出一丝一毫的气息和痕迹。 又靠近了一段距离之后,阴影之炎忽然停了下来,缓缓抬头向着一侧的高空看去。 只一眼,她就面色白,双腿颤栗,差一点儿就从阴影之炎的隐藏状态下强行剥离出来。 “这种岩浆燃尽后的死寂感觉……” “难道是地火之炎主宰,在这里重新回归到了天地之间!?” “这怎么可能!?” 第1129章 冻彻心扉 阴影之炎的目光僵住了。 她死死盯着高空中正在洋洋洒洒落下的灰烬,感受着那股熟悉到了极点,却又虚弱到了极点的气息,心中已经被恐惧和震惊完全占据 “地火之炎!” “这些如同火山灰烬一样的浮尘,就是地火之炎主宰的尸体所化!” “这怎么可能!?” “在七彩之炎的秘境,不但没有感知到七彩之炎主宰的气息,反而却现了地火之炎的尸体,难道他们两个都已经真灵不存,真身陨灭!?” “刚刚收到了地火之炎的紧急传讯,是不是那时正是因为他遭到危及性命的凶险,所以才如此急迫地出言求助?” “但是,从我收到密信到赶到此地这么短的时间,七彩和地火两大主宰守护者便已经疑似陨灭,到底是谁,能有这样通天彻底的恐怖手段?”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虽然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但阴影之炎却不敢再向前一步,而是将阴影秘法全力施展,开始沿着原路向远离的方向一步步后撤。 她必须马上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同时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给虚空之炎,做好后续的应对准备。 如果虚空之炎也收到了地火的求助,她也必须阻拦住他,绝对不能在情况未明时便直接赶来,一头撞进这片或许已经吞噬了两位主宰守护者的恐怖地方。 刚刚退出不到百丈,阴影之炎却是面色陡然变化,感觉到自己被庞大到无法对抗的压力禁锢住身体。 轰然升起的炽白火焰将前后左右尽皆笼罩,驱散了周围赤色岩浆,也将虚空中一丝浅淡到几乎不可查的黑炎禁锢起来,连动都无法动上一下。 当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情况时,阴影之炎已经丧失了一切逃离的机会,所能做的唯有绝望闭上眼睛,任由汹涌澎湃的“三昧真火”将自己淹没。 她连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已然化在炽白火焰的压迫下显露形迹,化作一个黑衣黑裙的窈窕女子,瘫软跪坐在厚厚的一层火山灰上不动。 悄无声息间,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倏然消失不见。 直到此时,她才能艰难抬起头来,有些失神地看着一道倒提双刃大斧的身影缓缓走来,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两人目光相交。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冷。 没错,就是有些冷。 冻彻心扉、冰寒到灵魂深处的那种冷。 虽然身为火灵界域的主宰守护者,而且自出生以来便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灼热环境中,她从来都没有也不应该有过关于冷的体验,但是这一次,却是真真切切品尝到了“冷”,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她没有经历过冰冷,却又能够直接确信,自己就是冷。 冻到瑟瑟抖的那种冷。 因为那双和她对视的眼睛,因为里面燃烧着的幽幽白炎,就像是无情的冰霜,将她整个人映照得纤毫毕现,如同把真灵神魂都撕扯了出来,没有任何防护地露在外面,也暴露在那道漠然的视线之中。 还有那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斧头,仿佛隔空就能将她的身体直接劈开,就算是容纳了天地本源的真灵,在那道光芒之下似乎都无所遁形,本能地生出了极度深寒的恐怖感觉。 顾判低头注视着那张清丽柔弱的面孔,目光重点落在她眉心处那一朵黑色火焰印记上面,沉默片刻后伸出一根手指,肆无忌惮地摩挲着那片火热而又光滑的肌肤。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你隐匿身形的本事很令人惊讶,只可惜却是遇到了我……而且是因为秘密泄露而心情不好,开始破罐子破摔的我,所以你就只能在这柄可以分割天地的斧头下面显露形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不过你的运气还算不错,在杀掉了那两个蠢货后,我现在的杀意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强烈,可以稍稍冷静下来面对处置各种问题。” “所以说,如果你能够让本人满意的话,倒也不是不能饶你不死......” 这句话都还没有真正说完,他却是面色微微一滞,眯起眼睛看着脚边已经开始褪去衣裙,将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出来的女子,沉默片刻后低低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看你的动作,是想让我通过插火的方式,来灭掉心中积郁的火焰吗?” “我……”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消失到一半的衣裙就那样挂在身上,这种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姿态反而显得更加诱惑动人。 “你脱衣服的动作熟练度很高啊……” 顾判不含有太多情绪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体上面,随后没有任何留恋地移开,漫不经心说道,“不过比起这个,你点击投降的熟练度却是更高,甚至可以让三色旗法兰西为之痛哭流涕,自叹不如。” 阴影之炎不知道三色旗法兰西代表着什么意思,又是哪一方界域内的生灵,因此只能是保持安静,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好在她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而且话题也终于转回到了她所熟悉的方向。 “你,也是火灵界域的主宰守护者?” “是……” “有点儿意思,就你这样的怂货,背叛了自己阶级的火奸,竟然也配和前面那两个蠢货并称为主宰守护者?” “大人所说的他们是……” “一个七彩龟壳,一个狂暴岩浆,和他们比起来,你除了能隐身和投降快之外,根本就是弱的不能再弱的弱鸡,没有一点儿可以让人眼前一亮的本事,说实话见到你之后,我都觉得你侮辱了主宰这个高大上的名字。” “我……” 阴影之炎又张了张嘴,但是在那道燃烧着幽幽白炎的目光下,却像是被天敌捕食者按在爪下的小动物,别说挣扎逃跑,甚至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她,握住斧头的那只手开始缓缓力,不过刚刚提起却又放了下来,“你听说过九幽吗?” “没有。” “真的没有吗?” “真的没有。” “呵……不久前有个家伙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话音才落就惨遭打脸,差点儿连命都搭了进去,结果现在你又给我来这一套?” “因为不知道它会不会再来,我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长时间,没想到那些灰蒙蒙的雾气再也没有出现,却反而等来了你这样一个弱鸡。” 她根本就听不懂话里的意思,更不知道九幽又是何方神圣,因此在巨大的压迫之下,整个人就如同失了魂一样,一直重复着刚才的回答。 见此情景,顾判也就放弃了和她继续沟通交流的念头,再一次缓缓抬起了手中寒光闪闪的大斧。 第1130章 虚空之炎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瘫软在地的阴影之炎,缓缓抬起了双刃战斧。 他已经完全不奢望能够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而对于这样一个从心到了极致的家伙,将她斩杀了化作双值加成,才应该是她最好的归宿。 然而,斧头并未落下。 顾判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却是相当诡异地又一次将斧头放了下来,紧接着卡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你的运气确实不错,连我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甚至想把你留在身边,好沾一沾让你屡次死里逃生的好运道。” ……………………………………………… 唰…… 火焰长虹划破虚空,一个身披鲜红披风的瘦高男子从中一步跨出,出现在尚未平息下来的岩浆云层上空。 他便是火灵界域四位主宰守护者中的虚空之炎,也是在接到地火之炎的紧急传讯后,从闭关静修之处马不停蹄赶来此地。 高瘦男子缓缓靠近那片正在化灰散落的岩浆云层,脸上表情从轻松一点点化为凝重。 在他的记忆中,这里本应该是七彩祭坛的位置,没想到却像是遭遇了大灾变一般,变成了这幅末日景象。 空气中充斥着火山爆后灰烬的味道,他警惕戒备着,继续靠近过去,表情愈沉凝。 被夷为平地的那片区域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这是砂石被液化后凝结而成的晶体。 他深吸口气,喃喃自语道:“这里刚才究竟生了什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如此恐怖的景象?” “七彩呢,还有给吾出紧急求助传讯的地火呢?” “最重要的是,这些已经失去了活力的岩浆,还有这些纷纷扬扬落下的灰烬,为什么会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闪过,最终全部指向了某个让他绝不敢相信的可怕推测。 忽然间,他身体猛地僵直在虚空之中,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 在他的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安静沉默的身影。 若有若无的呼吸吹拂在他的后颈,激起一层细密疙瘩。 莫名其妙的,他也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觉。 那是来自于真灵神魂最深处的冰冷,几乎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意识。 “你是……你是谁?”虚空之炎遍体凉,连转头这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背后的那道身影并没有回应他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你见到过灰色的雾气吗?” “没有见过。”他竭尽全力调动着力量,想要将自己的身体重新纳入到掌控之中。 就算不是后面那个恐怖敌人的对手,那也要看一看对方到底是谁,也好为自己这一次的遭遇做下标记,在下一次从无尽黑暗中醒来后能够第一时间收到提醒,第一时间做出针对性的防备。 “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力气,更不要在这种情况下尝试转头。” 背后传来的声音语气冰冷漠然。 “为什么?”虚空之炎嗓音沙哑,下意识地反问出声。 “因为面朝前方,死掉的时候姿势会更好看一些。” 什么!? “噗!”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终于能够稍微低头,看到了胸口那道横贯前后的巨大空洞,以及从空洞之中伸出来的一柄双刃斧头。 他所容纳的天地本源力量还未来得及完全展开,修复肉身创伤,便被汹涌澎湃的痛苦完全占据了全部的意识。 混杂在炽白火焰中间的,则是那柄恐怖至极的斧头,竟然压制割裂了火之本源的爆,肆意破坏着他的身体,吞噬消融一切。 “你比前面死掉的那两个还要稍微强上一点,令我感到了久违的惊喜。” “那么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决定让你走得更加干脆一些,至少能减少生死之间恐惧与痛苦的时间。” 顾判低低叹息着,双手握住斧头,刹那间斩出连成一片的斧影,将虚空之炎半人半火的身躯顷刻间化为虚无,就此烟消云散。 ……………………………………………… 自从在那座百丈祭坛上昙花一现之后,蕴含着九幽之力的灰色雾气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不管是在火灵界域之内,还是回到了九幽洞天之中,就像是对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顾判缓步行走在荒野之中,距离东海之滨的火焰裂隙越来越远,周围的温度也开始了明显的下降,许多地方都已经开始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虽然并没有什么冷的感觉,他还是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那件鲜红披风,瞬间爆起一团血色火焰,将方圆数丈的地面都烘烤变成了焦糊的黑色。 他还是没能完全掌握这件披风的用法,动不动就会喷出烈火引爆全场,将周围的一切都烧成焦炭化为飞灰。 不过都无所谓了。 当时他也只是看这件披风好看,所以才特意从那位虚空之炎守护者的身上取了下来,然后趁着新鲜在自己身上穿上几天而已。 至于它动不动就会喷火,在这荒郊野地里倒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毛病,等什么时候看它不顺眼了便一斧头劈碎了事,根本不需要在这上面花费任何的精力与时间。 他现在几乎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九幽之力上面。 一遍遍地反复回忆当时在那座祭坛上生的所有细节,提出来一个又一个的推论假设,然后顺着各种不同的思路继续向下推演,不管得出如何离奇古怪的结果,都严肃认真将其分类归档,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在最开始,他的思路主要围绕着黑暗深渊内的魔龙之心展开,认为极有可能正是因为砍伐了魔龙之心,并且通过这一过程使得打野刀从三级一举升到了四级,出现质的飞跃,才让他被九幽盯上,落入到牠仿佛无处不在的目光之下。 而待到他进入火灵界域,准备抡起斧头真正试验自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时,九幽洞天之主也许是看到了威胁,终于悍然出手,对他起了一次尝试性的攻击。 第1131章 那个婆娘 九幽洞天之主有可能对他进行了一次试探性、或者说是尝试性的攻击。 顾判在此处不得不用上了尝试性这三个字。 因为不这样的话似乎很难把事情说得通。 但即便是为九幽这一动作冠以了尝试性三个字,顾判却还是很难想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并没有付出太多代价,便破开了九幽灰雾的束缚与攻击,甚至还能反手还了一斧头回去。 在他看来,以九幽洞天之主的实力层次,如果是真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威胁,就算是随手尝试性地拍了一巴掌过来,那应该也不是他如此轻易便可以接下来的恐怖攻击。 想想当初业罗圣师所面对的绝望景象,再想想宇宙化身最后落得的凄惨结局,他又不是九幽之主的私底下包养的小白脸,凭什么就能得到如此区别性的对待? 再往深处想一层,他也并不认为是因为火灵界域本源力量阻隔的效果,那条小缝说实话连他都没拦住,还想着能把九幽拒敌于国门之外? 它就是在想屁吃! 那么…… 难道说九幽之主并未将他当成是有威胁的存在,而只是对他产生了少许的兴趣,所以才在火灵界域内稍稍出手试探一下,摸清了他的底细与套路之后便心满意足地撤了? 但是这一思路也有某处难以解释清楚的疑点。 那便是牠为什么不在黑水界域中出手,那里被业罗初圣经营了不知道多久,如果真的想要试探一下的话,在黑水界域难道不是更加方便快捷吗? 而且他在砍伐魔龙之心的时候,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斧头拥有了针对天地本源的能力,但是却并未真正动用这一能力,那么除此之外,又有哪一点值得九幽之主层次的人物产生兴趣? 难道说,真正隐藏在幕后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太帅了吗? 不仅仅有好看的皮囊,还有着有趣的灵魂,所以才在万千生灵之中脱颖而出,入了九幽之主的法眼…… 顾判认为自己这个思路甚是巧妙,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 那便是他在想屁吃。 于是乎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假设被提出,然后不管是多么奇葩的想法都没有被直接否决,而是将之留待日后拿出来再议。 思索许久之后,就连顾判自己都有些烦了,不想再继续思索下去。 他琢磨着九幽之主如此高的身份,又是日理万鸡的忙碌,既然自祭坛一别后并未再次相遇,或许在一段时间内便不会在他身上投以关注的目光,当务之急自然是要把月宫之中的那个婆娘给弄服帖了才是正事。 月宫之中的…… 那个婆娘!? 顾判毫无征兆停下脚步,抬手捏住眉心,在这一刻蓦然陷入到深深的自我反省与怀疑之中。 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太阴月华元君就是个女人? 这不正常。 一点儿都不正常。 因为他此时的认为太阴元君就是个女人,并不是由于受到了上一个时空神话故事的影响才会有此想法,而是如同亲眼见过她本人之后,才油然而生出来的这一念头…… 所以说这相当的不正常。 他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并没有去过月华界域,更没有到过那片月华神域,进入过月宫之内,所以说根本就不可能见过太阴元君的本体。 而且除此之外,他还可以确定乾元也没有说起过有关太阴元君本人的任何事情,其中就包括牠的性别和长相。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既然他从未见过也未听过,为什么会生出如此古怪诡异的想法? 身为一个前实验室科研人员,虽说可以大胆假设,但最终都必须小心求证,一切没有数据和证据支撑的结论都不能被称之为定论,那么在这样一个深入到骨子里的思维模式下,他笃定太阴元君就是个女人就是极其不合理的,甚至可以说是极其诡异的。 大概率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而且是不为他自己所知,但却已经生的问题。 天上两轮圆月当空而照,一者皎洁银白,一者漆黑如墨,倒是像极了两颗颜色不同的眼睛,居高临下,俯瞰众生。 两只颜色不同的眼睛? 顾判思维散,想到此处却是忽然怔住,揉捏着愈胀痛的眉心久久沉默不语。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想的有些头大,干脆就在靠近官道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身上披风随着心情的变化一会儿燃起,一会儿又熄灭,远远看上去就像是一堆忽明忽暗的篝火。 “墨炎。” “奴婢在。” “去给我打点儿野味回来,烧了吃酒。” 顾判随口吩咐一句,过了片刻后一抬头,却现那个黑衣黑裙的蠢货竟然还傻呵呵地站着不动,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他刚才在说些什么。 “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有脑子?我刚才说让你打几只野味过来,烧了下酒吃,你到底听了个什么东西?” 被取名为墨炎的火灵界域主宰小心翼翼说道,“回老爷的话,奴婢还不知道,那名为野味的猎物,究竟长的是个什么模样,如此就算是去捕捉,也是无从下手。”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现这位顾老爷似乎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对许多事情都是无所谓的态度,基本上不会颐指气使,更不会无端贬低羞辱别人,侍奉起来并没有她最开始想象的那般会饱受折磨。 当然,她并不会天真地以为这就是他的真实写照,这位漫不经心杀戮的样子早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心底,每当想起都会让她不寒而栗…… 她清楚知道,这位温和良善的前提是别人没有触及到他真正的底线,一旦有人越线,那么面临的就会是他不打招呼的雷霆一击,或者是隐忍许久后的阴谋算计,其结果注定会以一方的死亡而告终。 因此一段时间下来,墨炎对现在的生活说不上十分满意,但也没有过不下去的感觉,毕竟这里已经不是她可以随意纵横的火灵界域,而是充满着冰冷危险的外域天地,那么跟在另一个强势的领身后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能活下命来就好。 第1132章 两只眼睛 “你……” 顾判并不知道墨焰丰富的内心活动,只是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直至将她看到手足无措、瑟瑟抖的时候,才很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道,“你不仅怂,而且蠢,合起来就是蠢怂蠢怂的货色。” “不过有可能正是因为你这种又蠢又怂的性子,所以才让你有了相当不错的好运气,没有像其他主宰那般丢掉了自家性命。” “算了,你就去随便找几只能飞会跑的活物过来,烤熟了就能拿来下酒。” “奴婢遵命,这就去……” 墨焰一句话还未说完,眼睛便倏然亮了起来,目不转瞬盯住了从黑暗中围拢过来的一群人。 “能飞或者会跑的活物,这不就有很多吗,倒是省去了我再去费心费力寻找的麻烦。” 马蹄声由远及近响起,最后在数十步外停了下来。 顾判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穿透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夜色,在那群携带刀剑的骑士身上一扫而过,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墨焰亦步亦趋跟着顾判,他抬头她也抬头,他观察她也观察,就连皱眉思索的动作也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儿差别。 当先马背上的虬髯大汉呼吸粗重起来。 当他见到墨焰如花朵一样娇嫩的容颜,还有在夜风中飘飞的黑色裙摆,隐隐约约显露出的妙曼身段儿,顿时眼睛中一股火焰都要喷了出来。 他纵马来到两人身前数丈,抬起手中马刀一指顾判,喝道:“将这两个妖人给我拿下!” 身后数十骑士轰然应是声中,虬髯大汉狞笑着又补了一句:“男的就地杀掉,那个女妖人却是要仔细一点,千万注意不要伤了她,爷爷我要在此地好好审问一番。” 他身边一个亲随低声笑道:“待到大哥审问完了,可否让下面的兄弟们也审上一遍。” 虬髯大汉哈哈大笑:“一个都不能少,将她剥光了审个痛快。” 墨焰听了这些污言秽语,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他们在说的事情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关注和在意。 顾判静静坐在那里,同样没有理会眼前这群人的聒噪,他反而在这个时候有些装杯一样抬头欣赏着当空而照的两轮圆月,身体微微颤动,身上那件披风也无风自动,轰然炸开了一团赤色火焰。 那高高在上的黑白两轮圆月,确实看上去就像是两只俯瞰下来的眼睛,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仿佛没有任何的秘密可以保留。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凝视着夜幕下的天空,在不知道第多少次和那两轮月亮“对视”之后,心中的一抹疑惑变得愈浓郁起来。 就像是有一层无法拨开的迷雾,笼罩遮盖住了他的真灵神魂,让他犹如陷入到了知见障之中,任凭如何努力却都无法自拔。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黑白双色的眼睛!” “但却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对这件事情的所有记忆!” “思维再放空一些,再散一些,如果真的把这一黑一白两轮月亮当成是两只眼睛,而且当成是太阴元君的眼睛……” “我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就笃定认为太阴元君就是个女人!?” “我见到过一黑一白的眼睛!” “那个女人,如果真的长着一漆黑一月白的两只眼睛……” “还记得当初在业罗圣尊制造的小镇之中,我就曾经间歇性地失去了之前生事情的记忆。” “所以说,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推演下去……” “或许我曾经真的见到过太阴元君!” “到底是什么时候见的?” “见了之后又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轰!!! 炽白火焰猛地由内向外燃起,融合了三圣之力,尤其是圣尊那道白光的三昧真火在这一刻轰然爆,将顾判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数个呼吸后,炽白火焰缓缓熄灭,空气中却多出了丝丝缕缕腥甜的味道。 他一点点抬起手来,强忍住几乎炸裂般的头痛,有些艰难地拭去七窍中齐齐淌出的鲜血,大口喘息着,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和太阴元君有关的一切。 马上的骑士见到炽白火焰燃起,先是同时拔出了各自的兵刃,虽然警惕戒备,却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恐惧与害怕。 很快的,当他们看到顾判七窍流血,整个人瞬间萎靡不振的情况,便当即放松下来,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不时有让他跪下来舔他们鞋子,或是从他们裤裆中钻过去的话语传来。 “在面对出了主宰层次的恐怖生灵时,这些野味竟然胆敢如此嚣张大笑,莫非是这里面还有我所不了解的内情存在?” 墨焰心中疑惑,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顾判所在的位置。 “恩?他为什么会突然受伤了?” “难道是这些家伙隐藏了实力,刚刚在暗中出手伤到了他?” “不对,刚刚我隐约感觉到了一道隐晦而又恐怖的精神力量降临,绝对不是对面这帮家伙所能够达到的高度。” “而且这种精神力量,我似乎在很久以前曾经感受过一次……” “没错,就是在七彩之炎的祭坛之上,当她拿出来了那枚名为月石的珍贵宝物的时候。” “所以说,刚才的精神力量降临,竟然是月华太阴元君在出手么!?” 一念及此,阴影之炎主宰的身体不由自主开始颤抖起来。 这一方天地的恐怖与危险已经完全出了她的预料,让她更加小心谨慎,也更加想要抱紧眼前最大的那条大腿。 “留下几个活口问话,剩下的全部杀掉。” 就在此时,顾判终于抬头看了前面的骑士一眼。 “奴婢遵命。” 墨焰恭声应下,黑衣黑裙的窈窕身影倏然消失不见。 仅仅只是不过两三个呼吸时间,在场所有人和马都在从体内冒出丝丝缕缕的黑色火焰,在黑暗夜幕下显得格外渗人。 但是相当诡异的事情生了。 纵然是受到了品质极高的黑炎灼烧,甚至已经能够清晰嗅闻到喷香的烤肉味道,那些骑士和战马却依然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眼睛之中依旧闪烁着幽幽的光芒,仿佛并没有失去生命存在的气息。 第1133章 阴魂不散(求订阅) “明显已经熟透了,竟然都还没死吗?” 顾判稍显惊讶地挑起了眉毛,沉默观察着墨焰不断增加力量,却仍然无法将那些人马真正杀死,于是便亲自出手,御使三昧真火加入灼烧。 直至将那些人和战马全部变成一碰就碎的焦炭,才缓缓停了下来。 出乎他的预料,不管是人,还是那些战马,他们的眼睛依旧在眨动,泛着如同月华般清冷幽深的光芒,镶嵌在已经成为焦炭的躯体之中,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两人,仿佛他们仍然还在活着。 这些看上去目光炯炯的家伙,他们其实早已经死了。 认真算起来的话,或许在最开始有烤肉的香味散出来的那一刻,他们便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算是整个身体都化为了焦炭,那一对眼睛却依然保持完好,混杂在满地的灰烬中间,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幽冷的光芒。 顾判思索片刻,将留下来的活口提过来,一个接一个开始细致的询问。 一番审讯过后,他弹出一缕炽白火焰,将只剩下一口气的大汉化作灰烬散去,缓缓从地上站直了身体。 “一段时间没有关注,这里竟然聚集起来一个由修行者建立的门派了么?” “但是看这些人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也让我对这个神秘的门派生出了很大兴趣,总觉得不像是审问情报中得出来的那般简单。” “走吧,和我一起去看一看,也能让你见识一下大魏朝的风土民情。”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按照审问得来的信息,确定方位后便朝着东南方向走去。 他并没有身化火焰长虹赶路,而是就靠着两条腿在风雪中漫步而行,路上一直都在思考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自然是和太阴元君有关。 在蓦然惊觉自己的记忆似乎出现了问题之后,他便又重新开始了回忆,一遍遍重放着当时在火灵界域那座祭坛上面经历的所有细节,最终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九幽之力的出现,以及自己前后两次的挥斧反击上面。 从阴影之炎口中,顾判第一次知道了月石这个东西,并且迅将之和祭坛中央残留的某些粉末联系起来。 再仔细回忆一下,他顿时现了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过去,或者说是被忘记的某处细节。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那便是当蕴含着九幽之力的灰色雾气出现的时候,那些月石粉末同样在向外散着微不可查的力量气息。 而且是纯粹的精神力量。 他不由得想到了那些不见不闻的月影生灵,能够在悄无声息间侵入人的真灵神魂之内,难以察觉,防不胜防。 如此说来,很有可能在他将所有精力都投注到那些灰色雾气的时候,同样还有属于月华元君的力量加入了进来,并且在他身上施加了非常隐秘的影响。 除此之外,最大的疑点出现在他两次挥斧斩落的间隙。 经过一次次带着怀疑的回放之后,他原本清晰的记忆在这里出现了混乱。 仿佛有一部分曾经的经历被迷雾所遮障掩盖,难以将之驱散见得真颜。 那么,这一段被截取的记忆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毕竟此事很有可能牵扯到了太阴元君,当初在那片沼泽之地曾经亲自出手要取他性命的家伙,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对待,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与怠慢。 这不仅仅是对强大敌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性命的尊重。 虽然还是没有寻回那段失去的记忆,但顾判凭借着已知的信息,以及种种寻找现的蛛丝马迹,还是做出了一个最新版本的推测。 那就是太阴元君在这件事里面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或许牠通过七彩之炎构建的通道感应到了自己的气息,然后便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段,相当巧妙地那么一拨,就让他不得不直面九幽之力的侵袭,从而不得不直接暴露出来隐藏最深的秘密。 这老娘们,当真是阴险得很。 不就是给牠送了一些乖巧可爱的小蜜蜂吗? 不就是吃了牠家里养的一只大白兔子吗? 不就是杀了牠的些许月影生灵吗? 不就是夺了牠的两道月华之光吗? 至于这样阴魂不散的一直缠着他? 还有没有一点儿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宽容和大度了? 说实话这事儿要是搁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绝对不会像牠这般躲在暗地里使阴招,肯定一早就抡起斧头把对方头给剁了,以最为光明正大的方式处理掉所有的矛盾,求自己一个心安,还天地一个清明。 顾判思维一路散到此处,忽然停下脚步,眼神由清明变得迷茫,紧接着又从迷茫返回到清明,而在这一过程结束后,他的两只眼睛,已经完成了一次可以称得上是诡异的变化。 原本的眼白眼球消隐不见,如今却是一只眼睛银白,一只眼睛漆黑,像极了夜幕深处当空而照,俯瞰众生的那两轮圆月…… 小步跟随在顾判身后的墨焰身体猛地一颤,心中无法抑制地涌起最为深沉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朝着侧前方站住不动的那个男人看去,恰好碰到他也将头转了过来,和她的视线交织在了一处。 唰! 墨焰的身体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僵硬,随后更是直接被逼出了阴影之炎的火焰形态,化作一道如若游丝的火线,就要隐入虚空疯狂逃遁。 但是。 在那双已经非人的黑白眼睛注视下,她却是连隐入虚空这一堪称本能的动作都无法做到,只能是静静悬停在他的面前,连动都无法动上一下。 顾判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个女人的诸般变化。 或者说当他忽然灵光一闪,开始以牵丝秘法调动两道月华光芒的时候,便已经晋入到了某种诡异而又神秘的状态之中,眼前也不再是风雪交加的荒野之地,而是回到了那座被重重火焰包裹的百丈祭坛之上。 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张难以用语言描述和形容的面孔,也再一次看到了那双如梦似幻的黑白眼睛。 同样看到了他以一斧切断灰色锁链,斩破七色晶体,第二斧甚至直入月华神殿,劈碎了那张面孔外面层层叠叠的灰色雾气,获得了和那张面孔对视一眼的机会。 但是他宁肯不看牠这一眼…… “原来如此。” “被掩盖的记忆,被隐藏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若不是老子身怀三圣之力为核心的三昧真火,又吃了太阴元君两道月之光辉,也许到死都现不了事情的真相。” “太阴元君,你个老女人倒是阴魂不散、记仇得很啊……” 第1134章 摩云金刚 在心中灵光闪现,又付出些许代价调用了两道月之光辉后,顾判终于成功寻回了自己被隐藏掩盖的记忆,也给自己苦思冥想许久,一直百撕不得其姐的那个问题,拼上了通向正确答案的最后一块拼图。 一切事情的根源也许还是要从那几次的钓鱼开始说起。 因为钓鱼,他投放了太多的昆虫进入月华界域作为饵料。 后来又不小心钓上来了一只兔子。 再后来还钓到了月之暗面的黑色光芒…… 等等等等一系列因为钓鱼引的事件过后,他似乎成功将自己钓成了太阴元君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仇敌。 所以说,在火灵界域的时候,七彩之炎这个蠢货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连接了火灵界域和月华神殿的通道,然后他就来了。 在没有现察觉到那条通道的情况下,他闯进了七彩之炎的家里,也给了太阴元君借力打力、借刀杀人的机会。 这很有可能便是他被九幽之力锁定禁锢的真正原因。 也是逼迫他以四级打野刀直指天地本源的特性,斩出了第一记斧头的根本原因。 顾判继续推演思考下去,不由得出一声长长叹息。 一斧斩落之后,秘密或许已经暴露。 如果事情到这里结束,那么一切可能都还有可以回旋操作的余地,但是它却并没有结束,而是朝着愈演愈烈的方向狂飙突进,一头撞进了近乎失控的境地之中。 面对那一斧的劈斩,九幽并未做出明面上的反应,但太阴元君却是在刹那间便改变了自己的计划,也调整改变了局面的走向。 第二斧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而是来自于太阴元君不可抗力的“授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第二斧为什么能破开至少两道界域屏障的束缚,又无视了时间与空间的阻隔,直接将力量传递到了月华神殿之内,甚至还冲散了包裹在太阴元君身上的部分灰雾,让她把脸给露了出来。 他只知道,就因为他这一斧,诸多变化或许已经出现,并且可能将会对未来产生非常深远的影响。 而这一切的根源,或许就来自于一次例行性的钓鱼。 ………[八一中文x81zw]……………………………………… 当顾判将关于太阴元君的问题思考完毕,暂且将之放到一边时,他已经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这是一片被修行者占据,然后开宗立派的群山。 也是他需要思索的第二个问题之所在。 那些被烧死的人和马匹,还有那些直到最后都没有被燃成灰烬的眼睛,从头到尾都散着幽幽的金属光泽,看着那些混杂在黑色灰烬中的眼球,总感觉是在看着夜幕下闪烁着幽冷光辉的月亮,让他生出了相当浓郁的兴趣,以及有些抑制不住的怒火。 如果这些骑士和太阴元君真的有什么关系,而且在他刚刚从火灵界域内出来便找到了他的踪迹,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可就大了。 也就是说,他就算是想躲,恐怕也躲不过天上那轮圆月的注视。 既然如此,若是躲都躲不过,那就不用躲了。 他倒是很想知道,太阴元君为什么会认为就一定能稳稳吃定了他。 真当他手中的斧头就是个摆设吗? 山名摩云,却并不算如何险峻。 至少和纵贯大魏国境的断离山脉比起来,摩云山脉就像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孩子,围坐在没有太大起伏的平原之上游戏,也算是给绵延千里的沃野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景色。 紧邻在摩云山脚下的,是依山傍水而建的摩云城,比一般的郡县都大了不少,却因为地理位置受限,并没像是其他郡城那般拥有方方正正的城池,而是沿着水边难得的些许平整地段,逐渐演化成了细细的长条形状。 摩云山上有金刚宗。 听上去很有一些空门的味道,但顾判从那个虬髯大汉的口中却是知道,这个成立时间并不算太长的修行者势力,所做的事情不仅和四大皆空无关,甚至还和良善无关,倒是像极了占山为王的匪寇,而且是官匪勾结祸乱一方的大害。 其中金银铜三位宗主,不仅修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似乎还悟出了一部合击秘法,能够将三人的实力瞬间向上跃升不止一个层次,自称是上界巨灵神下凡,创立宗门普度众生而来,很是在天地变化的大势下网罗了不少信徒。。 而顾判也正是因为那些泛着幽光的眼睛和巨灵神这三个字才真正动了心思,决定要来摩云山金刚宗看上一看,这三个敢以巨灵神为名号的家伙是不是和太阴元君有关…… 如果是的话,他也不介意祭出斧头劈了他们,为几乎已经要破罐子破摔的自己多提供一些双值加成,至少可以在将来变故来临时多增加一点存活下去的机会。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加快了度之后,在当日午后,顾判便和墨焰步入了摩云城内。 一条自山顶盘旋而下的河流缓缓流淌,此河名为甘渠,绕山而行,携青山灵绣之气汇于山腰,穿摩云城而过,而甘渠盛产甘鱼,味美肉鲜,远近驰名。 以前摩云城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镇,之所以有今日之繁华,甘渠里的美味甘鱼与山内丰富的药材倒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吸引着无数人前来掘金定居,也使得原本的山镇越建越大,直至如今的规模。 顾判原本打算直上摩云山,但是在沿途听到关于甘鱼的传闻之后,他当即便改变了主意,来到人群聚集的摩云城后便直奔生意最好的酒楼而去。 虽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酒楼内却还是人满为患,几个跑堂的小二脚不沾地忙的是不可开交,楼上的雅间是不必想了,顾判直等了至少盏茶时间才得以在一楼大厅的角落找到一张空出来的桌子。 但随着鲜香扑鼻的甘鱼和甘渠酒端上来后,他心中因为等待而生出的一点小小的不满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尤其是在品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之后,就算是品尝过诸多美酒的顾国师也不禁击节赞叹,连呼过瘾。 顾判的话音未落,从外面缓步走进来两个负剑的白衣年轻人,男的英俊,女的美貌,再加上一袭翩翩白衣,更是给人一种飘然出尘的感觉。 人两刚刚踏进酒楼,大厅柜台处一直没怎么动弹的掌柜便笑着快步迎了上去,来到近前又是一个肥喏,“两位大人,楼上空余的雅间早已准备妥当,请随小人上楼……” 当先的男子高昂着头,对恭敬行礼的掌柜视而不见,眼睛快地在一楼的大厅内扫视了一圈,在看到顾判这桌上时微微一顿,明显在端坐不动的火灵主宰身上多停留了几分,随后才一振衣服下摆,缓步向着楼上行去。 男子身旁的女子眯起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眼睛,看了看犹自大快朵颐的顾判,随后同样将目光重点落在墨焰的身上,表情顿时就是一变,压低声音道:“这个女子……” 男子脚步微微一顿,“不要着急,免得打草惊蛇。” 他们说话的声音虽小,但以顾判的耳力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对此倒是没有任何表示,就连头都没有抬上一下,依旧在严肃认真对待着桌上的美酒鲜鱼。 第1135章 迎头痛击 世上最怕认真二字。 所以说做人要专一,做事要专心,上个时空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就是因为做事不认真不专注,非要在实验室里玩游戏,所以才没有及时现事故隐患萌芽,在一场爆炸中断送了自己的研究员的前程。 那么来到这个时空之后,他就要牢记失败是成功之母这一格言,真正汲取经验教训,做事情一定要专心致志,不为外物所动,不为他人所扰,吃饭就是吃饭,喝酒就是喝酒,尤其是面对着如此美酒鲜鱼的时候,又怎么能离开桌子去做与吃喝无关的事情? 当然,一切事物都是在展变化之中,所以要用辩证展的态度来看待问题,与时俱进调整自己的思维理念,时刻保证能将主要精力放在主要矛盾上面。 因此如果说刚才从酒楼门外进来的不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年轻,而是太阴元君或者九幽之主的话,一切又将变得完全不同。 连吃了十几杯酒,又喝掉三碗鱼汤后,顾判意犹未尽地呼出一口热气,屈指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老爷有何吩咐?” 从头到尾坐在那里呆的墨焰顿时回过神来,恭恭敬敬问了一句。 “记住刚才那两个对我们很有兴趣的小家伙了吗?” “老爷说的是,到楼上去的那两个白衣服?” “没错,我对他们也很有兴趣,一会儿吃完饭你就挥一下自己唯一的特长,潜行跟在他们身边,看看这两个到底有什么底细。” 正在此时,他忽然闭口不言,转头将目光投向窗外的碧绿河水,微微眯起了眼睛。 透过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一条小船缓缓穿行在河水中间,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立于船头,同样正在朝着他看了过来。 白衣男子身高过七尺,面相如枯树一般干枯僵硬,浑身肌肉高高鼓起,一看便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更让顾判感兴趣的是船上白衣壮汉的眼睛,同样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光芒,没有其他任何杂色,也像极了夜幕天空中那两轮高高在上的月亮。 随后小船继续前行,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就在此时,楼梯拐角处传来脚步声,上去不久的一对白衣年轻人缓缓走出,目光须臾不离顾判所在的角落,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后扭头就走,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外面街角的尽头。 “老爷……” 墨焰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对面端坐不动的顾判。 “你不用去了。” “看来他们已经将我们当成了猎物,所以我们就不需要费心费力,安安稳稳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就好。” 他重新又拿起了酒杯,“小二,再来四壶甘渠,外加四尾甘鱼。” “好嘞,四壶甘渠,四尾甘鱼……” 在顾判开始第二波次的吃喝时,墨焰沉默片刻,终于趁着他倒酒的时机开口说道,“老爷,刚才从水中经过的那个人,体内隐藏着一股非常诡异邪恶的力量……” 顾判一抬手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先是喝完了杯中甘渠美酒,又回味了数个呼吸后才似笑非笑说道,“我看在你们眼里,只要不是火热的东西都是邪恶的,只要是难以燃烧的东西,都是诡异的,你说对还是不对?” “回老爷的话,那个人是真的……” “停,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像你实力层次如此低,只会逃跑又怂到家的货色,到底是怎么当上一方界域的主宰守护者的,其他三个虽然有些愚蠢,但至少在能力和胆识方面是得到了我的认可。” 墨焰沉默不语。 她确实不知道胆小怕死的自己到底是如何入了天地真灵本源的法眼,与火灵界域内的阴影之炎融为了一体…… 但是她却是知道,能力和胆识得到了认可的七彩之炎、地火之炎以及虚空之炎,都已经死在了对面这位的手中,神魂俱灭、真灵不存,甚至完全失去了从黑暗中再次复苏的一切可能。 顾判将最后一壶甘渠酒喝完,又将桌上的菜肴一扫而空,这才满足地呼出一口酒气道,“你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就算是会直面太阴元君那婆娘,我都不会后退一步,非要跟她正面过上几手才算罢休。” “老爷一开始的时候不是说过,在遇到洞天之主层次的敌人时,避其锋芒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吗?” “我确实说过这句话,但此一时彼一时,当我想通了在那座祭坛上生的一系列事情,紧接着又在荒野中遇到后了那些骑士之后才现,在面对着牠们的算计时,很多东西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 “既然躲不过去,与其期期艾艾东躲西藏还要被阴,倒不如直接面对,迎头痛击,也能让牠知道,想算计我可以,想取我的性命也可以,只要能接的下我的反击,那就一切好说。” 说话间他已经站起身来,目光越过缓缓流淌的甘渠,眺望着逐渐昏暗天空下的摩云群山,面上露出一丝温和良善的笑容道,“你去挥一下特长的隐匿潜行之术,到别处偷一些银钱过来,咱们吃了这么多东西,最后没钱付账却是有些丢了面皮。” ……………………………………………… 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彩云深处,整个摩云山迅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唯有主峰峰顶灯火通明,将一幢幢院落屋殿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里便是金刚宗的山门所在之处。此时正在大宴宾客,热闹喧嚣非常。 金砂、银砂、铜砂三门主在寒风中裸露着上身,道道遒结的肌肉犹如老树盘根,在灯火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 大吃大喝了一阵之后,金砂目视左右,原本还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后,一群由铁链牢牢捆缚的女人被带了上来。 十数个女子看上去都不过双十年华,还未完全脱去少女特有的稚嫩,在一群壮汉之间犹如柔弱无助的小兽,眼神躲躲闪闪,心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而在她们周围,一双双眼睛同时亮了起来,泛起幽冷的光芒,肆无忌惮落在她们的身上,就像是准备进食的狼群,在仔细观察着刚刚捕到的猎物。 第1136章 不闪不避 “姐姐,我害怕。” 人群中有一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女,年纪稍小一些的女孩无声哭泣着,拼命想要寻找任何可以得到的慰藉,但冰冷粗糙的砂砾,以及眼前那个凶恶狰狞的恶徒,却让她除了绝望,依然只有绝望。 金砂一摆手,顿时便有属下过来撤了酒席,迅将杯盘狼藉的大厅收拾干净,只剩下那群被铁链束缚的少女留在了里面。 银砂终于在此时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睛,鹰隼般的目光落在那些少女身上,深深吸了口气。 他的一口气息似乎无穷无尽,足足持续了大半刻钟才渐渐停歇,看着那些受惊小兔子般的女孩,嘴角一点点向上挑起,露出些许满意的笑容,“这次的品质都很不错,下面那些小家伙们倒是用心了。” “辅药都已经熬好了。”铜砂从外面走了过来,冰冷漠然眼神从那些少女身上瞟过,就像是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木桩。 “大哥是直接进食,还是挑几个猎物舒爽完了再吃?” “有什么可舒爽的,她们虽然脱离了那些俗世凡人的范围,能够容纳汲取天地灵元入体,身子却还是娇弱到稍微一碰,就会像瓷娃娃一样碎掉,无趣。” 银砂咧嘴笑了笑,“还是上次我们捉到的那头母狐狸好,任由我们折磨了两天两夜,然后把她吃得只剩下一半身体都还没死,当真是够味儿。” “那头狐狸啊,确实灵元深厚、肉身强悍,吃起来不仅味道很好,对吾等修行的补益同样巨大,确实不错。” “还有一件事需要在这里说一下,今天我在城中见到了两个人,不管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女人,都有点儿意思。”铜砂说话间缓缓起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少女身上来回巡睃,吓得她们脑中一片空白,忽然间淅淅沥沥的水声就响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道在大厅中弥漫开来。 “真是让人扫兴,还要先把她们清理干净才能下锅,平白增添了许多等待的时间。” “至于你说的那两个人,既然他们已经进了山,那就断无再出去的道理,吾等并不用着急。”金砂微微皱眉,面上显露出不豫的表情,随即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银砂眯起眼睛,脸上露出狰狞扭曲的笑容,“老大说的没错,吾等先把这一批猎物处理干净,再去捕捉那两个家伙也不耽误。” 他一步踏出来到失禁的那名少女身前,落地时整个大厅都在微微颤抖。 “这只猎物似乎有些脏了,就交给我好了,我最喜欢帮猎物清理身体。”他低沉笑着,拖住那名失禁的少女将她拉出了大厅,又穿过灯火通明的广场,来到了外面寒风呼啸的夜色之中。 在少女充满恐惧的低泣声中,银砂半蹲下身体,捏住了那枚光滑圆润的下巴,将嘴巴凑到了她的耳边,“你刚才惹得吾等心情不好,所以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呢?” “金砂老大说的不错,还真是娇柔脆弱的身体啊,不精细控制着力量,一不小心就会把你弄坏了。” 银砂低低叹息着,粗糙的大手稍一用力,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她的下巴已经被捏碎了。 “呜……”少女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哗哗落下,加上泥土和唇角淌出的鲜血,将原本娇俏的脸蛋弄得满是污渍。 见到这一情况,银砂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色,甩掉手上沾染的污渍,皱了皱眉道:“你还真是不听话,刚刚惹到了老大,现在又弄得我心情不好,那么就在痛苦中去死吧。” 撕拉…… 他一把扯断捆缚在少女身上的锁链,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柄尺半长的短刃。 “忍着点儿疼,不要乱动,让我把你已经脏污的皮肤剥下来,这样才好下锅,做成吾等最喜欢的药膳。” “不要害怕,我的动作很快,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把你的皮整个剥离完成,不会让你受到更多的痛苦……” 短刃的尖端轻轻点在少女的身上,一滴殷虹的血珠儿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下来,在沙地上溅出一朵小小的红花。 短刃微微抬起,旋即以闪电般的度落下。 银砂狰狞的脸上满是兴奋扭曲的笑容。 叮…… 两根手指突兀地出现在短刃与少女身体中间,磁铁般牢牢将锐利的锋刃夹住。 银砂头都没抬,连半蹲的姿势都来不及改变,强大的力量在双腿内猛地爆,倏然向后闪退数丈。 “是谁!?” 一句话还没出口,他忽然察觉到不对,头顶上的那片阴影竟然没有散去! 银砂遽然抬头,便看到了一张平静淡漠的面孔,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 顾判微微低头,居高临下看着这个蹲在地上都不比自己矮上多少的壮汉,目光中带着一丝观察和审视。 而以这种古怪的姿势半蹲在那人面前,让银砂心中屈辱的愤怒火山般爆出来,他猛地起身,双手一翻狠狠朝着顾判的小腹插去。 顾判却是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银砂心底蓦地涌起一股狂喜的情绪。 对方竟然不闪不避。 他竟然敢不闪不避! 如果他凭借着刚刚出现时所表现出来的莫测身法闪避,倒还真的可能有些麻烦,但他面对攻击时,竟然真的不闪不避!? 就算是那头铜皮铁骨的狐妖,正面挨了他倾尽全力的一记攻击后,也会灵元屏障被击穿,身受重伤,更何况在感知中,眼前这人还远远比不上那头狐狸的层次? 不管他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自信自傲,银砂心中只明确一点,那就是他死定了! 嘭! 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双掌重重砸在了顾判身上。 不出预料的,顾判身上的衣衫被轻易撕裂,全部力量都落在了他的前胸要害。 你死定了! 面上狂喜的表情还未散开,银砂便感觉到一股剧痛从自己指骨上传来,细密的碎裂声让他如坠冰窖,从梢到脚跟一片冰凉。 强自压抑住绝望与恐惧的情绪,他再次暴退十丈,直接来到了广场的边缘,才猛地定住了身形。 现顾判并没有继续跟过来,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满是血腥味道的浊气,死死盯着十丈外那团静静燃起的炽白火焰,表情阴沉冰冷,眉宇间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刚刚使出全力的一击,但结果呢,竟然只是将对方的衣服打出一个破洞,里面露出的身体竟然连油皮都没有擦破,这样的防御强悍程度,就连他的大哥金砂都无法做到。 第1137章 天人合一(求订阅求支持) “你,到底是什么人!?” 银砂深吸口气,感觉喉咙有些干。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太大,但也绝对不小,不过这里距离大厅并不算很远,刚刚的动静想必金砂和老三铜砂已经听到,赶过来只需要不过十息的时间,他必须拖延到那一刻的到来。 他们还有三人联手合击之术,这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底牌所在!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 顾判忽然向前踏出一步,直接越过数丈距离,站在了银砂的近前。 然后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卡住他的脖子,在巨大的惯性力量推动下,带着他一路开山断木,最后重重砸进崖壁深处才终于停了下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银砂拨开散乱在身上的碎石,活动着自己的脖颈,又问了一遍。 “我是谁真的不重要。”顾判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面无表情道,“重要的是,你知不知道金刚宗三宗主、巨灵神三兄弟在什么地方?” “巨灵神三兄弟……” 银砂感知着正在迅靠近过来的两道同源气息,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甚至能够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这个名号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吾等三人就笑纳了。” “原来你这个弱鸡就是巨灵神三兄弟之一吗?” “我曾经遇到过一队人马,他们都说你们很强……但是见到你之后,让我很是有些失望。” “在你狰狞丑陋的外表下面,心中却唯有恐惧与犹豫,你的杀意呢,你的狂暴的呢,难道你不想杀了我么?” 顾判低低叹息着,转头看了看身后的方向,那里还能隐约看到灯火的光芒,“你那两个兄弟似乎对你的死活并不关心,我已经等待了不算太短的一段时间,他们就算是爬,也该爬过来了……” 就在此时。 两道壮硕身影出现在夜幕的山林之中,眼神警惕中带着些许疑惑,打量着相隔数丈一站一坐的两人。 “哦?他们这是终于爬过来了。” “我对你们的合击之术有些兴趣,希望这一次不要再让我收获失望。”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悄无声息向着一侧退出些许距离,给他们三兄弟的团聚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老大,此人实力强悍……” 金砂摆摆手,没有让银砂继续说下去,一直都在死死盯着着顾判,沉默片刻后肃然道:“他不是一般的修行者,结阵!”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两兄弟便闪电般退开数步,三人成品字形稳稳站定,左手护于额前,右手蜷于腰间,两腿半蹲,同时摆出一个弓步冲拳的姿势。 看起来就犹如三个实力最低末的武师所摆出来的,惹人笑的花架子。 顾判却没有笑,表情沉静如水、若有所思,随后以略显滞涩的动作向前迈了一步。 一步跨出,他身上压力成倍增加,对面三人精神气机牵引相连,灵元交融无碍,以源源不绝之势盖压过来。 “竟然是混沌归元么……” “不对,这种感觉不像是混沌归元,倒更像是在天庭遗迹中,踏上那道石梯所遇到的压迫力量。” 顾判心中动念,又向前迈出一步。 “我很好奇,你们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拳势?” 对面三人同时皱眉,心中的惊讶毫不遮掩地从眼神中表露出来,他们上一次遇到在结阵压迫下还还能行动自如的,是那头实力极其强悍的狐狸,化为原形后身后长了七条尾巴的大妖魔。 其他除了妖狐之外,他们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能够在合击之术的压迫下还能若无其事,来去自由! “杀了他!” 三人心意相通,刹那间爆出最为浓烈的杀意,猛地向前跨步,蜷缩于腰侧的右拳以毫厘不差的度同时向前轰出。 “天人合一,一重天!” 罡风呼啸,肆意从地面卷起大量砂砾,又凝聚到一起,形成一柄宽约数丈,长足有十几丈的大刀,当头朝着顾判砸落。 轰! 整座山峰都在微微颤动,以顾判的身体为中心,方圆十数丈的地面沉陷一人多深,形成一个硕大的凹坑。 一汪山泉从深坑中涌出,混合着倾泻而下的沙砾和碎石,最终形成一汪泥水混合的泥潭。 金砂三人在爆出猛烈一击后,却并未收手,反而是双手合拢高举头顶,再一次齐齐下压下来。 “天人合一……二重天!” “天人合一……三重天!” 轰然巨响声中,浑浊的泥潭再次下沉,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整座小岛从中击穿,分成两半。 但即便如此还不算完,随着一声大喝,金砂三人脸色煞白一片,伸手一招,顷刻间数道雷光落下,将坑内映照出一片湛蓝的色彩。 “天人合一……四重合击!” “呼……呼……” 铜砂大口喘着粗气,抬起微微抖的手背,拭去脸上的虚汗,苦笑着道:“金砂老大,只是对付一个人而已,用不着做到这种程度吧。” “要知道,上次我们与那厉害得不像话的七尾妖狐拼死一搏时,也不过是用到第三重天而已。” “狮虎搏兔,亦尽全力,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金砂闭上眼睛,缓缓平复着呼吸,“而且刚刚银砂在单独面对那个人时,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说到此处,示意铜砂前去查探一下坑内的情况,“更何况刚刚在面对那个人时,我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某头荒古巨兽注视着,随时都有可能被轻轻一抓撕成碎片。” “金砂大哥你也太小心翼翼了吧,我可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铜砂低声埋怨着,却还是老老实实朝着远处的大坑走去。 金砂沉默不语,只是眉宇间还是掠过一抹疑惑的表情,暗道莫非刚才自己的感觉错了,真的是自己在吓自己? 这部名为九重天的合击秘法以他为主导,只要他不停止就会一直继续下去。 每递进一层,所消耗的灵元和力量便是之前的数倍,而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能勉强施展出三连合击已经到了极限,需要静修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到巅峰状态。 如果真的是推断失误而用出第四重天的话,只是为了杀掉一个人,所付出的代价也太高了。 要知道在意识之中莫名出现这部神鬼莫测的秘法以来,他们可是一直都将目标瞄准了那位身居京城,高高在上的大魏国师,而不是其他杂鱼一样的小人物。 如今在还未真正修行九重天秘法至大成的时候,就贸然动用四重天人合击的力量,对于他们本身的根基绝对是一次巨大的损耗,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又需要捕猎进食多少猎物才能恢复到原有状态。 亏了。 看起来可能是亏大了。 第1138章 对天盟誓 铜砂一步步靠近那座被他们三人联手击出的大坑,越是向前,便越小心谨慎。 虽然他刚才在言语里表现出来了对敌人的不屑,但真到了要正面面对的时候,他还是绷紧了心弦,拿出来最大程度的戒备,这是对自己生命的尊重,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和大意。 好在身后还有金砂和银砂紧紧跟随,一直都保持着结阵合击的态势没有放松,就算是真的出现什么变故,他们豁出去难以承受的代价,也能再次御使九重天秘法,将对方轰杀至渣,砸成肉酱…… 还有就是。 好饿啊。 一口气施展出四重天合击秘法之后,他已经饿得两眼直冒绿光,幸亏今天晚上才刚刚捕捉到了一批质量尚可的猎物,能够稍稍弥补一下大战后的亏空与损耗。 一股暴虐的情绪从铜砂心底燃起,现在甚至希望坑底的那个家伙还没有死掉,那样就可以用最残酷的手段去折磨他,让他在极度痛苦中哀嚎,如此才能稍稍消减自己心中积郁的火焰。 哗啦啦…… 潺潺流水声自坑内传出。 恩!? 铜砂一步落下,面色突然大变,死死盯着已经近在咫尺的那座大坑,失声大叫道:“这人还……” 他只说出来几个字,同时身体猛地伏低,想要摆出来刚才合击出拳的起手式。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弓步动作,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了。 啪! 一只缠绕着炽白火焰的大手破土而出,牢牢卡住了铜砂的脖子,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老三!”银砂目眦欲裂,抬手就是一道寒光,自己旋即飞扑了上来。 叮……… 寒芒在顾判身体上带出一溜耀眼的火光,斜斜掉落进后面的大坑中,扑到一半的银砂眼睛蓦地瞪大,身体倏然一个转折,于半空中朝着一侧转向退避。 啪! 人在半空,银砂的表情绝望而恐惧,在他的眼中,顾判空着的那只手臂倏然暴涨,张开的五指犹如荒古巨兽的利爪,隐隐罩住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眼前一黑,脑袋传来剧痛,没有任何抵抗的,他被一把抓回到顾判身前。 “有点儿意思,但还是不够啊。” 低沉的声音缓缓在银砂铜砂耳边回荡,也让大脑一片空白,刚刚从剧烈精神冲击下眼前黑的金砂回过神来。 眼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兄弟被人丢弃垃圾一般扔到地上,他却没有任何上前抢夺的念头。 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逃!!! 逃! 拼命逃! 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远越好。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妖魔! 老二银砂甩出寒芒将那人身体表面的污渍蹭掉一块,露出了里面的皮肤。 金砂在看到顾判体表皮肤那一刻,便已经陷入到了近乎崩溃的状态之中。 在正面挨了他们压箱底的杀招后,竟然没能在那人身上留下哪怕一道伤痕,有的也只是一小片淡淡的白印,难道其肉身防御已经强悍雄厚到了如此程度!? 要知道,即便是当初那位不可一世的七尾妖狐,在挨了三连合击后都气息奄奄,命不久矣。 此人可是正面被天人合击第四重天命中,竟然还能毫无损!? 金砂刹那间肝胆俱裂,头也不回没命奔逃。 但才刚刚奔出不过二十丈距离,便被顾判从后赶上,一巴掌做翻后给拎了回来。 ……………………………………………… “这就是你们最强的实力?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就这还有脸自称为巨灵神?金字招牌都被你们给砸碎了。” 顾判将三人平放地上摆成一排,居高临下看着三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唯一能让我有点儿兴趣的就是那套合击秘法,你们最好把功法完整交出来,也能少受一点折磨。” 铜氏三兄弟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顾判随手抽出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双刃大斧,从三人的咽喉慢慢向下滑,最终落在脐下三寸的位置。 “我现在只是要功法,并不想索命。”他将斧刃稍稍移开一点距离,语气平和道:“但你们刚刚二话不说就对我出手,我会放了你们其中的两个,只取一人性命作为惩罚。” “嘴硬的人通常都活不长久,谁想要求死,就把嘴巴闭紧。”顾判低下头,面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或许你们三人兄弟情深,准备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说!” “我说!” “我说!” 在即将受尽折磨而死与苟活偷生面前,三兄弟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后者。 “你开口的慢了。” 顾判手中的大斧缓缓平移,落在了老二银砂的胸前。 “不……不要……” 在银砂惊恐欲绝的眼神中,双刃大斧倏然落下,将他的前胸直直切开。 咔嚓……… 银砂体内还在跳动的心脏被干净利落取出来,鲜血淋漓摆放在另外两人的眼前。 “作为凶名卓著的金刚宗宗主,生死搏杀之际竟然只施展出那么点儿实力,你们究竟是怎么占据了这么大面积的摩云群山的?”顾判将斧头斜插入地面,看着瘫软在地上不住颤抖的两人,眼中不知不觉出现了丝丝缕缕的幽幽白炎。 “把那套合击的功法口诀完整给我,我真的不会出手杀你们。” “不要想骗我,也不要再犹豫,日后你们若是有大机缘习得无上秘法……也可以回来找我报仇不是?” 强大的生命力让银砂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死绝,凄厉的惨嚎声不停传入银砂与铜砂耳中,也将他两人心中最后一根弦骤然崩断。 “你,你必须按照吾等的办法,面对天地日月起誓,拿到东西后不能下手杀我们,也不能让你的属下对我们动手!”铜砂将下唇生生咬穿,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说道。 “用你们的办法,面对天地日月起誓?”顾判微微一愣,旋即笑道,“好,就依你,我绝对信守承诺、说话算话,只要能拿到东西,就一定不会出手取你们的性命。” 一刻钟后,他心满意足收好刚刚入手的九重天合击秘法,缓缓站直了身体。 金砂和铜砂将心中所有的怨毒深深隐藏,眼中满是求生的欲望,咬着牙道:“现在,你要遵守承诺,不能再对我们出手。” “我说过不动手就不会动手,你们随意。”顾判转过头,对着远处的幽幽燃起的一朵黑炎招了招手。 与此同时,还有细碎的脚步声隐隐从黑炎所在的方向响起。 金砂艰难地昂起头,现顾判的动作,也看到了那朵幽幽燃烧的黑炎。 不过,当他的视线落在一群开始还畏畏缩缩,后面却越走越快的一群少女身上时,脸色顷刻间一片煞白。 她们,手上都拿着寒光闪闪的尖刀,眼睛红彤彤的,除了杀意,剩下的也只有杀意。 第1139章 黑月降临 “你竟敢违背自己下的誓言,就不怕被天地镇压而亡么!?”冰冷的刀锋刺入身体的那一刻,铜砂肝胆俱裂,嘶声大喊起来。 “虽然不清楚面对天地日月起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 顾判一脸漠然朝着远处走去,毫不在意地道,“但是我确实没有下手杀你们,也没有让自己的属下对你们出手,至于她们这些陌生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过是一个路人在旁观而已。” “你有没有听说过打酱油这个词?” “我真的只是路过打个酱油而已。” 他和那些杀气腾腾的少女擦肩而过,甚至还自内心、自肺腑地劝解了一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回头看后头。 但这些双眼通红的女人最后到底听没听进去,就完全不是他所能控制得了事情。 “老爷……” 黑炎收敛,化作人形,站在了他的身后。 他轻咳一声,指着逐渐朝着重伤的金刚宗三人围拢过去的女人,微微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遵照老爷的指示,将她们身上的锁链截断,然后又在老爷的传讯吩咐下赶来后山,临走前仅仅和她们说了一句我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也一路跟了过来。” “那些刀呢?” “刀是奴婢不小心撞破了一间库房,从里面掉出来的,奴婢顺手拿了一把说是路上防身,她们非要抢着去拿,奴婢也没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其他的你没有多嘴说些什么吧?” “没有,奴婢一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性格,自然深知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道理。” “看来你也不是一无用处,这事儿要是让张厨子和陋狗这两个多嘴的家伙来办,恐怕就直接要给办砸了。”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所以说,这事儿和我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关系了?” 墨焰想了一下,“回老爷的话,认真算起来,这三个人的死,和我们确实有那么一点关系。” “恩!?” 他眯起眼睛,让她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有什么关系?” “刚才老爷劝她们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她们能听进去的话,这三个人或许就不会死了。” “这就是命,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怪自己嘴笨没用,无法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怨……”顾判静静看着那些娇弱的女孩一刀刀落下,将金银铜砂三兄弟几乎切成碎片还没有停手的意思。 极度的仇恨爆出强烈的杀意,直到她们将三具尸体千刀万剐成了一地的肉酱,才一个接一个地丢掉手中利刃悲从中来抱在一起大哭起来。 过了许久,她们都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他并不知道按照金刚宗三位宗主的方法立下誓言有没有效力,但小心一点总是不会有错。 人,是被那些饱受屈辱和折磨的女人杀的,不仅和他没有关系,就算是他新收的属下墨焰,也只是不小心路过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 所以说金银铜三兄弟的死,他最多只能算是见死不救,从头到尾在那里打酱油罢了。 不对。 严格说起来,他并不能算是见死不救。 因为在那些个女人动手杀人之前,他在一旁还出言阻止了几次,虽然离得太远,声音不大,可能没有让人听的很明白,但终归是尽到了自己的诺言,甚至是额完成了义务。 他没有亲自动手杀他们,也没有让自己的属下杀他们,而且严格按照约定,在得到了功法后扭头就走,没有掉头回来看上一眼。 金银铜三兄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就连尸体都已经七零八落,在地上混成一片不分彼此。 一群女人怔怔地站在那里,满身血污的她们大仇得报,忽然间就失去了所有的目标,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哪里,又要做些什么。 顾判默不作声看着她们,也是在观察着满地的血肉碎骨,面上表情平静中还夹杂着一丝疑惑,总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金刚宗三位宗主的表现,还是有些太弱了。 虽然那部名为九重天的秘法带给了他一些惊喜,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和他最开始前来摩云山的初衷,实在是有着非常大的偏差。 他沉默思索着,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回过神来,开始隐没在黑暗山林深处,便招手将墨焰叫了过来。 “老爷……” “你去潜行跟上她们,看一下后续会不会出现什么新的变化。” “奴婢遵命。” “要小心一种可以侵蚀真灵神魂的月影生灵,虽然你融合了火灵界域的部分本源之力,在这方面的抵抗能力非常人所能及,但多一点防备终究不是坏事。” “奴婢明白……” “去吧去吧,有什么异常情况就回来报告,我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在墨焰离开后,顾判一个人呆在彻底安静下来的后山,陪伴着地上那三颗孤零零的破碎头颅,和它们一起仰望着静谧的夜空。 风渐渐大了起来。 吹散了空中聚集在一起的云层,让天上的那轮圆月再一次将光芒洒向大地。 这片山林也因此变得更加黑暗了许多。 墨色月光似水,无声无息流淌下来,将地上的所有东西都涂抹上了一层更深的颜色。 顾判微微皱眉,原本就有些疑惑的神情变得愈凝重起来。 他低下头,看着那三颗满是伤口与窟窿的头颅,很是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天上那轮白色的月亮,它跑到哪里去了?” ……………………………………………… 时间一点点流逝。 当黑夜不再过去,光明也不再降临世间时,这山上山下的一切,都忽然间变得阴森诡异起来。 顾判此时已经离开后山,端坐在了金刚宗议事大厅内。 桌上摆着一壶茶,还有一只杯子,茶水早已经凉透,杯子边缘也已经被印出一圈清晰的茶渍,看上去很有些萧瑟破败的意味。 低头注视着已经开始结出一层薄冰的茶水,顾判指尖燃起一朵灿白火苗,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空间。 更远一些的地方,除了那团幽幽燃烧的黑色火线外,其他都被无尽的黑暗所占据,就连目光都无法透出分毫。 第1140章 幽幽叹息 “从峰顶朝着四周看去,这里的一切仿佛和天地完全隔绝了一样,陷入到了无尽之夜之中,不只是这座摩云山,就连山下的城池,以及周围大片的区域都不见了一丝光芒。” “在我看来,这才是此地正常的展开,如果真的只是三个下流的家伙,纠集了更多不入流的人占山为王,我又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绕那么远的路跑这一趟?” 顾判低声叹息着,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过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外面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才终于抬起头来,看了那团忽然变得更加黯淡的黑炎一眼。 “你说是不是啊,墨怂?” “回老爷的话,奴婢不知。” “问什么都不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混吃混喝不做实事,难道就不会感到羞愧吗?” “算了,现在随我下山一趟,看看被黑暗笼罩的摩云城变成了什么情况,总感觉这里的仿佛是被从外面的天地之间分割隔绝了起来,一切都不再是原本的模样。” ……………………………………………… 唰!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将歪歪斜斜靠近过来的扭曲身体斩成灰烬散去。 顾判握住自虚空显现的双刃战斧,目光微微有些阴沉,借助炽白火焰映照出来的光芒,看向了远处越来越多正在聚集起来的扭曲身影。 “这些居民,都变成了非人的怪物,而且是被我这柄斧头认可的野怪。”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看向了身侧游走的墨色火线,“最开始我们进入这座山城的时候,似乎一切都还如常,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也帮我一起想一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故才突然到来呢?” 火线悄然化作人形,赤脚踩踏在被黑暗笼罩的地面,思索良久后道,“回老爷的话,奴婢从头到尾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妥,如果真要说变化起始,或许只能和白月消隐、黑月显现有关。” 嘭! 顾判一脚将扑到自己近前的女子踢倒在地,低头仔细观察着那具不停挣扎扭动的身体,过了很久才祭出斧头了结了她的性命。 然后踏前一步,整个人化作一道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却并未触碰到任何一个人分毫。 唰…… 沿着长街转了一圈返回之后,他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似是在说给墨焰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原本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但看这些人身体的**程度,分明是已经死了很久才会出现的情况,和黑月显现的时间无法对上。” “不过在这个不能再用常理推断的世界,不管生什么事情都算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就算是再不想接受,也只能咬牙接受下来。” “但是话说回来,能够做出这样大手笔的场面,还能完美迷惑我的感知,在我的记忆之中,还从未有谁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反手拔出了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道,“清场吧,我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或许一切的疑点在摩云山顶都能够得到最终的解答。” 摩云峰顶,金刚宗山门之所在。 顾判端坐在作为议事厅的大殿之内,一杯接一杯地喝茶,梳理着自从来到摩云城后所生的一切。 时间一点点流逝,黑暗一直都未散去,反而变得越来越厚重浓郁起来。 墨焰对于婢女的角色相当适应,一直在忙碌着端茶倒水,并且看上去乐在其中,将这件无聊至极的事情真做得堪称完美,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但是,在给顾老爷去斟第十四杯茶的时候,她任由壶中滚烫的热水漫出了茶盏,整个人却恍若未觉般转头朝着议事厅的门外看去。 “他们回来了。” 墨焰死死攥住茶壶,盯着不远处虚掩着的木门,又重复了一遍,“他们,又回来了。” “谁回来了?” 顾判微微皱眉,面无表情看着被缓缓推开的厅门,借助指尖三昧真火的亮光,见到了从门外刚刚进来的金银铜三兄弟,心中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在看到生龙活虎的三兄弟的这一刻,他的心情忽然间变得有些烦躁。 说实话,就算是推门进来的是太阴元君真身,或许只能让他感到紧张,却绝对不会如此的烦闷暴躁。 又到了他最不喜欢,最为痛恨的这种诡异展环节。 明明那些女人已经将这三个蠢货剥皮抽筋,剁成了肉酱,结果他们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不是逼着他去做极其不擅长的推理破解工作么? 明知道他最烦这些东西,还非要让他去面对,简直要比打他的脸都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所以说…… 不,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君子动手不动口,才是此时此刻最为正确的选择。 金银铜三兄弟推开议事厅的大门,甚至才刚刚迈了一只脚进来,眼前便骤然亮起一道森寒的银色光芒。 轰! 一柄双刃大斧划破虚空,驱散了议事厅门前的大片黑暗,也将三人狰狞扭曲的面孔映照得纤毫毕现,宛若刚刚从无尽黄泉深处爬出的恐怖厉鬼。 轰! 双刃大斧在最后一刻毫无征兆改变了方向,擦着金砂的身体没入虚空,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了?” 顾判高踞主位,静静看着刚刚进门的三个壮汉,仿佛自己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又仿佛刚才突如其来的那一斧头根本就并不存在。 “来了。” 面对着这没头没尾的询问,金砂竟然缓缓点了点头,很认真地做出了回答。 “坐。” 顾判一抬手,随便指向了下方空着的几张板凳。 “墨焰,上茶。” 三人真的就在那里坐了下来,还是由金砂开口说道,“阁下刚才本来有机会杀掉吾等,不知为何在最后一刻却又改变了主意?” 顾判沉默片刻,表情肃然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字,以诚待人,以诚做事,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所以你们要知道,我之前在后山的时候,并未违背自己许下的承诺。” “人不是阁下杀的,也不是阁下的这个属下杀的,认真算起来,阁下确实不算是违背承诺,没有落入到他们借助吾主的力量所编织的咒言之中。” 金砂咧开嘴笑了起来,“真正可怜的是他们那三个蠢货,竟然把生死寄托在别人的身上,死也就死了,不值得有任何的同情。” “咒言?” “若是我违背了诺言,又会生怎样的事情?” “还有你们所说的吾主,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金砂道,“咒言便是在吾主力量所笼罩的秘境之中,可以称之为天宪的不可违逆之箴言,若是违背诺言的后果,自然是会被整个秘境所压迫,直到神魂俱灭,肉身不存,死得不能再死。” “不过他们三个蠢货却是不知,阁下既然是吾主看中的人选,自然会受到特别的对待,又怎么可能会受制于区区咒言的限制?” “至于吾主的身份来历,吾却是不便多言,更不能随便透露。” “不说就不说吧,谁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力。”顾判摩挲着掌中温润如玉的斧柄,接着问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很是好奇的问题,“所以说,你们三个,和昨天晚上那三个,其实并不是同一个人,但却拥有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身体,乃至于记忆?” “记忆还是有断层的。” 银砂和铜砂就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还是由金砂开口说道,“吾等的记忆只到他们那三个蠢货死掉的那一刻为止,后面就已经成为了吾等自身的记忆,所以说在此期间阁下又做了什么,吾等是不知道的。” 顾判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你们,到底从哪里来?” “为什么在我的感知里面,你们三个,还有外面那些昨夜就被我杀干净的金刚宗弟子,就仿佛是凭空出现在了这里?” “吾等其实是被派来……” 金砂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结果才刚刚开口说话,便猛地眯起眼睛,整个视线完全被一道突兀出现的森寒光芒所占据。 咔嚓! 双刃大斧划破黑暗,一扫而过。 端坐在板凳上的三人就像是被收割的麦子,上半身同时向着后面倒去,鲜血混合着内脏哗啦啦流淌一地,只剩了腰部以下仍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倏然间又是一道森寒斧影闪过。 将从三具尸体内飞出的一道流光斩断,没有让它靠近到他的身边分毫。 而就在流光被一斧而灭的同时,他仿佛听到了一声虚幻缥缈的叹息声,在空空荡荡的黑暗大厅内悄然响起,又在自己的心底莫名消失。 墨焰端着茶具,怔怔看着这一切的生,直到数个呼吸之后,才被一声悠悠叹息将她从出神状态之中惊醒。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不想和他们说话了。” 顾判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一直都在思考着那道突然出现的流光和幽幽叹息,随手敲了敲桌上冰凉的茶盏,“傻愣着在那里做什么,不会给死人倒茶,难道你已经愚蠢到给活人倒茶都不会了吗?” 第1141章 身外化身(求订阅) 一口气将整壶茶水灌入腹中,他缓缓起身,来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幕下,将目光投向了高空中向外散着墨色光芒的那轮圆月。 “那些女人,确实是直接消失不见了?” “回老爷的话,奴婢眼睁睁看着她们直接融入到了黑夜之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和痕迹。” “刚才那三个新的金刚宗宗主,能循着他们留下的痕迹找到线索吗?” “不能,他们就像是突然出现在了门外的广场中央,而在此之前奴婢根本就没有现任何的端倪。” “我没有现,你也没有现,这就有些难办了。” 许久之后,他终于收回仰望黑色月亮的目光,“你再去确认一遍,在那些女人消失不见的地方,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奴婢这就过去……” 她话音落下,化作一道火线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色如墨,微风徐徐。 顾判端坐在摩云峰顶的凉亭里,身前石桌上摆着一壶刚刚沏好的茶水。 他眯起眼睛,表情凝重而又严肃。 这一切的源头不在别处,正来自于他刚刚入手的九重天秘法上面。 之前没有研究不知道,现在坐下来从头到尾将之梳理了一遍之后才霍然惊觉,这部名为九重天,又叫做天人合一的秘法,竟然好像和他所熟知的另外一部法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那部法门曾经被称之为业罗恶法,也是被业罗初圣亲手所创的——乾坤借法。 从疑似太阴元君属下手中拿到了另一版本的“乾坤借法”,倒真的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也让原本自认为已经看透的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忽然间,极轻的沙沙声响起。 随后整个峰顶似乎在一瞬间完全静止下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陡然停滞。 唰…… 顾判眼前一花,周围诡异地又恢复了正常,就如同刚刚的感觉只是一场梦境。 在对面的石凳上,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随着吹拂的夜风不停变换着形状。 “喝茶。”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意思,随手倒了一杯茶水,又将它推到了那道模糊身影的近前。 “你很有意思,竟然不问一下吾到底是谁。” 一道虚幻缥缈的声音淡淡响起,完全分辨不出男女,却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出尘意境。 沉默许久后,顾判忽然低低叹了口气,又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可是元君大人亲临?” 那道飘渺之音悠悠笑了起来,“吾也没有想到,你竟然能一语道破吾的身份,如此看来你表面上犷鲁莽,但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缜密的性格。” 顾判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晒然一笑道,“我也只不过是瞎猜而已,脱口而出元君之名也不过是想要稍稍抬高一下自己的身份,就像是许多人经常一开口便是我有一个朋友,我有一个同学,他们又多么多么厉害,好像这么一说,自己也就跟着厉害了一样。” “更何况你究竟是不是太阴元君也极度存疑,我不过是随口胡诌一二,你竟然敢直接就认,当真是好厚的面皮。” “太阴元君也好,月华之主也罢,都不过是一个被其他人称呼的名号罢了,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对吾而言却是没有太多区别。” 模糊的身影不断摇曳,就像是风中烛火那般,在不停变换着形状,或许下一刻便会倏然熄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能够透过重重迷雾遮罩,看穿人心最深处的秘密。 “元君现在不应该正在和九幽之主坐而论道吗,怎么还有时间过来专门见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 “你并不是无名小卒,而且吾此次不惜代价,以身外化身之法摆脱九幽禁锢,要见的也并非只是你一个人。” “哦?” 顾判深深看了那道虚幻不定的身影,很有兴趣地问道,“我其实挺想知道,除了我之外,元君还见了谁。” “第一个生灵你应该熟悉,它便是占据南荒大山的乾元。” 他点了点头,“它是个相当有趣的家伙,和它交流也很有意思,元君大人确实值得一见。” “第二个生灵你同样应该熟悉,它是一只孔雀。” “千羽湖主羽千玄?” “以她的实力层次和所走的道路,倒也当得起元君大人屈尊一见。” “至于第三位,同样和你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那道虚幻声音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一下,片刻后才接着说道,“她就在那座名为大魏京师的城池之外,居于庄园古宅之中,名为红衣。” 咔嚓! 脚下的方石蛛网状裂开,顾判垂下目光,“还有吗?” “还有最后一位,也是吾在数种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够觅得机会,见到了它的真身……” “若不是你麾下的那些小虫子,若不是吾在和九幽之主论道过程中稍稍借鉴到了宇宙之力,更重要的,若不是它恰好停留在了吾曾经留下过真灵印记的界域,恐怕吾还不会现它的存在,更不要说能够打开与它相连的通道,让它和吾,也是和九幽之主能真正见上一面。” “元君大人最后见到的这位,难道竟然是蜂后?” “吾观它一直在虚空纵横的道路之上徘徊往复,便顺手拉了它一把,将进入九幽洞天之地的大机缘送到了它的眼前,只是最后究竟能不能把握住,能不能在此地印刻下专属于它的真灵印记,就要看它的造化了。” “当然,和他们几位比起来,吾最想见上一面的,还是顾国师你,而且为了让这具真灵化身出现在你的面前,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最大。”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元君大人麾下的那些月影生灵,如今忙活的怎么样了?” 那道虚幻身影似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它们见不得光,做起事情来自然不比你养的那些蜂群。” 这话好像有点儿不太好接。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指尖轻轻触碰到温润如玉的斧柄,面色和语气很快便又恢复了自然。 “不知者不罪,更何况就算是没有我的那些小东西,在当初轮回剑魔一剑斩破苍穹后,该来的事情总该会来,最多也只会是在方式方法上有所不同。” “说到此处,在下倒是很是好奇,轮回剑魔那时候到底达到了一个怎样的高度,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以后遇上她的时候,不至于咋滴没咋滴就被一剑抹了脖子。” “你说的是她,轮回剑罗叶啊……” 提起这个名字,那道摇曳不定的虚幻身影罕见地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出言说话。 第1142章 怨灵汇聚 墨色缓缓在摩云峰顶流淌。 顾判也不着急,就那样安安稳稳坐着,等待着对面那个虚幻身影的回应。 又过了很久,他才听到对方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慨语气缓缓说道,“你知不知道,生灵修行一途在行到高处时,便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顾判没有什么犹豫,直接回道,“晚辈不才,只知其四。” 他竖起一根根手指,“洞天之主,虚空纵横,不灭真体,元始神主。” 虚幻身影微微点了点头,“轮回罗叶惊才绝艳,走的便是不灭真体中的一条分支道路,名为不灭剑体,而且只差一步便能够突破桎梏,达到剑游太虚、堪比洞天法境的极高层次……” “而若是单论杀伤力的话,恐怕就算是洞天法境的大修士,怕是也当不起她的全力出手一击,只能落得个洞天破碎,本源受损的结果。” “只可惜她在数万年前出剑太过频繁,尤其是与吾在虚空深处交手,以前路断绝为代价斩出一剑,其后又剑破大千之门,终归是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虚幻身影低低叹息一声,似是有些语气复杂道,“别的不论,九幽试图向死而生,为自己选的这个守御者,当真是走了一步堪称完美的妙手。” 守御者…… 九幽守御者是个什么意思? 为什么听上去会感觉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觉? 顾判手不由得微不可查一抖,旋即稳住,平淡笑道,“前辈所言之守御者,倒是一个从未听闻过的新奇说法。” 沉默许久之后,虚幻身影却是缓缓摇了摇头,“你不需要在吾面前隐瞒什么,毕竟吾曾经见过罗叶,甚至还与她一人一剑战于虚空深处,对于九幽守御者的了解并不比你差上多少,甚至还要比你更深一些。” “晚辈不明白前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吗……不管你是真不明白也好,装不明白也罢,,日后你好自为之便是。” 耗子尾汁…… 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你已经老了啊。 但是身为一个年轻人,他还是必须秉承谦虚谨慎、勤学好问的作风,尤其是在这种关系重大的问题上,就算是落下面皮多问几句也是应有之意。 更何况对面这位不管是不是真的太阴元君,就凭牠短短时间内随口道出的这些隐秘,也足够证明其不是那种单纯招摇撞骗的家伙,足够当得起他的虚心请教。 “前辈所言之守御者,难道就是可以穿上那套盔甲的人吗?” “不错。” “那么,为什么会是我?” 他有些疑惑地道,“以我当时蝼蚁一般的实力,如此重要的任务,如此沉重的担子,那位怎么就能不经过审验调查,直接丢到我这双稚嫩的肩膀上面?” “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实在是让我惶恐不安,牠老人家就不怕我把事情给搞砸了吗?” “或许是因为你习得了乾坤借法。” “乾坤借法……但是在初圣之后,直到三圣洞玄,这玩意在业罗不说是人手一部的烂大街功法,也绝不是无人能够修成走通的绝路,那么如此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为什么从来没有后续的九幽守御者事迹流出?” “但是在罗叶剑破大千之门,以身补天身陨之后,那件甲衣便已然遗失不见,直到吾那日看了你一眼,才再次记起这段已经久远的记忆。” 顾判深吸口气,忽然露出些许古怪的笑容,“按照前辈的意思,那东西可能是实在没得选了,才会落在了晚辈的身上。” “吾未曾亲眼目睹,所以无法直言。” “我也曾穿上那身甲衣,但是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是因为你的实力太低,高度未到,自然无法感受到它的厉害之处。” 虚幻身影仿佛陷入回忆,就连声音都变得低沉起来,“等你真正达到了当初轮回剑的高度,就能知晓究竟何为乾坤借法,亦能真正体会到九幽御守者之铠的真正恐怖之处。” 顾判再一次沉默下去,细细思索品味着话里的意思,过了很久之后才忽然换了个话题道,“这座摩云山,还有山下的摩云城,究竟是怎么了,这些居于山上山下的生灵,又到哪里去了?” “这本就是一座鬼城,一座尸山,被吾从此方天地切割分离出来的死地,又何来的居于此间的各种生灵?” “尸山、鬼城、死地……所以说那些活生生的人,那些鲜美的鱼和甘冽的酒,难道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无非都是你自己的感觉而已,而在这片被吾完全掌控之地,你眼中的真假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许只有当你站到了和吾相同的高度时,才能够一眼看破所有的一切。” “听上去越说越玄了,我有些不喜欢。” 顾判一点点握住了隐于虚空的双刃大斧,忽然间又不想再说下去了。 然而就在此时。 笼罩了整座山顶的黑暗,忽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更加浓郁,短短数个呼吸间已经犹如胶水般粘稠浓郁。 他的斧头终究没有真正抽出来,而是眯起眼睛,目不转瞬盯着对面摇曳不定的身影,同时也是在感受着周身如同墨汁般翻涌起来的怨念。 为什么说战场一向是煞气怨念聚集之所? 因为那里死的人多。 而且越是尸山血海的大战战场,在后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会煞气冲天,经久不散。 但此时此刻,在这座摩云峰顶,却是聚集起了比血腥沙场更加恐怖凝聚的煞气怨念,已经到了影响此方封闭天地的程度。 石桌一侧,顾判周身不由自主升起炽白真火,抵挡着越来越凶戾的怨念侵袭。 这一举动就像是在游弋的鲨鱼群中划破了一袋血包,又像是在无数飞蛾之内点燃了一丛篝火,瞬间就将粘稠到化不开的怨念尽皆引爆沸腾,化作一道道汹涌澎湃的大浪,朝着他拍打了过来。 然而在石桌对面,那道身影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有那一黑一白两只眼眸越来越亮,就像是两轮缩小版的圆月,透射出黑白交织的冰冷光芒,落在顾判的身上。 第1143章 一斧两断 轰! “三昧真火”只抵挡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便直接被碾压到几乎熄灭,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紧贴在顾判的身体表面。 他也没有想到,这些化为实质的怨念冲击竟然会如此恐怖,甚至还要比当初面对月影生灵时的压力还要大上许多,刹那间就已经来到了极度危险的境地之中。 只要最后这一层三昧真火被突破,根本想都不用想,他直接便会被这些怨念直接吞没,运气好点可能会被冲击成没有思想的白痴,但好歹能够留下一条性命。 若是运气不好的话,估计会瞬间身死,而后在无尽怨气的灌注下当场尸变,变成一头只知杀戮,没有任何神智的尸妖…… 难道,这才是对面这家伙的真实目的!? 心中刹那间闪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但顾判却并没有陷入到惊慌失措之中,而是死死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从虚空中抽出了自己的双刃大斧。 唰! 一道寒光自炽白火焰之内冉冉升起,在翻滚沸腾的怨念煞气深处绽放出一朵银色莲花。 已经临身的怨念一头撞进了银色莲花之内,没有翻起半点儿浪花,便瞬间消失不见,化作丝丝缕缕的双值加成,融入到顾判的体内。 后续还有更多的怨念被驱动着,向他一浪接一浪地涌动过来,然后尽数在森森斧影寒芒中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出乎预料的是,这些怨念带来的双值加成竟然异常的丰厚,若不是还有那道虚幻的身影就坐在对面,他怕是都要完全沉浸在这种被不断填充的饱胀快感之中无法自拔,从而驱使着自己去索取更多,将更多的怨念包裹容纳进来。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端坐莲台之上的地藏菩萨,于地狱深处洗净怨念、度众生,行大善之举,炼神佛金身…… 直到盏茶时间之后,向他输送双值加成的浪潮才缓缓停歇下来,余下的怨念潮水般退去,整个山顶再次恢复到了最初的黑暗寂静之中。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同时垂下目光,遮掩住心底升起的惊讶情绪,缓缓平复着呼吸道,“这种层次,如此手段,不得不让我开始相信,自己是真的机缘深厚,能够见到太阴元君亲身降临。” “吾刚才便说过,太阴元君也好,月华之主也罢,都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不必有太多在意。” “这些融合了月影生灵的众生怨念,便是吾特意为你准备的第三个礼物,也是对于你在火灵界域劈出那蕴含了轮回剑意一斧的谢意,你现在感觉如何?” 第三个礼物? 这才什么跟什么,哪儿到哪儿啊,就第三个礼物了? 前面那两个礼物又是什么,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儿感觉? 顾判微微皱眉,一时间有些疑惑,不知道对面这位到底在说些什么。 似是看穿了顾判心中所想,虚幻身影淡淡说道,“吾确实为你准备了三个见面礼,第一件礼物,便是那套可以吸纳转换天地本源之力为己用的合击法门,算是契合你如今体内三道外力并存之情况……” “第二件礼物,吾还未真正送出便被你一斧斩灭,平白断送了一段大好机缘。” 他听到此处,莫名想起来杀掉第二次出现的金银铜三人之后,从他们尸体内飞出的那道流光,却是被他相当无情地一斧斩灭,没有让其没入到自己体内…… 那么按照这位的说法,他算是给脸不要脸,拒绝了送给他的一番好意了》? 但是这种来历不明的好意,他倒是宁肯不要。 “第三件礼物,便是吾刚刚送给你斩杀的那些怨灵,当初你曾经与吾的那些阴影生灵起了冲突,在斩杀了它们之后实力层次出现了相当程度的增长,吾观此情此景,便专门为你准备了这样一道大餐,如今看来效果还算是不错。” 以那道身影为中心,一小片空间都泛起道道涟漪,身下的石凳、手侧的茶盏,以及半边石桌,都似乎在不停地在虚幻与真实之间来回转换。 “不得不说,那位的确是远远走在了吾的前面,纵然不知多少岁月不见不闻不可知,遗留下来的力量还是让吾感到压抑。” 模糊身影说到此处,似是抬起头来,注视着天空中涌动的云层淡淡笑道,“只不过是稍微动作大了一点,吾费尽心力开辟出来的这一方隐秘处所,就已经被现,即将不存。” 顾判与之一道看向高空,目光聚集在黑暗之外正在迅凝聚的金色电光之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元君此次不惜耗费代价见我一面,不是单纯地就只想要送几份礼物,然后就此一别两宽、再不相见吧。” “吾有两层目的。” “在下愿闻其详。” “其一,吾需要借用你轮回剑意直指天地本源的力量,在合适的时机出手助吾一臂之力。” “那第二呢?”顾判听到了轮回,却没有听到斧头,心中骤然升起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他并没有直接答应,却也没有拒绝,而是反问了一句。 “第二层目的,现在说还太早,若是吾无法脱出九幽之束缚,或是你的层次达不到吾的要求,那么说了也是无用,所以还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行打算。”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忽然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有些奇怪,这一次算是因为好奇心才让我追随着那些骑士留下的线索来到了摩云山上,而如果我根本不为外物所动,没有前来此地,那元君的布置岂不是就没了用处?” “不管你是如何所想,朝哪个方向去走,最终都会来到此处,这是在火灵界域那座祭坛之上便已经被决定的事实,除非是九幽亲自出手干涉,否则不会和现在有任何根本的区别。” 听听人这个逼装的,还真的是清丽脱俗,不落俗套…… 顾判心中动念,表面上却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那么,除了让我在某个时候出手之外,元君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没有了,吾如今对你唯一的期望便是……在即将到来的变化中保住性命,别让自己那么轻易地死掉。” “是吗,但是元君就不怕等到我真正能够穿好那套甲衣之后,便走上了本门老祖宗初圣的老路,反手就将你给卖得个干干净净?” 一黑一白的眼眸深深注视着他,声音渐渐远去。 “这就要看九幽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从不见不闻亦不可知之境地中脱而出,你本身的选择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 空间在震颤,模糊身影一点点开始碎裂,莫大的压力降临,让顾判感觉呼吸都难以为继,抬起手指都有些困难。 高空之上的电光变得越来越密集,已经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电弧突破限制,游走在山林之间,将那轮黑色月亮制造的黑暗空间穿透击破。 “吾这一道化身即将消散,临别之前最后再多送你一点礼物,助你将天人合一之秘法真正入门……” 一道黑白交织缠绕的光芒从那双眼睛内射出,完全出了顾判的反应度,连双刃大斧都来不及祭出,便直接没入到了他的眉心位置。 下一刻,虚幻缥缈的声音越来越远,那道摇曳不定的身影也开始渐渐散去,即将消失在已经不再平静的黑暗虚空之中。 咔嚓!!! 就在此时,森寒斧影爆闪,挟裹着山崩地裂的气势,从那道身影正中斩过,又余势未消没入地底,将整个摩云峰顶几乎都一分为二,断裂成互不相连的两座孤峰。 那双明灭不定的黑白眼眸猛地凝滞,盯着毫无征兆突然暴起的顾判,紧接着便又在第二道划破虚空的森寒斧芒下被斩成两片,化作丝丝缕缕的黑白光芒,迅被翻滚涌动的墨色黑暗吞噬干净,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1144章 修行天才(求订阅啊) 顾判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豆大汗珠布满额头,顺流而下,将一身劲装全部浸湿。 他悬空站立在刚刚形成的断崖之上,面无表情注视着被一斧两断,而后瞬间烟消云散的虚幻身影,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以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元君大人希望本人提升实力,那就该舍了这一具化身,让我好好享受一下挥斧杀戮的美妙滋味。” 咔嚓! 就在此时,第一道粗如树干的金色雷霆从天而降,将整个摩云山尽皆照亮。 然后便是密密麻麻的电光联结成网,在天地之间肆意游动,击破了无尽黑暗,打散了无边怨气,随即引熊熊燃烧的山林大火,灼烧一切不洁之物,将不属于此方天地的力量吞噬损耗殆尽。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整座山林突然间寂静了下来,降落的雷霆、山体的崩塌竟然都没有一丝的声响透出,直到数个呼吸后隆隆巨响声才遽然向外传播开来, 顾判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外部环境的变化。 他已经被狂暴澎湃的双值加成几乎淹没了所有意识。 如果说不久前斩杀那些怨灵带来的双值加成就如同潺潺溪水,那么斧劈那道虚幻身影之后,所带来的感觉就如同大江大河,两者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存在。 除此之外,还有比双值加成更加剧烈的变化正在他的体内爆。 宇宙之力、月华之力、九幽之力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罪魁祸便是那道虚幻身影最后一刻投射到他眉心的光芒。 那道黑白光芒就像是一柄蛮不讲理的大锤,不仅直接砸烂了他好不容易才形成的三角稳定状态,而且将三种几乎为同一层次的力量混在一处,变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团乱麻局面。 奔涌,冲撞,正反,生逆,已然失控的三种力量如同滔天的巨浪,一刻不停地拍击着顾判的肉身神魂。 痛苦,无比的痛苦,他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他被切成了无数碎片,然后有人用尖锐而又密集的铁刷在一厘厘从他每一寸血肉中刷过,好像是尘世间手艺最熟练的油漆工,誓要将每一处地方都细细地清理一遍。 此时此刻,他很清楚自己被千刀万剐一般的感觉并非是真正的被切成了千万段,但这种感觉又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不愿相信却又总想让自己去相信,已经到了能够左右感知的恐怖程度。 就在此时。 咔嚓一道粗壮的金色闪电落下,直直没入顾判的头顶,顿时将本来就已经混乱不堪的三种力量搅得更加狂暴,刹那间便已经将他推向了全面崩溃的边缘。 出现了问题,那就必须要解决问题。 在清醒与浑噩交织的时刻,一段段刚刚熟记的功法内容缓缓从顾判的心中淌过,他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到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而想要度过这一关口,唯一可以依靠的竟然只剩下了才刚刚入手的那套修行法门。 来自于太阴元君的天人合一之法。 更让他感觉到烦躁的是,太阴元君投注到自己体内的那道光芒在制造了巨大的混乱后,根本不需要他的控制,就已经按照天人合一之法自开始了运转,并且刹那间便形成了一道独有的体系,牵引着那三道纠缠一处的力量缓缓运转起来。 这种感觉…… 果然和乾坤借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该死的天人合一到底和乾坤借法是不是同根同源已经不重要了。 更进一步去想,那个将自己一把推到如今情况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太阴元君也不重要了。 真正重要的是,到底该如何再一次握紧手中的方向盘,让自己从失控的状态之中脱离出来,至少要先解决掉当前所面临的绝大危机。 事到如今,顾判反倒是没了任何的想法,他就那样静静站在那里,不再去管正在崩解破碎的浓郁黑暗,也不再去管很可能会降临到自己身上的金色雷霆,就那样心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体内,开始引导推演着天人合一与乾坤借法的交汇融合。 他不知道这两种虽相似,却又不尽不同的东西融会贯通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但既然要搞,反倒不如遵循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最真实想法,来搞一把大的。 至少不能完全遵从按照天人合一之法圈定好的道路去走,无论如何也要稍稍歪一下车把,拐带出属于自己的一点方向。 这一过程自然是无比痛苦的,或许放在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难以坚持下去,但对他而言,却距离真正的绝境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的距离。 这一点距离,便是他有别于其他修行者的最根本体现,也是专属于他的最强修行天赋的最直观表现。 不知道多少次生命值加成后打造的强悍肉身,让他能够在撕裂般的痛苦下坚持更长的时间,而堪称雄厚的经验值余量,又给了他不断突破、破境前行的最大底气…… 什么是修行天才? 什么又是绝佳的天赋?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天才。 这才是绝佳的修行天赋。 千锤百炼浑不怕,患难之中见真章,这便是他一直以来不懈努力的成果体现,也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加上那微不足道的百分之一外挂,才造就了他如今纵然面临危险也能化险为夷的资本。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在顾判孤注一掷而又小心谨慎的推演引导下,天人合一状态下的乾坤借法,终于现出了成果融合归一的曙光。 混于一处的三种力量就让它们混着好了,只要能服从命令听指挥,不再给他造成撕裂拉扯的困扰,那就是可以团结的好同志,能够被融入到以他自身意志为核心的力量体系之中,为了同一个变得更强的目标而努力奋斗。 肉身神魂的痛苦感觉也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消逝,顾判认为自己正在晋入到心与意合、空明见性的玄妙境界当中,随之突然出现的温暖舒爽感觉让他不由得心旷神怡,甚至于到了熏熏然几欲沉醉的地步。 还有强烈到极点的睡意一波接一波袭来,好几次都差点儿让他两眼一闭,直接昏睡过去。 第1145章 新灵进入 “那个方向,生了什么事情!?” “金色雷霆,黑云翻滚,还有那道冲天而起的白色光芒,那究竟是什么!?” 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猛地瞪大眼睛,看着自远处划破天际急飞来的炽白流星。 正在泉水旁边清理食材的高大男子愕然抬头,呆立数息后喃喃自语道:“这是,这肯定天地变化中的灵宝出世!” “快点去叫师尊!” 到了最后,他随手将刚刚剥皮放血到一半的野鹿丢下,几乎是大声吼了出来。 另一处昏暗阴森的地方,一个面目狰狞的老者咔嚓将手中白骨捏得粉碎,两眼精光爆射,死死盯住高空中一闪而逝的白色流星。 “难道是天地至宝出世?若能将它融入到吾的这柄白骨幡内,威力至少能提升十倍不止!” “到时候也能回去寻找那些该死的朝廷走狗,让他们知道老夫乃是外域仙师,不是他们这些低贱的御兽修士就能对付的存在。” “还有那些该死的金纹蜜蜂,都要被白骨幽魂碾压至死,一个都不能留下!” “它是我的!” 唰唰唰…… 三道身影自下方密林中腾空而起,提前拦截在炽白流星路线的前方。 居中老者取出一套阵旗,刚要布置却又停下,面色转冷看向一侧虚空。 老者冷冷道:“白骨魔头,想不到你还敢出现在我的眼前。” 随侍在老者两侧的年轻男女面色顿时大变,纷纷取出法器,瞄准师尊所看的方向。 “鸣荃居士?你这个老不死的既然敢来,我又有什么不敢来的?” 桀桀怪笑声响起,阵阵阴风呼啸而来,黑暗虚空中,一个白骨祭坛缓缓显形,祭坛中央的血红座椅上,面目狰狞的白骨道人把玩着一根骨笛,肆无忌惮地目光落在年轻女修士身上。 “二十年前老夫将你那对弟子做成骨雕后,鸣荃你又收了一对新人啊,不错不错。” 鸣荃居士怒气勃,哗啦啦展开阵旗,咬牙切齿道:“白骨,上次要不是你跑得快,早已经成为老夫灵园肥料,没想到这次秘境显形,你也敢过来趟这趟浑水,看来你又想尝尝全身骨骼被一寸寸打断的滋味了!” “哼!如今老夫白骨幡只剩下一步就要炼制成功,我看这次倒是你成为骨雕的希望很大……” 炽白流星未至,场中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引爆。 倏然间,空灵的轻笑声响起,鸣荃居士和白骨道人脸上同时色变。 “没想到还有人比妾身更早一步,你们,也是为宝物而来的?”一个身着轻纱,仅在隐秘部位覆盖了一层布料的妖娆女子笑意盈盈,扭动腰肢自黑暗中缓步走出。 见到来人的那一刹那,鸣荃居士和白骨上人几乎同时失声道:“黑魔谷……毒蛛夫人!?” 数百丈高空中,毒蛛夫人掩嘴轻笑,吐气如兰,“妾身还道是谁,原来是鸣荃和白骨两位道友亲临。” “真是不错,只不过是想来这片灵元起始的秘境开开眼界,就能让我撞上多年未见的老友。”她狭长的复眼一一从两人身上扫过,“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遇上了,就各自留下些东西好了。” “那一对金童玉女,还有你身下的白骨祭坛,我都喜欢,就一并留下好了。” “正好让妾身欣赏一下他们两人在皑皑白骨上欢爱的美景。”她语气幽幽,充满了哀怨忧愁,“白骨,鸣荃你们两个也敢来抢夺宝物,出门前都没有想一想,自己配不配吗?” 鸣荃和白骨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愤怒与恐惧。 毒蛛夫人可以算得上是他们所在界域内的一朵奇葩,性格暴躁易怒,又冷血无情,不知道残虐得罪了多少修士。 但其本身实力强劲,又有万千子孙毒物助纣为虐,因此纵然树敌无数,却一直没有吃过什么大亏。 “不回答?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毒蛛夫人自顾自笑了笑,手中倏然多出一条布满尖刺,顶端则是一朵鲜花的长鞭。 鞭的蛛丝猛地裂开,正中依稀可见一张人脸,最显眼的是占据花朵三分之二面积的嘴巴,里面长满三排利齿,出刺耳的刮擦声。 鸣荃和白骨遍体凉,两个年轻弟子更是身体颤抖,连法器都差点儿掉落下去。 这就是毒蛛夫人凶名在外的法器,名为噬灵丝,数十年来不知道吞噬过多少修士的身体,单是和他们实力相近的修士,就有至少十人丧命于此。 毒蛛夫人挥舞着噬灵丝,缓缓朝着对面靠近过去,她最喜欢欣赏人类修士那绝望恐惧的表情,就像是醇厚香浓的老酒,一杯饮下回味无穷。 轰! 炽白流星毫无征兆地一个加,以刚才数倍的度急飞来。 毒蛛夫人眉头微皱,旋即淡淡笑道:“果然此宝与我毒蛛有缘,既如此,就先收了宝物,再回过头来慢慢炮制你们。” 她拧动身躯,朝着炽白流星迎了上去。 鸣荃和白骨毫不犹豫,一左一右分别逃窜,他们现在不求能跑过毒蛛夫人这个变态,只求自己不是先被追杀的那一方。 轰! 巨大的音爆声震耳欲聋,一个刹那,炽白流星竟然已经到了近前。 “来吧,让我收了你……”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毒蛛夫人不惊反喜,尖叫着挥出了噬灵丝。 突然间,一道低沉的咆哮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滚开!” 已经逃出数十丈距离的鸣荃居士和白骨道人心中一凛,同时回头望去。 只一眼,就让他们眼皮狂跳,几乎拿捏不住飞遁的印诀。 “这是……” “这是什么东西!” 熊熊烈焰倏然展开,露出炽白火焰最深处一个狰狞恐怖的身影。 能吞噬修士灵元的噬灵丝悄无声息便化作飞灰散去,在火光映照下,毒蛛夫人惊恐扭曲的表情深深印刻在所有人的脑海。 “不!” 在毒蛛夫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中,一道森寒光芒轰然落下,将从头到脚瞬间斩为两段。 随后一头足有小山包大小的斑斓蜘蛛骤然显形,凄厉长嚎,却在数个呼吸间便已经化作飞灰散去。 第1146章 秘境显现 咕咚! 白骨道人嗓子干,大脑一片空白。 实力层次高深莫测的毒蛛夫人…… 就这么没了!? 她的灵元屏障,还有保命法器,竟然连一朵浪花都没有翻起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他僵立了刹那,陡然惨嚎一声,拼却道基受损的代价燃烧灵元,以比刚才快了数倍的度没命逃窜。 几声隐隐约约的惨叫从鸣荃居士所在方向传来,白骨这次连头也不敢回,直接咬破舌尖再次将度提升了三成不止。 炽白火焰在高空中静静燃烧,顾判缓缓转动身体,看向了那座白骨祭坛逃窜的方向。 他刚刚向前踏出一步,却又直接停了下来。 “先生好手段。”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魅惑的沙哑女声从身后不远处缓缓响起。 顾判收回脚步,面无表情看向了十数丈外凌空而立的一个女子。 她一袭粉白长裙,清丽与娇艳并存的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好整以暇地抬起两只纤细修长的手掌轻轻拍了几下,口中则悠悠说道。 “阁下能直接击杀那只剧毒蜘蛛,实力境界非同一般,倒是让小女子稍稍有些惊讶,只是你可知我……” 轰!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眼睛一花,一道携裹着天崩地裂气势的寒光已然到了身前。 女子刹那间花容失色,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短剑。 但已经没有用了。 闪烁着森寒银光的斧头已然落下,斩断了短剑,落在她的手臂上,然后毫无滞涩地继续向下,爆出一团四散飞溅的血雾。 啪嗒…… 只剩下一根鲜血淋漓的毛绒尾巴掉落下去,很快便没入下方的积雪堆中不见踪影。 “以这样一副姿态,如此装逼的语气和我说话,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家伙,没想到竟然连我六成力量的混沌归元斧都接不下来,真的是浪费时间和感情……”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再次转头看向了白骨祭坛消失的方向。 轰! 高温度的热浪从身后席卷而来,白骨道人眼前一花,下一刻便惊恐地现自己似乎冲进了火海,前后左右全都是灼热刺眼的炽白火焰。 “吾命休矣……” 白骨道人心中一片死灰,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你,又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东西?” 突然间,一道低沉的声音传入白骨道人耳中。 他有些茫然地甩了甩头,不知道这声音到底从何而来。 “不知[58小说 .58xs.info]道,那留你何用?” 白骨道人顷刻之间回魂,张开嘴巴后却现话就堵在嗓子里面,无论如何努力都说不出口。 “啪!” 一只被熊熊烈焰包裹的粗壮手臂自火焰中伸出,将他的脖颈牢牢握住。 “我,我知道!” 刚刚开始力的手臂倏然缩了回去,而后一股巨力从侧后方袭来,将白骨道人从血红座椅上轰了下来。 “说,你们这些蠢货都是从哪里跳出来的?” 白骨道人战战兢兢跪在祭坛边缘,他能感觉到一个模糊身影端坐在上面,却丝毫不敢抬头看看对方到底长什么模样。 “回前辈的话,小人是白骨宗宗主,白骨道人……” “白骨宗,没听说过,而且就你这样的弱鸡,竟然也能成为一宗之主?” “算了,宗主就宗主吧,就像是那位说过的一样,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不会对其他事情造成根本性的影响,你接着说。” “是……数月前秘境入口显现,晚辈便自宗门出山,想着进入秘境一探,看能否从中寻找到什么宝物。” “只是万万没想到,此处秘境竟然是前辈隐居清修之地,不小心打扰了前辈,晚辈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白色火焰幽幽燃烧,将包裹其中的白骨祭坛映照得更加阴森恐怖,端坐于上的顾判半闭着眼睛,思索消化着白骨道人话里的意思。 时间一点点过去。 数十个呼吸后,正当他准备再次开口之时, “你们这些人,不是云岚界域的修士?” “回前辈的话,晚辈并未听说过云岚界域是何地方。” “竟然没听说过……难道说,九幽之主又在引入新灵了么?” “月华界域、金木水火诸域,难道那几桌已经摆好的席面,牠都已经吃完了?就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顾判低头看了一眼伏地不起的白骨道人,忽然想起来不久前在摩云峰顶与太阴元君化身一见时,对方曾经说起过的一个细节。 牠那时曾经提到,打开了与蜂后所在区域相连的通道,让它能够和太阴,也是和九幽能真正见上一面。 难道说,这处新打开的通道,有可能和蜂后有关? 通道之后的新天地,会不会是太阴元君曾经留下过真灵印记,现在又被蜂后作为落脚点的地方? 还有在新界域里面的修行者们,或许还做着现了秘境的欣喜美梦,想要进入寻找未知的机缘,却不知道他们即将面对的会是一种怎样的恐怖,所谓的秘境其实是九幽之主意志笼罩的洞天之地。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来自于蜂后事不机密,被太阴元君揪住了尾巴。 古语有云,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微微皱眉道,“你进来的入口在什么地方,带我过去看一看。” “算了,你先随我回家一趟,然后再前往那处所谓的秘境。” 几个呼吸后,炽白流星携裹着白骨祭坛,再次划破虚空急远离,朝着大魏京城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经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先回去看一看红衣。 毕竟从那道疑似太阴元君化身的影子口中得知,牠此次出来一共见了没几个人,他自己是最后一个,而红衣便是其中之一,若是万一在红衣那里出现了什么差池的话…… 那么什么都不重要了。 天下苍生万民? 修行脱之道? 又都算的了什么? 就连生死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杀入月华界域之内,屠尽月之光辉照耀下的众生,找到那片名为月宫神殿之所在,也好叫那位太阴元君真正品尝一下,来自于持斧者的怒火与杀意。 ……………………………………………… 大魏京师,城外庄园。 幽幽古宅深处,顾判与红衣相对而坐,已经过去了大半夜时间。 “这么说来,顾郎此去如此长的一段时间,确实是跑了很多地方,见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生灵。” “而且和妾身一样,都和那位虚无缥缈的太阴元君坐而论道,相谈甚欢。” 她微微笑着,淡淡说着,不时给他续上茶水灵果,仿佛他并不是外出许久不知归家的浪子,而只是晚饭后仅仅出门散了个步而已。 “刚才尽说些杂事,让我差点儿忘了正事。” “这是我出差给你带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顾判一拍手,从储物手环中将一堆闪烁着不同光芒的玉贝取出,哗啦啦全部堆在了红衣的面前。 她拿起一枚仔细观察,笑得眼睛弯弯,“这些玉贝很好看,妾身也很是欢喜。” “而且顾郎还真的是细心极了,知道妾身喜欢红色,珞羽珞裳喜欢白色,苏娘娘喜欢金色,还有紫苑喜欢紫色,这一下把所有颜色都找都齐了呢……” 顾判轻咳一声,不由自主皱起眉头,表情严肃、语气沉凝道,“你在那里瞎说什么呢,我这是怕只取红色会显得太过单调,所以才给你多配了几种其他的颜色作为装点,哪儿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第1147章 别有深意 “自称太阴元君的那位,都和你聊了点什么?” 既然红衣安然无恙,太阴元君和她聊天的内容就成了顾判最感兴趣的事情,在讲完了自己此次出行的经历之后,就当即开口询问。 红衣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其实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牠最主要的目的或许只是来见妾身一面,来过了,见过了,也就可以了,然后不过是随便聊了一些不同界域的风土人情等等。” “其他的,也就是在思之如梦的修行道路上面,得到了那位的几句提点,妾身这几日一直都在思考体悟牠所讲的内容,不得不说确实是字字珠玑,获益匪浅。” 顾判端起灵茶喝了一口,又随手将一整盘干果全部倒入口中慢慢咀嚼。 “说起修行,那位倒是也对我进行了一番指点。” 他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平放在她的面前,一边思索,一边缓缓接着说道,“只是对于牠所指点的道路,我当时是不得踏出那一步,但接下来却是越走越觉得疑惑,甚至对其身份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红衣注视着顾判掌心上正在迅聚起的一团灰色漩涡,面上笑容一点点收敛,最后已经满是凝重的表情。 数个呼吸后,她倏然抬头,一对黛眉紧紧皱起,看向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夜空。 那里,同样出现了一团正在缓缓转动的灰色漩涡,看上去形状和顾判掌心的完全相同,唯一不同的就在于漩涡的大小。 夜空深处的漩涡,几乎已经能够占据了一大片的天空,粗略估算一下,若是它从天上落下,至少能够将整个京城尽数覆盖在内,已经达到了影响天象的程度。 更让她感觉到压抑的是,在两团一大一小的灰色漩涡之中,她还隐隐感知到了黑白分明的月华之力,以及更加神秘叵测的时空之力存在痕迹,与那些翻滚涌动的灰色雾气相互交织,融为一处。 “顾郎此时所施展的,莫非就是乾坤借法?” “正是乾坤借法。” 顾判点了点头,掌心那道漩涡悄无声息消弭于无形之中,而与之相对应的,夜空深处的巨型漩涡也在同一时间缓缓散去,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他接过新倒好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品味着灼热滚烫灵茶在口中慢慢化开的感觉。 “不得已在乾坤借法上踏出了那一步之后,我一直都在压制着它的进境,思考当初业罗初圣创出这一部法门,到底隐藏着何种深意......” “直到遇见了白骨道人几个倒霉家伙,听他们说起秘境开启一事,才忽然有了一些想法。” “或许这乾坤借法,最主要去借的,本就不是此方天地的九幽之力,而应该是其他界域的天地本源。” “以轮回剑意斩之,再通过乾坤借法借来,至于最后到底是还,还是不还,和被借的那位已经没了半点儿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所以在确认了你安然无恙后,我待到天亮后便会出,前去白骨所言之“秘境通道”看上一眼,也好能确认一下,那里究竟是不是一方新的界域,也是不是真的和蜂后有关。” “若是真的与蜂后有关,顾郎准备如何处置?” “我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我对它赖以虚空纵横的能力很有兴趣,如果能够将之纳为己有的话,万一将来事有不谐,也好带着你头也不回细软跑,就算是自此做个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也好过被禁锢在九幽之地,只能眼睁睁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顾判转头看了不远处眼鲜艳血红的火绒花,再开口时声音已经变得冰冷漠然,“还有,金纹战蜂是我们的力量根基之一,我需要知道蜂后会不会对绯红和它的孩子们产生影响……” “如果会的话,我不管太阴元君到底有什么谋划在内,想要用蜂后做些什么事情,还是将它送入黄泉地府才能令我心安。” 红衣露出一丝恬淡的笑容,“顾郎决定了的事情,直接去做就是,妾身一直都在这里,站在顾郎的身边。” 她说到这里停顿一下,似是想起来什么,思索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道,“说到蜂后,那日太阴元君化身倒是也和妾身说了几句有意思的话,当时听着并无太多想法,如今再回过头去琢磨,却现牠的话里似乎别有深意。” “哦?牠都说了些什么?” “牠说的是,天意如刀,命运无常,变幻莫测,纵然是成为了虚空之主,在诸多天地本源中印刻下了属于自身的真灵印记,也几乎都免不了寂灭消亡的结局,这一过程对于虚空之主来说自然是由生至死、一切成空,但对于那些被印刻的天地,尤其是居于天地之内的生灵而言,却又可以算得上是一场饕餮盛宴,天大机缘。” “对于这一变化,太阴元君还给妾身做出了一个形象的比喻,那便是如山妖兽死后,尸体崩塌沉降,化作为其他生灵之食,对于妖兽而言自然是终结,但对于许许多多的蝼蚁来说,这一切可能就意味着新生的起始。” “这个说法确实形象,但却不够有意境。” 顾判捻起一枚果子放入口中嚼着,似笑非笑地道,“要是我的话,就能换一种更加文青一点的说法,把这个逼装的更加清丽脱俗一些。” “什么大山般妖兽的死亡,尸体崩解沉降啊,只需要轻轻叹息着,道出“鲸落”两字,懂得人自然都懂,不懂的人啊,也没必要去跟他们浪费感情一一解释。” “不过话说回来,在太阴元君口中啊,蜂后还算不得是真正虚空纵横的大能生灵,比起真正的虚空之主,它毕竟还差了那么一点,恐怕以它的层次还不足以支撑得起鲸落这种描述。” 他微微皱眉,又认真想了一想,“但能够被太阴如此提及,它就算是差,怕是也差得不算太多,因此即便不能称之为鲸,也至少是鲨鱼的层次,所以如果我们把它弄死的话,或许可以被称之为……鲨掉?” 第1148章 狗不见了 鲸落对鲨掉,确实很工整。 但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的样子。 说完之后,顾判轻咳一声,端起茶盏停留在嘴边,想要寻找出来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很快便迷失在了她那种倾慕的眼神和笑容之中,不由自主便做出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于是红衣又笑了起来,“顾郎懂得真多。” “活到老,学到老,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就是平常注意学习积累的良好习惯,在我的身上[笔趣阁52obqg52oo.biz]表现得就是如此自然……” 他随口说着,毫无异样地接受着夸奖,其后又将心思慢慢沉淀下来,仔细对比思索着太阴元君和他们夫妻两人所说到提及的不同方面。 对他说的是蜂后一直在虚空纵横的道路上徘徊往复,所以牠才会顺手拉它一把,连接与它之间的通道,将进入九幽洞天之地的大机缘送到了它的眼前。 而对红衣说的,却又是关于走上了虚空纵横道路的虚空之主的陨灭,甚至还专门提到了“鲸落”这一说法…… 那么,太阴元君到底隐藏着什么的目的,又在两番话里面隐含了怎样的意思? 牠是知道他和红衣之间的密切关系的,自然也能知道他们会相互交流各自的对话内容,从这个角度去想的话似乎就有些意思了啊。 难道说,太阴元君其实也是想让他去杀掉蜂后? 再联想到太阴元君现蜂后的前提条件之一,就是因为蜂后停留在了曾经的月华界域内,因此才被牠揪住了兔子的尾巴…… 这说明了什么?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不断盘旋,很快就到了破土而出,生根芽的阶段。 蜂后为什么非要出现在太阴元君留下真灵印记的天地之中? 它究竟是偶然误闯入了这一次,还是说已经成为了惯犯,在从九幽洞天逃离的过程中,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进入过太阴元君留下印记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蜂后为什么要进入到那些地方。 若是往阴暗的方向去思考,九幽、蜂后、太阴……这三位之间到底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所知的秘密呢? ……………………………………………… 第二天早上,顾判从入定中睁开眼睛,在白漓的服侍下吃完早饭后,便直接来到庄园前院,找到了被严密关押起来的白骨道人。 在金纹战蜂、红衣甲士和天人尸傀三重贴身“保护”下,白骨道人经过一整夜的折磨,早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此时见到顾判前来,顿时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长跪匍匐在脚下死活不愿起来。 “陋狗。。” 顾判一脚将白骨道人踹出老远,伸手招来了在此守夜的血书。 “老爷……” “昨天晚上到底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搞得他一副受到不能再受的样子?” 陋狗扇动着前后封面,极其无辜地写道,“回老爷的话,属下昨天晚上可是什么都没做啊,从头到尾都在按照老爷的指示,对这位白给先生进行最为贴身的保护,直到刚才老爷过来。” 白给先生…… 这名字起的倒是不错,相当的贴切。 而且一段时间不见,陋狗这货似乎变勤快了一点,好像还比以前那副傻乎乎的样子聪明了许多。 想到此处,他便忽然起了考校一下它的心思,便又问道,“对这位白给先生,你是怎么安排的安保工作?” 听到这个问题,陋狗顿时兴奋起来,唰唰唰在空中写出一行鲜红的大字。 “回老爷的话,属下在接到命令后,对老爷的吩咐非常重视,当即就去找了张厨子,从他那里询问到了关于安全保卫工作的要点,然后便马不停蹄按照当初他在微云山的布置,对这位白给先生进行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方位无死角贴身保护,确保将危险苗头扼杀在萌芽状态,确保不出现任何问题。” “贴身保护……”顾判不由自主捏住眉心,“你这个贴身到底是有多贴身啊?” “那当然是就像是穿衣服盖被子一样的贴身,既安全又保暖,既……” 陋狗满满的快来夸我的姿态,大摇大摆写了一行字,却眼瞅着自家老爷的脸色似乎有点儿不对,便当即改笔道,“属下还是给他留了两个鼻孔出气的,断然不会做出那种把人闷死的傻事……” “算了,你把白给叫过来吧,我还有一些细节问题需要问他。” “老爷是准备要去那处秘境了吗,这次能带上属下去开开眼界吗?” 顾判沉吟片刻,叹了口气道,“带上你也不是不行,不过那里可能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出现伤亡。” “正是因为危险,属下才更要跟随在老爷身边,保护老爷的万金之躯,护佑老爷顺利平安。” “狗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顾判微微一笑,也不让它急着去叫白骨道人过来了,捏住了血书的一页封面,将它拿到了自己的眼前。 “老爷慧眼如炬,属下最近在夫人的亲手指点下,确实是练出来了一点小玩意……” “呵,连你都知道学习上进了么,真是难得啊。” 在顾判的要求下,陋狗献宝似的摊开书页。 然后,它不见了。 是真的不见了。 就算是顾判燃起三昧真火,又全力观神望气,都无法寻找到它的踪迹,仿佛这货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完完全全消失在了此方天地之间。 直到盏茶时间过后,一小片虚空忽然荡起道道涟漪,随后一部颜色鲜红的血书从中钻了出来,扑棱棱扇动着翅膀,绕着顾判转着大大小小的圈子。 “有意思。”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竟然连我都没有找到你到底躲到了哪里,你是怎么做到的?” “老爷可还记得那些月影之灵吗?” “狗子的意思是,你得到了它们不见不闻的能力?” 陋狗啪嗒一声摔倒在顾判肩膀,“当时属下吃了不少那种东西,后来一度觉得自己要被涨死了,然后夫人便亲自出手,借助血泉之力帮助属下消化,等到这种简直要把身体撑破的感觉消失不见后,属下就算是多出了这样一种新的逃生本领。” “到时候属下不管是打探消息,还是前面探路,都会是一把好手,能够为老爷排忧解难,当先锋官。” 第1149章 黑雾坠落 数日后,一行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某处看上去明显不正常的茂密森林之中。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在我的印象中,这里本来没有如此规模的森林存在,站在这里,仿佛又一次回到了天人青所形成的那片黑暗之森,给人一种不自然的压抑感觉。” “而且这里的灵元给我的感觉也不太对劲,就像是甜豆花和咸豆花倒在一起后形成的古怪混合味道,或许这就是这片森林变得不正常的主要原因......” 顾判深吸口气,仔细感知着萦绕在空气之中的浓郁灵元气息,又斩断了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树,观察着从断口处流淌出来的血色液体,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 细密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一根根顶端张开,遍布利齿的藤蔓破土而出,就像是一条条蟒蛇,蜿蜒游动着,将踏入林中的一行人牢牢包围。 “珞水,解决掉它们。” 他没有抬头,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便再次开始了对这些大树的研究。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他才缓缓站直了身体,看向了森林更深处黑烟滚滚的地方。 “狗子,金纹战蜂到位了没有?” “回老爷,一镇噬灵蜂已经在林外二十里集合完毕,正在等待命令。” 顾判沉吟片刻,思忖着慢慢道,“让雌蜂再离远一些,战蜂进入森林开始清场,播撒火绒花种。” “属下明白!” 不久后,嗡嗡的振翅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顾判没有继续等待,而是直接起身出,开始朝着被白骨道人称之为黑谷的所谓“秘境”入口赶去。 队伍中除了顾判这个主人和白骨作为俘虏之外,还有珞水、墨焰、陋狗,以及从古宅中抽调出来,如今正呆在储物手环中不动的天人尸傀,算得上是兵强马壮、实力强悍。 不过这一次出来的目的是寻找蜂后,而不是要再次开启界域战争,所以顾判却并不打算直接一路平推冲杀过去,而是准备以一种比较隐蔽的方式潜入,暗中查找线索,现目标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进行斩行动,所以前期的隐蔽战线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这也是他特地将陋狗和墨焰带上的最主要原因。 从白骨道人口中得到的情报,对面界域的修行者实力层次其实并不算差,白骨在其中只能算是不上不下的水平,远远称不上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佬巨擘,上面还有大把更加厉害的修行者存在。 这也是顾判决定小心从事的最直接原因。 毕竟是被太阴元君留下过真灵印记的界域,现在又被蜂后看中,作为了落脚点,那片地方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穷乡僻壤”便是。 有着不知疲倦不惧生死的天人尸傀开路,一行人度极快,没用太长时间便已经来到了那座涌动喷着黑色雾气的裂谷近前。 ……………………………………………… 顾判望着前方那座里许宽窄,十几里长短的裂谷,和身后众人俱都沉默不语。 白骨道人更是面露一丝惊诧之色,在他进入“秘境”的这段时间内,裂谷不管是长度还是宽度似是肉眼可见地增长了许多,而且如今的谷中黑雾不断向上翻腾,好像有逐渐蔓延出谷的态势,其中还夹杂着阵阵鬼哭狼嚎之声,让人闻之生厌。 “就是这里吗?”顾判回头看了白骨道人一眼,开口问道。 “顾前辈,位置应该是这里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有话就痛痛快快说出来,别在那里磨磨叽叽的放不出个屁来。” “是……晚辈感觉奇怪的是,这道裂谷竟能像活物一样生长,比之前至少大了两倍不止。” “正在生变化的界域屏障么?” 顾判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全部注意力却是落在了裂谷内涌动的黑雾上面。 相对于大小长短的变化,现在更让他感到疑惑,需要谨慎对待与思考的还在于此处混乱的灵元。 如果说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天地灵元带给他的感觉就像是甜咸倒在一起的豆花,那么来到近前之后,就像是又在里面撒了大把的各种酱料,搅动之后散出来的古怪气息。 这种情况,在其他与九幽之地连通的界域屏障附近却是从未有过。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又仔细观察感知了许久后,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萌芽,并且迅铺开壮大。 顾判又回头看了一眼手足无措的白骨道人,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在其瑟瑟抖跪下请罪之前,悠悠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一桌客人,很有可能不在那位的预料之中啊。” “有句话叫做不请自来是恶客,你们这是拿着太阴的请柬,却跑去了九幽的场子里面吃喝,可能会让牠老人家都有些难受……” “你说,面对着这一锅夹生饭,牠老人家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呢?” 咕咚! 白骨道人喉结滚动,终于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前辈恕罪,前辈恕罪,晚辈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说的也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 顾判笑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白宗主,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想要听一听你的看法。” 他指着百丈外变幻出各种不同形状的黑色雾气,轻轻呼出一口炽白火焰,“我们也在这里呆了挺长时间了,怎么就不见你的老乡从里面出来呢?” “这儿不是蕴含着奇珍异宝和各种机缘的秘境吗,怎么就只有你们几个人跑了过来,其他人呢,他们为什么不来呢?” 白骨道人张口结舌,嗫嚅许久,却是一个让自己能够信服的道理都讲不出来。 顾判也没有过分逼迫,说到底还要是下谷一探才能弄个究竟,如果没有问题最好,真有问题的话,那这一趟还算是来对了,至少早现早治疗,总比最后突然爆把人搞个措手不及要好上很多。 计议已定,他便将所有天人尸傀收回,揪住白骨道人的后颈,向前踏出一步,以自由落体的方式朝着黑雾深处坠落下去。 第1150章 插来插去(求订阅) 谷中涌动的黑雾,完全被一团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所阻隔,没有一丝侵入到以顾判为中心的数十丈方圆内。 他下落度很快,不多时便已经深入十数里的地下,此时黑雾更显浓厚,已经由雾气凝结成了液体一般,而且隐藏在雾气之中的种种惨嚎也更加凄厉起来,从四面八方不停灌入耳中。 顾判对此毫不在意,鬼哭狼嚎之音于他而言就仿佛是微风过耳,丝毫不能影响其心境,黑暗中偶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靠近过来,结果却是刚刚进入到三昧真火笼罩的范围内便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如是又沉降了大概盏茶时间,却还是没能感应到谷底所在,而且此时黑雾开始剧烈翻腾起来,就连火焰屏障被这股波动生生压得向内缩进了三分之二的距离。 停住下落的趋势,他疑惑地向四周看了一眼,对趴伏在肩膀上面的陋狗问道:“你现什么没有?” 陋狗直立起来,颜色鲜红的书页哗啦啦翻动,“回老爷的话,好像刚才是有什么东西从我们身边闪过,只不过它度太快,根本没办法准确捕捉其行动轨迹,所以属下也没有感应清楚,只知道似乎是个长长的玩意直在这缝里钻来钻去。” 一段时间不见,这条蠢狗是真的欠收拾了。 神特么长长的玩意往缝里钻。 它还能说的再仔细点儿吗? 顾判拍了拍肩膀上的陋狗,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东西,它粗吗?” “它好像又粗又长,但又很软的样子……” 陋狗又开始翻动书页,忽然间毫无征兆停了下来,摊开的那页上赫然写着一行鲜艳的大字。 “来了!它插过来了!” “走了!它缩回去了!” “闭嘴!” 顾判低声呵斥,很快又补上一句,“停笔!” 一片鬼哭狼嚎声中,顾判就这样悬浮在黑雾深处一动不动,安静等待着那东西的下一次靠近。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间,陋狗的身体激灵灵抖了一抖。 而就在同一时间,顾判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周围三昧真火暴涨,朵朵白炎凭空而成,将数百丈内满是黑雾的山谷充塞满满。 火焰遇到黑雾如同冰水泼到了烧的火红的木炭之上,砰然炸响,白色与黑色相互吞噬,相互交织,相互抵消,整个黑谷都翻腾起来。 在那片被白色完全占据的区域中,显现出来一道并不和谐的存在。 左下方,一条足有一丈粗细,数十丈长的黑色长虫露出身形,在三昧真火灼烧下不停的翻滚扭动身躯,出无比凄厉的嘶嚎。 它似乎也意识到情况不妙,拼了命地挣扎起来,庞大的身躯不停喷出团团黑雾,阻挡着炽白火焰的神威降临。 下一刻,一道寒光在沸腾的黑雾深处乍隐乍现,倏然绽放出一朵璀璨的银色莲台。 斧影森森,如花绽放。 那条形似巨蟒蛟龙的东西瞬间被切成数十段,腥臭污秽的血液喷洒出来,纵然在三昧真火的灼烧下都无法将其蒸殆尽。 “好像没有收到双值加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一眼看上去就是野怪的家伙,竟然并不被斧头真正认可吗?” “还是说就算是被我用斧头劈成了两支足球队,这头怪物都没有真正死掉呢?” 一连串的念头在顾判心中闪过,他默默思索着,没有贸然靠近过去,更没有放松警惕,而是一直保持着三昧真火的灼烧,然后再次御使双刃战斧,将两支足球队又细细分成了四支。 腥臭浑浊的鲜血变得更多了,甚至已经开始反过来污染炽白火焰,并且在一片白色之中重新开辟出属于黑色的独立根据地。 “还是没有任何双值加成进账……” “那些肉段竟然还在翻滚蠕动……如果真的是因为没有将其杀死才没有加成的话,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够在四级打野刀劈斩至破碎后,仍然能保持存活的生灵。” “这一点,就算是疑似太阴元君化身的那道虚影都无法做到。”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心中疑惑越来越重,但顾判却并不紧张,因为这六支“足球队”早已经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就算是将它们丢下不管继续前进也无所谓。 但是身为一名科研人员的强烈求知欲一直都在驱使着他,想要将眼前面临的困惑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这是连四级打野刀都无法解决的妖物,就算是不久前的元君化身,只要能破防,在他全力出手下也不过是两斧子的事情,再一再二之后,绝对的就是不三不四。 但这个家伙的古怪之处就在于,破防非常简单,不简单的是破防后却无法杀死…… 如果后面碰到的全部都是这种玩意,那么他对敌时最强的攻击手段便会宣告失效,届时就算没有太大威胁,单单这些腥臭的血液和翻滚的肉段都能把人恶心够呛,连饭都吃不下去的那种程度。 “白宗主,你上一次出来的时候见过这种东西吗?” 沉默思索片刻后,顾判忽然想起来还有白骨道人在侧,当即开口问了一句。 “回前辈的话,晚辈进入秘境之时,并未见过这样恐怖的钻地怪物,若是它那时就存在的话,晚辈十有八/九就会变成它口中的食物,无法穿过黑雾来到裂谷之上……” 白骨道人絮絮叨叨说着,不过顾判对后面说的是什么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白骨道人一开始提到的“钻地怪物”给吸引了过去。 钻地的生物!? 对啊,他之前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呢? 他对不起小学自然老师,更对不起初中生物老师…… 长长的软软的,又能钻地的家伙,最为普遍的不就是环节动物门寡毛纲的6栖无脊椎动物……蚯蚓吗!? 它又名地龙,保护环境,改良土壤,分解垃圾,可作为珍贵药物治疗多种疾病,还可以用作高蛋白食品和饲料。 甚至还有比较文雅艺术一点的名字,比如说引无、却行、寒欣、鸣砌、阮善等等。 更重要的是,只要环境条件合适,把一只蚯蚓切成两段,它是真的会变成两条蚯蚓的! 所以说,在无馍的地球就是这样,如今来到了有馍的九幽界域,蚯蚓能够长得更大一些,生命力更加顽强一些,也不是无法理解的情况。 可能也是因为有这些黑雾的遮罩,更因为它的个头实在是太大,才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来它的跟脚,造成了难以化开的疑惑。 确定了它的身份之后,最大的疑惑消失不见,新的踌躇却又袭上心头。 第1151章 英明神武 顾判在犹豫,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这条蚯蚓用斧头一点点磨死,给自己增添上一份不知道多少的双值加成。 既然已经确定了它的跟脚,那么杀是肯定能杀死的,无非就是花费的时间多一些而已。 就算是把它剁成饺子馅之后,每一粒肉沫也能存活下来,但只要别放走任何一点儿碎肉,将它们收拢起来之后什么都不需要做,把斧头丢到肉堆里面等着就行。 打野刀堪称最为鸡肋的献祭能力,在面对这种弱爆了的细小单体生命时,却又能华丽转身,摇身一变成为它们的致命克星。 所以说,对于这几支已经被他用三昧真火禁锢住的“足球队”来说,杀与不杀,完全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老爷。” “嗯!?” 思考被明晃晃的血色大字无情打断,顾判明显有些不太高兴,低头看了无辜的陋狗一眼。 “老爷,属下听到了,它们在求饶。” “它们是谁,求什么饶?” 他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些肉段在向我求饶?” “老爷英明!” “呵……老爷我很想知道,既然是向我求饶,为什么这帮蠢货不直接跟我来说,却非要辗转反侧去走狗子你的门路?” 说到此处,他轻轻拍打摩挲着血书的封面,就像是真的在撸一条毛茸茸的狗头,“狗子,它们给你塞好处了?” 陋狗激灵灵一个寒颤,“没有,绝对没有!” “没给我家狗子一点贿赂,竟然还想着让你帮忙讲情,它们是不是傻啊。”他看着在炽白火焰深处翻滚的肉段,笑容温和而又善良。 “它们确实是傻,不是假傻,也不是装傻,而是真傻。” 陋狗老老实实写道,“被老爷拿斧头劈了之后,这帮蠢货的真灵神魂之力实在是太弱,而且杂乱无章,也就是属下曾经吃过那些月影生灵,才隐隐感知到了它们散出来的波动,探知到了它们的想法。” 顾判点点头,反过来问道,“那狗子你说,我们是把它们杀了好,还是放了好呢,这一次,老爷我听你的。” 陋狗身体猛地僵硬,然后无法抑制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所有的书页都在哗哗作响。 它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会是真的吗? 不会是真的吧! 不是吧不是吧! 老爷竟然把最为神圣的,乾纲独断的,一锤定音的决策言权,交到了它陋狗的笔上! 它写什么就是什么,它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笔就可以决定下面那帮傻逼的生死存亡。 它现在简直就是生死簿、判官笔啊。 噢! 不行了不行了。 醉了醉了。 噢! 这该死的权力,这无比甜美诱人的味道! 简直要比当初它飞在大魏朝堂上狐假虎威更加让狗迷醉。 对了。 按照老爷以前偶然提到过的那种说法。 既然它有了言权,甚至是有了最后的决定权…… 那么,它现在是不是就算得上是…… 常/委了!? 以老爷夫人为的鬼/宅家庭委员会的常委。 这是多么牛逼拉风的闪亮头衔! 和这一称呼比起来,它仗着老爷的关系自封的管家根本就是个屁。 所以说,以后请不要再叫它狗管家,而应该称呼它为,狗常/委。 它已经可以想象出来,在夫人和老爷议事的时候,它就要端端正正立在桌上了,而不是再像以前那般只能缩在一旁记录,做那什么没有言权的文字秘书。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张厨子算什么,不就是个给它端着血盆伺候的管家吗? 还有眼睛长到头顶上的白漓,绝对会满脸笑容亲手帮它泡澡,每一张书页都得按摩到位,按得不爽、洗不干净就不能饶了她…… 唔,珞水这丫头倒是不错,虽然脾气急了些,杀性大了些,但刀非圣贤孰能无过,更何况她曾经贴身保护过它狗爷的安全,如此倒是可以考虑稍稍提拔她一下。 那就让她代替它记录文字的工作好了。 它曾经在夫人的那些书上见过“代人捉刀”这个词,而珞水本身就是一把刀,捉刀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让她代狗捉刀也绝对能说得过去。 那就这么定了! 啪! 一声脆响过后。 顾判有些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这儿抖什么呢,不会是傻了吧。” “竟敢这样对狗爷……” 陋狗又是一个激灵,然后便听到了一声更加让它恐惧到抖的声音。 “你,到底在写些什么?” 唰! 刚刚出现的大字瞬间被抹去,又以闪电般的度换成了新的一行大字。 “回老爷的话,刚才狗子因见老爷遇袭,实在是太过义愤填膺,所以才……” “你是不是傻啊,别整那些没用的,还记得我刚刚问的是什么问题吗?” “记得记得!” 陋狗哆嗦着,以从未有过的频率在拼命思考,努力措辞,很快便在黑雾之中刷出来一行行闪烁着血色光芒的大字。 “这群蠢货不知好歹,更不知死活,竟敢无视老爷的威名,在暗地里行那偷袭之事,简直是死有余辜,不把它们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都无法解属下的心头之恨!” 一段话写完之后,它小心翼翼观察着顾判的脸色,忽然间笔锋一转,又接着写道。 “但是……” “但是如果从长远考虑,属下觉得最好还是能饶它一条性命,将之收为己用。” “哦?” “在属下看来,以英明神武老爷如今的实力层次,杀了这蠢货并不算太难,但问题是杀了它之后,许是还有问题需要老爷进行处置。” 顾判似笑非笑问道,“杀了之后,又会出现什么问题?” “杀了它,这蠢货就没有了,倒不如暂且让它留下来看门……在属下看来这裂谷中如此安静,没有见到这位白给先生的家人,或许便是那条蠢货的功劳,让它把从门内钻出来的生灵都给吃光了……” 察觉到顾判赞许的目光,陋狗顿时大受鼓励,接着唰唰写道,“除此之外,如果老爷觉得把它丢在这里不放心,也可以带回家里养起来,好好研究一下这蠢货被切割分离还不死的能力,若是成了,也算是能够多出一分逃命的本事。” “就比如说属下,要是能学成了这门秘法,就算是被撕成碎片,那也是从一本书变成了几十本书,不至于就此死了,再不能伺候侍奉在老爷身侧。” “当然,以老爷的实力层次,自然是不管遇到怎样的敌人,都一斧头下去结束战斗,但老爷以前也曾教育吾等,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到老活到老,艺多不压身,干啥饿不死手艺人……” 第1152章 暗河魂砂 “停!” 顾判一摆手,没让陋狗继续笔戳不停写下去,脸上却挂着慈祥和蔼的微笑,又开始了撸书的动作。 “行啊,咱家的狗子真的变聪明了,都学会从不同方面分析看待问题了。” “那老爷就听你的安排,留它一条性命便是。” “不过把这些地龙全留下来却是不行,你就从里面看着挑两只顺眼的,剩下的就都杀了吧。” 陋狗又是一愣,紧接着再一次无法抑制地激动起来。 老爷他,竟然真的赐予了它言决策的权力! 更重要的是,除此之外,还给了它自行决断的权力。 那些名为地龙的蠢货们,谁生谁死,它说了算。 完了完了。 这就是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吗? 比那些假模假样拍它马屁的感觉,实在是要好上太多了。 那么…… 到底该选谁存活下来呢? 感慨过后,陋狗开始无比认真地观察着,思考着,却总是无法真正做出决定。 它太难了。 真的是太难了。 这帮蠢货也是真的蠢,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了,难道就没有一个想起来给它一些好处吗? 你们都不送礼,那就没有对比,让它狗爷实在是很难做啊! “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没选好吗?” 顾判的声音再次响起,还带着几许揶揄的笑意,“是不是正在为难,到底该接受哪一块肉段的贿赂,才算是赚的最多呢?” 陋狗很是忧伤地摆动着封面,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闻言下意识地便写道,“别说了,它们这帮蠢材,就没有一个想起来要给我送礼的,这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是真的不知道该……” 写到此处,它忽然回过神来,“这个,这个,属下的意思是,这帮子蠢货也不知道把自己的能力给老爷展示出来,这样也好让属下好好甄别选择,别到最后弄出了什么错处。” 顾判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我再给你十个呼吸时间,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了!属下选好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仅仅一个呼吸后,陋狗便交出了一份属于它自己的答卷。 挑选了两条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活肉段出来,然后小心翼翼做好标记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两只,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回老爷的话,它们一个精神波动比较强一点,另外那个血肉最多,其他的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陋狗小心翼翼回答,同时隐去了自家的小小想法。 精神力波动强可能意味着更加聪明,那么以后就更方便培养调教,让它成为它陋狗的第一个嫡系属下。 至于那个血肉最多的,可能在这里面最为强壮,存活下来的概率会更大一些,避免竹篮打水一场空,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它最后死了,那么血肉多也意味着能挤出来的血液更多,拿来泡澡的话效果更佳…… 至于其他的选择,这帮家伙又不知道给它送礼,或者是做出纳头便拜的举动,哪儿还有什么其他选择? ……………………………………………… 自从那只堪比蛟龙的大蚯蚓被做掉之后,来自于黑雾中的攻击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 如此又平平稳稳向下飞行了一段时间时间后,顾判忽然现感知上一直存在的阻碍涩滞一空,凝神看时,才蓦然惊觉自己已经穿过了黑雾笼罩的区域,来到了裂谷的底部。 一条清亮透明的大河沿着笔直的河道平铺在谷底。 河面平整的像镜面一样,如果不深入其中,就完全感觉不到河水其实一直都在不停流淌。 河水两侧的岸边,是一片细细的沙滩,上面的沙子却是纯黑色的,在其中还夹杂着闪烁着暗金光芒的颗粒,就如同在平整的黑色天鹅绒地毯上面撒下了许多金块,看上去宁静而又美丽。 顾判一步步来到河岸沙滩之上,弯腰抓起一捧细沙,然后任由其从指缝间一点点溜走,落在地上出簌簌的响声。 数个呼吸后,他忽然愣住,紧接着又从地上抓起一把黑沙,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掌心上那几颗暗金色泽的碎石。 这个东西,里面竟然蕴含着极为精纯的精神力量…… 更让人惊讶的是,似乎还是能够被吸收汲取的精神力量。 稍远一点的地方,陋狗早已经将整个书本都埋在了沙子里面,舒适地简直要当场熟睡过去。 珞水和墨焰同样如此,她们各自面对着一小片暗金碎石,各自施展不同的手段吸纳着里面蕴含的精神力量,看上去已经是陶醉沉浸其中。 尤其是对于珞水这样精玄灵体来说,这里简直就是绝佳的修行场所,能够让她凝练灵体,快提升实力的福地。 顾判沉默了片刻,伸手将白骨道人给叫了过来。 “见过这种东西吗?” 他捏起一块暗金碎石,轻轻抛到了白骨的手中。 “这是魂砂,对修士凝练真灵神魂有极大好处,在晚辈所在的界域也是有价无市的珍宝,没想到在秘境入口竟然会有如此多的数量,而且是如此大的个头。” 白骨道人死死盯着那块暗金碎石面上神色变幻数次,一直都无法平静下来,“而且晚辈之前从这里出来的时候,却是只有这道暗河,并没有这片黑色河滩,以及上方这些黑雾的存在,自然也没有现魂砂存在的痕迹。” 魂砂……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同样没有掩饰自己的欣喜表情。 看这些魂砂的大小,其实应该叫做魂石才更加贴切一些。 当然了,到底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了这种东西,他这次出差回去的礼物已经不用做第二选择。 红衣也是精玄之气凝聚的灵体出身,用魂砂来做礼物简直是再恰当不过。 而且看这片河滩上星星点点暗金碎石的数量,他或许可以考虑在古宅内新建一座院子,主材就用这些魂石搭建,让她只要住在里面就能自然顺畅地提升实力,也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送出的温暖与陪伴。 这可是直接拿天材地宝级别的东西当建筑材料,堆了一座院子出来,不管有没有房本,属不属于违建,就单说这院子这房子的价值,不得直接吊打当世所有的豪宅殿堂? 第1153章 近在眼前 平静如镜的暗河旁边。 白骨道人两眼放光,死死盯着那片满是“天材地宝”的滩涂,过了许久才将情绪平复了下来。 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旁边顾前辈的心理变化,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除了魂砂之外,还有这些看上去再普通平常不过的黑色细沙,其实也是难得一见的天材地宝,将之熔炼到打造的神兵之内,可以提升不小的品质,一直都是那些御剑修士的最爱……” “不仅如此,还有其他的。”白骨道人说着又从黑色沙滩深处摸出来一块黑紫色,拳头大小的东西,“在晚辈所在的青澜域中,一般都把这东西叫做紫金石,磨碎之后拿来刻画法阵别有奇效……” 顾判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别跟我提阵法,其他的你接着说,说的详细一些。” “是,晚辈晓得了。”白骨道人在这一刻仿佛又重新回到了撒尿和泥的童年时代,趴在河边细沙滩涂上兴致勃勃地寻找着,挖掘着,不时献宝一般将找到的新东西展现在这位顾前辈的眼前。 顾判面带微笑,听白骨道人在那里讲着,眼睛须臾不离河岸左右,双手缓缓抬起,又慢慢放下,五指并拢握拳,似要将一切都握在自己手中。 好了。 什么都不用讲了。 说的已经足够多了。 只可惜他的储物手环可用空间太小,不能把这里所有的东西一次性搬空运走。 那么,只能退而求其次。 画地为牢,圈地自封。 所以说,这里已经是他的私人空间,包括河水河岸在内的所有一切,被打上了名为顾判的烙印,都是他的私人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 谁想从这里把属于他的财物弄走,就是对他最为直接的宣战,必将迎来铁与血的凶狠打击,没有任何转圜退避的余地。 裂谷之下,静河水畔。 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座热火朝天的劳动工地。 所有的天人尸傀重新被从储物手环中放了出来,硬顶着此处灵元混乱之地带来的各种负面状态,机械而又忙碌地进行着收集分拣工作。 所有的魂砂作为采集重点被第一时间堆积到顾判面前,然后由他收入到储物手环内进行封存。 好在之前回古宅的时候,他将存放在手环内的玉贝和魔龙心头肉都放了出来,该送人的送人,该入血泉保存的入血泉保存,算是提前腾出了空间,不然别说其他材料,光是这些魂砂都没有地方存放。 眼看着储物手环内的空间一点点被填充起来,顾判的心情是愉悦而又满足的。 就像是一群辛苦劳作的搬仓鼠领,正在体会那种令人迷醉的收集快乐,然后再为另外一只搬仓鼠女领献上他精心准备的浪漫满屋。 唉…… 这该死的,令人迷醉的收集快乐。 就像是当初看着自己威信里面零钱余额的增加,哪怕只是抢到一毛钱的红包都能高兴许久。 ……………………………………………… 从秘境显现到黑潮降临,这期间的间隔并没有太多时日。 也让周边所有知晓了秘境入口位置,并且有意进入的修行者经历了一次大起大落的刺激,并且不知道多少人还因此丢掉了性命。 秘境入口是一道幽深峡谷。 这一点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广为人知。 但除了白骨道人等抢得先机的寥寥数人之外,其他闻讯而来的修行者却是尽皆被喷的黑潮阻挡在了峡谷之外。 如果说只是那些黑色雾气组成的黑潮的话,虽然里面蕴含的混乱灵元对修行者很不友好,但也远未达到无法忍受的程度。 真正让他们感觉到恐惧的却是黑潮之中的那道魔影。 数十丈长,至少一丈以上粗细,蜿蜒游走在黑潮雾气深处,将所有自持实力进入的修行者尽皆吞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就连威震整个青澜南北域的图家老祖派遣得力干将前来,也没能从黑潮之中走出,同样丢掉了一队精锐的性命。 然而就在所有人因为惧怕黑潮魔影,渐渐放弃对此秘境的兴趣时,位于青澜北域的峡谷黑潮突然来了一记大喷。 谷中氤氲的黑雾向着谷外剧烈喷出,其中夹杂着不少似魂砂、紫金石、青槐壤一类的材料,远远投射至谷外,最远的竟然飞到数百上千里之外,若是有修士识得,那真是天上掉下来好大一块馅饼,而且是大到几年都吃不完的馅饼。 自此之后,那座黑雾氤氲的峡谷再次迎来了一股探索热潮,不知道多少恩怨情仇在这里同时上演,也有不知道多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修行者一步踏入谷中,变成了那道恐怖魔影的口中食粮,也将它喂养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程度。 直到顾判出现在界域屏障的另外一侧。 变化已然在悄无声息间降临。 青澜北域,峡谷近旁。 一男一女两个修行者借助夜色的掩护,隐匿身形来到了距离峡谷不足十里的一处小溪岸边。 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在这条溪水的这个位置,隐藏着一个仅可容一人钻入的洞穴。 而从这条坑洞一路向前,便能够来到那条黑雾峡谷底部的暗河附近。 这也是他们这样的散修能够避开风家设置的明岗暗哨,抵近秘境入口的唯一通道。 当初若不是机缘巧合现了这条隐藏在溪水下面的坑洞,他们又怎么可能在风家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连连得手,采集到了以前想都不敢多想的天材地宝? 男修行者名为观纹道人,其实早已经想要收手不做,拿着已经采集到的东西远走高飞,但却又拗不过道侣尘青再来最后一次的强烈要求,因此只能是耐住性子和她一起从坑洞潜入,来到了峡谷底部的暗河附近。 “观纹,你有没有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尘青躲藏在暗处,仔细观察着如同镜面般一动不动的暗河,目光中流露出探究疑惑的神色。 “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难道那道恐怖魔影要显形了么?” 观纹顿时紧张起来,他现在只想着随便能找到一点什么东西就算,然后抓紧时间离开这鬼地方,有多远就逃多远,今后再也不用面对可能出现的黑潮魔影,或者是图家修士的巡逻队伍。 “我都不知道你一个大男人在怕什么!” 尘青明显有些生气,“你有没有现,我们这次过来,黑潮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观纹暗暗叹了口气,“我没现有什么变化,我只知道,我们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尘青银牙紧咬,几乎要用目光扎死身边这个家伙,“你这个蠢货,我要说的是,真正属于你我的大机缘,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1154章 死得其所 眼看着这个愚蠢而又胆小的男人还是一副懦弱的样子,尘青便气不打一处来。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才又接着传讯道,“你再仔细感知一下,黑潮魔影的气息波动是不是完全消失不见了?” “确实没有感觉到,那又怎么了?”观纹还没理解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她觉得自己当初简直是瞎了眼,为什么要找这么一个软弱而又愚笨的家伙作为道侣,“这就说明我们可以直接进入到秘境之中,就像是开始最早得到消息的白骨道人一样,将此次机缘牢牢抓在手中!” “尘青,你说了这是最后一次来寻找资源,然后我们就离开这里远走高飞的,为什么现在却要改变主意?” “不得机缘,又怎么能在修行上更进一步,难道你真的想这么平平凡凡过上一世?” 尘青深吸口气,下了最后通牒,“你不去,我自己去!” ……………………………………………… 平整如镜的地底暗河忽然间出现了一道涟漪。 涟漪渐渐扩大,形成一圈圈荡漾的波纹。 数个呼吸后。 一男一女从水中钻了出来。 “这是……” 虽然忽然间变得异常混乱的天地灵引气息让人感觉很不适应,但尘青却已经忽略了这一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这些金色的石块,难道竟然是魂砂吗!?” “还有这些黑色细沙,还有藏在细沙下面的紫金石、青槐壤……” “苍天在上,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黑**的时候会出现那么多的天材地宝,原来它们都来自于这座秘境的赐予!” 尘青一步步来到岸滩上面,捡起一枚拇指大小的魂砂仔细观察,惊叹于它蕴含的神魂之力,简直要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直到数个呼吸后,她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又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紫金石,同时还在忿忿不平地说道,“观纹,你刚刚还说不敢过来,真要是听了你的,岂不是会断送掉天赐给我们的一大机缘!?” “而且这还是只是秘境出口的狭小地方,天材地宝便已经随处可见,待到真正深入秘境内部后,绝对还有更大的好处和机缘等着我们。” 她一脸喜色,站在那里低声说着,语气中渐渐带上了一丝愤怒,“你怎么不说话,如今我们已经来到了秘境之中,你为什么还是这样一副要死人的模样!?” 观纹看着尘青身后悄无声息冒出的几道身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可能是真的要死人了。” 尘青猛地愣住,一点点转身,目光落在那些阴森可怖的天人尸傀身上,只觉得一道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就像是被脱光衣服丢进了冰窖之中,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凉。 数个呼吸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天人尸傀后方响起,打破了场间死一般凝固的寂静。 “吾等河畔相逢、甚是有缘,本人业罗圣尊,有几个问题想要要向两位请教。” 观纹道人踏前一步,负手于背后做了一个隐蔽的手势,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道:“圣尊阁下请讲,在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做完手势之后,身后尘青却毫无反应,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观纹保持着面上的笑容,内里早已经心急如焚,这时便又听到那道温和的男子声音又响了起来:“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是英豪,不过为了保证所得信息的准确性,本人不得不将两位分开问询,还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停顿一下后,那道声音又接着说道,“看你身后女伴的意思是不想理解,但你们要知道,就算是理解不了,那也必须理解,实在理解不了,那就只能去死,我这么说,你们听明白了吗?” 就在此时,尘青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一手死死握住那枚拇指大小的魂砂,另一只手却猛地拔出了背负在身后的长剑。 那道原本还算是温和的声音一点点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淡漠起来,“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决定。” 观纹暗暗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臂在身前,另一只手负于身后,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口中道:“前辈且慢,请听在下一言……” 轰! 他一句话并没有说完,便毫无征兆忽然闭了口。 以其身体为中心,原本混乱无章的天地元气陡然一凝。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观纹背在背后的手掌掌心对准尘青,一道柔软而又浩大的力量瞬间将她向后推出,去势之快比疾驰的飞剑竟然还要快上数分。 与此同时,他前伸的手臂连闪数下,结成一道法印向前推出,手臂如同气球一般膨大到原来的数倍大小,青筋迸出,肌肉纠结,看起来恐怖异常。 在观纹道人手臂伸直之时,他的手掌、臂膀、整个上半身瞬间前后炸裂开来,血肉碎骨飞溅中,三道雄浑无比的力量叠浪般向前轰出,同时击向身前所有的天人尸傀。 轰! 就连天人尸傀都无法抵挡如此恐怖的攻势,瞬间被混合着鲜血骨肉的冲击波掀飞,呼啸着没入滚滚黑雾深处消失不见。 在天人尸傀之后,顾判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狂暴力量,看似漫不经心地一拳向前挥出。 轰! 混沌归元锤。 刹那间所有血肉倒卷而回,被巨大的力量碾压成更加细碎的粉末,铺洒在谷底黑雾之中,为本就混乱的天地灵元又增添了几分淡淡的血腥味道。 就在观纹道人以生命为代价出这一击的时候,尘青已经被那股柔和的力量送出了数十丈外,并且还在不断加之中。 她脸色苍白,呆呆看着观纹道人轰然炸碎的躯体,两行泪水忽然从眼中滑落。 但泪珠还未真正落下,随即便被从后方席卷而至的炽热火焰蒸殆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你说,他们是不是傻?” 顾判从炽白火焰中一步踏出,悬停在河面上空,低头注视着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落入水中,在一圈圈涟漪波纹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明明已经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但谁又能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放着活路不走,却非要自寻死路,当真是相当迷惑的愚蠢行为。” 陋狗非常乖巧地落在自家老爷肩膀,很有些感慨地写道,“老爷以前就曾说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心不足蛇吞象……老爷以前还说过,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障碍,傲慢才是。” “属下看这两位刚刚进入此方天地的人啊,不但贪婪,而且傲慢,所以说他们死是一定的,不过能够死在老爷的混沌归元和三昧真火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给了他们不小的脸面。” “本来还想从他们那里寻找一下关于蜂后的线索……”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不过也无所谓了,既然他们能过来,那么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可以尝试着过去,也好亲身体验一下,两方天地到底有何不同。” ……………………………………………… 青澜北域。 秘境入口所在的幽深峡谷底部。 数个身着统一服饰的修行者小心戒备着,穿行在不断翻滚涌动的黑潮之中。 他们是风家的嫡系力量,所以才会被派来镇守此地,牢牢把控占据住了秘境的入口。 再转完这一圈,就要到了换防替班的时间,一想起能够离开这让人烦躁的黑雾,回到驻地好好休整一番,所有修士心中都不由得充满了期待。 噗通! 就在此时,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响忽然从不远处传出。 还有些许淡淡的糊味从那处地方传来。 仔细闻起来,好像是肉被烧焦了一般。 领头的风家修行者猛地停下脚步,面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凝重紧张,死死盯住了声音响起的方向。 那里,似乎正是秘境入口的暗河所在位置。 所以说,究竟出现了什么情况? 第1155章 未知恐惧(求订阅) “结阵御守,放出灵兽过去查探,随时准备战斗。” 在听到坠落重物的闷响后,没有什么犹豫,几乎是下意识的,风家领队修士便做出了安排。 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回去一个人,把这里的情况通禀给凤羽子先生,也好让他提前决断,做好应对准备。” 不久后,一具已成焦炭的尸体被送到了领队修士面前。 他仔细观察着那具尸体,再转头看一眼远处依旧在静静流淌的暗河,心中已然萌生退意。 凤羽子先生早上刚刚说过,黑潮魔影的力量波动气息已经消失,所以他才敢带队深入到秘境入口附近探查一二,但看现在的情况,难道说除了黑潮魔影之外,暗河通往的秘境内又出现了新的恐怖妖物? 如果是真的话,以他们只有六人的巡逻队伍,根本就不可能在妖物的攻击中活下命来。 不对,他刚刚派了一个手下回去通报情况,现在在这里的应该只有五个人才是。 “还是先向后撤到安全区域,然后再看风羽子先生到底是何安排。” 领队修士抬起头来,从自己属下身上一一看过去。 还好,所有人都没有出现异常,也没有受到攻击的迹象。 他们都是陪他出生入死多次的兄弟,他就算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这几人的性命负责。 “我们先向后撤到第一道警戒线,和那里的修士汇合。”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又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小队属下“你们两个,把那具焦尸带上,跟在我的身边。” “除了抬尸体的两人之外,你们剩下的四人按照前后左右各自警戒,现情况第一时间示警。” 待到领队的风家修士把命令下达出去之后,训练有素的属下迅占据各自位置,一行人沿着原路开始慢慢撤退。 从黑潮深处撤离的过程中,领队修士一路上走的是战战兢兢,简直都要到了魂不守舍的程度。 一来他不知道是否有未知的危险隐藏在周围的黑色雾气之中,或许下一刻就要对他们起攻击,将他们也变成和那具烧焦尸体一样的东西。 二来他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样子,但思来想去却又现不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或许是那具已经成为焦炭的尸体给他带来的压力。 对,一定就是这个原因。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他无法弄清楚这具尸体的身份来历,也无法查明它的真正死因,这才是让人最为虚的地方。 幸好,凤羽子先生正好在此坐镇,以他老人家的眼界高度,或许就能抽丝剥茧,找到问题根源。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两个跟在身边抬尸体的属下让他感觉到了安心,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慌与虚弱。 不管是照亮周围黑潮的白色火焰,还是每次和那位属下视线相交时对方眼中坚定的幽幽白光,都在坚定着他一定要安全撤出去的信念。 是的,没有错。 他是这一队人的领,自然要为他们的生命安全负责,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从最危险的地方带出,进来多少人,就出去多少人,一个都不能少。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一直感觉有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前后左右四个戒备前行的手下,再加上身边两个抬着尸体的手下,六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异样情况出现。 而且他们一行从撤退到现在也没有遭到任何形式的攻击。 那么,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呢? 领队修士默默想着,不由自主转头再看一眼身边那位抬着尸体的属下,直到对方对着他微微一笑,眼中可以镇定心神的幽幽白光再次绽放,才让他终于将七上八下的心完全落了下去,不再掀起任何波澜。 ……………………………………………… “风城大哥,你背上驮着的黑乎乎的东西,就是在秘境入口附近现的那具烧焦尸体吗?” “我背上,背着的烧焦尸体?” 刚刚退到第一道警戒线的领头修士顿时就是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趴在自己背上的那具焦尸,不出意外的一手黑灰。 这是什么情况? 我为什么会背着这具尸体? 不是有两个属下在抬着吗? 怎么莫名其妙就跑到了我自己的背上? 那两个属下呢? 不,不对…… 为什么一点儿都记不起那两个属下的模样? 肯定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探查小队的领头修士风城眉头紧皱,在这一刻忽然想通了某个之前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关窍,刹那间心乱如麻,浑身上下一片冰冷。 让他真正感到恐惧的是,如果真的有两个手下抬尸体的话,那么小队的人数就是不对的! 算上自己的话,他麾下的探查小队一共有六人,最开始现不妥时又派出去了一人提前返回报信,那么剩下来的就应该是五人才是。 接着想下去,让风城感觉到无法接受的事情就生了。 撤退过程中前后左右各有一人负责警戒,他身为队长居中策应,怎么可能会多出来两个人帮忙来抬这具尸体!? 但是,他明明记得是自己命令那两个手下去抬的。 而且他们也真的一直抬着尸体,老老实实跟在了他的身后,还不时给他以目光的鼓励,以及坚定的支持。 结果现在来到了第一道警戒线外,竟然变成了他自己一个人背着尸体? 这他娘的又该怎么解释? 是了。 一定是他自己记错了。 最大的可能便是受到了黑潮的影响,因此出现了幻觉,硬生生把自己背着尸体从裂谷内撤退这一情况想象成了有人帮忙…… 所谓的两个给了自己坚定信念的属下,或许就是自己幻想出来的,用来不断给自己增加勇气,不被黑潮所惑,一步步最终走出的精神支柱。 至于为什么会想象成自己的属下,可能还是因为他下意识最为信任的,就是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吧。 想到此处,风城连忙将那具焦尸放到地上,不愿意再多看上一眼,努力平静着语气道,“我此次奉风羽子先生之名前往秘境入口附近探查,现裂谷内确实不见了那道魔影的力量气息,但却又现了这具焦尸,怀疑是有其他妖物作祟。” 停顿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还有,我怀疑黑潮内存在影响吾等精神的力量,甚至连记忆都有可能出现偏差和篡改。” “风羽子先生刚刚才准备派遣修士进入秘境,没想到竟然还出现了这样的变故,风城大哥抓紧时间去禀报此事,先生正在等着你的回话。” 半个时辰后。 风城来到家族设在裂谷外的临时营地,通报后又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被获准进入风羽子的住处。 最后进[书趣阁 .shuquge.co]门前,他和两个男子擦肩而过,年轻一些的男子还对着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他也下意识地微笑回应。 又走出十几步后,风城心中忽然生出来些许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和那两个男子之前曾经见过,但无论如何去回溯,却都想不起来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直至来到风羽子先生的门前,才收敛所有杂念,把无端升起的疑惑暂且放到了脑后。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风城轻轻敲响凤羽子的房门,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却有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道从门内传递出来,还是那种令人闻之作呕的烤肉味道。 风城呆呆站在门口,一颗心不由自主沉了下去,甚至顾不上可能受到的责罚,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猛地推开了眼前的那扇房门。 然后他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口中嗬嗬连声,滴滴答答的涎水从嘴角滴落下来,猛地出凄厉至极的惨嚎。 。。。。。。 ps:求订阅。 每天除了上班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在码字,还要熬夜去写,身体累心也累,能看到这里的书友,请订阅支持一下吧。 第1156章 引蛇出洞 一座规模宏大的城池矗立在清澜北域中心。 这就是风家控制的核心地带,名为风龍城,意在纪念当初风氏家族崛起过程中的某位家主。 当然,风家嫡系族人所居住的地方并不在风龍城内,而是在城东百里外,一座依山傍水的风氏庄园之中。 说是庄园,但唯有去见过的人才知道,这座庄园占地面积之广,所据灵脉之丰厚,防御戒备之森严,比风龍城都还要高出许多,完全可以当得起传承千年世家的实力。 近一段时间,自风龍城内流传的小道消息称,风氏庄园不久前突然被一层看不到的迷雾所笼罩,无论什么人进去,肯定会迷失方向,然后稀里糊涂又兜转出来,而且对进入迷雾后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更有好事者言道,这是已经真正得道成仙的风家老祖亲自施法,将风家庄园遮掩起来,或许不日将带着所有图氏族人举霞飞升。 风龍城外五里的一片树林中。 顾判摘下头上的兜帽,认真观察着前方高大的城墙,同时也是在感受着和九幽之地有着很大变化的天地灵元。 和海眼通往的黑水界域不同,这里还没有被九幽之力侵袭,因此天地本源对他这样实力达到了一定层次的“偷渡客”显现出了最直接的压迫,并且没有任何逃避转圜的可能,唯有一力承担下来。 所以自从进入到此方名为青澜的界域后,他就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压迫与驱逐力量,尤其是和陋狗联手忽悠住那一队修行者,离开黑雾弥漫的裂谷之后,这种被天地排斥威压的感觉便愈强烈起来,就像是时刻背负着一套沉重的枷锁,一举一动都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不过对于顾判来说,这种程度的压迫力量还远远未到难以承受的地步。 在他的实力组成中,受到影响最大的还属于三昧真火,全力施展的话威力最多只能达到在九幽洞天内的不到一半,不论是杀伤威力还是灼烧范围都被削减极大。 除此之外,混沌归元的根基是肉身的强悍,天地灵元变化与否对其影响不大,轮回剑意和再次升级后的打野刀相辅相成,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可以指向天地本源,同样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最后便是让他都觉得有些失控,必须要刻意压制其进境的乾坤借法。 在来到黑潮之外后,他却是有些惊讶地现,乾坤借法竟然有种自的跃跃欲试感觉。 它,这是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借一下名为青澜北域的法吗? 借,倒也不是不能去借,但最好还是先潜伏起来摸一摸具体情况,然后再视情决定到底是不是朝着此方天地伸手。 他真正担心的是一旦开始借法,后续的事态展是不是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万一手滑借的太多,引起了注意该怎么办? 在搞清楚此方界域的最高层次战力的水准之前,他并不想去冒这个险。 在顾判的身后,珞水和墨焰分列左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她们同样受到了排斥与压迫,但以她们的实力层次,受到的压迫和顾判相差甚远,感触也远远不及顾判来得深刻。 白骨道人则站在更远一些的地方,和意气风的陋狗在不停地聊着什么。 双方一个曲意奉承,另外一个享受奉承,倒是搞得气氛相当融洽,甚至是有些相见恨晚的亲热欢快。 不久后,顾判随着人群入城,随意在风龍城中逛着。 从表面上看,风龍城的繁华程度比起大魏京城来说也不遑多让,甚至还犹有胜之。 不管是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是各色店铺,都充满了清澜北域独有的地域气息。 白骨道人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装扮,大摇大摆走在最前面,摆足了一宗之主的做派。 但从他不断游移躲闪的眼神或许才能看得出来,在风家的核心势力范围内如此高调出镜,绝非他的本意,而是有着迫不得已的苦衷在内。 顾判等人跟在白骨道人身后,自然扮演了他老人家的弟子,每个人手上还像模像样拿着一根骨棒,不是白骨宗门人,却胜似白骨宗门人。 进入风龍城后,一行人中就数墨焰最为好奇,两只眼睛转来转去,看什么都津津有味,还不时抹去唇角溢出的一滴滴口水。 她自有意识开始,就生活在那片除了火焰还是火焰的界域之中,直到不久前作为俘虏被顾判从火灵界域内带出,便又被关进了红衣古宅内不得自由,又哪里见识过如此繁华热闹的景象? 珞水却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 对她这样魔刀刀灵来说,每在这里多呆上一刻,就是多了一刻的折磨。 入眼处都是鲜美可口的猎物,却又不能尽情出手斩杀,着实让她心生烦躁,却又无处泄。 唯有以买买买的方式化解自己的忧愁,就像是当初在大魏京城之内,她最喜欢和珞裳呆在一起,对她实施贴身保护的最主要原因。 谁又能够想到,被她视为一生之敌的那个可恶女人,竟然会有一个如此乖巧可爱,又善解人意的妹妹? 两人都是一个母亲生的,怎么做人的差别就这么的大呢? 一个只是把她当做杀人的工具,另外一个却是给她疯狂买买买,真正把她当做姐姐来宠爱,这里面的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不论怎样都无法填充和弥补。 珞水手上拎着越来越多的各种小东西,不久后背上便多出来一只包裹,再后来包裹悄无声息转移到了白骨道人身上,数量也从一个变成了三个,并且还有向着第四个不断展的趋势。 “好了,收敛一点,别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到什么都新鲜,摸到什么都想买。” 将一整条街从头走到尾后,顾判停下脚步,叫住还想逛下去的珞水,转向了街角一家规模不小的酒楼。 一个时辰后,顾判摸摸肚皮,随手又丢过去一锭银钱,推开椅子来到窗前,向下张望了一眼。 “也该差不多了。”他接过墨焰递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陋狗适时在桌上写下一行字迹,以此彰显自己的存在,自然而然地强调着自己的言权,“回老爷的话,属下在进入这座酒楼前就有所察觉,我们已经引起了风家眼线的注意,算算时间,确实差不多了。” “他们倒是很有耐心,耐心到让我吃完了一顿饭都还没有找来,既然如此,那就再喝一盏茶等等好了。” “只可惜那位叫做凤羽子的家伙有些不好糊弄,竟然能从你我联手的情况下还能恢复清明,不然若是有他配合的话,哪里还需要如此的麻烦?” 顾判很快喝光一壶茶水,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倏忽间又是一段时间过去,当他喝完足足四大壶开水时,楼下终于传来了隐晦的灵元波动。 第1157章 谈判专家 “灵元波动和之前在黑潮附近遇到的修士相近,应该就是风家的人。”包房中,陋狗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小字。 “那就好,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顾判笑了笑,缓缓坐直了身体,“按照我们之前在黑潮附近风家营地打探到的情报,再加上后面潜行探查风家庄园的结果,基本可以肯定,就算蜂后不在那座庄园,至少也和盘踞在此地的风家有着不小的关系,最直接的证据便是笼罩了整个庄园的阵法,让我隐隐从中嗅到了那只雌蜂的独有味道。” “而想要进入风家的那座庄园,最好还是有他们内部的人带路,不然单凭我们自己,就只剩下了暴力平推一种方法,很容易便会打草惊蛇,和进入前定下的暗中寻找蜂后的计划不符。” “一会儿都自然一些,尤其是你。” 他说到此处,特意看了眼珞水,“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性子,干脆就躲进刀鞘里面别出来好了。” “还有白骨先生,你肩负着代表我们和风家谈判的任务,地位极其重要、责任极其重大,容不得有半点儿差池。” 白骨道人一个哆嗦,连说话都有些颤抖,“顾前辈,要晚辈和风家谈判,具体要谈些什么?” “具体谈什么就要看你随机应变了。” 顾判低头注视着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我想说的意思是,既然白骨先生是一宗之主,就要将大佬的姿态摆出来,好好和风家过来的人谈上一谈,然后只要可以带我们直接插入到敌人的心脏之中,见到风家嫡系的高层修士,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要知道你可是从九幽秘境中返回的第一个修士,手上掌握着他们最希望得到的情报,不卖上一个好价钱,又怎么对得起自己在秘境内所受的一切苦难?” 白骨道人苦笑道,“顾前辈有所不知,在威压整个青澜北域的风家面前,在下的白骨宗根本就是摆不上台面的小玩闹,别说他们的嫡系血脉高层,就算是随随便便出来一个旁系的人物,也不是在下敢于为违逆的存在。”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可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没有信心的话就算是装,也要给老子把高手风范装出来,你记住,便宜没有好货,舔狗不得豪斯,唯有端得住高贵的姿态,才能在即将到来的谈判中占据主动,不断拔高自己的要求。” “顾前辈,我们面对的可是风家……” “管他是风家还是雨家,在我眼中那都不叫个事儿……你现在只需要牢记一点,我现在就是你的弟子,就站在你的身边,若是他们敢动手,你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注意别让血溅到自己身上就好。” “晚辈,晚辈明白了。” 顾判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好好表现吧,演得好自然有赏,而若是演砸了,你的演艺生涯也就到头了。” “…………” “他们马上就要来了,请开始你的表演。” 嘭! 包房的门被一把推开,两个神色倨傲的男子大步进来,不待有人话便自顾自地在几人对面坐了下来。。 他们的目光飞快从屋内众人身上扫过,最后才落在端坐不动的白骨道人身上。 “这不是白骨道人吗?”其中一个男子目光一凝,随即皮笑肉不笑道,“听闻你第一个进入到秘境之中,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为什么不在里面多呆一些时日?” “原来是风家的两位道友。” 白骨道人下意识地瞟了顾判一眼,然后端起手边的茶盏缓缓喝了一口,云淡风轻开口说道,“老夫能第一个现秘境,又能第一个进入秘境,自然是有着自己的办法,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至于说什么时候进入,又什么时候出来,那更是老夫自己的事情,你们似乎管得有点儿多了吧。” “我们管得有点多?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骨道人轻咳一声,又做出来一副愕然的表情,“难道这里不是风龍城吗?老夫一路云游至此,也没听说它改名字啊。” “怎么,难道才没几天过去,这座城池就已经不姓风了吗?” 最开始开口的风家修士眯起眼睛,脸上泛起丝丝缕缕古怪的笑容,“白骨道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又知不知道,这些话会造成怎样有趣的结果!?” 啪的一声脆响。 白骨道人将手上一直端着的茶盏顿在了桌上,“笑话,我白骨道人一生行事,又何须向你解释!” 进来的两人同时一愣,自从数百年前威震北域之后,风家声威日盛,过往修行者无不毕恭毕敬,听令景从。 在家族势力范围的核心区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知死活的家伙。 而且还是在整个青澜北域中都难以排的上号的白骨道人,顿时就让他们惊讶不已。 他这是疯了吗? 难道是此人在秘境中觅得机缘,实力大进,觉得自己能和整个风家掰掰腕子了? 当真是可笑至极。 包厢内的气氛刹那间死寂沉凝到了极点。 顾判看着已经完全变了脸色的风家修士,再看看白骨道人高高在上的漠然表情,忽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这…… 难道是刚才给白宗主打气打得太狠,让他的自尊心和自信心直接撑爆了? 还是说这位白宗主对剧本理解错误,表演时又力太猛,硬生生演崩了为他打造的角色? 算了算了,能救场就救一下,实在不行,那便只能是文戏改武戏,先把这两个跑龙套的家伙制服再说。 顾判艰难维持住脸上已经所剩不多的笑容,刹那间给白骨道人连使了数个眼色。 另一个从进门便保持沉默的男子眯着眼睛,不停打量着随侍在白骨道人左右的顾判、珞水和墨焰,目光重点落在了珞水和墨焰身上,此时忽然开口说道。 “我告诉你,这是风家的地盘,所有过路的修士都要向吾族报备,我还要告诉你,如今黑潮秘境已经归吾族所有,所有想要靠近的修士都要经过吾族的同意,他们这几个年轻人或许不知道吾族的规矩,但是难道你白骨道人还不知道?”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从秘境出来之后,就能和吾族一较高下,争一争这片灵脉丰厚之地的控制权了?” 白骨道人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顾判,也收到了他连闪的眼神,顿时心中会意。 然而正当他准备直接翻脸掀桌子的时候,却在低头的一刹那看到了自己手上刚刚刷出的一行血色小字。 “白给你个憨货,好好去和那两个傻逼谈,别把老爷的事情搞砸了!” 第1158章 相互感谢(求订阅) “白给你个憨货,好好去和那两个傻逼谈,别把老爷的事情搞砸了!” 红字如血,字字鲜红,瞬间映入白骨道人的眼帘。 他不由自主轻咳一声,又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借以掩饰内心已经快要满溢出来的紧张情绪,放下茶盏后态度忽然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满脸都是小意讨好的笑容。 “风家的规矩,小人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从秘境出来后便直奔风龍城而来,更不会在进城后一直坐在这里等待着两位前来。” 说到此处,白骨道人忽然直接起身,冲着对面的两人深施一礼,看样子如果不是被桌椅挡住不好施展,怕是就要当场五体投地拜伏下去。 “小人在那黑潮之中呆的时间长了,就连精神都受到极大影响,刚才又多喝了几杯酒水,因此有些浑浑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还望两位大人莫要往心里去。” “至于小人来此的目的……主要是因为小的对风家衷心敬仰,所以不敢对秘境内的现有任何隐瞒,这不是一从秘境出来,便专程前来向风家诸位大人禀报此事。” 白骨道人一边说着,手上微微一动,便从袖筒中滑出来两只盒子,轻飘飘落在了对面两人的面前。 “这两只盒子里面装的是老朽在秘境中寻找到的一些小玩意,不成敬意,还望两位大人笑纳。” 咔嚓一声轻响。 两只装满了紫金石和魂砂的盒子自行打开了,里面闪烁的光芒和散出来的气息顿时充斥了整间屋子。 两个风家修士对视一下,同时遮掩住眸子里的惊讶神色,随即转过头来便换了一副温和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就请白骨宗主随吾等去庄园请见家族前辈,只要宗主能够将秘境内的情况如实道出,吾族自然少不了丰厚的赏赐,若是能让老祖宗高兴了,就算是将你的白骨宗抬成整个青澜北域数得上名号的大派,也并非什么难事。” 顾判暗暗给了白骨道人一个赞许的眼神,原本他做好了文斗转武斗的最坏打算,看能否寻找机会捉住这两个风家修士,再找一处隐蔽之处逼问出如何进出庄园的情报,现在看来倒是省事了。 白骨道人见到对面两人的反应,也是长长松了口气,面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惊喜交加的笑容,“那就劳烦两位大人了,若是有幸能见到风老前辈,还希望两位能帮小人多多美言几句。” 掂量掂量手上木盒的重量,风家修士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真挚许多,当即带着几人出城,朝着远处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山林赶去。 一路向东前行了数十里后,他们终于在一片茂盛的竹林前停下脚步。 两人一阵喃喃低语,各自划破手指挤出一滴鲜血,抹到两根伸出的竹枝上。 刹那间,正片竹林变得虚幻起来,露出一条被氤氲雾气笼罩的通道。 “诸位随我一同进去吧,里面就是家族驻地。” 其中一个风家修士转过头来,满面笑容朝着通道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白骨道人喉结涌动一下,本能地向后退缩了一下,但是却又被身后推了一把,不由自主向前一个大步,整个人便没入到了雾气之中。 顾判收回刚刚抬起的手臂,半低着头跟在白骨道人身后,刚刚踏入那条通道,却忽然心中猛地跳动一下。 刚刚还只是领先他不过两个身位的白骨道人,竟然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眼前只剩下了那两个风家修士的背影。 与此同时,迷雾中泛起淡淡的湿意。 顾判缓缓抬头,寻找着让自己那股湿气的源头。 滴答…… 天色竟然毫无征兆暗了下来,一滴雨点悄然滑落,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湿痕。 滴答。 紧接着又是一滴水珠落下,从身前的朦胧雾气中划过,在平整的石板路上留下一点淡淡的湿痕。 顾判眯起眼睛,仰望着犹如黑夜的天空,任由越来越密的雨滴落在自己脸上,依稀可见一道极淡的光芒从云层深处划过,向着南方疾飞去。 这种感觉…… 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情况生了剧烈变化,而且和整个天地都有所牵连。 他深吸口气,将心情平复下来,赶在大雨落下前一脚踏进了风家法阵范围。 唰…… 一阵微风拂过,竹林再一次出现,不见了白雾与进入风家腹地的通道。 心有感应之下,顾判倏然回头,视线却被迷雾牢牢阻隔。 两个风家修士依旧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顾判回头看了眼若无其事的珞水,以及随时准备身化黑炎的墨焰,脸上悄然泛起一丝古怪的笑容。 “我们来时的路消失了,等会儿又该怎么出去?” “还有,白骨老师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见了他的踪影?” “白骨老头被得到消息的家族前辈领着直接去内园了,你们不够资格进去,所以就老老实实随我过来,待到一切结束后自然会送你们出去。” 风家修士忽然变了脸色,表情和语气都很不耐烦,迫不及待加快了前进的度,“现在不要说话了,跟紧我的脚步。” 几人所经过的道路上始终被淡淡雾气所笼罩,只能看到眼前很短的一段距离,整个环境安静到了极点。 顾判很快便放弃了探查阵法结构的想法,他实在是没那个能力,而且看身旁墨焰的表情,就知道她也不行。 至于刀灵珞水…… 他对这个脑子里只有买买买和杀杀杀的家伙不报以任何希望。 白雾笼罩的小径似乎永无尽头,但顾判通过陋狗的提示却能了解到,他们其实根本没有走出多少距离,绝大多数时候是在绕圈子,还有一部分时间甚至是在原地踏步。 但是,这所谓的灵雾法阵却带给了他们一直在前进的错觉。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顾判眼前陡然一清,氤氲雾气消失不见,出现在面前的是一片雅致的房舍,就建造在叮咚作响的泉水边上。 “终于到了。”风家修士在最左边房舍前停了下来,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 “这里就是贵家族修士所居住的地方?”顾判面上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依然在演戏,出啧啧赞叹声,“真的是简朴,很有古时大家之风。” “好了,这位小兄弟,虽然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风家修士脸上的古怪笑容越来越浓,“看在你这两个惹人怜爱的师妹面子上,我会好好感谢,并记住你的。” 嗯? 下一刻,他却是微微一愣。 因为顾判同样露出了诡秘的微笑,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相似。 “不错,虽然一直都不知道你们的名字,但是……我也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没有你们两个大好人,我又怎么可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法阵内部?” “你!”风家修士心中一跳,忽然感觉到了有些不对,猛地转头,便看到了令他惊恐万状的一幕。 侧后方,那个一袭白衣、纤细窈窕的小姑娘紧紧贴在他的身侧,五指并拢如剑,正缓缓插进他的身体。 他蓦地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只纤纤素手轻轻挑动,而他就犹如一只脆弱的纸人,又像是庖丁解牛中的那头牛,整个身体的血肉骨骼欢快地朝着不同方向各自分离,哗啦啦瞬间流淌一地。 第1159章 灵雾法阵 “你,你们……” 刚刚从迷雾中现身的另外一个风家修士头皮猛地麻。 他一句话都还未说完,转身就要逃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踉跄后退几步,直到被人从身后卡住脖子架住。 他拼命挣扎,想要脱离珞水和墨焰的钳制。 尤其是左侧的白衣飘飘的珞水,刚才将他那位族兄剖解的画面实在是太过恐怖,完全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 “外面风大雾大,带这位兄台进屋好好休息。” 顾判轻轻道了一句,推开一扇房门,缓步走了进去,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 “这么说,我们才刚刚进到了灵雾法阵的第二层。” “再向内深入一层防御才算是真正踏入风家腹地。” “这两个家伙的身份地位只能带我们到这里,所以说,他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白骨道人在进入迷雾法阵后不久便被接引进入到了庄园腹地,只留下了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没有那个好命被风家高层看上,反而被这两个蠢货被当成了肉鸡,想要拉到他们的地方肆意摆布……” “只可惜没能堪破这座迷雾法阵的奥妙,不然哪里还需要这样一步步混入?” 顾判走出房舍,思索片刻后招手喊来刀灵珞水。 “老爷想到破解法阵的办法了么,需要属下做些什么。”守在门外的珞水精神一振,眸子里燃起森寒杀意,刚刚她一直被两个风家修士拿那种古怪的眼神去看,正憋着一股邪火无处释放,迫切需要再多杀几个人来缓解心理压力。 “谁说要现在破解法阵了?”顾判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指指不远处的泉水,想了一想后转身对墨焰道,“你去取一些泉水回来,我要煮茶。” “我刚刚现屋里有上好的灵茶,用泉水煮来想必味道不错。” “煮茶……”刚刚从泉边探查回来的墨焰呆了一呆,回过神后急忙摆手,“老爷,那泉水里面有不少的游鱼……” “没关系,不用理它们就是。”顾判直接打断她,语气坚定不容置疑道:“我们是准备煮茶,又不是煮鱼,你还怕里面鱼少了会被现?” 泉水清冽,拿来煮茶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但里面正游动的几尾锦鲤却让着实让墨焰有些犹豫。 刚刚她化身火线在四周探查时,别处都没有现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唯独这汪泉水中的锦鲤,让她嗅到了些许诡异的气息。 结果还未等她和顾老爷禀报,他就让她取水回去煮茶。 以顾老爷如此高的实力层次,她不相信他没有现这些锦鲤的不妥,但为什么依然让她靠近取水,难道就不怕触碰到法阵的警戒线? 或者说,他其实早就现了问题所在,所以才让她从此处入手,准备要快刀斩乱麻将问题解决? 果然不愧是横空出世、威压整个火灵界域的恐怖存在,就连在法阵的上面的造诣都如此惊人,站在了她还无法理解的高处。 很快的,墨焰便说服自己战胜了心中犹豫,飞快地拿出一只装水的瓷瓶,凑到泉边咕嘟咕嘟灌了满满的泉水。 令她惊讶的是,泉水中缓缓游动的锦鲤似乎毫无反应,任由她在边上晃来晃去,灌走了大量的泉水。 这…… 原来如此。 原来老爷一早就看明白了取水根本不会引动阵法,所以才让她放心大胆煮茶的吗? 她轻轻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心中对顾老爷的实力层次惊叹不已,并且更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不多时,馥郁的茶香从一间门窗虚掩的房舍内飘出。 墨焰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不时抬头偷偷朝着老神在在的顾老爷看上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敬佩之情。 “奴婢有一事不解,还望老爷不吝赐教。”沉默许久后,她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哦?什么事情?” 墨焰放下茶盏,斟酌着词语慢慢说道,“奴婢刚刚探查周边环境时候现,那汪泉水,更有可能的是泉水中的锦鲤和此阵法息息相关,可以算是一处节点的存在,那么老爷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来确定,从泉中取水不会触阵法的?” 甘霖凉…… 谁能想到那一汪泉水和几条鱼,竟然是这座灵雾法阵的节点所在!? 还问他用什么方法确定不会触阵法? 他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好不好。 顾判听了这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以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看着墨焰,直到她都开始微微颤抖时,才叹了口气道,“你懂阵法之道?” “奴婢,奴婢只是略通一二。” “那么,你能堪破这座灵雾法阵吗?” “回老爷的话,奴婢,奴婢对灵雾法阵毫无办法。” 说的头头是道,还以为她能拿出来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见解,原来也不过是个阵法方面的二把刀。 真是白白让他高兴一场,浪费感情。 于是他理所当然说道,“我不确定会不会触灵雾法阵的反应。” 墨焰端着茶盏的手就是一颤,差点儿被呛住,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顾判轻啜一口,表情平静,语气比表情更加平静,“让你取水煮茶只是因为泉水清冽透亮,用来煮茶的话,香味更浓。” “若是有其他风家修士过来,便很有可能被如此浓郁的灵茶香味吸引进来,方便我们抓活口,逼问情报。”. 墨焰这么一想倒也不错。 只是…… “万一触了阵法呢?” 顾判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只是喝他一口水而已,难道还会触阵法?” 呃…… 墨焰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只是喝他一口水……而已!? 难道就没看出来水里的锦鲤才是不和谐的核心? 等到顾判弄明白墨焰的意思后,终于收敛了笑容,但依旧是语气平静道,“你的意思是,泉水里的鱼有问题?” 墨焰再次愣住。 就连她这个火灵界域的生灵都能看出不妥,实力仍在她之上,比她高了不知道几层楼的顾老爷竟然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已经不能用不精通阵法来形容了,他在法阵一道上的造诣,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原来如此,不过就算触动法阵也无所谓了……”顾判再次笑起来,“你说,如果我们真的通过惊动那几条鱼触动法阵,会有什么样程度的反应?” 墨焰思索片刻,皱眉道:“属下也不清楚,不过只是惊动那几条鱼的话,法阵的反应级别应该不会太高,毕竟这并不是在直接攻击法阵。” “这不就成了?” 顾判表情轻松,语气平缓:“我们现在就是在守株待兔,试图抓到层次更高的风家修士,如果惊动法阵,或许他们会派人过来查探究竟,那样岂不是节省了我们许多时间?” “这……”墨焰幽幽叹了口气,“也许真的是这样。” 咕咚! 两人同时转头。 正好看到面颊有些红晕的珞水将最后一口茶水吞入腹中。 “很不错的味道,和最喜欢的杀戮鲜血味道比起来,这些灵茶竟然别有一番清爽的风味。” 她朝着顾判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直接朝门外走去,“我再去多弄一些水回来,让墨焰妹妹多煮一点茶来吃。” 第1160章 四连合击 “这等小事不需要劳烦珞水姐姐,还是我去灌水吧!” 墨焰说话间起身,接过灌水的瓷瓶,先一步推开门走了出去。 珞水顿时眯起眼睛,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想不到,墨焰妹妹这么勤快,这么照顾我,她还真是个好人呢。” 顾判捏住自己的眉心,“第一,她不是人,而是一团灵火;第二,她并不是单纯的要照顾你,只是怕你忍不住杀掉泉水里的那几条鱼。” “水里还有鱼?” 绯红捂住嘴巴,喉咙涌动,“我怎么不知道?” “在这样美丽的环境里面养的鱼……应该也很美丽吧,如果将它们全部杀掉的话,这种亲手毁灭美好事物的感觉,想想都让奴婢心旷神怡、如痴如醉。” “再忍一忍。”顾判坐下来闭目养神,挥手弹出一道劲气,将房门关紧。 “老爷,为什么要继续等下去,我并没有从这里感觉到致命的危险。” “你并没有见过蜂后,所以不了解它的恐怖之处,而且这一次我们是根据太阴元君的情报来到的这里,不管到底是真是假,先天上就需要极大的小心与谨慎。” 顾判说到这里略一停顿,微笑起来,“所以,打草惊蛇是必须要避免的,在最终图穷匕见之前,我们最好还是要掩藏自己的踪迹,不要在其他无关紧要的地方泄露秘密。” “啊,我明白了。”珞水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就像陋狗曾经说过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保守革命秘密,说杀他全家,就杀他全家,连一条狗都不能放过。” “那个蠢货。”顾判微微皱眉,“这真的的那个蠢货说的话吗。” “吱呀……” 门被推开了,墨焰提着装满水的瓶子进来,开始熟练地添火煮茶。 浓郁的茶香再一次飘荡在空气之中。 “风辛!” “你小子竟然学会了这样煮茶的手段,这是什么灵茶,闻起来好香!” “也不知道拿一些孝敬你二叔!” 嘭! 刚刚关上不久的房门再一次被重重推开。 一个长相和风辛有几分相似的老者猛地冲进来,进门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十分精彩。 “吱呀……” 木门无风自动,缓缓关闭,也将老者永远留在了里面。 一刻钟后,又一个风家修士来到这排房舍之间。 他并没有被茶香吸引,反而有些厌恶地朝着风辛的屋子看了一眼,转身就准备去开右边某间房屋的门。 唰…… 一道黑影掠过,那名风家修士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又等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第三名风家修士同样被悄无声息弄进风辛的屋子。 “老爷……” “三个人的口供完全一致,没有风家核心血脉的力量,根本就无法进入到真正的内层要害部位。” 顾判目光从地上瘫软昏迷的三人身上移开,暗暗叹了口气。“可惜我们几个里面又没有专修阵道的天才,运气也不是太好,等了这么久都没能等到哪怕任何一个风家核心人物的出现。” “更重要的是,按照他们的说法,不及时把他们放了的话,到时间了庄园内的守备力量就会现少人,从而引更加不确定的后果。” 珞水低头看着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三个风家旁系修士,罕见地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老爷,我们要把他们放了吗?” “都已经把人搞成这样了,放他们出去做什么,打风家的脸吗?” 顾判缓缓叹了口气,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所以说不需要继续等下去了。” “看来,最终还是要走上暴力破解的老路。” “不过还好,若不是我们被那两个风家修士带到了这里,光是破解最外围那一圈迷雾遮障的迷宫通道,就要耗费掉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希望先一步进入庄园的白骨宗主的运气比较好,在我们找到他之前,没有被现不对的风家修行者围殴致死。” 他在出门前,伸手拍了拍珞水的肩膀。 “你不是一直想杀掉那几条锦鲤吗,现在是时候了。” ……………………………………………… 轰! 一直平缓流淌的泉水陡然炸起滔天大浪。 无数道闪电遽然降临,砸落到泉水旁边的三人身上。 墨焰浑身被黑色火焰包裹着,硬扛住闪电的攻击,狠狠一掌劈在前方由泉水组成的幕布上。 紧随其后的是珞水,她身与刀合,倏然化作一柄血色光芒大作的长刀,精准刺在墨焰攻击的那一点上。 顾判深吸口气,身体缓缓向下沉降,猛地向前击出一拳。 连续正面硬扛了墨焰与珞水的全力出手,又被顾判这样的巨力重击,即便是护持住整个风家庄园的灵雾法阵,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丝丝裂痕。 既然打定主意要做,那就一定要将事情做到最好。 所以说既然决定了要暴力破开风家庄园的防护阵法,那就要用最狂暴的攻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它打破,不给里面的人更多的反应时间。 “天人合一,四连合击!” 顾判低喝一声,拳头上的血肉开始翻转迸裂,又是一拳狠狠砸落。 水幕上的细密裂缝刹那间被扩大百倍,最终犹如跌落地面的镜子,啪地碎裂开来。 天人合一,四连合击。 便是将居于体内混为一团的九幽之力、宇宙之力、月华之力以九重天秘法调用出来,再加上自身的全部力量,四种力量合于一处,以混沌归元之势所轰出的一拳。 也是现阶段他在不动用双刃战斧的情况下,所能挥出来的第二强大战力。 说是第二,是因为确实还有比四重天层次的天人合一秘法更加强大的攻击手段存在。 那便是在四重天的基础上,再施乾坤借法,将此方天地的灵元力量纳入己身,不惜代价破入到五重天层次,打出五连合击的恐怖力量。 对于顾判而言,五连合击便是他空手状态下的最强爆。 再向上便到了抡起斧头搏命的情况。 以五连合击之威,再融入轮回剑意切割天地真灵之势,通过四打野刀直指本源的特性一斧斩出,就算是太阴元君真正的亲身降临,他都敢正面硬撼而上,尝试着和她过上一手。 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还未寻到蜂后的时候,双刃战斧不易轻动,以免会被它嗅到味道,但即便如此,混合了三种外力的天人合一秘法,也已经足够将风家庄园的灵雾法阵破开一道口子,露出来里面从未显露在外的真实景象。 “还真的是让人为之惊叹的美景呢,希望生活在这里面的人们也同样美丽,那样才能在我的刀下绽放出最为鲜艳的杀戮之花。” 珞水站在那道虚空显现的缺口前,由衷出一声感慨。 “闭嘴,你是刀,不是人。” 顾判一把揪住她的后颈,将她直接塞进腰侧的刀鞘之中,然后向前踏出一步,消失在了那道缺口之中。 第1161章 破体而出(求订阅求票票) 风家庄园深处。 一座幽静的院落之中。 风鸣子从入定中猛地惊醒。 他伸手按住心脏,里面正在一阵阵紧缩,他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产生心悸的感觉。 但很快,风鸣子的疑惑便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嘭嘭嘭! 静室的门被急促拍响。 “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成何体统。”尽管心中的悸动依然存在,但风鸣子平复呼吸,努力保持威严平稳的语气。 “风鸣子大人,不久前刚刚从黑潮峡谷传来消息,凤羽子大人已然身殒,凶手,凶手未知!” “你说什么!?” 静室的大门轰然打开,风鸣子再无法维持住原本的庄重肃穆,闪电般从屋内一步踏出,猛地揪住了那人的领子。 “你再说一遍!” 结果还未等到那名男子说话,整个院落忽然毫无征兆震动了一下。 就在此时。又有一声尖叫由远及近响起,很快便已经到了门外。 “风鸣子大人,灵雾法阵正在被敌人攻击,已经被打开了一道缺口!”门外的风家族人面色苍白,几乎无法呼吸。 “外敌入侵?” “外敌……入侵!?” “是,而且灵雾法阵已经被他们打破了一道缺口!” “这不可能!” 风鸣子第一反应就是如此,“那可是站在云端的真正仙人布置的手段,怎么可能被从外面直接破开一道口子!?” 如果说凤羽子死掉这件事情他还勉强能够相信,那么灵雾法阵被攻破就已经完全出了风鸣子的想象。 毕竟凤羽子正在坐镇黑潮裂谷,真要是有黑潮魔影层次的妖物现身作乱,确实有可能让凤羽子猝不及防下落败身死。 但直接破坏掉灵雾法阵? 他身为风家核心成员,可是有幸跟随老祖宗见过那位一面。 毫不夸张地说,单单是那位的一个化身,就已经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比拟直视的水准,其实力层次之高,眼界见识之广,已经出了他们不知道几层楼去,真真切切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结果现在有人对他说,她亲手为家族核心区域布置的法阵竟然被打破了? 风鸣子猛地力,将后来报信的那名族人拎到眼前,一字一顿冷冷道:“说实话,如果被我现你是在骗我,你自己知道后果……” “风鸣子大人,这种事情,我又怎敢骗……”族人说到一半,忽然胆战心惊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看到老祖宗的脸色突然间变了,刹那间一片雪白,瞳孔更是骤然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住一侧的某个方向。 他艰难偏转脑袋,然后嗡的一下,意识因为恐惧而陷入空白。 就在距离两人不足一丈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悬浮着两只奇怪的昆虫。 那两只虫子乍一看就是两只蜜蜂,但足有拳头大小的体型,猩红冰寒的复眼,口部蓝莹莹的尖锐毒针,以及体表上的鳞片倒刺,将它们的狰狞恐怖体现的淋漓尽致。 更重要的是,他从两只昆虫身上感受到了极强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在刚刚踏入修行的几年岁月中,他仅仅从风鸣子、凤羽子这样的大人物那里感受过。 两只达到了以“子”为名的风家大修士境界的蜜蜂? 他忽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难道自己其实还没睡醒,现在应该起床洗漱了? 嗡嗡嗡…… 扇动翅膀的声音遽然响起,听上去竟然犹如雷鸣。 风鸣子心中猛地一跳,暴喝一声,将手上拎着的族人直接当做暗器甩了出去。 然后他毫不停留扭头就跑。 在风鸣子的眼中,这两只蜜蜂并不是什么强敌,但是,远处悄无声息出现的那片乌云,却将他的信心顷刻间粉碎。 那是无法计数的蜜蜂,虽然其中绝大部分的实力肯定在眼前出现的这两只蜜蜂之下,但量变引起质变,面对如此恐怖的数量,别说是他,就算是实力更强的族中长辈,恐怕也要饮恨当场。 在闪身进入静室前的一瞬间,风鸣子转头看了一眼,气息猛地一滞。 自己那位旁系的晚辈族人,就像是果泥一般,正在被两只蜜蜂通过嘴巴吸食,短短不到一个呼吸时间,竟然已经只剩下了一个脑袋。 嘭! 风鸣子狠狠关上静室厚重的大门,浑然不觉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透。 呼…… 他长长呼出一口浑浊气息,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 静室的大门以及墙壁上篆刻着老祖宗赐下的防御阵法,只要将之启动,就能阻挡住相当程度的攻击。 只要给他一点点时间,只要能让他联系上老祖宗,甚至是能够联系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 风鸣子嘴角露出一丝狞笑,不论是什么敌人,都将会在那位存在的愤怒中化为灰烬! 嗡…… 嗡嗡嗡…… 突然响起的翅膀扇动声在安静的密室内显得如此刺耳。 但这并不是让风鸣子感觉到焦躁不安的真正原因。 真正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身体胸腹之间的位置,那突如其来的涨裂和撕扯感觉。 却并没有疼痛,反而夹杂着想要用手去使劲抓挠的麻痒感觉。 风鸣子表情木然定格,木然僵硬地点亮身旁的晶灯,低头向下看了一眼。 下一刻,他手中握着的传讯玉符悄然跌落地面,出叮的一声脆响。 他直到此时才现,自己的腹部竟然破开了一个大洞。 鲜血哗啦啦顺着伤口向外流淌。 还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器官的碎片,噼里啪啦掉落地面。 一只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蜜蜂正在缓缓从腹部洞口爬出,很快张开翅膀悬停在了他的面前。 从它的身上,他感受到了残酷冰冷的压迫力量。 风鸣子噗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就算是到了这种重伤垂死的程度,他竟然还是感觉不到疼痛,有的只是令人焦心的麻痒感觉,一波波从身体内部传出。 紧接着,第二只蜜蜂从同一个洞口钻了出来。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 风鸣子就像是一具破了口的血囊,随着一只只蜜蜂的钻出迅变得干瘪下去,最终变成了轻飘飘纸片人一样的东西。 “你,你们这,这些怪物……” 他用仅存的力气拼命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悬停在自己面前的八只蜜蜂,口中不断向外咕嘟嘟涌出血沫,明显已然命不久矣。 “可惜了。” 一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直接在风鸣子意识中响起。 虽然他不知道那声音每一个字节的含义,但大致意思却清晰明了。 “蜂后陛下有令,最为恐怖的威胁已然降临,为了至高无上的蜂后陛下,汝等唯有献出自己的一切。” 这是风鸣子获取到的信息,那只战蜂以机械冰冷的音调直接传递到他的意识之中。 叮……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轻鸣。 做好了拼死搏命准备的风鸣子身体一颤,整个人刹那间萎靡了下去。 他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了自己身侧悄然而至的另一只战蜂。 它比刚才那只还要大上一倍,已经过饭碗大小,带来的压力甚至出数倍。 嗡…… 数只战蜂同时扑上,将风鸣子已经四分五裂的身体迅分食殆尽,没有留下哪怕一点儿血肉。 就在同一时间。 一道身影腰挎长刀,手握黑炎,缓缓踏在了绿茵遍地、繁花似锦的如画风景之内。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生命气息的清新空气,沿着那条仿佛白玉铺就的大道一步步向前走去,很快便站在了既恢弘壮观,又古朴典雅的那座大门近前。 第1162章 甚是想念 “老爷,属下隐隐约约嗅到了鲜血的味道。” 悄无声息间,陋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并且在虚空中刷出来一行小小的红字。 “哦?你鼻子现在也这么灵了吗?” 顾判在古朴大气的门前停下脚步,先是微微一愣神,随即露出一丝莫名笑容道,“看我这话说的,狗鼻子当然是灵的,但问题是,陋狗你有鼻子吗?” “鲜血的味道?” 珞水从腰侧长刀内跳出,眯起眼睛盯着前方那座高大的门楼,舔了舔鲜红的嘴唇,“那我们还等什么,冲进去砍啊,杀啊,说杀他全家,就杀他全家,连一只老鼠都不要放过!” “闭嘴!” 顾判横过去一眼,仔细感知着从庄园深处传出的力量气息,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以前我只有过近乡情怯的感触,但如今在面对着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时,却同样出现了这样的心理,既有些期待和它的见面,又有些小小的莫名紧张。” 陋狗道,“老爷有些犹豫,是因为对方是虚空纵横的蜂后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蜂后。”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如果只是蜂后的话,我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与迟疑,甚至还会很欣喜和它的重逢会面,就连我的斧头,肯定也一样喜欢。” “那么,真正让老爷为难的,是太阴元君?” “正是因为太阴元君。”顾判很有些诧异地拍了拍肩膀上的血书,一步步沿着门后的大路,向庄园深处走去。 “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太阴元君将蜂后所在的消息分别透露给我和夫人,到底有什么用意。” “像牠那般活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面对着九幽的压迫还能设法反击的人物,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必然有牠自己的想法和意志在内,而不会漫无目的随心随性……” “所以说,在蜂后这件事情上面,不管我们如何去预判太阴元君的预判,怕是终究都会落入到牠早就预料与布置好的窠臼之中。” “老爷的意思是,无论我们来不来和蜂后见面,见面之后究竟和蜂后是敌是友,是打是聊,甚至是只看一眼就一别两宽,都在太阴元君那老婆娘的算计之中?” “呵……狗子你都会举一反三了。” 顾判抓起血书,将它塞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面,“我想的正是如此,不管我们如何去预判那老娘们的想法,或许都早已经被牠预判到了我们的预判,那么,你来说一说,面对这种貌似相当无力的情况,又该怎么办才好?” “回老爷的话,属下以前在京城里听那些说书先生讲故事的时候,自己悟出来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世事曲折、好事多磨,就如同公子小姐之间那些无聊的情情爱爱故事,明明两个人王八对绿豆看上了眼,却肯定会被那天杀的说书先生在中间整出一些各种各样的意外和矛盾,听得本狗那是相当火大。” “所以若要属下来说,那便是奸情热恋去牠娘亲,先睡了弄了叫了爽了再说,换到别的事情上也一样,在实在太过纷繁复杂,却又不得不面对选择的时候,那就先把肉吃到自己嘴里,把血放到自己盆里,把好处捞到手里,让自家先舒服了再考虑其他。” “至于舒服完了会有什么变故,难道不吃不拿不占不舒服就没有变故了么,说书先生他也不乐意啊……” “这就是以前老爷曾经教导过属下的那句话,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强,开大炮兮轰他娘……” “他自狠来他自强,开大炮兮轰他娘!”顾判听完后哈哈大笑,转头看向了一朵乌云升起的方向,整个人轰然化作一道炽白流星,朝着那处地方飞了过去。 ……………………………………………… 风家庄园内一处幽静的花园之内。 原本姹紫嫣红的美丽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枯枝败叶。 以及铺了厚厚一层的战蜂尸体。 风暮子手持一长一短两柄宝剑,被一套光彩夺目的战甲包裹住身躯,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其身前,各种战蜂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 而在其身后,则是南苑花园中唯一的净土。 红衣红裙的风灵子安安静静坐在干净的凉亭中,表情漠然看着那个披甲执锐的身影在前面浴血奋战,为自己挡住了所有蜂拥而至的战蜂。 在风灵子手心,躺着一只战蜂的尸体,看她的样子,似乎对于这只战蜂的关注还要大于快要支撑不住的风暮子。 丝丝缕缕看不见的天地灵元气息在风灵子周围聚集,她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淡漠空洞。 嘭! 直到一只脚踏进花园之中。 越来越密集,汇聚度也越来越快的天地灵元才陡然一顿,停滞下来。 风暮子面具下的眼睛爆出浓烈杀机,长短剑锋在身前划出两道剑幕,合身朝着那道刚刚进入花园的身影扑上。 一脚踏进花园边缘的顾判看都没看,随随便便就是一拳向前击出。 轰! 两道力量对撞之下。 璀璨剑芒组成的光幕轰然破碎,再次化作一长一短两柄利剑,猛地向后弯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 风暮子以比刚才更快了两倍的度倒飞回去,将凉亭前的虫山砸出一个大坑。 “有点儿意思,我循着这些虫子气息最强烈的地方寻来,没想到找到的竟然只是你们两个年轻人,而不是所谓的风家老祖。” 顾判一步步朝着凉亭走去,对周围嗡嗡作响的蜂群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盘旋飞舞的战蜂在空中聚集成云,却并没有像刚才那般悍不畏死地冲锋,而只是将以凉亭为中心的区域团团围拢起来,无数双复眼同时凝聚在刚刚出现在这里的顾判身上,蓦然亮起道道耀眼的猩红光芒。 一道冰冷淡漠的女子声音从蜂群深处传来,“蜂后陛下知道了有生灵自九幽而入,却是没想到来的人竟然会是你……落樱神斧黑山君。” 顾判连看都没看从里面出声音的蜂群一眼,目光一直落在身着鲜艳铠甲的风暮子,以及在凉亭中坐着的风灵子身上。 沉默数个呼吸后,他才一把将数丈外最大的那只战蜂摄了过来,捏住它的翅膀,直视着它那双猩红的复眼观察了片刻,又随手扯掉了它背上的透明翅膀,这才转头对着不远处的蜂群淡淡道,“看来蜂后是不在这里了,让我有些失望。” “那么,它现在到底在哪儿呢,当日一别许久未见,如今我甚是想念。” 第1163章 没有资格 “蜂后陛下已经知晓了黑山君降临此方天地,不久后便会赶来此地与黑山君见上一面。” “而且对于黑山君的到来,陛下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希望黑山君能够在此等候片刻。” 随着那道女子声音的再次响起,蜂群缓缓分开一条狭长通道,从中走出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 她赤着雪白而又细长的双腿,扇动着背后两对半透明的翅膀,开口出清脆而又冷淡的声音,“陛下传来法旨,让吾等先问上一问,黑山君破开界域屏障来此,到底有什么目的。” “先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你们也没有资格和我正式会谈,等我和蜂后真正见面后,大家有的是时间来叙旧。” “还有,这两个年轻人是谁,我很有兴趣,你们这群虫子来得比较早,不跟我介绍一下?” 顾判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步步朝着刚刚被风暮子砸出的大坑走去。 风暮子此时已经从坑底爬起,盯着越来越近的顾判,双手死死握住长短双剑,因为用力过猛指尖都有些白。 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 就连穿着的铠甲也变得冰冷起来,贴在身上就像是落入到了冰窖深处。 “黑山君大人也察觉到了这两个人的不一般么?” 金翅红瞳的蜂女缓缓转动身体,和顾判一起注视着如临大敌的风暮子,以及在凉亭内端坐不动,表情冰冷淡漠,仿佛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的风灵子。 “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是看中了他们两个俊男靓女的颜值。” 顾判垂下眼睑,遮挡住眸子深处一闪即逝的白光,看似漫不经心说道,“他们,是兄妹吗,在你们这些虫子眼中,这对男女又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吾等倒是倏忽了,黑山君大人不似蜂后陛下虚空纵横,曾经游历诸多界域,的确是并不容易一眼现她们的特别之处。” 说到此处,她淡淡的笑出了声,“若是真的想要他们的特别之处,黑山君大人出手一试便可以知晓。” “出手试一试啊……”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他笑了笑,身体毫无征兆消失,刹那间已经出现在风暮子面前。 咔嚓! 风暮子只觉得一股无法抵挡的大力涌来,回过神来时才现,自己已经被卡住脖子高高拎了起来。 惊慌失措之下,一长一短两只宝剑杂乱无章劈斩在顾判的身上,除了激起道道火星外竟然没有任何作用。 顾判顺手夺过长短双剑插入地面,凑近到风暮子被头盔完全遮挡住的面庞近前,轻轻吹了口气。 呼…… 一阵灼热的气息吹来,就连头盔都被炽烤得一片通红。 然后又是咔嚓一声脆响。 风暮子感觉到自己的面甲被硬生生撬了下来。 “竟然也是个女人吗?”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看上去,你没后面凉亭那个红裙女孩漂亮。” “所以说,这就是你全身覆甲,把脸都给遮住的真正原因?” “就是不知道这笨重盔甲下面的身材如何,最好不要让我失望,不然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顾判的声音沉闷空洞,仿佛从幽深地底吹出的罡风。 咔嚓! 咔嚓咔嚓! 刚才还能抵挡无数战蜂攻击的盔甲,在顾判的手中就像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纸壳,被轻轻松松扯断解开,然后丢在了脚下。 数个呼吸后,一具只穿着紧身内/衣的女子在他的手中拼命挣扎着,将曼妙健美的身体曲线显露德愈明显。 刀灵珞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准许出鞘,只能是缩在里面生着闷气。 火灵墨焰化身一线黑炎,潜藏在顾判手臂,看上去就像是一圈印象派抽象画的纹身。 陋狗则是隐于虚空,不见不闻,自从进入到这座庄园后便不知道消失在了什么地方。 噗通! 风暮子被顾判直接丢在了地上。 他又补了一脚上去,直接将她踹昏过去,然后被随意丢弃到虫山之中。 “比起她这个姑娘,我更好奇的是,在这具盔甲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将掉落地面的铠甲和头盔捡起,顾判双眸深处燃起幽幽火焰,将其映照得白光闪闪,甚至渐渐显现出一张清晰可见的面孔。 “这种感觉,似乎和此方天地的真灵本源生出了联系。” 他微微皱眉,将那具铠甲弃之如敝履,随手扔到了地上,然后抬头看向了依旧在凉亭内端坐不动的红裙少女。 “我大概猜出来了蜂后让你们关注这两个姑娘的大致原因。” “莫非她便是只在传说中有所耳闻,但在现实中却极难一见的……位面之子?” 蜂女目不转睛看着这一切,直到此时才打破沉默,有些疑惑地问道,“黑山君大人口中的位面之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将之理解为界域之子,抑或是气运之子,受到了此方天地钟爱,拥有大气运的生灵,不管他们做什么都有如神助,和他们作对就像是在与整个天地为敌……” “就如同上古时期某位姓刘的帝王,通过一记小行星大召唤术击败了身为穿越者的王姓帝王,这就是最为典型的位面之子的气运体现。” 顾判只看了几眼,便从红裙少女身上移开目光,转而打量着被无数战蜂尸体破坏的花园景色,又将话题拉了回来,“你们聚集起如此众多的战蜂,是想杀了她,还是要带走她?” “蜂后陛下颁下法旨,要吾等血洗青澜北域风家修士,但要留下她们两个人的性命。” “是这样啊……” 他沉默思索片刻,伸手指了指地上的铠甲,“既然蜂后开口说话了,那么它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所以说这两个人你们可以带走昏迷的这个,但是要把这副盔甲给我留下来。” “黑山君大人,蜂后陛下的旨意之中,不仅要带走这两个人,而且也包括这一副盔甲,所以你就不要想着能……” 轰! 一道炽热火焰照亮虚空。 遮掩住了内里那只犹如大锤的拳头 刚刚还在振翅声的窈窕女子身影忽然顿住不动,整个身体缓慢而又坚定地破碎成无数小块,各自掉落地面,随即化为灰烬随风飘逝,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炽白火焰将整座花园尽数笼罩进去,所有战蜂下雨般噼里啪啦掉落一地,瞬间便在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焦尸。 顾判放下抬起的手臂,神色轻松自如,就像是刚刚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一样稀松平常。 “如果是蜂后亲临,或许我还真的会给它几分颜面,和它重新商量一下这些战利品的归属,但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让你有脸在我面前如此说话?” 第1164章 声势浩大(求订阅) 纵然被三昧真火将整个花园笼罩。 坐在凉亭内的红裙少女依旧是那副冰冷淡漠的表情,眼睛甚至一直都没有睁开,没有朝着顾判所在的方向看上一眼。 在她的身体周围,荡漾起了氤氲的水雾,占据丈许左右的空间,将所有炽白火焰完全驱离出去,保护着她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攻击和侵犯。 而在焦糊的蜂群尸体之中,被剥掉了铠甲的风暮子同样被一团水雾笼罩,虽然比起风灵子的雾气来说虚弱了很多,却也能够让她免于被三昧真火灼烧,保住了一条性命。 “所有的雾气都是从凉亭内散出来。” “倒是有点儿意思。” 顾判虚握住了双刃战斧的斧柄,却并没有将它从虚空中拔出。 这两个女人身上,萦绕着此方天地的根本灵元波动气息。 确实是有点儿意思。 但说实话,也仅仅是有点儿意思而已。 就在此时,陋狗从隐匿状态显现出了身形,扑棱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面。 “怎么样?还活着吗?” 相比较这两个稍微有点儿意思的女人,顾判还是更加关心刚刚投诚过来不久的白骨道人。 虽然这货又蠢又笨,连演戏都演不好,但毕竟已经算是自家的人,该有的福利和照顾必不能少。 陋狗很有些忿忿不平地写道,“回老爷的话,还活着呢,而且活得太好了。” “哦?” “狗子你这个活得太好了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咱的白宗主在风家庄园接连的剧变中不仅没有受到伤害,甚至还被两方势力都奉为上宾,享尽了荣华富贵之福?” “老爷或许还不知道,这老东西竟然实力大进了,而且还被一团惨白色的雾气笼罩全身,就连属下叫他,都没有任何回应。” 陋狗写到此处,忽然展开封面,指了指凉亭内的风灵子,“那团水雾给属下的感觉,和这一团相差仿佛,或许就是同根同源的东西。” “白骨道人竟然生出了如此的变化吗,如果真的像你描述的这样……”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道,“他去过九幽洞天,自然被印刻下了属于九幽的标记,而现在竟然又得到了此方天地本源之力的注目,倒是个更加有意思的研究对象。” “既然白骨道人也获得了此方天地的馈赠,他又算是我们自己的人,那么有些事情就可以放手去尝试一下了。” 他说到此处,轻轻拍了拍腰侧长刀。 悄无声息间,白衣白裙的珞水出现在了遍地焦黑的花园之中。 她一眼便看到了遍地的焦黑颜色,以及不远处堆积如山的虫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不由自主眯了起来。 很快的,她就将目光凝聚在了凉亭内端坐的风灵子身上。 “竟然敢穿和夫人一样的衣衫,在我这做奴婢的眼中就是不可饶恕的大不敬之罪……” “还请老爷准许奴婢出手,将这个胆敢和夫人碰衫的妖艳贱货一刀两断!” 顾判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掉转了九十度的方向,面朝向那座高高的虫山。 “我再跟你说一遍,那个词叫做撞衫,而不是碰衫……还有,你先不要动凉亭内的人,真想动手的话,就去把虫尸内的这个女人杀了吧。” 珞水伸手一招,缺月魔刀自行出鞘,来到了她的手中。 “老爷不说话提醒,奴婢还没现这里竟然还活着一个不要面皮的妖艳贱货。” “她竟敢在老爷面前如此浪荡,连衣服都不穿,摆明了就是在勾引老爷,简直是不知廉耻,活该死在我的缺月刀下!” 在她来到那堆战蜂尸体旁边,将已经昏迷过去的风暮子拉出来后,耳边忽然响起顾判压低的声音。 “别真一刀将她杀了,我需要通过你的举动,观察凉亭里面那位姑娘的反应。” “奴婢明白了!” 珞水露出一丝笑容,唰地一刀下去,齐整整地斩落了风暮子的一头青丝。 紧接着,她故意回头看了凉亭内的风灵子一眼,开始慢慢在风暮子的头顶和脸上比来划去。 口中还悠悠叹息,自言自语地说着,“一刀就杀了你,那就太便宜你了,毕竟像你这样敢在老爷面前脱衣勾引的家伙,就应该被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既然你自己都不要面皮了,那就先从这张脸上开始好了。” 就在此时。 顾判微微眯起了眼睛。 幽幽白炎燃起,照亮了被雾气笼罩的凉亭。 一直凝滞状态的氤氲水雾陡然狂暴起来,风灵子脸上原本冰冷漠然的表情渐渐恢复了一丝生气。 那是极度愤怒的表情。 “似乎有些用处。”顾判并没有直接出手,就站在那里观察着风灵子表情的挣扎变化。 “伤心难过吗?” “眼睁睁看着保护自己的姐妹被折磨,而且很快就会惨死在你的面前。” “愤怒痛苦吗?” “你的家人,整个庄园内的风氏族人几乎都死在了这群虫子的口中,成为了它们的血食,被撕扯、吞噬、消化,连一具全尸都留不下来。” “你,想要改变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吗?” “你,想要拥有复仇的力量吗?” 顾判低低叹息着,缓缓将目光从越来越愤怒的风灵子脸上移开,抬头望向了天空。 “还有你所世代居住的天地,恐怕也即将面临和这座庄园一模一样的情况,不知道将会有多少生灵在哀嚎中死去,就算是死后的灵魂,也会化作养料被吸收殆尽,什么都不会剩下。。” 他微微摇了摇头,“这时候才开始在本能的驱使下有所动作,说实话已经有些晚了啊……” “其实在蜂后打破虚空屏障来到这里的时候,或许某些事情就已经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飞快前进,而当太阴元君在此基础上轻轻推了一把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虽然明知道你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独立意志,也根本不可能对我的这番唠叨做出回应,但是,我还想问上一句,你觉得我说的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顾判垂下头,看着风灵子因为愤怒变得已经扭曲的面孔,露出一个冰冷而又僵硬的笑容。 轰…… 凉亭内的氤氲水雾轰然炸开。 狂暴的力量刹那间便将整个凉亭化为粉末,并且迅凝聚一处,成扇形朝着顾判所在的位置冲击过来。 然后。 它被一只拳头给挡了下来。 一拳便将之击碎,化为了哗哗落下的大雨,将满地的焦糊蜂群尸体冲得七零八落。 顾判慢慢放下刚刚抬起的手臂,面无表情看着已经从石台上起身的风灵子,似乎是有些意外地微微皱眉道。 “就这?” “看着倒是声势浩大,结果就这?” 。。。。。。 ps:走过路过,请订阅一个吧,也好让作者能多一点码字的动力,看视频得起点币订阅也行啊,求订阅。 第1165章 天地无极 就这? 看她哆哆嗦嗦折腾半天,自己这边为了激她的斗志,还想出各种办法配合她的演出,甚至不惜化身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坏人…… 结果。 就这? 一拳头抡过去就特么的熄火了? 若说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刚刚看那团水雾动的气势,还以为她会爆出多么厉害的攻击,没想到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根本就没有在他的干涉下掀起什么波澜。 一声凄厉的嘶嚎从凉亭所在的位置响起。 此时凉亭已然不在,就连氤氲水雾都变得越来越黏稠,看上去就像是一团蠕动的果胶,并且迅拔高变大,变成了一尊身着铠甲的巨人形状。 顾判抬头望着那尊数丈高的铠甲巨人,安静沉默片刻后才有些出神地道,“这是……须佐能乎吗?” 轰! 回答他的是一柄呼啸而来的,长度过五米的大刀,重重砸落下来。 嘭! 地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碎石四处飞溅,将整个花园都搞得一片狼藉。 完全由能量体凝聚而成的大刀被一只拳头挡住了,然后高高弹起,连带着那尊铠甲巨人都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直到撞塌了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才堪堪停了下来。 “比刚才强了那么一点,但还是差得有点儿远。” “你的手段不能叫须佐能乎,而应该被称之为须佐不能乎。” 顾判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缓缓从坑底一步步走出,看向了再次举起长刀的铠甲巨人。 “太稚嫩了,天地灵元不是像你这么用的。” “你就好好看一看吧……” “对于借用天地之力,什么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他悠悠叹息一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摆出一个略微有点奇怪的姿势。 “这才是真正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轰! 刹那间风起云涌,灵元爆炸。 不到一个呼吸时间,以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浓郁到令人指的雾气翻滚聚集,犹如实质,转眼间便凝固成一尊过十丈高度,更加狰狞恐怖数倍的铠甲战士形状。 十几丈高的铠甲战士微微低头,俯瞰着对面已经陷入呆滞状态的弱小“同类”,就如同是在某个小学门口,接到了自家顽劣孩子的老父亲。 不远处,刚刚将长刀举起的铠甲巨人定在了那里,似乎是有些茫然地看着那尊比自己高出一倍不止的庞然大物,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唰! 出十丈的铠甲战士倏然散去。 只剩下了顾判站在那里的渺小身影。 然后他在身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似是自言自语道,“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还几乎杀光了整个庄园的人,就是为了这两个小姑娘?” “蜂后陛下,你觉得值得吗?” 天空悄无声息阴暗下来。 一滴雨珠从天而降,打在地面溅起一朵小小水花。 随即大雨倾盆而至,将整个天地都完全笼罩在内。 顺着顾判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淡淡的女子身影从雨幕深处款款走出,来到花园之中。 “吾也没有想到,一段时间不见,黑山君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高度。” “一定要用展的眼光看待问题,所以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何况是我这样的修行天才人物?” 她脚踏水泊,步步生莲,慢慢靠近了过来,目光须臾不离他的身体左右,“你的那柄神兵战斧呢?” “蜂后陛下说的是落樱神斧啊……” 他微微低头,面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回忆缅怀表情,“自从本座神功大成之日起,便已经弃斧不用,只靠着一对拳头和这柄宝刀纵横天下,至今罕逢敌手,尝尽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寂寞。” “黑山君的拳,吾虽然并没有真正见过,但也曾听闻过九幽之业罗秘境内有一门拳法名为混沌归元,确实是厉害非常的攻击手段。” 她的目光落在了缺月魔刀的上面,隐隐有些好奇的语气道,“只是这柄血色长刀吾却从来没有见过,亦没有听闻过,不知道它是何等根底,又有着怎样的妙处。” 顾判摩挲着古拙的刀鞘,闭上眼睛出一声悠悠叹息,“本座倒也不怕被你知晓,自从弃斧练刀之后,它才是我如今对敌时最强的手段,一旦出鞘便会让天地为之变色,江河为之倒卷,不杀生不见血绝对不能归鞘。” “除此之外,我这柄长刀它还很美丽,相当养眼,没事儿了看一看,就能让人心情舒畅,忘记许多烦恼。” “而且它还有一个非常富有诗意的名字,叫做小楼一夜听春雨,轻罗小扇扑流萤……” “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蜂后瞑目思索片刻,最终一无所获。 她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两句挺有出尘意境的诗句,究竟怎么才能和这柄杀气森森的血色长刀联系到了一起。 沉默许久后,她最终只能是缓缓摇了摇头,“吾还是感到有些可惜,那柄斧头可是让吾都感觉有些惊讶的神兵,黑山君竟然直接便放弃不用了么?” “如果黑山君有意的话,吾倒是愿用其他宝物换取那柄斧头。” 顾判对此却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甚至都没有询问她到底能拿出来什么交换的东西。 不过,他却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不置可否摆了摆手道,“斧头被我放到家里了,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而且蜂后陛下恐怕也不愿意随我走这一趟,所以此事容后再议吧。” “也好,希望黑山君记住吾此时说过的话。” 她说话间已经来到了近前,轻轻一挥手,便有无数雨滴改变方向,将远处那尊铠甲巨人牢牢包裹笼罩在内,完全束缚住了它的一切动作。 顾判没有起身,而是随意指了指身前不远处的另外一块石头,“坐。” 蜂后果然在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和他一起注视着被雨水捆缚禁锢的那尊铠甲巨人。 “黑山君此次突破界域屏障过来此地,是专门为了寻找吾的吗?” 沉默许久后,蜂后终于收回目光,淡淡问了一句。 第1166章 义薄云天 面对着蜂后的疑问,顾判没有太多迟疑,直接以相当诚恳的语气道,“算是专门来找你的吧,主要是不久前刚刚从太阴元君那里得到了关于你的消息,念想着我们也算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了,过来探望一下也是应有之意。” 他轻轻一招手,珞水便化作一道寒光,重新回到了刀鞘之中。 陋狗也悄然消失在了雨幕之中,进入到不见不闻的状态之内。 至于一向胆小的火灵墨焰,从头到尾就没有从他的身上下来,老老实实扮演着抽象派纹身的角色,没有任何的犹豫和动摇。 拍了拍不甚安分的缺月魔刀后,顾判面带微笑接着说道,“本来还对蜂后陛下的情况有所担忧,不过看到你如此光彩照人的样子,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 “吾的状态并不好。” 她虽然这么说,但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或者换一种更加准确的说法,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内,吾的状态甚至将会变得越来越不好。” 他闻言便又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哦?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吾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我看蜂后陛下是不知死活。” “才刚刚招惹了九幽之主,你说你老老实实跑路不就完了吗,结果转过头没多长时间却又交恶了月华之主,如果论起作死程度,诸天诸域,万千生灵,我只服你一个。” 面对着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嘲笑,蜂后却依然保持着平静,和刚才没有什么变化。 “吾亦不愿如此,但是从那一次不慎落入到九幽之后,许多事情便已经出了吾的掌控范围,所以吾没有办法,只能是在有限的狭小空间内,带着沉重的镣铐转圜腾挪,希望能够寻找到脱身的机会。” 顾判点点头,收敛笑容很认真地问道,“那你找到了没有?” “没有,至少现在还没有。” “也挺好。”他很快又笑了起来,“看你的意思,虚空纵横它也不好使啊。” “吾的实力层次不到,还当不起虚空行者的称谓,所以无法摆脱那两位的钳制也是正常。” “原来不是虚空纵横不好使,而是给了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黑山君所言不错,正因为吾还未成为真正的虚空行者,没有真正参悟虚空纵横的奥妙,所以才无法摆脱九幽与月华的束缚枷锁,说到底,确实是吾不中用所造成的结果。” 蜂后说到这里,深深看了顾判一眼,眸中显现出无数复眼,同时亮起不同颜色的幽幽光芒,“不过,黑山君如此关心吾的事情,反倒不如关心关心自己。” “吾观你现在的情况,还要比吾严重很多,几乎没有挣脱束缚的可能。” “唉,没有办法,我这个人就是出了名的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所以我自己的事情不急,一点儿都不着急。” “更何况给那几位伏低做小也没什么不好,没事儿还会被赏几块骨头啃一啃,这么好的事情别人求还求不来呢,你说我着什么急,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其乐无穷才对。” 蜂后默默盯着他看,似乎是想要探寻他的真实想法,但不管是怎么观察,看到的都是自内心的真挚与诚恳笑容。 甚至还有一点点的狂热包含在内。 沉默片刻后,她只能是低声叹了口气道,“黑山君倒是看得开。” 顾判理所当然道,“就像是你说的,咱也是没有办法,快快乐乐是一天,忧愁焦虑还是一天,那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开心一点呢?” 她再次陷入沉思,“既然如此,你开心就好。” “这话听着怎么就不是那个味道呢?” 顾判接了一捧雨水抹了把脸,眉头微微皱起,忽然却又笑了起来,“你其实是在羡慕我对不对,羡慕我得到了一位洞天之主,一位虚空行者,还有两位元始神主的器重,再想到自己无依无靠的孤独与寂寞,便对我投来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对不对?” “吾会羡慕黑山君?当真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大笑话……而且吾认为以黑山君如今的高度层次,应该不会不知道,被这几种力量缠身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应该不会不知道,类似这样的力量越多,其实就相当于身上的锁链越重,直至压迫到让你无法呼吸,连生死都不由己。” “呵……蜂后陛下不就是想说我身上被栓着狗链子吗,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有话直说就好,没必要遮遮掩掩的,显得抠逼索索很不大方……” 他坐在大石头上絮絮叨叨说着,任由倾盆落下的雨水将自己从头到脚都浇了个透湿,也没有御使三昧真火烘干身体。 而在他对面,那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同样衣裙尽湿,将内里妙曼的身姿若隐若现显露出来,充满了令男人为之疯狂的湿身诱惑。 顾判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她看。 蜂后也毫不在意他的目光,任由他的视线在这具身体上来回巡索。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低低叹了口气,“阴小湿大,你现在的样子,就是阴小湿大啊。” “黑山君说的倒是不错,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再也无法回到过去,改变吾当初所做的选择。” 顾判听了这话,难以抑制地又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直到将眼睛里面都笑出了幽幽白炎,出现在视线中的再不是那个充满了诱人美感的女体,而变成了一只盘卧在大石上的雌蜂虚影。 诡异、狰狞、恐怖、邪恶。 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 唯有丑陋才更加深入人心。 想到此处,顾判忽然笑容一敛,迎着她的目光毫无征兆问道,“你前一段时间是不是见过金狼神?” 蜂后没有什么犹豫便微微点头,“见过。” 他瞳孔微缩,没想到竟然从她这里得到了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它现在在什么地方?” “黑山君想要找它?” “当然要找,你或许应该知道,金狼神是业罗初圣养的一条狗,后来初圣罗叶神魂俱灭,肉身不存,才让它不小心流浪在外,吃尽了各种苦头,尝遍了世间冷暖……” “现在我作为业罗后圣已经达了,对于宗门长辈的宠物,自然要找回来好好养着,没事儿就给它丢几块肉骨头过去,免得它那么大岁数了还要在外面去翻垃圾堆找吃食,饿坏了自己的身体。” 蜂后自现身以来,第一次露出些许古怪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道,“如果你早一点见到吾,和吾说起此事,或许就能把它牵走了。” “只可惜,你说的太晚了。” “它已经被别人牵走了。” 第1167章 虚空行者(求订阅) 风家花园中,顾判与蜂后相对而坐,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此时除了雨声雷声,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 直到许久后,他才打破了沉默,有些不太相信般道,“你是说,那头老狼过来找你了?” 蜂后缓缓摇了摇头,“准确来说,它在吾第一次不幸落入九幽的时候便找过吾,并且留了一点东西在吾这里,至于你以为的后来它过来找吾,其实是吾根据约定,将它的一点真灵给带了出来。” 顾判道,“那么狗呢?” “吾刚才已经说过了,它被人牵走了。” “呵……蜂后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家的看门狗,已经被你给杀了,下锅炖肉了么?” 她又摇了摇头,“不,吾的意思是,它真的被牵走了。”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闪过一道森寒光芒,“是吗,我倒是想知道会是哪个不长眼,又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将属于业罗的宠物直接带走,不经过我的同意便将其据为己有。” “带走金狼神的那位啊,吾听黑山君刚才曾经提到过,也曾经与之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正是因为那位的提醒,你才会专程跨过界域屏障来到此地,能够和吾见上一面。” “蜂后的意思是,带走那条老狗的,是月华之主、太阴元君?” “没错,当时太阴元君的真灵化身与吾见了一面,言谈间提出牠的玉兔被杀,身边没了灵宠相伴,所以就让吾将那只金狼给交了出来,由牠带回月华仙域作为灵宠豢养。” “所以,你就把金狼神给牠带走了?” 蜂后淡淡道,“月华之主亲自开口,吾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忤逆牠的意志?” “呵,这还真的是……”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那头老狼千算万算,算尽了机关,却抵不过那几位存在的随口一言。” “吾还记得黑山君不是才刚刚说过,不经过你的同意,谁都不能将那头金狼带走吗?” 顾判挑起眉毛,一脸惊讶的表情,“是吗,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肯定是蜂后记错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我刚刚说了又怎样,牠太阴元君再厉害,难不成还能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偷听到你我之间的谈话不成?” 蜂后闭上了眼睛,缓缓抬起一只手,然后又抬起另一只手,掌心向上,轻轻叹息道,“看来黑山君还是不了解真正虚空行者的手段。” 看到她左手掌心亮起的淡淡白光,右手掌心亮起的的幽幽黑芒,像极了两轮月亮的圆盘,顾判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当真是开了眼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样式的窃听器,难道它是通过量子纠缠的方式传递信息的?。” “吾并不知道量子纠缠是什么修行法门,吾只知道,当月华之主真灵化身来过一次之后,便多出了这两道月光与吾随行,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她隐去了双手掌心的黑白光芒,语气也恢复到了最开始时的平静与淡然,“这便是吾与虚空行者的差距所在,更何况面对的月华之主,还有可能是脱了虚空行者境界的虚空之主?” 顾判沉默不语。 脑海中还在仔细回味着刚刚一黑一白两轮袖珍月光。 ……………………………………………… 这就是让蜂后束手无策的东西。 但对于他而言,至少有两种办法,甚至是三种办法帮她将这个问题给真正解决掉。 如果心不乱手不抖,谨慎操作小心实施的话,甚至有可能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太大的后遗症。 第一种办法便是祭出双刃大斧,抡圆了劈她一斧头。。 以四级打野刀直指天地本源的特性,将那两道月华之力从她的身上剥离出来,然后是吃是灭,就全凭他自己做主。 第二种办法比第一种就稍微麻烦一点,还需要蜂后的配合,然后就能够施展“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将一黑一白月之光辉从她的身上吸出,纳入到他自己体内。 至于吸收了这两道月华之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对他不好的影响…… 说实话他早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身体里面已经集合了那么多的外力,真的是多这两轮月光不多,少这两轮月光不少。 至于第三种方法。 他并没有太大把握能够成功。 那便是以轮回剑意给蜂后来上一下,切割分离两道月之光辉应该可以做到,不过是不是会损伤蜂后的身体,他是一点儿都不敢保证。 但是…… 他和蜂后非亲非故,既不是她亲爹,又没有和她滚过床单,凭什么要冒着得罪太阴元君的风险帮她解决问题? 不过世事多变、能量守恒,万物皆可交易。 只要蜂后能付出足够的报酬,就算是帮她抹除掉这两道月华之光也不是不行。 就看她能够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进行交换了。 至于此举会不会引起太阴元君的不满…… 像牠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既然跟他和红衣都提到了蜂后的事情,那么大差不差应该已经预判到了他所有的预判。 其中或许就包含了他会出于人道主义祭出斧头,帮助备受折磨的某只蜜蜂解决掉某些问题。 当然,这件事并不着急。 在最合适的时间,最合适的场合提出来效果更佳,只有当蜂后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从她身上榨取到最大的好处,达到利益最大化的双赢局面。 顾判收敛纷乱的思绪,将话题转移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我已经数次听蜂后提到虚空行者,乃至于虚空之主,很是好奇这究竟是怎样一种修行道路。” 蜂后低头注视着雨滴落在地上形成的一圈圈涟漪,似乎并不想在这个方面多言,只是淡淡说道,“能够无碍穿行于诸天诸域之间,并且在天地本源中留下属于自己的真灵印记,以此抵挡大道乾坤之压迫,时空乱流之冲刷,便可以被称之为虚空行者。” “至于虚空之主,吾距离这一层境界还差得很远,自然无法体会明言。” 说到此处,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以黑山君的情况,怕是难以走上虚空纵横这一条道路,反而是内圣外王的不灭真体更加符合你的相性。” “学习使我快乐,研究让我痴迷……我倒是觉得艺多不压身,多了解掌握一门技术,还是相当有意义的事情。” “是这样吗……”她说着缓缓从石上起身,朝着远处被雨水束缚不动的风灵子走去。 “既然黑山君想要了解虚空纵横的秘密,就去找月华之主询问便是,吾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过多奉陪了。” 第1168章 光明正大 顾判依旧端坐石上不动,只是手已经放在了腰侧的缺月魔刀上面,屈指轻轻敲击着刀柄,出富有韵律的清脆响声。 “蜂后准备带走这两个小姑娘?” 蜂后再次停下脚步,转头回望过来,“这是吾之前便种下的一粒种子,如今终于到了成熟收获的时刻。” 他慢慢握住了缺月刀柄,脸上浮出一抹温和良善的笑容,“但是很不好意思,她们两个是我刚才捕捉到的猎物。” “哦?” 女子一点点转身,面对坐在石上的顾判,“那么,黑山君的意思是?” 顾判语气温和道,“猎人嘛,捕捉到了猎物就是要拿出来卖的,不然哪里有钱养活嗷嗷待哺的一家老小?” “所以说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蜂后陛下出的价钱合适,这两只猎物就算是卖给你了。” 蜂后眯起了眼睛,丝丝缕缕危险的气息开始在花园之中流淌。 “黑山君此言,当真是不要面皮,有失身份。” “没有办法,不要怪我不讲情面,我也是从小穷怕了,才不得不冒着很大的风险当这样的猎人,而且这就是挣钱嘛,不寒碜。”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寒意,“本来就是吾种下的种子,如今好不容易开花结出果实,结果黑山君现在就要强抢强占、强买强卖了?” 顾判义正言辞回应道,“我一直很反感现在有些人,总是又当又立,想要钱又不直说,老是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不是说我其实要的是你一个态度,就是讲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还不够深吗,但那又有什么用呢,最终的目的不还是为了那实打实的好处吗? “这种人啊,名堂最深,逼事最多,嘴巴最毒……还好本人并不是这样,从来不用最虚伪的话,来套取最多的好处,说白了咱就是光明正大的伸手,你觉得行,那就成交,你要是觉得不行……” 他停顿一下,笑了笑道,“那我就只能撕破脸皮明抢了。” “按照黑山君的意思,就是没得说了?” “怎么会没得说呢,只要蜂后陛下拿出真金白银的诚意出来,咱们可以说的实在是太多了,但如果拿不出来的话,不仅是没的说,而且连命,可能都要没得活了。” “看来,你是觉得稳稳吃定了吾。” 蜂后缓缓抬起一只手臂,对准了顾判所在的位置,“吾对此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生出来这样的错觉……或许黑山君还不知道,吾为什么要和你说上这么长时间的话,而在此期间,吾又在这座庄园里面做了些什么。” 刹那间磅礴的天地灵元开始朝着她伸出的指尖汇聚,其势头之猛烈,总量之巨大,只一下便过了刚才那尊铠甲巨人不知道多少倍去。 轰! 就在同一时间,花园四周的地下陡然立起一排排栋法桩,分四个方向,恰好将整座花园所在的范围困在其中。 光芒闪耀,地面上也辉映出密密麻麻的符纹。 蜂后缓缓向前点出手指,原本白皙如玉的面孔被道道符光映衬得色彩斑斓,神秘诡异。 本就密布着大片灰色云层的昏暗天空完全黑了下来,与方才巨大威压绝然不同的另一种狂躁暴乱的感觉倏然降临。 下一刻,已经完全黑透了的云层诡异地呈现出一种鲜艳的紫红色,并且突然沉寂静止了那么一个瞬间…… 但紧接着,云层突然像是被击[笔趣阁52biquge52o.xyz]中了要害的巨兽一般暴躁地涌动起来,数百道比三人合抱大树还要粗壮几分的黑色闪电从云中露出头来。 电光蜿蜒游走,后又变得杂乱无常,天地灵元大乱,挤压冲突之下连连巨爆,刹那间爆出的威力惊人,犹如在头顶上爆出道道惊天动地的炸雷。 “有错觉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面对着如此恐怖的压力,顾判终于从坐着的石头上起身,一点点将腰侧的缺月魔刀向外拔出少许,“买卖若是不成,仁义也就不在了,因此所带来的一切后果,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咔嚓! 缺月魔刀出鞘一寸。 霎时间整个花园,乃至于大片风家庄园范围内风云变色,风雨倒卷。 一道出想象的森寒之意伴着突变的天象,在顾判拔出一寸的缺月魔刀刀身上缠绕旋转,生生不息。 刚刚被他一拳砸出的大坑也随着长刀的出鞘开始向中间合拢,终于在刀刃出鞘一寸后停住时,合拢到只余下不到一指粗细的狭小裂隙。 阵阵锋锐的气息从缝隙中飞出,不断融入到一寸刀身所散出的森寒光芒之中。 顾判面无表情,口中吐出一个字。 “斩!” 缠绕盘旋在一寸刀身上的森寒光芒瞬间爆,随着他这一个字的吐气开声腾空而起,下一刻便已经出现在了蜂后的眼前。 轰! 斩破虚空的刀芒引爆了气势磅礴的灵元。 整个花园瞬间不复存在。 蜂后迎着一波波的力量冲击,纤细修长的身影若明若暗、若隐若现。 “小楼一夜听春雨,轻罗小扇扑流萤……” “黑山君说自从弃斧练刀以来,这才是他的最强攻击手段,现在看来,他竟然说的是真的,并没有骗吾……” 她的眼神淡漠中还夹杂着些许难以置信的惊讶。 这种简直可以分割一切、撕裂一切的刀意,竟然连天地本源力量都能够抗衡,确实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在另一个方向。 顾判双腿死死钉在地上,腰侧缺月魔刀出鞘两寸。 刀,的确是缺月魔刀。 珞水,却还躲在刀鞘内没有现身。 更没有御使出属于她的任何力量。 所以说,除了顾判之外,珞水也是心知肚明。 他就是在骗蜂后。 而且是摆出了骗死人不偿命的架势,在对其进行战略性欺骗。 因为所有的一切,包括只出鞘两寸的魔刀,都只是顾判拿来装饰的道具而已。 真正攻向蜂后的力量核心,反而是他释放出来的轮回剑意。 正所谓轮回剑出,鬼神皆惊。 当年业罗初圣横压一世的轮回剑意,如今被伪装成刀意,顿时就给蜂后带来了巨大无比的压力。 轰! 一道狰狞恐怖的雌蜂虚影在云层下方倏然显现。 其身躯之巨大,几乎遮挡住了风家庄园上方的整片天空。 紧接着便是比之前更加剧烈的碰撞对决,在两人之间轰然炸开。 第1169章 别样味道(求订阅) 风家庄园内的对抗一直在继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弯曲下去。 他释放出来的轮回剑意,似乎难以抵挡如滔天大浪般一波波涌来的天地灵元。 于是,他一手按住刀柄,另一只手向上抬起,以似缓实疾的动作朝着前方轰出了一拳。 混沌归元锤! 轰! 若隐若现的蜂后身影忽然就变了脸色。 这种程度的力量。 这便是当初她曾经从那头老狼口中听到的,混沌归元锤吗!? 当真是煌煌霸道,势不可挡。 ……………………………………………… 不知道多久过后。 风家的这座花园再次恢复了平静。 更准确一点来说,这座花园已经没有了。 就连高空中汇聚密布的乌云,以及倾盆落下的大雨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了被巨力和火焰压迫灼烧变成的平整地面,在刚刚露出头的太阳照射下,反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 “老爷,蜂后那个婆娘,消失不见了。” “连带着那个胆敢和夫人撞衫的傻女人,也不见了踪影。” 珞水终于从刀鞘中跳了出来,快将那具铠甲,还有只剩下一口气的裸/身女子拎了过来,放到了顾判的身前。 虽然在刚才的交手对撞中,不管是顾判还是蜂后都刻意为风暮子和风灵子开辟了安全区,但即便是稍稍散溢的余波,也是她生命中所不能承受之痛,仅仅只是不小心挨擦了那么一星半点儿,便让她陷入到了重伤垂死的境地之中。 “不见了就不见了吧,蜂后本来就不是真身到此,只是那道承载了它真灵意志的身影竟然如此厉害,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 “而且这一次的交手也不能说明什么,我和她都有所隐藏,谁都没有暴露出自己真正的底牌,只能算是一次各自有所保留的试探,有借鉴参考价值,却并没有太多的参考价值。” 顾判缓缓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将目光落在了地面不停抽搐的女子身上。 “给她穿上一件衣服,多大一个姑娘了,竟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1uo奔,实在是让我这样的正直人士感到有些不安。” “然后救一下,她对我们有用。” 他丢了一件长袍在风暮子旁边,俯身从地上捡起来那具已经扭曲变形的铠甲,却是有些惊讶地看到,丝丝缕缕的灵元正在自地朝着它汇集,一点点修复着破损变形之处。 这具铠甲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 甚至过了风暮子本人。 因为他从铠甲上面“嗅到”了一丝别样的熟悉味道。 也让他不自觉地便想起来,自己曾经穿过的那套九幽之铠。 这两者之间,隐隐存在着些许莫名的联系,值得去深入细致研究探索一番。 这种联系并不在说它们的材料、工艺等等方面,而指的是“设计思路”与“功能体现”。 除了已经被他现的,这两具铠甲都可以作为引动天地本源力量的信号接收器外,肯定还有着其他未曾现的种种用途,乃至于对穿戴铠甲的人的危害。 举一可反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研究探索就是可以从一个事例推导走向另外一个事例。 所以说如果能把手上的这具铠甲研究出一些成果出来,对于那尊至今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九幽之铠,肯定也有着非常重要的借鉴意义。 那么,想要研究这具铠甲,先要做的就是把它的主人救活。 人和甲,是相互作用又相互影响的一个系统,必须要将这两者当成是缺一不可,无法分割的的整体来对待。 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坚决避免只管一方,顾头不顾腚的情况出现。 如此看来,不仅仅要把风暮子这个女人救活,还得让她恢复健康,甚至于在实力层次上更进一步,才算是做完了研究前的基础准备工作。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顾判看向风暮子的眼神顿时就慈祥和蔼了许多。 给珞水和墨焰所下达的命令也越来越变得不同。 “救一下,好好救,不惜代价的救。” “救活后给她补补身子,给她好好补补身子,把能拿出来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她补身子……” 终于,风暮子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战战兢兢躺在新做好的一张担架上面,死死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完全不敢与那个抬着自己的白衣少女有任何意义上的对视。 在风暮子看来,那位名为珞水的少女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虽然不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森寒杀意,但比起现在这种燃烧着熊熊好奇之火的目光,她倒是宁肯面对那种要将人一刀杀死的冰冷眼神。 还有,她不知道珞水为什么一直在盯着她的肚子看。 而且目光总是在她的肚子和旁边那个男子身上来回转换,总感觉或许就在下一刻,这位眼睛里仿佛在冒火的白衣少女就会剖开她的小腹,钻进去翻找一番,看看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好玩的东西…… 风暮子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她此时虽然知道了家族的覆灭和这三个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是一个名为蜂后的妖魔所为。 但她还是不敢面对他们。 因为这些人都是变态。 没有一个拥有正常的思维。 她也不知道那个杀性深重的白衣姑娘为什么会这么看着她。 仿佛在那位白衣姑娘眼中,她现在就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所以才会把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字的补品塞到她的嘴里,并且强迫着她必须吃下去? 半个时辰后,在神出鬼没的陋狗带领下,顾判在一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顺着陋狗做出的标记向下挖了十几丈深度,终于找到了钻进地底而躲过一劫的白骨道人。 顾判很高兴,不仅是因为这位新收的属下活下了命来,更是因为白骨道人似乎也接受了此方天地的恩赐,让他的实验对象又多出了一份。 稍微休整之后,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已经被夷为平地的风家庄园,朝着清澜北域更深远广阔的地方而去。 在那里,蜂后的真身或许便隐藏在某处崇山峻岭之中,等待着他们去寻找和现。 第1170章 事态失控(求订阅) 数日后。 清澜北域风龍城附近,不知道多少势力接到了风家庄园被毁,风氏一族覆灭的情报。 也有不知道多少人在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不小心失手打碎了各种酒杯和茶盏。 “风家老祖失踪,连同风家庄园所有人全部消失,防御戒备森严到不讲道理的庄园完全被夷为平地,真真正正的夷为了一片平地!” “消息确认了没有?”一名须皆白的高大老者有点不相信般,将那道消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前来禀报情况的中年人凝重点头,“已经确定了,而且吾等派出前去探查的探子深感震怖,直言这样的手笔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白苍苍的老者沉默许久,才声音低沉道,“虽然有好事者总是将我们云家与风家对比,但我们自家人心里却一直清楚明白,在整个清澜北域,他们风家才是真正无敌的存在,而我们在风家面前,也只能是伏低了姿态,勉强维持着一个看似和睦的局面。” “但现在你竟然告诉我,风家在一夜之间就被人给灭门了?” “真要有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即便是整个清澜北域的诸多修行者加起来,就算是把那寥寥无几隐世不出的老家伙都算上,恐怕都要被那位轻松按死,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中年男子的喉结不由自主涌动一下,“叔父所言极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我就算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到底有谁能达到如此恐怖的高度。” “或许……”他说到此处猛地压低了声音,“或许此事会和那位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又神秘至极,立于云端之上的仙圣有关?” 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直接推开,一个冷艳美丽的少女直接从外面闯了进来。 白老者和中年人微微皱眉,正准备斥责她的冒失,眼神却一下子被她手中拿着的青玉符盘吸引过去,到了嘴边的话当即咽了回去。 “爷爷,这是那些探子刚刚送回来的东西。” 白老者点了点头,接过圆盘后灵元灌注其中,刹那间一副静止不动的画面在屋内徐徐展开。 “这是……” 两人同时猛地瞪大眼睛,面上尽皆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老者深吸口气,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了那句“夷为平地”、“真真正正的夷为了平地”,想要表达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风家那处庄园他曾经去过一次,青山绿水犹如仙境一般,内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姹紫嫣红,景色美不胜收…… 但现在这一切都完全消失不见。 地面上是真真正正的平滑如镜,从高空俯视下去,就像是在碧绿的山林之间镶嵌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这种手段……” 中年男子失神般喃喃自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刚才所说的,风家一日之间覆灭,消息来源确定准确可靠吗?” 在白老者的问话声中,中年男子终于回过神来,“派去的探子详细了解了情况,从各方面那里得到的消息都是在说,那日午后突然间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大雨倾盆,不久后便又有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从风家庄园所在方向爆出,持续了并没有多长时间,一切就又都恢复了正常。” 深吸一口气,他接着说道,“把所有的情报全部综合起来分析,风家真正出事的时间恐怕并不是一日时间,而是很有可能不过一刻钟,甚至还要更短!” 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挥手将整个风家覆灭,更是将有着防御大阵保护的庄园夷为平地到结晶成镜的地步,这是怎样强大的力量才可以办到的事情? 白老者思索片刻,沉声下令道,“马上通知家族所有人,让他们即刻放弃驻地,分散隐蔽,不要露面,没有老夫的命令,谁都不能踏出各自的藏身之地一步,否则家法处置!” “遵命!” 中年男子深施一礼,在起身时脸上挂着似乎是有些诡异古怪的笑容。 白老者微微皱眉,“云遇,你在笑什么?” “叔父,我……我……” 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嘴角不断向两边拉扯,越来越大。 白老者沉声道,“我知道自从二十年前那件事情之后,你对风家一直都报以不小的怨气,但此次风家覆灭,影响到的可是整个清澜北域,待到事情完全酵失控之后,就算是我们整个家族,都有可能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和……” 他蓦地闭了口,眼中射出两道寒芒,直直钉在中年男子的脸上。 “云遇,你这是!?” 刺啦! 中年男子的嘴巴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鲜血从中喷涌而出。 而与之一同钻出的,还有一只硕大的银色蜜蜂,闪烁着猩红光芒的复眼恰好对上了老者投射过来的森寒目光。 “啊!” 中年男子身旁的少女被溅了一身鲜血,无法抑制地尖叫出声。 “孽畜!” 白老者断喝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只刚刚从中年男子口中钻出的银色蜜蜂便嘭的炸开,各种汁液四散飞溅。 “嗬,嗬……我……” 这种情况下,中年男子竟然还在笑。 沙哑干涩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听上去无比阴森恐怖。 他颤抖着抬起双手,抓住了胸前的衣襟,然后猛地向着两侧撕开。 白老者的目光凝固了。 他看到了在中年男子的身体上,到处都是鼓起的肉包,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炸裂声音,鲜血碎肉喷射,十数只成年人拳头那么大的银色蜜蜂从中展翅飞出,以难以置信的度朝他冲了过来。 啪啪啪啪啪! 白老者十指连点,刹那间便将飞来的所有银色蜜蜂爆成碎末。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忽然间僵在原地,一点点低下头,慢慢朝着自己的腹部看去。 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吹气般鼓了起来。 看上去就像是身怀六甲的孕妇。 “泓儿!” 老者口中开始向外咕嘟嘟冒出大团的血沫。 “泓儿,走!” 他艰难说出这几个字,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自己的腹部一掌拍出。 轰! “爷爷!” 名为云泓的少女尖叫着,看着白老者和那只刚要钻出的银色蜜蜂一起四分五裂,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满是鲜血碎肉的地板上面。 嗡…… 沉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也将少女从呆滞中唤醒。 隔着门缝,她看到了一团银色的乌云从家族腹地缓缓升起,出闷雷般的声音。 “不能让爷爷白死,我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她喃喃自语着,在银色乌云靠近过来前打开了房间之中的密道,踉踉跄跄跳了进去。 第1171章 与你何干 在少女云泓消失在密道之后,又过了大概十数个呼吸时间,密室的房门轰然炸开,上百只银色战蜂蜂拥而入,开始啃噬地面上残留的血肉,就连死去同类的尸体都不放过。 咔嚓! 密道的入口被打破了。 露出下面漆黑一片的狭长通道。 刚刚进食完毕的银色蜜蜂没有任何犹豫,便分出一半钻了进去。 剩下的则朝着外面飞去。 片刻后。 整个密道忽然震动了一下。 道道青色光芒自漆黑的入口射出,中间还夹杂着密密麻麻的战蜂尸体。 刚刚飞出密室房间的银色战蜂顿时悬停不动,一只明显更加巨大狰狞的战蜂迅靠近过来,翅膀震动出机械冰冷的声音。 “现攻击法阵,开始追击。” 嗡! 刹那间难以计数的银色战蜂开始向着这里聚集,疯狂朝着那条密道涌入进去。 之前出言声的银色战蜂悬浮于半空之中,冰冷无情的猩红复眼注视着一波波战蜂进入到房间之内,尾部长针在阳光下泛起森寒的光芒。 忽然间,它的身体一颤,背上翅膀瞬间收敛,和其他银色战蜂一起,全部趴伏到了地面,一动都没有动弹。 庞大的压力从天而降。 就连旁边坚固的密室都在压力下不堪负重,出摇摇欲坠的响声。 数个呼吸后,一尊至少有丈许高,浑身上下被玄色甲胄完全笼罩在内的强壮身影,缓缓踏在了密室门前的地面上。 领头的银色战蜂已经完全贴在了地上,“属下拜见王上!” 轰! 一股巨大的吸力毫无征兆袭来。 银色战蜂毫无抵抗之力,瞬间便被吸入到了那尊玄甲身影的手中。 下一刻,两双猩红复眼对视一处。 沉闷而又压抑的男子声音自玄甲身影的头盔下传出,“你们,放走了陛下即将摘取的果实。” 银色战蜂浑身僵硬,在那只掌心之内犹如一块冰冷的石头。 噗! 一声轻响之后。 它被握成了一团肉酱。 玄甲身影缓缓低头,还在滴滴答答向下淌着各种汁液的手指向了房间内的密道。 “找到那个女人。” “然后抹除掉一切可能存在的变数,将她带回到吾的身边。” 嗡! 蜂群比之前更加狂暴数倍的涌动起来,没入到密道之中。 玄甲男子沉默无声看着这一切,背后唰地展开两对墨色翅膀,腾空而起,瞬间不见踪影。 ……………………………………………… 顾判行进在满是绿色植被的荒野之中。 天地间的各种蜜蜂越来越多了。 从最开始的偶尔一见,到了现在已经是经常碰见。 他毫不怀疑,若是再过一段时间的话,很有可能整个天地之间便不会存在其他动物,而是只剩下了这些嗡嗡乱叫的蜜蜂。 这就是蜂后自己的虚空纵横模式吗? 现在看来果然粗糙得很。 不说别的。 其实在虚空纵横方面,他有所了解的也没有别的,只有太阴元君一个。 和那位时如春风化雨,时如天崩地裂的虚空纵横手段比起来,蜂后确实是差的很远。 说的难听一点,她就算是给太阴元君提鞋都可能有些不配。 但那是和太阴元君比,如果和自己比起来,蜂后已经完全算得上是在虚空纵横方面的大拿,值得他去深入了解、学习借鉴。 顾判缓缓凝聚着力量,一边神游物外地想着,一边不算快也不算慢地向前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大小形状颜色各不相同的蜂群从高空掠过,在他们的附近徘徊一阵后便当即离开,没有做过多停留。 更没有主动向他们起攻击。 也许这些蜜蜂全部都是蜂后的眼线,所以他的一切举动都在对方的注视之下。 就像是上一个时空的天眼天网,但还要比天眼天网更加没有死角,更加直观实时。 但他并不着急,也并不在乎。 就算是让蜂后知道他正在靠近过来又如何? 蜂后并不是普通的生灵。 能够制造孕育出如此恐怖数量的蜂群,她的真身体型绝对不会小,或许还能用大如山岳来比喻,所以说这么大的一坨东西,就算是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他现在所做的,就是毫不掩饰地平趟过去,这就是避无可避的阳谋。 它也只能正面迎接他的到来,就算是想跑,怕是也无处可逃,无处可躲避。 一段时间后,在的正前方肉眼可见之处,已经隐约可见一座城池的轮廓。 不过顾判并不打算进城。 而是准备直接绕城而过,循着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感应,继续朝着最终的目的地前进。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座城内应该已经没有什么活人了。 他们应该都变成了孕育那些战蜂的肉茧,然后再作为食物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一点儿肉渣都不会剩下。 这是他在曾经路过的上两座城镇中都遇到过的情况,已经获取到了足够多的研究数据,所以就没有必要再在这上面浪费什么时间。 惨死在蜂后手中的那些人们,只能说死了也就死了,这是很久以前便已经被决定的命运,他没有那个精力见一次管一次,也并不想管。 至于为什么不用最快度,在最短时间内去找到蜂后的真身…… 他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梳理清楚。 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深入思考。 除此之外。 他也是想看一看,当这些蜜蜂越来越多的时候,此方天地会出现怎样的变化,蜂后本体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这是一次近距离接触观察虚空纵横道路的绝佳机会,既然当他问起的时候她不说,那么也就只有自己去探索研究,从最基础的地方抽丝剥茧,寻找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在这一过程中,原本世代居于此方天地的生灵可能会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 但是,他对此并不在意。 当蜂后出现在此方天地,然后又牵连到了太阴元君和九幽之主的那一刻起,此方天地生灵的命运,便已经不再属于他们自己。 毁灭你,与你何干? 这便是九幽之主与太阴元君最真实的想法。 而到了他这里,也唯有冷眼旁观,并且尽最大努力从中攥取到更多的东西,尽最大可能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样才能当相同的事情落到他自己身上时…… 当有谁说出毁灭他,与牠们何干的时候。 能够一斧头抡到对方的脸上。 就算是不能劈死,也要给其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再向里面吐上一口唾沫。 同时也能骂上一句,草泥马,甘霖凉。 “老爷……” 陋狗悄无声息从虚空中钻出,落在了顾判的肩膀上面。 此时他们已经饶过了那座城池,重新进入到满是碧绿颜色的荒野之中。 “怎么了?” 顾判还在低头想着事情,指尖上面一团半透明的漩涡不时出现,又不时消失,引动着天上也有一团同样是漩涡形状的白云,也是一会儿聚拢,一会儿散去。 “老爷,左前方有战蜂在不正常聚集。” “不管它们。” “是……” 停顿了片刻后,陋狗又冒出头来。 “老爷。” “又怎么了?你就不能一次性把事儿说完吗?” “呃……属下感知到了,在那群不正常聚集的战蜂前面,天地灵元似乎也在不正常聚集。” 他沉默片刻,缓缓抬起手臂,朝着自己的竖起的那根食指轻轻吹了口气。 轰! 炽白火焰倏然显现,将一团刚刚聚起的漩涡引爆。 就在同一时间,高空中的漩涡云朵也猛地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朝着四面八方散出巨大的热量。 “你说的天地灵元不正常聚集,比老爷我在这里弄得还不正常吗?” “这个……还是老爷更加不正常一些。” 陋狗一句话写完,忽然间愣在那里,现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一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面。 好在顾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既然没有我不正常,那就不去管他。” “是……属下明白了。” 第1172章 陷入疯狂 随口回应了陋狗的禀报之后,顾判便再次陷入到对“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的研究推演中去,指尖上的漩涡忽隐忽现,带动着高空中的那朵乌云同样时聚时散,远远看过去,就像是一个有人在那里不停吐着烟圈。 而且是相当巨大的烟圈。 但是,有句话叫做我不去就山,山却来就我。 又有种说法叫做。 树欲静而风吹不止,人欲睡而手机不让。 因此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吹散了指尖上的那团漩涡,正在闭目思考的时候,从极远处响起来嗡嗡的震动声音,并且迅靠近过来。 “老爷,这一次接近过来的蜂群正是刚刚属下探查到的那批,而且数量上要比之前多次抵近侦查的蜂群大上很多。” “不用管它们。” 顾判对此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态度。 因为不管是他,还是蜂后都知道,这些底层战蜂在他的实力层次面前,说是炮灰都有些高看它们了,根本就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甚至就连恶心他一下都无法做到。 所以双方一直都很默契地保持着这种“和平共处”的局面。 他知道她在用这些小东西监视自己的位置,也无视了这种非接触性的监视。 她同样知道这些东西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并不会驱使它们过来送死。 这并不是因为这些战蜂的命值钱,而是因为没有意义,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但现在这个平衡状态似乎就要被打破了。 顾判被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的隆隆振翅声从沉思中惊醒,终于抬起头来,面色不豫看向了那一片迅笼罩过来的银色云层。 他微微皱眉,“白骨道人。” “属下在。” “你去把这些吵闹的东西处理掉,也好让我看一看,你最近新增长了什么本事。” “属下明白。” 虽然被这些不长眼的蜂群打断了自己的推演很恼火,但对于已经生的既定事实,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转换一下思路,迅抓住重点,顺势将事情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推进。 比如说,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观察一下白骨道人的变化,看一看在得到了天地本源之力的眷顾之后,究竟会出现怎样有趣的展。 轰! 一座完全由骨骼搭建而成的祭坛冲上了天空。 白骨道人盘膝端坐于祭坛正中的座椅上,浓郁的水雾从祭坛之内散出来,迅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转眼间便已经和盖压下来的银色蜂**织到了一处。 顾判双眸深处燃起幽幽白炎,目不转瞬注视着头顶上方的交手,大片大片的银色战蜂尸体掉落下来,就像是哗哗下起了一场大雨。 “白骨道人的雾气在吸收那些战蜂的生机,然后转换成更多的雾气,不断扩大着影响笼罩的范围,以及杀伤能力。” “立意很巧妙,思路很不错,就算是我,也能从里面获益良多,从这一方面来看,他倒也算是个很有想法和天赋的修行者……” “不过他现在最大的缺点问题就是活做得太粗糙,在汲取生机后的转化过程中浪费太多,效率简直低下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程度。” “如果是我的话……” “同样是用白骨道人的手段,又该如何改进这一问题?” 顾判默默注视着高空中激烈的交锋,心中不停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最终得出来一个让他无比满意的结论。 如果是他的话,问题一定会得到解决。 而且解决的方案并不算太难,至少以他的天赋资质并不算难。 或许这就是真正天才与虚假天才之间的最大区别所在。 顾判想到的解决办法其实非常简单。 说白了就只有几个字。 那便是…… 经验值破境提升! 只要让他弄清楚了白骨道人这一法门的运转方式,再瞅准了改进提升的方向,剩下的就是将经验值堆积上去完事。 只要经验值足够多,他就敢说自己能一路将转化率从现在的不足百分之十,直接提升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剩下那不到百分之十,就作为税收交还给此方天地,也算是被扶持帮助后的一点回报。 至于那些被吸干吸净的各种生灵,死了一茬又会冒出一茬,和这些吸死人不偿命的雾气又有什么关系? 又继续观察了一会儿,第二个问题被顾判现了。 那便是白骨道人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以及他自身的变化。 他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被那些雾气所侵蚀控制了,被不断壮大的水雾携裹着,一直都在追逐汲取更多的生命养分。 硬生生把出手前那个看上去还算是比较正常的人,一点点变成了陷入疯狂,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很快的。 所有银色战蜂都变成了被吸干的死尸。 白骨宝座上的白骨道人双眼通红,一点点低头,朝着下面的一行人看了过来。 “若想使人毁灭,必先让其疯狂……老爷,白骨道人看起来就快疯了。” 陋狗适时地又钻了出来,趴到了顾判的肩膀上面。 他还在思考,在分析计算着这些水雾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在对比它们和乾坤借法的异同,已经是忙到了极点。 于是便随口说道,“我现在很忙,暂时没时间去管他,要不你过去跟他谈谈,让这货做完了事情就抓紧下来,别一直在天上飘着了。” “属下遵命。” 陋狗支棱起前后封面,还未真正起飞边已经有些小小的激动起来。 老爷竟然在用商量的口气在和它说话吗? 这简直是太激动狗心了! 陋狗怀着激动的心情飞了上去。 然后没多久却又不声不响飞了下来。 “回禀老爷,咱也不知道这白骨道人是不是因为翅膀硬了,觉得自己大而不能倒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存在,总之就是他根本就没有理会属下的一番苦笔婆心的劝告,一副相当嚣张的态度。” “而且看这家伙的样子,似乎还想着要把属下都给吞噬吸收进去……” 第二次在关键时刻被打断思考,顾判面上的表情终于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那团已经占据了很大面积,正在不断变幻出各种形状的水雾,面无表情道,“连你去约谈,他都不听了么,那就给他一拳头好了。” 第1173章 一只花瓶 顾判抬头朝着空中那团不断涌动的水雾看了一眼,随后轻轻挥出了一拳。 并不夸张的说,这的确是轻轻的一拳。 而不是重重的一拳。 毕竟白骨道人还算是投诚过来的属下,也曾经做出过些许功劳,所以说他是真的手下留情,没有想着全力施展混沌归元,一拳将之给捶死。 但即便如此,仅仅是放松了力道的一拳,也瞬间击破了那团水雾,擦中白骨道人的身体,将他从宝座之上带了下来,跌落到众人的面前。 不去管刚才差点儿被吸住的陋狗愤怒上前用笔输出,顾判很快便又沉浸在了关于乾坤借法和吸灵水雾异同的思考之中。 两者之间确实有很大的相同之处可以对照借鉴。 最主要的一点便是,它们都是在汲取外力,用来加强己身的实力。 从这一方面入手,他有许多地方可以进行深入研究。 若说不同之处的话。 乾坤借法乃是业罗初圣承载九幽意志所创,真正出手时指向的是其他界域的天地之力,再配上截断切割天地真灵本源的轮回剑意,完全可以说是侵略和掠夺的利器。 换到这团刚刚被打破的水雾上面。 不得不说两者之间就出现了很大的差别。 在他眼中,白骨道人制造出来的雾气似乎是个很矛盾的东西,既有残酷厉害的一面,又有软弱无力的一面,两者竟然还结合的很好。 在面对着从此方天地生灵体内孕育出生,也应属于是清澜北域内生命的银色蜜蜂时,水雾就表现出了吸收汲取生命的残酷一面。 然而在面对着他这个强大的外来入侵者时,又瞬间变成了软弱无力的情况。 难道说,这就是典型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对内剥削残酷,对外奴颜婢膝吗? 顾判有心想要吸收借鉴水雾的优点,看如何能将之融入到自己乾坤借法的力量体系中去,如此深入思索之下,却顿时现里面需要梳理推演的地方着实不少,非是一朝一夕便能做成的事情。 既然如此,他便暂且先从深思中脱离了出来,准备按照当初在实验室时的工作思路,一组数据一组数据收集计算,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慢慢解决。 就在此时,忠心耿耿的陋狗又一次出了警报。 “老爷,有人靠近过来了。” “说详细点。”顾判缓缓舒展着身体,放空思绪休息一下长时间紧张工作的大脑。 “是一个女人靠近了过来。” “属下看她的身材样貌,应该还是一个美女。” “她的实力很弱,属下愿称呼她为,弱鸡的一只花瓶女人。” “不管她,我们继续出。” 顾判看都没朝陋狗所指的方向看上一眼,自顾自地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属下明白。” 陋狗安安稳稳趴在顾判肩上,却又相当好奇地抬起一张封面,不停观察着那个方向的风吹草动。 “老爷,那个女人就是朝着我们来的。” “知道了。” 顾判从储物手环中取出酒袋喝了一口,转头看了一眼乖乖女般跟在身侧的珞水。 “一会儿陋狗说的那人真要是追上来了,你就去把她打晕,丢到一边别妨碍我们就行。” 珞水撇了撇嘴,“只打人,又不能杀人,很没意思啊……” “那你别去了,墨焰你去。” “奴婢遵命。” 墨焰话音刚落,那边陋狗便又有些大惊小怪般写道,“老爷,有一大群银色战蜂正在追杀那个弱鸡,就是刚刚冲我们而来的那些银纹战蜂。” “哦?” 他停下来脚步,终于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就把她救下来,顺便能问一问,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些蜜蜂如此冲动地追杀。” “属下明白……” ……………………………………………… 盏茶时间后,队伍中又多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 她自称名叫云泓,是云家家主的孙女,不久前刚刚从他们绕过的那座城池中逃了出来,然后又遭到了那些银色战蜂的追杀,差点儿便被它们给撕成碎片吃下肚子。 少女几乎没有任何保留地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同时将关于云氏家族的所有信息漏了个底儿掉。 若不是顾判及时收敛了眸中的幽幽白炎,恐怕她就要开始讲述更久之前的许多秘密,甚至会把小时候玩火尿炕、长大后的青春烦恼一一道出,不会有丝毫的隐瞒与保留。 冷静下来的云泓偷偷看着这支奇怪的队伍,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说的太多。 队伍明显是以那个向她问话的年轻男子为,剩下人的身份最大可能便是一个老管家,三个非常漂亮的侍女,还有一本能够自行书写的红色旧书。 其中一个侍女仿佛受了很重的伤,躺在一副担架上面,一动也不动弹,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和不时眨动的眼睛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这是哪一家,或者是哪一派的修行者?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和印象? 不。 不对…… 那个躺在担架上面的侍女隐隐让她感觉到有些面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忽然间,一个不算太熟悉,却让她心底掀起大浪的名字在记忆中闪过。 这个躺在担架上面的女子。 好像是风家那位从小就像是个男孩子的……风暮子!? 她在以前随着爷爷去风家庄园做客的时候,还见过风暮子一面,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记忆便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导致没有第一眼就认出身份。 已经覆灭的风家,变成了重伤号的风暮子,再加上那些近乎无穷无尽的恐怖蜜蜂…… 一切的一切,走马灯般在她的心中旋转,刹那间就让她魂不守舍、心乱如麻。 好不容易收敛思绪,云泓强自压抑着内心深处不时涌起的悲伤与恐惧,强迫让自己跟上他们的脚步,因为只有这样,才最有可能摆脱掉那些狰狞恐怖的蜜蜂。 才能让她活下去,然后才可以去寻找为家族报仇的机会。 “那些蜜蜂或许并不是想吃你,更大的可能还是要把你俘虏了带回去,让你见一见它们的领。” 忽然间,曾经向她问话的男子声音在沉默很久后再一次响了起来。 云泓浑身一颤,紧抿着的嘴唇看上去有些白,“前辈,知道这些蜜蜂的来历?” “算是大概知道一点吧……” “云姑娘,你确定就要这样一直跟着我们?” 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待到开了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前辈,我,我……” 顾判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跟着我们,就不怕我把你直接给卖了吗?” 第1174章 系统工程 就不怕我把你直接给卖了吗? “我……” 云泓浑身一颤,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你知道跟着我们,会去到什么地方吗?” “我不知道。”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跟着我们,和跟着那些银色蜜蜂走,目的地其实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在于,跟着它们反而不需要自己出力走路,只要被带着飞过去就好,不仅度更快,而且一路上不会再受到任何打扰。” 她猛地闭住了呼吸,“目的地,是一样的?” “是啊,它们应该是带你去见领,我们也是要去见它们的领,所以无论怎么看待,最终目的地都是一个地方。” “但是,但是你们刚刚杀了……” 他打断了她的话,又笑了起来,“杀了那位领的一些不长眼属下,和我们要去见那位领,这两件事情并不冲突。” “所以说,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小朋友你上错车了啊。” 虽然云泓不明白什么叫幼儿园,但却是明白上错了车的意思,她顿时呆住,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向外散着寒气,已经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顾判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又叹了口气道,“不过你要知道,我们是有执照正规经营的商家,只要你老老实实买了车票上了保险,就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你的安全,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她艰难咽下一口口水,“这位前辈,我,我不晓得怎么才算是买了车票,又上了保险。” “你说的这个问题,它其实很简单……” 顾判点点头,从肩膀上把陋狗给揪了下来,丢到了云泓怀里。 “云姑娘,关于这件事情,你和我的秘书谈就可以了。” “哦,它叫陋狗。” 云泓有些不知所措地抱着怀里的那本血色书籍,喃喃自语道,“秘书是什么意思,那么,这本书就是陋秘书吗……” 忽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行大大的红字,吓得她差点儿直接跳了起来。 “闭上你那张不会说话的破嘴,我不是秘书。” “按照老爷以前曾经提到过一次的说法,请你称呼吾为……陋秘书长。”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手上支棱起来的血书,下意识地试探着道了一句,“陋,陋秘书长?”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一行红字被擦除,紧接着又有一行新的红字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下面,就让我们好好谈谈你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云泓忽然想起来惨死的家人,眼泪终于忍不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她压抑着抽泣道,“我的家人,最宠爱我的爷爷,他们都,都死在了那些银色的蜜蜂……” “闭嘴,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 “而且你也不用试图,试图那个……” 陋狗写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书页迅翻动着,似乎在回忆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它猛地一震,便接着写道,“因为我没有道德,所以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人绑架。” “所以说你这个小姑娘不要试图道德绑架我,那对本狗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云泓几乎看得呆了,只见到眼前的红字唰唰出现,一行行在虚空中流淌下来。 “好了,在我们接着谈关于车票和保险的事情以前,我觉得还有必要向你说明一点,那就是不要觉得我说话太直不好听,不会照顾你的心情,也不要在我面前说起自己的往事,表达自己的伤心难过,那没有任何的用处。” “我记得了,陋,陋秘书长。” 陋狗顿时高兴起来,“看在你还算是听劝的份上,我就破例再多写几句,记或不记,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陋前辈请讲,晚辈一定记住。” “老爷之前曾经曰过,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所以说像你这样的人儿啊,就算是遭受了变故,也别轻易把这些事情说给其他人听。” “因为很多人不是好人,他们想听并不是因为同情你,也不是真的可怜你,只是可能在假装很关心你,其实你怎么样,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真正关心的只是怎样从你这里得到乐趣,以及好处,你明白了吗?” “我记住了。” “不错不错,明事理,知进退,你还算是个好孩子。” 陋狗放缓了书写的度,又打起了为自己收属下的念头。 刚刚顾判的一句话提醒了它。 说句实话,以它现在的身份,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专门的“秘书”照顾生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但它刚刚才被自己“新收服”的白骨道人给伤了心,所以对于这个看上去还算乖觉顺眼的女人,还是要等待一段时间才能做出决定。 至少要像老爷以前说过的,至少它要对她进行三顾茅庐的考察才行。 当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让她能过了老爷这一关。 没有老爷的点头,这牵扯到往家里进人的事儿,它做不了主啊…… 想到此处,一行小小的红字便悄无声息出现在了云泓的眼帘之中。 “小姑娘,你们家里有什么修行功法啊,秘技啊,最好主动双手奉上,不要有任何保留献给咱家老爷,再看他老人家的意见。” 云泓问道,“这就是车票,还有保险吗?” “这个就要看老爷的意思了,不过像是修行秘法这种东西,你一开口便直接不停地说下去就是,只要老爷听了你讲的东西,就绝对不会白听,不像其他的实物那般,老爷若是不喜欢,直接不要就是。” “没错,只要我一直讲下去,就算是把东西送出去了。”云泓连连点头,觉得它写的很有道理。 然后便又看到一行新的极小的红字刷了出来。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老爷和那些虫子的领,不久前才做过了一场,算是不分胜负……” 她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 “陋前辈指点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然后经过了片刻的沉默后,她一咬牙,深吸口气道,“晚辈有一部澜水心法,不知道能不能入了老爷的法眼。”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一行人和那些蜂群再度恢复到了平静而又平衡的状态之中。 一方默不作声的赶路,另一方悄无声息的监视,双方再次达成了相当程度的默契。 顾判也没有真的闲着。 而是开始了一项工作量堪称浩大的研究工作。 研究对象便是受到了此方天地注目的风暮子、云泓、以及白骨道人三人。 研究的目的直接指向了此方天地的运转本源。 同时和“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有关,和九幽之铠有关,和轮回剑意有关,甚至还能捎带上双刃战斧四级打野刀的特性,因此绝对称得上是工作量浩大的系统性工程。 第1175章 一线希望 经过多次推演实验后,顾判对收集分析研究各种功法已经驾轻就熟,更何况他本身力量日趋强大,再加上有陋狗这样一个在记录计算方面很有天赋的秘书存在,在很多时候,只需要他提供一个方向,然后沿着这个方向等待计算结果就好。 算是节省了相当多的精力与时间。 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顾判的研究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 突破口最终还是落在云泓的身上。 清澜云家…… 澜水心法…… 在不知道寻找了多少条破题方向后,顾判终于将目光转到了云泓献上来的这部修行秘法上面。 从头到尾再次细细体悟一遍后,虽然里面还有许多地方难以理解,但他还是大致明白了澜水心法的根本点落在何处。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虚怀若谷,胸怀似海纳百川。 这就是顾判对于澜水心法的理解。 不得不说,云家那位创出澜水心法的老祖堪称一代宗师级人物。 在这个名为清澜北域的环境下,配合云家常年修行水系功法的实际,历经千年终于成功。 也一举将云家托举到清澜北域各方势力的金字塔尖。 如果不是后来突然出现了风家的霸道崛起,再给他们展上几千年时间的话…… 云家说不定真的会厚积薄,出现真正出清澜北域界限某个大能修士。 在深入研究参悟了一番云家澜水心法后,顾判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这部修行法门在别的方面可谓是稀松平常,没有什么特别的亮点,但真正引起他注意的却是此法“上善若水、海纳百川”的立意。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推演下去。 那便是如果将澜水心法这种“有容乃大”的和稀泥特性扬光大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更好地将各种天地本源之力揉捏到一处,好让他加以控制? 想到就干。 拖延症永远不会有美好的明天。 做人就要做行动派的代表人物。 因此他很快便完全沉浸到了更加深入细致的研究推演之中。 而在这一阶段,以陋狗和墨焰为核心的保密工作也同时开展起来。 然后那些一直负责监视的蜂群忽然现,它们竟然失去了对那位黑山君的行踪掌握,他们一群人就像是突然就消失在了此方天地之间,再也无法被感知感应得到。 消息很快被一层层传递上去。 不久之后,一尊背生双翅,身着玄甲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了顾判一行失去踪迹的区域。 在他愤怒捏爆了数十只可以开口说话的战蜂后,更大规模的地毯式搜索迅展开。 ……………………………………………… 云泓气喘吁吁,面色苍白。 在以自己的身体为施展对象,被接连不停地搞了不知道多少次后,即便她身为修行者,身体素质远普通人,也感觉有些吃不消了。。 再看一眼前面低着头沉思的顾判,她不止一次泪水盈满了眼眶,却又在最后一刻硬生生忍耐下来。 她只能配合他,任由他在自己身上一次次的折腾。 如果她但凡有一点不配合,可能就会引起他的不满。 而对她来说,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每到此时,云泓就会想起陋前辈曾经对自己写过的那两句话,并以此来坚定自己坚持下去的信念。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那就是你活该,谁让你相信生活的?” “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挥自己的优点,了解自己的缺点,坚持该坚持的,放弃该放弃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向着目标越来越近,而不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云泓咬牙坚持,浑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折腾到几近崩溃的程度。 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风暮子。 在这方面,风暮子并不是太配合那位顾老爷的动作。 直到今天早上,当风暮子再一次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地出错之后,残酷的刑罚在毫无征兆中陡然降临。 也让云泓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那位平日里不是安静沉默,就是满面温和良善笑容的顾老爷,为什么会让眼高于顶,矜持骄傲的陋前辈如此惧怕,乃至于惧怕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 风暮子一动不动仰躺在冰冷的地上,双眼无神,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已失去了神魂。 顾判居高临下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不管你有什么小心思,最好在我面前收敛一点,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想要活下去就老老实实听话,我的脾气有时候很好,有时候却又很差。” “就算是你不想活了,那也要看我愿不愿意让你去死,说句不太好听的实话,在我的手中,有的是让人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就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享用了。”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配合我的研究推演,你可以笨可以傻,但绝不能态度不好,不要再让我失望,也不要让我现你的不配合,明白了么。” 风暮子身体微微一颤,差点儿哭了出来,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就连眼泪都强自忍住,没有从眼角流淌下来。 顾判转身离开,又在之前失败的基础上开始了新的推演。 他全神贯注盯着自己的掌心。 一团天蓝色液体缓缓凝聚,散出淡淡的柔和光芒。 顾判深吸口气,凝神静心,仔细观察着不停变化形状的光团。 这就是被他改版提升过的澜水心法,此时已经完全脱离了原来云家修行法门的范畴,变成了一种全新的东西。 他伸出一丝精神力量,轻轻触碰蓝色光团表面。 没有任何征兆的。 那一丝意识触须竟然直接消失不见。 “嗯?” 顾判却不惊反喜,瞬间断开对那一道精神连线的控制,任由它被蓝色光团吸收吞噬。 下一刻,他御使乾坤借法,为光团小心翼翼注入此方天地灵元,看着它一点点变得更大,也变得更加明亮。 最后,微不足道的一缕九幽之力被顾判同样以乾坤借法调动出来,化作一条能量丝线没入到蓝色光团内。 毫无疑问的,九幽之力再次被蓝色光团吸收。 光团似乎变得更加鲜亮凝实了一些。 然后,在保持了一个呼吸后,它无声无息破灭了。 但顾判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比起之前的一次次失败,这一次虽然同样不能算作成功,但至少已经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的光芒。 也找到了下一步可以为之努力的方向。 这一团蓝色光芒的存在,证明了他想要将澜水心法融入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之中的构想,并不是心血来潮下的瞎几把搞,而是真的具备很高的可行性。 就像是在一次又一次相约了失败女神之后,才算是终于将女神抱到了床上,一度春风后有可能让她诞下名为成功的婴儿。 第1176章 四线操作 “很好,经过了数次改版之后,尤其是在将白骨道人水雾的特性加入进去后,现在的云家心法已经解决了能不能将东西送入的问题,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就是在送入进去后如何保证稳定持久的问题。” 顾判思虑良久,再次召出了一团闪亮着柔和蓝色光芒的圆团。 然后空着的那只手指尖燃起一朵幽幽白炎,控制着将其投入到光团内部。 轰! 光团将三昧真火质吞下,平静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后,里面便失去控制剧烈沸腾起来。 顾判兴致高昂地观察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心中愈惊讶起来。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那团蓝色的光芒才抵挡不住幽幽白炎的持续灼烧,像之前一样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我自己的三昧真火,就要比九幽之力没有排面很多,澜水心法可以坚持十个呼吸以上才宣告破灭。”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杀伤力,但这部法门的包容特性还真的是相当令人惊讶,如果云家能够出一个像我这样的修行天才,或者是蜂后晚上几百年再入侵清澜北域,恐怕云家就已经展到能够给它一个大惊喜的高度。” “大方向不错,那么在对细节方面进行最后的对照验证后,看来是时候开启最后的实验了......” 第一步,以稳定持久为目标抓手,在经验值的灌注下,继续推动提升改版澜水心法的层次,至少要过云泓口中最高的第五层境界,再向上叠加个三四层的样子。 这就是他身为修行天才的底气之所在。 第二步,尝试将改版后的云家心法融入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之中,着力解决体自己益增长的对外来力量的控制需求,与乾坤借法本身展不充分不协调之间的矛盾。 走上一条可持续和谐稳定展的更好道路。 顾判深吸口气,飞快分析预演着实验可能达成的结果。 若是成功达成了自己所预想的目标结果。 那么,在得到实际验证后,他的实力必将再向前迈出不小的一步。 这是对他最具有诱惑力的事情,也是他现在最为期待的结果。 退一步去看,如果达不成目标,走不通道路,也不过是损失了一些时间和部分经验值而已。 虽然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时间和经验值也都算是相当珍贵的东西,但比起乾坤借法升级改造后可能会带来的好处,这些损失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马先生曾经说过,当利润达到5o%的时候,有人敢于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oo%时,他们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而当利润达到3oo%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豪不畏惧。 而在顾判的分析计算之中,只要最后的道路能够走通,带来的收益或许还要远远过百分之三百,那还犹豫什么,大干快上才是唯一的正确选择。 新的实验与推演当即开始。 而且从一开始便进行得还算顺利,至少是出了他自己的预料。 主要原因还是有三位绝佳的实验对象就在他的身边,可以任由他随意取用摆弄。 接受了此方天地赠予,拥有了天地本源之力的三人,在验证他的思路与想法上面非常好用,比起以往只能拿自己来当小白鼠的时候,现在就相当于时时刻刻都在三矿三线操作,有时候还能达到极限的四矿四线操作,容错率与时效性同时大幅提升,简直要出了他的想象。 对于几位研究对象身体的压榨也在此时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峰值。 直到一段时间后。 三只小白鼠似乎有些扛不住了。 几乎没有丝毫停歇的研究工作却是对云泓风暮子三人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甚至已经伤及了他们的根基。 虽然顾判并不是很在意白骨道人、风暮子和云泓的修行基础,但作为一个合格称职的研究人员,他自然知道,杀鸡取卵的事情绝不能做,就算是要可着一头牛挤奶,那至少也要将这头牛养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顾判从沉思中抬起头来,闪烁着幽幽光芒的眼睛再一次看向了云泓。 不用刻意去做什么表情控制,她现在就已经是一副楚楚可怜,虚弱到极点的样子,弱弱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顾判努力做出温和的表情,上前将一堆价值不菲的灵药补品塞到她的手中,放不下的干脆就直接摆在她身前的地上。 “你的身子虚弱,快抓紧补一补。” “我……”云泓愣了一愣,下意识地捏紧手上的灵药,“晚辈多谢大人。” “快些吃,这是你今天的早餐,中午再给你准备更加丰盛许多的大餐。” “吃完后,就抓紧时间用我修改过的青澜心法吸收药力,强身健体、打牢根基。” 顾判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仿佛拿出来的只不过是最不值钱的白菜萝卜。 他确实不在乎,最开始从风家庄园出来后,就已经从蜂群那里抢来了不知道多少要送往蜂后的资源,类似的灵草灵药堆积如山,拿出的这一点儿甚至连边角料都算不上,如果不是因为储物手环塞满,他还能随随便便拿出来更多。 不过,如果每天都按照这种方式消耗的话,就算是他储存的各种补品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那样的话后续营养跟不上,这三个实验体在高强度的工作下就很容易出现根基亏虚的问题,从而影响到实验推演进度…… 顾判一招手,陋狗便飞了过来,凑到近前接受命令后,便当即不见不闻融入虚空,去寻找新的蜂群运输队伍,为后续肯定会生的抢劫行动提前踩点探路,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另外一边,云泓看着地上那好大的一堆灵药补品,差点儿被口中的东西噎住,被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更可怕的是…… 她似乎刚刚听到了“早餐”两个字。 难道说这样一大堆东西,只是简简单单的早点,后面还有一般意义上比早餐更加丰盛的午餐,甚至是晚餐!? 光是眼前这一堆东西已经远远出她平常半个月以上的用量,现在竟然要她一顿吃完? 他当这是在喂猪吗? 不对。 就算是在喂猪,按照这个喂法肯定也要撑死了。 云泓看着面前的一大堆东西,表情呆滞。 “怎么了?这些补品不合口味?” 顾判眯起眼睛,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没,没有!” 她面色一变,看都没看就把手里的大把补品吞进了口中。 “别着急,慢慢吃,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这些东西你肯定不够吃的对不对,我提前把预备的补品都给你准备好了,足够支撑住更多的消耗,只是在吃完后千万别忘了运转心法消化吸收,不然你就会被撑破肚皮而死,连我都救不回来。” 看着眼含感动的泪水,埋头大吃的云虹,顾判面上再次露出温和良善的微笑,沉默片刻后挥手叫来了珞水,“把白骨道人和风暮子也都叫来,他们这段时间也辛苦了,需要好好进补一下,补充一点营养。” 云泓不敢多言,连头也不敢抬上一下,只是拼命往口中塞着东西,也不管自己到底能吃多少。 两个时辰后,她沉默看着面前那堆比早上多出至少五倍的午餐,含着感动到无法抑制的泪水开始吃饭。 “吃饭都吃不下,还能有力气去想着报仇?” “你要知道,自己的弱点到底是什么,又必须要怎样去克服它。” 顾判看着艰难下咽的小姑娘,面无表情道,“连吃饭修行这样的日常小事都忍受不了,你说你还能干点儿什么?” “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饱其脏腑,壮其筋骨,胖其体肤,撑乏其身……” 云泓努力将嘴巴张到最大,一口吞掉手上的那枚灵果,强忍着不让自己直接呕吐出来,抬头看了看顾判,眼中噙着泪水道,“前辈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第1177章 收之桑榆 转眼间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顾判从一道山梁上翻过,回头看了看后面跟着的几人。 在陋狗和墨焰联手的全力施为遮掩下,他们不仅摆脱了蜂群的实时监控,并且没有再直奔蜂后所在的方向而去,而且是绕了一个圈子,走上了“曲线救国”的路线。 避开蜂群主要是不想暴露推演功法的秘密,但自从行踪消隐后,也算是在另一种方式上给了蜂后一个小小的警告。 陋狗和墨焰联手,虽不能持久,短时间内的效果却是极好。 更重要的是,只要蜂后派来的战蜂眼界足够,只要蜂后对太阴元君的了解足够,就能从中嗅闻到月影生灵不见不闻的味道,也让它搞不清楚里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黑幕。 陋狗展翅而飞,在前面开路,墨焰小心在最后面警戒,不时瞥一眼队伍中间艰难跋涉的两个女人,脸上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这还是初见时那个身姿窈窕、我见犹怜的云泓小姐吗? 这还是当初在风家庄园内一身铠甲,高挑健美的风暮子吗? 现在再看她们两人,不管是曾经的我见犹怜还是高挑火爆,都再也见不到一点影子,冷艳绝美的面孔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的她们…… 几乎已经让人不忍直视。 完全就是两只腰围比身高还大的肉球。 而且是一刻不停往嘴里塞东西的滚圆肉球。 墨焰甚至怀疑,只要稍稍给一个助力,风暮子和云泓就会直接化身保龄球,从山梁上骨碌碌滚落下去,下山度绝对快过不以遁法见长的修行者。 正在暗自感慨的墨焰悄然转头,注意到了顾判看向两个姑娘的目光。 那是一种包含着喜悦满足,甚至夹杂着莫名兴奋的眼神。 呃…… 墨焰急忙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露出哪怕一点儿的怪异神色。 忍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敢抬起头,暗暗感慨叹息,“真就如珞水偷偷说过的那样,自家老爷的口味,真的是能常人之所不能也!” 顾判很满意,相当满意。 这些天天来喂猪般的饲养下,在改版云家心法的大力吸收下,三个实验体的肉身气血已经旺盛到了极点,再看不到之前那柔弱虚脱的模样。 他几乎确定,现在就算是在风暮子和云泓身上比以往更加起劲的折腾,都不需要再担心她们究竟能不能承受得住的问题。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在经历了一次次的失败之后,就算是用排除法,正确的道路也必将会被选择出来。 真正到了那时,他就可以开启最后一步的推演实验。 若是成功,那就到了将经验值灌注进去破境提升的时刻。 “你们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再进行下一批次的推演验证了。” “记住,现在我们已经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之后的每一步都非常重要,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顾判在山梁另一侧停下脚步,开始给他们交代注意事项,以及详细过程和步骤。 嗯? 他刚刚说了几句,便忽然闭口不言,随后缓缓抬头,看向了浓云密布的高空。 一道身影正划破云层,以极快的度靠近过来。 嘭! 数个呼吸后,那道身影重重砸在百丈外的山梁上面。 剧烈的震动传来,以一方占地面积巨大的深坑为中心,无数碎石雪崩般滚落山下。 顾判微微皱眉,感觉似乎山脊都被刚刚那一下砸断,可见其度之快,力量之大。 啪! 一只泛着森寒银色的大手扒住山梁断口的深坑边缘,用力将过一丈的强悍身躯拔了出来。 “在陋狗和墨焰的联手施为下隐藏了这么久,终于还是被找到了吗?” 顾判眯起眼睛,虽然还相距百丈,但只是远远看上一眼,就能感觉到狂放霸道的气势扑面而来,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不过他对此并不十分在意。 真正让他感到好奇的是,那具被玄色铠甲所包裹的,到底是人,还是一只巨大的人形战蜂。 “吾名银郢。”一丈多高的强悍身躯从远处缓缓走来。 每一步都重若万钧,仿佛整座山梁都在他的双脚下方呻/吟颤栗。 银郢缓缓靠近,最终在数十步外站定,转头看向下方的顾判,被面甲遮挡住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吾本来在寻找那个从云家逃出去的小姑娘,没想到虽然没有现她的踪影,却在偶然间追捕偷袭运输蜂群蟊贼的过程中,遇到了另外已经成熟的果实,而且是三颗聚集在一处的果实。” “当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云泓浑身都颤抖起来,被脸上横肉挤占得只剩下一道细缝的眼睛死死盯住玄甲男子,暗地里早已经将银牙咬紧。 这货刚刚在说,他一直都在寻找云家的小姑娘? 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灼热气息,面上泛起一丝古怪的笑容,“你认识我身后的这两个姑娘吗?” 银郢的目光在胖成球的两个女人身上一扫而过,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吾从她们身上嗅到了些许熟悉的味道,也是第一次见到,在此方天地之间,竟然会有修行者可以肥胖臃肿到如此程度,当真是出了吾的想象。”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转头看看一旁被气得浑身颤抖,几乎站不稳要滚下山去的云泓,脸上古怪的笑容不由得又浓郁了几分。 对面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人形蜜蜂如此说话,真的合适么? 她难道不是你刚刚亲口提到的云家小姑娘吗? 虽然这位云泓小姐现在确胖了一点。 但是,她竟然已经胖到这种程度了吗? 是不是就算蜂后亲临,也要认不出来自己当初种下的这颗种子了呢? 银郢很快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顾判身上,表情从喜悦变得稍稍凝重。 “你,似乎是陛下曾经提到过的那位,名叫黑山君的人?” 顾判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不,我不是黑山君,你认错人了。” “不管你是不是黑山君,其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你遇到了吾,这将会是你命运的转折点。” “那么,你又是谁呢,刚刚听你提到了陛下,所以说,你和那位陛下又是什么关系?”顾判仔细打量着那具包裹在玄色铠甲下的强壮身体,眼神中流露出极有兴趣的光芒。 “愚蠢而又弱小的凡人,汝等还不配知晓吾的身份。” “呵……看你长得这副模样,充其量也就是个蜂后面的身份,竟然还在这里跟我无知而又傲慢地装起来了。” 顾判看着对方一点点握紧的拳头,悠悠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很好奇,以蜂后的体型大小,你究竟是如何满足她老人家的,到底是鱼塘里面涮拖布,还是水井里面洗牙签,或者说,你需要钻进去游一圈再出来?” 第1178章 超出界限(求订阅) “拖布、牙签?吾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到底想要表达怎样的意思。” 银郢缓缓活动着身体各个部位的关节,出炸雷般的咔嚓咔嚓声音,“不过吾知道,刚才那些话这就是你最终的遗言。” 他一步步朝着顾判靠近过来,“你放心,吾不会拖延太长时间,因为处理掉你之后,还要继续去寻找云家那个可怜的小姑娘。” “还要继续寻找云家的那个姑娘?请这位面大人稍等一下。” 顾判忽然抬手,做出一个暂缓的姿势,然后一连严肃道,“我还有一句很重要的话想对面大人说。” 银郢真的停了下来,闭上眼睛缓缓说道,“看在你为吾提供了三颗崭新果实的份上,吾可以再多给你说一句话的机会。” 顾判点点头,用非常认真的语气道,“面先生,你的眼睛似乎有些瘸,鼻子好像也有点儿瞎,需要找个大夫好好治一下才对。” “找死!” 银郢蓦地一声暴喝,刹那间跨过数十步距离,两只粗壮的手臂犹如巨钳,一左一右闪电般落下。 轰! 山脊上陡然炸开一朵小型蘑菇云。 珞水和墨焰早在第一时间便拽着两个女人飞退到远处,但即便如此,还能感觉到整条山脊似乎都在哀嚎,甚至翻滚。 轰轰轰轰轰!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在短短几个呼吸内便碰撞不下数十上百次,溅起大团熊熊燃烧的火光。 高高荡起的烟尘绵延不绝,远远看去如同一场铺天盖地的沙暴正在形成。 咔嚓! 云层中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落。 很快就形成了汹涌澎湃,席卷一切的泥石流。 嘭! 又一次剧烈的对撞后,银郢将自己从碎裂的山石中拔出,面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与沉凝。 刚才的交手过程中,他现自己无论怎样攻击,所爆出来的力量都犹如石沉大海,甚至没有在那个看上去不甚出奇的男人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更令他感到惊讶疑惑的是,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反击,从头到尾都面带微笑看着自己,就像是一个大人,在看着在身边玩闹的婴儿,毫不在意婴儿挥舞摆动的手脚,反正也无法造成任何程度的伤害。 这种感觉…… 让银郢无比的压抑。 也让他的心中燃烧起了巨大的怒火与杀机。 “你是第一个能够从度力量与肉身强度上压倒吾的人族修士。” 他没有再像刚才那样直接横冲直撞扑杀过来,反而又退了一段距离,面甲下一对猩红的眼眸凝视着顾判。 顾判仰起头,借着雨水将脸上沾染的些许泥渍清洗干净,然后冲着银郢露出一个温和良善的笑容。 “你也还算不错,在本人击杀掉的那些人形蜜蜂里面,你的肉身力量层次,可以算得上是最强的那个。” “哦?”银郢皱起眉头,“你都杀了哪些殿下?” “有很多,多到我已经记不清了,而且我也不太清楚,里面有没有你的女儿。” 银郢缓缓从背后拔出两柄巨大的战锤,“你很厉害,拥有让吾动用全部实力的荣耀。” “不,这还不够。” 他缓缓闭上了那双猩红的眼睛,继续说道,“你有资格让吾燃烧自己的寿命,御使出出界限的真正力量。” “要动真格的了?那么就让我来好好检验一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顾判稳稳站在那里不动,任由银郢开始催动力量。 然后他缓缓伸出来一只手臂,五指张开,再一点点紧握成拳。 “来,我很期待。” “咔嚓!” 空中又是一道闪电劈落。 顾判和银郢几乎同时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一丈,几乎是紧紧贴在了一起。 银郢砸出的大锤,被顾判抬起一只手臂死死架住。 汹涌澎湃的银色光芒自锤上迸,瞬间席卷顾判全身,却被一层静静燃烧的三昧真火薄膜阻挡在外,无法真正灼烧到顾判的身体。 嘭! 下方,又有一柄大锤呼啸而至,向上撩起,被顾判随意踢出一脚挡住,双方对撞一处,各自倒飞出一段距离。 顾判撞碎一片山体,刚刚稳住身形,却忽然现周围环境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丝丝缕缕的诡秘力量正在急扩张,遍布以他身体为中心的大片空间。 顾判眯起眼睛,在弄清楚情况前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而是就在原地停了下来,目光中流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 天空陡然间暗了下来。 虽然眼下本就乌云密布,又到了即将黄昏的时候,但高空中不停划过的闪电,却将天地间映照得银白透亮。 根本不是顾判现在所面临的目不能视的情况。 轰! 巨大的压力毫无征兆袭来,他的身体猛地向下沉降,仿佛背上突然压上了一座大山。 “这是……” “这就是那只虫子所说的,出界限的力量吗?” “倒是有点儿意思,也不枉费我一直给他机会,等待了如此久的时间。” 顾判弹出一朵幽幽白火,照亮周围环境,现自己正处在一片诡异的银色空间内。 没有上下,没有前后左右,入眼处所有一切都在反射出昏暗的银色。 再更加深入观察,空间内的银色其实都是由极其细微的颗粒组成,每一颗粒之间都相互牵引作用,这也是他感觉到重压的根本原因。 “这里给我的感觉,竟然像是洞天法体中化虚为实的层次,但却又有些不尽相同的样子。” 顾判微微皱眉,仔细感知着那些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如同实物的银色颗粒,越觉得自己的判断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在走上虚空纵横道路的蜂后,麾下竟然冒出不止一个踏上洞天之主道路的手下,细想起来当真是一件值得让人深思的问题。 轰隆隆! 部分银色颗粒剧烈涌动起来,飞快凝结成一尊高逾百米的巨人,低头俯视顾判。 “不管你是自信还是自大,竟然任由吾放手施为,将最强对敌手段成功施展了出来。” “就算你能够在度和力量上面达到了碾压吾的层次,现在被拉进吾的内景空间,也只能是闭目等死的结果!” 百米高的银郢出滚雷般的声音,双手犹如两座山峰,从半空中狠狠盖压下来。 第1179章 吃饱喝足 轰! 被银色颗粒完全占据的空间内,银郢的双手重重对撞在了一处。 顿时将不知道多少银色颗粒挤压炸开,引爆全场。 但当剧烈的动荡还未平息之前,他百米高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仅仅是因为刚才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双拳暴击,似乎并没有击中对方。 更是因为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恐怖一幕。 银郢视线一点点抬高,最终不得不达到一个仰视的地步。 他那张完全由银色颗粒排列组合而成的狰狞面孔上,表情已经变得有些呆滞,出神地看着出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的那个庞然大物。 那双一尊同样由银色颗粒组成的怪物。 它有着过一百五十米,接近两百米的身高,体型同样壮硕至极,而且狰狞恐怖。 银郢面对着它,就像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在面对着一个已经成年的彪形大汉。 在自己的内景空间之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咔嚓! 银郢还没有真正反应过来,两只手臂便被高高架起,随后整个身体都被举了起来,被迫和那个新出现的庞然大物相互对视。 “不,不可能!” “被拉入独属于吾自身掌控的内景空间后,他怎么能够凝聚出比吾本身还要强大的力量?” 银郢愤怒咆哮,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那尊庞然大物的禁锢与控制。 原本在自身创造的内景空间之中,所有力量聚散由心,除非是两种内景空间对战交锋,或者是被同等层次的力量直接打破,否则绝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更何况创造的内景空间并不完全是他自己的力量,其中还加入了蜂后陛下的珍贵赐予,理论上说更难以被打破侵蚀才对。 但现在不论银郢多么不相信,现实情况已经摆在眼前,由不得他做出更多的选择。 只能是倾尽一切所能,尝试着将这个不讲道理出现的庞然大物给镇压下去。 轰! 无数银色颗粒被调集起来,试图将顾判包裹、镇杀、抹除。 但随着幽幽白炎的汹涌燃起,银色颗粒被阻挡在三昧真火之外,同时还有大量颗粒被策反过去,加入到了对方的阵营之中,双方开始剧烈的对冲消耗。 尤其是在不断对抗的过程中,那些银色颗粒一直都在以相当高效的度在背离原本的阶级,投入到了对方的阵营之中,对内景空间的破坏更是起到了奇效。 滋滋的燃烧爆裂声接连响起…… 与此同时,三昧真火还在不停灼烧着银郢的内景空间,温度急剧攀升,数不尽的银色颗粒被化作飞灰,但旋即便有更多的颗粒补充进来,加入到对抗之中。 银郢心中早已经被懊悔填满。 为了扬长避[百度小说 .tomtxt]短,不与对方更强的的肉身力量对抗,同时也是为了战决,避免节外生枝,他才动用了自己最强手段,显化出内景空间。 并且直接用上了蜂后陛下赐予的力量。 本以为可以手到擒来将对方一巴掌拍死,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不受内景空间压制,在自己的内景天地中还能够自主行动…… 甚至还用了不知道什么邪法,直接将本属于他自己的力量直接调取借用,对自己本身形成了压制。 如果他刚才没有直接显化内景空间,而只是凭借着其他能力和对方慢慢游走消耗的话,也绝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等被动境地。 但现实中没有任何如果可言。 一旦做出了选择,那就必将要承受选择所带来的影响。 在没有其他外力加入帮助的情况下,不管是好的影响,还是坏的影响,都只能一力承受下来,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可想。 双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整个内景天地一片死寂,唯有银色颗粒在一刻不停地互相拼杀,陷入内战。 两人现在就是在拼消耗。 看看到底是银郢先将顾判与镇压抹除,还是顾判先一步将银郢所创造的内景空间借个干净。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银郢已经有些绝望了。 想他一步步自最底层的战蜂不断提升实力层次,最终在各种机缘与努力下被蜂后陛下看中,一步登天成为了最受器重的雄性蜂王之一,甚至还得到了蜂后亲自降下的恩赐,拥有了真正出来界限的力量。 别的,他不敢说。 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桶水还不算多,三千大千世界还有不知凡几的大能修士高高在上,不是他可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但是,他敢说的是。 在此方天地之内,在名为清澜北域的这片土地之上,是真的不会出现能够击败他的人物。 更不可能出现以这样一种近似于戏耍的方式,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家伙。 就算是号称北域第一的风家老祖,在他的手上恐怕也撑不过一刻钟时间,就会被直接打爆成渣,连一块完整的器官都无法留下。 所以说…… 他此时所面对的。 绝对不是清澜北域内的修行者。 而应该是被蜂后陛下数次提到的那位黑山君! 此时看来,也只有那位,才能够达到如此的高度。 只可惜他太自信了。 明白的也有些晚了。 之前到底有多自信,认为就算是黑山君亲临,自己也能战而胜之,现在就有多么后悔,为什么不多想一想,能够被蜂后陛下数次提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没有真才实学的沽名钓誉之徒!? 时间一点点流逝,银域空间之内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或者换一个更加准确的说法,那便是银域空间内的战斗,单方面对银郢而言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不管他怎样拼命爆,却总是只能和对方维持在一个令人绝望的均势状态。 就如同是一个人挥舞着逗猫棒,在饶有兴致地逗弄着怒的小奶猫,任由它在那里暴跳如雷,却不急不躁,不紧不慢,玩得不亦乐乎。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顾判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因为他已经大致摸清楚了这位蜂后男妃面的底牌。 该收集的信息已经收集完毕,该得到的感悟已经尽数收于囊中,所以就没必要再继续演下去了。 已经来到了吃饱喝足掀桌子的那一刻。 第1180章 金蝉脱壳 轰! 一道炽白突破灰黄物质组成的屏障,蔓延到了银郢的一条手臂上。 三昧真火在这一刻真正显露出来恐怖的威力如同如跗骨之蛆,一旦沾染上一点便极难祛除。 银郢陡然出一声凄厉的长嚎,整个内景空间都在剧烈震荡。 紧接着。 一道寒光隐晦至极地出现在三昧真火深处,划过了银郢的身躯。 数个呼吸后。 银郢的惨嚎戛然而止。 顾判第一时间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双手捧起银郢被斩落的头颅,凑到眼前微笑起来。 “你的实力还算有点儿看头,就是有些愚蠢和急躁。” 他笑着说完这句话,掌心倏然升起一团炽白火焰,将那颗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头颅包裹进去,瞬间化为飞灰消散不见。 轰! 三昧真火猛然再次爆,顷刻间炽白火焰席卷一切,将失去了真灵神魂的内景空间完全笼罩。 双值加成的颤栗感觉从身体内每一处地方升起,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魂。 名为银郢的蜂后面,虽然实力有待加强,还有些自大和愚蠢,但死后所提供的双值加成却颇为丰厚,又从其身上学习到了一些新鲜的知识,倒是不枉费在他身上浪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顾判甚至期盼着像这样的蠢货能够再多来几个,也能为他后面与蜂后的真正交锋提供更多获胜的筹码。 ……………………………………………… 滂沱大雨中,一个黑点悄无声息出现在断裂的山脊上空。 黑点迅扩大,不多时便形成十米直径的黑洞。 一道身影从黑洞内落下,稳稳站在了一块凸起的山石顶端,沉默而又平静地看向了远处汹涌澎湃的泥石洪流。 “老爷!” 陋狗永远是第一个从远处飞扑过来,落在顾判的肩膀上面。 “老爷,那个一身重甲的装逼犯呢……” 虽然早就能够预料到此战的结果,但作为一名合格的狗腿子,陋狗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处有可能拍马屁的地方。 “我活着出来,他自然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在一连串的红色大字表示惊讶之后,陋狗便是一连串的马屁脱口而出,仿佛刚才生的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生死对决,被干掉的也不是蜂后的一个面,而是太阴元君、九幽之主这样真正牛逼的大人物。 云泓看着顾判缓缓从破碎山梁上走下,心中已经充斥满了悲伤与快意交织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刚才那个身着玄甲的战士,应该就是导致云家覆灭的罪魁祸之一,如今却已经死在了顾老爷的手中,虽然不是她亲自手刃仇敌,但终归是让对方身异处、不得好死。 接下来的一路上,云泓端的是小心翼翼,极尽所能,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敢让顾判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即便是抛帮她复仇这一层关系,面对能轻而易举做掉如此恐怖敌人的高手,也由不得她有半点儿懈怠之心。 “呼……” 在一座林间小屋暂时停下来休息后,顾判端坐于屋内唯一的木床上面,缓缓呼出一口充满灼热的气息。 与银郢一战,虽然称不上是什么为数不多的恶战,其中从头到尾也没有出现什么致命危险,但耗费心力的程度却像相当之高,纵然是他也感觉到了极度的疲惫。 主要还是分析推演功法的劳心劳力,简直要比经历一场生死之战都不遑多让。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判凝视着指尖上方浮现出的一小团银色色气息,嗅闻着从里面散出来的浓郁血腥味道,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以乾坤借法吞噬吸收掉银郢的内景空间后,别的方面基本上没有任何改变,但那些银色颗粒被转化吸收后融入到他的身体内,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将他的肉身强度提升将近了一成左右。 不要小看这不到一成的提升,对于他目前已经达到的肉身层次,哪怕只是一丁点儿强化也是骇人听闻的程度。 这就是蜂后对她后宫宠妃的赏赐,没想到最后却便宜到了一个外人的身上。 “老爷,最新一次功法推演实验的情况已经收集完毕。”门外响起白骨道人恭敬的声音。 “这么快就弄好了吗,拿进来让我看看。”顾判收拢思绪,抬头看了眼半弓着身体进来的白骨道人。 白骨道人慢慢走到顾判身前,掌心托着一叠厚厚的写满字的纸张。 顾判眯起眼睛,遮挡住双眸深处那一闪即逝的幽幽白炎,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咔嚓! 他毫无征兆闪电般出手,死死捏住了白骨道人的脖子。 入手处滑腻冰凉,又有些僵硬,绝对不似人身。 唰! 顾判微微皱眉,手上猛地一紧,竟然一把握了个空,只抓住一张冰冷滑腻的外皮。 一道纤细的影子急后退,刹那间便已经来到门口。 轰! 炽烈火焰猛然爆,将整间农舍顷刻间化为灰烬。 那道柔软纤细的身影在黑炎下翻滚哀号,最后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只差一步,那道身影就能破门而出。 但就是这一步,仿佛就成了生与死难以逾越的界限。 “竟然没有被三昧真火直接化为灰烬,有点儿意思。” 顾判缓缓从唯一完好的木床上起身,来到拥有暗金色皮肤的纤细男子身旁,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哦?看这块外壳的模样,好像是一只金蝉?” “倒是没有白瞎了金蝉脱壳这个古语。” 顾判脸上笑容更盛,将手上拎着的蝉蜕稍稍抬高了一些,目光重点落在它的腹下,似乎在寻找着某些难以言明的部位。 丝丝缕缕的三昧真火自虚空中开始燃烧,将躺在地上的纤细男子完全笼罩在内。 他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却并未在炽白火焰的灼烧下化作灰烬。 “别装了,没有任何用处,更何况我下手很有分寸,也知道你没有死。” “来说说吧,你和那位蜂后陛下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除了蜕皮脱壳之外,你又有什么样的本事。” “看来你这只虫子是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 话音未落,忽然间便是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将那只金蝉从头到脚整整齐齐劈成了两片。 缓缓还刀归鞘,顾判面上闪过些许惊讶的表情,看着又一张半透明的淡金色皮囊缓缓飘落,却已经不见了那个纤细男子横躺于地的身影。 只剩下若无的尖锐笑声在他的耳边响起,在一片灰烬的环境下显得异常诡异。 但很快的,就连笑声都消失不见,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从来没有生过。 “有点儿不见不闻那个意思了,而且是和月影生灵路线不同的不见不闻。” 他并没有继续出手,而是拍了拍胸口,隔着衣服捏住了刚刚睡醒的血书陋狗。 “刚刚忽然来了一些灵感,我需要时间去思考推演。” “所以说这只金蝉子就交给你了,你叫上珞水和墨焰一起,正好和它去玩一玩捉迷藏这个游戏。” “狗子好好弄,据说吃了金蝉子的肉,可以长生不老的。” 扑棱! 半死不活的陋狗顿时就来了精神,“哪儿呢,那傻逼在哪儿呢?” “抽筋剥皮放血,清蒸红烧爆炒,盘它!” 第1181章 非人变化(求订阅) 顾判没有去管陋狗会如何面对那只金蝉,而是从已经成为一片灰烬的林间出来,找到了陷入昏睡的云泓等人。 他没有任何犹豫,上去对准白骨道人的脑袋就是一脚。 这货好歹也是一宗之主,就算是在整个青澜北域都可以算得上被天地眷顾的优秀人才,怎么看起来就这么怂呢。 踢了几脚后毫无效果,顾判见白骨道人呼吸悠长,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就不再管他,转而蹲到两个胖胖的肉球面前。 云泓和风暮子同样陷入沉睡,不过这倒是方便了顾判的动作,一连在她们身上施展了诸多手段,观察记录完毕数据才算罢手。 “各种研究实验已经做得足够,可以开始真正的推演提升。” 顾判将三人的身体捆好,转身拖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更加隐蔽的山坳深处。 他终于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后,将风暮子与白骨道人丢到远处,只带了云泓一人,掰开她的嘴巴,向里面滴了几滴散着狂暴炽烈气息的银色鲜血。 这是来自于银郢的血脉精华,里面蕴含着属于蜂后的力量。 它们最大的特点,便是极其强大的侵蚀性与改造性。 如果她能够按照他的计划完成,必将在原有实力基础上向前迈出极大的一步。 而若是失败了…… 在他的实时照看下,死应该是不会死的,但其他会出现什么变化就出了控制,连他也不敢妄言。 时间一点点过去。 咚咚! 云泓胸腔内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声音巨大沉闷,犹如敲响牛皮大鼓。 蜂后的力量,此方天地本源之力,甚至还有一丝被他悄然灌注进去的九幽之力。 这便是某种意义上的三位一体。 而且对云泓而言,不管是三位中的哪一种力量,都比她本身的力量根基要高出了不止一个档次。 还好顾判没有妄想让她一口吃成个**,所以每种力量的注入都小心翼翼拿捏着分寸,避免了让人毫无抵抗便爆体而亡的惨事生。 但是。 这三种力量还是层次太高了。 云泓无意识地呻吟出声,只想着自己的身体要裂开了。 并不是感觉上的肿胀疼痛与撑破撕裂,而是真的已经裂开了。 虽然经历了不短时间的补养身体,打牢根基,但她毕竟不是顾国师,没有一直以来的生命值加成这个大杀器存在,肉身强度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他的强悍层次。 顾判默不作声,全神贯注观察着云泓的身体状况,片刻后现她正在朝着裂开爆炸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不由得以当头棒喝的声音凑近道,“乾坤借法、借用外力;白骨水雾、吞噬吸收;澜水心法、包容并蓄;引灵焠体、保守元一!” “你要是连这个坎都过不去的话,一会儿直接自己抹了脖子算了,我从未教导过如此蠢笨而没有毅力的弟子,简直是丢人现眼。” “连修炼都修炼不了,就这还想要报仇?你倒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里,也能和家族亲人早日团聚,免得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里受苦,坚持着没有任何希望的坚持!” “你不是软弱的人,所以千千万万,别遇事先把退缩的标签贴脑门子上,长此以往,必将一事无成。” “怎么,忍受不住想要放弃了吗?” “一颓二哭三放弃,四丧五恨六无力?” “你个怂逼,自己都要放弃自己了,还想着如何去报仇,如何重建云家?” “你就是在做梦!” 云泓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吹气球般膨胀起来,皮肤几乎被涨裂,透明可见,看上去恐怖到了极点。 刺啦! 她的衣服被撑破了,眼珠都在向外暴凸,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从眼眶中滑落。 但随着顾判的低喝声,她终究是艰难稳定住了体内肆虐的各种外力,然后按照预定的方案开始一点点运转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 她的脸色鲜红欲滴,圆球般的体型也放气一般瘦了下去,竟然开始恢复到了最初时那纤细窈窕的身形。 但此时的云泓和当时那位云家大小姐还是出现了极大的区别。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她变得不再像是一个人了。 体表隐隐显出一层鲜艳的暗金鳞片,根根骨刺穿破衣衫,从关节部位生长出来,闪耀着莹莹的光芒。 “痛,我好痛啊!!!” 尽管处在近乎昏迷不醒的状态之中,云泓还是出难以忍受的嘶吼声,身体在地面上不停翻滚,弄得一片狼藉。 顾判心中惊讶,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向后退了几步冷眼旁观。 云泓的变化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但其气息却毫无疑问的一点点稳定了下来,而且是稳步向好,步步变强。 所以这种非人的变化就可以被忽略。 想要破境提升,不付出一些代价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完成? 就像是他很久以前吸收吞噬轮回剑意的时候,不也是化身触手怪,除了红衣之外谁都不见了么? 相比较而言,这小丫头仅仅是朝着异形的模样多走了两步,根本就是无足轻重,可以忽略不计的小事。 当云泓终于平静下来后,一旁沉默观察的顾判便再次上前,用力掰开她的嘴巴,又滴了一些银色鲜血进去。 而这一次的数量,是上一次的三倍。 轰! 平静了片刻后,云泓体表猛地升腾起大团水雾,暗金鳞片在幽幽光芒映照下显得更加鲜艳,充满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当水雾渐渐消隐后,她缓缓睁开了仍然有些迷茫的眼睛,从焦黑一片的地上缓缓起身,皱眉观察着利爪般的双手,还有身体上狰狞的骨刺,眼神刹那间剧烈波动起来。 “是前辈你,把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她抬起头,锋锐的目光搜寻一周,最终落在顾判脸上。 “比起最初时的弱不禁风,还有后来的充气如球,现在才是力与美的有机结合。” “不过,你现在的状态还不完美,距离真正的诸元归一还差了很远,需要在后面的修行中不断改进提升……” 顾判饶有兴致看着步步进逼过来的云泓,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云泓双眼一片赤红,在距离顾判数步外停下,身上的鳞片尖刺飞消隐收回,露出下面白皙如玉的肌肤。 但背后已经展开的半透明双翅,以及尖锐的指爪和獠牙,却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模样。 第1182章 家族传承 “我感觉到了力量,浑身上下都在涌动着澎湃的力量,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前辈做的么?” 云泓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在意所有的隐秘部位都暴露在顾判的目光下,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又问了一遍。 “是我。” 顾判仔细观察注视着她的身体,缓缓点了点头。 唰! 云泓双眼中的赤红颜色越来越浓,整个人剧烈颤抖着,忽然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顾判的身后,两只利爪闪电般出现在他的咽喉部位。 嘭! 挥出的利爪被顾判在最后一刻伸手架住。 她毫无疑问倒飞出去,穿透身后不远处的大石,又砸断了一棵合抱大树,在冰冷坚硬的山石地面翻了十几个滚在停了下来。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突然间她再次消失不见。 顾判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忽然转身,向着侧后方随手拍出了一巴掌。 轰! 仿佛被引爆了一枚高爆炸弹,强大的冲击波将周围所有一切全部掀飞,部分碎石碎木甚至激射到数十上百丈外。 云泓在一片狼藉中缓缓显露身形,身体再次覆盖上了暗金鳞片和尖锐骨刺,低着头大口喘息。 她的两只手臂弯折出一个不正常的角度,身体上遍布伤口,鲜血汩汩流淌下来,很快在地上形成一片殷红的血泊。 “清澜北域云家最后的血脉,已经不再纯净……”她缓缓起身,卡卡将断骨对正,身上的伤口开始飞愈合复原。 嗯!? 刚刚起身的云泓心中陡然一紧。 还未等她真正反应过来,呼啸而至的狂暴风压便压的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尖叫一声,一股磅礴的力量波动自内向外暴涨,中间还夹杂着湛蓝璀璨的光芒。 轰! 一只粗壮手臂从蓝色风暴中探出,不讲道理地破开云泓体外的屏障,咔嚓撞断了几根尖锐骨刺,紧紧握住她的脖颈。 片刻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 顾判随手将一滩软泥般的云泓丢在地上,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在三个人里面,其实你的表现最好,也是第一个真正完成三步走展战略的实验体,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不过,似乎是因为身体改造太过剧烈的原因,让你的思想和性格出现了一点预料之外的变化,差点儿就毁掉了我们一直以来努力的成果。” “好在我是一个宽宏大量的性格,所以对于你的无礼,并不打算给予太多的惩罚。” 顾判肆意挑起她布满暗金鳞片的下巴,拇指食指力,将她的嘴巴打开。 “相反,还要赐予你再次破境提升的机缘。” 滴答! 在云泓惊恐愤怒的眼神中,一滴滴闪烁着幽幽银色光芒的血珠缓缓从上方向下滑落。 再一次精准地落在她的口中。 轰! 刹那间整个身体如置熔炉,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烈焰炽烤,其中痛苦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 云泓猛地咬穿下唇,精神意志在剧烈的冲击下已经趋于崩溃,甚至忘记了眼前站着的到底是谁。 忍受着无尽的痛苦一字一顿道:“毁我家族血脉传承,我必杀……” “看你这样精神错乱的模样,我认为药力还是不够,需要更多一些才更加合适。” “想杀人,想报复,就等你活下来再说吧。” 顾判笑了笑,直接再次开启全神贯注的实验模式,挤出一条血线落入云泓口中。 “我很期待,到时候你会变成怎样一副模样。” 将再度陷入昏迷的云泓丢到一旁,他将全部的精力都调动了起来,分心多用,一边观察她的反应变化,一边竭尽全力根据变化情况推演功法走向,顿时忙到了极点。 一个时辰后,被银色和蓝色混合光芒包裹着的女人终于缓缓平静了下来。 不再出凄厉的嘶嚎,也停止了疯狂的扭动与翻滚。 顾判缓缓走进仍然躺在地上,还在紧闭着眼睛的云泓,面无表情道,“醒了没有,醒了的话我们就继续。” “看来你已经能够屏蔽来自于蜂后精神力量的干扰,控制住自己的精神和情绪,并且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顺,越走越远。” “那么,有没有兴趣将自己的未来真正交给我,我们一起,看你能最终走到什么高度?” 云泓的眼皮动了动,没有任何回应。 顾判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所谓保持家族血脉纯净的想法很是愚蠢,不说其他,当你们云家那位老祖创出蓝水心法后,经过多代族人的开枝散叶、通婚修行,云家血脉早已经和最初时大不相同。” 云泓的眼皮又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睁开。 “唯有创新才能展,唯有变化才能进步。”顾判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沁凉的酒水,出一声畅快的叹息。 “你们都知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看这个道理还可以再往外延伸一些。” “不管是什么修行者,当思维陷于僵化保守,只知守城,不愿变通进取的时候,距离最后的灭亡也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云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云泓的眼睛终于睁开一道缝隙,“我是云家唯一幸存的后人,必须将家族血脉延续下去,重现辉煌。” 在这一刻,她覆盖了一层暗金色鳞甲的脸上显现出坚决,乃至于圣洁的表情。 “这就是受到蜂后繁衍精神影响太多的结果,简直是愚蠢至极。” 顾判俯下头,捏住云泓的面颊。 她的鳞片很光滑。 细腻中还带着一丝冰凉 摸起来有种奇妙的触感。 足以让人陶醉其中,流连忘返。 但顾判只是狠狠一捏便随即放手。 在上面留下两道深深的印痕。 嘭! 云泓被重重扔在地上。 耳边响起带着嘲弄意味的冷笑声。 “真是愚蠢至极的想法。” “想要家族传承下去?只要你还能一直活下去,并站到别人不能及的巅峰,你一人,就是一族,如果说你能够成就洞天灵境,乃至于洞天法境的层次,一整个天地内的生灵或许都可以算作是你的后代。” “到了那个时候,想要让你云家开枝散叶,重新扬光大,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只要你开口,不知道多少人会哭着喊着跪在你面前认祖归宗。” 第1183章 乾坤劫法 云泓有些失神,沉默许久后才道:“但是,但是他们身上没有流淌着云家的血液。”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我看你就是傻,不是假傻,而是真傻。” 顾判眯起眼睛,面无表情道,“你也可以学习那位蜂后陛下,去做女皇,开后宫,选上三万男妃,生他几百皇子。” “然后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你看,到时候别说是一个家族,就算是一个民族也都要被你创造出来了。” “我,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云泓蓦地涨红了脸。 “那你就只生一个,然后让你的儿女后宫三千,繁衍后代。” 云泓眼中波光闪动,沉默许久后幽幽叹了口气道,“老爷需要我做些什么?” 顾判笑了起来,伸手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你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配合我进行研究,顺带提升自己的实力。” “提升实力吗?”她垂下头,看着自己尖锐的指爪。 可以感觉到,里面蕴藏着怎样恐怖的力量。 虽然有些类似,但已经从根本上不同于她之前所修行的家传功法。 这种力量诡异神秘。 却又强悍至极。 仅仅是经过两次修行。 虽然过程痛不欲生,如坠炼狱。 但结果却让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实力直线上升。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男人的赐予。 “恳请老爷即刻对奴婢开始下一次的推演试验。” 云泓盈盈下拜,跪伏在顾判面前。 “你终于想通了。”顾判缓缓点头,一口气将所有取自银郢的鲜血精华拿出,滴落进云泓口中。 轰! 难以忍受的炽热再次袭遍全身,云泓紧咬牙关,勉强控制住才没有呻吟出声。 等到稍稍可以忍受这种痛苦后,她喘息着道,“我还可以继续。” “不,从今天开始我们需要换一种方式。”顾判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 “从简单粗暴变成潜移默化,细水才能长流。” ……………………………………………… 经过数次大规模实验,又经过数次大踏步前进,顾判仿佛来到了一个尽数被淡蓝色光芒笼罩的空间之中。 这便是云家澜水心法被魔改后,又一口气向上推升到第九层给人带来的精神影响。 但对于顾判而言,此时此刻的状态却并非是终点,而只是刚刚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最为关键的一步即将到来。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在经过了数次版本升级后,终于要在此时此刻迎来下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 轰! 在顾判的意识感知中。 两种不同的颜色在不断接近,慢慢靠拢在了一起。 经过十个呼吸时间的平静后,那团无法辨别具体颜色的混沌光芒猛然暴涨数倍,一口将蓝色光团吞噬包裹。 轰! 连成一片的爆炸声自混沌光芒内部传出,里面正生着剧烈的变化。 顾判噗地喷出一口燃烧着炽白火焰的鲜血,面色同时变得一片惨白,缓缓盘膝坐了下来。 经验值被大量消耗,灌注到乾坤借法所代表的混沌光芒之中,支撑起变化的力量源泉。 只要能成功踏出这一步,他认为自己便真正拥有了可以和洞天之主层次大能一样的特性。 那便是上善若水,海纳百川,将天地本源层次的力量完全归于己身,真正化为自己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不只是拿来借用,终究不能算是他自己的东西。 换句话说。 这一次只要成功,乾坤借法就会变成乾坤劫法。 由借到劫,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性质却已经是截然不同。 借了钱,就算不还,那最多也不过是变成老赖,被限制高消费。 但只要是劫了钱,不管还还是不还,一副银手镯妥妥的跑不掉,很有可能整个下半身都要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而对于顾判来说,上一个时空的法律法规已经不需要考虑,他就要变借用为抢劫,劫到了就是自己的,这年头连借了钱不想还的老赖都是大把,更何况他这样摆明了就是要用抢的? 只要被劫的苦主不能直接打死他,那被劫走的天地本源之力就真的成了他自己的东西,可以拿来引灵焠体强化自身,还可以肆意挥霍拿钱砸人,简直是不要太爽。 这一过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才完全结束。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一层层结痂的死皮从身上掉落下来,露出下面晶莹如玉的皮肤。 用井水擦洗干净身体后,从外表上看,顾判此时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再不是以往粗犷狂暴的风格,反而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化身为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只不过,皮肤的确是温润如玉没错,但体型却依旧强壮到了极点。 应该可以用肌肤如玉虎背熊腰来形容。 “三人行必有我师,虽然白骨道人、云泓和那只雄蜂实力层次不行,但综合他们的修行功法,还真的是获益匪浅,潜力深厚。” “只可惜此方天地并未孕育出真正的大能级人物,太阴和蜂后入侵得又太早,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展时间,不然的话,还真说不准会出现怎样的展。” 顾判伸出双手,看着掌心那团若隐若现的混沌之光,视线随后缓缓向上移动,落在了一旁躬身肃立不动的三个实验体面上。 功法推演已经基本完成。 后面的更深层次已经和他们无关,变成了只有他才能够涉足的区域。 所以说,他们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至少是除了云泓之外的其他两人已经没什么用了。 或许将他们放生才是现阶段最为恰当的选择。 他本人就可以隐于暗处,旁观一下此方天地的眷顾者,到底能够在灾变降临时做到那种程度。 也可以看一看虚空纵横的蜂后到处种下这些种子,收获果实又究竟为了什么。 至于他们本人的意见。 他们的意见并不重要。 身为一颗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 不可能存在和棋手讨价还价的情况。 他最多能够做到的,便是在观察的途中根据情况出手,尽量将他们的性命保护下来,也算是全了这段时间他们一路同行,帮助推演功法的因果。 毕竟,在以此方天地为棋盘的真正棋局中,就算是他和蜂后,其实也只能算是两颗稍微大一些的棋子。 同样需要受到九幽与太阴两个棋手的摆布。 第1184章 动物保护(求订阅) 顾判一路南行,路途中异常平静,再没有出现任何的变故。 在真正见到蜂后之前,他本以为会遭到诸多男妃面和各种公主殿下的攻击,但事实的展却让他失望了。 除了银郢和那只金蝉子外,他就没有再见到任何一个可以化作人形,实力层次还能看得过去的家伙,有的只是铺天盖地的蜂群,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哪怕一星半点儿的影响。 直到十日后。 顾判来到了逐渐起伏的群山边缘。 前方是连绵不尽的低矮山脉,再向南更深的地方,山势逐渐拔高,仿佛一尊尊擎天之柱,直插云霄。 在目力达不到的地方,据说云泓所言全部都是万仞高山,在清澜北域中从未有人类的足迹踏足其中。 而从踏上山路的那一刻起,就像是来到了与清澜北域完全不同的另外一方天地,仿佛有一双并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眼睛高高在上,时刻观察着你的一切。 这种感觉和南荒乾元有些相似,却又不尽相同,比起乾元那种近乎无情的冰冷机械而言,如今这种被注视的目光似乎多出了许多脉脉温情,让人如沐春风,温暖舒适。 但和冰冷机械比起来,温暖舒适并不一定意味着安全,还可能隐藏着更加致命的危险。 就像是大自然中某些擅长伪装的捕猎者,在最后的杀机毕露前,展现在猎物面前的总会是一副人畜无害,甚至是美不胜收的表象。 顾判将白骨道人和风暮子直接留在了群山的外围,只带了实验数据最好,也最为乖巧听话的云泓一人开始向着深处攀登。 陋狗和墨焰重新进入到不见不闻之中,悄然隐藏在他的左右。 还剩下了珞水藏身刀鞘,陪伴在他的手边,和他一起缓缓进入到群山深处。 越过了最初相对平缓的低矮群山后,顾判站在一方平台之上,仰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一座大山,眼中闪过一丝的神色。 就在刚才,他再次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波动。 和蜂后当初带给他的感觉几乎完全相同。 只是在细节上面出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变化。 这种变化隐隐指向了太阴元君。 不对,这种说法并不十分正确。 应该说是并不完全。 除了太阴元君的力量外,他还能从中若有似无地感觉到了另外的力量。 但现在还遮遮掩掩看不清楚。 顾判对此并未感到太过惊讶,毕竟当初在风家庄园时,蜂后那道真灵化身便已经向他展示过黑白两道月华光芒,所以说此时出现了月之光辉蕴含的力量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只要别耽误他寻过去,再一斧头将蜂后砍死就好。 就算是耽误了,那也无所谓。 他和蜂后陛下怎么说也算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这次有机会到她新家里面坐一坐,再能顺便讨一点乔迁新居的礼物就好,也不是非得打打杀杀的落了下乘。 “老爷,这座山名为金乌山,在清澜北域记载中也算是修行者所能够向南进入到的最深位置。” 云泓站在顾判身侧,一身暗金鳞片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只是在开口时,语气和表情都显得有些凝重。 “金乌?”顾判诧异地挑起双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在他穿越前的记忆中,三足金乌可算得上是神话传说中大名鼎鼎的一只火鸟。 其地位简直可以和毕方、朱雀、凤凰这些在神话中位于飞禽类顶端的生灵相媲美。 而在某些故事之中,金乌还代表着天帝之子,和天上的太阳有着难以割舍的密切关系。 云泓沉吟道:“在数百年前风家崛起后,曾对这片连绵不绝的群山进行过大规模的搜寻探查,最终却损兵折将、折戟而回,就止步于这座金乌山后不远的地方。” “这里很危险?”顾判停下脚步,仔细感知着空气中传来的味道。 “奴婢小时候曾经听爷爷讲过,自金乌山开始,群山内的野兽便突然剧变,很有可能会出现大规模的妖兽潮。” “而一旦让它们聚集起来,就绝非人族修行者能够轻易抵挡。” 云泓眺望着前方高耸入云的山脉,陷入到回忆之中。 “当时妖兽潮出现得极为突然,差点儿将风家派遣至此的修行者一网打尽,只剩下了小部分逃离了回去。” “而当时风家的根基和展重点还是在北域平原,对南端群山并不十分看重,所以在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后就当即全部撤退,并未继续向南深入,仅仅是留下了一些修行者时刻监控妖兽的动向,只要不大规模出山向北,那就当它们并不存在。” 顾判点点头,语气轻松道:“如果只是妖兽的话,我就会很高兴。” “不过既然蜂后陛下早早在此占住了场子,恐怕要让我白高兴一场。” 云泓深吸口气,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顾老爷恐怕不知道那些成群妖兽的真正恐怖之处。 按照风家记载的内容,如果真的打遭遇战的话,和他们曾经见过的蜂群比起来,这些妖兽对修行者的威胁还要更大上许多。 她满腹疑惑,但顾判不说,她也不敢再次开口问,只能是跟在后面继续向南而行。 直到半个时辰后,她心中的疑惑才得到完美的解答。 他们在攀登了不久后,遇到了一群从密林间窜出的狼形妖兽,一双双碧绿的眼眸死死盯着他们,涎水从嘴边滴滴答答淌落下来,在山石上溅起大团腐蚀性的白烟。 见到这群妖兽拦路,云泓并没有太多慌张,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态度。 在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之后,她的实力早已经比以前提升了不知道多少,因此就算是让她自己出手,拿下这群妖兽也不过是小菜一碟,根本不会耽搁太长时间。 而且看到那群妖兽光滑皮毛下掩盖的鼓胀肌肉,她不由得还悄悄吞咽了一大口口水,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又饿了,急需大量食物来填满空虚的胃囊。 “老爷……” 云泓舔了舔鲜红如血的嘴唇,只等着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杀个痛快,至于后面是烧烤还是生吃,那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不着急。” 顾判摆摆手,示意云泓稍安勿躁。 此时面对着眼前龇牙咧嘴的一群妖兽,他的表情却是有些疑惑,沉默思索片刻后说道,“直到现在才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进山后没有见到蜂群呢?” “我是不愿意相信,蜂后在清澜北域以生灵为蜂巢大开杀戒,直搞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没道理在自己盘踞的老巢却忽然收了杀性,摇身一变成了动物保护组织的代言人。” 第1185章 一路平推 动物保护组织? 云泓仔细思索着这句话的意思,片刻后一无所得,便直接开口问道,“老爷的意思是?” 顾判露出一丝微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忽然间对这一次与蜂后陛下的见面更加期待起来。” 数个呼吸后,他终于不再等待下去。 一巴掌将盘踞在半山腰的几头妖狼拍翻,然后温情脉脉和它们对视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 不久之后,他们便多了一群凶残无比的开路先锋。 两日后,顾判麾下已经聚集起过五十头形态各异的妖兽,甚至能组成简单战阵,不讲道理地朝着前面一路平推过去。 途中遇到的其他妖兽,一部分直接被分而食之,另一部分则被吸收进来,加入到越来越庞大的妖兽大军之中。 第三日,雄霸金乌山的一头白鳞巨蟒被打倒收服,被顾判赐名素贞,成为他和云泓的坐骑。 第四日,顾判在金乌山山以南的一座凹地中现一大群攻击力不强,却成群结队数量巨大的野山羊,极大缓解了麾下妖兽军团在食物需求上的缺口。 到了第十日,妖兽大军已经浩浩荡荡。 数百近千头变异妖兽分成两路大军,就如同一齐挥出的两只铁拳,以无敌碾压的恐怖姿态毁灭着一切敢于拦截在它们面前的生命。 ……………………………………………… 白鳞大蛇舒展身躯,飞游动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 在它的头顶,顾判盘膝而坐,不时将一块块肉干当成零食放入它的口中。 他此时看上去隐隐有些虚弱,毕竟以不算纯熟的思之如梦秘法,一口气制造出如此数量的妖兽大军,而且是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完成,即便以他的真灵神魂强度,也感觉到有些消耗过大,体虚乏力。 不过为了更久地保住自家斧头的秘密,他还是没有直接将它们化作双值加成,而是循着内心深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感应,驱使着它们一路冲杀过去。 真正到了和蜂后本体相见的那一刻,才是它们最合适的献身时机。 在顾判身侧,云泓小心翼翼服侍着。 开始攀登金乌山前,她设想过好几种应对方案,甚至做好了连番苦战、一路血杀过去的准备,但完全出乎预料的是,他们最后竟然是以这样一种轻松愉快的方式平推了过去。 在被人为聚集起来的兽潮面前。 居于山林间的其他妖物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毫不讲理、狂暴霸道。 曾经让风家修士评估为充满了致命危险的连绵群山,竟然就这样被他以一己之力直接干翻。 这完全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顾判将云泓递来的酒水一口饮尽,轻轻抬起一只手。 唰…… 白鳞大蛇猛地从极动转为极静,悬停在了两座山峰之间的峡谷中央。 “老爷。”云泓刚刚开口却又闭上,身体微微一颤,目光穿透山间迷雾,落在一头若隐若现的庞大身影上面。 她正准备倒酒的手抖了一下,洒落几滴酒水,脸色倏然沉凝下来。 “这么长时间,终于碰到一个能看得上眼的。” 顾判长身而起,骨骼关节噼啪作响,犹如风雷滚滚而过。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在白鳞大蛇的头顶。 轰! 对面山峰后面,猛然爆起惊天动地的巨响。 嘭…… 白鳞大蛇蛇头猛地向下一沉。 云泓眼睛一花,呼吸间满满都是浓郁的血腥味道。 而那头被云雾遮罩的庞大身影,此时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刚刚倒满的酒杯被一把抓走,随后整个酒坛也到了顾判手中。 他一口气将坛中烈酒饮尽,满足地出一声长叹。 “坐的久了就得活动一下筋骨才舒坦。” “加前进,马上就要到了!” 白鳞大蛇继续前进,越过那座几乎完全崩塌破碎的山峰,前面的景象骤然一变。 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仙境般的美景。 在群山环伺的中央,是一潭烟波浩淼的湖泊,湖水是纯净的蓝色,犹如一块宝石镶嵌在青山白雾之中。 浅金色的阳光从直射下来,湛蓝的天空贴近湖面,仿佛连接一体,触手可及。 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将湖面吹起道道涟漪,下方无数鱼儿在追逐着波纹嬉游,不时跃出水面,又噗通一声掉入湖中。 白鳞大蛇突然停了下来,死活都不敢再靠近湖泊半步。 不仅仅是它,被驱使的上千妖兽也都畏缩不前,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分界线,将它们牢牢阻隔在外。 一张血色的书页悄然从顾判衣服内伸出,看了眼前面的湖泊后,陡然一个激灵。 “就是这里了。” 顾判伸手,将陋狗再次按回衣服之内,微微皱了皱眉。 “蜂后的本体竟然会隐藏在这一方湖水之中,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 “不过更让我感觉到疑惑的是,在这里我竟然能够感觉到被全面压迫的感觉,这里面似乎和来之前推测出来的结果有些不同。” “所以说到底是对蜂后的实力估计错误,还是出现了其他计算之外的变化,都需要认真思考,小心对待。” 顾判从白鳞大蛇身上跳下,几个闪身来到那条看不见的分界线旁边,先是试探性地抬起脚,旋即却又收了回来。 他突然拎起一头跟随了自己最久的巨狼,闪电般将它投掷了出去。 恩!? 下一刻,顾判眼睛眯起,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巨狼的身体在半空中开始消失,先是最先跨过那道看不见界线的头颅,然后是身体,看起来分明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嘴巴凭空吞掉,没有留下任何外在的痕迹。 云泓来到顾判身边,开口时声音都有些颤抖,“老爷,这座湖有大问题。” 嘭! 顾判飞起一脚,将第二头妖兽踹过分界线,再次看着它一点点消失不见。 然后是第三头,第四头…… 直到第十头妖兽消失后,顾判才停下来,转身看了云泓一眼。 “你要是有什么现的话就说重点,我也知道这座湖有问题,关键到底是什么问题。” “面对着这片大湖,奴婢感觉到了恐惧!” 云泓深吸口气,一字一顿说道,“而且是那种奴婢本不恐惧,却被硬压着头必须要恐惧的感觉。” “你不恐惧,却被强迫着恐惧……” 顾判眉头皱了起来,思索着这句听上去有些矛盾的话,片刻后忽然露出一丝恍然的表情,“我大致明白了你所面临的情况。” “湖水中蕴含的力量,对你形成了压制,是不是这个意思?” 云泓缓缓点了点头,“老爷所言极是,而且这种压制,应该就是力量层次上的压制,奴婢细细思之,现主要源头还要落在自身容纳的天地本源之力上面。” “所以说,这座湖水里隐藏的力量,应该是对此方天地的本源之力产生了压制。” 第1186章 湖中倒影 这座湖水内隐藏的力量,对此方天地本源之力形成了压制? 顾判微微皱眉,忽然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已经黑下来的天空。 在丝滑天鹅绒般的夜幕之上,一轮皎洁弯月当空而照,将似水月光洒向大地,尤其是落在湖中的时候,波光粼粼分外美丽。 没有想象中的黑月出现,也没有熟悉的月华之光遍洒大地。 这让他不由得再次陷入沉默。 “老爷……” 陋狗悄无声息探出头来。 “说。” “老爷,在属下的感知中,这片湖泊就像是从此方天地中被分割出来一样,形成了另外一处完全独立的空间。” 顾判点了点头,他在来到湖边的第一时间就现了这一点。 这片湖泊所在的空间,确实就像是某位走上洞天之主道路的大修行者,从自身内天地剥离出来的一部分。 但又不完全是。 更准确一点的推测,它应该不是完整的洞天之主的内天地,而似乎是其中的一部分碎片。 品质层次相当高的碎片。 至少从他所掌握的信息来看,蜂后麾下那些面和殿下,没有一个能够触摸到这个层次的边缘。 因为,从湖水中释放出来的“大道演法、万物化生”的手段做不得假,而且层次极高,一般的修行者若是不明所以直接进入,绝对会被碾压至死。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炽白火焰,缓缓起身,一步步来到了距离湖畔那道分界线边缘。 “而且既然来都来了,不搞清楚就转头离开实在是让人心意难平。” “所以说,还是先进去看看为好……” 他忽然一步迈出,身体已经站在了那道分界线的另一边。 呃…… 更远一些的地方,云泓猛地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步步朝着湖泊中心走去的顾判,背后倏地浮现出来一层冷汗。 在按照顾判提供的道路开始修行后,她的前途命运已经与他息息相连。 她如果死了,顾判算是损失掉一个属下和已经步入正轨的实验素材。 然而若是顾判一旦死亡,在已经开始变化,甚至可以称之为灾变的此方天地,尤其是在这座湖泊面前,她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几乎不可能活下命来。 最好的结果也是再度变回到蜂后的一枚棋子,任由其摆布玩弄,直到失去一切可以利用的价值。 因此见到顾判以身犯险,由不得云泓不紧张焦虑。 轰! 在跨过那条若有似无的分界线后,无数道外力从各个方向,没有任何死角地加诸在顾判身上。 在他的感觉中,就如同一整个世界都在排斥他,要将他这个突入进来的异类生灵消泯,镇杀,抹除。 轰! 顾判体表浮现出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堪堪扛住恐怖的力量。 但仅仅过了片刻,炽白火焰便出现道道裂隙,无数肉眼不可见的细小金色闪电在其中上游动攻击,甚至还透过破开的缝隙钻入到里面肆意破坏。 轰! 顾判面色冰冷,却并没有在炽白火焰的基础上再施展出其他对敌手段,而是以强悍的肉身硬顶住了金色闪电的攻击,缓慢而又坚定地继续朝着湖水靠近过去。 整座湖泊陡然沉寂下来,紧接着迎来更加猛烈的爆。 原本细小如游丝的闪电猛然变大粗壮万倍,将整片湖泊所在的空间化为粉碎一切的闪电牢笼。 湖中长得像和战蜂近似的鱼儿成群结队,纷纷张开翅膀跃出水面,自如地穿行在电网缝隙之中,从不同方向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冲去。 湖畔的花草灌木,各种飞鸟走兽,甚至还有泥土下方的蝼蚁虫虿,也仿佛在这一刻全部狂暴了起来,缠绕上顾判一步步靠近过来的身躯。 “这就是大道演法,万物化生的手段?” “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太对劲的样子。” “还是距离有些远,等下到湖里游上一圈,应该就能有更加深刻的体验。” 在道道粗壮闪电的镇压下,在无数生灵的剿杀下,顾判拖着稍显沉重的步伐继续向前,在湖边留下一道道燃烧的脚印。 “就这种程度,想要杀我,还远远不够。” “不管在湖水中藏身的到底是谁,我给了你机会,一定要紧紧抓住才对。” “不然的话,待我抓住了你的尾巴,一切就将变得完全不同。” 他猛地伸手,抓住一条半尺长的飞鱼,刹那间便将其烤到金黄,然后直接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同一时间,无数透明丝线从炽白火焰内闪电般伸出,将环绕在真体周围的花鸟虫鱼尽皆刺穿,朝着他的身体拉去。 花鸟虫鱼拼命挣扎着,却依然抵不过愈狂暴的吸力,最终被贴在顾判的身体周围。 一团混沌丝线旋转着,切割着,犹如一道道通向死亡的纳米丝线,将所有不属于他自身的生命全部击碎、吞噬、吸收。 悄无声息间,地面上碧绿欲滴的草地已经被沾染成石灰一般的白色。 只要是他所经过的地方,一切都被劫取吸干,再加上三昧真火的灼烧炽烤,不停扩大浸染的范围。 一时间,各种虫鱼飞鸟、花草灌木大规模死亡,尸体却又融入到不断扩张的混沌区域之中,成为它继续扩张的养分。 就连自高空中不断落下的雷霆都毫不例外,只要是进入到混沌所在区域,便瞬间被分解吸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便是推演提升后的乾坤借法,不讲道理,只讲暴力。 终于,在接连不断的雷霆闪击下,顾判站到了湖边。 在他脚下与身后,则是完全变成了白色的地面,白炎爆燃,冲天而起。 与前方依旧平静的湛蓝色湖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判俯下没有丝毫表情的面孔,目光落在湖泊中心,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古怪笑容。 “这一次,真的是完全出乎了我的预料。” 他缓缓在湖边蹲下,毫不在意地伸出一只手,在清澈明亮的蓝色湖水中搅动了几下,眯起眼睛注视着水面上倒映出来的影子。 那并不是他自己的身影。 而是一扇随着波光粼粼湖水缓慢荡漾的大门虚影。 “竟然在这里见到了这样熟悉的东西,能够勾起人早已经久远的记忆。” “大千之门,名为宇宙的候选者所拥有的珍贵宝物。” 第1187章 被选中者(求订阅) 岸上,是一个人。 湖中,是一扇门。 深山之中的蓝水湖畔。 顾判安静站在那里,和平静湖水中映照出的倒影沉默对视。 “不对,不仅仅是大千之门的虚影,我甚至隐隐察觉到了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威压。” “自从修行大成以来,还是第一次在面对除去太阴与九幽之外的情况下,生出来了些许虚弱无力的感觉。” “蜂后、太阴,如果再加上至今不见不闻不可知的九幽,我很想知道,这里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一连串的念头在心底闪过,顾判忽然间生出了不如就此退走的想法。 如果是其他东西,不管是蜂后本体还是太阴化身,他有可能就会直接火力全开,抡起斧头砍将过去,先把丰盛到了极点的双值加成拿到手中再说,但这好像是大千之门虚影的东西…… 顾判本能地对它有一种抵触感觉。 虽然说不上畏惧,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厌恶。 自从第一次接触到这玩意以来,每次与它的相遇,几乎总是伴随着种种神神道道的展开,让已经习惯了以暴力输出破解问题的他很不适应。 换句话说,和大千之门有关的东西就像是一只烫手山芋,拿到手中也不能直接吃掉,还很有可能会把手和嘴给烫到,完全是得不偿失的结果。 更何况他已经深度招惹了九幽和太阴两位,如果再不知进退来撩拨大千之门的g点的话,贸然搀和进去不一定遇到怎样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那股萦绕在心头久久不去的压迫感,都在不停警示着,前面或许有难以预料的危险。 在更进一步加强自身实力之前,必须对无法掌控的情况敬而远之。 炽白火焰倏然收敛,地面上沾染的混沌气息也开始迅退却,暂时退走之意已经化为了实际行动,驱使着他开始向后撤离。 蜂后没见着就算了。 大家都是被太阴忽悠着入局的苦逼打工人,只要没到了年老色衰不中用的时候,就还得继续狗狗遛下去,那自然是来日方长,未来可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再次坐到一起喝茶聊天,刀斧相向。 但现在这又是咋个回事? 他头顶上已经有了九幽和太阴这两条咬人不叫唤,吸血不换嘴的资本狗了,难道还想着再给他加一个资本爸爸在头顶,上演一出三国演义的戏码? 拜拜了您嘞。 咱不伺候了。 你要说从湖水中倒影出来的门内有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女也就罢了。 若是她褪去了衣衫,张开了双腿,或许还真能让他遵从一下印刻在雄性基因里面的本能,说好听点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说难听点就是舔狗不得好死,但终究是能有个旖旎销魂的说辞。 但就这一扇黑洞洞的大千之门? 忽悠鬼呢? 顾判再看一眼远处有着湛蓝颜色的湖水,没有什么犹豫地转身就走,不见一丝一毫留恋与迟疑。 但事态的展往往不能如人所愿。 轰! 一直平静的湖水陡然炸开一道数十上百丈高的大浪,由上至下朝着他盖压下来。 它这是…… 不想让他走了? 在不完全撕破脸皮的情况下,他可以示弱谦卑,也可以退避三舍,但真要是不讲道理撕破了脸。 知不知道他手里还拿着一柄寒光闪闪的斧头? 知不知道镰刀加斧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判猛地停住,森寒的目光上扬,死死盯住大浪中心的一点。 那是一扇正在缓缓打开的大千之门。 门不大,和红衣闺房的那扇木门大差不差,表面不断变幻出各种不同的颜色,正在向外散着厚重浩瀚的气息。 只是进了红衣闺房的那扇门,通向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温柔销魂…… 进了这扇门又能有什么? 最大的可能还是被签下一份劳务合同,成为宇宙这两位元始神主的卖身候选者。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但顾判并没有再退。 也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因为前方的湖水已经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他不得不转身催动力量与之正面相抗。 轰! 湖水轰然砸下。 与再次暴涨的炽白火焰和乾坤借法对撞在一起。 大片区域内陡然被浓郁的水蒸气所笼罩,牢牢挡住了外面云泓的目光。 ……………………………………………… 依稀间,顾判似乎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端坐在一扇已经打开到一半的大门之内。 他的面孔被浓郁的雾气完全笼罩,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门板呈现出黑白赤黄四种不断变幻的颜色,给人的感觉似乎近在眼前,又好像远在天边。 “宇、宙?”顾判眯起眼睛,却又摇了摇头,“不对,不是宇宙。” “难道要称呼一声,倒霉的被选中者先生?” 那道身影轻轻一动,浓郁到犹如实质的迷雾倏然分开一条通道,露出内里一张看上去有些苍老的面孔。 顾判一对瞳孔蓦地收缩成针尖大小,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孔,心中刹那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 下一刻,端坐在门内的人开口说话了。 语气中带着许多迷茫和疑惑。 “你身上有种熟悉的味道,有些让我厌恶,有些却又感觉亲近。” “你是谁?” “我又是谁?” “你刚才提到的宇宙是谁?被选中者又是谁?” “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如此熟悉?” 一连串的意识波动冲击着顾判的心防,只差一步就能破开防线长驱直入。 那张时而模糊时而清晰的面孔开始愤怒咆哮,身后隐隐浮现出诸多摇曳不定的虚幻身影,精神威压刹那间引爆整个空间。 顾判眉头皱起,并没有在犹如风暴的精神冲击下后退半步,反而是继续向前,几乎紧贴在了那扇倒映在湖面的门扉中央。 突然间,那张面孔闪电般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贴在顾判的眼前。 他咬牙切齿,嘶声低吼道,“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究竟又是什么人!?” 顾判任由他紧贴在自己身前,非常严肃,非常认真地回答道,“你不是人。” “你是一条狗。” “我是……一条狗?” “金毛。” “金……毛?” “你还有一个比较霸道一点的江湖绰号,人称金狼神。” 第1188章 又来一个 “我是金毛,江湖人称金狼神……” “没错,那么金毛阁下,你找回本属于自己的记忆了吗?” “金毛犬,金狼神……我完全听不懂你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那你就去死吧!” 轰! 顾判拳出一半,却又毫无征兆收了回来。 就连背负在身后,已经虚握住双刃大斧斧柄的另一只手,也悄然松开了五根手指。 下一刻,他反而露出来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看来你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的来历,那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我们就做一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门内身影传出的声音充满疑惑与迫切的语气。 “这就要看,你到底最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还是肉身怎么没的?” 那张苍老的面孔沉默片刻,终于理解了顾判话里隐含的意思“这些,我都需要知道。” “很好,那么,就让我先帮助你弄清楚第二个问题,当初您的肉身到底是怎么没的。” 顾判脸上的笑容愈诡异,“我最讲信誉,马上就召唤出当事人之一。” “当事人之一?很好,只要你能够给出满意的答复,我可以付给你满意的报酬。” 顾判长长叹息,缓缓摇了摇头,“报酬?我并不认为以你现在的状态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报酬。更何况我并不需要任何报酬,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念。” “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念,那又是为了什么?” “闭嘴!现在没有你说话的地方,你也不需要表达自己的疑问和想法,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为了真正的公平与正义,也是为了真正的民主与自由。” “你不相信吗,那么只能显示一下我的诚意。” “诚意?”门后苍老的面孔先是一愣,而后面色陡然一变,“你竟然,拥有一部分和我同源的力量,所以你刚刚所提到的当事人,其实就是你自己吗。” 顾判将激出来的宇宙之力隐去,悠悠叹息,“只是残缺不全的一些力量传承罢了,完全不值得惊讶和感叹。” “而且本族拥有此种力量生灵的处境极为艰难……所以身为族中最强者,我才不得不将传承万年的那些传说当真,四处寻找线索。” “最终才在这里现了你的踪迹。” 门后的沉默许久,才出一声叹息,“我的记忆缺失太多,已经记不清楚到底生过什么。” 顾判微微躬身,语气诚恳,“老先生,记忆或许会缺失,还会有真有假,但我们之间的力量传承根源,却千真万确,一点儿都做不得假。” “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简单,那便是让吾等一族重现辉煌,再次屹立于三千大千世界之巅。” 顾判说到此处,忽然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对面门后的是一条狗。 充其量可以算是业罗初圣养的狗。 但归根结底,它就是一条狗而已。 那么,他身而为人,又有着业罗后圣的称号,刚才说的那些话岂不是在自降身份,把自己当成了一条狗来看待? 但仅仅刹那后,他便将这一点小小的不爽抛到了脑后。 算了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有足够的回报,就算是暂时当一段时间的狗又如何? 古人都说过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神话中还有地狱三头犬和吞月哮天犬的传说,那也是位列仙班、高高在上的角色,真要硬靠上去也不算亏。 “你问我有什么计划和打算?” 顾判缓缓直起身体,目光纯净平和,“我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将当初敌人加诸于本族身上的痛苦全部送还,让吾等金毛一族再次回归巅峰。” “不过在真正开始之前,还需要你稍微回想一下,最近的所见所闻,也好让我掌握更多的信息,做出来的的谋划更有针对性。” “最近的所见所闻……” 门后的身影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许久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我只记得一切都要从那道充斥了天地的黑白光芒说起,在那道光芒的照耀下,我才算是从黑暗中真正醒来,拥有了可以称之为灵智的东西。” ……………………………………………… 云泓依旧无法靠近那道看不见的分界线一步,只能是焦灼不安在圆幕外等待着。 她因为实力提升而跟着增强的自信心,在来到这座湖畔之后再次受到了堪称毁灭性的打击。 随着顾判一步踏入那道不可见的分界线,里面所爆出来的恐怖攻击声势,让她愈感到无力与无奈。 就在自己身前不远的地方,生着一场剧烈的战斗,其中某一方还很可能是造成了她家族覆灭的罪魁祸。 然而她不要说参与进去,竟然连靠近一点的实力都没有。 不管是顾前辈还是隐于湖水之内的蜂后,根本不是她能够相提并论的存在。 云泓不由自主幽幽叹息。 心底油然生出巨大的失落与不甘感觉。 对于力量的渴望,也在这一刻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顶峰。 陡然间,她的面色大变。 就像是被天敌盯上般,身体骤然间僵硬无比,连缓缓转头这个动作都很难完成。 一道虚幻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侧。 和她一样密切关注着分界线内的滔天大浪。 “此方天地的土著修行者?” 那人淡淡一笑,声音听上去虚无缥缈,带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唰…… 在那道身影附近,陡然又出现一个不停扭曲的虚幻身影。 然后是第三个。 三道别无二致的影子齐齐开口,出一模一样的声音,“此方天地本源之力的眷顾者?” “而且似乎在体内融入了其他的力量……” “很不错,但却是有些晚了。” 云泓心底猛地一寒,眼睁睁看着三只手掌在眼前飞扩大,直至充塞天地,占据整个视野。 “这种高度的力量层次,如此恐怖的压迫感觉……” “为什么他们出手时隐隐有和顾前辈师出同源的感觉?” “这三道身影,似乎只是一个人!?” 三道虚幻身影,同时朝着云泓拍出一掌。 笼罩住了她前后左右加上下所有的空间。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然而在被三只手掌拍到的前一刻,云泓心中转动的竟然是许多和当前状况无关的古怪念头。 轰! 云泓匆忙间释放出的湛蓝光芒和灰色水雾被轻易洞穿。 三只巨掌毫不停歇,径直朝着蓝色光芒中心冲去,只差一点儿就要触碰到了云泓的身体。 一抹银色寒光悄无声息自云泓体内升起,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蔓延到了三只手掌上面。 第1189章 沉默火山 咦!? 在那道银色光芒升起后,三道略显惊讶的声音同时在云泓耳旁响起。 与此同时,三只巨掌猛地缩了回去,手掌上面在同一个部位,都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连吾都没有料到,在你体内还隐藏着这种有着分离割裂意境的锋锐剑意,竟然能够对吾都造成威胁……一切都变得更有意思了,吾果然没有白来一趟。” “不但寻找到了那只蜂后的真身,而且还能够见到吾的同类,和你这样一个有趣的小东西。” 三道虚幻身影低声叹息着,倏然间对撞一处,融为一体,气势不断向上攀升,仿佛永无止境。 就在此时,以湖泊为中心的圆幕陡然震动起来,那道原本看不见的分界线瞬间变得明显,将大片空间完全分割隔绝开来。。 “就让吾等先去处理一下那个同类,再回来好好调教你这个很有意思的小家伙……” 虚幻身影猛地转身,毫不犹豫放弃再次对云泓出手,一步便进入到了到圆幕之中。 嗡! 圆幕以一种奇异的韵律震颤起来。 最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 顾判缓缓移动目光,看向刚刚出现在圆幕之中的那道身影。 面上的笑容忽然变得更加亲切了许多。 然后对着门后说道,“你看,吾族又有一位族人过来寻亲了。” “他,也是吾等金毛一族的生灵吗?为什么看上去并没有和我有什么相似之处?” 顾判将目光从新出现的身影上收回,很自然地解释道,“这很正常,杂交串串没有听说过吗?” “要知道,这世上像你一样纯种的金毛可是不多了。” 门后沉默了片刻,才以一种恍然醒悟的语气说道,“我大致明白了你的意思……所以说,你其实也是吾等金毛一族的杂交串串吗?” 骂了隔壁的。 还是砍死这老狗算了。 顾判缓缓握拳,最终却还是又一点点松开,决定先不去理会一直缩在门内不出来的纯种金毛,转而对新入场那位淡淡道,“它说你是一条狗,而且是那种杂交的串串。” 不停扭曲的身影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不愧是和吾一样受到了时空之力传承的同类,一眼就能看出吾的根底。” “那么,你也是被选中的同类吗?” 顾判深深吸气,又重重呼出。 觉得还是抡起斧头砍死它们两个狗杂种算了。 就算是不从它们口中打探任何消息,也好过这样一直在狗的身份上来回打转,说来说去都绕不过去。 但话说回来,既然已经和它们攀关系攀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多聊几句确实有些对不起自己的努力。 想到此处,顾判便叹了口气道,“寻亲的事情我们等会儿再说,现在重点需要解决的问题是,这位狗兄到底是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 新出现的扭曲身影道,“吾更想知道,你们两个吾的同类,又是从何处而来,为什么会聚集在此地。” “是我先问的你,而不是你先问的我。” 顾判眯起眼睛,遮挡住双眸深处一闪而逝的寒光,“我寻思着把话说简单点怕你听不懂,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原来你连最基本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不是人,而是一条石乐志的金毛串串。” 纵然被如此直白不加掩饰地嘲讽,那道扭曲的身影却依旧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反而接着平平淡淡说道,“你们两位传承了和吾同源力量的同类,见面之后竟然没有直接决一生死,非常让吾思之不解。” 门后金狼神沉默不语。 最后还是由顾判回道,“咱仨这会儿碰一块儿了,不也没有打出狗脑子吗?” “那并不一样......三个传承者相遇,除非有一方的实力太过强大,能够达到碾压另外两方的程度,否则一般都会因为相互忌惮而保持着脆弱的平衡。” “你们,也都是得到了那个神秘的消息,为了寻找那只机缘巧合下得到那件宝物的蜂后而来吗?” “如今看来,吾的运气是真的不错,虽然还没有见到蜂后,却刚刚过来就见到了那件宝物的倒影,不错,非常不错。” 那件宝物? 这就有意思了。 到底是什么宝物? 不懂就问,是一名科研人员必备的良好素质。 所以顾判就直接开口了,“你口中所说的宝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道扭曲身影沉默了,而且在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在看着他,仿佛顾判刚刚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就是在侮辱狗的智商。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他才长长呼叹了口气说道,“连大千之门都不知道,吾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得到了传承的修行者。” “大千之门?” 顾判忽然笑了起来,“这便是传承者孜孜以求的宝物?” “这个答案让我很不满意......”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便忽然闭口,转头看向了一侧的空地。 那里的虚空,悄无声息显现出来道道涟漪。 紧接着,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这是一个身穿紧身衣物的女子,背后斜背着两柄古朴的长剑,金黄色的剑穗垂落下来,和她同样是金黄色的双马尾贴在一起,看上去英气逼人、别有一番美感。 顾判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刚刚出现的女人,片刻后又将目光转向了另外一个方向,略显惊讶地看着那里的虚空再次荡起道道波纹。 一双犹如攻城锤的粗壮大腿缓缓踩在了地面,紧接着是过两丈的狰狞身躯,再加上身上穿着的厚重鳞甲,将湖边的滩涂都压出一个深坑。 嘭! 他将一柄硕大的战锤重重顿在了地面,出沉闷的响声,锃亮光头下的小眼睛寒光闪闪,从在场众人脸上一一看过去,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湖面倒映出来的那扇大门虚影上面,满是横肉的脸上挤出一丝恐怖的笑容。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 却只是一个开始。 随着这个重甲巨汉的出现,湖畔不同位置又有数道涟漪在虚空显现,从中走出一个又一个身形样貌各不相同的修行者。 他们相互打量着,小心戒备着,场间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顾判依旧站在距离那扇大千之门倒影最近的湖边,承载了其他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却仿若未觉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但是,随着所谓传承者的增加,也随着湖边的情况变得愈复杂,他原本就并不算多的耐心正在迅消散,脸上挂着的温和良善笑容也渐渐收敛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不知何时就会爆的沉默火山。 太乱了。 还是,把他们都砍死算了。 第1190章 滑了一下 待到再没有新的修行者现身后,这片湖泊已经像是被烧开的大锅,咕嘟嘟沸腾起来。 各种不同的力量气息相互冲突,将本就已经若有似无的天地灵元挤压得更加没有生存空间,几乎完全驱逐了出去。 除了顾判之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湖水倒映的大千之门虚影上面,又因为相互牵制和忌惮,谁都没有直接上前一步。 在这种情况下,门内的金狼神和门边的顾判,理所当然就变成了他们关注的焦点,也成为了多方力量相互交织碰撞的核心地带。 顾判对此恍若未闻,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神飘忽不定,早已经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他确实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这里不应该是蜂后本体的藏身之处吗? 他千里迢迢这么远跑过来,难道不是为了恭喜蜂后陛下乔迁之喜的吗? 最多可能会再见一次太阴元君这老女人的真灵化身。 结果来了之后才现,事情的展开和他所计划的走向根本就不是一个方向。 他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想清楚,为什么这里就变成了宇宙之力传承者的秘密集会了? 这帮莫名其妙的家伙,究竟是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消息,又是从什么地方,通过什么办法来到了清澜北域,这一切和太阴元君有没有关系等等...... 如果和月华之主没有关系,那么消息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如果和月华之主有关系,她又想从中获取到怎样的利益? 许许多多的问题纠缠在一起,让他都感觉有些头大,思来想去都得不到答案。。 这种出了计划范围的展开,已经让他感觉到了厌烦。 耐心正在被极消耗,很快便已经来到了即将爆的边缘。 轰! 就在此时,一道堪比之前所有人出场都要庞大的压迫力量在湖边显现,随后一道漩涡从无到有出现在了那扇大门虚影的正上方。 数个呼吸后,一个身穿白色长衫,儒雅俊秀的年轻男子从漩涡内缓步而出,居高临下打量着围绕在湖边的所有传承者,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极淡的不屑笑容。 “原以为只有本座得到了大千之门出世的消息,没想到这里竟然已经聚集起了这么多传承者,倒是有些出乎了本座的预料。” 年轻男子缓缓环视一周,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直接闭上了眼睛。 “但是你们实在是太弱了,就这样的层次水平,也敢跑来趟大千之门的浑水,不是明摆着要将自身的传承力量拱手想让,成全他人吗?” “是空冥子……” “竟然是空冥子吗?” “竟然连他也出现了……” 白衣男子甫一现身,就如同在羊群中忽然扑进来一头恶狼,顷刻间便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他悠悠叹息着,抚平了衣领上一点微不可查的皱褶,“本来杀了你们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不过本座实在是看不上你们那点儿传承力量,所以说只要你们能诚心归附……” “聒噪!”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同时将笼罩在湖边的所有力量气息尽皆斩断。 “你……” 空冥子一点点低下头,似乎是想要看一看到底是谁敢如此无礼打断自己的说话,但才刚刚将视线垂下不到一半,鲜血便丝丝缕缕滑落下来,染红了他那一身胜雪的白衣。 下一刻,他有些艰难地抬起手来,伸向了自己的脖颈,却只抬到一半便无力垂落。 与之一同落下的还有那颗美丽俊秀的头颅,沿着脖颈的一圈细细红线缓缓滑下,噗通一声落入到波光粼粼的湖水之中。 “你话太多了,我很不喜欢。” “但是比起这个,我更不喜欢有人两腿岔开站在我的头顶逼逼叨叨……” 顾判眉头紧皱,话说一半蓦地闭口。 然后又是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将自空冥子尸体内射出,朝着他所在位置飞来的一道混沌光芒随手斩灭。 “传承之力吗,不是自己抢来的东西,我不想要。” “嗯?” “竟然,你们这些传承者也被定义成了野怪吗?” 他忽然笑了,“你们这是千里送人头,礼重情更重啊……” 轰! 炽白火焰冲天而起。 掩盖住了内里一道忽隐忽现的森寒光芒,在湖边肆意游走,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三个呼吸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那个身着重甲的壮汉五体投地,趴在那里瑟瑟抖,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奴婢还以为老爷会留下那个双剑双马尾的漂亮妹子……” 珞水从刀鞘中探出头来,贪婪地呼吸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道,目光落在正在双马尾姑娘身上忙着收血的陋狗身上,一副刚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确实是想只留她一条命下来的,奈何刚才手滑了一下,没控制好出手的方向和力道。” 顾判随口解释了一句,慢慢来到趴在地上不住颤抖的重甲巨人身边,抬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下面,我问,你答。” 重甲巨人脑袋埋在土里,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大人,想问什么?” 咔嚓! 毫无征兆的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一颗硕大的头颅骨碌碌滚出老远的距离,鲜血随之喷洒一地。 “忽然间又不想问了。” 顾判倒提着斧头,再次回到湖边,低头注视着那扇倒映的大门虚影,和里面那双充满惊恐的眼睛对视一处。 “我现在很懒,又有些烦。” 他低低叹了口气,“所以说,你也去死吧。” 咔嚓! 双刃大斧猛然落下,径直没入水中。 斩入了那扇随波荡漾的大千之门虚影正中。 轰! 这一斧就像是砸中了某个巨型爆炸装置的开关。 瞬间将整座湖泊尽数引爆。 不知道多少湖水被直接炸飞升天,然后又化作倾盆大雨掉落下来,将整个原本鸟语花香盆地变成了一片泥水混合的汪洋沼泽。 更远的地方,数百头各种妖兽失去了控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然后却被一道游走的森寒光芒取走了性命,尸体轰然倒地,给浑浊的泥水沼泽增添了几分别样鲜艳的色彩。 第1191章 占据身体 顾判此时已经不在山坳之中。 他向南翻过了一座山峰,顺着水流找到一处清冽的山泉,先是清洗了一身上沾染的鲜血污渍,而后将头埋入泉水之中痛饮一番,这才缓缓在泉边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等待着什么。 “蜂后陛下,这山里的泉水不错,甘甜清冽,要不要喝上一口?” 片刻后,他朝着泉水上游看去,顺手又掬起一捧泉水,慢慢喝了下去。 “泉水确实不错,但是吾就不喝了。” 一道空灵清冷的女子声音从上游处淡淡响起,“在黑山君来此之前,吾已经在泉中浸润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感受到了泉水的清冽甘甜。” 顾判抹了把脸,缓缓抬起头来。 他看到从泉水上游方向缓缓走来一个年轻女子,在距离自己十几步外站定。 她穿着一身样式繁复华丽的宫装长裙,赤足行走在水雾澹澹的山林之间,如同九天之上的仙后亲临凡间。 女子的面容是模糊的,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面具,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 但只是听她开口说话的声音,就能激起任何一个男性心底最为古老火热的欲望,也不由自主认为她是一个清雅出尘的绝色美女,想要将她拢入怀中,肆意爱怜。 “你想表达的意思是,我刚刚喝了你的洗澡水?” 顾判目光下移,落在宫装长裙下方那双小巧纤细的足踝上面。 她并没有穿鞋子,小巧精致的足尖如雪似玉,犹如两片娇嫩鲜艳的花瓣,凌空踏波,虚渡而立。 “黑山君自己想要如此理解的话,倒也并不算错。” 宫装女子微笑起来,刹那间犹如百花齐放,给阳光照射不到的阴暗的山林增添了几分亮丽的色彩。 “你的jio很好看,纤云弄巧、珠圆玉润,就像是月宫桂树上的桂花那般让人无限神往。” 他微微皱眉,却并没有生出任何敌意和杀意,而是语气轻快笑道,“所以说就算是喝一点洗脚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对我这样的男人来说。” 他轻叹一声,有些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从那双纤纤玉足慢慢上移,最终落在她的脸上。。 顾判瞳孔微微一缩。 映入眼帘的面孔由模糊变得清晰,最终定格在一张让他记忆犹新的面容上。 那双眼睛…… 一只是没有任何其他颜色的纯粹的黑。 另一只则是没有任何其他杂色的纯粹的白。 一黑一白,犹如两轮相对而照的月光,在山林间散着淡淡的光辉。 他蓦地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心情也随之缓缓平复下来。 “怪不得刚刚嗅闻到了月宫桂树的味道,原来蜂后陛下,亦或是已经变成了太阴元君?” 顾判再开口时声音听上去依旧平静淡然,但如果仔细听的话,却能从中感觉到几分惊讶,以及疑惑的味道。 宫装女子幽幽一声叹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缓缓转动,望了过来,“吾还记得很早以前就对黑山君说过,太阴元君也好,月华之主也罢,就算是蜂后陛下,都只不过是用来称呼的一个名字而已,并不需要有太大的疑惑与惊讶。” 他低头看着身边缓缓流淌的清澈泉水,忽然间又掬起一捧洗了把脸。 然后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生的事情?” 宫装女子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表情,甚至微微收敛裙裾,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黑山君在那座庄园与它见面的时候,吾就已经开始了动作。” 他沉默片刻,又接着问道,“那只大蜜蜂呢?” “它的身体还在这里,只是很快就将离开这里。” “它能逃掉九幽之力的追踪?” “只凭蜂后自己的话,即便是九幽之主如今依旧不见不闻不可知,肯定也是不行的,但如果再加上吾的帮助,事情就会变得更加有趣一些。” “听元君话里的意思,你也逃不掉九幽之力的束缚,同样需要借助蜂后的力量来进行摆脱?” 宫装女子眨动一下黑白无比分明的眼睛,露出一丝赞许的笑容,“你说的不错,却也并不完全正确。” “吾确实需要借助蜂后的力量,但是在此之前,吾也曾经借助了黑山君你的力量,才算是将九幽对吾的束缚打开了一道缝隙,能够将力量稍稍流露出来少许,有了更多可以辗转腾挪的余地。” “听太阴前辈的意思,蜂后陛下它,已经被前辈麾下的月影生灵占据了身体?” “蜂后虽然并不算强,但也绝对不能算弱,因此对于像它这样高度层次的生命,吾一般并不会让月之暗影去做那些无谓的牺牲。” 顾判眼中波光一闪,讶然道,“所以说,太阴前辈竟然亲自出手了么?” 她没有任何遮掩地道,“它值得吾亲自出手,其实更值得吾亲自出手的还应该是黑山君,只是有些可惜了……” “只是可惜什么?” “因为黑山君身上被打下的九幽印记太深,不单单有九幽之力的存在,甚至还牵扯到了那具九幽之铠,让吾都感觉有些不好下手,难以处置。” 顾判默然片刻,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听了太阴前辈的解释,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感到幸运,还是不幸……” “时也命也,黑山君命当如此,所以就无所谓幸运与否,而只能全盘接受。” 他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不久前在那座山坳湖畔,那些所谓的元始神主传承者,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吾说那是送给黑山君的礼物,你会相信吗?” 顾判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太阴前辈说出这种话来,到底是觉得我是个傻逼,还是你自己才是个傻逼?” 不知道是听不懂傻逼这两个字的含义,还是就算听懂了也无所谓,反正是面对着顾判嘲讽般的反问,她还是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看来黑山君并不喜欢吾的这个礼物……”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礼物确实是顺带送给你的,吾主要的目的还是再次开启大千之门,将宇宙两位元始神主的力量尝试着激出来,也免得牠们沉睡的时间太长,就真的会陷入永恒的长眠。” “太阴前辈的话,听上去是极好的。” 顾判一点点收敛笑容,面无表情道,“但谁信谁傻逼。” 第1192章 辰宿列张 山林深处,清泉水边。 顾判与身形样貌近乎完美的女子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许久后,他才从思索中抬起头来,将目光从那双纤白如玉的赤足上移开,落在了上面那张拥有一黑一白异常分明眼睛的面孔上面。 然后语气平静开口说道,“按照太阴前辈的说法,就算是我把那帮传承了宇宙之力的弱鸡全都杀光了,也不会对太阴前辈的计划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吗?” “影响,肯定是会有的,但还是在吾的预料之中,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女子轻轻拍打了一下悄无声息从身侧钻出的狗头,又顺着那张光滑柔顺的金毛抚了几把,面带微笑接着道,“不过以大千之门为引,待到各种事情继续展深入之后,究竟会对九幽之主产生怎样的影响,吾还没有想清楚,也很期待后面更加混乱的展开。” “黑山君应该也乐见其成,难道不是吗?”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所以说这种事情,我一向都不太想掺和进来,也没有那个本事搀和进来。” “是吗,其实以黑山君如今的实力,比池鱼可是要厉害很多,如果能够再进一步的话,或许就有了脱离棋子身份,变成坐在桌前的棋手身份……” “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黑山君要先洗去身上的九幽印记,才算是有了上桌的可能……就算是退一步去想,难道黑山君就不想着能脱离九幽之主的掌控,重回自由之身吗?” 面对着如此的诱惑,他还是没有什么犹豫便直接摇头道,“从来没想过,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虽然九幽这两个字已经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我还从来都没有产生过那种事事都被束缚掌控的感觉。” “那是因为黑山君的实力层次不到,等你真正能站到一定高度之后才会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难过体验。” 她说到此处沉默一下,又拍了拍身边乖巧听话的金毛狗头,“如果不是体会到了那种恐怖,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圣又怎么会不管不顾逆天而行,非要去打破九幽洞天之地?” 顾判听到此处,相当配合地凑上去问了一句,“晚辈倒是也很好奇,三圣身为九幽中人,为什么可以一步踏入洞玄境界,站在了自初圣以来都再无人站到的高处?” “枉费黑山君自称为业罗后圣,看来竟然还不知晓当初业罗建立的目的,更不知道名为业罗的修行者战阵又在诸多界域掀起了怎样的腥风血雨......” “万载前的业罗三圣虽然没有参加更早时候爆的大战,但终究还是能从秘境中得到很多相应的传承,再加上他们本就是惊才绝艳之人,能一步步走到当初的高度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哦?关于业罗初立时候的往事,晚辈很有兴趣,愿闻其详。” “都是些陈年旧事,吾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再去一一回忆,你只需要知道,当时类似于蜂后这般走上虚空纵横道路的小家伙,在罗叶和那帮铁血战士面前,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 她低低叹息一声,忽然间话锋一转道,“即便是当时最有希望推开元始神主那扇大门,得到宇宙真正传承的那两位,都死在了九幽洞天之内,就算是接近不死不灭境界的列先生,也只能在以白衣罗叶为的业罗杀阵围剿下饮恨当场。” “列先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吾这么说,黑山君是不是就知道了列先生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高度层次?” 顾判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原来是这样,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所以说,不管是吾,还是列先生,都不希望九幽能从不见不闻不可知的境地中真正醒来,黑山君也必须如此。” “呵……太阴前辈说的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缺月魔刀的刀鞘,缓缓将其解下,又顺手将整把刀给丢了出去,飞入山林深处消失不见。 下一刻,陋狗也被他从衣内揪出,连同墨焰一起,甩进了身后漆黑一片的山涧。 做完了这一切后,他低头看了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那条金毛大狗,却看到它正在一点点变得虚幻,最终同样消失在了她的身边。 她静静看着这一切的生,仪态悠闲道,“无妨,黑山君完全不必担心吾等接下来的谈话会被它泄露出去。”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顾判一边说着,一边从所坐的地方缓缓起身,转头看向了左手边的方向,“刚才除了这条狗之外,还有一个人是谁,藏在那里偷听了这么久,直到现在都还杵在那里一动不动,难道太阴前辈不给晚辈介绍一下吗?” “黑山君的感知竟然已经敏锐到这种程度了么?” 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那么,吾就让黑山君认识一下,和你一样修行不灭真体,并且实力层次还远在你之上的这位客人,到底有着怎样的风采。”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浑身包裹在一袭黑色长袍之内,就连面孔都被兜帽完全遮挡,连眼睛都没有露在外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之处。 但顾判的身体却在那人踏出第一步的时候,瞬间紧绷起来。 在他的感知之中,并不是一个人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在缓缓靠近。 却仿佛有一座高不见顶的巍峨大山毫无征兆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并且一直都在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碾压了过来。 这就是太阴元君所说的,走上不灭真体修行道路的那位客人? 为什么他只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巨大压迫力量,却完全无法感觉到那件黑色长袍下方的任何生命气息? “黑山君,对这一具身体,还满意吗?” 顾判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些什么。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双腿却已经深深陷入到了坚硬的山石之中,眯起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完全在黑袍包裹下的身体,一只手慢慢移到背后,已经是虚握住了隐于虚空的斧柄。 正在靠近过来的这个人,竟然能带来如此恐怖的压迫力量。 就算是蜂后和此人比起来,也是远远不及。 还有非常令人疑惑不解的一点,为什么在那件黑色长袍之下,一直都不能感知到任何生命的气息存在? 就像是一具活着的死尸,被黑色长袍包裹着自行走了过来。 顾判毫不怀疑,如果赋予这尊活着的死尸以相应的真灵神魂,恐怕在其出现的那一刻起,这种压迫感觉还会瞬间增加不知道多少倍去,他别说硬顶着站在此人的面前,就算是想要转身逃走,恐怕都难以动上一下腿脚。 那么,这个被黑袍包裹的人,或者说是被黑袍包裹的行走尸体,它到底是谁? 更重要的是,刚刚太阴元君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对这具身体还满意吗。 满意了如何…… 不满意又如何? 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从现在这种情况来看,不管她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对他来说或许都是不那么友好的意思。 “这个人,他是谁?” 顾判深吸口气,问了一句。 他这一次的语气很轻,也很平静。 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第1193章 言之不预 如果陋狗现在还在这里,绝对已经以最快的度逃离,或是用最谄媚的态度去示弱讨好。 因为它知道,虽然看上去平静到了极点,但这却是自家老爷即将不管不顾悍然出手的前兆。 只是对面坐着的那位并不是血书陋狗,不知道顾判此刻的表现预示着什么征兆。 或许以她所在的层次高度,就算是知道了也犹如微风拂面,并不在意。 “吾刚刚才对黑山君提到过,那位在数万年前便走上了不死不灭道路的大修行者名字……” “结果这才过了不到片刻时间,你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吗?” 她面带微笑,语气悠然说着,令人闻之便不由得心情平静安宁下来。 顾判慢慢睁开双眼,眸子深处两朵白炎静静燃烧,“太阴前辈的意思是,这位其实就是辰宿列张之中的,那位列先生?” “没错。” “这是,一具尸体?” “虽然它并不是真正失去了一切活力的死尸,但在被抹去了真灵神魂的情况下,黑山君认为它是尸体,却也并不算错。” “所以说,它应该是一具活尸?” “活尸这个说法,倒是生动形象了许多。” 她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在黑山君眼中,对这具身体还满意吗?” “太阴前辈说笑了,一来我不是背背山,二来也没有恋/尸癖,怎么可能会对一具活死人产生那种龌蹉的念头?” “看来黑山君是理解错了吾的意思,吾并非是想要黑山君和这具活尸交合,而是说……” “吾可以帮助黑山君,将真灵神魂转移到这具身体之内,由此便可以最大程度上摆脱九幽的束缚,真正推开通向自由脱之路的那扇大门。” “那么,黑山君对这具更加强悍,也更加具有修行天赋的身体,还算满意吗?” “不满意。” “不满意?” 她淡淡笑道,“只要你接受了吾的帮助,以真灵神魂进入这具身体,就能在瞬间将自己的修行天赋和条件跃升至和吾近乎同一层次的高度,而且再向上修行的道路也会变得更加容易,如此还不满意吗?” “而且完成了之后,黑山君还是黑山君,也就是说你还是你,并不会变成别人,这一点吾可以向你保证。” “黑山君完全不必担心吾会在这一过程中做什么手脚,毕竟吾最根本的目的是要摆脱九幽之主的束缚,而不是要针对你,这对吾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你明白了吗?” “若是黑山君不信,吾还可以将这部并不算复杂的真灵神魂转移夺舍之法向你全盘托出,你可以提前参悟一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对你不利之处。。”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我倒不是不相信太阴前辈,对于真灵神魂夺舍,我也曾经接触过不止一次,在本人的属下之中,就有这样的例子。” “既然如此,那么黑山君的决定是……” 他思忖着慢慢说道,“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 “上一次是因为突然爆炸,我睁开眼睛就已经如此,算是没得选择,也就只能认了,但这一次看元君的意思,是准备让我坐一坐三姓家奴的那个位置,这个玩笑开的有点儿大了。” “所以说,我还是不满意,非常的不满意。” “嗯,吾知晓了黑山君的意思。” 她微微颔,一黑一白两只眼睛缓缓转动,从那具被黑色长袍覆盖的身体转动到了顾判的脸上,散出朦朦胧胧的光芒。 “但是,吾很满意。” “呵……太阴前辈满不满意和我又有一个铜板的关系?还是说,你觉得岁数比我大了一些,就能让我尊老爱幼到这种程度了?” “黑山君此言差矣,此事无关岁月,更无关大小,主要还在于,你的想法到底如何,这一点并不重要,至少在吾的面前并不重要。” 顾判将双腿从破碎的山石内拔出,向后退了一步,重新站在了一块更大也更加坚硬的石头上面。 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倒是很想知道,如果我此次没有过来清澜北域寻找蜂后,而一直呆在九幽洞天之内的话,太阴前辈又该如何处置。” “不管黑山君来或是不来,吾都有相应的计划实施,虽然一开始诸事的走向或许不同,但最终都能够殊途同归,让一切都回到那条最终的道路上来。” “只要九幽一日无法摆脱不见不闻不可知之境地,只要这段时间内没有更高层次的力量突然介入,这便是已经既定的事实,或许可以调整,但结果不会改变。” “是这样吗?” 顾判缓缓从身后拔出了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双刃大斧,“你算来算去,看似算完了一切可能……” “但是我很想知道,你算到我本身的实力提升了吗?” “你本身的……实力提升?” 她不由得微微愣神,仿佛听到了一段时间以来最为有趣的笑话,笑得连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和夜幕中无声无息出现的两轮黑白月亮相应成辉,美丽非常。 “看来太阴元君是不听劝告,准备一意孤行了,我最后还是劝你一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犹未为晚。” “黑山君这是在教训吾吗?” “我不是在教训你,而是在向你阐述一个关于兔子急了都会咬人的事实……” “我话就说到这里,至于元君听还是不听,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我只想说,勿谓言之不预也。” 她陷入沉默,顾判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只剩下了呼呼的山风在两人耳畔吹过,带来阵阵凉意。 直到盏茶时间后,她才点了点头,忽然间悠悠笑道,“既然黑山君不愿意得此机缘,那就算了。” “吾也要离开了,希望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吾等之间会有一次更加深入的交谈。” 顾判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拱手一礼,“晚辈恭送元君大人。” 她悠悠一笑,莲步轻移,款款朝着山林深处走去。 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黑白交织的月光也随着她的离开而渐渐消散。 黑暗。 再次重新降临大地。 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数笼罩。 也让环境再次返回到两人未曾见面之前的状态之中。 黑暗寂静,唯有微风徐徐,从山间林中拂过,带来阵阵清凉湿润的气息。 顾判一直保持着微微躬身,拱手行礼的姿势不动,只是面上开始缓缓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他确实没有动。 但并不是因为执礼甚恭而不动。 而是因为动不了,不能动。 她也确实离开了这里。 但暂时的离开,并不代表着她不会回来。 身为高高在上的太阴元君、月华之主,也并不代表着她不会明面撤离,却暗中偷袭。 第1194章 随风飘摇 顾判身体微微前倾,如同是化作了一尊雕像。 整个身体似乎在这一刻不再属于自己,意识也仿佛被从肉身之中一点点分割剥离出来,无法调动哪怕一根手指。 悄无声息间。 黑白两道月光再一次从上方落下,只占据了数尺方圆的地面,恰好将顾判的身体覆盖在正中央的位置。 看上去就像是映照出来浑圆太极的图案,而在图案中心站着的那道身影,双脚恰好落在了阴阳鱼的眼睛位置。 一对洁白无瑕的玉足轻轻点在地面。 暗香浮动月黄昏,落梅风送沾衣袂。 下一刻,那具能够勾起人无限遐想的妙曼娇躯出现在了顾判的身侧。 “我还以为只有年轻人会不讲武德,结果却是没有想到,就连元君这样受到万灵敬仰的前辈,也会做出这样偷袭的手段。” “既然黑山君说了是手段,那么在吾眼中,只要是能够用最小的代价做成事情,那就是最好的手段……” “更何况如此大好的机缘,放弃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吾不想黑山君日后回想起来又悔不当初,所以就只有亲自将机缘奉上,手把手地教一教你,到底该如何修行。” 空灵缥缈的女子声音淡淡响起,其后又有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顾判并没有去管那只如玉似雪的素手,将注意力全部落在了自己的正前方。 名为列的黑袍人再次从山林深处缓缓走来,看上去每一步的度都不是很快,却在刹那间边已经来到了近前。 和他只有短短不到三丈的的距离。 空灵缥缈的女子声音再一次响起。 “吾曾经听别人提到,好像黑山君似乎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弱小和无知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吾细细品味,觉得这句话很有意思,也和黑山君的面临的情况很有相似之处,所以现在就把这句话再送还给你,与君共勉。” “不过还请黑山君放心,吾并不会取走你的性命,而是真的有天大的机缘赠送给你,希望你可以理解、接受,并且喜欢。” “和黑山君说了这么多,吾也算是趁此时间将此方空间从天地中完全分离了出来,同时封镇住了黑山君的肉身,将可能引起变化的情况尽数阻断,那么接下来,黑山君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只需要迎接自己即将到来的新生便好……” “那晚辈就多谢太阴前辈的恩典了。”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却又忽然睁开双眼,似是带着些许疑惑问道,“太阴前辈真的清楚知道,晚辈现在到了什么高度层次了?” “如果不是确实有了那么一点儿直面元君的小小底气,我又怎么敢头也不回一路至此,还对前辈出来勿谓言之不预的警告?” “吾很期待。” 她淡淡笑了一下,时机已然成熟,便一个字都不再多言,身化月光融入虚空,也融入到了那幅黑白交织的图案之中。 乾坤借法…… 在这片被整个封镇了的空间之内,他已经无法借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力量。 就算是原本属于顾判自己体内的种种力量,已经被他以澜水心法融合归一的力量,同样被太阴元君封镇禁锢,从而无法牵引使用。 黑袍人还在一步步靠近过来,最后在数步外定住身形。 头上的兜帽慢慢落下,露出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直直落在顾判的脸上。 “勿谓言之不预?” 太阴元君的声音在顾判意识深处直接响起,仿佛跨越了一切存在的阻隔,让双方的真灵神魂水乳/交融,到了一处。 “黑山君在适应了新的躯体之后,再对吾说这句话,吾就会认真考虑的,但是现在啊,还差了那么一些火候。” 顾判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且生出来一种几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他很清楚,这是自己的真灵神魂在飘摇。 就像是秋风中瑟瑟抖的树叶,或许下一阵风再吹得更大一点,就能从树上掉下来,然后飘荡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哦…… 其实接树叶的容器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距离他不到十步的地方。 在那个直勾勾盯着他看,却又感觉不到一丝活气的身躯之内。 但再往深处想一层。 他要是真的全信了太阴这个女人的话,那才是傻到了极点,时时刻刻都能掉到坑里,爬都爬不上来的那种。 不过,从当前的情况来看,她想要让他夺舍那具活尸似乎是认真的。 此事有坑也是没什么疑问的。 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她到底把坑埋在了何处,一脚踩进去后又会出现怎样的后果。 但是。 就算是到了这种随风飘摇的局面下。 顾判却依旧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紧张。 就连脸上的莫名笑容都没有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更加浓郁古怪起来。 从远处看去,已经隐约能够见到一团极淡的人形虚影,正在从顾判的头顶缓缓浮现,并且在缓慢而又无法抑制地一点点向外离开。 黑袍人又向前踏出一步。 直接贴在了顾判的身上。 两者面对面,眼对眼,其间又有一黑一白两道月华相连,看上去神秘而又诡异。 “黑山君,终究还是会感谢吾的……” 空灵缥缈的女子声音再次淡淡响起。 “嗯!?” 但这一次,她一句话并未说完,便蓦地闭口不言,只剩下了一声惊讶的低呼,在虚空中突然回荡。 轰! 一道惊雷在清澜大山深处炸响。 紧接着是连成一片的雷霆闪电。 数个呼吸之后。 突然间雷霆闪电尽皆消失不见。 下一刻,数座山峰,数十里方圆尽数被一只圆形球幕所笼罩。 不仅仅将所有雷霆闪电尽皆封镇。 甚至不让一丝光亮能够透入,只剩下一黑一白两道月华之光,将球幕浸染成黑白交织的阴阳之色。 远远望去,就像群山所在的区域被完全割裂分离开来,被一尊巨大的太极圆幕所笼罩,吞噬。 一切声音都消失殆尽,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一扇接天连地的青铜大门虚影陡然间轰破黑白相间的球形圆幕,露出其狰狞恐怖的形状。 第1195章 斩破黑暗 在那扇充塞天地的青铜大门虚影出现后。 黑白交织的球幕哗的碎裂成无数双色碎片,朝着更远处四散飞溅。 一部分穿透绵延不绝的群山,在撕裂的山峰下留下数百道贯穿前后的巨大峡谷。 另一部分则冲破苍穹,在夜幕深处消失不见。 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响,那扇青铜大门悄无声息打开一道裂缝。 宫装女子面色平静,缓缓抬头,恰好看到裂缝中的一双森寒眼眸,正在朝着她俯视望了过来。 紧接着,一道身着重甲的身影自青铜大门前的宝座上缓缓起身,将置于手边的头盔拿起,慢慢带到了自己的头上。 “在被内外都被吾封镇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出现这种情况,倒是真的出乎了吾的预料……” 轰隆! 一双手臂从浓郁的混沌灰雾内伸出,露出里面魔神般的狰狞身影。 “这种无法选择的感觉,真的是让人,烦躁至极!” 冰冷的声音如同星空深处最寒冷的风暴,直入她的心底。 轰! 话音未落,一只包裹在无尽灰雾中的斧头突破空间限制,刹那间已经来到她的眼前。 包裹在黑袍之内的身躯于最后一刻出现在她的身前,伸出一只手臂,牢牢按在斧刃正中。 两道身影中间骤然爆起耀眼至极的光芒。 此时此刻,青澜北域内所有的有智生灵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仰头看向天空。 在极南方向的碧蓝天空,瞬间亮起一团炽白光芒,亮度甚至出高悬于上的大日之辉。 随后炽白光芒敛去,南部天际又被一片浓重的灰色所占据,就像是在蓝色的纸面上泼上了一团灰墨,还在迅朝着周围蔓延。 拳斧相交,大音希声。 黑袍人面上仍然没有一丝表情,抬起的手臂向后弯折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却是成功将自上至下砸落的斧头挡了回去。 “接吾一斧!” 顾判的声音再次响彻虚空,第二斧以更加狂暴的姿态已经袭来。 轰! 黑袍人一拳印在斧影正中,同时另一只手五指张开,以托天覆地之姿态向上挥出,其气势之磅礴巨大,就如同托举着连绵不绝的群山碾压了过来。 斧影溃散。 拳印破碎。 顾判魔神般的身影倒飞出去。 紧接着灰雾白炎交织。 将刚刚露出的那道重甲身影重新掩盖回去。 他深吸口气,心境瞬间回归平静,眯起眼睛注视着在虚空中急变大,几近充塞整个视野的一掌。 毫无任何保留地引动此时所能驱动的最强力量。 “乾坤借法……混合大爆!” “镇!”黑袍人身后的宫装女子蓦然低低叹息一声,倏然收回一直保持按压破境姿势的右手。 双手在身前划出一道繁复玄奥的弧线,最终合十于一处。 轰! 依稀间,一尊身着厚重铠甲的身影仰天咆哮,以山崩地裂之势挥出一斧,将另一道被黑袍包裹的身影狠狠砸落。 巨大的力量穿透了下方的整座大山,深深没入地底,所过之处形成了一条黑不见底的幽长通道。 其后黑白光芒大盛,群山崩解,大地裂开,两只犹如湖泊般巨大的猩红复眼在黑暗中缓缓睁开,望向了高空中那扇青铜大门。 轰! 又是一道寒光划破虚空,径直斩入到还在不断扩大塌陷的天坑之中。 “接吾一斧!” ……………………………………………… 最终一切都平息下来。 顾判面色惨淡,不时咳出大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狰狞的九幽之铠,蹒跚前行在破碎不成体系的山林之间。 从他口中吐出的血液并未落到地上,而是在半空中便伸出无数根丝线,连接上他的身体,分毫不少地再次被那具铠甲吸收融入进去。 原本只需要瞬息之间便能抵达的一段距离,他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算走完,最后终于来到一处看起来才刚刚形成的破碎山洞旁边。 没有在洞外做任何停留,他抬手燃起一团炽白火焰,然后便直接跨入到山洞之中。 宽约丈许的山洞笔直、幽长,四周石壁都像是用模具打造出来一般,呈现出几近完美的圆弧。 顾判面无表情,在炽白火焰的照耀下一步步向内深入,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在耳边不停回荡。 不知道走了多远,他忽然间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带着莫名的香甜气息。 又向前深入百丈距离,顾判终于停下脚步,熄灭了掌心一直被当做火把燃烧的炽白火焰,转而在眼眸深处燃起两朵幽幽白炎,将山洞底部最深处的景象映照得如同白昼、纤毫毕现。 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正安静坐在那里,背靠着后面平滑如镜的石壁。 她有些吃力地抬起头,看了看脚步声停下的方向,面上表情平静淡然。 “黑山君比吾推算出来到此的时间,要晚了一些。”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我倒是也想快些过来和元君大人会面,但奈何身体虚不给力,路上走不了那么快。” 顾判缓缓平复着呼吸,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干涩,“太阴前辈,我记得自己曾经说过,弱小和无知从来不是生存的障碍,而傲慢才是。。” “我不久前也才刚刚说过,悬崖勒马,犹未为晚,勿谓言之不预也。” “这一次,太阴前辈能真正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她向后靠在冰冷潮湿的石壁上着,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 纵然在这种情况下,她的表情却依然平静,语气依旧淡然,“吾确实没有想到,黑山君竟然能够在那种情况下穿上了九幽之铠,并且直接通过它沟联了幽玄之门。” “吾本以为封镇了那一片天地,又封镇了你的身体,内外兼具的情况下已经万无一失,却最终还是棋差一着,在最后一刻失去了对局面的掌控。” “所以说,黑山君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此事,就不劳烦元君费心了。”顾判伸手抹去从口鼻间不停溢出的鲜血,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从身后拔出了双刃大斧。 “连带着蜂后真身在内,还损失了一尊更加强大,明显和之前不同的真灵化身,这样的展开,也在元君的计划预料之中吗……” 他低低叹息着,猛然挥出了手中大斧。 她表情平和,目光平静看着他。 一道寒光斩破黑暗。 也将那具修长的妙曼身躯一分为二,一点点化为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196章 世事变迁 大魏京师。 朝堂上正在进行朝会。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朝会上的气氛显得异常凝重。 许徵元将消瘦的身体向后靠坐在龙椅上,却又感觉两只手没有地方安放,只能是交叠起来置于腿上,闭上眼睛不再去看下方立着的一众大臣。 龙椅看上去自然是高贵大气的,但真正坐在这上面,才能体会到四边不靠、孤家寡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尤其是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许徵元更是感觉到空空荡荡,仿佛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尊没有灵魂的躯壳,再没有曾经拥有过的那种雄心壮志。 自从那日青铜大门虚影忽然通天彻地,又突然消失后。 国师大人,便再也没有在世间显露过一次形迹。 就连万灵敬仰的红衣娘娘,连同娘娘麾下的一众凡修行者、异类生灵,也俱都隐匿不出,近些年间再无任何声息。 京城之外的那座庄园,一直以来都被视为镇压国运、护佑众生的圣地,如今却变成了不见不闻、无法进入的神秘之地。 就像是神话传说中九天之上的仙宫,不列仙班、不入神位,便不得进入,就连看上一眼都无法见到。 好在天地变化正在向善展。 像那一年曾经绵延不绝的风雪严寒,再没有出现肆虐一次,可以算得上是风调雨顺的好光景。 还有便是萦绕在天地之间的灵元,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能够感应天地的修行者数量也呈爆式增长,其整体实力也节节升高,按照很久以前国师划定的境界,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跨过了练气、筑基,乃至于凝元层次,破境进入到了更为玄妙的通神境界之上。 由此就带来了修行世家、宗门,也在这种急剧变化的环境中迅生长,实力越来越强,势力越来越大,短短数年时间便已经拥有了打破原有士农工商结构的力量,并且还在以越来越快的度将触角深入到朝廷和地方各个方面,攥取着越来越多的利益。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对这些修行世家和宗门的约束力也渐渐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没有了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大魏国师和红衣娘娘镇压,只靠天机府、金节卫和异闻司,面对着这些崛起的势力根本就不占上风,更何况还一直都在被渗透,慢慢变成了和这些世家宗门高度捆绑的情况? 而在人烟稀少的荒野之中,各种异类生灵再次占据了主角,和人族修行者之间互有争斗,不相上下,最后慢慢形成了某种另类的“分而治之”、“占山为王”的局面。 许徵元还知道,在大魏国土之上,还有几处地方连通了外域天地,不时有稀奇古怪的生灵进入此方天地,甚至还有修行者反向进入到对面游历探索,寻找宝物机缘。 这些地方,被他们称之为秘境,虽然有着种种危险,却也吸引着很多人进入其中,有人觅得机缘实力大进,也有人再也没有出来,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而除了秘境之外,许徵元还知晓有三大禁地的存在。 比如说南荒之地十万大山。 又比如说断离山脉断界山。 再加上极北之地的玄冰海。 都被修行者视为不可接近之禁地,不管是如何自视甚高的人物,对这几处地方都唯恐避之不及,一旦进入便会丢了性命,死无葬身之地。 下面的争吵还在继续。 龙椅上的许徵元却双眼微闭,魂游物外,思绪早已经飘飞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吵,就让他们吵去吧。 反正这些事情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得到解决,那几位背后的势力什么时候真正谈妥了,才算是真正的消弭了分歧,抹除了矛盾。 在这样的喧闹环境之下,他反倒能够得到久违的放空心情的休息机会,如果不是这椅子实在是不舒服,或许他都已经睡着了过去。 不过…… 他们近来一直在朝堂上争执攻讦,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已经明显到了不加掩饰的地步。 无非就是想通过逼迫他这个皇帝陛下,来试探那位的虚实吗? 为什么他许徵元现在还能坐在这把龙椅上面? 为什么现在天下还是以大魏为号,以许家为共主? 为什么这些年来,那些修行世家和宗门一直都保持着最大程度的克制,不敢完全撕破脸皮,有明显的逾越之举? 不就是因为那些人一直都搞不清楚,国师大人和红衣娘娘到底还在不在了吗? 不就是因为在皇宫禁地之内,还有明面上唯一的一群金纹战蜂战阵藏于地下吗? 虽然在那些实力境界最强的修行者眼中,这些金纹战蜂早已经不是无敌于天下的存在。 虽然在暗地里,他们也在研究了不止一种针对蜂群的攻防手段。 但只要一日没有真正搞清楚那两位是不是真的不在了,他们就不敢跳得太高,或者说是不敢第一个跳得太高,免得红衣古宅从天而降、一道寒光划破虚空,让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抹去他们存在的痕迹。 但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 也是随着天地灵元的变化。 那些最强修行者或许是又突破到了新的高度…… 因此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更大的自信,认为他们已经能够触碰到那两位存在的层次了么? 而且以那些最强修行者为核心的世家、宗门等等,势力已经大到难以反制、牵一而动全身的程度。 所以他们才开始了更进一步的试探吗? 许徵元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眼下方还在为了一地归属而争论不休的两个大臣,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暗暗叹了口气。 或许在他们眼中,天下有德者居之,他这个难以修行的“俗世凡人”,又有何德何能一直站在他们这些“仙人”的头顶,成为九五之尊的天下共主? 好像在地方上还有两个藩王修行有成,这两位似乎对这把椅子很有几分想法呢。 不过在许徵元眼中,两个藩王根本就是被权欲蒙蔽了眼睛,蠢得像猪一样。 他们也不想一想,就算是没有国师大人和红衣娘娘的镇压,但凡大魏王朝还有继续存在的可能,那些站在最高处的修行者们也不可能会让他们坐上皇位,还不如他这个无法修行的凡人来得更加稳妥,更加好加以控制。 一旁侍立的白公公愈苍老,时刻关注着许徵元的他当即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问道,“陛下,今日的朝会……” 许徵元深吸口气,缓缓坐直了身体,轻咳一声道,“既然诸位臣工无法达成一致看法,那么此事就容后再议,今日……” “陛下,今天必须将事情说清楚,又岂能退朝再议!?” 第1197章 步步紧逼 “陛下,今天必须将事情说清楚,又岂能退朝再议!?” 一道男子声音在殿内响起,虽然听上去清朗悦耳,但其中咄咄逼人的味道却呼之欲出,根本没有任何隐藏的意思。 “臣附议!” “臣附议!” 待到男子话音落下,刹那间又有几人出列,躬身拱手行礼,语气态度坚决。 许徵元微微眯起眼睛,看了出言声的中年男子一眼。 这位新晋的工部叶侍郎,如果只看他一个人的话,单凭他在殿上说的这一句话,当庭给杖毙了都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是还真的不能杖毙了他。 因为此人身后还站着叶家。 还因为他的弟弟叶山铉。 哦…… 好像听白公公说过,这叶山铉似乎改名了,自称为叶天选,以天为名,自命天选,倒是好大的威风。 许徵元揉捏了一下有些胀的眉心,摆摆手不让白公公开口,自己则直接向后一靠,又半躺在了龙椅上面,抬头注视着大殿房顶上的梁柱,仔细观察着那里雕刻的各种图案,仿佛那里蕴含着天地大道至理。 行吧。 既然你们不让退朝,那就在这里呆着好了。 反正从数天前开始,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事情生,结果直到如今才在朝堂上闹了出来,反倒是让他有些失望。 这就是自诩为最强的修行者这一么? 这就是大魏近几年展起来的,势头最强的修行世家之一吗? 这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山南叶家吗? 当初的名门望族,如今的仙门世家。 想要逼宫竟然也搞得如此黏黏糊糊,一点儿干脆果断的劲头都没有。 如果想要他让出这个位置,完全可以动你们叶家的五百剑仙,飞临京师头顶直接搞一场兵谏啊。 或者拿出你们叶家的诚意来,将其他诸大世家宗门全部买通,让他们一起表态出声,先让他下罪己诏,然后退位禅让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许徵元想到此处,忽然有些想笑。 然后就从袖筒中摸出一块点心,慢慢吃了下去。 好了,你们就在这里慢慢吵吧。 只要别耽误了对今年春耕的议事安排就行。 “陛下!” 正在出神间,又是那道清越明朗的男子声音忽然响起,将许徵元从出神状态中唤醒了过来。 “叶爱卿还有何事要奏?” 许徵元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点心,面上露出温和平淡的笑容。 “臣听闻紫月公主如今早已经成年许久,天资聪颖、尚未婚配,本人之弟天选正好有一子……” 后面叶山林说的什么,许徵元已经没有继续听下去了,直到对方说完之后,才不置可否叹了口气道,“紫月公主确实到了可以婚配的年龄,但她却是国师的亲传弟子,在这样的大事上面,就算是朕,恐怕也不能擅专做主啊……” “呵……” 叶山林竟然在殿堂之上直接笑出声来。 后面更是毫无顾忌地伸手指着许徵元道,“我那侄子求取的是陛下的女儿,什么时候又需要国师大人的同意了?” “不过既然陛下如此说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会忤逆了陛下的金口玉言。” “那么,微臣斗胆请陛下告知国师大人,也好让微臣前去和国师大人商议一下,这娶亲的聘礼,到底该如何下才算合适。” “哦,说到这里,微臣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启奏陛下。” 叶山林轻咳一声,也不去管上面许徵元的反应,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家弟听闻珞妃娘娘有一个妹妹名为珞裳,生的是端庄秀丽,落落大方,所以便求陛下赐婚,让珞裳姑娘入我叶家之门,做我叶家之妾室,也好能成就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此时此刻,就算是刚才还和叶山林就某座山的归属管辖权而争吵不休的萧御使,也闭口不言,反而是面含微笑看着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陛下,似乎也是在等待着他的答复。 “陛下……” 白公公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身体已然绷紧。 许徵元又从另外一只袖筒里摸出一块点心,就那样毫不避讳地当着诸多官员的面,一点点掰开送入口中。 他吃的很慢,似乎是在享受甜点带来的口感,也仿佛是怕吃太快会被噎着,还要再弄一壶茶水来清润嗓子,搞得又是一阵麻烦。 许徵元相当明白,不管是刚才的争吵,还是现在将话题突然间转移到紫月公主和珞裳的身上,这两件本就不应该在朝会上拿出来说的事情,现在被他们毫无顾忌地摆了出来,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步步紧逼的试探。 也是难为他们忍了这么长时间,现在终于是不想再忍下去了吗? 要完全打破当初国师定下的那些规矩,撕掉以前还算是遮遮掩掩的那块破布,让自己真正凌驾于众生之上,视万民为牛马蝼蚁,推开仙凡有别的那扇大门了么? 不过细想起来,不止是他们这些人忍得辛苦,他难道就忍得心甘情愿了? 只可惜了两年前的那一场凶险至极的异灵之战,让天机府和金节卫的精锐折损过大,导致如今真正忠于朝廷的修行者已经远远比不上这些世家门阀、修行宗门。 不然的话,他身为一国之主,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任由这帮人的手越伸越长,以至于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终于…… 许徵元吃完了第二块点心,随意拍了拍手道,“叶侍郎所说的这些事情,朕需要再考虑一二,今日就莫要再提了吧。” 叶山林沉默片刻,转头和萧御使对视一下,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随随便便躬身行了一礼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臣就再等待几日好了。” “不过此事关系到本朝的国本社稷,微臣还希望陛下能好好考虑,在三日后的朝会上给臣一个正确的答复……” 说完后,他也没有退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来到萧御使身旁,满面笑容道,“萧兄,京品绝味又出了一道大菜,吃起来相当不错,要不要一起去品尝一下那位王火刀掌柜的手艺?” 刚刚还在争吵的萧御使面对邀约,此时却是同样笑道,“叶兄诚意邀请,本人岂有不去之理?” 两人哈哈一笑,转头就走,身后悄无声息跟上了一群人,刹那间整座大殿就已经变得空空荡荡,剩下的人数已经不到刚才的一半。 许徵元静静坐在那里,又沉默了片刻,终于是一抬手,对着一旁的白公公道,“退朝吧。” “退朝!” 待到面色各异的一众朝臣纷纷离开后,白公公搀扶起许徵元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陛下,现在是回勤政殿,还是……” “老白啊,你随朕去栖凤轩转一转吧,也有些日子没有去看过我那明月孩儿了,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又瘦了许多。” 第1198章 灵田灵脉 许徵元透过议事殿的大门,看向了外面被阳光照耀下闪着淡淡光芒的地面,低低叹了口气道,“朕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明月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比以前又瘦了很多。” 白公公扶着他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回陛下的话,老奴数日前才见过紫月公主一面,公主她,确实又瘦了很多。” 许徵元点点头,露出一丝笑容道,“瘦了虽然是比以前好看很多,但看现在这种情况,朕反而希望明月她还是当初那一副人高马大的强壮模样,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好在安心。” 两人出了大殿,屏退了跟随上来的太监侍从,缓缓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 “叶家、萧家、白家、秦家……如今已经展到势大而不能倒的四大修行者门阀世家。” “还有六大修行门派,如今他们都已经按捺不住,要改天换地了啊。” 许徵元在进入后宫的院墙前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注视着灿烂阳光下恢宏大气的皇宫,忽然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道,“朕想了很久,都还没有真正想明白,为什么他们忍了那么久,就在这时候突然要掀桌子了呢?” “要说因为惧怕国师和红衣娘娘的存在,这两位已经神秘消失不履尘世这么多年,不光是朝廷一直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想必四大家和六大派比朕更想知道他们的下落……” “老白你说,会不会是这些人得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才决定扯掉挡在他们前面的最后一条红线,要换由他们决定一切了?” 白公公思索着缓缓道,“老奴觉得似乎不像。” “朕也觉得不像。” 许徵元又叹了口气道,“如果说他们从什么地方真的得到了关于那两位的确切消息,要么就已经直接掀了桌子,要么就会缩头回去,一个比一个老实,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一直盯着朕来逼迫。” “陛下所言极是。。” 白公公扶着许徵元迈过门槛,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老奴说句大不敬掉脑袋的话,如果他们确定了国师大人和红衣娘娘今后不会再出现,怕是早已经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而若是让他们寻到了国师大人和红衣娘娘的踪迹,先要做的应该是试探那两位的虚实,如果他们胜了,那就不可能是现在这种情况,反过来若是他们败了,就更不可能是现在步步紧逼的样子,反而是做一个缩头乌龟或许才能稍稍保下命来。” “所以说在老奴看来,不管是四大家族还是六大宗门,应该都不知道国师和红衣娘娘到底在什么地方,但却因为其他原因,促使着他们要往前走出这一步。” “只可惜如今朝廷政令难出京畿,只可惜那些不尊号令的修行者实力太强,难以制约,让我们对地方上生的事情难以窥得全貌,不然倒是可以从诸多事项中抽丝剥茧,寻找那个可能的答案。” 许徵元暗暗叹息,思虑许久,一路上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直到两人来到栖凤轩门外,才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一株碧绿的花草道,“朕忽然想起前几日异闻司关于灵种的密报,再结合许多深山中出现的灵石,或许这便是他们最近一段时间不停紧逼朕的原因所在。” “灵种可以种出蕴含天地灵元的灵粮,山中灵脉可以开采出各种灵石,这两样东西对于诸多修行者而言,或许就是最具价值的物品。” “就算是他们可以视金银为粪土,但面对着灵种与灵石的时候,恐怕就像是普通人见到了金银一样必欲收入囊中。” 许徵元说到此处,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木门,“但是采集灵石就需要用到大量劳力,种植灵种又需要变大量农田为灵田,老白你说,在更高层次修行境界的驱使下,在长生久视的诱惑下,那些已经拥有了改天换地力量的修行者们,究竟会如何选择?” 白公公苦笑道,“回陛下的话,老奴不敢说。” 许徵元缓缓叹了口气,“不管敢说还是不敢说,选择都已经摆在了那里……而在这一过程中,那些在俗世中打滚的凡人,会因此死掉多少,他们的生命又将经历怎样的剧变,在越来越淡漠无情,仙凡有别的那些修行者眼中,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但是,不论他们有多淡漠无情,对于事关自己生死的事情恐怕都无法漠视,正所谓一死万事皆成空,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所以说啊,朕忽然就想明白了,他们许是想要大规模种植灵种,挖掘灵石,却也知道,此举就会突破当初国师定下的最后那根红线,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其他事情上来试探,看看国师和红衣娘娘到底还在不在世间……” “如果在的话,他们或许也想要看一看试一试,以自己如今所拥有的实力,能不能和那两位掰掰腕子。” “至于朕这个皇帝……” “呵,在那些仙人们的眼中,早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泥塑雕像了吧。” 白公公低头无言,只是听自己服侍了几十年的陛下叹息着说了下去。 “从国师不履尘世的时候开始,朕其实就已经想通透了许多事情,还记得有时候也曾想过,既然坐得如此艰难,为何不让出这个位子?” “但这个念头只在心里闪了一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来只有朕还是皇帝,当初国师定下的规矩就还能继续下去,至少是能够让他们不敢那么肆意地去破坏,二来所有人都能退,却唯独朕无法退,因为后面根本就没有路,向后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君王死社稷,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只是可怜了明月他们,生于帝王家,却跟朕一样,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此时早有栖凤轩的太监宫女看到了许徵元和白公公的到来,分出一人飞快跑进去通报,剩下的则当即跪伏在路边,恭迎圣驾来临。 “都起来吧,地上还凉,别跪着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 许徵元双手虚扶一下,径直朝里面走去,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下,远远看到了一道修长高挑的倩影正从走廊深处飞奔过来,手上还拎着一柄比她还要高出许多的硕大战锤,随着那道身影而上下跳动。 “父皇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望女儿了?” 和曾经壮硕的身躯比起来,此时的许明月看上去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虽然比许徵元还要高出半个头去,她的身材却已经完全瘦了下来,看上去给人一种修长的美感,尤其是两条大长腿并在一起,极具视觉冲击力。 第1199章 兄弟相称 许徵元看着比自己还高了半个头的女儿,顿时收敛所有思绪,露出和煦的笑容,“怎么,明月不欢迎朕过来吗?” “欢迎欢迎,父皇过来女儿都高兴坏了呢。” 许明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拎着的大锤嘭地墩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然后便拉着许徵元的衣袖往里面走去,“父皇恐怕还不知道,今天女儿这里有客人来,现在可热闹了,大家品茗聊天,聊得可开心了。” “哦?是什么客人?” “就是珞裳姐姐的姐姐的姐姐,她专门跨越界限,过来看女儿了啊……” 许明月两条大长腿迈开,不由分说就拉着许徵元向会客用的正厅走去,其力量之大,便是许徵元不想走那么快,也被拉得简直要飞起一样步履匆匆,没多长时间就已经来到了门扉半开的正厅门前。 隔着那扇虚掩的木门,已经可以听到里面正在传出银铃般的清脆笑声,细细分辨一下,除了苏皇后之外,似乎还有珞裳的声音。 更重要的是,笑得最大声,也最不遮掩的那个女子声音,他却是没有一点儿印象,从来都没有听到过。 直到此时,当许明月停下脚步之后,许徵元才有时间去好好思考一下,这个珞裳姐姐的姐姐的姐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据他所知,珞裳的姐姐是珞羽,从各种异闻事件开始之前,因为她是女子之身,便挂了妃子之名,方便统领异闻司诸部事宜,如是许多年过去,却从未听说过珞裳珞羽两姐妹还有一个姐姐的存在。 结果现在他却突然间被自家女儿告知,在珞裳和珞羽之上,还有一位大姐头存在,如何不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难道…… 在皇宫之内再次生了异闻事件,已经侵蚀影响到了明月的灵智? 还是说,以叶家和萧家为的那些王八蛋,已经将手伸进了内宫之中,派遣了专修幻术的修行者,对他的家人出手了!? 一念及此,许徵元的声音便不由自主阴郁下来,“明月,你所说的珞裳的姐姐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许明月已经抬手去推开那扇木门,闻言便收回纤长的素手,回头笑道,“女儿叫珞裳为姐姐,所以珞裳姐姐的姐姐便是珞羽,珞裳姐姐的姐姐的姐姐,就只能是珞水姐姐了。” “珞水……” 许徵元微微皱眉,只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但还未待他去深入回忆思考,门就已经被许明月推开了。 “臣妾参见陛下。” “珞裳见过陛下。” 屋内正中央的桌前,坐着三个女子。 其中苏皇后和珞裳已经起身行礼,只剩下了那个白衣白裙的年轻姑娘,还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不动,一只手按着横放于桌上的长刀刀柄,另一只手刚刚将茶盏放下,眯起眼睛朝着门口看了过来。 “明月妹妹,这就是你爹吗?” 白衣白裙的年轻女子随口问了一句。 不知为何,她的面色似是有些迟疑和不豫,摩挲着光滑的瓷杯接着说道,“明月啊,我叫你妹妹,叫你娘亲姐姐,本来就已经很乱了,结果如今你爹来了,又该怎么称呼?” “这种乱成一团的复杂关系,让吾感觉很有些心烦意乱,却又无处泄,真就是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刀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许徵元将她的话从头到尾听到耳中,却假装充耳不闻,目光从那柄横置于桌上的长刀刀身一扫而过,刹那间却是明白了这位珞裳的姐姐的姐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 原来是她…… 她竟然出现在了宫中吗!? 那么,顾国师他,此时又身在何处!? 此时此刻,许徵元忽然感觉眼睛似乎有些酸涩,就像是被沙尘迷住一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沉默数个呼吸后,他终究是平静了心情,缓声笑道,“这位就是珞水姑娘吧,我和国师大人以兄弟相称,若是不嫌弃的话,珞水姑娘就叫我一声许大哥,如何?” 白衣白裙的珞水面色接连变化,数个呼吸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乱了乱了,真的全乱了,你和老爷以兄弟相称,如今又让我叫你大哥,那岂不是说,我也要和老爷以兄弟相称了!?” “但凡这话若是让老爷听到了,我可就惨了,不是一般的惨,而是相当的惨。”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了眼旁边沉默微笑的珞裳,“你说是不是啊,珞裳妹妹?” 珞裳已经不再是当初和顾判初见时明媚少女的模样,此时多出了几分温婉柔和的气息,她皱眉想了一下,展颜笑道,“珞水姐姐想那么多作甚么,你就当不知道陛下和国师之间兄弟相称的关系,这不就不乱了么?” 珞水又皱起了眉头,“妹妹的意思是,让我摆明了要在老爷座前,去撒谎?” 停顿一下之后,她又不由自主叹了口气道,“在老爷那双堪破虚妄的眼睛面前,除了陋狗那个没脸没皮的货色之外,其他所有人,包括姐姐我在内,还真就一句假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敢去说。” “那珞水姐姐就绝口不提,一句不说,不就行了?” “我尽量吧。” 珞水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把玩着手上的一串珍珠项链,明显还是有些不太爽利的样子。 许徵元将目光从那串明显有些眼熟的珍珠项链上移开,才终于得空开口说道,“白公公,一会儿你带着珞水姑娘去一趟内库,里面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珞水姑娘喜欢,就登记出库,任由珞水姑娘带走。” “这……这样合适吗?” “那个,我能从你家仓库里选几样东西?”珞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也不再纠结各种称呼的问题,瞬间回归到了购物狂的属性之中。 许徵元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没有什么犹豫便应允道,“只要珞水姑娘喜欢,想选几样就选几样,就算是把内库搬空了,那也是让白公公动手去搬,珞水姑娘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这怎么好意思呢?”她稍稍扭捏了那么一下,便当即喜笑颜开道,“那等吃完饭,我们就去搬吧。” 侍立在侧的白公公微微躬身,“珞水姑娘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老奴就在旁边候着便是。” 而直到此时,许徵元才算是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不知道多久的那个问题,“珞水姑娘,国师他,如今身在何处?” “老爷他……老爷他一直都很忙。” “本来老爷在两年前的那个冬天能够回来,结果却又被突然变化的恶劣情势给拖住,一直到几个月前才算是稍稍放松了些……” “不过,我也不知道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第1200章 一锤砸死 两年前的那个冬天? 许徵元顿时陷入沉默。 不就是那一场异灵之战生的时间吗? 这么说来,在大魏国境内爆异灵大战的时候,顾国师也在什么地方遭遇到了突如其来的变故吗? 只是不知道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这位珞水姑娘刚刚提到的几个月前才稍稍放松了些,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意思。 虽然依旧还不知道国师什么时候能再次出现。 但此时骤然听闻那位的消息,也已经足够让许徵元心神为之动摇,一时间双腿都有些软,需要靠着白公公的搀扶才没让自己直接坐倒在地上。 他还想开口再多问一句。 却现这里的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诡异。 刚刚还坐在桌前喝茶的珞水已经不在屋内。 下一刻,一阵狂风从他的身边吹过,带翻了摆在门边的两只花架。 许徵元定睛再看,才现是自己的女儿冲了出去。 而还在屋内的珞裳,已经是握住了桌上的那柄血色长刀。 就连皇后苏瑾璇,也从袖筒中伸出两柄寒光闪闪的短匕,一左一右反握在了手中。 白公公踏出一步,挡在了许徵元的身前。 语气肃然道,“陛下,有人潜入到了栖凤轩内。” 栖凤轩前院。 许明月握紧手中那柄大锤,面无表情看向了数丈外好整以暇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男子。 穿着一身裁剪得非常贴身的劲装,猿背蜂腰,身材颀长,再配上腰侧悬着的那柄三尺青锋,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感觉。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许明月,片刻后微一躬身,抱拳行礼道,“这位就是明月妹妹了吧,果然非同寻常,英姿飒爽,不错,很不错。” 许明月垂下视线,目光落在硕大的战锤上面,轻轻呼出来一口浊气,“你是谁?” 眼前这个人,她本能地从他的体内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如果交手的话,就算是她全力爆,或许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结束战斗。 只是珞水姐姐出门后便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更重要的是,她的父皇母后,还有珞裳姐姐,都在栖凤轩内,真要是打起来,在蜂群现敌人再布好战阵之前,他们的安全又该如何保障? 所以说,在没有真正弄清楚情况之前,贸然出手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心中瞬间晃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许明月死死握住儿臂粗的锤柄,放缓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哦?” 年轻男子微笑道,“原来明月妹妹还不知道吗?” “谁是你的妹妹?我要知道什么?” “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擅闯禁宫,乃是无赦的死罪?” “呵……看来紫月公主是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你未来的夫君。” 年轻男子面上笑容更盛,抚掌感叹道,“倒是个小辣椒一样的性格,待到过门之后再调教起来,一定别有……” 嘭!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便被一声巨响直接打断。 整个人也捂着脸倒飞出去,硬生生砸断了不远处的一株小树。 “辣椒你马勒戈壁啊……” 白衣白裙,犹如一朵纯洁小白花样的珞水收回刚刚挥出的手臂,站在了栖凤轩前院的中央,浑身上下都在向外散出浓郁的血腥味道。 就像是刚刚从遍地残尸的修罗场中出来一般,周身还萦绕着无比森寒的杀意。 她转头看了眼似乎有些出神的许明月,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明月妹妹,这傻逼是谁?” 许明月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这傻逼到底是谁。” 珞水一点点眯起眼睛,语气也变得更加不善起来,“听这傻缺蠢货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当我珞水的妹夫?” 她说到此处,蓦地停顿一下,而后一字一顿道,“这件事,老爷他,知道吗?” 许明月又摇了摇头,还猛地在地上顿了一下手中那柄战锤,“珞水姐姐,我根本就没见过这个……这个傻缺,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道这傻缺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真的不认识他?” “不认识。” 珞水闭上了眼睛,面上浮现出舒缓而又单纯的笑容,“杀戮总是让我感到心旷神怡、宁静祥和……那就,让我把他也杀了吧。” 她语气悠悠说着,笑容变得愈纯净,甚至纯洁。 “这位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你有什么遗言吗?” “有没有什么生命中最大的遗憾,临死前亲口说出来的话,也能让我和明月妹妹高兴一下。” 衣衫破碎的年轻人努力支撑起身体,艰难开口道,“我是叶家嫡子,我父亲是叶天选,你们,你们不能杀我。” “粼叔,粼叔呢,快来救我!” “你不要喊了,就算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还是老老实实被我杀掉为好。” “因为外面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已经全部被我杀掉了,你想见他们的话,一会儿在黄泉路上记得走快一些,或许还能追上他们那魔鬼的步伐。” 珞水一边微笑说着,一边缓缓抬起纤细如玉的手臂。 然后猛然变向加。 捉住了刚刚从院外飞来的一只狰狞战蜂。 她低头注视着那双猩红的复眼,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在这一刻忽然消失殆尽。 “你们的反应太慢了。” 拳头大小的暗金战蜂振动翅膀,出机械沉闷的声音,“珞水大人,他们这些人,施展秘法遮蔽了吾等的感知。” “不要在我面前废话,我也知道他们在隐匿身形,但是,这并不是你们反应如此之慢的理由。” “老爷花费极大代价让你们这一镇蜂群存活下来,专门留在这座皇宫之内,是为了让你们担负起保护的职责,而不是想在事后再去听你们的解释。” 她捏住暗金战蜂的手开始缓缓力,直到噗的一声闷响之后,一切忽然全部安静下来。 瘫倒在地上的年轻男子拼命挣扎着,想要离那个白衣白裙的妖魔更远一些,口中还在不停叫道,“我的父亲是叶天选,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这种没胆的货色,杀他都要脏了老娘的手。” 珞水轻轻甩掉掌心沾染的些许污渍,随口对许明月道,“你去一锤子砸死他算了。” “好。” 许明月重重点头,然后一步跨过数丈距离,又一锤重重砸落。 在栖凤轩前院的地面上绽放铺开一朵红白相间的骨肉鲜血之花。 第1201章 当世最强 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 整个栖凤轩已经变成了暗金的颜色。 在下午阳光的照耀下,所有的房舍、亭台、花木,都铺上了一层金纹战蜂。 它们收拢翅膀,趴伏在那里一动不动,又随时准备着冲天而起,消灭一切来犯之敌。 辨认尸体、验明正身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不管是栖凤轩内的年轻人,还是潜伏在外面的同伙,都已经没有办法再收敛起来,而是变成了铺满地面的血肉之花,更不要说通过他们的身形样貌来确定身份。 他们唯一留下来的线索也就只剩下了年轻人临死前所说过的话。 以及那柄被一锤砸成几段的连鞘长剑。 “叶天选之子,叶家嫡传血脉……” 许徵元很快知晓了刚刚生在栖凤轩前院的一切,而后经过白公公对那柄断成几截长剑的确认后,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纵然不是叶天选的儿子,那也是叶家内院的人。 沉默许久后,他捏住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看来,山南叶家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就是摆明要扯破明面上的最后一点遮羞布,要直接白刀子进入红刀子出来的掀桌子了。 不。 不能将目光只局限在山南叶家和清沐萧家上面。 既然叶家敢踏出这一步,就说明了在四大世家和六大宗门之中,至少已经达成了初步的默契和一致,这就是他们在共同推动的一种试探。 许徵元微微低头,心中不停转过一个又一个的念头。 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面对着四家六派的动作,他又该如何应对? 片刻后,他将目光落在不远处那柄沾满了鲜血的大锤上面。 忽然笑了起来。 可能是最近心事太多太重,搞得自己都有些痴傻了么? 许明月都已经把人给砸成肉泥了,还在想需要如何应对?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豁出去和他们一决高下而已。 只是一想到四家六宗隐藏在水面下的庞大势力,他便不由自主生出些许无力之感。 再想想他们之中那些立于云端之上的大修行者,或许每一个人都已经拥有了不逊色于国师和红衣娘娘的强大力量,就更让人感到犹如一座大山压在身上,就连呼吸都难以维系。 如果国师和红衣娘娘已经归来的话…… 许徵元用力摇了摇脑袋,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到一旁,目光落在清理衣衫的许明月身上,开始思考万一情势大坏之下,到底该如何尽量保住更多亲近之人的性命……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笑意盈盈的女子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一抬头就看到珞水已经将那柄缺月魔刀握在了手上,另一只手牵住了珞裳的衣袖,正要向外面走去。 “珞裳妹妹,你只需要告诉我,刚刚那傻逼在京城的住处就好,姐姐我正好去找他们交流一下刀法。” “老爷一直教导我们说,咱都是有身份证的人,说话一定要算数,做事一定要利落,所以说,对于这种人啊,我们说杀他全家,就一定要杀他全家,连一条狗都不能放过。” “珞水姐姐,那是山南叶家的人,此事最好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要冲动。” 珞水就在门边停下脚步,伸手抚上珞裳娇嫩白皙的面颊,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幽香,眼神迷离道,“妹妹放心,老爷这次送姐姐我回来,是经过了相当慎重考虑的,所以说姐姐这绝不是冲动,而是要冲杀……” “冲杀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要冲过去杀他全家,连一条狗也不能放过。” 珞裳在那只素手的抚摸下,双颊涨得通红,只能深吸口气,努力平静着语气道,“姐姐,叶家实力很强,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修行者组织所能相提并论,我们最好还是……” 她没有能够把话继续说下去。 因为此时白衣白裙小白花的珞水已经将脸都贴在了她的脸上。 还在她的耳边低语道,“珞裳妹妹你怎么这么香呢,这就是老爷曾经说过的,百合赛高吗?” “倒真的是一种相当新奇的体验。” “若是再想起妹妹送给我的那一大堆好看的珠宝饰,姐姐感觉都要飞起来了呢。” ……………………………………………… 从绝品京味吃完饭出来,叶山林坐上了回自家府邸的马车。 掀开车帘看着外面攒动的人头,他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不去。 但从各方面汇聚而来的消息都是一片大好,不仅和其他修行世家以及修行宗门达成了一致,而且家中才来了密信,其弟叶天选于一个月前再次破境提升,达到了之前从未有人达到过的高度层次。 就连他自己,也隐隐能够感觉到修为境界的松动,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可以在家族力量的帮助下,成功突破守虚境界,达到更高一层的通幽之境。 若是按照这个度继续下去,再加上灵田灵矿的补益,他们山南叶家必将成为四家六派的第一大门阀,掌控越来越多的资源,攥取越来越大的权利。 回想起不久前和萧家御使的把酒言欢,叶山林拉上车帘,不由得淡淡笑了起来。 世人皆知叶家叶天选是当世最强者之一,但任谁都不会想到,还有他这样一位大隐隐于朝的修行者,也已经触碰到了名为通幽的那道屏障,距离那些个大佬巨擘,也只是差了一线而已。 “练气、筑基、凝元、灵丹、守虚、通幽、化神,还有后面更加美丽广阔的风景……” “呵,那些整日里在泥水中打滚的愚昧无知凡人,又怎么能领略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景象,又如何能和吾等脱而出的凡仙人相提并论?” “当初大魏国师也无非是将修行境界划分到了凝元一级,对于后面的灵丹境都是语焉不详,如果从这个方面来分析的话,已经步入化神境界的天选,很有可能已然越了姓顾的所站的高度,真正成为了当世最强的修行者……” “也就是所谓的黑山老妖在天地变化时抓住机会,先行了一步,如果把他放到现在,说不定早已经泯然众人矣。” 第1202章 一座凶宅 马车缓缓行走在长街之上,车轮压过石板路面,出有节奏的响声。 “今天在朝堂上这一出戏演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会以为叶家和萧家之间表面和气,暗地里却是真的在争那座灵脉矿山……” “他们这些蠢货却是不知,叶萧两家早已经暗中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关系,待到时机成熟之际,就会让他们知道,山南叶家和清沐萧家联起手来,将会爆出多么恐怖的力量。” 叶山林背靠在柔软的垫子上面,收敛思绪,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种心神不宁的悸动感觉,而且一直都找不到原因所在。 或许是修行进度太快,从而导致的心境不稳? 看来近期还是要多多凝神静气,缓一缓调整心态才行。 马车在一座新建的豪华宅院前停下。 叶山林从车厢内起身,进门后一路穿过道道亭台楼阁,来到了幽雅安静的后宅之中。 坐在后宅院内绣花的美妇人缓缓起身,恭恭敬敬屈膝行了一礼,“夫君回来了?” 叶山林从她手中接过刚刚倒好的茶水抿了一口,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坐定,转头看向了身侧空无一人的地方。。 “上次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一道纤瘦的身影缓缓自阴影中显形,单膝跪地道,“回大爷的话,属下从眼线那里最新得到的消息是,珞羽仍然隐匿不出,不知道到底在何处闭关,至于她的妹妹珞裳,今天曾经在内宫中现身,似是去了许明月所居的栖凤轩内。” 停顿一下后,那人接着说道,“小少爷听说后,对此非常有兴趣,已经带人过去查探情况了。” 叶山林眉头一皱,表情有些不悦,“谁让他去的?连灵丹境界都没有,不在家里静心修行,跑到那里去做什么?” “他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随便擅闯宫禁,来去自如了吗?” 美妇人来到叶山林身后,一边帮他揉捏着肩膀,面上闪过无奈苦笑道,“小少爷被老太爷从小宠到大,现在是什么性子夫君和二爷也不是不知道,几年前有了修行资质后更是连老太爷都管不住,这次小少爷在得知了消息后就非要出去,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又拦得住?” “不过夫君也不必太过担心,妾身让粼先生陪着他一起去了,就算是闯了宫禁,有粼先生的照拂,也闹不出什么事情。” “有粼先生在,那我就放心了。”叶山林听完后沉默许久,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不过还是要尽快把他接回来,实在不行就把他送回山南,如今京城内已然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像他这样的焦躁性子,留在这里迟早要出问题……” “想接那个傻货回去吗,不好意思,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突然间,一道清脆冰冷的女子声音在后宅院内缓缓响起。 “什么人!?” 单膝跪在地上的叶家属下面色大变,猛地拔出背后两柄奇形短刀,后背蓦地一片冰凉。 这里是叶山林在京城别院的后宅,也是防卫最为严密的地方,想要潜入进来至少要经过外围三道防线,这个女人能悄无声息出现在此处,她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 他的满腹疑问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而且也不需要解答了。 因为就在刚刚拔出两柄短刀的那一刻,在他的额头上便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随即整个人开始朝着左右两边裂开,被平平整整分成了两片。 鲜血和内脏哗啦啦流淌出来,很快蔓延到叶山林的脚边,染红了他还未换下的崭新官靴。 “有意思。” 叶山林面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他甚至没有从座椅上起身,依旧半躺在那里,仔细打量着不远处白衣白裙的少女,欣赏着她窈窕曼妙的身姿,眼神中隐隐浮现出一丝炽烈的光芒。 他屈指轻轻敲打着靠背椅的扶手,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脚下鲜红血液的映衬下,白衣白裙的少女显得愈娇艳动人。 她倏而展颜一笑,顿时犹如百花齐放,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老娘不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只知道过了今天,它就将变成一座凶宅……” 话音未落,一道血色光芒便斩破虚空,将院内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黏稠的红色。。 唰! 血色光芒落下。 只是那张靠背椅上已经不见了叶山林的身影。 只剩下还站在椅子后面的少妇,表情呆滞看了过来。 下一刻,一道细细红线同样出现在了她光洁如玉的面庞上面。 鲜血随即欢快喷涌出来。 妇人似是幽幽叹息一声,和身前的木椅一起,向着左右分开,化为两片缓缓倒在了地上。 “呵……小姑娘年纪不大,口气却是不小,脾气也很暴躁。” “不过我很喜欢。” 叶山林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另一个位置,面上挂着有些扭曲的笑容,越来越炽烈的眼神死死钉在了如霜胜雪的白色衣裙上面。 “就像是一只美味可口的小辣椒,要剥开了细细品尝,才能真正体会到个中的美妙滋味。” “甘霖凉,又让老娘听到了这样恶心的话。。” “小辣椒?辣你马勒戈壁啊……” 随着一声冰冷愤怒的低喝,血色光芒遽然大胜,瞬间将整座小院完全笼罩在内。 ……………………………………………… 数个呼吸后。 血色光芒渐渐消散。 珞水双眸一片血红,注视着十步外分为四角站着的四道身影,以及被那四道身影围拢在正中央位置的叶山林。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不久前从下方破开地面钻出的四人同时倒了下去,身体全部被一分为二,鲜血内脏肆意流淌。 只剩下叶山林还稳稳站在那里。 脚下还延伸出四条墨色纹路,连接在了那四具已经被分成两片的尸体上面。 四具尸体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干瘪。 而随着变化的继续,叶山林的气势却是在不住地向上攀升,转眼间便已经达到了引动天象变化的程度。 第1203章 恐怖黑袍 “这柄血色长刀……竟然能逼迫我动用四象噬灵阵,这可是天选专门为我留下的保命底牌,如此一来,几乎要断绝了我继续向上的修行道路。” “你和珞氏姐妹是什么关系?” 已经膨胀到丈许高度的叶山林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狰狞扭曲的笑容,“想不到除了珞裳之外,珞羽竟然还有你这样一个年纪尚小的妹妹。” 咔嚓! 地面再次裂开。 又有四道僵硬的身影从地下飞出,落在了他的身旁。 叶山林上半身本就被撕裂的衣衫陡然飞散成无数碎片,道道墨色触须从他的体内伸出,缠绕在四人身上,将本就攀升至极致的气息再次向上跃升至一个新的高度。 “很好,非常好……既然被你找上了门来,我正好先把你拿下,再进宫中捉了珞羽珞裳,让你们脱光了衣服在床上跳上一曲艳压三人行……” 珞水并没有趁此机会再下杀手,而是沉默注视着他的变化,直到此刻才微微皱眉,有些生气地叹了口气说道,“我是她们的姐姐,名为大姐头的姐姐。” “而且,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让我们三姐妹给你跳一曲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这可是老爷暗地里心心念念了很久,却一直都没有做成的事情,你这样一个蠢货也不拿出镜子好好照照,就凭你也想达成这个目标?” “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低低叹息着说完,竟然直接将缺月魔刀归鞘,转身就朝着外面走去。 “我不杀白痴,怕污了自己的长刀。” “所以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把活儿干利索一些。” 珞水说到此处,忽然在院子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朝着院内的某个空空荡荡的角落看了一眼,“记住,我们出来混的,一定要说话算话,说过了要杀他全家,就要杀他全家,连一条狗都不能放过。” 吞噬吸收掉第二批出现的四个死士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的叶山林没有去拦住珞水。 他甚至没有动上一下,就像是钉子一般死死钉在原地,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悄无声息从墙角现身,又毫无征兆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黑袍人身上。 虽然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袍兜帽人物,连其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但在叶山林的感知之中,却仿佛在自己面前轰然矗立了一座万刃大山,带来难以想象的巨大压迫力量。 更加让叶山林感觉到恐怖可怕的是…… 因为他自己施展最终四象噬灵秘法而引的天象变化,竟然在这个黑袍人出现的那一刻停滞了下来。 乌云不再翻滚,雷声不再响动,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唯有那个普普通通的黑袍兜帽身影,沉默无言站在他的面前,就如同割裂了以两人为中心的这一片空间,将整座后宅院落从此方天地间分离了出去。 叶山林很希望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 但最可怕的事情就是,他并没有被迷惑心神,感觉也并没有出没错。 黑袍兜帽的神秘人,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仅仅是现身出现在了这里,就已经将异变的天象镇压下去,将整片空间切割分离出来,就连无处不在的天地灵元都不能渗入进来一丝一毫。 这种感觉,他就算是在面对着弟弟叶天选时都不曾出现过一次。 “你,你到底是……” 叶山林喉结涌动,咕咚吞咽下一大口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说道。 嘭! 回答他的却是黑袍人平平无奇向前击出的一拳。 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只在视线中不断变大,直至仿佛充塞了整个天地的拳头。 轰! 叶山林过一丈高度的狰狞身躯刹那间便四分五裂。 鲜血飞溅,骨肉分离,整个后宅的院落都被蒙上了一层鲜红的颜色。 白衣白裙,犹如纯洁小白花一样的珞水此时早已经离开了后宅的院落,随意漫步在一道壁画精美的长廊之中,就如同郊游踏青的大家闺秀。 一道被黑色长袍笼罩的身影从她的身侧掠过,带起了一阵呼啸的狂风,中间还夹杂着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血腥味道。 在黑袍掠过之地,几个慌慌张张正在跑来的叶家修士毫无征兆便定在那里,然后身体就像是沙堆一般哗哗崩解流淌一地。 就连一声临死前的惨叫都没有出。 因为在黑袍的冲击下,他们死的实在是太快,根本就不知道生了什么便一命呜呼,连全尸都无法留下。 不久后,火势以难以置信的度在整座宅院迅蔓延开来,顷刻间就将整个叶家别院烧了个黑漆漆一片,真干净。 ……………………………………………… “珞水大人,事情好像搞砸了。” “而且您似乎忘记了一件事,老爷来之前特别交代过的事情。” 一只身形纤细窈窕,除了背后飞振动的双翅外,和人类女子并无二致的蜂女悄无声息出现在珞水身旁,开口出冰冷机械的女子声音。 “哦?搞砸了?” “你好好跟我说话,老娘到底搞砸什么了??” 白衣珞水从面前的一大堆搜刮出来的精美饰中缓缓抬起头来,盯着那具悬浮在半空中的娇躯很是疑惑地反问道,“还有,老娘我又忘记了什么事情?” “不给老娘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 “这个……” 如果这只蜂女能哭的话,或许它早已经泪流满面。 “回珞水大人的话,您在过来之前,老爷给珞水大人和属下所下的命令是,尽量弄清如今天地的变化情况,重点还要放在人族修行者和各种异类生灵的展变化上面,而珞水大人带属下潜入叶家别府的本意乃是打探消息,得到关于他们这些所谓修行家族宗门的详细情报。” “结果现在这里所有一百二十六个活口,都已经在珞水大人的必杀令下,被那位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就算是连那几条看门狗都没有放过……那么如今想要拷问情报的话,吾等现在又该去问谁呢?” 珞水闻言不由得愣住,感觉眼前的这些珠宝饰顿时就不香了。 看上去反而还有些碍眼。 一个个亮晶晶的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和无知。 咔嚓! 一道血色刀芒闪过。 将那一大堆精美器物全部都劈成了粉末。 只剩下白衣白裙的她默默站在那里,皱眉陷入沉思。 老爷好像确实说过,是要她以收集情报为第一任务的。 她带着人进入这座宅院,也的确是抱着要抓活口审讯的目的而来的。 结果在她的命令下,黑袍那个不会思考的家伙直接大开杀戒,本打算要抓活口最终却抓了个寂寞。 所以说,真的被她把事情给搞砸了么? 但是,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不能怪她。 都怪被杀的这些蠢货做事太绝,说话太难听,才导致了这一切的生…… 和她没有一丁半点儿的关系。 第1204章 层次太低 “探查情报什么的,真的很重要吗?”珞水看着有些瑟缩的蜂女,面无表情反问了一句。 只是,她虽然这么说着,但显然也有些心神不宁。 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蔓延了过来。 珞水和蜂女相对无言,陷入到长时间的沉默之中,只听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在她们的身边不停回响。 许久后,珞水终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这是老爷亲口交代下来的任务,我们自然是要全力完成的……不过此处只是那什么叶家的一处京城别院,只要我们找到叶家老巢,把叶家族人多捉几个严刑拷问,那么关于所谓修行世家的情报真相到底如何,不就尽在吾等掌握之中了么。” “而且,还可以借此机会收集到更多精美的好东西。” “还有,我记得你刚刚提到,姓叶的中午和人一起吃饭密议了什么事情,我们现在就赶过去把那人捉住,应该就能挽回许多损失。” 蜂女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本能地觉得珞水大人说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但细想一下却又找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 算了算了,反正此次任务是珞水大人为,不管她要做什么,最后只要能完成老爷交代的任务,其他的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 半个时辰后。 御使萧漠行才刚刚回到府邸不久,便接到了管家急匆匆带来的消息,失手打碎了刚刚端起的茶盏。 “叶山林失踪,连同京城叶府一百多人全部葬身火海,连一条狗都被拖进去丢掉了性命。” “刚刚我还说是哪里浓烟滚滚,燃起大火,结果竟然是叶山林那里出事了么!?” “确定是叶山林的府邸?”萧漠行有点不相信般,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 萧府管事凝重点头,“回老爷的话,小人刚刚从那里回来,确定是叶山林的府邸出现了灭门惨案。” “到底会是什么人直接对叶山林下了这样的毒手……” “难道他们不知道叶山林的弟弟就是叶天选吗?” “这根本就是摆明了要和叶家开战啊……” “如今的天下,我实在是想不到,如果叶天选起疯来,到底还有谁能压得下他。” “难道是,许徵元先一步掀桌子了?” “他这个所谓的大魏皇帝,手上能用的牌面早已经寥寥无几,又拿什么来和四家六宗去斗?” “还是说,在最近的几天时间内,又生了我们还不知道的大事?难道是大魏国师和红衣娘娘再次现身世间了吗……” 萧漠行眉头紧皱,喃喃自语,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才刚刚和叶山林从绝品京味吃饭出来,还没有过去一个时辰,结果就突然被告知,叶山林人已经没了,如何不让他感到惊讶,甚至是恐惧? 紧张思索片刻后,萧漠行沉声下令道,“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另找地方安置府中所有人……此外,迅通知家族,让他们小心防范,不要……” 他还未说完,便猛地闭上了嘴巴。 没有任何犹豫地破窗而出,几个闪身后已经站在了一间密室的门口,伸手去按门上镶嵌着的那个圆环。 但是,在萧漠行指尖距离凸起的圆环只有不到一寸距离时,他惊恐地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这就是此次行动的目标?说实话我有些失望。” 随着一道清脆冰冷的女子声音在远处淡淡响起,萧漠行忽然现自己能动了。 啪! 他猝不及防下一指狠狠按在圆环正中央,其力道之大,度之快,将自己的手指都反向弯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 “终于打开了用来保命逃生的密室。” 萧漠行一头钻进门内,回过头来看着厚重的金属大门轰然闭合,将那个鬼魅般出现的白裙少女阻隔在了外面,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这套篆刻在密室墙壁上的符阵来历不凡,乃是他们萧家从外域寻得的宝物,完全开启后防御力量出界限,就算是通幽境界的修行者来了,也能将其困住至少一刻钟时间。 “希望家族安排在府中的防卫力量能及时赶来……” “外面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女人,我已经记住了她的身形样貌,待到出去之后,一定要将她的情报传遍四家六宗,任她上天入地,都不可能逃出诸多仙门修士的围杀。” 萧漠行暗暗拭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面色扭曲而又狰狞。 时间一点点过去。 等待着法阵完全启用的萧漠行忽然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四周的环境,似乎也太安静了些…… 家族派驻在这座府邸之中的修行者呢? 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难道他们都没有察觉到这里出现的变故? 还是说,这座府邸的防卫力量都已经死绝了,因此才没有一个人赶过来救援? 萧漠行心底忽然涌起些许不太妙的念头。 就在此时,篆刻在四面墙壁上的符阵倏然大放光芒。 紧接着便是咔嚓一声巨响。 一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手臂穿透厚重的金属大门伸了出来,然后是第二只。 随后两只手抓住被刚刚破开的缺口,向着两边猛地一撕。 萧漠行突然间失了声,半张的嘴巴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据说是可以抵挡住通幽境界修士全力一击而不破的符阵,刹那间被扯出一个两米多宽的缝隙,一道被黑袍笼罩在内的身影从外面一步跨了进来。 “你,你是……” 萧漠行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从失神状态中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便捏碎手中符盘,将密室符阵的第二层直接开启。 他本人则头也不回朝着地面上出现的洞口跳了下去。 轰隆! 整座密室倒塌了。 萧漠行也没能跳入密道,而是被从背后伸来的一只手臂掐住后颈,捉小鸡一样给拎了回去。 “符阵,为什么没有生效?” 他拼命挣扎着,口中不停向外溢出大团的鲜血,面色一片死灰。 “你想多了,这所谓的符阵其实并没有失效。” 一道女声在他的耳畔淡淡响起,带着些许无所谓的意思,“只是这符阵的层次太低,威力太弱,在黑袍的镇压下甚至翻不起半点儿浪花。” 第1205章 防不胜防 层次太低…… 威力太弱了!? 萧漠行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连通幽境界修行者全力出手都无法打破的防御符阵,如今竟然被人说太弱? 开口说话的那个女人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没意思,就这么结束吧。” 萧漠行忽然感觉到大恐怖于刹那间降临,身体上的感觉反而暖洋洋的,就如同严冬季节围坐在火炉旁边恹恹欲睡。 一缕猩红光芒从他的七窍内向外喷出,旋即将其整个人完全淹没笼罩在内,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后,珞水面无表情对着刚刚进来的蜂女道,“这就是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审问的价值,所以还是直接杀了来得更加合适。” “珞水大人,问题是这个人是修行世家萧家的人。” “哦?除了那什么叶家之外,又多了一个萧家出来吗?” 珞水丝毫不以为意地道,“你去找一找,这个萧家的老巢在什么地方,回头我们再去拜访。” “回珞水大人的话,属下刚刚打探到的情报是,除了叶家和萧家外,还有白家和秦家……除此之外还有六大宗门,被称之为四大世家和六大仙门,算是现在最强大的修行者势力。” “如今的魏朝境内,竟然这么复杂的吗?” 珞水微微皱眉,脸色变得有些不太好看,忽然一巴掌拍在了石像般肃立不动的黑袍后背上面,“除了萧家之外,其他地方路太远了我懒得折腾,你跟着蜂女去这几大修行世家走上一趟,记得把活做的利索一些,别留下什么尾巴,也免得回头还要劳烦老娘二翻头过去处理。” 黑袍缓缓转动身体,兜帽下隐隐亮起两点寒光,落在蜂女的脸上,也让她骤然绷紧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走吧走吧,你们快去快回,完成任务后抓紧时间归来复命,也好让我能跟老爷好好禀报一下这段时间殚精竭虑的辛苦。” 珞水将缺月魔刀归入鞘中,慢慢朝着外面走去,忽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开口强调一下,“哦,如果在那些地方现了什么有趣的小东西,记得给我保存好带回来,千万不要弄坏了。” “唉,老爷说我这种情况就是购物癖和收集癖,是一种病,得治。” “但我却觉得不用治,得了这种病之后感觉还挺好的,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仓库一点点变满的感觉,真的是让人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直到战战兢兢的蜂女带着沉默无声的黑袍离开后,白衣白裙白月光一样的珞水还在那里幽幽感慨,她的面前堆放着被收集而来的各种精致饰品,喜欢的就收集起来,瞧不上的则丢垃圾一样随手扔到一边,再也不会看上一眼。 ………………………………………………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阻拦住老夫的去路!?” 黑暗虚空深处,一个身着蓝色水火道袍的老者捂住胸口,面色难看至极,死死盯住前方无声无息笼罩了大片区域的猩红光芒。 “吾名红……”一道温和平淡的女子声音开口说道,“以你的实力层次,似乎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我与阁下并无仇怨,不知阁下为何突然拦住我的去路,并且不由分说对我出手?”老者飞快在周身布下连环防御阵法,一边开口说话拖延时间,一边急思考着猩红光芒深处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何来路。 一个个念头飞快闪过,他眼看着那片红光还在无休无止地扩大范围,心中便止不住的有些冷,不仅不敢出手,甚至连再多说一句话的胆量都消失不见,顷刻间已经有了退走的想法。 唰! 又是一道红色光芒破空而来。 数个呼吸后,老者七窍流血,神思一阵恍惚,却终究是将那道直指真灵神魂的攻击硬接了下来,随后不管不顾燃烧灵元拼命逃窜,堪堪脱离了红色光芒的笼罩范围。 “想不到在追寻传承力量的最后一步路上,竟然遭遇到了这样恐怖的异灵攻击,待老夫潜心修养恢复伤势后,定然……” “嗯!?” 他忽然间面色大变,周身玄光大盛,牢牢护住了前后左右。 一道纤纤玉手忽然穿透空间,刹那间出现在老者身后,轻飘飘毫不着力般印在了他的背心。 噗! 猩红光芒猛然炸开。 蓝衣老者厉声长啸,以其身体为中心,方圆数百上千丈的黑暗虚空陡然出现大面积塌陷崩解,其后又有朵朵浪花违反常理,从无到有显露出来,将一切都淹没在深蓝色的水域之中。 “这就是所谓的真灵寄托虚空,内景空间显形?”淡淡的女子声音忽远忽近,忽隐忽现,“吾只是见到有人靠近,所以才过来打个招呼而已,这位老先生没必要这么大动肝火吧。” “你到底是谁!?”蓝衣老者立于蓝色水域中央,手持法剑,指掐印诀,目光中尽是森寒冰冷的杀意。 “吾刚刚说过,相比起另外几位元始神主的力量传承者,你实力层次太低,还不配知道吾的名字。” 女子声音渐行渐远,终究完全消失不见。 蓝衣老者爆出愤怒至极的长啸,却再也找不到那神秘女子的踪迹。 “我记住你的气息了,用不了太长时间,你一定会后悔生于世上!” 他收回力量,覆盖了数千丈黑暗虚空的蓝色水域迅缩小,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收拢到本体之中。 陡然间,他的面色又是一变,七窍内再次涌出大股暗红色的血液,缩回到一半的蓝色水域竟然开始咕嘟嘟沸腾起来,就如同是一锅刚刚被烧开的沸水。 悄无声息间,一朵炽白火焰从他的眼前飘过,还未等反应过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 蓝衣老者心底一片冰凉,到了此时他如果还反应不过来又遭到了暗算,那么前面大半辈子的时光就真的是活到狗身上了。 但是,就算是知道这是针对他的设局埋伏,蓝衣老者也不得不承认,对方实力之强大,出手之无情,已经出了他的想象。 先以那个神秘女子的猩红光芒为表象,内里却潜藏着白色火焰这种隐秘的杀机,让人防不胜防,就连想要反击的机会都不存在。 第1206章 刹那永恒 “刚才的血色光芒专门针对修士真灵神魂,这些白色火焰竟然能够直接破坏内景空间……” “这次在传承力量所在区域出现的敌人非同一般,,必须当机立断,不能有一刻的迟疑!” 轰! 收缩回拢到一半的湛蓝水域空间陡然爆出璀璨光芒,无数水滴刹那间爆开炸裂,汹涌澎湃的灵元形成风暴,以席卷天地之势碾压周围的一切存在。 一道身影自风暴中心急飞出,瞬间脱离蓝色水域的笼罩范围,朝着黑暗虚空深处狂飙疾驰。 直到数十个呼吸后,蓝衣老才者缓缓降下度,惨淡苍白的脸上全部是怨毒的表情,眼睛穿透虚空,死死盯住极远处一个仿佛在自家花园散步一般,慢慢走来的身影,心底沸腾的杀意几乎要将内脏点燃。 “等我将破开天地屏障损失的力量恢复,一定要找到你们,让你明白什么才是生不如死,什么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蓝衣老者在心中下毒誓,缓缓平复着呼吸,不计代价再次爆出比刚才还要快出一倍的度离开,准备寻找一处隐秘僻静之所恢复伤势。 嗯? 心中警兆突起,他的身体突然一顿,以毫厘之差避开从身侧抓来的一拳,差点儿因此而失去了身体的平衡。 低头看时,才现自己那件水火不侵、神兵不破的那件蓝色长袍已经被扯破了一大道口子,露出里面鲜血淋漓的伤口。 虽然避开了那突如其来的一拳,但拳头带来锋锐的气流已经破开灵元屏障,在腰侧留下一道深深的血槽。 蓝衣老者屏息凝神,朝着左侧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容普通的年轻男子,虽然看上去整个人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但却是能诡异地感觉到,在那具身体里面绝对蕴含着几乎毁天灭地的力量。 面对着那个被黑色狰狞铠甲笼罩的男人,就如同是面对着一整个天地的压迫,而且是随时都有可能在自己面前崩解破碎天地带来的巨大压力 “你是第二十三个,也算是能够被排到前五名的元始神主传承者,拥有了这样的实力,倒是可以为之骄傲自豪了。” 年轻男子将手指放入口中吸吮,脸上泛起淡淡欣喜的笑容,“不过你的运气似乎不是太好,非要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并且遇到了错误的敌人,这是你的不幸,或许同样也是本人的不幸。” “但事已至此,就没有了任何可以回旋的余地,所以说这份大礼,我也就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 轰! 磅礴的力量在蓝衣老者身侧炸开,声音尖锐呼啸,冲破极致后竟然反而带上了一种沉闷浩瀚的感觉。 在蓝衣老者眯成一道缝隙的视线中,不远处的年轻男子已然消失在所有的感知手段之中,只剩下了一道映照黑暗虚空,并且越来越亮的璀璨光芒,在自己的眼前缓缓绽放。 轰! 虚空中陡然一片肃杀。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是蓝衣老者一直想问的一句话。 但直到那道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却又根本不可能硬接下来的森寒光芒落下…… 直到他终于看清楚那道光芒的本质核心其实是一柄划破苍穹的双刃大斧...... 他都没有机会把这句话说出口来。 咔嚓! 斧影森森,穿过了蓝衣老者的身体。 随后悄无声息隐入黑暗虚空不见。 蓝衣老者呆呆站在那里,嘴唇似乎又翕动了一下,最终却连一丝苦笑都没能笑得出来,便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散去,融入到了仿佛一成不变的黑暗虚空之中,再也不见任何踪迹。 “顾郎在想些什么?” 血色光芒绽放,红衣悄然出现在他的身侧,和他一起注视着蓝袍老者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语气幽幽叹了口气。 “我在想,就连你也学会感慨叹息了吗?” 他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伸手牵住了身旁那只纤细如玉的素手。 “妾身在感慨生命之易逝,纵然如那璀璨夏花,都必将随着秋风渐起而凋零飘落,不复当初之美丽景象。” “有生就有死,有盛便有衰,生死轮转、成住坏空,此乃天地大道之永恒变化规律,却是难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那么,在顾郎眼中,不管是九幽之主还是太阴元君,牠们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红衣为他披上一件黑色披风,跟着他的脚步,缓缓朝着黑暗更深处走去。 “当然有意义,脱而出,长生久视,这是万千生灵都会渴望的追求,要不然怎么会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只不过真正有能力将这条路走出那么一点希望之光的,除了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两位以外,暂时是没有见到过其他人了。” 他说到此处,忽然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道,“如果说这两位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是两条狗在抢本就并不存在的一根肉骨头,那你我现在又算什么,狗咬狗里面的那一嘴毛吗?” “顾郎所做的这个比喻,实在是让妾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不管九幽和太阴那两位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有意义,从你我的角度出,就必须把它们当成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不然的话,在这两位一早划定的圈子内外反复横跳、拼命挣扎的我们,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妾身大概明白了顾郎的意思……如果那两位就是在做毫无意义的事情的话,我们夫妻两个,就更加变成了惹人笑的笑话。”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若是催眠一下自己,换一个更加好听点儿的说法,或许可以说牠们在追求彼岸永恒,而我们追求的就是转瞬即逝的刹那永恒,两者之间虽不同,但听上去一样高端大气,还上档次……” 红衣沉默片刻,悠悠笑出声来,“顾郎所言,总是让妾身觉得别有一番滋味,还有几分顾郎曾经提到过的不明觉厉之感。” 顾判哈哈一笑,整个人倏然化作一道白色火线,瞬间加快了前进的度。 第1207章 反复横跳(求订阅) 黑暗虚空深处,一道炽白火焰飞前行,驱散了大片浓郁的混沌灰雾。 红衣化身红芒紧紧跟随在后,渐渐与炽白火焰无间交织,融为一体。 “杀了刚才那个蠢货,估计我们又可以稍微消停一段时间了,只可惜受我的连累,连红衣你都被逼得有家而不能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打破横亘在吾等身外的枷锁,真正得享自由自在。” 其后又有恬淡宁静的声音从中缓缓响起,“有顾郎在的地方,就是妾身的家乡所在,没有顾郎在的地方,它纵然再好,于妾身而言也只不过是路边远处的风景,看似美丽,却无法触及。” 顾判沉默许久,才低声叹了口气道,“再等一等吧,转机和时机,它不一定会到来,但只要它来,我就一定要牢牢抓住,不能让它轻易溜走。” 白炎红光的穿梭度越来越快,直至化为一道转瞬即逝的电光,距离黑暗虚空深处那一团闪烁着灰蒙蒙色彩的无尽光芒越来越近。 而在那团混沌灰色深处,矗立着一座出所有人想象的青铜大门,就如同是一道浩瀚无垠的天地屏障,将所有的一切都分成内外两半,互不相连。 轰! 红白之光倏然停住不前。 随后缓缓在青铜大门下方的那尊黄金宝座中央降落下来。 片刻后,炽白火焰和血色光芒敛去。 便可以看到一尊披挂重甲的身影端坐于黄金宝座正中。 还有一位红衣红裙的绝美女子在他的身侧款款而坐,和他一起沉默注视着前方仿佛无穷无尽的黑暗虚空,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时间一直都在不知不觉间慢慢流逝。 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 那具狰狞黑色头盔一点点抬起,面甲之下缓缓亮起两朵幽幽燃烧的白炎。 下一刻,顾判和红衣几乎同时睁开眼睛,看向了黑暗虚空深处悄无声息显现的黑白交织月光。 不知不觉间,一大一小两只手又牵在了一处。 “这一次感觉还没过多久,就又到了让我们横跳打脸的时间了么?” 他默默注视着犹如阴阳合和的两道月光,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道,“按照你我这样不留情面的做法,红衣你说,后面究竟会是哪一位最先忍不住,要对我们悍然出手呢?” “是太阴元君,还是九幽之主,亦或是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显露痕迹的元始神主?” “妾身也不好说,也许在牠们眼中,吾等两个只能算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又或者牠们早已经对吾等恨之入骨,却一个不见不闻不可知,一个被压制无法脱身,还腾不出手来对对付吾等,” “当然还有可能是牠们对这样的展乐见其成,所以才会这样任由吾等横跳打脸,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牠们最好要快一点了,再让我这样一直反复横跳下去,就算是跳梁小丑也会被养成金毛狮犼,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就有趣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黄金宝座上面站了起来,“不说那些太过遥远的事情,我们只看现在,既然太阴元君又一次的送脸下乡了,那为夫不过去狠狠地甩上一巴掌,就对不起她这位大能的一番好意。” “红衣暂且在这里歇息片刻,我去去就来。” 顾判向前踏出一步,却毫无征兆又停了下来。 面甲下方的表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和诡异。 他转回身体,看着她疑惑说道,“你有没有听到那若隐若现的丝丝低语?” “竟然是南荒乾元出的声音。” 数个呼吸后,他面无表情看着在自己身前出现的一条虚幻与真实并存的通道,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更让我感到惊讶诧异的是,竟然能从这里直接看到南荒之地,那么我就很想知道,乾元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一切,它又是怎么了?” “这是觉得自己的命太长,所以迫不及待来找我,想让我帮它斩去继续生存的道路吗?” 红衣眯起眼睛,“从这里过去,似乎真的能直接来到南荒乾元的身边,这种莫测高深的手段,就算是妾身也感到有些意外呢。” “那么,顾郎是准备走上这一趟了吗?” 顾判将目光从那条虚实之间的通道上面移开,再次看向了黑暗深处的黑白光芒,“不急,还是先把太阴送来的猎物吃掉,再来考虑关于南荒乾元的问题。” “然。” ……………………………………………… 自从萧氏家族崛起之后,原本籍籍无名的清沐城便随之迎来了迅猛展的时机,短短数年时间就经过了两次扩建,一举跃升为周边最大的聚居地,也吸引着众多修行者前来定居,投入到了萧家的麾下。 但是,这几日整个清沐城忽然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一队队身着萧家配劲装的修行者出现在了各个要害位置,紧盯着每一个出入的生面孔,尤其是往来过路的其他修行者,不由分说就会遭到诘问盘查,甚至直接被武力拿下的也不在少数。 时间一天天过去。 终于在二十天后,清沐城在由于萧家的大举动作在紧张了些许时日后,终于又迎来了与往常一样的繁华与生气。 隶属于萧家的修行者不知为何全部都消失不见,不再出现在清沐城周边内外,而是尽数缩回到了萧家堡内,将那处区域里三层外三层守了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日之计在于晨。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往往是清沐城最为慌乱的时候,各色店铺在忙着开张,城内大大小小的院落也腾起了阵阵的炊烟,旅居的客人此时也会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街边,吃上一些此地特有的风味早点,然后才正式开始一天的忙碌。 而就在这个普普通通的早晨,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身穿白衣白裙的女子身影悄然出现在了清沐城中,漫无目的地在街面上闲逛,看到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便直接出手买下,不多时便已经在身后背起了一个大大的包裹。 她正是一路西行而来的珞水。 此次来到清沐城附近,就是为了探查清沐萧家的虚实,同时也是为了看一看,他们的崛起和太阴元君麾下的月影生灵有没有关联。 珞水过来的时间很巧,算是完美避开了清沐萧家最开始的严密排查。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并不知道萧家已经收到了来自大魏京城的消息,所以她能够避开萧家的大规模排查也并不是因为胸有成竹,打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时间差。 真正的根本原因只在于她懒。 还有令人无可奈何的拖延症。 第1208章 光天化日 在灭掉了叶家萧家在京城的据点后,珞水又缩在皇宫内苑做了半个月的宅女,整日里就在皇家内库中乱逛,直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了,才终于从那座防护严密的高墙内走出,按照她自己分配的任务,前往清沐萧家探查一点情报。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同属于四家六宗的岚山宗被一名神秘至极的黑袍人打上了山门,一口气掳走数十门人弟子的消息已经渐渐传播了过来…… 这一变故顿时让整个萧家如临大敌,不敢再分散力量,而是做出了握紧拳头结阵自保的姿态,同时将警戒侦察的重点完全放在了神秘黑袍男子的身上,算是让纯洁如小白花样的白衣珞水捡了个不大不小的便宜。 根本没有受到什么盘查便混进了清沐城中。 若是有人注意的话,便会现珞水走路的度并不很快,信步游走间似乎还带着游览赏玩的闲情逸致,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旁有这么一个白衣女子一闪而过。 而只有在她在某个摊位店铺前停下买东西时,才会有人忽然从出神中醒来一般,注意到她的存在。 随着珞水背后的包裹越变越大,萧家仍然驻留在清沐城内的修行者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人物。 消息传递的度很快,从被现踪迹,到珞水转换阵地从一家饰店出来,萧家家主萧青简便已经通过设在清沐城的水镜阵法,看到了一直在疯狂购物的那个白衣少女。 萧青简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模样,他的身材并不高大魁梧,容貌也泯然众人,算是那种丢在人堆里都很难被认出来的类型,乍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却是当今萧家的家主,是萧家唯一迈入到了通幽境界的修行者,也是当今修行界公认的,位于叶家叶天选之下的最厉害的几位高手之一。 也正是在他破境通幽,成为家族掌舵人的这些年时间里,萧家才能够成为四大修行世家之一,拥有了可以和其他几家平分秋色的底气和实力。 萧家堡深处的一间静室内…… 萧青简在一方水镜前盘膝而坐,凝望着水面上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子久久沉默不语。 虽然只是用水镜之法远距离观察,并不能身临其境去面对那个白裙少女,但仅仅是看到了她无意间投注过来的眼神,就已经让萧青简眉头紧皱,心神为之震动。 不管是人,还是各种异类生灵,他自忖所见的绝对不少,但如今却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以万物为刍狗的冰冷无情眼睛。 而且那双眸子还带给他以一种更加疯狂压抑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出鞘必见血的魔兵,映照出来的杀戮之光。 如果说这个白衣白裙的女人是针对他萧家而来的话…… 萧青简深吸一口气,伸手叩响了身侧的一只铜铃。 须臾间,一名青衣修士出现在静室门外,单膝跪地等候命令。 “将此女的身材样貌传下去,同时召集族内所有灵丹境界以上修士,做好防御接敌的准备。” 停顿一下后,他又补充说道,“让下面那些人一定要记住,能不引起她的注意就不要引起她的注意,除非是她主动出手,其他情况下不要惹她。” “属下明白了!” 清沐城内,珞水随意在路边的铺子中拿了一枚簪子,在扔下一块碎银后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店门,她却是毫无征兆停下脚步,一点点抬起头来,看向了高空中那片隐隐有些亮光的区域。 这一刻,她在水镜中一直模糊不清的面容忽然变得清晰。 萧青简猛地眯起眼睛,脸上惊讶疑惑的表情刚刚升起,便直接对上了水镜中那双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睛。 珞水倏然冷冷一笑,瞳孔深处的两点猩红随之蔓延开来,将整双眼睛全部浸染成鲜血一样的颜色。 随后她慢慢转身,以与入城时同样的度,不紧不慢向着萧家堡所在的方向款款行来。 萧青简面色一点点变得阴沉,最后直至能滴下水来,然后从端坐了数十日不动的蒲团上缓缓起身,推开了那间静室的房门。 一刻钟后,珞水白衣白裙,腰悬缺月,已经站在了萧家的山门之外。 以萧家正门外百丈距离为界限,数道光华同时升起,将珞水拦在外面。 看着面前严阵以待的萧家修士,她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森寒的杀机自那双眼眸之内流淌出来,迅笼罩了很大一片空间 “刚刚是哪个不要面皮的东西在偷窥老娘?” 被珞水无端放出的冰冷杀意所激,萧青简侧后方竟然有一个年轻修士,霎时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竟然直接越过家主飞身而出,攻向了正在开口说话的珞水。 萧青简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身后那个后辈的异动。 但他仅仅是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因为眼前的白衣少女明显来者不善,就让人去试探一下她的虚实也好。 下一刻,在萧青简的视线中。 恍惚间似乎有漫天血色闪过,刚刚越过众人冲出的族人仿佛没有出现一般,在血色光芒最盛处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仅偷窥,现在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想非礼我……” 珞水低着头,冷冷笑了起来,“我看你们是活到头了,不知道死字到底是怎么写的。” 萧青简深吸口气,向前一步,抱拳缓缓开口道,“这位姑娘,老夫是萧家家主,我看此事还有些误会在内,不如……” “呵,原来就是你这个老不羞刚才在偷窥我,这就是传说中的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人渣家长就会教育出人渣后代吗?” 珞水根本就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刹那间血色光芒大作,将整个萧家门前的空地完全笼罩了进去。 她缓缓抬起头来,“所以说对你们这些家伙,全部杀光才是最好的选择,一个都不能少,谁都不能放过。” 第1209章 勇闯天涯 萧家堡门前,温度陡然间已经降到了冰点。 萧青简一咬牙一跺脚,突然间已经是飞剑祭出,直朝珞水的眉心射去。 随着萧青简的出手,几乎所有的萧家修士在慢了半拍的情况下都施放出了自己早已准备多时的攻击手段。 下一刻,在萧青简满是惊讶的眼神中,已经被自己的飞剑欺近到一尺之内的珞水,忽然间颤抖着低下了头。 她眼中红丝狂舞,没有任何预兆的已经是伸出一只恐怖至极的,完全被血管一样的猩红丝线覆盖的手臂,一下便将他性命交修的翠绿色飞剑给抓在了手中。 紧接着数十记攻击降临,却全部在距离她三尺左右的空间内湮灭于无形之中。 萧家所有人此时方看到了珞水仿佛爬满了鲜红蚯蚓一般的面庞,这种妖魔样的非人视觉让他们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这次没有人下令,也没有人组织,所有萧家的修士不约而同地爆出了第二波次的攻击。 但所有的攻击全部都落到了空处,原来珞水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萧家一众修士中唯有萧青简在第一时间抓住了珞水的身影…… 她此时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的头顶,居高临下俯瞰过来。 在她的手中,还在死死握着手中不住震颤着想要脱离而出的翠绿色短剑,然后在萧青简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一点点将它送入口中。 然后露出洁白无瑕的牙齿,咔嚓一声咬了下去。 萧青简面色一白,指掐法决,不管不顾,不惜代价就要将自己的飞剑爆掉,以此来给珞水以致命一击。 咔嚓! 飞剑就像是一根甘蔗,被咬掉了一大口下来。 紧接着又是轰然一声巨响,天空中仿佛下起一场小范围的绿色雨幕。 萧青简口中喷出一道暗红色的鲜血,阴郁的目光望向半空。 飞剑自爆产生的巨大威力慢慢散去,但在他的感知中竟然完全没有现那个白衣少女的任何残留痕迹。 这不可能!萧青简呼出一口浊气,整个心神陡然间沉浸到镜中明月的状态之中,一遍遍地搜寻着敌人的踪影。 他明白,下面将要面对的是该是何等艰苦的一战。 此战若败,整个萧家怕是都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纵然在堡内有着数座防御法阵的存在,但那些符法能不能挡住这个妖女的攻击,却还是个未知数。 ……………………………………………… 萧家堡正门两侧,萧青简昂向上,珞水低头向下,两人的目光一个愤怒一个冰冷,隔着十丈的距离一触即分。 就在此时,半空中的珞水忽然再一次消失不见,这让蓄势待的萧青简忽然产生了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 十数个呼吸过后,他忽然面色大变,他抽动一下鼻尖,确认自己嗅到了一股浓郁到几乎无法化开的血腥味道。 全力施为下,萧青简的感知展开到了极致,他睚眦俱裂,咬牙厉声大呼道:“妖女敢尔!” 声音混合着灵元传出很远很远。 而在周围的一片残值断臂中间,珞水抬起血红的眼睛,对着已经陷入癫狂的萧家家主幽幽一笑。 “杀戮的气息真的能够让我迷醉啊!” 迎着萧青简愤怒而又恐惧的眼神,她在一笑后重新低下头来,望着自己猩红丝线密布的手掌,在如青葱般的指尖上面,正有一滴鲜血颤悠悠地缓缓坠下。 “在从京城出前,他们一直在跟我说什么势大难制,牵一而动全身,但在我眼中这都不叫个事……” “老爷以前曾经教导我们,做事情要抓住要矛盾,面对问题要从根子上解决,所以说不管你们势力有多大,纠集了多少人,造成的影响有多大,全杀光了问题也就解决了。” “你说是不是啊,老先生?” 萧青简噗地喷出一口鲜血,“你,你好大的杀性,这么多无辜的性命,你还是不是人……” “无辜的性命?” 她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凑到耳边低声细语道,“老爷有句话说得好,雪崩的时候,每一片雪花都在勇闯天涯,所以说你在说谁无辜呢?” “还有,老娘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刀,用来杀人夺命的魔刀,杀性重才正常,没有杀性那才叫不正常。” “你……你不要杀我。” 感觉到一丝冰冷的触感在自己的脖颈上渐渐清晰,萧青简已经到了极限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眼泪都流了出来。 无声无息间,闪烁着血色光芒的缺月魔刀稍稍离开了少许,“我最好沟通,也最讲道理,那么,请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萧青简大口喘息着,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我知道一个消息,甚至是能够影响到整个修行界走向绝密情报!” “不够。” “还有我萧家这些年来收集的所有资源和宝物,只要姑娘看上喜欢什么,都可以随意拿去。” 那种极度森寒的感觉开始迅远去,还有让人难以承受的杀意,也渐渐消弭于无形之中。 捱过了痛苦的一段时间后,那道冰冷中还带着一丝纯真的女声再次响了起来。 “我懒,东西你找人帮我搬。” “可以,没问题,这是在下的荣幸……” 一口气说了三次同意之后,萧青简感觉整个人都要虚弱散架一般,“只要上仙开金口说要搬到什么地方,在下绝对会派遣最得力的属下……” “不,在下绝对会亲自动手,把东西完好无缺地给上仙送到府上。” “老爷以前总是喜欢说,人与人之间产生矛盾经常是由于沟通不畅所造成的,虽然我只是个非人的丫鬟,对这句话却是理解颇深,就像是咱俩之间的事情,要是早一点如此顺畅的沟通交流,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是是是,都是在下的错,没有真正领会上仙的意图,所以才会冒犯了上仙天威,导致了这一切的生。” 唰! 血色光芒敛去,顺便将满地的尸体全部收走不见,只剩下了白衣白裙的珞水,茕茕孑立在萧青简的身前。 “走吧,带我去你们家的仓库,路上也能顺便把你想说的秘密讲给我听,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真正需要我注意的地方。” 第1210章 域外来客 萧青简引着珞水入了萧家堡的大门,一路穿过道道庭院,朝着深处走去。 “回仙子的话,这个秘密在小人心里已经藏了很长时间,却一直不敢向外说出一句,直到今天上仙驾临,才算是让小人有了吐口的底气……” “别啰嗦,说重点。” “是是是,小人想说的秘密就是……” 萧青简左右张望一下,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在小人所在的萧家,出现了一位,不对,应该是两位域外来客!” 珞水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好容易才平静了语气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就只是一个所谓的域外来客吗?” “没错,而且是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占据了小人家族一个后辈的身体,偷偷在这里潜伏了下来。” “萧家主所说的,应该就是被月影生灵吞噬了真灵神魂,占据了躯体的意思吧……” 她丝毫不以为意地道,“如果真的被你现了一个这样的情况,那就说明你家里面早已经被那些月影生灵渗透成了筛子,就好比当你在屋里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已经有数百上千只蟑螂躲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不,小人敢确定,那个被占据了身体的族人,并不是那些不见不闻的月影生灵所为。” 唰! 血色光芒再次升起,将两人层层叠叠笼罩进去。 珞水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盯着萧青简道,“你竟然对月影生灵知道得如此清楚?” “回上仙的话,小人本来并不知道,也是因为那个后辈才知道了它们的存在……” “而且那个家伙还以月影生灵为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外出捕猎,带回来一些被月影生灵占据了身体的人或者异类,将隐藏在其中的东西一点点抽出来吃掉。” “小人也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才现了他的与众不同,但是却并不敢声张暴露,只是将他安置放到了其他地方,高高在上供了起来。” 听到这里,珞水终于换了一副认真的表情,“他的实力如何?” “虽然看上去他就是普普通通,并没有很厉害的样子,但小人实在是不敢说,也不敢去试探。” 萧青简思忖着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他对于自己真实身份暴露这件事,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甚至在被现后还和在下长谈过一次,说了许多在下连听都听不懂的内容。” “他都说了些什么?” 这句话一被说出来,萧青简的脸色骤然变得一片苍白。 因为这并不是那位白衣白裙少女开口出的声音。 而就在下一刻,令他更加感到绝望无助的事情生了。 他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看着自己身边的白衣少女竟然一点点伏低身体,屈膝跪了下去。 这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一言不合就拔刀杀人,如同妖魔一样的女子怎么就跪了呢? 那么,刚刚那句话到底是谁说的? 难道在这个白衣妖魔之后,又有更大更恐怖的妖魔出现了么? 对了! 还记得白衣妖魔刚刚好几次言必称老爷,所以说最后出现并说话的这位,就是她的老爷吗? 还是不对,如果真的是她的老爷,怎么一开口就是女人的声音? 女老爷? 在珞水盈盈跪下的这一刹那时间,萧青简心乱如麻,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 最终却都变成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那就是他要不要也跟着跪一下的问题。 犹豫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者说根本没有任何的犹豫可言。 萧青简便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跟着珞水一起拜了下去。 “奴婢见过夫人。” “小人见过老……夫人” 一句话战战兢兢说完,他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改口及时,却忽然愣在了当场,恨不能狠狠甩给自己两记耳光。 他刚刚说了什么? 老夫人又是个什么鬼…… 还不如直接喊出来老爷更加自然一点。 “都起来吧。” 就在此时,一道柔和的女子声音再次响起,也将萧青简从恐惧的深渊之中拉了上来。 “珞水做的不错,真的是辛苦了。” 珞水缓缓起身,闻言便又拜服下去,“老爷知奴婢谨慎,故而才将此事交付奴婢处置,奴婢受命以来,夙夜忧叹,恐托付不效,以伤老爷之明,故不敢有丝毫懈怠,深入不毛探查,此奴婢所以报老爷而忠夫人之职分也。” 耳中听着这几句话,萧青简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还是刚才那个凶相毕露、随手杀人的妖魔吗? 只是听她这一番话说下来,分明就是个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的忠良之士。 由此可见,这位被称为夫人的生灵,究竟会有多么的恐怖,才能将白衣女妖魔压服下来,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 一双精致小巧的红色绣花鞋踩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紧接着,萧青简眼中映出来一位身穿大红嫁衣,戴凤冠霞帔的女子,无声无息出现在了面前。 咕咚! 他喉结涌动,艰难吞咽下一口口水,在这一刻差点儿直接昏厥过去。 人的名,树的影。 当看到这袭红衣出现的时候,他所有一切其他的心思都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吾对你刚才说的事情很有兴趣,也许还和南荒乾元有些关系,你可以接着说下去了。” 红衣淡淡的一句话,瞬间将萧青简从一片空白的思维中又拉了出来。 他深吸口气,恭恭敬敬深施一礼道,“回娘娘的话,那个人是萧家一个旁系子弟,严格说起来只能算是小人的家奴一类身份,结果那日他当值的时候,竟然径直来到小女所居的地方,还被小女亲自迎进了她的院内……” “然后他们两个进了小女歇息的那间闺房之中,许久都没有出来,小人在得到了这一消息后顿时大怒,便直接过去推开了小女闺房的门,恰好见到他们两个正在……” 珞水眼中波光流转,听得津津有味。 却刚好在这个时候被夫人出言打断,“吾时间有限,你最好直接说重点。” 珞水目光幽幽,偷偷瞟了自家夫人一眼,想来一句咱不缺这点儿时间,就不能让人把事情描述详细一点吗…… 却又完全不敢说出口来,只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认认真真听了下去。 第1211章 丰盈的盈 “是,小人谨遵娘娘法旨。” 萧青简偷偷看了红衣一眼,小心翼翼道,“在小人推开房门后,却现他完全无视了小人的到来,甚至没有回头看小人一眼,只是对着小人的女儿说道,纵然九幽之主不见不闻亦不可知,你们那位月华之主如此一番折腾下来,真的就能封镇肢解九幽,让参与进来的人各自吃上一口吗?在我看来却是未必。” “小人当时听得是莫名其妙,然后还未等出言呵斥,便又听到小女语气古怪……” “不,不对,她应该已经不能算作是小人的女儿了,而是那人口中占据了小女身体的月影生灵。” “那占据了小女身体的月影生灵语气古怪道,吾主太阴元君给了盈前辈这个消息,既然前辈来了,那就说明盈前辈对吾主的计划有兴趣,且认为可行,不然又何必前来踩这一趟浑水呢?” “你再重复一下那个什么前辈的读音。” 萧青简偷眼看了下红衣的脸色,悄悄呼出一口浊气,小心接着道,“回娘娘的话,她说的是盈前辈……盈就是充盈的盈、丰盈的盈。” “小人虽然没有见到她书写,但很奇怪的是,在她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小人脑海中自然而然便浮现出了盈这个字来。” “嗯,吾知道了,你接着说。” “她说完这句话,本来名叫萧兖,现在却被叫做盈前辈的那人没有回应,她便又道,看盈前辈最近对深居南荒大山里面的那位很有兴趣,就知道吾主猜的不错,前辈也确实是动了心思,所以后面……” “就在这时候,那位盈前辈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道,除了吾之外,太阴还找了什么人过来?还有进入九幽之前的那一男一女两个守卫者,又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吾心有感应提前现了他们的存在,说不定还真的会被阻拦下来,让吾付出不小的代价。” 看到红衣忽然变得有些认真的表情,萧青简顿时紧张起来,“小人那,小人那被附体的女儿又接着说道,在吾主太阴元君眼中,那两条看门狗存在的目的便是将实力层次不到,却在得到消息后想来浑水摸鱼的家伙剔除出去,前辈乃是和吾主齐名的盈大人,自然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有着充足的手段处理这一切。” “呵……看门狗的说法,倒是很有意思。” 红衣悠悠笑了起来,“其他呢,他们还说了什么?” “没,没有了。” 萧青简似是有些后怕地打了个冷颤,“然后那位盈前辈就直接杀了她,从她的体内抽离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半透明墨色丝线,然后一点点吃了下去……” “他当时还转过身体问了小人一句,要不要和他一起分享这道丰盛的月影大餐,小人当时已经被吓坏了,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答应,等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才现,屋内已经只剩下了小人女儿的尸体,占据了萧兖身体,却被称为盈前辈的那个生灵,已然是不知所踪,消失不见。” “所有的一切,小人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醒来。” 红衣沉默良久,“那位盈前辈,现在在什么地方?” “回娘娘,他自从那日之后便再也没有在萧家出现过,小人最后一次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是有人看到了他一路向南,不知到去了哪里。” “一路向南吗?” 红衣微微低头,不含任何感情的目光落在萧青简的脸上,放缓语又问了一遍,“吾需要关于此人的所有情报,从萧兖出生一直到现在的所有情报,能做到吗?” “小人,小人尽力去做。” 她微微点了点头,“你需要多长时间?” “三天……” “不,两天……” “一天!小人,小人明天一早就把所有情报整理好,送到娘娘手上。” “老爷如今已经到了南荒,所以最迟在明日太阳升起之前,吾需要看到完整的情报。” “小人,小人明白了!” 待到萧青简风一样离开后,红衣缓缓抬头,看向了正在向西沉降的夕阳,以及一黑一白渐渐亮起的圆月,悠悠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刚才被提到的名为盈的生灵,会不会真的就是那位......” 珞水眉头紧皱,肃然道,“夫人的意思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这里面所提到的那个盈字?” 红衣并没有对珞水的猜测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转头看向了一侧逐渐变暗的虚空。 那里,正有一团墨色火焰若隐若现,悄悄燃起。 “墨焰。” “属下在。” “你的度最快,除了陋狗外隐匿能力最强,所以派你去找一下老爷,把这里的事情尽数禀报,不要有任何的遗漏。” “属下明白。” 安排完之后,她才看向了珞水,“不管是不是日月盈仄那一位,吾等都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有任何的轻敌大意。” “珞水明白。” 红衣微微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黑袍呢?” 珞水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就是一个激灵,不由自主伏低了身体,“回夫人,黑袍刚刚被奴婢派去了山岚宗,接下来的行程,应该是去往了山南叶家。” “山南叶家?” 红衣眼神一点点冰冷下来,面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吾记得送你回来之前曾经说过一句,要注意照看好黑袍,虽然吾和老爷在他的身上布置了不止一道枷锁来控制束缚,但你似乎忘记了老爷经常提起的那句话……” “珞水,你变得傲慢了。” “甚至已经傲慢到了不将吾的话放在心上的程度,也忘记了在此方天地之内,除了不见不闻的九幽之主,除了诡秘莫测的太阴元君外,或许还有其他同一层次的存在。” “奴婢,罪该万死,请夫人责罚!” “吾不会责罚你,此事最终还是要让老爷做出决定。” 红衣转身,缓缓朝着萧家堡外走去,数个呼吸后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依旧跪伏于地的珞水一眼。 “如果老爷因为你的问题而陷入了险境,那个时候吾才会真正出手责罚你。” “吾不希望这种情况会出现,想来你肯定更加不会希望。” 第1212章 男扮女装(求订阅) 顾判沉默注视着眼前连绵不绝的群山。 在他的身后,整整齐齐排列着所有的天人尸傀。 经过了天人尸傀和伴生之灵的实验后,他和红衣一起穿过了那条通道,确实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般,真的穿过了那扇幽玄之门,重新回到了这片熟悉的土地上面。 而在之前,两人想尽办法,经过一次次尝试,最后能做到的也只是将珞水和黑袍送了回去,先行查探是否在九幽洞天内生了什么变化,太阴元君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们就在落地点兵分两路。 红衣直接去寻找珞水和黑袍,同时也要再回已经神隐的古宅看上一看。 他自己则是按照那条通道中若隐若现力量气息指引,一路向南再次回到了南荒大山的边缘。 “老爷,前面似乎有一座依山而建的城镇。” 陋狗悄无声息从黑暗中显形,落在了顾判的肩膀上面。 “城镇?” “在我的记忆中,这里本不应该有人聚居……” “老爷的意思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么?” 顾判眼中燃起幽幽白炎,仔细观察了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我感觉到了乾元的气息,几乎可以确定它就在那里等着我前去……” 他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但它现在给我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与诡异。” “那老爷的打算是?” 他敛去眼中火焰,露出一丝淡淡笑容,“既来之则安之,而且我也很好奇它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变化,所以还是要去走一走看一看,才能安心。” 天人尸傀分成数个小队,迅接近依山而建的小镇。 远处已经隐约可见各种房屋建筑的轮廓。 随着距离的接近,陋狗忽然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连带着所有书页都在哗啦啦颤抖。 它不由自主缩到了顾判的肩膀后面,“老爷,这里有一股让属下难以忍受的森冷寒意。” 周围环境的温度,似乎真的以肉眼可见的度降低了下来。 随着顾判实力提升,也跟着水涨船高的一众天人尸傀同样停下了脚步,站在了距离那座山城边缘百丈之外的一条明显分界线上,没有再向前踏出一步。 距离分界线最近的天人尸傀身体上面,已经清晰可见一层厚厚的白霜,向外散着浓重的寒气。 顾判没有控制命令它们继续向前。 他同样感觉到了那里正在被一股越来越变得混乱的力量气息所笼罩。 而且还被一股庞大的死气盘踞,根本就不是活人可以居住的地方。 “陋狗,你带着这些天人尸傀先退下吧。” 顾判的声音缓缓响起,“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这种层次的力量,当真是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老爷,此地阴气太重,比那扇青铜大门左近都不遑多让。”陋狗张开封面,上下翻飞,须臾不离自家老爷周身三尺之地。 “确实阴气很重。”顾判轻轻呼出一口灼热气息,伸手捏住了血书的书页,“也许这就是它要喊我过来的真正原因。” 唰…… 漆黑一片的前方忽然燃起点点灯火。 非但没有减轻冰冷恐怖的氛围,反而又将其凭空增加了几分。 顾判走到那座山城的边缘,回头看了一眼,“既然已经来了,对方又在呼唤我,不去拜会一下老朋友也说不过去,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 一步跨过镇子边缘那条若隐若现的分界线,他陡然感觉一切似乎和从外面观察到的有所不同。 猛地回头望去才现,进来时的那条山路小径已然不见踪影。 身后还开始幽幽泛起血红色的迷雾。 一轮血色月亮悬挂沉墨一样的空中,将他身前的小镇浸染成鲜艳的血色。 呜呜风声呼啸而过,如同鬼哭。 同时环绕着鬼魅的喘息和阴森的笑声。 顾判眯起眼睛,负手站在原地,沉默而又平静地观察着眼前的景象。 从外面看上去很正常的宁静小镇,现在看来竟然是一片废墟,残垣断壁间充斥着浓郁化不开的腥甜味道。 “这不是乾元的画风。”他缓缓朝最近的那栋破败建筑走去,“明明在外面感觉到乾元的气息,现在却陡然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咔嚓! 脚下似乎踩到一截枯枝。 顾判微微低头,却看到一具惨白的骸骨。 白骨看起来就像是腐朽的枯树,双手伸向天空,张开的五根手指泛着蓝莹莹的光芒,指向顾判的身体。 嘭! 一只脚重重落下,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骸骨被直接踩碎成数百片骨屑,混入血一样鲜红颜色的泥土之中。 “乾元,这就是你对老朋友的欢迎仪式吗?虽然不知道你们的风俗习惯,但对于我来说,这并不是个让人开心的场景。” “而且,我已经快要失去了耐心。”顾判将腿从深坑中拔出,来到第一座建筑旁边。 唰! 一条暗红色的麻绳从屋顶垂下来,上面挂着一具滴答滴答淌着尸液的尸体。 仿佛是沾染了血迹的麻绳被风吹动,衣衫湿透的尸体微微摇晃。 绳圈勒紧尸体的脖颈,脸部肌肉向下收缩,而喉咙里的舌根拼命伸出嘴巴,眼眶撑得很开,圆凸的眼球无神地盯着前方靠近过来的顾判。 这具尸体陡然张开嘴,露出一个微笑。 牙缝中清晰可见腐烂的肉丝。 顾判同样对他露出一个没什么表情的笑容。 这是一具男尸。 但却完全是一副女人的打扮。 尸体头颅上黏附着黑色潮湿的长,身上是很普通的粗布衣裙,在尸液的浸泡下散出令人厌恶的恶臭。 顾判目光上移,看到尸体脚上那双血红色的女鞋。 红鞋非常旧,暗沉的红色上面有着斑驳的纹路,以及一块一块磨得赤露的皮色。 在血月照耀下,鞋子上的纹路诡异地运动起来,变幻出纷繁复杂的图案。 “我曾经见过许多娘炮,但像你这么恶心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这是一个阵法。”顾判收回目光,面色有些难看,“你知道,我很讨厌阵法。” “就像是一个不喜欢学习的家伙,看到了一堆难以接受的作业。” 轰! 男扮女装尸体连同他身后的建筑轰然倒塌。 “既然不想出来,那我也没有见你的必要了。” 顾判缓缓收回击出的拳头,转身朝来时的方向缓缓离开。 第1213章 击破底线 依山而建的城镇灯火通明,映照在那些房舍上面,投在地面的却是各种各样诡异恐怖的影子。 顾判转身离开,走得态度看上去很是坚决,只是度并不算快,一边走一边低声叹息说道,“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本来进入小镇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乾元君见上一面,看一看这么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 说到此处,他停下了本来就走得很慢的脚步,又回头看了那座山城一眼,“但如今却被你们用这样一种方式对待的话……倒是没必要再去折腾了,也没有再交流的必要了。” “友谊的小船它说翻就翻,大家从此之后大路朝天、一别两宽。” 就在此时,一道血色光芒自身后亮起,那具尸体破碎的影子被瞬间映照在脚边地面上。 同一时间出现的,还有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诡异生物投影。 那是凭空出现在地面上的影子,张牙舞爪,形貌狰狞。 “天师大人……” “乾元?”顾判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体,目光平静落在了那道仿佛由无数生灵的不同器官拼凑而成的影子上面。 “你们似乎出了一些状况。” “造化弄人,走到现在这一步亦非吾等所愿。”乾元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数万人混合在一起说话,交织混杂、空洞沉闷。 伴随着声音,整座山城开始缓慢蠕动起来,一座座破败房屋扭曲纠缠,最终形成盘卧在半山腰的恐怖狰狞形状。 乍一看上去,根本就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再看一眼,却又能从它的身上现各种不同生灵的特征,组合在一起形成的恐怖集合体。 只是当顾判想要仔细分辨到底是那些生灵时,却又无法辨明,因为它一直都在飞快变幻着自身形状,没有一个固定的样子。 乾元给顾判的感觉并没有出他的预料, 倒是有点儿像当初计喉那道虚影,在篝火上方所展现在他面前的模样。 在许多生物身上都能找到相似点,但却又和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生物截然不同。 唯一有所区别的,则是在不断变幻的恐怖生灵集合体中心,那只蜷缩着身体,一动也不动弹的男扮女装恶心尸体。 而且这具尸体也是在整个集合体内,唯一没有变化的地方。 “乾元啊,你到底是肿么了?” “现在竟然变成了这种样子,难道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丰富善变的思维了吗。”顾判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活过来的小镇,言语间不无感慨。 “吾等……” 无数混合在一起的空洞声音再次响起,但才刚刚开口却忽然沉寂下去,就连一直不停变化的躯体也在这一刻停止了涌动。 数个呼吸后,蜷缩在庞大狰狞躯体核心位置的那具尸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顾判安静看着那具男扮女装的尸体缓缓起身,盘膝而坐,安静听着它开口说话,忍了又忍才终于按捺住了上前一斧头将它砍翻的冲动。 在那具尸体睁开的眼睛内,完全看不到眼白和瞳孔,眼眶内密密麻麻挤满了成百上千肉瘤颗粒,每眨一下都会引起剧烈的摩擦蠕动。 很恐怖,却更令人恶心厌恶。 尤其是对他这样的密集恐惧症患者而言,更是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在吾进入九幽之地之后,才又过了并不算长的一段时间,你的实力层次竟然又有了明显的提升,如今看来,不愧是连太阴她都看重欣赏的种子,也没有枉费了吾的一番苦心,花费极大代价帮你打开了那条回归的通道,能够让你再次站在吾的面前。” 沉默了片刻后,那具尸体接着说道,“还有盘踞在南荒群山之中的这个古怪生命,其真灵竟然坚韧至此,纵然是吾亲自出手,都没能真正拿下,还差一点儿就要被它反过来将吾吞噬吸收。” “果然不愧是九幽之主,在诸天诸域中也堪称顶尖的存在,纵然是身处在不见不闻亦不可知的境地之中,其九幽洞天内还是能够孕育出诸多令吾感到惊喜和惊艳的生灵。” 炽白火焰静静燃烧,将顾判整个人尽数笼罩在内,并且迅向四周扩张,占据了大片空间,和那座活过来的山城形成平分秋色的局面。 在熊熊白炎中央,九幽之铠泛起幽冷森寒的光芒,他缓缓在缓缓浮现的黄金宝座上坐定,伸手虚握住了隐于虚空的斧柄。 “原来是你打开了那条虚实相间的通道。” “然。” “你到底是谁?” “吾名赢盈,输赢的赢,丰盈的盈。” “赢盈……”顾判低声重复一句,忽然开口问道,“丰盈的盈,难道是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黑山君知道的倒是不少。” 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那具浑身上下尸水淋漓的男尸忽然出现在炽白火焰之内。 仿佛一颗冰块投入炉火之中一般,将附近的火焰荡漾出阵阵波澜,然后以此尸身为中心,尸液与真火冲突之下,十数丈方圆内的三昧真火轰然熄灭,出刺耳的滋滋响声。 被“异物”侵入后,炽白火焰顿时有了反应,自猛的汹涌起来,由后至前滔天巨浪一般就要朝着男子排空而至。 男尸抬手理了理耳旁湿漉漉的长,举手投足间女性气息十足,淡淡笑着开了口道:“黑山君就是用这种方式对待刚刚帮助过你返回九幽洞天的朋友吗?” 炽白火焰一滞,好似冻结了一般保持着巨浪拍下的状态停在半空,顾判的声音从白炎深处传来,听上去有些强自压抑的感觉,仿佛下一秒就要直接吐了出来:“虽然我并不介意和性转之娘炮交朋友,但你实在是太丑了,已经击破了我的心理底线。” 熊熊烈焰突然间再次涌动起来,朝着汁液淋漓的尸体猛的压迫而下。 数十丈空地瞬间被笼罩,男尸身上衣裙无风自动,再次将三昧真火迫出数丈距离,依旧以那种令人狂的尖细嗓音道:“黑山君难道就不想知道,吾为何要耗费力量制造出那条通道,将你从幽玄之门后召来吗?” “你难道也不想知道,太阴元君究竟在做些什么,又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吗?” 第1214章 辰龙之鳞 “不想。” 面对着自称为赢盈的男尸询问,顾判的回答很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我对你说的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兴趣,更不想知道。” “哦?难道黑山君就不对自己的处境有任何的担忧吗?” “担忧?” 他毫不在意地道,“不不不,我一点儿都不担忧,有句话叫做该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整天担忧这个担忧那个的,活着该多累啊。” 男尸沉默片刻,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黑山君如此直白,就不怕到时候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 “我只知道……” 他还在平平静静说着。 却有一道磅礴巨力毫无征兆划破虚空。 轰! 小半个山体猛地塌陷下去,大片碎石落下,将活过来的整座小镇盖压在了下面。 “你去死就好了。”顾判在温和地笑着,再一次挥起了拳头,和刚刚到此时那种平淡中带着漠然的姿态判若两人。 轰! 庞大的生命集合体蠕动着,将一块块巨石弹开崩飞,迅将凹陷的地坑填满。 但随着第二记混沌归元锤的落下,同时让更多的山石砸落下来,将盘踞在地表的集合体陡然鼓起一个大包。 下一刻,炽白火焰穿透而出,再一力,将恐怖诡异的集合体拆卸成七八份碎块。 血色更加浓郁,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各个碎块努力朝着一处聚集,想要朝着中心靠拢,重新融为一体。 却被更加狂暴的拳势将之再次撕裂打散,分成更小的碎块。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山体不再崩塌,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 男尸一点点显露身形,从大堆碎石内爬出,不知何时变得深紫色的双眸四下里寻索片刻,最终落在正在从远处缓缓走来的顾判身上。 “这便是当年业罗战阵的混沌归元锤啊……” 他似是有些缅怀地幽幽叹息道,“纵然是已经数万年过去,再次见到与乾坤借法齐名的这种攻击手段,还是让吾心生感慨、胸怀敬畏,如此说来,黑山君……” 咔嚓! 顾判根本就给他继续开口说话的机会,一个大步跨过十数丈距离,闪电般向前击出一拳。 嘭! 轻而易举撕破男尸体外布下的层层防御,卡住脖子将它捏了出来。 “你话太多了。”顾判眯起眼睛,鼻息中喷出的三昧真火灼烧着男尸,烘烤尸液出滋滋的声音。 纵然已经落到了这种境地,男尸依旧在不紧不慢地说着,“你过来后便不管不顾要镇压吾,难道就不想知道关于业罗战阵,关于业罗初圣的消息?” “镇压你?你太高看自己了。”顾判眯起眼睛,强自压制着愈暴躁的情绪,“我吃饱了撑的才会专门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镇压你。” “至于业罗初圣,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人了,我要知道她的的消息做什么?” 咔! 男尸本来还想说些什么,身体却猛地一震,表情也瞬间凝固下来。 顾判的一只手闪电般刺进它的体内,握住了某个坚硬如铁的东西,然后猛地将其从尸体内拉了出来。 哗啦啦…… 随着那枚坚硬的东西脱离了之后,原本在混沌归元拳势下都丝毫不损,被三昧真火不停灼烧都完全不怕的尸体,竟然直接化作了一团尸液流淌了下去,又转眼间被灼烧蒸殆尽,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顾判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那块东西,不由自主微微变了脸色。 这就是控制着那具尸体的东西吗? 当真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被抓出来的竟然是一枚菱形的鳞片。 “黑山君,是否对吾有些感到惊讶?” “这是辰龙之鳞,黑山君可知何为辰龙,这两个字又代表着什么……” 有些虚幻的声音从那枚巴掌大小的鳞片内响起,听上去隐隐有些失真。 咔嚓! 顾判一言不开始用力,卡住菱形鳞片的手指摩擦出一溜火星。 鳞片丝毫无损。 指甲却直接崩断一截。。 顾判眯起眼睛,一缕微不可察的轮回剑意在指尖上闪过,混杂在外界浓郁的雾气之中,更加令人难以察觉。 这一次,终于成功在菱形鳞片表面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那道声音又一次从鳞片内传了出来,“黑山君竟然还习得了轮回剑道,若是再加上混沌归元的话,就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当初业罗战阵中的中坚力量,若是再让你掌握了乾坤借法的话,那便……” 咔嚓!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你,很好……”那道有些尖细的声音戛然而止。 名为辰龙之鳞的菱形鳞片从中断为两截,随后化为飞灰消散于无形之中。 顾判收起刚刚亮出的双刃大斧,感受着再一次汹涌澎湃注入体内的双值加成,缓缓闭上了眼睛。 随着那枚鳞片消失不见,四分五裂的半透明山城开始剧烈震颤起来,足足过了一刻钟时间才平息下来。 当变化结束之后,在重归于一体的狰狞虚影内内,丝丝缕缕的黑红线条连成一片,最终化作一对黑底赤瞳的虚幻眼眸,出现在了顾判的面前。 “只是这么个巴掌大的东西,就搞得乾元圣君无可奈何,缴械投降了吗?” “它专门针对吾等的真灵神魂而来,手段诡秘莫测,防不胜防,当吾等察觉到不妥之时,已经被它侵蚀进来,即便是想要将杂念斩去都难以做到,只能是去慢慢消磨驱离。” 顾判倒提双刃大斧,一举一动间身上所穿九幽之铠轰然作响。 他沉默与那双黑红双眸对视,沉默许久后忽然叹了口气道,“我不相信你所说的话。” “还记得当初匡正乾还在的时候,你们先斩善恶,再斩自我,那叫一个干净利落,结果到了现在却突然告诉我,连一个区区外灵都无法直接斩去,你们这是在忽悠鬼子呢?” “看来黑山君并不知晓那枚鳞片对于吾等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强,所以才会说出这样轻松的话来。”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顾判深吸口气,再次亮出了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你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说的,没有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有……” 黑红双眸缓缓眨动,如同一对翅膀在不停扇动,“不知道它是故意还是无意,在吾等这里留下了许多信息,吾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哦?都是什么信息?” “关于九幽,关于辰龙,关于赢盈,还有一部分关于太阴,吾等……” 乾元的声音在这一刻忽然停住。 黑红双眼缓缓转动,和顾判同时看向了正北方向。 那里,正有数道光芒疾飞而至,瞬间已经到了眼前。 第1215章 天魔化生 黑红双眸缓缓眨动,位于黄金宝座后方。 远远看去就像是给端坐其上的顾判添上了一对几欲翱翔的双翅。 数个呼吸后。 顾判将置于手边的头盔戴好,看向了落在身前的一道身影。 他双手交叠,目光平静淡然,“我应该称呼阁下为赢盈,还是辰龙?” “吾名赢盈,不过黑山君也可以叫我做萧兖,虽然吾自己也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尊重一下这具被吾征用的肉身,没有他的存在,吾也不会如此轻易进入到九幽洞天之内。” “萧兖……”顾判沉默一下,“我此次归来,也曾听说过所谓的四大家族六大宗门,所以说他就是萧家的人?” “黑山君所言无误,他之前确实是萧家的人,只是比较契合吾的真灵神魂,因此有幸被吾选为容身之器具。”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这只是你的一点真灵化身吧,而且比起我曾经见过的诸多真灵化生之法,阁下的层次可以称得上是最高,不管是此方天地的金狼神,还是月华界域的太阴元君,在阁下面前都差得很远。” “萧兖”淡淡笑道,“吾并没有见过金狼神,所以不予置评,但说起太阴元君,吾和她也算是相识许久,自是知道她走的是正统虚空纵横的道路,和吾这样另辟蹊径的外道不可相提并论。” “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顾判丝毫不以为意地道,“因此在我看来,不管是正道邪道,还是直道外道,只要能够走通出去,就可以被称之为大道。” 清脆的掌声响起。 “萧兖”畅快笑道,“黑山君和吾的想法都是一样,所以吾不像太阴那般虚空纵横,执着于在一处处天地界域本源之内留下印记,而是在诸天诸域之中留下承载着吾之真灵神魂的生命,只要他们并未死绝,吾便可得永生。” “阁下所走的路子,听上去倒是有些像天魔化生之法,亿万生灵不灭,则天魔真身不死。” “天魔化生之法……” “萧兖”沉默片刻,“看来黑山君对此道也是有些研究了?” 顾判一摆手,纵然面对着有可能是和九幽、太阴齐名的大人物,他的表情和语气依旧平淡,甚至还有一点点的不耐烦,“研究算不上,只不过我这个人以前比较闲,胡思乱想的也比较多而已。” 说到此处,他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道,“只是我有一个疑问,阁下就这样直接进入到九幽洞天之内,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被九幽之主缀上行踪,将来连甩都甩不掉吗?” “若是幽玄前辈已然从不见不闻中真正醒来,那吾自然是会敬而远之,但现在这种情况啊,却是绝佳的一次机会。” “什么机会?” “萧兖”一点点眯起眼睛,脸色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沉凝,“自然是将九幽分而解之,解而食之,以飨众生。” “哦?” 顾判坐直了身体,缓缓低头,深深看了黄金宝座下方的男子一眼,“就凭你和太阴元君?” “不是我这个做晚辈的非要打击你们,说句可能会有些伤自尊的话,你们两个虽然也号称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之内的人物,但在九幽面前,你们如今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层次,是真的有些不够看。” “当然不是只有吾和太阴两个。” “萧兖”低低笑了起来,“吾有自知之明,既然走上了真灵分化万千,遍布诸多界域以求长生的道路,其实就算是亲手将自身变得更强的可能斩断,再无法真正立于诸天之巅俯瞰众生,最多也只剩下了一个化身众多,隐匿不出便难以尽灭的优点而已。” “如今就连你这样生于九幽洞天之内的生灵,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嘲笑吾的实力,而吾竟然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话来。” 顾判对此自嘲式的说法不置可否,只是问了一句自己更有兴趣的内容,“刚才那块鳞片,赢盈前辈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吾当然知道。” “萧兖”指了指头顶正上方的黑暗夜空,似笑非笑道,“那就是辰龙之鳞,也可以看做是辰龙用来确定位置的道标,只要是将它激活的话,就能第一时间被辰龙知晓道标所在的准确位置。” 顾判沉默少顷,面无表情道,“是吗……只是它已经被我毁掉了。” “萧兖”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甚至连眼泪都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看来黑山君还不知道,你毁掉辰龙之鳞的做法,其实就是将它直接激活,而且还相当于隔着遥远的距离狠狠甩了它一记耳光,让它对这里生出刻骨铭心的恨意。” “原本吾还想要以名为乾元的意志集合体作为引子,或者是借用太阴元君的力量,施展手段打开龙鳞,没想到却被黑山君你直接解决掉了这个问题,当真不愧是被九幽和太阴都有所看重的人物,果然自有相当的过人之处。” “怪不得月华之主让吾来找南荒乾元,怪不得她又让吾将那枚辰龙之鳞留下,并且打通连接引你前来,原来一切早有定计。” “你们,想要将辰龙从虚空深处引来,一起加入到对抗九幽之主的计划之中?” “不,你说错了……不只是辰龙,吾在接到太阴传递的消息之后,还顺便叫上了荒大人,他似乎对此也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再加上宇宙两位神主的意志降临,真正的大宴终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入席开场。” 顾判丝毫不为所动,连端坐的姿势都没有换上一下,“原来竟然是这样吗,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应该毁掉那枚龙鳞,而是应该将它藏到一个安全隐蔽的地方,让你们一番好找。” “黑山君此言差矣,在太阴和吾看来,你有一半的可能会将辰龙之鳞毁掉,还有一半的可能不会,那么你为什么就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吾等会考虑不到另一半的可能出现呢?” “不错,所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当真。” 顾判摩挲着冰冷坚硬的黄金宝座,看着眼前并没有什么高手风范的“萧兖”,陷入到沉默思索之中。 第1216章 砸了招牌 如果占据了萧兖身体的那个家伙说的都是真的。 那么。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很快就将在此方天地内外集合齐其中的七位,还真能称得上是好戏开演,大幕拉开。 宇、宙、荒、月、盈、辰…… 六位大能齐聚九幽洞天,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擦得锃亮的刀叉,准备趴到九幽之主玄的尸体上大吃一顿。 如果光是想想的话,还真的是一件让人莫名激动的大事件。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无法置身事外只是想想,而且是身在其中避无可避。 若是将九幽之主看成是昏迷不醒的一头狮子,其他几位像极了准备过来分尸吃肉的豺狼,那么世代生活在九幽洞天内的这些生灵,也许就是在狮子体内的生存的各种微生物,很有可能同样免不了被猎食者吃下肚去的结局。 思来想去,还真的是有些令人烦躁。 所以说,还是先把这个逼逼叨叨的家伙砍死算了。 双刃大斧若隐若现,数个呼吸后却又消失不见。 顾判缓缓从黄金宝座上起身,一步步走到“萧兖”的近前,注视着他那双闪烁着深紫色光芒的眼眸问道,“如此重要的秘密,这样高层次的计划,为什么非要说给我听?” “萧兖”缓缓收敛笑容,再开口时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声音听上去深邃而又空洞,仿佛是从遥远的虚空深处传来。 “因为,这里面,计划中本来有一个属于你的位置。” “属于我的位置……”顾判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我大概猜到了,你说的是历经万年不腐,甚至还拥有极其恐怖力量,被太阴元君称之为列先生的,那具活尸?” “没错,只要你能完美驾驭列的尸体,就可以看做是新的列站在了吾等的面前……就算还达不到他生前所拥有的全部实力,至少也算是和吾等站在了同一个高度的位置。” “诸位如此高看我一眼,实在是让人心中惴惴,充满不安。” 顾判叹了口气,相当严肃认真地道,“说实话我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也算是个既没有流量也没有演技的小酸肉,你们这些大资本家非要把我抬到那样高度的位置上面,就不怕我德不配位,搞砸了大家的招牌?” 没想到“萧兖”却是摇了摇头,同样一脸严肃认真地道,“你能够在九幽洞天之内,仅凭业罗金刚密法,以一己之力就将肉身打熬修炼到如此强悍的程度,即便是吾真灵化身千万,遍布许多天地界域,见惯了各种修行天才,黑山君此种资质天赋亦绝对当得起一声惊才绝艳的夸奖。” “更何况你还兼修乾坤借法,精通轮回剑道,并且能独自开辟道路,将业罗初圣之轮回剑意融入自身性命交修之神兵利斧之内,甚至一步步达到直指天地本源的层次,如此来看,纵使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修士,或许都不及你多矣。” “所以说,不管是在太阴眼中,还是在吾眼中,若你能将真灵神魂夺舍列之身躯,将来或许真的可以越他当初巅峰时期所达到的成就,真正走通不灭真体证道永恒的那条道路。” 顾判听完后下意识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被九幽之铠包裹的指尖却是触碰到了面甲上面,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响声。 “我真的这么帅吗?” “到底是三人成虎,还是说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呢?” “说实话,除了我亲娘曾经这样不顾事实真相地夸过我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得到如此的赞誉。” “像极了很久以前那位追着赶着想让我进传销的大姐,也是给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一顿好夸,要不是我当时兜里实在是没钱……” “算了不说那些陈年往事了,我知道你们和她肯定是不一样的,咱都是有身份,也要脸的人,不至于为了那么一丢丢蝇头小利就出卖了自己的人格。” 他有些感慨地悠悠叹息着,许久后忽然啪地一拍手,似是恍然大悟一般压低声音道,“宇、宙、荒、月、盈、辰……现在刚好是六个。” “所以说咱就只差一个,就能去救爷爷,也能见到公主,还能召唤神龙了吗?” “萧兖”深紫色的眼睛犹如深潭,闪烁着满是疑惑的光芒,看向顾判的眼神,似乎就是在看一个不知所谓的傻子。 “吾没有听明白黑山君到底在说些什么。” “没听懂吗,那我换另外一个更加容易理解的说法好了……”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凑得距离那双紫色眼睛更近了一些,几乎快要贴在了对方的身上,“如果,我是说如果,九幽忽然就醒了呢?” “黑山君多虑了,你或许还不知道当初为何九幽之主会陷入到不见不闻不可知的境地之中,不然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哦?愿闻其详。” “此事牵扯到了天地大道,吾也不愿多言,黑山君只需要知道,纵然九幽之主身为天地之下屈一指的大能之士,纵然牠在数万年前培养出来轮回剑罗叶这样的人物,都无法避免自身一步步走向沉睡,陷入到不见不闻不可知的境地之中……” “因此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九幽之主当初所面临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堪称绝望的局面,想要真正从不见不闻中醒来,又是一件困难到简直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还有太阴元君全力拦住了牠苏醒的道路,九幽之主的结局已经可以算是被确定了下来,不可能翻出吾等的掌心。”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听上去实在是惹人笑。” 顾判听完后,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你们已经胜券在握了,为什么还非要将我拉进去呢?” “是个人都知道,一盘菜摆在桌上,六个人吃比起七个人吃,每个人能吃到嘴里的自然会更多一些,结果你们还非要把第七个人给拉到桌上分一杯羹,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舍己为人的大无畏傻缺精神……” “还是说和很久之前我遇到的那位传销大姐一样,放着能自己独享的大财机会不把握住,非要拉着全国人民一起奔向**社会那样令人无语……” “如此说来,黑山君确定要拒绝吾等的邀请了么?” 顾判没有再说出一个字来。 回答“萧兖”的则是一道划破黑暗虚空的寒光。 双刃战斧一闪而逝。 将名为“萧兖”的那具身体从正中分为两片。 然后还未等那两片尸体向着左右各自倒地,便又有无数森寒斧影斩落,将其在半空中便化为一团血雾,均匀洒落在数丈方圆的地面之上。 “和你这样的人说话实在是太过令人烦躁,还是一斧头砍死来得让我更加心情舒畅。” 第1217章 半部乾坤 “虽然被天师御使斧头斩成了碎片,但吾等能够感觉到,他还没有真正死亡。” 一直保持沉默的乾元缓缓转动黑红双眼,将目光从爆开的那团血雾上移开,最终落在了天际尽头。 “名为萧兖的这个确实是死了,不过对于化身千万的盈来说,确实算不上是真正死亡,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人身上掉下来片死皮而已。” 顾判收起双刃大斧,回过头来看了乾元一眼,“不过也正是因为斩了它一斧头,才让我知道,为什么你们面对这位时会表现得如此不堪了。” 停顿一下后,他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道,“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术业有专攻的最直观体现了吧。” “天师所言极是,吾等就算是面对太阴元君的攻击,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还手之力,此次若非天师及时出现并出手,吾等也只能是斩去所有被侵蚀牵连之真灵,甚至会面临就此毁灭的风险。” “不过此次经历过了这样一次攻击,吾等便能有所防备,不会让相同的事情生第二次。” “还有一件事需要提醒天师,关于那人在吾等真灵之内留下的许多消息……” 顾判一摆手,直接打断了乾元的话,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我没兴趣知道这些内容,你自己放着就好了。” “还有,如果这家伙说的都是真的,或许更加剧烈的变化即将来临,你们这样有趣的生灵,说不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别到时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便好。” “吾等会注意的,黑山君此去意欲何为?” “我吗?”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自然是回去打扫一下卫生,再磨一磨我这柄斧头,免得到时候砍人的时候太钝,用起来不甚趁手,连想砍的人油皮都划不破一层。” 说完后,他便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化作一道炽白火焰,瞬间消失在黑暗虚空深处。 ……………………………………………… 月上中天。 一黑一白两轮圆月分列东西,犹如两只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眼眸,将无尽清冷月光洒落下来,铺满了山川河流、平原荒漠。 轰! 一道炽白火焰划破黑暗,如同飞火流星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其度之快,远远望去就像是在墨色苍穹上出现了一道白色划痕,经久不散。 唰! 炽白火焰忽然毫无征兆停了下来。 其后一座黄金宝座自黑暗中缓缓显形,让那道被墨色重甲包裹的身影慢慢坐了下去。 数个呼吸后,一枚光点在黄金宝座对面亮起,随即如同烟花绽放于黑暗之中。 五色光芒四散飞射,最终又回拢归于一处,化作白青黑赤黄的五色翎羽,在夜空中随风飘摇。 一道窈窕纤细的身影从五色光芒中走出,站在了那尊黄金宝座的近前。 “原来是千羽湖主。” 顾判摩挲着手边头盔上的道道纹路,悠悠叹了口气道,“不知湖主在此拦住我的去路,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将目光从五色尾翎上移开,看向了五根尾翎后方蕴含着浓郁九幽之力的璀璨翎羽,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表情温和,语气平静,不见一丝寒意。 虽然以他在那扇青铜大门外磨了这么久斧头后的实力,想要击杀掉对方,并不算一件太难的事情,但此时此刻再见到羽千玄,他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杀意,甚至还有些感念和伤怀,不由自主心神飘飞,想起了当初曾经经历过的种种往事。 更重要的是,想起了那个名为重临的男人。 羽千玄道,“太阴元君曾经过来见过吾一面。” “我知道。”顾判点了点头,换了个更加舒服些的坐姿。 “她对吾说了一些有些奇怪的话。” “我没有兴趣听这些,如果湖主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请让开吧,我还要着急回家去打扫卫生。” 羽千玄沉默片刻,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吾就说第二件事情。” “关于吾以灵媒魔种之法捕猎诸多天人之后现的一点情况。” “哦?” 顾判眯起眼睛,有些诧异道,“灵媒魔种之法可是湖主所修的根本法门,直接说给我听,这样合适吗?” 羽千玄缓缓展开身后翎羽,引动天地灵元随之变化。 虽然这一变化过程并不十分剧烈,感觉犹如微风拂面,稍纵即逝,但却让顾判微微皱眉,表情也比刚才严肃认真了许多。 仅仅数个呼吸后,她便再次收拢尾羽,让刚刚生变的天地灵元再次恢复了平静。 “当初千羽湖一役之后,吾根基受损,前路几乎断绝,不得已之下便走上了以天人为灵媒魔种,聚集九幽本源之力归于己身的道路,同时兼修先天五行之力,试图以此打破桎梏,完成重临当初未曾完成的种种心愿。” “灵媒魔种之法本就是重临借鉴乾坤借法所创的修行法门,黑山君对此应该并不陌生,也应该曾经御使乾坤借法吸纳天地之力融于己身,提升实力,但你或许并不知晓,真正将诸多界域规则融于一身后,会有怎样令人惊惧的现。” “乾坤借法,灵媒魔种之法……” 顾判闭目沉思,细细品味着她话里流露出来的意思,过了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很明白湖主的意思,若说吸纳天地之力融于己身,我自从乾坤借法大成之后,别说借用天地之力,就算是它不想借,我劫也劫了不止一次,却从未感觉到有什么细思极恐之处。” “黑山君手中掌握的乾坤借法最多只能算是半部,只是借用天地之力,而缺失了后面将天地权柄融入己身的内容,所以未曾感到不妥之处也是正常。” “湖主竟然大言不惭说我手中只有半部乾坤借法?” 他直接笑出声来,直视着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道,“实话告诉你,我手里真正持有的乾坤借法根本不是半部,而是一点不知道对错的开头残篇而已!” “后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这个业罗后圣呕心沥血、筚路褴褛、自力更生推演出来的蓝本,和业罗初圣草创之乾坤借法最多只能算是一脉相承,而并无任何直系血缘关系……” 第1218章 月之本源(求订阅) 天鹅绒般的黑暗夜幕之中。 顾判身着重甲,端坐于黄金宝座之上。 而在他的对面,千羽湖主凌空虚渡,背后尾羽犹如点点星光,在夜空中悄然绽放,美丽非凡。 “原来如此,怪不得黑山君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乾坤借法的不妥之处。” 低头思索片刻后,羽千玄一声悠悠叹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沉默。 “那么,湖主究竟察觉到了什么?” 她语气平静道,“黑山君知道,吾一直都在以天人神明为灵媒魔种,吞噬吸收天地权柄融入己身。” “我知道。” “那么,在黑山君看来,若是吾吞噬吸收了足够多的天地权柄,又会生怎样的一种情况?” 顾判双手十指交叠,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对于羽千玄所言,他忽然有了兴趣,真的想要去深入研究探索一下。 因此在经过了认真的思考之后,便试探着开口说道,“我不知道湖主所说的足够多,到底是有多少……而在晚辈看来,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只要胆子足够大,能让贞子休产假,所以咱就使劲往深处猜一把。” “如果前辈能将所有天地权柄收归己身,你就能成为删减版的九幽之主,在此方九幽洞天内拥有近乎创世神一般的威能。” “删减……版的九幽之主?” 羽千玄仔细品味着这几个字的意思,几个呼吸后不由得淡淡笑道,“黑山君所言虽然晦涩难懂,却也说的很有意思,相当切合吾一开始时的想法。” “吾当时所存的便是和黑山君一样的想法,以他留下的先天五行之法重塑根基,而后再垂钓天人,占据天地权柄规则,如是一步步登高望远,窥破遮挡在重重迷雾下的真实。” “同时也能提升吾的自身实力,直到可以正面击杀黑山君,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 顾判听到这里,不由得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插入进去道,“千羽湖主如此直白毫不避讳地在我面前说这些,就不怕我听着不爽,一斧头把你这个不稳定因素给抹杀掉吗?” “吾清楚明白自己早已经不是黑山君之敌,并且随着时间的继续,吾与黑山君之间的差距并没有缩小,反而是愈变得更大。” 她缓缓转动着背后的五彩尾羽,声音深处除了一点不甘之外,更多的反而是无比的平静与黯然。 “所以当吾察觉到灵媒魔种之法带来的不谐后,有一段时间完全陷入到了无法自拔的迷惘之中……” “又因为身边没有了他的时刻点拨与指导,吾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走下去,其后思虑良久,终究还是决定要先将他临终前托付给吾的事情查探清楚,能够对他的在天之灵有一个最好的交代。” “但是吾本身实力有限,还因为以前事事有他去思虑谋划,又养成了吾思虑不周、行事不全的性格,在如今这种剧变的局面之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随他而去……所以吾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将此事告知黑山君,这样就算是吾身死道消,也算是将这件事情继续传递了下去,希望日后若有水落石出之时,可以让他真正瞑目。” 顾判缓缓坐直了身体,“千羽前辈,为什么选择了我?” 她没有什么犹豫,直接说道,“因为选择其他人,吾不会放心,亦不会安心。” 顾判垂下眼睛,低头注视着自己脚尖前方的那一点虚空,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能让湖主都陷入迷茫的情况,定然非同一般,所以我也很想知道,究竟生了什么。” “既然黑山君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 “那就请安静等候片刻,好好看一看吧。” 随着羽千玄的声音落下,一道圆幕毫无征兆降临虚空,大团水雾以她的身体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迅蔓延,片刻间便已经将整个圆幕填满。 顾判依旧端坐不动,只是在双眼深处燃起两朵幽幽白炎,穿透重重水雾的遮挡笼罩,将目光准确落在了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上面。 “这是千羽湖主当初笼罩了整个千羽湖的水雾,现在看来倒是比当时更加精进了许多。” “不过说来说去,湖主就是为了让吾体验一下这种烟雨朦胧的感觉吗?” “吾施展此法,只是为了尽可能地遮蔽天机,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羽千玄清冷的声音从水雾深处缓缓响起,只说了这一句话后却又了无生息,再听不到只言片语。 顾判淡淡一笑,等待着她的后续动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 虽然圆幕水雾中的一切都显得是那样的平静,但他的面色却倏然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而引起这种变化的根源,还要来自于水雾深处渐渐亮起的五色光芒上面。 顾判面色微变,低低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重临前辈留下的先天五行之法吗,单看这道五色神光,就能从中品味出许多玄妙之处……” “嗯!?” 一句感慨叹息还未说完,他却猛地闭了口。 原本只是微微变化,还是以回忆缅怀表情为主的面色在这一刻陡然间变得凝重起来。 燃烧着幽幽白炎的双眸死死盯住了五色神光绽放之处。 “阴阳化五行,五行分阴阳……” “但是,这代表着阴阳的黑白两道光芒,为什么看上去让人如此的熟悉?” 他眉头皱起,看着水雾深处的五色神光逐渐聚拢一处,又自中心位置冉冉升起了黑白交织、相辅相融的两道光芒,不由得猛然抬起头来,望向被水雾及圆幕阻隔遮挡的天空。 “黑山君,可是现了什么不妥之处?” 羽千玄的声音再次从水雾深处传出,听上去隐隐有些虚弱,还有一点点的失真。 顾判长长呼出一口炽白火焰,缓缓说道,“湖主如今所展现在我面前的,是月华之主、太阴元君的月之光辉?” “不,不对……” “这并不是太阴元君所亲手释放出来的月之光辉,而是……属于湖主自己的月之光辉!” “如此说来,当湖主将先天五行之法修行至大成境界,再辅以灵媒魔种之法,吞噬吸纳天人神明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竟然直接触及到了月华之主的本源吗!?” 第1219章 称呼而已 在看到那两道黑白分明,却又相互交融的光芒之后。 顾判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 若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解继续深入思考下去的话,这里面的水,好像变得愈的浑了。 天地五行,阴阳轮转。 结果千羽湖主在九幽洞天之内修习先天五行之法筑就道基,然后再吞噬吸收九幽洞天的天人神明,容纳此方天地权柄归于己身…… 最后检验修行成果的时候才突然现。 搞出来的竟然是月华之主、太阴元君的本源力量。 真是怪不得羽千玄会陷入到难以自拔的迷惘之中。 就算是他这个还算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在陡然间看到这一幕变化后都大吃一惊,差点儿都要用卧槽来表达心中诧异之情。 所以说把事情搁在羽千玄这位当事人身上,骤然间对她造成的冲击力绝对比他还要更大。 而且这两道交织交融的月华之力绝非一般天地灵元那样容易驾驭,羽千玄当初冷不丁地把它搞了出来,竟然还能稳住心境不受反噬,这一份定力亦绝非常人所能及也。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还是在看着那两道相互交织却又泾渭分明的黑白光芒,深吸口气然后问道,“湖主说起过,太阴元君的真灵化身曾经找到过你,并且你们之间还有一番谈话……” “那么晚辈想知道的是,先天五行与灵媒魔种之法出现这样的变化,是在她找你谈话之前,还是在她找你谈话之后?” “吾明白黑山君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很可惜,在太阴元君的真灵化身寻来之前,吾便已经踏出了这一步去,虽然最开始时这两道光芒还只是初露一丝端倪,并没有真正引起吾的怀疑与重视,但它们的确就是如此,本质上和吾现在放出的黑白光芒没有半点儿差别。” “是这样啊……” 顾判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问道,“晚辈对此事也很有兴趣,更想要知道当初太阴化身与湖主究竟谈了些什么,只是不知道湖主方不方便将内容讲给晚辈一听。” “吾和太阴元君交谈的内容吗?” “这又有什么不能说的,既然吾主动自己来到了黑山君的面前,就早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也做出了决定……” 她的声音在这里出现了片刻的停顿,似乎是在回忆,在思索,直到十数个呼吸后才再次从水雾深处淡淡响起。 “吾之前并未见过太阴元君,所以对她分出真灵化身突然出现在吾的面前很是惊讶……但更加令吾惊讶的是,她那道真灵化身随后又和吾一起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其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吾所说的那几句话的内容。” “吾见到她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在问,你是谁?” “她说,吾是太阴元君,又名月华之主,因见你另辟蹊径,破境修真,便心中偶有所感,是以专程过来看你一眼。” “吾紧接着又问了一句,也是从见到她,到她悄然离去,整个过程中吾所说的第二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吾说的是,太阴元君又是谁?” “她忽然就笑了,一只眼睛是纯粹的白,另一只眼睛则是如墨的黑,透射出来的目光如流水,似月光,缓缓在吾的身上流淌,当时站在她的面前,吾就像是失去了一切的防护,将所有秘密都暴露在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之中,没有任何反抗的可能。” “她便笑着对吾说道,太阴元君也好,月华之主也罢,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叫,叫什么,其实都并不重要……就好像是千羽湖主,羽之千玄,星羽孔雀一样,无论怎么喊,都只是一个名字罢了,没有必要太过认真、在意执着……” 顾判沉默静听,在她说完之后又等待了很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道,“这就完了?” 羽千玄道,“完了。” “没有再说些其他事情?”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他伸手捏住自己的眉心,感受着指尖外九幽之铠的冰冷与坚硬,似是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道,“不惜耗费代价以真灵化身见你一面,结果就只是夸了你一句,然后又叨叨了一段关于名字的问题?”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月华之主、太阴元君……这怕不是个二逼吧。” 压低声音吐了句槽后,他仿佛不相信般又问了一句,“我还是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前辈要不要再好好回忆一下,除了这一点儿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谈话,那个二……嗯,那位太阴元君是不是还说了什么其他内容?” “没有了。” 千羽湖主的语气异常坚决,“吾虽然被黑山君用斧头斩掉了双臂,脑子却并没有缺失什么东西,所以不用怀疑吾的记忆。” 顾判揉捏着两侧太阳穴,又叹了口气说道,“晚辈不是在怀疑前辈脑子有坑,但是看那位的所作所为,却是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脑子里面有坑这个问题。” “是不是因为当年被业罗初圣剑破虚空劈了一记,所以给弄了个严重脑震荡出来?” “还是说因为她活的时间实在是太长,所以不可避免的患上了老年痴呆的病症?” 羽千玄没有再说话,安静沉默等待着。 直到顾判将手放下,抬起头来,她才开口说道,“看来黑山君已经从吾的演化与言语中知晓了许多隐秘,那么,你还需要继续看下去吗?” 继续…… 看下去? 看什么? 还有其他内容可看的? 难道接下来还有更加引人注目的表演吗? 心中倏忽间转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片刻后他思忖着慢慢说道,“当然要继续看下去,毕竟只有掌握了更多的信息,推理出来的结果才更加准确,符合实际。” “那好……” 随着羽千玄话音落下,萦绕在五行五色中央的黑白光芒陡然再次生了变化。 也让顾判眼中幽幽白炎猛地一跳,不由自主挺直了身体。 混沌之色。 更准确一点来说。 是混沌灰雾出现在了黑白光芒交融之处。 又透过层层水雾,映入到了他的眼中。 第1220章 对了一半(求订阅) “呼……” 再次呼出一口浊气之后,顾判目光炯炯看着五行五色,又看着生于五色中央的黑白光芒,最后死死盯住了正在迅变化的混沌灰雾。 然后一字一字慢慢说道,“五行分阴阳,阴阳化生,混沌自现……” “湖主所演示出来的这一番变化,当真是让我惊讶莫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就在下一刻,羽千玄充满了疲惫与虚弱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也将他本就起了道道波澜的心绪骤然掀起了一道滔天大浪。 “黑山君说的有些太早了,因为吾现在所演化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终点,只可惜吾参悟不足,修为不到难以将下一步的变化完全展现出来……” “吾纵然是竭尽所能,也只能是让黑山君观一端倪而已。” “不过以黑山君的眼力和所修之功法,或许真的能窥破层层迷雾,看到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唰! 重重遮障之下,变化刚刚到来,便已经宣告结束。 似有一缕锋芒乍现乍隐。 悄无声息间,混沌灰雾消失不见。 两道月之光辉同样消失不见。 下一刻,五行五色的白青黑赤黄隐于水雾深处。 就连群星般闪耀的点点光芒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短短两三个呼吸之后,整个圆幕内,除了笼罩一切的水雾以外,再无其他任何力量气息的存在。 此时此刻,顾判却仿佛变成了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像,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太阴元君,在以真灵化身来见湖主的时候,所说的那一段话,现在看来确实需要再三品读。” 当他终于打破死一般的寂静和沉默时,开口所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 明明不久前刚刚对太阴元君和千羽湖主的交谈表示出了毫无兴趣,结果现在却不得不将自己的话吃了回去,而且吃得心甘情愿,干脆不要了面皮。 然后不等羽千玄作答,他便又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不管是太阴元君,亦或是月华之主,还是蜂后陛下,甚至是九幽之主,轮回剑仙,都只不过是一个用来称呼的名字而已……”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些都只不过是用来称呼的一个名字而已,怎么叫,叫什么,其实都并不重要,似乎确实没有必要太过认真、在意执着。” “但是,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话……”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那么真正需要在意的是,无论是哪个名字,在其背后到底代表着哪一位生灵。” “感谢湖主今天给我演化出来的这些隐秘,也让我知道,别人不是二逼,原来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黑山君,最后看出来了什么?” 氤氲水雾依旧存在,那道隔绝了天地的圆幕也没有隐去,唯一的变化则是羽千玄穿透水汽来到了黄金宝座附近,站在了顾判近前。 “这里面有点儿乱,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捋一捋。” 顾判不知道第几次捏住了眉心,缓解着自己脑袋有些胀的感觉。 “主要是湖主最后显露出来的那一步变化,实在是有些让我惊讶,也不知道到底是我感觉错了,还是事实就是如此的诡异,完全出了我的预料,甚至是想象。” 羽千玄的面色有些苍白,已经到了几近透明的程度。 “如此说来,黑山君确实感觉到了吾竭尽所能去触碰下一层变化后,所展示出来的东西……” “那一缕简直要撕裂一切,切割一切,斩断一切的锋锐之意。” 说到此处,她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道,“黑山君知不知道,吾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为什么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最终也是和你说起了这件事?”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莫非因为在此方天地之间,也只有我修成了那道直指天地本源的恐怖剑意?” “既然湖主想到了这一层,难道就不怕那位其实真的没死,而且我还是她的再传弟子,直接将你从天地之间就此抹去,不再留下一点儿痕迹?” “黑山君说对了一半。” 羽千玄道,“当初黑山君与北地狼族一战,吾曾隐于暗处旁观了整个过程,所以看到了黑山君将轮回剑一斧两断,也看到了黑山君将金狼神斩入尘埃,并且深受轮回剑意侵蚀,差点儿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真真切切在鬼门关边缘走了一圈。” “所以从这一点上推测,吾认为你与业罗初圣是敌非友……如果吾的猜测是错误的,那么也只能投子认输,不需要有多余的废话。” “还有便是当初重临还在时,曾经不止一次和吾提到过,他忘记了一些很关键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万载时光已降,纵然耗尽心力也只是隐隐记得一道剑痕……也正是因为他再三说起剑痕两字,让吾心有所感,才生出了寻找黑山君的心思。” “可惜这一找寻便是数年时间过去,直到今时今日,吾才算是感觉到了黑山君划破夜空的那道火焰,及时赶来见了一面。” 顾判眼神复杂,和羽千玄看过来的平淡眼神一触即分,语气同样复杂道,“湖主倒是有恒心,也豁得上,难道就不怕自己赌错了,然后平白赔上自己的一条性命吗?” “暂且不说我和业罗初圣到底是什么关系,就凭当初千羽湖一役,我和湖主之间积累的诸多恩怨,湖主就这样直接前来见我,是真的在赌命啊。” 他轻轻摩挲着双刃战斧的斧柄,出金铁交鸣般的咔咔声音,“毕竟,我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我,湖主也已经不再是被重临前辈护在身后的那个她……” “刚才吾说过,黑山君猜对了一半,至于没有猜到的另外一半。” 羽千玄一点点收敛笑容,再次低低叹了口气道,“因为在事有不谐之后,吾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说这次见过黑山君后,若是吾真的猜错了,那也没有关系,就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前,吾可以与黑山君一决生死,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也算是了却了吾的一桩心事。” “如果吾猜对了,那么吾将这一切告知黑山君之后,就要重回千羽湖之中,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也好让吾看一看,生死之间,到底有何恐怖之处,更是能让吾知晓,他到底有没有在另外一处地方等着吾的到来……” ………………………………………………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水雾散去,圆幕消隐。 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只是已经不见了羽千玄的身影。 唯独剩下顾判一人还留在那片夜空之下,沉默无声保持着一个姿势端坐在那里,直到晨光降临,黑暗散去都没有动上一下。 不久前才在南荒大山处吃到了“葫芦娃”和“七龙珠”的瓜,结果还没有真正咽下肚子消化完毕,便又在这里被千羽湖主拦住去路,向他嘴里灌进去好大一块更加令人惊讶莫名的新瓜。 瓜太大,吃得又太急。 似乎有些顶到了。 撑得实在难受。 想吐却又吐不出来。 他只能是先收敛一切思绪和杂念,从头到尾又把刚刚生的事情顺了一遍,依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 甚至连带着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 第1221章 亲密接触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变得大亮。 顾判还在一遍遍仔细回忆着刚刚看到的东西。 千羽湖主以先天五行之法为基,以灵媒魔种之法垂钓天人神明,吸收容纳九幽权柄归于己身…… 然后,当她捕猎的天人神明足够多,吸收容纳的天地权柄规则足够厚重时,变化就在不知不觉间生了。 在九幽之力内,竟然变化生出了月华本源之力。 然后又自黑白两道月之光辉内,衍生出了九幽混沌灰雾。 这说明了什么? 按照他的猜测,也算是修行到如今的高度层次,对天地真灵本源算是有那么一些了解的基础上的推测。 这就说明了,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很有可能已经穿上了同一条裤子。 再直白一点便是,两人做成了一个人。 要么是九幽已经吞掉了太阴,要么就是太阴吞掉了九幽,即便是还没有剥皮抽筋吃干抹净,也已经算是表现出来了这种趋势。 如果千羽湖主所演化出来的东西只是到了这一层,他肯定也会惊讶,但绝无可能惊讶的到现在这种程度。 真正突破顾判心理防线的,便是她最后一步没有完成的变化。 那道倏然出现,又迅疾消失的锋锐气息。 若不是他修成了可以直指天地真灵的轮回剑意,若不是手中的打野刀从第三级升到了第四级,同样拥有了直指天地本源的特性…… 那么就算是把他累死,把眼睛瞪瞎,也不可能从中感知到那一道和轮回剑意几乎事出同源的锋锐之意。 这又说明了什么? 顾判心中一动,忽然想到已经被自己砍死的那位蜂后陛下。 还记得和她在那座花园内冒雨长谈时,他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念头,问了一句关于金狼神的死活与下落的问题。 当时她给出来的答案就相当令人吃惊。 金狼神没有死。 它被人牵走了。 而且是被太阴元君从蜂后那里牵走了。 太阴元君一个喜欢养兔子的,竟然专门跑去牵了一条狗回家。 这又说明了什么? 再然后…… 已经听了至少三遍的那段话又一次浮上了他的心头。 “太阴元君也好,月华之主也罢,都只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叫,叫什么,其实都并不重要,没有必要太过认真、在意执着…….” 如果,他和羽千玄都没有说出口来的那个推测竟然是真的话。 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那么,若是他当着太阴元君的面,喊上一声罗叶师祖,她又会出现怎样的反应呢? 这真的是一件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接下来,顾判又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自己和太阴元君、乃至于九幽之主的所有接触过程。 先九幽之主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确实没有见过这位的出现,姑且还可以认为牠真的是处于不见不闻不可知的境地之中。 重点就在月华之主、太阴元君的身上。 第一次与其有着比较“亲密”的联系,好像就是他在那道虚空屏障下方,一斧头砍死了那只偷渡而来的兔子,并且将它剥皮剔肉,炖了好大一锅药膳。 第二次是非接触性手谈,视距外远程攻击,他和乾元联手,在黑水沼泽深处接下了从天而降的月华攻击,太阴元君并未现身。 第三次亲密接触就到了火灵界域,他一斧头斩入那条虚幻与真实相间的通道,劈开了遮挡在她头上的混沌灰雾,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她的脑袋,算是让她将脸露了出来,惊鸿一瞥的绝美容颜。 然后是第四次,她以真灵化身来到九幽洞天之内,和他在金刚峰顶长谈一番,其中就曾经提到了关于名字称呼的那几句话,并且还送给他几份礼物,想要让他在恰当的时候出手,帮她一个忙。 接下来是第五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她占据了蜂后的躯体,再度以身外化身的形态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随手就抛出来黑袍列先生的活尸让他真灵夺舍,在遭到拒绝,甚至是刀斧加身后也并未真正动手做上一场,而是悄无声息离开,临走前却又做局,让他不得不困缚于那扇青铜大门之外,枯坐了十数年时间不得归来。 顾判思来想去,将前后五次与太阴元君的接触过程回忆了不知道多少遍,最终得出来两个结论。 第一个结论是,以火灵界域深处一斧穿透界域阻隔,斩破了环绕在她周身的混沌灰雾为分界线,太阴元君在之后确实出现了少许的变化。 第二,这个女人的话,能不信就不要信,最好一句都不要信,谁信谁傻逼。 不说别的,就说那些被引来的宇宙力量传承者,甚至包括了那位层次极高,修行天魔化生大/法的“盈”,有一个算一个,最大的可能就是会被她挖个大坑埋掉,想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 ……………………………………………… 当第一缕光芒穿透头顶斜上方的云层,照耀到顾判眼中时,他才缓缓活动了一下枯坐半夜后有些僵硬的身体,在一连串的咔咔响声中站了起来。 他看了眼刚刚升起不久的金色朝阳,转身朝向北方,刚刚向前踏出一步,还未来得及化身火焰长虹离开,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面色有些不豫地看向了拦在自己身前的几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脚下都踩着一柄梭型法器,成半圆形围拢了过来。 在双方相距十丈左右时,那群男女停了下来,为的一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被重甲覆盖的顾判,语气冰冷道,“你可知道前方就是吾等御灵宗山门所在,不允许其他修行者从空中飞……” “闭嘴!” 顾判面无表情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们最好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招惹上什么麻烦。” “呵,嘴巴倒是挺硬,我倒是想看一看,你的脖子是不是和嘴巴一样硬,能接得住我们……” 咔嚓一声脆响。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刚刚还在开口说话的那人表情扭曲,脸上冷汗淋漓,看着自己握剑的那只手连通刚刚拔出的长剑一起掉落下去,喷出的鲜血刹那间染红了大片的衣衫。 “你……” 他死死咬住牙关,刚刚说出一个字来,却被呛啷啷一连串的拔剑声所打断。 然后便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十几只手臂同时从高空中落下,鲜血如泉水向外喷涌,入目处尽是鲜艳的猩红颜色。 “屋子脏了,确实需要好好打扫一下了。” 暗暗叹息一声后,顾判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站在原地没有离开,等待着从远处迅靠近过来的一群修行者。 第1222章 荒辰之会 无尽虚空深处。 一座庞大到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宫殿悄无声息显露出来。 宫殿表面色彩斑驳,有很多地方已经看不到原本涂抹的颜色,尽显古老苍凉。 宫殿底部的巨大空间内,趴伏着一头看不到边际的巨兽。 它此时气息粗重,看上去似乎虚弱到了一定的程度。 庞大的身躯随着一呼一吸而颤动,道道能量气息汇聚起来,集中在了那只前伸的爪子上面。 在巨爪顶端,隐约可见一片被混沌灰色所包裹的区域,虚幻不真,却又仿佛就在那里。 “老奴已经按照辰殿下的命令,找到了殿下龙鳞被毁的那片区域。” “吾也没有想到竟然会离着着这么远的距离,如此情况下让你隔空出手,真是难为你了。” 一道淡青色身影落在巨兽眼前,就如同漫无边际的湖面上漂浮着一粒灰尘。 “老奴的力量被抽空没有什么,消耗掉一小半精血也没有什么……” “但是,老奴还请殿下注意,包裹着这一方界域的灰色雾气,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界域屏障那样简单,若是老奴没有猜错的话,它似乎像极了已经销声匿迹不知道多少年的那位。” 巨兽的声音犹如滚滚闷雷,回荡在宫殿底层广阔的空间。 “我知道你想说的是谁。” 淡青色身影踩在巨兽鼻尖上方的空中,毫不在意地道,“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过平淡似水,吾倒是真的想遇见曾经能够让吾为之战栗的存在,也好体验一下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有过的恐惧感觉。” “更何况,吾此次也并非是毫无准备,你还记不记得前些年的那件事情?” “殿下说的是……荒大人?” “是啊,他已经给吾留下了传递讯息的印记,说不定这段时间就会出现在吾等的面前,说起来上一次的事情他还欠了吾一个人情,后面当吾去找他兑现承诺的时候,竟然躲起来不见踪影……” “他这次不出现便罢了,只要他最近过来寻吾,那就正好把那些前尘往事摆出来说道说道,看看荒前辈对九幽重现又会是个什么想法。” 淡青色身影说到此处,微笑了起来,“好了,你的任务就是确定好虚空道标,其他无关的事情不需要去管。” “老奴明白了。” 庞然巨兽闭上深湖般的两只眼睛,再次向下按下前爪。 但它庞大无比的身体忽然僵住,探出的前爪前端悄无声息出现了一缕摇曳不定的淡淡雾气,与那团明灭不定的界域虚影交织一处,不分彼此。 数个呼吸后,一道虚无缥缈的叹息声在宫殿内淡淡响起。 “辰龙……” “你也收到了月华之主散播出来的秘密信息吗。” 悄无声息间,一团淡淡雾气在宫殿底层弥漫开来,短短数个呼吸就占据了几乎殿内的大半个空间。 巨兽缓缓睁开硕大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还在不断扩散的雾气,自喉咙深处出低沉的咆哮,犹如道道闷雷在宫殿之中炸响。 “好了。”淡青色身影轻轻挥手,笼罩在龙形巨兽身躯上的黑雾被驱离一段距离,也让它瞬间安静了下来。 但淡青身影却也没有将所有黑雾驱除干净,双方陷入到僵持不下的情况之中。 “辰,没想到你已经成长到了如此高度。”黑雾突然开始全面退缩,聚拢成人形,飘浮在淡青色身影对面。 “和荒前辈比起来还差了不少。”淡紫身影微微侧头,看了盘踞不动的巨兽一眼。“好了,吾已经知晓了道标的准确位置,你可以下去了。” 巨兽低吼一声,缓缓收了前爪,体型迅缩小,振翅飞离了宫殿底部。 “这便是荒前辈新领悟的隐匿身份之法吗,竟然能够避开吾的眼睛,差点儿连吾也给骗了过去。” 淡青色身影缓缓变得清晰,竟然是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美丽女子,只是在头顶上方的两只弯角,将她非人的身份展露无遗。 “辰殿下的这座宫殿实在是太过显眼,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吾并不希望被谁知道,吾出现在了辰殿下的龙宫之内。” “随便你吧。”她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刚刚荒前辈说了什么?” “吾说的是,你也收到了月华之主传递出来的信息了吗?关于九幽之主的消息。” “月华之主,太阴元君?关于九幽之主的消息?” “吾并没有收到她所传出的消息。” 辰龙微微皱眉,原本淡漠疏离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而且在吾的记忆之中,她已经不知道多少岁月都没有了生息,如果不是荒前辈刚刚提到这个名字,吾都会以为,她就和九幽之主一样,早已经湮没在了时空长河之中,陨灭在了通向彼岸的苦海深处。” “是这样吗,那么辰殿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正好在这个时候同样注意到了九幽之主的位置了呢。” “因为吾有一枚送出去的辰龙之鳞被毁掉了,其所在的位置不是别处,正是在疑似九幽洞天之内。” 黑雾沉默片刻,“这或许是一个巧合,但在吾看来,更大的可能是,这并不是一个巧合。” “荒前辈,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无关人等跟我说巧合,吾或许也就信了,但唯独这件事情和太阴元君有关,也和九幽之主有关,吾是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那么,荒前辈此次过来找吾,到底是为了九幽之主的事情,还是说要还了当年你欠下吾的人情?” “看来在作出最后的决定之前,过来见一见你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黑雾凝聚出一只手臂的形状,掌心处托举着一叠破破烂烂的纸张。“吾确实是为了这两件事而来,一来将那次的事情做个了结,第二便是邀约你一起去九幽洞天查探,看一看曾经让吾等为之恐惧退避的那位九幽之主,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 “至于那次你过去找吾,并不是我故意闭门不见,而是在那次吾等联手之后,吾还未等消化收获,便不小心误入某处混沌混乱之地,也因此受了不轻的伤势,一直都在潜藏起来修养而已。” “但这么长时间没有亲自出面解释,的确是吾没有把事情办好,所以,这是给辰殿下的补偿。” 辰龙看了一眼最上面那张纸上所述的内容,眸子里波光闪动,犹如星辰,“荒前辈看起来找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啊。” 第1223章 大魏国师(求订阅) “吾对于这处远古混沌秘境的探索,损失远大于收获,不提也罢。” 荒悠悠叹息一声,重新将话题转回到了此行的目的上面,“不管是九幽之主,还是太阴元君,都已经有数万载时光没有任何消息,本来吾都已经那两位都已经在天地大道的压迫下陨灭,结果现在却忽然同时传出了关于他们的消息,此事吾等不得不察,却同样不得不防……” “荒前辈请明言。”收了那叠图卷后,辰龙态度明显缓和许多。 荒沉默许久,才低沉道,“就在获取到月华之主传递出的信息后不久,吾在惊讶中暗暗感知探查,竟然又同时感觉到了同样消失已久的那两位,所散出来气息波动。” “那两位……能被荒前辈以这样严肃的语气一并说出,莫非是走上了元始神主道路的那两位?” “辰所言不错。” 黑雾在宫殿内缓缓飘荡,声音愈低沉,“平静了数万载之后,风暴漩涡已然再次出现,若是一个应对不好,就算是以吾等如今的高度层次,都将面临着真灵陨灭的危险,好在吾等牢不可破的联盟关系,在所有有资格与吾等为敌的修士中都还是一个秘密,这是吾等最大的优势,也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的最大秘密。” “呵……吾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经历那种生死一线的压迫感觉,直到今时今日,骤然听闻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的消息,便又让吾回想了来当初那一道斩破虚空的恐怖剑意,让吾最为深切地体会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滋味。” “所以说这样才好,这样才好啊。” 辰龙精致到几乎找不出一点瑕疵的面庞缓缓溢出些许笑容,随后笑容越来越盛,犹如一朵绽放盛开的鲜花,绝美中还带着莫名疯狂的意味。 “既然辰殿下有意,吾等便可以商议一下该如何进入,以何种方式进入的问题。” “以何种方式进入?”她说话间已经收敛了扭曲疯狂的笑容,整个人完全冷静沉凝了下来,“此事处处透露着诡异,吾等自然要小心谨慎,莫要一脚踏入到陷阱之中才好。” 黑雾翻滚涌动,内有叹息声响起,“老夫也是有些感慨,这样的话竟然能从辰殿下的口中道出。” “吾虽然喜欢追逐疯狂,却并不喜欢追逐死亡,更何况此事牵扯到了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当然容不得半点儿大意。” “辰殿下所言极是,那么吾等便隐匿身形,悄然降临,待弄清楚情况,觅得合适时机后再行出手。” “然。” ……………………………………………… 顾判沉默悬停于半空之中,目光似乎在看着飞围拢过来的一众御灵宗修行者,又像是在呆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胆恶徒,竟敢在御灵宗管辖地面上撒野,击伤本宗弟子,当真是不知道死字到底有几笔几画,又是怎么写的!” 人未至,声先到,在那群同样踩着梭状法器的修士靠近过来之前,一道浑厚而又愤怒的苍老声音便远远传递了过来。 顾判立于原处不动,直到自己被重重包围之后,才微微皱眉道,“你们,都是御灵宗的修行者?” “还有,这里难道不是大魏的国土吗?怎么就成了所谓御灵宗统辖的地方?” “大魏?” 领头的御灵宗修士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以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顾判,“竟然还有人说这里是大魏的国土,老夫倒是非常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又究竟有多长时间没有在世间走动,才会问出这样惹人笑的问题。” “四家六宗,当真是需要好好清理打扫一下了啊……” 顾判低低叹了口气,抬手间数百天人尸傀凭空显现,反过来将那群御灵宗修士包围了起来。 “你问我是谁……” “我就是大魏国师啊。” 在天人尸傀结阵的巨大压迫下,御灵宗修士个个面色惨白,修为稍差的弟子已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为那名老者喉结涌动几下,异常艰难开口说道,“你是……你是大魏国师?” “是啊,我就是大魏国师。” “你,你……” 顾判目光平静看着他,面上露出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语气更加温和道,“留一个活口,剩下的都杀了吧。” 轰! 天人尸傀动了。 只用了一个呼吸时间,除了一开始就被敲晕的那个年轻弟子外,一小片天空就再没有活着的御灵宗修士,全部变成了爆开的血雨,淅淅沥沥掉落下去。 顾判深吸一口充满腥甜味道的空气,视线穿过鲜艳的血色向北望去,看上去似乎是在呆,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老爷,属下从他们这些人身上找到了这些东西。” 最喜欢打扫战场的陋狗钻了出来,献宝似的将一堆散着淡淡光芒的石头摆到了顾判的面前。 除此之外,还有几枚个头挺大的丹丸,也和那堆玉币模样的石头混到了一起。 “这是什么东西?” 顾判分别拿起一块石头和一枚丹丸仔细观察,片刻后稍显惊讶地道,“这两样东西里面竟然蕴含着相当纯净而又浑厚的天地灵元,倒是有些少见。” “回老爷的话,属下刚刚审问过了,他们好像把这些石片称之为灵石,丹丸则是用灵粮制作而成,专门供这些修行者使用,已经取代金银成为了他们这些修行者交易所用的硬通货。” “你再去问一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得来的。” 提前做好各项准备工作,服务好主要领导,这便是身为“秘书长”必备的基本能力。 因此听到问话之后,陋狗当即表功般直接答道,“属下已经问过了,山中灵脉可以开采灵石,灵元润泽之地可以拿来种植灵田,他们御灵宗正是因为掌握了某种灵田种植方面的秘法,才能够一举跻身进入四家六宗之内,成为最大的修行者势力之一。” 顾判缓缓点了点头,又看着手中的灵石灵粮思索片刻,“灵石就算了,暂且不提,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些灵粮种植的要求是什么,它们的亩产数量如何,除了这些修行者之外,那些无法练气筑基的普通人,能以灵粮为食吗?” 第1224章 涸泽而渔 面对着自家老爷的第二次询问,陋狗顿时愣住,无法回答已经纲的问题,顿时羞愧难当,展开封面飞回到御灵宗俘虏面前,粗暴地在他眼前飞快刷出两行血红大字。 “你,抓紧随我去见老爷!” “一会儿老爷问你话,一定要如实回答,若是你小子胆敢有半点儿欺骗和隐瞒,小心狗爷我的厉害!” 盏茶时间后,顾判停止了询问,将御灵宗年轻弟子交给一头天人尸傀看管,自己则落到地面,找到一片还未长成的灵田,深入其中研究了很长时间,才继续踏上了北返的旅程。 这一次他飞得不高,也并不快,路上一直都在俯瞰观察大地上出现的变化。 新的土地兼并,已经开始了。 种植着灵种的灵田正在缓慢而又坚定地吞食着可耕种土地,乃至于森林的面积。 虽然目前的灵田只能在天地灵元润泽之地出现,但一旦播撒上灵种之后,便会对周围大片土地产生虹吸效应。 可以说是种植了一小片灵田,周围的大片区域都将被慢慢吸收吞噬走养分,变成连最耐活植被都难以生存的荒芜之地,不知道需要多少年的休养生息才能恢复过来。 如此一来,森林良田大规模被毁就变成了无法逆转的事实,而所带来的,便是那些人上人可以更加方便快捷地吸收天地元气而已。 至于无法练气筑基的普通人的死活,他们并不在意,或者说是毫不在乎。 站在顾判如今所处的位置和角度而言,他对于这种变化是并不认可,或者说持反对态度的。 只不过他反对的并不是灵石灵田的出现,而是这种不管将来,打破底线的做法。 自从灵元复苏,天地变化以来,尤其是随着凡脱俗的修行者群体数量的增加,实力的不断增强,他们和普通凡人之间的鸿沟,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能越来越大,而不会越来越小。 所以说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如今封建大魏王朝的社会阶层必定产生一次新的大规模割裂。 修士地位一步步升高,直至最后站到普通人难以企及的的云端之上,也必将成为大势所趋的历史变化过程。 对于这一变化,他早有预料,也并不想管得太多太深。 在顾判看来,虽然以他现在的高度层次,就算是强行压制天地间的所有修行者,让他们必须和普通人一样生活,也并不是真的做不到。 若是真要实施起来,他完全可以通过再造金纹战蜂大军,红衣思之如梦洗脑,乾元主体意志从旁协助,再加上亲自出手镇杀“刺头”,如此多管齐下的方式实施压迫。 长了不敢说,但只要天地没有更大的突变,压他们个几十上百年应该不成问题。 但是…… 何必呢? 修行者群体伴随着天地变化的大势出现了,这是无法改变的的事实,那就让他们出现好了。 当这一群体掌握了足够强大力量的时候,必定要为了自身争取更大的利益,还会让他们这一小部分人凌驾于其他普罗大众之上,这也是随天地大势变化而改变的必然趋势,所以就让他们高高在上好了。 因为修行者和普通人之间,虽然都有同一个人字,但事实上已经不能算是同一个物种了。 或许比老虎和山羊之间的差距还要更大。 如果非要去搞一视同仁,非要在强硬压迫下制造平等,内里的矛盾也不可能消失,而是一直都在积累,不知何时就会突然爆出来一次…… 所以说他从一开始采取的便是堵不如疏、软硬兼施、分化引导的方法,来对待这些修行者群体。 想要达到的目的便是在他和红衣的坐镇下,让这种割裂的变化更加缓和一些,而不是去完全阻止这种变化的产生。 但是很可惜。 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 割裂已经出现了。 并且正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大步前行。 修行者们凌驾于俗世众生之上,这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们这种太过漠然无情的心态,以及太过愚蠢短浅的目光。 他简直是难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 只剩下一句甘霖凉可以说得出口。 这帮蠢货,不知道什么叫做可持续展,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做涸泽而渔吗? 就照着这种灵田种植方式,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把不知道多少耕地变成荒漠,到时候那些普通人成片成片的饿死了,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就连许多黑心资本家都知道割韭菜要一茬一茬的割,最好不要一铲子下去把根全刨了。 这帮蠢货已经拥有了凡脱俗的力量,竟然会如此的没脑子,实在是让他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百思千思也不得其解。 不过在一阵感慨过后,顾判便将有关灵田灵石的事情放到了一边,并未在上面投注过多的时间和精力。 只是将其记录了下来,准备等回到京城之后,再安排人去解决。 因为在整个天地变化,在太阴九幽面前,这件事情实在是优先级不够,就好比是整个山可能都快要炸了,那么山里面的狼群到底要将羊群怎么杀戮,都不是守山人最需要深入考虑的事情。 ……………………………………………… 一日后。 顾判缓缓落在了大魏皇宫,勤政殿门前广场之上。 同一时间,京城郊外被迷雾所笼罩的庄园忽然显形,内里古宅张灯结彩,大放光明。 这两个消息犹如狂风暴雨,瞬间席卷整个京城,并且第一时间在所有四家六宗修士心中掀起一场滔天大浪。 御膳房前所未有地忙碌了起来。 掌勺的御厨拿出浑身解数,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甚至比伺候魏帝许徵元都要加倍努力,在最短时间内将席面做了出来,然后交由白公公亲自传膳,摆在了勤政殿之中。 许徵元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尽管才喝了不到一壶,眼中却已经有了掩饰不住的醉意,就连开口说话都隐隐有些颤抖。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顾判把玩着手中光滑的瓷杯,缓缓呼出一口酒气道,“此次归来之后,走了一圈,也看了一圈,刚才又和陛下交流许久,算是知晓了如今的大概情势……” 说到此处,他将杯中酒饮尽,顺手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道,“其实和陛下说句心里话,如今不管是所谓的的四家六宗,还是此方天地的修行者和尘世万民,都并不是我真正考虑的重点……” “今天过来见过陛下之后,我不日就会动身,一路向西前往千羽之湖,那里有一位老朋友命不久矣,我准备在她的大限到来之前赶过去,不管到时候救不救人,至少也要搞清楚,她是不是真的会死,如果会死,又是谁要让她死,让她以一种什么方式去死。” 第1225章 向西而行 千羽之湖的一位老朋友。 而且命不久矣? 许徵元想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道,“国师所说的那位老朋友,是不是当初的那位千羽湖主?” “陛下所言不错,我说的正是千羽湖主,她如今似乎卷入到了本不会卷入的漩涡之中,而我已经早已经处在了漩涡中心,所以说不能退,只能进,才能博得更多的转机与生机。” 沉默数个呼吸后,许徵元还是开口问道,“那是……一个怎样的漩涡?” 顾判笑了笑,放下筷子,伸手在桌上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我只能说,这是很大的一个漩涡,如果一切不好的情况全部生,就可以大到将整个天地尽数装了进去,然后绞成粉碎,拼都难以再拼回来。” 迎着许徵元有些苍白的面色,他又接着说道,“关于此事,陛下倒是不需要放在心上,更不需要为此忧愁焦虑,因为不管你如何去想,它就在那里,想来想去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是徒增烦恼罢了。” 许徵元点了点头,“国师大人的话,我记下了。” 又接着吃喝了一阵,顾判将酒杯倒扣在了桌上,也没有说什么告退的话,便缓缓朝着外面走去。 来到殿门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对着许徵元道,“刚才又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认为大事要做,小事同样也要做,就像是古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所以陛下提到的关于四家六宗、灵田灵矿这件事不管也是不行的,那么就让陋狗和张厨负责,带上我那些天人尸傀和红衣的伴生之灵,去各地规范一下秩序好了。” 许徵元深吸口气,起身同样来到了门前,“国师准备如何去做,又需要我做些什么?” “陛下问如何去做啊……” 顾判抬头仰望着已经完全暗下去的天空,目光落在那一黑一白两轮圆月上面,温和笑道,“那就打倒土豪劣绅,动一次土地革命好了。” “至于具体如何去做,我会提前和陋狗张厨做一个方向性的交代,到时候具体实施的细节,陛下和它们再商量就好。” 直到此时,许徵元还在品味“打倒土豪劣绅,动土地革命”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地就开口问道,“若是如此大动干戈的话,是不是会引起太大的乱局?” “陛下不需要担心,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上面,陋狗和张厨子都有足够的经验,定然不会引起太大的乱局。” 他收回仰望圆月的目光,深深看了许徵元一眼,“收一批,抓一批,杀一批,基本上就可以解决问题,如果这都不好使的话,那就干脆把他们全杀光就行了。” “没了制造这些问题的人,问题本身也必定不会存在。” 从勤政殿出来后,顾判并没有当即离开,而是和许徵元在宫中随意漫步而行,欣赏着金瓦红墙内的美丽夜景。 微风习习,带来阵阵凉意。 两人几乎同时抬头,朝着后宫所在的方向看去。 一道鲜红光幕就在此时出现,然后缓缓降落了下去。 “这是……” “竟然是我家夫人来了,那陛下就和我一起过去,和她见上一面吧。” 许徵元先是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眼自己已经满是酒气的衣衫,露出一丝笑容道,“红衣娘娘应该是驾临栖凤轩,国师可先去,我必须要沐浴焚香之后,才敢前往参见红衣娘娘。” “也好,我就先去考校一下明月的修行,再和陛下一起赏月聊天。” 顾判刚刚抬脚却又放下,目光落在扑棱棱飞来的血书上面,眼前唰地出现了一行鲜红的字迹。 “京品绝味掌柜王火刀去了城外庄园求见老爷,在知晓老爷和夫人俱都不在后,留下了一个消息。” 他伸手接住落下的血书,看了一眼后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自当年幽玄之门显现后,吾遍寻黑山君不得,只能隐于深山独自修行,后莫名找回部分遗失记忆,察觉到天地即将再次大变,便决意前往变化起始之地探寻一二……” “千羽湖西、断离山脉,造化之水。” 顾判将最后这十二个字记在心中,合上了陋狗的封面,“计喉是什么时候过去的?” “回老爷的话,据王火刀所言,计喉向西而行的时间是一个半月之前。” “一个半月,看来除了前往千羽大泽,还必须要去一趟断离山脉断界山附近了啊。” ……………………………………………… 第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之时。 一道虹光自皇宫之内升起,随后一路向西而行,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今日大朝会照常进行。 当许徵元在白公公的随侍下缓步来到御座前时,明显可以感觉到朝堂上的气氛非同一般的沉凝。 昨夜那划破虚空的一道炽白火焰,还有突然从不见不闻中显露形迹的城外庄园,经过了一夜时间的酵,在此时此刻已经到达了顶峰。 许徵元缓缓在龙椅上坐下,也不说话,而是眯起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伸手按在明黄颜色的坐垫上,他忽然觉得这把椅子比前几天要舒服一些了,至少不再是如坐针毡,四边不靠的那种孤独难过感觉。 已经过了朝会开始的时间,大殿内却还是一片寂静,只有呼吸声相闻,谁若是憋不住清清嗓子动弹一下,顿时就会引来其他人的注目,直看得那人简直要把头埋到朝服里面去。 许徵元还是没有说话。 以前总是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反而喜欢上了坐在殿堂之上呆养神的感觉,远远看去,就像是靠坐在椅背上睡着了一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大殿内凝重沉闷的气氛已经达到了顶点。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门响,打破了里面死一般的寂静,也像是推在了所有朝臣的心口上,猛地将他们的心防打开了一道缝隙。 门开了。 一道胖胖的身影迈着八字步,背负着双手,从外面慢慢踱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一路向前,甚至自顾自来到了大殿最前面,直到龙椅近前才停下脚步。 然后和白公公分为左右,挺胸突肚立在了那里。 第1226章 再回千羽 张厨子一步步越过大殿内的百官,直至龙椅近前才停下脚步。 待到张厨子站定之后,许徵元此时方睁开眼睛,微微欠身道,“张先生辛苦。” “遵老爷法旨,为陛下分忧,咱不辛苦,一点儿都不辛苦。” “白公公,为张先生赐座。” 张厨子满面笑容,口中却是连连推辞道,“在老爷面前,哪儿有咱坐下的道理,所以在陛下面前,咱也是站着说话方便。” 许徵元让了一让,便也不再坚持,稍微坐直了身体问道,“那今天的朝会,就先由张先生开始说上几句?” “陛下金口玉言,咱家谨遵旨意。” 张厨子躬身一礼,站直后缓缓转身,看向了下方依旧沉默的一众朝臣,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怀中取出一部猩红血书,面无表情说道,“这几年老爷夫人闭关不出,吾等这些做属下的,也因为幽玄之门而不得不跟随老爷夫人同往黑暗虚空深处历练,太久不履尘世,却是没想到世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咱家看来,有些人啊,就是欠管教,也欠收拾,把很多事情闹得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已经完全越过了老爷当初划下来的那道红线,到了不清理整治就不行的程度。。” “老爷不高兴,后果很严重,不过老爷身为大魏国师,一向慈悲为怀,怜悯众生,并不愿过多制造杀戮,所以说堂上的诸位大人们,回去了抓紧时间和你们身后的那些高人们好生提醒一下,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检举揭就是立功表现……” “最后再提醒诸位一句,法不责众在咱家这里是不好使的,最坏打算无非就是杀人而已,说实话全杀光对咱来说反而是最为省时省力的一种选择……真的,谁不信大可以尝试一下,而且咱家也盼望着你们都来尝试……” ……………………………………………… 千羽湖畔。 消失了很久的水雾再一次从湖面升起,将一切都笼罩在氤氲气息之中。 夜幕降临之时,顾判和红衣来到大魏西境一座中等规模的城池之外。 此城名为西暮城,距离千羽大泽还有两百余里的路程。 然而随着天地变化,千羽湖异闻事件越闹越大,原本居于湖边的居民一跑而空,也就将这座城池变成了大泽东边最近的一处人类聚居地。 轻轻越过数丈高的城墙,两人手牵着手,随意漫步在街道上,欣赏着充满鲜活气息的万家灯火。 一队披甲士卒从旁边路过,看都没看在一旁饶有兴致观察着他们的两人,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一般,根本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在街上闲逛了一段时间后,顾判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了路边一个酒楼的招牌上。 “刚才感觉到了计喉的力量气息,看起来应该就是这里了。” 他抬头看着招牌上面绝品京味四个大字,不由自主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这里距离大魏京城至少有数千里之遥,没想到竟然让它将分店开在了此处,当真是让人好生感慨。” 红衣道,“当初幽玄之门突现,计喉因为不在京城附近,所以便没有受到影响,更没有和妾身一起被吸入其中,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它现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后来在吾等现身后,王火刀去过了城外庄园,那时顾郎与妾身都不在其中,他便给陋狗留下了计喉寻找天地变化根源,一路向西指向千羽湖畔、断离山中的信息,其他则语焉不详,一问三不知,希望这里能让吾等找到稍微有价值的线索。” 顾判微微点头,又轻轻迈出一步,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已经关门打烊的酒楼之中。 “什么人!?”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缕劲风以刁钻的角度从侧后方朝着顾判后脑袭来。 锋利的匕在最后一刻被两根手指夹住,不能移动分毫。 顾判缓缓转身,眸子里燃起幽幽白色火焰,照亮了身前的一小片空间。 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穿着跑堂小二的衣服,满眼惊恐,握住匕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白扭曲。 “你家掌柜的呢?”顾判松开手指,语气平静道:“谁是这里的主事人?” 店小二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顾判,忽然面色大变,身子一矮便跪了下去。 人影闪动,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来到顾判身前,恭敬道:“小人白枔,见过顾老爷。。” “哦?你竟然知道我是谁吗?” 掌柜白枔小心翼翼道:“回顾老爷的话,小人的主人在离开前,特意给小的留下了关于顾老爷的信息,让吾等在此一直守候顾老爷的到来。” 顾判微微皱眉,“它倒是心大,只留你们几个人在这里,也不怕出了什么差错。” “回顾老爷的话,主人留了信物在此,临行前言道,只要顾老爷收到信息赶来千羽大泽,就一定能察觉到信物的气息,那时不管是小人几个在与不在,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 顾判点点头,寻了一张椅子坐下,“给我准备些酒菜,然后把计喉留下来的信物拿来给我。” 白枔转身到了后厨,从灶火间内取出一根黑不溜秋的木柴,双手呈到顾判面前。 他看一眼那根柴火,不由得笑了起来,“确实是老计的手法,将信物弄成这个样子,既方便保存,又不引人注目,不错不错。” “也多亏了我当初和他一起研究推演的那部真灵夺舍之法,不然就算是来了,恐怕也无法察觉到它在这根木柴上留下的东西。” 此时凉拌果蔬和卤味也端了上来,还有几坛香气扑鼻的老酒。 虽然修行到如今的高度之后,顾判早已经不需要通过普通食物提供养分,但最基本的口腹之欲还是少不了。 咕咚咕咚灌了一气酒水,又吃了几口卤肉之后,他才将那枚木柴拿到手中,透入了一丝神魂之力,开始查看木柴内所隐含的信息。 十数个呼吸后,他缓缓睁开眼睛,转头朝着身侧空无一人的地方看了一眼,“红衣,你之前曾经听说过造化之水没有?” 第1227章 一盏残酒 “妾身并未听闻,亦不知造化之水究竟为何物。” 一道柔和的女子声音淡淡响起。 垂手肃立一旁的白掌柜陡然一个激灵,直到此时才现,在那位顾老爷旁边竟然还端坐着一位红衣红裙的绝色女子,让人一见之下便有些魂不守舍,都要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似是察觉到了白掌柜的目光,红衣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来,对着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噗通! 他不由自主便跪了下来。 虔诚而又狂热地连连叩。 在这一刻,眼前的红衣娘娘就如同仙神下凡,降临世间,护佑天下苍生,受万灵膜拜敬仰,不敢有丝毫的忤逆与怠慢。 “看来计喉的这些仆人,更容易受到你的影响。” 顾判弹出一缕劲风,让白掌柜和店小二同时倒在地上睡去,同时将那根木柴递到了红衣手中。 盏茶时间后,红衣将那根木柴放下,思忖着慢慢说道,“计喉是经历了万载之前血雨滂沱,末法之劫的生灵,能让它如此郑重其事、又不顾危险前来千羽之湖和断离山脉查探,说明被它称之为造化之水的东西确实非同一般……” “除了计喉之外,也只剩下千羽湖主同样从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中走来,那么她和顾郎见面的时候,当时有没有提到关于造化之水的事情?” 顾判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和羽千玄的交谈过程,缓缓摇了摇头道,“她倒是没有和我说起和造化之水有关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和计喉一样有所感觉,或许是感觉到了却并不在意。”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似是有些不太确定地接着道,“当时从她现身,一直到她悄然离去,除了她所演示的先天五行和灵媒魔种之法外,还有一个让我也感觉到惊讶的秘法,便是她遮蔽天机时释放出来的氤氲水雾。” “顾郎所说的水雾,是当初吾等在千羽湖一役时,笼罩了整座湖泊的雾锁千山吗?” “和雾锁千山有些像,但却要比雾锁千山高出了不止一个层次,而且里面蕴含着相当程度的九幽洞天之力,比我们见过的品质最好的灵粮灵石都要更加浓郁纯粹” 顾判说话间便已经站起身来,将那枚柴火收入到了储物手环之内,“反正这里已经到了千羽之湖的边缘,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羽千玄应该就在湖心岛屿之上,我们过去见到她之后,问一问就能得到答案。” “她知道顾郎要来吗?” “我当时跟羽千玄说了要来,与反正她没有明确反对,那就是默不作声的同意。” 无声无息间。 酒楼内已经不见了顾判和红衣的身影。 只剩下掌柜和小二还躺在地上,睡得正香。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凉风,噗地一下将桌上的油灯扑灭,整个酒楼顿时完全陷入到一片黑暗寂静之中。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的时间,也有可能是一刻钟左右。 原本空无一人的桌前忽然荡起道道涟漪。 随后显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模糊人形,端起顾判之前用过的那只酒杯,又拿起酒壶往里面斟满了酒水。 他缓缓举起酒杯,送到了自己嘴边。 刚要仰头一饮而尽,却蓦地愣在那里。 已经熄灭了的油灯又亮了起来。 映照出一抹鲜艳的红色,就在那道模糊身影的对面。 下一刻,油灯散出来的昏黄光芒倏然转白,一道低沉而又温和的声音在桌上缓缓响起。 “没钱吃饭,我请你啊……” “身为业罗后圣、大魏国师,一顿酒菜的钱还是出的起的,你说是不是啊,盈先生?” “吾并不饿,也并非是没钱吃饭,只是想着喝一盏黑山君留下的残酒,如此而已。” 顾判微微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家里的炊饼卖完了没有……想喝这盏残酒,那你得叫我嫂嫂啊,不然这酒喝的,就没有了那个滋味儿。” “嫂嫂……” “黑山君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女子?” 顾判笑了一下,“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盈先生竟然都不知道吗?” “还有,不管是黑山君还是嫂嫂,亦或是大郎,王干娘,都只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字后面所代表的那个人,盈大哥以为然否?” “黑山君所言,倒是有些道理。” 那道模糊虚幻身影沉默片刻,终究是放下了手中的半盏残酒,“吾也要提醒黑山君一下,吾并不是男人,而应该是一个女人。” “想不到盈先生竟然是这样的人,倒是我的错处了,不应该叫你大哥,而应该称呼你为……盈姐姐?” “随便你吧,就如同你刚刚说过的,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叫,叫什么并不重要。” 顾判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从储物手环中取出两坛酒水,拍开泥封后给两人各自摆上一坛。 嘭! 酒坛相碰。 然后便是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两坛酒水被一饮而尽。 顾判接着又取出两坛……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吃菜,只是在一坛接一坛地喝酒。 没过多长时间,桌子旁边就堆满了空空如也的酒坛。 顾判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敌意,甚至连酒都是自己出的,一点儿都不小气。 毕竟这在九幽洞天之内,而且是在大魏国土之上,他勉强算是半个主人,对面这位“盈女士”从进入到此方天地后,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被他一斧头砍死了某个真灵分身,所以招待一顿酒也是应有之意。 至于喝完这顿酒之后又会如何。 他们连一般意义上的酒肉朋友都称不上,自然是该如何就如何,根据实际情况,该合作就合作,该翻脸就翻脸,谁都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终于,两人喝完了最后一坛酒。 顾判放下酒坛,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酒,我请过了,那么盈先生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了吧。” “解释什么?” “呵……” 顾判笑了,指尖已经触碰到了隐于虚空的斧柄,“盈姑娘这是吃干抹净,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第1228章 倾囊相授(求订阅) 西暮城绝品京味酒楼内。 那道虚幻的身影将最后一滴酒水送入口中,又沉么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才淡淡开口说道,“黑山君想要知道什么,又需要吾解释什么?” 顾判面带微笑道,“说实话我就是个社会底层走镖的破落户出身,从来都没有太大的志向,也不喜欢搀和到你们这些大人物的恩怨情仇之内,所以说你问我有什么想知道的,其实我还真没有什么特别想知道的秘密。” “但是,既然盈姑娘都这么直白地开口了,那就请告诉我一下,你鬼鬼祟祟跟在我后面到底是为了什么吧。” “吾并没有特意鬼鬼祟祟跟在黑山君的身后。” “盈前辈看来是真的不想要这具真灵化身了。” 顾判默默看着那道虚幻身影,双眼深处开始燃起幽幽火焰。 “而且你刚才喝了我十四坛酒,就算是欠了我十四条命,以后我绝对会见你一面就砍死你一次,先把欠下的酒债收完了再说。” “黑山君,就觉得自己一定吃定了吾?” 顾判伸手拂过桌面,一抹幽冷光芒在桌边绽放,双刃大斧的锋刃若隐若现。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所以现在摆在盈前辈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咱们还可以愉快地继续交流下去,至于第二嘛,除了请你喝酒之外,我还能请你吃一顿板斧剁头饭,希望盈前辈能够喜欢。” 虚幻身影随着油灯之火摇曳不定,沉默注视着桌上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森寒斧影,还是开口道,“吾本是为了造化之水而来,没想到在此地偶然间现了黑山君的行踪,一时兴起之下便追寻了过来。” 造化之水。 又是造化之水。 不仅吸引了计喉,而且还让这位“盈前辈”如此的感兴趣。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水? 它多吗? 爽滑吗? 顾判面无表情盯着那道虚幻身影,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等待着它继续说下去。 他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便听到淡淡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 “造化之水已然在二百里外的千羽大泽中初露端倪,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便可以真正降临世间。” 听到此处之后,他睁着眼睛随口撒谎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是吗……”盈前辈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道,“不过以黑山君的实力层次,知晓造化之水的秘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真正令吾感到惊讶的是,黑山君竟然拥有如此敏锐的感知,以及对天地本源之力的体悟,才能够提前谋划,做出应对。” 谋划应对个屁。 若不是有羽千玄的事情,以及计喉留下消息的提醒,他才不会大老远地跑到这千羽之湖,有这时间宅在古宅里面做做实验,再推演一下功法他不香吗? 不过在台面上,他还是保持着相当淡定漠然的表情管理,对此不置可否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各师各法罢了,在天地变化的大势面前,在盈前辈这般人物的大神通面前,这些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我真正感兴趣的是,盈前辈为何非要坐到我刚才坐过的位置上,去喝我留下的那一盏残酒呢?” 面对着突如其来又绕了回来的逼问,盈前辈淡淡开口答道,“吾对黑山君很有兴趣,所以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一下黑山君本人。” “你深入我?这话说的不对,应该换成让我深入你……” 顾判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蓦地闭口,转头看了眼安安静静坐着一言不的红衣,轻咳一声接着说道,“既然盈前辈想要深入了解本人,倒是可以和我们一起深入千羽湖内探查,大家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就自然能相互熟悉,不分你我。” 直到此时,红衣终于淡淡开口说道,“夫君所言极是,而且妾身也对盈前辈所修之天魔化生大/法很有兴趣,若是盈前辈不反对的话,不知一路同行途中是否可以请教一二。” “吾所走的道路并不是叫做天魔化生之法……不过这个名字听上去却也不错。” 盈前辈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思考,便直接点头应允下来,“吾对于此法并无任何自珍保密的想法,相反还曾经广收门徒,在诸多界域之中传下了道统,既然顾夫人感兴趣,吾自然可以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 西暮城中心,坐落着一片精致典雅的建筑群,这是如今城中唯一的修行者家族,韩家府邸所在的位置。 韩家本身实力并不算强,麾下也并没有聚集太多的修行者,但却是牢牢占据住了以西暮城为中心的大片土地,做成了货真价实的土皇帝位置。 其中一个原因自然是,韩四小姐和白小姐交情莫逆,可以算得上是手帕交的闺蜜。 而白小姐,则是雄踞在整个大魏西境的白家嫡女。 在许多外人看来,因为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存在,韩家便是跺跺脚,以西暮城为中心,周边数百里方圆的地面都要狠狠颤抖几下才算罢休。 当然这几百里地面指的是6地之上,至于西暮城再向西不足二百里的那片浩瀚大泽,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靠近一步。 漆黑夜色下,原本喧嚣热闹如同白昼的韩府死一般寂静,就连韩家家主韩夕暮最喜欢的几房小妾,也全部都瑟缩在自己的屋内,不再像往常那样待到灯火燃起之时,便叫上一群丫鬟一起,载歌载舞,饮酒作乐。 不过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和顾判并没有任何关系。 在夜幕降临之后的西暮城,他和红衣来了又走,再来再走,最后真正离开时还带上了名为赢盈的“第三者”,却都悄无声息,没有留下半点儿痕迹。 韩府内宅的一间书房内,韩夕暮面色阴沉坐在那里,身前站着两个连大气都不敢出的中年男子。 “三队护城修士,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平婆婆不是已经过去探查了吗,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回信,难道连她都失踪不见了么?” “回老爷,今天下午的时候,第三拨探子已经派了出去,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其中一个中年人小心答道。 “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三队修士全员覆灭,就连平婆婆都失去了踪影?” 韩夕暮啪地将手边的碧玉镇纸摔在地上,毫不顾忌这价值不菲的宝物碎成几片。 再开口时,他的面色已经变得阴沉无比,“难道是自从大魏国师那一战后,千羽湖出现了新的异闻事件?” 第1229章 已经死了 韩夕暮是知道当初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的。 还知道一方是以大魏国师为,另一方则是盘踞在大泽之内的异灵,最终结果便是自此一役后不仅再也不见了那些异类生灵,就连一直笼罩在湖上的水雾都尽皆散去,整个千羽湖都恢复了原本的清明。 但是,让他感到不安的是。 就在数日前,湖面上再次出现了淡淡的水雾,并且迅将整座湖泊完全笼罩进去…… 韩夕暮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一变化。 他也知道自家在白家高层眼中具体的地位和作用,所以对千羽之湖的变化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他的四妹确实和白家小姐关系不错,但这一点儿小女儿之间的感情,在白家高层眼中,根本就不值得一提,真正奠定了他韩家在整个西境地位的,还是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 因为距离千羽大泽最近,也就自然而然担负起了监控千羽湖的职责。 这才是韩家能够立足于此地,而且拥有足够高地位的最根本原因。 “父亲。”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恬静美丽的少女。 她穿着一套雪白的长裙,将如玉的肌肤与窈窕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出来。 “你们退下吧。”韩夕暮挥挥手,两个中年男子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出了书房,并小心将房门关好。“冰妍,不好好在屋里修行,谁让你夜里出来的?” 韩冰妍蹲下身体,将碎裂的碧玉镇纸打扫干净,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韩夕暮,轻轻揉捏着父亲的肩膀道:“夫亲大人也不要太过担忧,或许是那三队修士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所以才没有按时返回,再说了,四姑不是已经从白家返回,准备亲自处理此事吗?” “还有平婆婆,可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通幽境界的厉害人物,有她老人家出马,就算是千羽湖异闻事件再现,应该都有一战之力……” 韩夕暮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叹息着道:“你啊,还有我那个四妹,竟然每次回来都不跟我这个大哥说,反倒是你这丫头最先知道。” “小姑和父亲一样,都最疼我嘛。”韩冰妍扭动着身体撒娇,让韩夕暮的表情更加无奈。 “去找人接一下四小姐,千万不能让她太过靠近千羽湖畔,那里如今情况不明,或许隐藏着极大的危险……” 韩夕暮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接过女儿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转头对着守候在门外的贴身侍从说道。 然而就在这一刻。 屋内忽然出现了一道极淡的影子。 随后迅变得凝实,化作一个身着紧身夜行衣的男子。 “老爷……” “又有什么事?” 因为女儿就在这里,韩夕暮的语气不自觉地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夜行衣男子单膝跪地,开口说话时声音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回老爷的话,四小姐,还有平婆婆,他们都在……他们都突然间出现在了花园里。” “哦?” “四妹紫潇和平婆婆回来了么!?” 韩夕暮猛地站了起来。 但就在此时,他看到了书桌前面单膝跪地属下脸上惊骇惨白的表情,不由得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刚刚告诉我,四小姐和平婆婆,出现在了花园里。” “回老爷的话,确实,确实是四小姐和平婆婆……此外还有前几日失踪的修士……” 说到此处,他喉结涌动着,艰难接着说道,“但是,但是属下看着他们都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叫人跟我一起过去!” 韩夕暮一把推开房门,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夜空中那一黑一白相映生辉的圆月,不知为何蓦地打了个激灵灵的寒颤。 “冰妍,你跟着我做什么,回去叫醒你娘和弟弟,带着他们躲到地下道中去,不是我亲自过去找你们,谁都不要出来!” “父亲!” “现在就去!” 半刻钟后。 韩夕暮站在一座假山近前,看着十数步外那张熟悉到了极点的面孔,浑身却如同被浸入到了冰水一般,从梢到脚跟都向外散着森寒的凉意。 “四妹……” 他试探性地小声叫了一下。 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那具惨白到几近透明的身体僵硬转动着,空洞无物的眼睛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过来。 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同样僵硬的平婆婆,就像是在身体上敷上了一层白霜,看上去恐怖而又诡异。 “他们其实早已经死了。。” “这些都是尸体……” “是失去了真灵神魂,却依然能够行动的活尸!” ………………………………………………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深藏在地下的一间密室中,一个只穿着睡衣的小男孩打着哈欠,缩在角落里昏昏欲睡,却一直都强打着精神没有真正睡去。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韩夕暮却仍然没有过来接他们离开。 韩冰妍看了眼已经快要燃到尽头的火烛,想了又想之后终于定下决心,准备出去一探究竟。 她也是马上就要踏入灵丹境界的修行者,所修的又有一部隐匿法门,就算是遇到了危险也可以悄然避开…… 悄无声息间,韩冰妍出现在了一处僻静的院落之中。 然后还未等她隐匿身形,便猛地停在了那里,看着前面熟悉的身影,几乎是带着哭腔道,“四姑姑,你见到我父亲没有?” 那道高挑修长的女子身影缓缓转身,将一张惨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孔露了出来。 滴答! 滴答滴答! 韩冰妍不由自主闭住呼吸,看着她嘴角还在不停向下淌落的血迹,一时间心神一片空白,就连双腿都仿佛钉在了那里,动都动不了一下。 脖颈处有些麻痒的感觉。 浑身都暖洋洋的,就像是被最舒服的被子包裹躺在床上,马上就要陷入到最为香甜的睡眠之中。 眼睛一点点闭上。 韩冰妍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而且再也没有醒来。 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怖诡异迅蔓延。 整个西暮城已经变得一片寂静,犹如一座废弃多年的死城。 第1230章 湖边之遇 夜色已经很深了。 已经快要到了天色将明的时候 千羽湖畔还是一片死寂。 顾判停下脚步,遥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湖面。 在他的身侧,红衣正在和一个娇小的少女交谈,两人不时会同时陷入思考,过一段时间后便又会由其中一个人重新开口,将谈话继续下去。 他稍稍向前了几步,让自己离红衣和赢盈这具真灵化身更远一些。 她们两个的交流实在是太费脑子,尤其是这种牵扯到了真灵神魂方面的修炼法门,更是听上一会儿便头晕眼花,脑袋胀,几乎瞬间暴露了他就是个学渣的事实。 水波荡漾,出哗哗的声响。 就在数步外,氤氲水雾呈现出一道非常明显的分界线,将千羽湖和6地分隔开来,一边月光似水,另一边则是朦朦胧胧。 虽然还未曾真正进入到水雾之内,却已经能够从中感觉到异常纯粹而又浓郁的天地灵元,正在那道分界线后聚集,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度不停增长。 “这就是盈先生所提到的造化之水吗?” 顾判微微侧身,不得不稍稍打断一下那两位越来越深入晦涩的交流。 “还差的远呢。” 赢盈随口说了一句,便再次陷入到思索之中。 刚才红衣说起的入梦之法里面,有几处地方连她都感觉到有些新奇,现在正在全力思索推演,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搭理那个原本更让她感兴趣的男人。 还差的远呢…… 顾判点了点头,丝毫不以为忤,只是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算得上是信息量巨大,能够让他从中琢磨出很多东西。 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说道,“盈先生有没有想过,所谓的九幽之主即将陨灭,太阴元君让你们过来分享盛宴,其实只是一个坑死人不偿命的陷阱呢?” “陷阱吗?” 赢盈露出一丝淡然笑容道,“若是陷阱,那就更有意思了,吾能够以些许真灵化身的损失,在此九幽洞天内旁观一场诸多大能之士的争斗厮杀,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是一件非常值得的事情。” “复活甲多果然还是不一样,至少心态不容易爆炸。” 顾判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又接着问道,“除了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外,盈先生对于活跃于数万载之前的轮回剑仙,有没有什么印象?” “黑山君说的是轮回剑罗叶吧。” 赢盈沉默下来,似乎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 “吾只见过她一次……” “不对,严格说起来应该是吾的真灵化身曾远远见到她与辰龙一战。” “轮回剑出,鬼神皆惊,当真不只是说说而已,那撕裂虚空的一剑,竟然连辰龙之鳞都无法抵挡,只能是受伤遁走,不敢直摄其锋。” “那如果是盈先生面对轮回剑呢?” “吾面对轮回剑……那自然是直接舍弃剑意笼罩下的一切真灵化身,其他倒也没有什么。” 顾判听到此处,不由得再次感慨道,“复活甲多果然任性,在下佩服。” 忽然间,哗哗水声从那道雾气分界线内传出,传入所有人耳中。 “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先进去看看。”顾判侧耳倾听,片刻后又向前走出几步,整个人倏然没入到水雾之内不见。 数个呼吸后,他已经来到了水边,眼中燃起幽幽白炎,沉默注视着碧波荡漾的水面。 目光一点点向着湖水更深处移去,然后有些惊讶地定在了某个地方。 在千羽之湖这个地方…… 而且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竟然还有人在洗澡吗? 看露出来的纤细肩膀,再加上那一头长长的黑,所以说还是个女人在这里沐浴吗? 顾判心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在其目光投向的位置,只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下一刻,一个长如瀑的影子浮出水面,还朝着他看了过来。。 没错,这确是一个女人。 而且是一个相当年轻漂亮的女人。 好像下方有柔和的水流在托举娇躯,湖中的女子慢慢地浮上来,面上不见一丝羞愤或是慌乱的神情,甚至还有闲轻拢略微散乱的丝,拂去白皙如玉面庞上沾着的水珠儿。 顾判站在岸边没有动。 当然也没有避嫌地移开目光。 甚至双眸深处的两朵幽幽白炎迅变盛,将那一小片水域映照得如同白昼,分外明亮。 女子完全浮出了水面。 朝着岸边踏波而来。 随着她摆动腰肢的动作,窈窕有致的身躯变化出一道道惊心魂魄的曲线,尤其是映照在她身体上的炽白光芒,被娇嫩的肌肤顿时折射出更为眩目的光彩。 然后,便见湖中女子微笑着道,“你看够了吗?” 顾判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呵,男人……” 她笑了,俏脸上满是古怪的笑容,一对凤眼注视着顾判,随后毫不避讳地抬起双手,将自己的身体显露出来更多。 “你最想看哪里,我给你好好看啊。” 顾判反而在此时缓缓闭上了眼睛,映照在湖面上的炽白光芒也随即消失不见,朦朦胧胧的水雾再次将他和女子分隔开来,谁也看不清楚对方的所在。 “我刚才对你很有兴趣,但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忽然现,你并不是值得我感兴趣的类型。” “呵……” 女子的笑声从水雾深处响起,“有意思,你看起来长得浓眉大眼的像个老实人,肚子里却满是男盗女娼的肮脏东西。” 浓眉大眼?这种形容还真是…… 顾判微微一愣,“你有病吗?” “暴露/癖是一种病,最好还是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去看一看。” 湖面上的女子不再开口说话,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反常地沉默了下来。 忽然间一声尖利的叫声从水雾中响起。 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近。 片刻后,一个已经穿好了衣裙的高挑女子已经出现在了顾判的近前。 她刷地拔出一对短剑,毒蛇吐信般颤动的剑尖对准了顾判的咽喉,“你到底是谁!?” “你将我掳掠到这里,到底想干什么?” “我韩紫潇今天就让你明白,西暮城韩家的嫡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侮的!” 第1231章 长夜漫漫 氤氲水雾之外。 红衣忽然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表情,看向了正在加涌动水雾。 就连一直存在的哗哗水声,在这一刻都毫无征兆消失不见,再也不闻其声。 “这片湖泊的不同之处,红衣妹妹也感觉到了吗?” 赢盈的真灵化身似笑非笑道,“它现在对于各种生灵之神魂真灵影响极大,尤其是像妹妹这般精玄之气凝聚而成的生命,深入其中的话获益将会更多。” 红衣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顾郎以前曾经对吾说过,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一般不会生,就算是真的有一张很大的馅饼掉在了你的面前,那也要小心馅饼下面是不是连着陷阱。” “顾郎还说过,贪小便宜吃大亏,在很多时候,为了贪图那么一点儿利息,最终都会将老本全部赔进去……” “能够在当即变强的诱惑面前而不心动,红衣妹妹当真是越来越让吾高看一眼。” 赢盈边说边缓缓向前,直到水雾那道分界线旁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道,“你知不知道,若是普通生灵进入到这里面,神魂和肉身便会因为水雾的影响而分离,变成真灵出窍、肉身活尸的结果?” “那么,红衣妹妹就不担心你的夫君,会遭遇到这样的情况?” 红衣语气平静道,“顾郎在里面一直都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也没有叫吾过去帮忙,只能说明他没有遇到难以处理的情况,或许是现了什么变化,却并不在意,正在饶有兴致地寻找其中的缘由。” 赢盈沉默注视着水雾深处,安安静静听完,然后淡淡微笑道,“如果是和吾同样层次,甚至比吾还要厉害一点的人,出现在了这片水域之中呢?” 红衣再一次缓缓摇头,“吾并不担心,因为在此方天地之间,能够直接镇杀取掉顾郎性命的那两位,并没有真正出现在这片水域,再说一句或许有些托大的话,就算是那两位亲临,他也能稍稍抵挡片刻,而不会当即落败。” 说到此处,她忽然笑了起来,“顾郎不久前才刚刚说过,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狩猎后,他是真的想要看一看,自己这位业罗后圣,如今的实力到底是在一个什么程度。” ……………………………………………… 千羽湖岸边。 顾判有些出神地看着刚刚上岸的那个高挑修长的女人。 目光从她的腿上移到脸上,然后又从脸上落到腿上。 光看身材样貌的话,她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 尤其是那两条白皙娇嫩的大长腿,更容易勾起男人心中最为质朴的火热愿望。 但是。 他却完全没有生出类似这样的想法。 并不是因为他不是个男人。 而是因为这个女人,给他带来了非常奇怪的感觉。 也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开始的推测有极大的谬误之处。 不,这么说并不准确。 应该是他连续两次对这个女人产生了相当程度的误判。 最开始她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位域外来客。 而且是实力层次不低,需要他收起心思认真对待的域外来客。 然后…… 尤其是当那一声尖叫响起后。 他觉得她已经恼羞成怒,即将要爆起出手了。 但从后续直到现在的展开来看。 这人,怕不是个精神分裂症吧…… 不仅没有了之前带给他的那种压迫感觉,甚至还画风陡然变得清奇,转成了一个被宠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在这里以家世压人。 但是,西暮城韩家? 他是真的没有听说过。 “西暮城韩家?”顾判的脸上泛起些许莫名的笑容,“这又是什么东西!?” 韩紫潇高挺的胸脯急促起伏,看上去似乎被气的不轻,但顾判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情绪顿时处于爆的边缘。 “区区一个实力层次低下的小丫头,在我的面前故弄玄虚,真以为我就不敢杀你?”顾判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他现在很忙,需要考虑处理的事情很多,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让他感觉有些烦躁。 “四小姐!” 忽然间听上去有些急促呼喊从身后响起。 一道略有些佝偻的身影从弥漫的水雾外疾奔来,后面还跟着数个重甲修士。 “平婆婆快来,这里有人要杀我!” 平婆婆闻言顿时再次加快了度,转眼间已经来到湖边,四个修士分散站开,齐刷刷的拔刀声,隐隐将顾判包围起来。 一丝莫名的笑意在顾判唇角绽开,他缓缓握住隐于虚空之中的斧柄,却又随即松开,转头看向了一侧的黑暗夜幕。 事情展到现在,忽然间变得很有意思起来。 他们,究竟是怎么避开了红衣和那位盈姑娘的感知,直接来到了湖边的? 还有那个疑似一人双魂、精神分裂的洗澡女人,又是在搞些什么名堂? 隐藏在这一切背后的,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修行至如今的境界后,顾判本已经很难泛起波澜的心境,此时却又升起了些许名为好奇的涟漪。 如果说刚才这个在湖中洗澡的女人只是让他有些好奇的话,那么现在将自己围住的平婆婆,还有那四个重甲修士,则是将他心中的好奇程度又向上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虽然在很多恐怖故事之中,好奇心都是人类通向死亡的捷径,谚语中也有猫有九条命,好奇心却能害死猫的说法。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层次,想要把自己作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此在真正遇到了能让他感到好奇的展时,一头莽进去使劲儿地作,也就成为了不需要细想情况下最顺路的选择。 顾判脸上再次浮现出温和良善的笑容。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说话,便又有一道沙哑磁性的男子声音从黑暗水雾中响起。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只是出来逛逛而已,没想到还有如此多的同道中人。” 伴着这道声音,场中悄无声息多出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男子。 “哎呀,竟然还有如此高挑英气的美女,小生这厢失礼了。” 男子油头粉面,模样猥琐,偏生还要做出一翩翩君子模样,让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恶心反胃的感觉。 “不错不错,本来在下数日前见到城中韩冰妍小姐就让本公子心痒难耐,没想到又见到了四姑娘,同样是英姿飒爽,不遑多让,真是人生之大幸事。” 红袍男子唰地展开一柄粉色折扇,摇头晃脑,悠悠叹息道:“看来又要多准备一份聘礼了,四姑娘你想要什么?” “放肆!”韩紫潇气的面色涨红,却没有轻举妄动,对方给她以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在没有探明虚实前贸然动手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第1232章 只留一个 顾判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巡梭,眉头也不由自主一点点皱了起来。 这些人…… 虽然一个个看着跟真的一样。 但是,他们真的是人吗? 不管是名为韩紫潇的长腿姑娘,还是红袍男子,乃至于那个老婆婆和重甲侍卫…… 他们,难道都没有现自己已经和正常人不一样了吗? “连生气都这么好看,我的心都要醉了,正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红袍男子一脸陶醉的模样,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着,喉结涌动间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你实在是太吵了!” 顾判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不想再听这个脂粉气浓重的娘炮继续说下去。 他向前迈出一步,一把朝着红袍男子抓去。 轰隆! 随着顾判一脚踏出,整个地面狠狠震动一下,大蓬尘土碎石飞溅。 充满死亡气息的寒光当头罩下,红袍男子眸子里惊骇欲绝,灵元全力爆,终于在最后一刻潜能爆,折扇于不可能之间猛地上扬,挡住了从天而降的恐怖大斧。 刺啦…… 红袍男子面色再变,能抵御诸多攻击的折扇在这一刻下犹如纸糊,顷刻间便破了一个大洞。 顾判倏然间收起斧头,改由五指张开继续下压,牢牢包裹住红袍男子的头颅。 “那就,一起死吧!” 红袍男子或许是自知无法在这一击下幸免,胸中狠戾的情绪猛地爆,空着的左手闪电般刺出,插向顾判的心脏所在位置。 顾判明明可以将这一记手刀拦下,却很奇怪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捏住红袍男子脑袋的那只手也没有力,就那样任由对方深深刺入自己的胸口。 意料之中的撞击声并没有响起。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那个油头粉面的男子刺中。 就连准备捏爆的那只脑袋,也嘭地一下握了个空。 顾判向后退出几步,表情微微变化,再次看向了那群修行者。 他感觉有些头痛。 就像是没有休息好引起的精神衰弱一样,一跳一跳的疼痛。 但比起这些,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都不是人。 准确来说,直到真正面对面接触之后才现,他们虽然感觉和真人无异,但真的仔细感知之下,反而更像是幽魂一样的存在。 沉默数个呼吸后,顾判低低叹了口气道,束音成线,在红衣男子的耳边悄然响起。 “我很奇怪,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红袍男子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左手,整个人仿佛在这一刻陷入到了呆滞之中。 下一刻,他脸上所有的疑惑迷茫尽皆被惊恐所代替。 一道寒光自顾判手中飞出,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 下意识的,他想要抽身后撤,却现自己前后左右都是炽烈燃烧的白色火焰,竟然无法移动分毫,只能任由那道寒光从头顶直接没入。 片刻后,红袍男子直接化作无数光点散去。 再也没有留下一丝一毫存在过的痕迹。 顾判眉头紧皱,他刚才一斧斩出,只是想要做一个实验而已,也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生。 不过现在还不是深入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 更远一些的地方,韩紫潇和平婆婆目瞪口呆,红袍男子那样一个带给了他们巨大压力的敌人,竟然在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消失不见,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力实在是太过震撼,甚至已经快要出了她们的承受能力。 毕竟杀死一个修士,和眨眼间将一个修士化作光点散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但他们的惊讶和震撼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便被恐惧和迷茫所取代。 因为在越来越炽烈的白色火焰驱赶下,他们不得不朝着一处聚拢,最后已经是完全被挤压在了只有不到两尺见方的狭小空间内。 一个人,若是被束缚在这样一块六十厘米边长瓷砖的范围内,并没有什么问题,个子瘦小的甚至还可以坐在那里。 但现在的情况却是一群人被困缚在了这样的狭小空间内,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如果大家真的能这样生活,房价又怎么可能会一路拔高到令人难以接受的绝望程度? 这一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上一下,唯有呼呼的风声回响在各人耳边。 包括韩四小姐和平婆婆在内,所有人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大家一起做成了一个人,任何两个人单拎出来,都是绝对相互深入交流的负距离,而且不只是一个点的负距离,算是全身上下所有点的负距离。 唰!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从那块两尺不到的空地内飞出,落在了顾判的面前。 他平静注视着手足无措的韩紫潇,语气平静道,“知道我为什么单独选择了你出来吗?” “不,不知道。” “因为你比他们长得漂亮一些,身材也好,看上去比较养眼。。” 韩紫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话敢说,什么话又不敢说。 地面又是猛地一震。 随后一道寒光划破水雾,犹如银河降临世间。 韩紫潇面色大变,正准备挥剑挡住那道突然出现的寒芒,眼中却已经不见了顾判的踪影。 平婆婆和旁边几个重甲修士完全稳不住身形,身体一倒直接跌坐在地上。 全部视线已经被那道寒光笼罩,平婆婆擎起手中的龙头拐杖挡在身前。 咔嚓一声脆响,龙头拐杖被分成两片,切面平整光滑,平婆婆惨叫,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几个重甲修士来不及反应,短暂的呆滞过后,惊恐地现自己的左右手越离越远,整个身体直接被从中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两片。 和红袍男子一样,他们全部都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消散在了炽白火焰包裹的空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杀了这些东西,倒是有一定的收获,虽然很少,却和什么都得不到有着本质的区别。” 度过了异常难熬的一段时间沉默寂静后,韩紫潇忽然一个激灵,耳中听到这样一句让她感觉非常恐惧的话来。 “跟我来,我们到刚才你洗澡的地方再说话。” 那道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韩紫潇很想反抗,更害怕跟过去之后会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然而在那种让人绝望的强大的实力面前,除了低头,她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想,至于从小看着她长大平婆婆还有家族侍卫的身死,这些都已经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 片刻后,两人已经站在了齐膝深的湖水之中,任由哗啦啦的水声和氤氲雾气将他们包围。 又是一阵令人惊恐的沉默后,他终于结束了思考,贴近她的晶莹精致的耳垂,如同情人窃窃私语般小声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现在只不过是神魂出窍的一种奇怪状态?” “你最好回忆一下,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然后把整个过程详细告诉我。”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也关系到这片湖水随后可能进一步生的变化。” “说了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继续活下去。” “如果不说,你就真的要死了,真灵神魂俱灭,永世不得生……” 他温柔地说着,忽然抬头朝着韩紫潇的身后看去,微微眯起的眼睛深处再次燃起了幽幽白炎。 第1233章 大盈若冲 “我,已经死了!?” 韩紫潇猛地瞪大眼睛,瞳孔中满是惊惧不信的神色。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顾判收回目光,看着她已经快要陷入到疯狂之中,便当即换了个话题,接着问道,“生与死的问题太过沉重,我们等会儿再讨论……再问你一个问题,刚才在洗澡时你表现得和现在完全不同,那又是怎么一个情况?” “如果能回答好我的这个问题……”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紧接着以一种相当笃定的语气道,“我可以赐予你真正的天魔化生大/法,让你可以像日月盈仄中的那位盈姑娘一样,舍却无用肉身,以真灵神魂为本,真正踏上通往永恒的修行大道。” “韩四小姐以为然否。” 他用的是更接近命令的陈述语气,而不是询问的语气。 韩紫潇表情迷茫,眼神呆滞,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顾判所说的话,只是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前辈在说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因为什么来到了湖边?” “我为什么来到了湖边……” 她猛地愣住,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忽然间声音变得越来越诡异,就像是完全换成了另外一个声音。 顾判并没有打扰她,反而是稍稍向后退了几步,沉默而又安静地听着。 忽然间,韩紫潇的嘴角一点点扬起,对着顾判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口中慢慢说道,“你说,我为什么要到这座湖里来呢?” “我不知道,所以才想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顾判仿佛根本就没有现她的变化,自然而然接着她的话说道。。 “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害怕?”她摩擦着牙齿,出渗人的咯吱咯吱声。 “我是一个研究人员,在面对着能让我感到好奇的研究课题时,把事情弄清楚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害怕,我从来不会对一个实验素材生出惧怕的心理。” 她咧开嘴笑了起来,“你没有必要如此执着,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最终便会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的挣扎,如同即将干涸水池中的小鱼,再怎么长大,依旧逃脱不掉绝望的死亡,除非是寻找到逃脱的方法。” “终于,精神分裂之后就化身成为哲学家。”顾判思考着她话里面隐藏的意思,却并没有什么头绪,“你跑出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总不会就是炫耀一下自己看似深邃的语言,装完逼就跑吧。” 已经完全换了表情的韩紫潇僵硬地摇着头,“我只是想要告诉你,身为九幽洞天之地的生灵,你的命运其实早已经被注定,没有任何回旋转圜的余地。” “如同是其他那些闯入湖中的生灵一样,在造化之水的影响下,神魂出窍、肉身尸变就是他们唯一的结局,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的存在。。” “而在不久之后,整个洞天都将开始坠落,到了那个时候,便是盛宴真正开始的时候。” 顾判握住了斧头,语气认真地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你还没有必要知道,因为以你的层次,恐怕并不会听说过辰龙殿下的传说。” “故弄玄虚的家伙。” 他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抽出斧头抡过去,将“韩紫潇”劈成了星星点点的光斑,消散在了氤氲水雾之中。 “还真的是生了一副暴脾气啊。” 诡异的女声从身后缓缓响起。 顾判猛地转身,便看到一模一样的韩紫潇,就站在距离自己十步外,浑身不着寸缕,微笑着朝他看了过来。 “大盈若冲,其用不穷……这就是蕴含着大能修士感悟的造化之水。” “对修行者的真灵和肉身都有极大裨益。” 她陶醉地深吸一口潮湿沁凉的空气,任由水雾将自己淋得透湿,显现出美好妖娆的身段。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能从中体悟到天地规则的转化具现,对于你这样生于洞天长于洞天的修士而言,这才是更大的机缘与造化。” “而不是死死盯着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挥舞你手中的那柄斧头。” 轰! 又是一道寒光划破水雾,重重落在了第二个韩紫潇所在的位置。 没有任何阻碍地便将她斩成星点光斑散去。 但顾判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什么轻松的表情,而是一点点转动身体,看向了自己的前后左右。 一个、两个、三个…… 十个、百个、甚至于千个。 密密麻麻的韩紫潇从水雾中显露身躯,若隐若现,将他完全包围在了其中。 他顺手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带着些许回忆缅怀的神色叹道,“你让我想起了在很久之前,曾经遇到了一位非常大气的老板。” “它给我刷了很多礼物,尤其是对于业罗金刚秘法的补益,让我铭记在心,一直不敢忘怀。” 周围无数韩紫潇同时开口,声音层层叠叠,在湖上荡起了重重回音,“哦?它是谁,为什么见到我,就会想起了它?” “它的名字叫做舍楼,真实身份应该是被养在业罗秘境中的一只蜃虫……蜃,是海市蜃楼的蜃;虫,是蝼蚁虫虿的虫,我这么说,你许是听明白了?” 韩紫潇们忽然笑了,声音依旧重复交叠,却依稀能从中听到许多悲凉叹息的味道,“舍楼、蜃虫,业罗……一直被养在业罗中的蜃虫?” “你弄错了两点,第一,它并不是所谓的蜃虫,而应该是一头穿梭于诸天诸域的蜃龙。” “第二,它并不是一直被养在业罗之中,本来是辰殿下龙宫所属,后来被业罗初圣一剑斩断了根基,削去了记忆,失踪后便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判沉默片刻,不由得皱起眉头道,“你为什么对这些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你是舍楼的亲戚?” “亲戚?” “并不是……” “它是我的夫君。” “既然你是业罗中人,又曾经见到过它,那么,你知不知道它现在在什么地方?” 顾判目光温和,落在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韩紫潇身上,感觉到了她眼神中隐隐约约的期盼。 这就是非人的畜生道之间的爱情吗? 历经数万年而不改。 其专一程度,真的要吊打无数花前月下、山盟海誓的热恋情侣。 第1234章 洞天坠落 顾判被这种弥久而坚的感情震撼了。 也感动了。 所以,在面对着她充满期待的问题时。 他没有经过太多的犹豫,便相当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道,“身为业罗后圣,我当然知道舍楼的下落。” 哗啦啦…… 水声激荡,波涛起伏。 刹那间所有韩紫潇全部消失不见,只剩下和顾判对视的那一个,款款踏波而来,挥手间便在湖上制造出一方风平浪静的区域。 还有一张石桌,两只石凳,桌上一壶清茶,两只茶盏,香味扑鼻,蒸汽袅袅。 她缓缓在一只石凳上坐下,如梦似幻的眼睛犹如星辰,直直落在他的身上,“舍楼,它现在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能够将它的下落尽数告知于我,定有重谢。” 顾判同样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还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茗,惊讶于茶盏内的温度与香味,以及在其中沉沉浮浮的叶片。 沉默思索数个呼吸后,他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道,“我需要看到你的诚意。” “你需要我表现出怎样的诚意?” “很简单,你只需要告诉我,什么叫做洞天坠落,和造化之水又有什么关系便好。” 他摩挲着和实物没有任何区别的茶盏,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某虽不才,却也已经和其中的月华之主、赢盈化身见过几面,算是知晓了一些关于九幽洞天变化的事情,如今若是能从舍夫人这里再得到一部分信息,倒是可以相互验证,以求真假。” “哦,刚才差点儿忘记和舍夫人说起,如果辰殿下有意联手,大家也可以互通有无,同盟互助。” “吾名幻真。” 韩紫潇整个身体在这一刻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曳不定,片刻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那是一个看上去更加动人,想要仔细看时却无论如何都难以看清楚的女子。 她思索片刻,忽然道:“你身在九幽洞天之内,就应该知道,随着天地变化的持续,外域降临越来越容易了,压制与束缚反而愈降低。” “这便是洞天坠落……正所谓洞天闭锁万年,灵气聚而不散,早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如今造化之水降下,天地生灵灵脉大开,在被压制万年后,定会迎来一波爆,各种修行资源层出不穷,这些东西如果落入某方修行者势力手中,你想想会产生怎样的结果?” 顾判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你们大老远跑来这里集合的原因?” “你不明白。”幻真无声冷笑,表情空洞木然。“此方天地,便是那三位内天地显化之洞天玄境,碰撞融合形成的全新界域。” “洞天坠落,则是牠们在大战后遗留下来的封镇力量开始消散,这是一直以来笼罩着整个天地的洞天规则力量,最终将不复存在,而要融入到整个天地之中,化作可供其他修行者汲取吸收的大补之物。” “要不了多久,这里便会只剩下普通天地界域规则,再无站在顶峰的那几位的力量加持,对于不过界限的修士,只要力量根源与天地规则相适应,将不再受到额外的排斥与削弱。” “而且,九幽之主和那两位神主传承者的本源力量将会助长此方天地进化,成为真正的大福之地。” “听上去确实是相当动人,就像是加入传销组织的那些热血口号。” 顾判叹了口气,看着对面那双如梦似幻的眼睛接着说道,“水已经很浑了,现在看来却还有很多人嫌弃不够浑,一心一意要往里面加料,想要把水搅得更浑一些。” “虽然大家都知道水浑了才更方便摸鱼,但有的人却会迷失了自我,弄不清楚跳到水中之后,自己到底是捕鱼的人,还是就成了一条即将被捉的鱼。” “你说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今天忽然见到舍楼先生的家眷,再知晓了两位的真正身份之后,心中有所感慨而已。” 他说到此处,指了指湖心岛大概所在的方位,压低声音接着道,“蜃龙前辈知不知道,在这座湖中还居住着一只星羽孔雀,又知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造化之水,其实和她的存在还有着相当程度的关系?” “星羽孔雀?” 幻真顺着顾判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双如梦似幻的眼睛仿佛穿透了重重水雾,看到了极远处的那一座湖心小岛。 “你所指的地方,有一座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年的岛屿,吾不久前才刚刚在岛上转过,并没有现上面居住着任何生灵,更不要说所谓的星羽孔雀。” “而且除了那座岛屿之外,你我脚下名为千羽湖的整座湖水,里面都没有任何其他存活的生灵。” 羽千玄竟然不在千羽湖内吗? 还是说她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怪不得他一直都没有感知到和她有关的任何气息。 但是...... 如今笼罩着整个湖面的雾气,又绝对是脱胎于羽千玄的雾锁千山。 所以这其中肯定存在着很多隐藏在水面之下的问题,等待着有人去现,然后解开。 顾判不希望这个人会是自己。 只希望一切都可以明明白白摆到自己眼前,就像是做最直观的判断题一样,要么是对,要么是错,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东西。 “吾已经回答了你两个问题......”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后,幻真的声音将顾判从思索中唤醒。 他不待她把话说完,便当即干脆利索地点头道,“我说话算话,这就告诉你舍楼前辈的下落。” “只是这个地方啊,还真的有些不太好描述,不若让我送你过去见他,如何?” 幻真缓缓点了点头,“只要你能带我找到舍楼,回去后我便可以向殿下引荐一二,至于能不能入得了殿下的法眼,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到此处,她眼中倏然爆出一团璀璨夺目的光芒,数个呼吸后才渐渐散去。 再开口时声音听上去竟然变得柔和了许多,“不过以你的实力层次,还有身体强悍程度,或许真的能让殿下有些怦然心动,就此多了一场天大的机缘与造化。” 第1235章 龙体安康(求订阅) “现在就能带我去见舍楼吗?” 幻真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吧。” “这么着急,就非要现在去吗?”顾判指尖轻轻触碰着隐于虚空的斧柄,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他一开始是真的想要送她去见舍楼,让夫妻两个在黄泉路上团聚,也免了难以忍受的相思之苦,但后面看她又是要写推荐信,又尽说些他能够得到那位辰殿下看重的好听话,上杆子要给他送温暖送机缘,这还怎么让人好意思下斧呢。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条不知道真假的母蜃龙看上去很缺根弦的样子,就和当初的那只舍楼一样好骗,是真的有些让人不太能狠下心来抡起斧头。 长时间没有得到回应,她的眼神一点点变得冰冷下来,“怎么了,莫非是你不知道舍楼的下落,一直在这里欺骗于我?” 顾判轻咳一声,义正言辞道,“我从来不说假话,所以知道是肯定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一眼就看出来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我们最好还是再等等,不要急于这一时……反正你也已经等了几万年时间,就算是再多等几日也没有关系。” “多等几日,你还要做什么?” “我此次前来千羽之湖,为的就是在其大限到来之前找到那只星羽孔雀,然后看一看到底是谁要杀她,能救的话就顺手救一下,如果实在救不下来,那便给她收尸,办完身后之事……” “没有办法,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办法,因为我本身就是这样义薄云天,舍己为人的性格,就算是想改,也改不过来。” “既然如此……我就和你一起去寻找那只星羽孔雀,然后再让你和我一起去寻找……” 沉默思索片刻后,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只是她这句话还没有真正说完,便蓦地闭了口,转头看向了岸边所在的方向。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顾判也看向了同一个位置。 他的表情倒是淡然自如,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语气轻松对她说道,“不要紧张,她们都是我的朋友,正是因为我义薄云天的名号传遍诸多界域,所以才能广交好友,互帮互助。” “你看穿着白衣服的那位姑娘,姓赢名盈,虽然出现在这里的只是她的一个真灵化身,但是你要知道……” 她忽然开口,插话道,“赢盈?” “对,赢盈,输赢的赢,丰盈的盈,日月盈仄、辰宿列张的盈。” “盈大人……是你的朋友?” 顾判啪地一拍石桌桌面,“看这话说的,我和她都是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铁汁,能喝一盏残酒的叔嫂,这还能有假?” “你若是不信,现在就撤了你弄的海市蜃楼,等我把她们喊过来之后,尽可以亲口问她,看她是不是非要喝了我那一盏残酒……” 她将信将疑,又接着问道,“红衣红裙的那个?” 他没有什么犹豫,直截了当道,“这是我婆娘。”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或许你没有听说过她,但是你只需要知道,辰宿列张里面的那位列先生,现在就在她的手下做事,这就行了。” “列先生,是你夫人的属下?” “我没有任何必要骗你,这件事赢盈也知道,你也能去问问她真假……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这是你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我并不是不相信,而是……” 她缓缓眨动着那双如梦似幻的眼睛,有些踌躇地道,“而是我已经将遇到你的事情禀报给了殿下,而且殿下也对你表示出了相当程度的兴趣。” “哦?”顾判微微一愣,“你们做事的效率,竟然这么高的吗?” “不过按照你的说法,这不是一件好事吗?大家互相都有兴趣,那就可以约个时间过来面试啊……” 她还处在纠结犹豫的状态之中,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说道,“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我一开始并不知道你已经有了夫人,更重要的是,我并不知道你的夫人,竟然强大到能够御使列先生作为手下……” 顾判听到这里,终于算是琢磨出了一点儿味道,“咱也是没有料到,你深入九幽洞天执行任务,竟然还身兼数职,连月老红娘都有所涉及的吗?” “没有办法,我不是个随便的人,所以说咱刚刚才定下来的面试啊,还是直接推了吧。” “面试,已经无法推掉了。” 她幽幽注视着顾判,严肃认真道,“殿下对于能成为列先生主人夫君的你,很有兴趣。” “我说了,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更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会出卖自己身体的人。” “所以说……” 他眯起眼睛,丝丝缕缕的白色火焰开始在眸子最深处汇集,“这事儿,得加钱……” 顾判笑容温和,刚说了一句话,还没等接着说下去,却直接闭口不言,沉默数个呼吸后低低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盈前辈的这具真灵化身已经被毁掉了呢。” “她可是吾精心选择的合适容器,又怎么能被吾轻易放弃不管?” 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赢盈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原本存在的海市蜃楼依然存在,只是出现了一道通向真实的缺口,至少能容两人并排而行。 顾判放下一直不见变凉的茶盏,缓缓转过身去,打量着从岸边缓缓走来的赢盈。 还有跟在她身侧,表情宁静淡然,并没有什么紧张神色的红衣。 身材娇小的赢盈就在数步外停下,目光灼灼,从蜃龙幻真脸上缓缓划过,最终还是落在了顾判的面上,和他四目相交,目光纠缠,“其实直到现在吾才现,唯有黑山君你才是此方天地内最完美的真灵化身容器,不论是真灵神魂,还是肉身强度,都达到了让吾都为之惊讶的极高层次。” “是吗?”顾判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上下两排牙齿在炽白火焰下闪动着森寒的光芒。 “对于盈姑娘的这一想法,我本人绝对没有任何意见,更不会激烈反对,所以说不要犹豫,快点过来,来对我进行真灵夺舍,接管我的身体吧……” 赢盈却是向后退了几步,避开扑面而来炽白火焰,抵挡住一波波汹涌澎湃的热浪,很是郑重地拒绝道:“吾要是真有这样的打算,就不会说出来了……对于真灵化身而言,黑山君实在是太过危险,吾完全无法保证自己这一点真灵会不会被你吃掉消化,落得个点滴不存的结果。”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她才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端坐不动的幻真身上,笑意盈盈道,“辰殿下她,龙体安康否?” 第1236章 一袭青衫 幻真从石凳上起身,先是躬身一礼,而后恭恭敬敬道,“回盈大人的话,殿下一直都在龙宫之中静修,龙体自然安康。” “身在龙宫静修,不见得吧。” 赢盈似笑非笑道,“她身在龙宫,却让你来到了这处洞天之境,是有什么想法吗?” “吾身为属下,对辰殿下之思虑不敢胡言乱语,不过既然盈大人能够以真灵化身来到此地,殿下派遣我前来一探究竟,也属正常之意,当不起盈大人如此惊讶。” 赢盈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说道,“冰焰蜃行,辰殿下麾下的四大龙将,如今你出现在了千羽大泽之内,便不由得让吾期待,其他几位是不是也已经降临此方天地,准备加入到这场盛宴之中了。” “你们既然已经来了,那么辰殿下呢,吾可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殿下的行踪,就不劳盈大人费心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吾还记得当年辰殿下与轮回剑仙交手于黑暗虚空,被轮回剑刺破了颌下逆鳞,下一道剑意甚至差点儿斩断了半条龙身,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殿下她把伤养好了没有……” “也许是因为害怕轮回剑仙再此现身世间,所以她才派遣你过来一探究竟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辰殿下可就算是失了锐气,把自己的路走窄了啊,这还是当年那个啸傲寰宇,逆天地而行的凶兽辰龙吗?” 一番话听了下来,幻真面色阴晴不定,数次都处于作的边缘,最终却硬生生隐忍了下来, 毕竟她现在面对的是日月盈仄中的盈先生,还有能将列收为手下的红衣娘娘,真要翻脸做上一场的话,就算是她引人入幻、隐匿逃命的层次境界很高,却也没有任何把握能从这两位的手中逃出生天。 ……………………………………………… 在顾判的主导下,临时组成的这支队伍很快达成了一致。 朝着千羽湖中心的那座岛屿赶了过去。 他们的度很快,而且是沿着两点一线的路径,笔直朝着湖心岛所在的位置疾飞。 尤其是队伍中有着赢盈、幻真、红衣三大真灵神魂专精的高手,笼罩着整座大泽的进阶版雾锁千山根本没有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就连稍稍偏离一点方向都无法做到。 但即便如此,一行人也花费了将近大半天时间,才真正来到了那座湖心岛上。 双脚踏上这片阔别已久的土地,顾判不由得悄然握了握手中的斧柄,回想起当初自己失去了打野刀的那段时光。 又想起和业罗重临的最后一战,心中蓦然升起千般滋味,久久难以平静。 当初在湖心岛上大战遗留的痕迹依然存在,一道道残垣断壁矗立在那里,还在诉说着那场战斗的血腥与惨烈。 就算是已经来到了岛上,他还是没有感知到任何和羽千玄有关的气息。 难道千羽湖主是在骗他的吗? 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说是想要将他引到千羽湖内围杀,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麻烦,当初既然可以在半路上拦截住他,就能够提前做好围杀的布置与准备。 就算是非要借助千羽湖的地利条件来动手,那他在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弥漫在整个湖面上的氤氲水雾之外,也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的法阵运转迹象…… 那么,难道杀招就要落在雾锁千山上面? 这个念头只在心中闪了一下,便被他抛到了脑后。 萦绕在千羽湖内的水雾确实对其他生灵有着很大的影响,但对于他来说,其实和一般意义上的普通雾气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如果说真的想要对他不利,又将希望寄托在了这些雾气上面,那只能说持有这个想法的人就是在想屁吃,没有一点儿理论联系实际的实事求是精神。 那么,排除了其他的选项之外,就只剩下了两个可能性最大。 一个是他们来晚了,羽千玄已经死了。 第二就是她此时并不在千羽之湖里面,而是到了其他地方。 不过真实情况到底如何,还要等他们将这座湖心岛屿探查完毕后才能定下结论。 顾判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后加入队伍的两个女人放松警惕,所以时刻跟她们两个呆在一起,倒是不失为可以近距离观察对方的最佳方式,总比放任她们躲在暗处搞些小动作更加合适。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了那座连通着断离山脉深处的那座宫殿之内。 蜃龙幻真第一个进入,紧接着是赢盈,然后是红衣。 因为一直都在思索问题,也是刻意落后了几个身位,结果便顾判走在队尾,最后一个跨过了那扇半开的殿门。 然而当他一脚踏入到那座宫殿之内时,却是陡然从沉思中被惊醒过来。 前面的三个人,竟然都不见了。 不管是两位域外来客还是红衣,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大殿空空荡荡,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对着前方同样空空荡荡的那潭深池。 而且池中还没有水。 一眼就能忘得见底。 根本就没有能够藏人的空间。 他直接向后退了几步,完全沿着自己刚刚踩下的脚印,又从那扇半开的殿门中退了出去。 一步,两步,三步…… 他总共走进来也不过五六步而已。 很快便从来到了门外。 但是…… 当他停下脚步后才现。 这并不是那座宫殿之外的平台,而是宫殿之内的地面。 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沿原路返回到宫殿之外,而是还在宫殿之内。 而且是以倒退的姿势再次进入到了那扇半开的殿门之中,只要转过身就能看到空无一人的大殿,以及那座空空如也的水池。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炽热火焰,面朝半开的那扇殿门,又一次缓缓走了过去。 他的感知已经被调整到了最为灵敏的层次,指尖也一直都在轻触着温润如玉的双刃大斧,就等待着在跨过大门的那一瞬间,如果出现了什么变故,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什么不需要说,甚至什么都不用多想。 直接一拳头抡过去,先将它砸烂了再说。 咔嚓! 他一脚跨过了半开的殿门。 然后一点点眯起眼睛,面无表情注视着面前空空荡荡的大殿,以及那座空空如也的水池。 果然…… 又一次来到了让他异常厌恶的展开之中。 他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劳心劳力都要去解密破题的少年。 心累了,毁灭吧。 所以什么都不用多说了。 不管是幻境还是其他,先把这座房子拆迁了总不会有错。 轰! 顾判一拳挥出,爆出的力量激起了出巨大的声响。 击穿了地板,砸破了水潭,撞碎了立住,倾塌了墙壁。 只是一下,便将这座大殿从他的视线之中完全抹去。 然后诡异地没有任何灰尘荡起。 他只是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安安静静站着一袭青衫,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第1237章 如意郎君 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完好的大殿内。 顾判缓缓放下手臂,松开握紧的拳头,眼睛一点点眯了起来。 在他前方,安安静静站着一位娇柔的少女。 她一袭青衫,亭亭玉立,在出现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吸引了他全部的目光。 他仔细调动记忆,现自己从未见过这个淡青长裙的女子。 但是看着她,却像是在看着一位相识相知多年的老友,又像是在望着相濡以沫不知多少岁月的妻,从心眼里向外涌动着某种莫名的火热情感。 她微笑着盈盈一礼,表情动作根本不像是见到了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反而更像是在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叙旧。 顾判和她那双犹如星空、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眼睛对视,心却猛地沉了下来。 尤其是在看到她微微弯下,又缓缓直起的身体后,更是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纤细窈窕,但那具包裹在青色长裙下的身体给他带来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压迫和恐怖…… 做一个形容的话,她竟然像极了列先生,而且是进阶版的列先生。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表情愈肃穆凝重。 她微笑说道,“这里,自然是吾的地盘。” “是你把我弄到了这里?” “并不是吾独自出手,还有其他同道相助,才能让你悄无声息来到此间。” 她轻轻叹了口气,吐气如兰道,“原本只是因为九幽之铠的缘故,让吾想要从你身上推断关于九幽之主的现状,但没想到生长于九幽洞天之内的土著修行者竟然能达到如此高度,着实让吾感到有些惊讶。” 她平淡笑着,语气温和说着,周围的气氛却一点点滞涩下来。 而在顾判的感觉中,她的精神力量竟然也在急攀升。 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便直至逼近身为虚空行者的太阴元君之境。 “你怎么不说话了?” 她身姿摇曳,步步生莲,朝着他一步步走来。 他一点点眯起眼睛,“你是,辰殿下?” 唰…… 她突然停下脚步,理了理散落在耳鬓的丝。 “吾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身体开始一点点绷紧,面上反而露出温和平淡的笑容,“不需要看,这是一种感觉,在我看到殿下的第一眼时,便呼之欲出的那种微妙感觉。” “你很聪明,更有着让吾都感到少许惊讶的洞察力,竟然都能够被你一眼识破吾的身份。” 她再次露出莫名的微笑,深深看了顾判一眼。 波光流转的目光中,陡然流露出别样莫名的动人与情感。 更具吸引力的还要属于她头顶上悄然显形的一对龙角,晶莹剔透,仿佛要将人的真灵神魂都吸引进去。 顾判纵然有所防备,却依然心神动摇,深陷其中。 体内轰然升起一股热浪,猛烈灼烧着他的心理防线。 渐渐的,他的眼神变得迷惘,一点点失去了清明。 恍惚间,顾判只感到眼前的女子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注意。 她就像是一尊神邸,必须去服从,去崇敬。 不能在她面前有任何欺骗隐瞒。 呼…… 三昧真火悄无声息升起。 灼烧着他越来越模糊的意志。 也让他倏然间清醒过来一瞬。 表面上却依旧表现出来迷茫的眼神与表情。 她沉默等待片刻,随后微笑着开口说道,“把你所修功法的口诀要义告诉吾。” 顾判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直接将最终修改前的乾坤借法和业火红莲拿了出来。 她细细品味许久,就连充斥萦绕在整座大殿内的精神力量都减弱了许多。 “这便是乾坤借法吗,确实有点儿意思。” “不过和这部法门比起来,更让吾心动的却是你这个人。” “刚开始蜃龙和吾说起你的时候,吾只是稍稍有些兴趣,但直到现在看到了你的人,才忽然现,你倒是相当符合吾的要求。” 她充满磁性与诱惑的声音缓缓在顾判心中流淌。 “所以说你这么聪明强壮,我长得也还算不错,正所谓男才女貌。” “那么,我们两个生下来的后代肯定会天资卓越,万众瞩目。” “你说对不对?” 她柔柔笑着,尽情展露着动人的娇躯。 “你看一看,我美吗?” “来吧,跟我结合,不仅会让我们生出最优秀的后代,更是会对你有巨大的好处。” “来吧。” 她深深凝视着顾判,眼中波光流转,散出神秘莫测的光芒。 顾判眼睛一片猩红,不受控制般朝着前方缓缓走去。 两道身影终于贴在了一起。 整个大殿陡然陷入到最深沉的黑暗静谧之中。 轻柔的呢喃声响起,为寂静增添出一点莫名的躁动气息。 顾判环抱着动人心魄的娇躯,低头嗅闻着淡淡幽香,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瞬间便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突然间…… 啪! 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便紧紧绷着的弦,毫无征兆地断掉了。 嘭! 她被重重推开了。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神色,她又一次缓缓依偎过去,有些幽怨地看着身前高大强壮的男子。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间这么粗暴的对待我?” “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我也很想。” 顾判梦呓般说道,“但是……但是我还有事儿啊。” 他说着转身就走,却又被一对欺霜赛雪的手臂环住脖颈。 挣了一下竟然无法挣脱分毫。 她的眼睛如同无尽夜空,释放出星星点点的朦胧光芒,缓缓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 “又能有什么事,要比你我之间的美妙事情更重要的?” 什么事? 对啊,到底有什么事情? 顾判拼命想着,却大脑一团乱麻,根本想不起来刚才自己在做些什么。 两具身体再次紧紧贴在了一处。 但随即又猛地分开。 她的眼中光芒大盛,盯着顾判的眸子,轻生叹息。 “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恐怖的地方。” “你真的如此狠心要走吗?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顾判表情时而清明,时而迷茫。 只是清明只有短短的一瞬,迷茫占据了九成以上的时间。 但就是那短短一瞬的清明,让他用力掰开她的玉手,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我也真的不想走,但是……” 走出几步之后,他又停了下来,颇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道,“但是我是真的有事啊。” 有事有事…… 春宵一刻值千金,温柔阱中最销/魂。 又有什么事能比这件事更重要的!? 更何况,她现在是以过了他不止一层的精神力量在施加影响,强度不言而喻。 但这个男人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她精心编织的捕灵之网中挣脱,也就显得他更加不一般。 完全激起了她更大的兴趣。 “你就是吾寻找千年的如意郎君,今晚吾等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 “所以,不要让那些无所谓的繁杂琐事打扰到我们,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顾判迟疑片刻,终于再一次将那具火热身躯拥入怀中。 是啊,此情此景,最重要最急切的当然是和眼前美丽高贵的女子一度春宵才对。 这样的女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遇到的。 现在不仅遇上了,她明显还想来一场说搞就搞,不需要后续负责的美妙旅程。 这可是能得享极乐的大好事,而且还是和一位堪比虚空行者,亦或是洞天之主的高贵美女共享极乐,不狠狠搞她才是最大的傻瓜。 虚空行者、洞天之主…… 忽然间,这八个字如同跗骨之蛆,一直在顾判心中盘旋不去。 虚空行者,还有洞天之主? 不对! 他忽然回过神来。 他还有事儿呢。 好像还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虽然头痛欲裂,让他记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但这件事肯定和另外一个洞天之主有关。 第1238章 毫不怜惜(求订阅) 悄无声息间,原本千羽大泽湖心岛中心的那座大殿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顾判沉默站在那里,现自己已经身处在美轮美奂的晶莹美景之中。 旌旗照耀,戈戟摇光。 地有仙家云母石,天然上界水晶宫。 更有明媚不可方物的龙女身姿摇曳,异香拂面。 让人不由自主便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啪! 刚刚靠近过来的辰殿下再次被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 然后便听到了让她有些无语的那句话。 “不行,我得赶紧走了,我这边真的有事呢。” 顾判有些机械地转身,刚刚迈出一步,便被一蓬悄无声息出现的粉色烟雾所笼罩。 这是她为了增加闺房情趣,特意花费时间精力制出的迷烟。 就算是专修真灵神魂的修行者,吸入一口也会当即心神迷乱,完全被内心的火焰欲/望所控制,更别说眼前这个才刚刚踏上不灭真体道路的小男人了。 她微笑着,双手按在顾判钢铁般强壮坚硬的胸膛上。 不由得出一声诱人至极的呻/吟。 虽然看起来修为境界还有一定差距,但他的身体可真的是强壮到了极点。 强壮到让她都为之心动的程度。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 嘭! 一记重拳闪电般击出。 毫不留情地印在她的胸口。 将还在神游物外的她瞬间击出到数丈之外。 伸手按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她面色潮红,表情中却并没有太多愤怒之意。 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古怪的笑容。 “原来你喜欢的是这个情调。” 她深吸口气,身体微微颤抖,一对如梦似幻的眼眸中顿时盈满水雾。 “一个在九幽洞天土生土长的小男人,竟然想要在本宫身上鞭挞肆虐,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正在疯狂吞噬,然后灼烧粉色雾气的顾判微微一愣。 但紧接着,她有些颤抖的话语让他更是呆立当场。 “不过……” “本宫很喜欢。” “喜欢你对我的粗暴无礼。” “而且,你还可以再无情无礼一些。” 她面上的潮红迅扩散,不多时就已经遍布全身,再配合上那种馥郁的幽香,呈现出别样的美感。 “那些雄性就算是在龙宫闺房之中,面对吾也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惹得吾心中不满。” “更重要的是,他们实在是太弱了,根本经不起吾的大力征伐,也唯有真正踏入不灭真体道路的修士,才算是勉强能入得了吾的法眼。” “这么多年过去,搞得吾都差点儿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只母龙。” “他们都说龙性本淫、暴躁残虐,前半句话本宫倒是部分赞同,只不过说起这后半句暴躁残虐,却并非如此,只因为他们的身体实在是太脆弱了,经不起一丁点儿的摆弄折腾,如此竟然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全都怪到吾的头上?”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她,指尖已经轻触碰到了火热坚挺的斧柄。 看起来她确实是饥渴得狠了,需要被人用最狂暴坚硬的家伙好好鞭挞一番。 但是,他又稍微有些犹豫。 如果卯足了力气给她来上那么一下,却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又该怎么办? 因为就算是抖爱慕,也不是怎么抖都不会狂暴怒的。 更何况她看上去并不是单纯的抖爱慕,更像是抖爱慕和抖爱死相结合的奇怪品种。 她目不转瞬盯着他看,然后缓缓闭上了那双如星辰闪耀的眼睛。 “这种毫不怜惜被狠狠对待的感觉,让本宫的心都要醉了。” “来吧,只要你真的如我想象的那般强悍,能够真正达成本宫的愿望的话……” “你就是吾所有龙宫的副宫主,也将会是吾辰龙今后最为宠爱的后宫男妃。” “修为境界低一点没有关系,本宫有的是大把的资源和秘法,能让你在最短时间内在不灭真体的道路上走出更远的距离。” 小心将最后一点粉色烟雾吸入口中,又当即以三昧真火灼烧干净,在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 顾判眯起眼睛,真的是有些头痛地看向面前的青衣女子。 他闪烁的目光落在她的眼中,却被当场认做是即将兽/性大的表现。 也让她愈心神摇曳,欲罢不能。 说实话,被龙宫之主辰殿下这样香/艳的邀请,顾判说自己没有任何一点动心那是假的。 至于她最看重的方面。 他对自己身体的强悍程度当然有着非同寻常的自信。 那可是达到了敢和轮回剑本体硬刚,也能抵挡得住太阴元君数次攻击的程度。 但是…… 真正的问题根源在于。 他已经结婚了啊。 在没有得到红衣的肯之前,是绝对做不出来这种背地里偷吃的龌龊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和这位辰殿下只是第一次见面,连感情都没来得及培养一下,就非要被她拉着去开房间,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仙人跳的陷阱等着他一脚踩空? 不过,刚刚她好像说过,喜欢粗暴一点的对待是吗? 那就在原有的基础上更粗暴一些好了。 “你这欠练的女人,真以为我不敢狠狠打你的屁/股?” 顾判深吸口气,平静情绪,用恶狠狠的语气怒道,“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过来捏死我啊!” “大不了就是个死而已,老子就在这里,能被一位龙宫之主亲自出手一决生死,无论输赢都是赚到了。” 她微微喘息着,眼睛里非但没有怒火,反而更加娇艳欲滴。 这小男人,真的很有趣呢。 “你过来啊,我就不信你真的敢打我。” 她低吟浅唱,甚至有几分羞怯的味道。 唰…… 啪! 顾判闪电般出现在她的身侧。 高高抬起右手。 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了下去。 “嗯……” 她的娇躯剧烈颤抖。 吃惊于这一巴掌力道之大。 从他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也让她犹如被清水浇灌的花朵,瞬间绽放,身体反应剧烈。 “你……” 她幽怨回望,轻咬下唇,“你好狠的心,真的下那么重的手。” “吾的身体都要被你打坏了……这种毫无怜惜的粗暴感觉,真的是让吾心花怒放,心动不已。” 第1239章 罗姓剑修 “这就心花怒放,心动不已了么?” “还有更加过硬的家伙在后面呢!” 顾判冷哼一声,再次高高扬起手臂。 她很干脆地闭上眼睛,期待着第二下重击的降临。 轰! 混沌归元,千锤百炼! 顾判一拳击出,毫无花哨地落在她的背臀位置。 换来的却只是一声细细的娇/喘。 他不由自主眯起眼睛,再次看向了身下那具被淡青长裙包裹的窈窕身躯。 对这位辰殿下的实力推断不由得再次向上拔升。 迄今为止,他真正见过的不灭真体修行者只有两个。 除了已经变成傀儡的黑袍“列先生”之外,剩下的那一位便是眼前的辰殿下。 也是他唯一见到的活着的不灭真体修行者。 其身体之强悍,是真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甚至有些怀疑,就算是轮回剑意与双刃大斧齐出,再辅以乾坤借法混合大爆,都不一定能打破她的整套防御体系,对她真正造成致命的伤害。 她半闭着眼睛,等了几个呼吸,后续的攻击却迟迟没有落下。 耳中只听到那句让她有些烦躁的声音。 “不行,我今天确实不行。” “小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啊。” “我行,但是我是真的有事。” “你到底有什么事,现在跟我说!” 她一双美眸流转,死死盯住顾判。 “我就不信,有本宫亲自出手,还解决不了你的事情。” “有你这句话,我就真的放心了。” 顾判长叹一声,缓缓说道,“我有一个大敌即将出现在此方天地,若是你能帮我击败了她,那我就了无牵挂,没了后顾之忧。” “有降临修士要找你的麻烦?” 她蓦地笑了起来,莫名有些喜感。 这家伙就连自己这位实力堪比虚空行者、亦堪比洞天之主的大人物都敢无视,竟然所谓的有事落在了区区一个降临修士身上。 真是有趣。 “我还以为是多大多麻烦的事情,你告诉我,是哪家的降临修士,回头我直接去把他打杀了,帮你将这件事彻底摆平。” 顾判缓缓点头,很认真地道,“既然如此,还请姑娘在此地稍后,我回去收拾一下就来。” 姑娘? 这从未听到过的称呼。 还真的是有趣啊。 她猛地愣住,许久后才幽幽笑道,“你就别收拾了,跟我回到龙宫之中,还能有什么东西拿不到手的?” “不,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不能丢弃。” 顾判表情肃然,转身就走,显得很急切的样子。 然后。 在她再次开口前,他突然回头,皱眉道,“姑娘最好去那轮黑色月亮后面看上一眼。” “里面似乎隐藏着天大的秘密,或许还和此方天地的变化有关。” 她刚刚想跟上去的步子当即停了下来。 看表面本以为他就是个粗人,没想到竟然还知道和太阴元君相关的事情,再加上九幽之铠的存在,倒是真的值得她好好斟酌一二。 而且,他说的的确没错。 在那轮黑色月亮连通的月华界域内,真的隐藏着相当重要的秘密,不仅和九幽洞天有关,还和月华之主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最重要的是。 在听到了这几句话之后,她似乎是忽然间从某种入魔状态中明悟出来了一般,双眼之中不再是之前炽烈灼热的神色,而是瞬间变得淡漠疏离,眉宇间也浮现出一层极淡的疑惑。 辰殿下并没有再跟上去,而是任由他离开了自己开辟出来的水晶宫中,重新回到了千羽大泽之内。 至于那个小男人会不会逃走。 她已经记住了他的气息与味道,就算是他通过穿梭降临法阵直接离开九幽之地,也难以逃出她的手掌心。 “你那个敌人叫什么名字,他又有何特点?” 已经走远的顾判回头,束音成线道,“她姓罗,是个剑修女子,我也不知道她全力出手时能有多厉害,总而言之已经达到了一剑破万法、斩落虚空不留痕的极高层次。” 剑修…… 是个女的? 还姓罗? 她黛眉轻蹙,迅在记忆中寻找对比着相关的人物。 忽然,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猛地划过她的脑海,也让她不由自主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 罗姓剑修,还是一个女子。 难道会是她吗? 这怎么可能!? ……………………………………………… 直到顾判真的离开,辰都没有出手阻止,甚至没有再开口说上一句话。 而是一直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似乎是有些出神地想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悄无声息间。 一团极淡的黑色雾气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辰,虽然有着盈的遮蔽掩护,你此次还是不应该以真身直接露面的。” 从雾气之中传出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她低头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才将目光转到那团雾气上面,“不以真身出面的话,吾恐怕无法压制得住那个男人,反而会适得其反,暴露出吾的一些秘密。” “竟然是这样的吗,看来能够被赢盈亲口提及,又经过蜃龙的确认,此人真的有能够让吾等都正眼相看的过人之处。” 辰龙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荒前辈在那只孔雀身上又有什么现?” “它现在已经到了断离山脉深处,吾隐于暗处观察许久,后又曾抵近那轮黑色圆月进行探寻,现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哦?不简单在什么地方?” “事情不简单的地方就在于,吾等所以为的九幽将亡,盛宴开启,或许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 就在此时,一个不分男女、虚无缥缈的声音缓缓响起,接过了辰殿下的疑问。 下一刻,一道介于虚实之间,不停摇曳变幻的身影出现在宫殿之内,站在了辰和荒的面前。 辰龙缓缓转身,一双犹如璀璨星空的眼睛落在那道虚幻身影之上,“盈,吾需要一个详细的解释。” 虚幻身影慢慢说道,“吾等刚开始都知道,九幽之主不见不闻亦不可知,应是从数万年以前便陷入到了难以醒来的沉眠之中……” “但是,好像吾等都忽略了另外一个可能生的事实。” 辰殿下眉头紧皱,思索着缓缓道,“盈的意思是,当年那位立于诸多界域之巅,能够让吾等闻之退避的九幽洞天之主,甚至是那位虚空纵横的太阴元君,牠们其实早已经死了?” 第1240章 打破僵局 九幽之主,太阴元君,有可能早已经死了? 辰龙眉头皱起,这样一个念头只在心中升起刹那,便当即开口道,“不对,牠们若是真的已然死去,真灵神魂不存,九幽洞天与月华界域就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情况。” 隐身于雾气之中的荒同样对此表示怀疑,“老夫并非是没有想过九幽之主身陨的可能,甚至在数万载时光中不止一次深思过九幽不存会造成的影响……” “若九幽真的不在,影响有着种种可能,但却绝对不会是现在九幽洞天所表现出来的模样,至少不会是直到如今,才展到洞天开始坠落、造化之水降临的程度。” “辰殿下与荒前辈所言极是。” 面对着他们的疑问,那道虚幻身影依旧是以缥缈的声音不紧不慢道,“吾也只是有所怀疑,所以吾才会在秘密联系到两位后,让荒前辈追踪调查那只千羽孔雀,后面更是不惜亲自出手打开一条通道,让辰殿下可以见到那位九幽之铠持有者,想要观一叶而知秋,以一管而窥豹……” “两位应该还记得,在最开始取得联系的时候,吾就曾经表示过怀疑,那便是将吾召来的太阴元君,她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又有着什么目的所在,实话实说,关于分割肢解九幽这一说辞,虽让人无比心动,却又不得不让人充满警惕与怀疑。” “那么,两位在各自探查过后,又都有什么想法呢?” “这便是你不惜以诸多真灵化身献祭为代价,辗转寻找到吾的真正原因吗?” 荒沉默许久,自雾气中悄然闪过一缕森寒杀意,“九幽之力与月华之主纠缠不休,遮蔽吾等感知,因此在吾看来,倒不如集合吾等三人之力,直接取了太阴元君的性命,至少也要将其重伤垂死,如此便可以直接打破僵局。” “那么,辰殿下呢,又有什么想法?” 辰龙理了一下散落耳旁的丝,忽然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道,“吾的想法很简单,那便是既然看不明白,干脆就抽身离开不再去看,大家各自回家,或者是找地方远远地躲起来,到时候不管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之间生怎样的事情,都和吾等无关,也难以牵连进来。” “当然,在离开之前,吾还要将那个引起了吾很大兴趣的小男人带走,如是好生培养上一段时间的话,说不定他就能真的满足了吾的需求,甚至还能让吾诞下后代,将龙宫的血脉传承下去。。” 此言一出,顿时让盈和荒同时为之侧目。 他们任谁都没有想到,这番话竟然会出自辰龙之口。 这还是当初那个天性好战,喜欢刀尖上舔血,视生死为无物的辰殿下吗? 还是说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沉淀之后,曾经的那个年轻生命终于长大成熟,被命运磨去了所有的棱角,开始追求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平庸生活了? “你们,是不是觉得本宫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胆小如鼠,再不复当初无惧生死、勇猛精进的心态?” 辰殿下一步步来到门边,注视着外面被黑暗笼罩的虚空,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吾刚才听到那个小男人说了一句话。。” “他说,自己惹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修士,或许马上就要降临到此方天地,来取他的性命。” “在他口中,那是一个女人,凡的剑修,而且她姓罗……” 听到这里,大殿中的雾气倏然停滞不再涌动,就连那一道虚幻的身影都不再扭曲,静静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辰龙悠悠一笑,语气平缓接着说道,“那个男人的实力层次虽然还和吾等有着差距,但也绝对不容忽视……那么,在他眼中完全不可抵挡的,凡脱俗的女剑修,又会有着怎样的实力?” “最关键的是,他说她姓罗。” “辰殿下的意思是,轮回剑仙、白衣罗叶?” 雾气再次涌动起来,荒的声音从中传出,带着些许疑惑的语气,“她不是早已经神魂俱灭,肉身不存,陨落于天地之间了吗?” 辰龙反问道,“荒前辈,既然销声匿迹数万载的九幽之主和太阴元君都能重现世间,那么轮回剑主在当年假死脱身,以待时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不要和吾说这只是那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吾只知道,任何可能牵扯到轮回剑主的消息,吾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她的用意。” “吾可以直面九幽之主,亦可以直面太阴元君,因为面对牠们两位,吾虽然肯定不是对手,但如果一心想逃的话,还是基本上可以逃掉的......但是,如果面对的是那位的话,一剑定生死,出鞘入轮回,或许不是她死便是我亡,真的就逃不掉了。” “所以说,在没有确定她是不是真的陨灭以前,关于九幽之主的这摊子浑水,吾是不打算再深入进去了……” 盈沉默许久,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意见无法达成统一,那么吾等就只好暂且各自离开……” 嗡…… 她说到此处忽然闭口不言,面色刹那间变得沉凝,但垂下的眼睑却遮挡住了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随即在刹那间便已经敛去,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 辰龙心中一动,目光穿过半开的殿门,透过浓重的黑暗看向远处,耳边渐渐充斥着无数翅膀急促扇动的声音。 远处的黑暗中,隐隐可见一片巨大的金色云层正飞快靠拢过来。 黑暗虚空同时开始剧烈震颤。 在金色云层下方,爆出混乱却又庞杂的力量气息。 透过所有阻碍,隐约可见难以计数的庞大狰狞的怪物在急奔行。 这是…… 她微微皱眉,极目远望。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变异蜂群? 还有形形色色,但都有着狰狞外表与庞大体型的妖兽? 片刻后,她肯定了自己的这一推测。 但一个新的问题很快又浮上她心头。 那就是,这些变异蜜蜂和妖兽的气息都非常强大,已经到了连她都感觉到有少许的压迫感,从而不得不稍稍重视的地步。 而随着战蜂和变异妖兽的接近,她脸上的表情愈凝重起来。 至少数百上千头能够带给她些许压力的妖兽…… 更恐怖的是,黑压压乌云般盖压过来的战蜂群体,它们带给她的压力甚至还要出妖兽数倍。 “这里一定隐藏着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她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缓缓结出一道法印。 一条条透明丝线从她那双纤纤素手中飞出,如若无物穿过密密麻麻的蜂群,闪电般朝着黑暗更深处飞去。 黑暗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线索存在,要将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 第1241章 熟悉味道(求订阅) 辰龙感觉自己已经隐隐抓住了线索的一端,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将它拎起来,让隐藏在黑暗中的一切黑幕无所遁形。 先,还是要确定那些妖兽和蜂群是从哪里来的。 到底是不是像她推测的那样,它们的出现其实并不是巧合,而是他们三人的行踪早已经被谁锁定,所以才会正好在集合的时候出现这样的情况。 半透明金色丝线深入到黑暗深处后,突然间感应到了一道隐约有些熟悉的气息。 她心中一动,无视了已经逼近到眼前的战蜂和妖兽群体,飞快地变幻着一个又一个的法印。 轰! 第一头妖兽扬起粗壮尖锐的前爪,狠狠拍下。 随后是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 她面色平静,体外倏然撑起一层厚重的龙鳞屏障,将所有的攻击拦在外面。 她依旧在试验变换着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印诀,试图寻找出自己手段为何会失效的原因。 终于。 当龙鳞屏障出现道道裂纹的前一刻。 她手上的法印停顿下来。 面色变得冰冷而又凝重。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所释放丝线失效的原因。 回头看去,只见到荒正在和盈对峙,而且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生死相拼的边缘。 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再次转过头去,目光落在了那片黑暗的深处。 丝线失效的原因就是…… 这里,已经不是她最开始所选择的那处地方。 而是在悄无声息之间变成了另外的一处地方。 辰龙认为自己的感知和推测没有出错。 虽然最后得到的会是这样一个近乎匪夷所思的结果。 在荒辰两个大修行者的眼皮子底下,而且是在他们两个从头到尾都在关注的情况下,能够将她的这座水晶宫悄无声息勾连到另外一处地方,不管怎么想都是一件乎想象的事情。 准确点来说,这里应该是一处秘境。 而且是层次很高的秘境。 连她的感知都能暂时隐瞒蒙蔽住的秘境。 所以才能达到如此的效果。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 究竟是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的地盘给移动到了这里。 第二个问题。 这处秘境的主人,又究竟是谁。 几乎不需要如何思考,第一个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本来就极少,甚至不需要一只手都能够数的过来。 而拥有这种能力,又近在眼前的人,确确实实就只剩下了一个。 那便是正在和荒对峙的盈。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辰龙轻轻挥手,将一头冲过来的妖兽切成大小完全一致的上百碎片。 然后是第二头,第三头、第四头…… 一刻钟后,所有妖兽尽皆丧命于她手下。 而她依旧明艳动人,连型都没有乱了一分,身上的那件淡青长裙也依旧整洁如新,没有沾染上哪怕一滴鲜血。 唯一有些变化的是。 她的呼吸稍稍有些紊乱。 盈,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和荒是暗中结成的同盟关系,一直隐藏不为人知。 但是盈和荒,却是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相当良好的合作,而且以他们两个所修的根本法门,所走的道路,都可以算得上是合则两利的互补共生关系,数万年来都没有出现过任何的意外情况生…… 就算是这一次针对九幽之主的动作,也是盈将消息传递到了荒的手中,邀请他前来分一杯羹。 至于她,则是用的另外一个理由加入进来,应该不会引起更多的怀疑。 而三人联手之后对于九幽之地和月华界域的探查,也进行得还算顺利,相互配合良好,直到今天突然间生了这样的变化。 盈,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其自恃化身千万,真灵难灭,一向又行事低调,所以并没有惹到过真正不死不休的大敌…… 但如果真的是让她和荒联手的话,豁出去花费上足够的时间,也能将那些隐藏的真灵化身核心存在全部镇杀,毁掉其赖以存世的根基。 她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说,她为什么还要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直接得罪他们两个? 辰龙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用更大的回报来解释盈的这一举动。 那么,就联系到了第二个问题。 隐藏在这个秘境内的,究竟是谁。 能够让盈不惜得罪荒辰联手,也要行那背刺之举。 嗡…… 战蜂组成的杀阵俯冲扑下。 将辰龙再次包围进去。 “真的是有些烦人啊……” 轰! 成千上万道金色光芒突然爆,犹如在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轮金色太阳。 数个呼吸后,金色太阳缓缓隐去,天地间再次陷入到黑暗之中。 唯有嗡嗡的扇动翅膀声依旧如故。 战蜂在她的出手下遭受到了巨大的损失,却依然拥有着相当庞大的数量。 它们稍稍退却,再次组成了一个个的战阵,继续朝着她盖压了过来。 “无用的手段……” 辰龙面无表情,轻轻弹了一下手指。 “如果只有这样程度的话,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 轰! 又是一轮金色大日冉冉升起。 无处不在的光芒将几乎所有黑暗尽数驱逐。 也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蜂群战阵完全笼罩在内。 仅仅数个呼吸后,闷雷般的振翅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黑暗中没有一只存活的战蜂,全部都消失在了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之中。 “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就算是拥有再多的数量,也不过是挥手可灭的蝼蚁罢了。” 她低低叹息一声,借助金色光芒的照耀,终于看清楚了这片被无尽黑暗笼罩的空间,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辰龙暴起出手的那一刻,宫殿内相互牵制,一直对峙的荒和盈也同时消失在了原处。 一团淡淡雾气笼罩住了那道不停扭曲的虚幻身影,将其从外到内消融吞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里是……” 片刻后,荒出现在了辰龙的身侧,和她站在水晶宫门前,一起注视着外面再次缓缓被黑暗吞没的虚空。 “吾嗅到了某种熟悉的味道。” “烟开雾敛静无风,月华映入水晶宫;千古万古无初终,四方上下同一空。” 辰殿下眼中波光流转,落在黑暗最深处那株若隐若现的桂树上面,在混沌灰雾的遮障下,还能见到黑白两色光芒相互纠缠,难分彼此。 第1242章 不太正常 辰龙立于水晶宫门前,堪破黑暗看到了那株被混沌灰雾遮掩笼罩的桂树。 “荒前辈,在你看来,出现在那里的到底会是谁,是太阴元君,抑或是九幽之主?” “吾不知道到底是九幽吞噬了太阴,还是太阴吸纳了九幽,亦或是九幽和太阴都被某个吾等还不知道的恐怖生灵尽数吞噬,吾只知道,牠现在已经将目光投注到了吾等的身上。” “刚才当着吾等的面,将吾的水晶宫与九幽太阴连接一处,就算是和吾等并列的盈,恐怕也并不轻松吧。” 淡淡雾气涌动变化,凝聚为人形,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是吾的错失,没有看出那并不是一般的真灵化身,竟然是盈的部分核心真体来此,不然也不可能会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做成了此事。” “现在回想起来,不久前盈对吾等说出九幽太阴已死,此为陷阱的话来,引得吾等心境波动,也是为了遮罩避开吾等的感知,好让她将水晶宫与此地相连。” “她的手段之隐蔽巧妙,就算是水晶宫是吾所祭炼,都没能第一时间察觉,更不要说荒前辈了。” 辰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却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道,“哦?这么说,荒前辈刚才竟然是直接吞掉了盈的真体?” “为了遮蔽吾等的感知,同时将殿下的这座水晶宫连通九幽月华,她消耗掉了绝大部分的力量,所以刚才被吾吞掉的,只剩下了一具空壳而已。” “就算是空壳,那也是盈赖以纵横诸天诸域的核心,荒前辈这一次,还是赚到了。” 荒露出一丝笑容,语气平静道,“若是不死,自然是赚到了,而且是大赚,但若是在这里死了,那便是一切成空,没有任何意义。” 说到此处,他似是有些犹豫,沉默了数个呼吸后,还是开口说道,“吾在刚刚到来之前,殿下竟然放任那个九幽之铠持有者离开了?” 辰殿下闻言微微皱眉,思忖着慢慢道,“当他出现的时候,吾的真灵神魂应该是受到了极其隐秘的影响,将一直被吾封镇在心境最深处的某些念头无限放大,直到最后,当那个男人提到罗姓女剑修的时候才突然惊醒……” 荒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忽然闭上,和辰龙一起看向了黑暗中缓缓走来的那道身影。 那是一个雍容华美的女子。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真正关注的重点。 真正吸引了荒辰几乎全部注意的,是那双一黑一白,黑白分明的眼睛。 以及那张毫无瑕疵,正在露出宁静笑容的面孔。 “月华之主,太阴元君?” “果然是你隐藏在幕后吗?” 她就在水晶宫殿门前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而是微微抬起头,细细欣赏着面前晶莹剔透的宫殿,许久都没有说话。 悄无声息间,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她的后方,不停扭曲着,在虚实之间徘徊。 “月、盈,日月盈仄、月盈月缺……” 辰殿下一点点眯起眼睛,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刹那间整座宫殿都剧烈摇晃起来。 “荒辰对上月盈,还真的是让吾期待啊,你说是不是呢,荒前辈?” 那团原本就极淡的雾气此时已经完全融入到了黑暗与光明交接之处,只有愈苍老沙哑的声音从不知何处响起。 “老夫也很期待,吞噬掉一位真正的虚空行者会是什么滋味。” ……………………………………………… 另外一处方向。 顾判一早便缓步出了水晶宫,眼前先是一花,定了定神之后才忽然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千羽湖湖心岛屿的那座大殿内。 在他眼前还是空空荡荡的地面,和刚开始进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原本殿内那空空如也的深池内却已经注满了清水,其间还有朵朵荷叶在水面漂浮,给这座死气沉沉的大殿增添了几分生命的鲜活气息。 顾判来到水池边缘,随手摄来一块碎石丢了进去,在噗通一轻响声中溅起一片水花。 道道涟漪从石块入水处向外扩散,很快便蔓延到了距离最近的荷叶附近,带动着它也开始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水,是真的水。 荷叶,也是真的荷叶。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这些水和荷叶,究竟是谁弄过来的? 还有先他一步进入殿内的赢盈、蜃龙,以及红衣,她们又去到了哪里? 忽然间。 顾判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转头向外看去。 透过半开的宫殿大门,正好看到外面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天地之间已经是被雨幕所笼罩。 浓郁到了极点的天地灵元气息伴着水汽,从殿门外飘荡进来,被他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吸收进去,整个人都在刹那间变得精神一振,清爽了许多。 “这便是造化之水,你不准备去体验感受一下吗?” 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在殿内淡淡响起。 顾判寻声望去,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深池中央,一朵荷花缓缓绽放,露出端坐其中的一个女子。 她穿着一袭墨色长裙,双手结成一道繁复法印置于身前,腰侧还悬着一柄样式古朴简单的长剑。 “千羽湖主,你的手臂长出来了?” 他仔细打量着那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先是看了眼那柄长剑,又渐渐向上,从一对光洁白皙的手臂上移开,然后落在她的左肩上面。 “还有,你的肩膀怎么受伤了,看起来还是不久前才出现的新伤口……” 他忽然顿住,瞳孔收缩,沉默片刻后才以一种疑惑的语气接着道,“这是,剑伤?” 羽千玄从荷花上起身,脚踏清波,一步步来到池边,和顾判只有不到数步距离。 “你的眼力倒是不错,还能看出这是用剑造成的伤口。” 她眼波流转,如飞光掠影,悠悠叹息着道,“那么,你能不能看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剑法留下的痕迹呢?” 顾判一只手负于身后,虚握住了双刃大斧的斧柄,“难不成,这是轮回剑意在湖主身上刻下的印记?” 他的精神已经一点点绷紧,做好了随时暴起出手的准备。 眼前的羽千玄似乎不太正常。 而且是非常不正常,就像是换了个人那样的不正常。 第1243章 轮回剑主 顾判眼中燃起幽幽白炎,毫不避讳地映照在数步外“羽千玄”的身上。 她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仿佛对如此无礼的目光并不在意。 片刻后,顾判敛去真火,心中的疑惑却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浓重起来。 虽然在他所有的感知手段中,她的的确确、如假包换就是曾经的千羽湖主,重临前辈的双修道侣,那只灵媒魔种的星羽孔雀。 但从她现身到现在,短短几句话的语气和内容上看,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着他,她并不是羽千玄,而是换成了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生命。 难道羽千玄已经被太阴元君麾下的月影生灵占据了身体,还是说被赢盈当成了可用容器,做成了她的一个真灵化身? 如此的念头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当即便被直接排除在外。 不是月影生灵,也不是盈的化身。 在接触过不止一次之后,对于这两种情况,他也有着自己的判断。 至少以羽千玄现在的表现,几乎已经可以直接排除掉这两种可能。 那么…… 她到底是怎么了? 羽千玄听到轮回剑意这几个字后,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莫名的笑意,“你倒是念头跳脱,不仅敢想,也敢说得出口。” 顾判深吸口气,“难道,竟然真的是轮回剑意?” “自然不是轮回剑意。” 她缓缓摇了摇头,似笑非笑说道,“不过应该也算是和轮回剑意有那么一点关系。” 她不是羽千玄! 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她也绝对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位千羽湖主。 双眸深处升起幽幽白炎,顾判再一次仔细观察着她肩膀上的那道剑痕,浑然不顾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妥当。 而她却也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一直都将视线投向了大殿外接天连地的雨幕之中,眼神沉静淡然,隐隐还有些许回忆缅怀的表情浮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 沉默十数个呼吸后,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炽热气息,慢慢向后退出几步,和她又拉开了少许的距离。 然后才开口说道,“这道剑痕里面隐藏的是……重临前辈的杀道剑意。” 他的语气是肯定的,但心中却是充满了疑惑。 重临留下自己的力量,他可以理解。 这一道力量是在羽千玄的身上,他更可以理解。 唯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重临留给羽千玄的力量,会反过来伤到她自己的身体。 难道不应该是留给她最后的一道保命屏障吗? 为什么却造成了反伤自身,只差一点就直刺要害的结果? 难道说,羽千玄是想要用重临留下的一剑结束自己的性命,最终却没有成功吗? 一个诡异的念头刚刚在他的心中升起。 结果还未等他更进一步去思考,耳边就响起了那道清冷疏离的女子声音。 “你很不错,只是盯着这道剑痕看了片刻,便脱口说出了正确的答案。” 她收回凝望殿外雨幕的目光,看着他一点点收缩的瞳孔微笑说道,“她想用这道封印在自己体内的剑意自裁,最终结果却是功亏一篑,被吾阻止了下来。” “羽千玄想要自尽,却被你阻止了下来……” 顾判心念急转,一字一字问道,“那么,她现在又在哪里?” “这只可怜的小孔雀啊……” 她收敛笑容,幽幽叹息道,“自然是已经魂飞魄散、真灵不存。” “你刚刚不是说,阻止了她的自裁吗?” “是啊,吾不让她自己寻死,却从来没有说过,不会让她去死。” “结果就是,你杀了她?” “算是吧,吾并不想这么早就取她的性命,更进一步去讲,吾其实并不想取她的性命,但世事难料,命运无常,因为某些情势的变化,导致她最终还是死在了吾的手中。” 羽千玄死了…… 被眼前这个占据了羽千玄身体的家伙给杀了。 虽然之前就听她亲口说起过大限将至,就要回归千羽之湖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但此时此刻,在基本上确认了这个消息之后。 尤其是看着她的身体还鲜活地站在自己眼前的情况下,得知了她已然不存于世的消息。 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出现了那么一瞬的恍惚。 “你到底是谁?”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又问了一遍。 “外面的造化之水对你的修行有着不小的好处,你难道真的不想去感悟体会一番吗?” 她却是根本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语气淡然将不久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错过最开始也是最好的机会的话,后续的效果就会减弱不少,所以我劝你还是从这间屋子内走出去,沐浴一下造化之水的灵性为好。” 顾判一手握拳,一手握斧,面上一点点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虽然不知道外面的那场大雨是不是所谓的造化之水,也不知道它对我到底有没有好处,我只需要知道,凡是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要坚持的,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坚决反对……” “那就随便你吧。” 她不以为意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数步后却又停下脚步,侧头露出一丝微笑道,“比起千羽湖主,吾更不想取你的性命。” “只要你能静心在这里闭关修行,就可以安然无恙,而且还能借住这段时间感悟天地,真正打破束缚,破境重生。” “只凭你一句话,就要将我圈禁在这里?” 顾判看着她即将走过的侧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怎么了,你不相信吗?” 她凝神而立,衣裙飘飘,如同临凡的谪仙。 顾判眯起眼睛,表情愈木然,“你不是千羽湖主,更重要的是,你也不是业罗初圣、轮回剑仙。” “想要禁锢我的行动,怕是没有那个本事。” “哦?” 她忽然笑了,“吾自然不是剑主大人,你从哪里看出来吾是剑主大人的?” “至于吾到底能不能将你禁锢于此,你也可以试一试,自己是否可以走出这座湖心岛屿,甚至是能否安然走出这座宫殿。” 剑主大人…… 如果他的推测不错的话,她口中所说的剑主大人,应该便是轮回剑仙,也可以被称之为…… 轮回剑主。 而且她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她和业罗初圣有所关系。 不过,具体是什么关系,她没有说,他也不想问了。 顾判忽然完全失去了和她交流的欲望。 “所以说,还是用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处理问题最好。” 他微笑起来,缓缓握紧拳头。 “对我来说,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就是……” 轰! 空气猛地被撕裂。 一道身影突破空间限制,闪电般出现在女子的身前。 然后一拳向前击出。 第1244章 唯剑唯心 “接吾一拳,混沌归元!” 轰! 顾判仿佛突破了空间与时间的限制,直接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然后一拳自上而下缓缓压下。 仿佛将一整片空间都倒转过来,轰击向了眼前那个仍然着不动的星羽孔雀。 半空中陡然爆起无数朵绚烂的火星。 她腰侧的长剑已然出鞘。 两道身影轰然对撞一处,刹那间对撞不下百次。 拳头与长剑之间的碰撞已经无以计数。 两人之间的交手被禁锢限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竟然没有什么余波溢出,而是被双方完全硬接承受下来。 如此的战斗,比起之前大开大合的情况,一样凶险,在某些方面的压力甚至还要更大。 咔嚓! 顾判左肩被长剑刺入,留下一道贯穿的血洞。 他同时将右手从对方腹部抽出,五指间还缠绕着一截不停滴血的器官。 那是她的一片内脏。 或者更准确来说,那是羽千玄这具身体的一片内脏。 两人几乎同时跌落地面,又毫不犹豫地再次前冲,撞在一起。 第二次分开时。 顾判身上多了不下二十道深可见骨的各种伤口。 她手上的长剑消失不见,小腹与右胸两个碗口大的猩红血洞,前后贯通,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蠕动的脏器。 她的伤口内里深处一片漆黑焦糊,三昧真火在静静燃烧,阻止着破损的修复。 “还真的是强悍到了极点的肉身,就连列先生留下的遗蜕,恐怕最多都和你仅在伯仲之间。”她看看顾判,随手从身上撕掉一片衣裙,将两处伤口包裹起来,面色竟然依然保持着平淡冰冷。 “这便是业罗留存下来的金刚秘法,你既然和轮回剑主有着关系,竟然不知道吗?”顾判翻来覆去摆弄着手上的内脏碎片,鲜血染红了面孔,看上去血腥而又恐怖。 “金刚秘法吾也知晓……但令吾有些惊讶的是,这部法门竟然能修成堪比列先生层次的强悍肉身?” 她同样满面鲜血,一袭墨色长裙都被鲜血浸透,滴滴答答淌落下去,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小片暗红的血泊。 “我天赋异禀,不然怎么会成为业罗后圣,中兴之主?” 顾判皱了皱眉,忽然低低叹了口气道,“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就可以考虑不杀你。” 他现侵入体内的剑气并不好对付,那些剑芒仿佛已经化为万千丝线,与他的血肉紧密联系在一起,即便是力量层次最高的混合天地之力都不能将其迅驱除出去。 除非是将被剑意侵蚀的血肉全部挖掉。 但那是不可能的。 侵入体内的剑意已然遍布全身,那样做就相当于自己给自己千刀万剐,断了活路。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他不想再继续打下去了。 毕竟羽千玄已死,他也已经从她死亡这件事上面得到了足够的信息,这就够了。 没有必要为了给她报仇而和这样一位纯粹剑修生死相拼。 这话听上去有些只问结果不论过程的意思。 但顾判自从来到此方天地之后,一直以来的想法便是谁对他负责,他就对谁负责,其他的一概可以漠不关心,冷眼旁观不管不顾。 但是,有时候事情的展往往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放你离开?那是不可能的。” 她的唇角挑起一个笑容。 然后缓缓从袖中露出只剩下不到一半的断剑,脸上的笑容渐渐扩散。 “天地变化在即,剑主坐镇虚空,镇压大敌,暂时无法抽身离开,吾身为剑侍,有事服其劳,怎么可能轻易放你这样一个不服管教的家伙擅离此地?” 她幽幽说着,手中半截断剑忽然消失不见。 在虚空中骤然展开一团璀璨夺目的银色光芒。 顾判瞳孔陡然收缩到针眼大小。 心中警兆一刻不停地鸣响。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轻视她的这一剑,恐怕会造成相当被动的后果。 轰! 炽烈白炎猛烈爆,将所有银光尽数笼罩进去。 白炎银光交织。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凝滞不动。 直到一声炸雷般的巨响后。 才轰然炸开,朝着四面八方尽情释放着恐怖的力量余波。 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向后暴退。 身后尾羽高高扬起,在虚空中刷出一道道五色光芒。 还有只剩下不到一指长短的残剑,在身前切割刻画出一张张银色大网。 轰! 炽白火焰暴涨,掩盖住了深处那道更加狂暴斩落的斧芒。 击破道道五色光芒,又斩断张张银色剑网,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还在暴退的修长身影头顶。 咔嚓! 最后一截残剑,连同剑柄破碎了。 却也最终挡住了下落的斧刃,并且将它倒逼了回去。 她伸手按住额头,一缕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欢快淌落。 只差一点儿。 那只恐怖的斧头就能突破剑幕,真正斩在她这具身体上面。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来,一旦被他那柄斧头触碰到这具身体,后续隐藏在白色火焰中的,将会是如何恐怖的杀机。 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如此真实,如此可怕。 “你的力量,已经属于牠们之下最为顶尖的存在。” “这很让吾倍感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欣喜。” 她忽然平静下来,身后尾羽不再高高飘扬,整个人软软朝着地上倒去。 然后被一只毫无征兆出现的纤纤素手扶住,小心翼翼将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却仿佛还依旧存活于世的羽千玄躯体置于一旁的空地上,又取出一尊墨色棺椁将她收敛入内。 顾判并没有趁此机会出手,而是安安静静看着新出现的白衣女子,直到她准备将那尊墨色棺椁收走时,才忽然弹出一道火焰,阻止了她的动作。 白衣女子也就没有再坚持,而是轻轻将那尊棺椁推向远处,紧接着檀口微张,吐出一枚龙眼大小的圆珠。 圆珠在她手中光芒一闪,变化成没有剑柄的锋刃模样。 “吾名卢烎,乃剑主座下剑侍。” “吾名黑山老妖,乃大魏国师,掌中落樱神斧,尽斩所有仇敌。”顾判隐于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之中,眼神微微一凝。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真正意义上的剑丸。 下一刻,白衣女子卢烎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 刚才咄咄逼人的锋芒倏然间敛去,仿佛一汪深潭,幽黑不见底。 顾判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她应该算是他真正意义上见到的第一个纯粹剑修。 而不是以前那些虽多用剑,却只是将其当成一种攻伐手段的修行者。 唯剑唯心,一往无回的剑修。 号称一剑起自心中海,破尽世间一切法的剑仙中人。 他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性命交修一柄剑、誓要剑破虚空,无剑无我的一群疯子。 第1245章 以力服人 顾判还记得从降临修士属下口中听到过,修剑的修行者有很多,但能够被称之为剑修的,却并不多。 尤其是真正纯粹的剑修,那更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存在。 而他们对境界高深的剑修也是能避则避,轻易不愿与之生冲突。 还有口口相传的,生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具体原因已经不可考证的问剑阁三千剑修东征黄泉弱水,更是早已经成了犹如神话传说般的故事。 蜂后还曾经偶然间说过一句,剑修可臻至不灭剑体的至高境界,完全可以与洞天之主、虚空之主相媲美,甚至在单纯的杀伤力方面,还要胜出前两者不少。 只不过他修的是己身,御的是斧头,对这些练剑御剑的修士虽然很有兴趣,但终究和他所走的道路不相符合,因此也就没有投入太多的时间精力去探索研究。 没想到,就在今时今日,在千羽湖的宫殿之内,竟然让他见到了一个真正纯粹的剑修。 真正走不灭剑体道路的剑修。 如何不让他为之惊讶感慨。 “这就是与你性命交修的飞剑?” 顾判收敛心绪,目光平静看向了那柄悬浮在空中的剑刃。 “此剑名为莫离,请……”卢烎飞剑一出,整个天地间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错的名字。”顾判微微颔,缓缓抬起右手,身体微微下沉,摆出来一个平平常常的出拳起手式。 “不灭剑体对上不灭真体,我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你的剑更锋利,还是本人的拳头更加坚固。” 嘎吱……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耳麻的声音一点点响起。 卢烎眼神一动,终于找到了刺耳声音的来源。 她现随着他缓缓下沉的身体,整座湖心岛屿都在震颤抖,一座座宫殿轰然倒塌,一道道裂隙显现蔓延,湖水迅倒灌席卷上来,肆意冲刷中原本岛上的一切。 卢烎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吾自跟随剑主习剑,及至又随剑主自我封镇于黑暗之中,一直在寻找能够磨砺心中剑意的机会,你很不错……” “不仅那柄斧头不错,人却是更加不错。” 顾判缓缓握拳,一手按于腰间,一手横于身前,目光所过之处三昧真火瞬间暴涨,却没有伤到他本身分毫,“你就这么自信,不会被我直接干掉?” “还是说,我不久后又要面对杀了小的,来了老的……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卢烎表情肃穆,很认真回答道,“不,你说错了。” “哦?莫非你背叛了那位神秘兮兮的剑主大人,已经没了后台的照拂?” “不,吾从一开始就是主人剑侍,并且将一直都是主人剑侍,这一点毋庸置疑。”卢烎语气平静,却隐隐含着一丝骄傲。 “对于一心追求剑道至境的吾来说,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一剑过处须斩断所有因果,就是主人对吾最基本的要求。”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剑主大人便对吾说过,无论是寻人试剑还是与人相争,只要是自身主动为之,而不是别人蓄意挑事,那么当时无论什么后果都得由自己承担,没有一点儿担当,大事小事都哭哭啼啼寻求长辈的庇护,还算哪门子一往无前的剑修?” “如果吾找你试剑却被你杀了,那是我运道不好,剑锋不利,怨不得别人,你也没必要担心后续会有人专门为此事来寻你的麻烦。” “当然……”她最后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吾自剑成出山以来,虽然见到过很多对手,却是从未遇到过能在吾剑下生还的高手,吾倒是希望你是第一个,却并不会是最后一个。” 倏然间,她连同莫离剑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 在他感知到的世界中,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消失不见,唯有一道雪亮的光芒,正在从天地尽头缓缓升起。 犹如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向大地。 而他就站在月光之中,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很好。” 顾判深吸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周身轰然升起炽白火焰。 随后迅覆盖顾判全身,然后从脚下向四周扩散,将身体周围尽数化作一片火海。 哧! 一道清冷月光突然间照耀在顾判身上。 快到连他都无法反应的程度。 顾判微微低头,才看到在他的右臂上,多出来一道新的伤口。 伤口内的血肉显现出诡异的雪白颜色,而且还有向周围扩散感染的趋势。 除此之外,伤口内并没有任何疼痛麻痒的感觉,即便是从里面撕下一条肉来,也没有任何感觉。 比起痛苦,似乎没有任何感觉更加可怕。 这说明那一片区域的身体已经不再接受他本人的控制,而是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同的东西。 如果再多挨上几剑,恐怕他都要完全丧失自主行动能力。 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任由对方宰割。 这还是因为他拥有一具强悍到不讲道理的身体。 如果是其他并非专修肉身的修士,恐怕这一剑结结实实下去,就已经灰飞烟灭,消失在那道凄美的月光之下。 顾判微笑起来,这一剑果然厉害。 不仅破坏力惊人,而且神出鬼没。 甚至连他的探查搜索能力都无法清晰把握到对方出剑的角度与轨迹。 既然如此。 那就…… 你打你的。 我打我的。 我们各打各的。 你做你的白月光。 我抡我的混元锤 以暴制快。 以力服人! 抓不住月光,只要能大致找到人在什么位置就行。 顾判低喝一声,在下一次剑光隐现时,双拳闪电般向前击出。 这一拳,除了没有将混合一处的天地之力融入其中,实乃凝聚了顾判所有精神和力量的巅峰一拳。 刹那间,月色散乱、狂风骤起,两种力量在半空中激烈对冲。 随即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 顾判与卢烎自交手以来最为冰冷狂暴的对决就在此时爆。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 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 光芒无声无息散去。 露出已经只剩下些许碎石还在水面之上的岛屿。 顾判站在一根倾斜的梁柱顶端,动作僵硬地转了转脖子。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水银罐里爬出来一样,全身上下到处都是亮晶晶的条纹状痕迹。 而白衣白裙,一人一剑的卢烎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1246章 吞噬本源 顾判站在高出湖面的一根梁柱顶端,身上到处都是晶莹闪亮的条状纹痕迹。 这是卢烎御使莫离长剑造成的伤口,虽然每道伤口都不算大,但总数足有数百之多。 更难受的是,每一道口子里面都蕴藏着难以驱除的剑意剑芒。 它不是轮回剑意,如果说单从层次上讲,或许还要比轮回剑意低了不止一级。 但给他带来的感觉却同样痛苦,处置起来也同样难缠。 这种丝丝缕缕融入身体的情况,甚至比当初吸纳那道轮回剑意还要复杂十倍百倍。 如果说当初与北地狼族一战,他被那道轮回剑意入体,就像是被人在要害捅了一刀的话。 那么这一次与卢烎的莫离交手对决,就像是被人用小刀片在身上划了不知道多少道伤口,然后又鲜血淋漓地在煤堆里面滚了一圈…… 虽然在致命性上不如轮回剑意,但是在处理难度上,却是一点儿都不逊色多少。 这对顾判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至少以他现在所掌握的手段,基本上对这些水银色的锋锐力量没有针对性的处理方法。 只能是用乾坤借法一点点去借,然后一点点磨灭,或者是吸收容纳。 总之就是一个比较耗费时间的细致活。 不过对于眼下的情况而言,他并没有太过焦急在意。 反正也死不了,不过就是有点儿疼,加上动作僵硬一点…… 那就先这样吧。 顾判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轻轻拍了拍脚下的梁柱。 入手处出乎意料的酥脆。 只是轻轻一碰便稀里哗啦变成了无数细碎的粉末。 连带着让他也噗通一声落入到了湖水之中。 被他们称之为造化之水的大雨还在哗哗下着。 落在身上带给人的感觉相当不爽。 主要还是因为在雨水中蕴含的浓郁天地之力,还和身体伤口内遍布的那些剑意生了未知的反应,让它们更加躁动,也更加难以忍受。 顾判面无表情低头看去。 透过湖水,能够看到平滑如镜的湖底,安安静静躺着一个人。 卢烎纤柔的身体从腰部折断成两截,然后反向对折,原本乌黑的青丝水草般晃动着,已经和她修长的小腿缠在了一起。 鲜血顺着从断口位置流淌下来,染红了大片区域的湖水。 她的运气似乎不太好。 被一拳破防之后,直接将身体打成了两段,根本没有什么闪避回旋的余地。 顾判眨眨眼睛,在湖面上缓缓坐了下来。 他甚至还朝着她挥了挥手。 “嘿,下面的朋友,你还好吗?” 卢烎似乎听到了,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可是努力了几下都没能成功。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无意识地抽搐,原本清冷矜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茫然无助的表情。 她的生命气息正在迅消失,一只脚已经完全踏进到鬼门关之内。 而且现在正在把第二只脚踏进去,再帮自己重重关上回归阳间的大门。 “我还没有真正用尽全力,你就不中用了么?”顾判露出一个相当温和的笑容,再次挥了挥手,“不过看起来你的情况挺稳定的,那我也就放心了。” 卢烎现在已经听不到顾判的声音。 她确实很稳定,正稳定地朝着死透凉的道路上大踏步前进,并且即将抵达永恒长眠的终点。 ……………………………………………… 黑暗虚空深处。 一座晶莹剔透的水晶宫大放光明。 驱散了大片黑暗,尤其是将殿门前相对而立的三道身影映照得纤毫毕现,异常清晰。 战斗并没有直接打响。 三人已经沉默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 只是双方暗中的交锋早已经开启。 一边是荒辰的联手,另一边则是如水流淌的黑白月光,相互交融,相互吞噬。 忽然间。 太阴元君微微眯起了眼睛,转头看向了一侧的黑暗虚空。 下一刻,黑白月光骤然大盛,朝着荒辰所在的位置笼罩盖压过去。 也顿时便遭到了更加凶猛的反击。 然而出乎他们预料的事情生了。 就在他们爆出更强力量进行反击的那一刻,所有的黑白月光竟然突然消失不见,连同太阴元君也毫无征兆不见了踪影。 使得他们联手的力量就像是失去了阻挡的弹簧,猛地向前方轰出。 击碎了大片的黑暗,在虚空深处爆出一道恐怖的能量风暴。 荒辰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睛内看到了疑惑和不解。 数个呼吸后。 黑白交织的光芒再次自黑暗深处亮起。 “剑侍的本命剑意正在消散。” “想不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的实力已经增长到了这种程度。” “那么,或许应该稍微改变一下原定的计划了。” 黑白月光映照在了正在变得虚幻,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不见的水晶宫殿上面。 “荒前辈,还有辰殿下,你们这就想要离开了吗?” “还是暂且给吾留下来吧……” 轰! 黑白月光犹如阴阳太极,从高处突然落下,钉住了水晶宫殿的一角。 紧接着,又有混沌灰雾自虚空中显现,将水晶宫殿的第二个角牢牢封镇。 然后是一扇破败不堪的大门虚影,上书大千两字,出现在了已经重新由虚转实的水晶宫殿第三只角上。 水晶宫内,气氛肉眼可见变得凝重起来,荒辰的面色也一点点变得阴沉,目光从黑白月光、混沌灰雾,以及大千之门虚影上一一望过,最后又四目相对,迅交换了一下眼神。 “荒前辈,此种局面,又该如何处置?” 辰殿下虽然表情阴郁,但开口时的声音却依旧平静,听不出有什么紧张的味道。 “看来对方是准备将吾等禁锢在此地。” 荒缓缓说道,“月之光辉、九幽之力,还有大千之门,三种力量任何一种若是全力施展出来,吾等都必须要全力以赴才能应对,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那位虽然可以御使出三种出界限的力量,却并未真正掌控,留下了可以让吾等击破的破绽。” 辰殿下微微点了点头,“即便还未真正掌控,能做到这样的程度也已经让吾感到无比惊讶。” “确实如此,吾也完全没有想到,竟然有谁能够做到这一步,难道当初曾经立于诸天诸域顶峰的九幽之主、太阴元君,乃至于两位元始神主最强大的传承者,竟然真的全部陨灭,而且被吞噬了力量本源了么?” 第1247章 冰焰蜃行 辰殿下轻轻呼出一口浊气,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面隐隐现出一层龙鳞的痕迹,“不说那么多了,吾等可以开始了。” “至于打破了这位神秘人物对吾等的禁锢之后,吾等到底是去寻找牠的踪迹包围绞杀,还是就此退走再不回头,都可以再行考虑。” “不急……” 荒却是颇为凝重地摇了摇头,“在吾还年轻的时候,就听说过兵法中围三缺一、虚留生路的说法,所以在吾等眼中最后出现的这一处破绽,也许并不是真正的破绽,而是等待吾等自行跳入的陷阱。” “哦?在荒前辈看来,对方除了掌握这三种力量之外,还尤有余力,在水晶宫空白的第四个角落留下了真正的杀招?” 说到此处,她的语气也变得阴郁起来,“能够和九幽之力、月华之力、宇宙之力相提并论的力量,难道这一切竟然是黄泉的手笔?” “难道是黄泉镇压了九幽之主,镇压了太阴元君,又镇压了那两位神主传承者,吞噬了他们的力量,融入己身!?” 荒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吾也不知道隐藏在重重黑暗之下的真相到底如何,吾只知道,如何此次吾等再有任何大意和保留的话,恐怕就会步那几位的后尘,自此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荒前辈所言甚是,吾知道了。” “那么,吾等可以开始了。” “既然刚才确定现身的是太阴元君,所以说,,就从她所在的桂树仙宫和月华界域开始吧。” “接下来,就到了九幽洞天承受吾等力量的时刻。” “然。” “欲对吾等不利者,就让他们接受一下,吾等数万年来的积累与沉淀。” 荒辰同时结出一道相同的手印,眼前倏然浮现出一道正在迅变得清晰的光幕。 光幕之中所显露出来的,正是月华界域的山川河流,平原森林。 法印同时再换。 辰殿下颈后倏然飞出四枚龙鳞,甫一出现便化作四道流光,消失在了水晶宫内。 数个呼吸后,她语气平淡道,“吾之冰焰蜃行四龙已然就位。” “好。” 荒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随后一点点弯曲四根手指,只剩下那根萦绕着浓郁死气的小指单独翘起。 “殿下还记得吾的那次探秘吧。” “荒前辈的意思是?” “若是寻到了太阴元君的真身所在,吾等就可以将它启用了。” 她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为安稳保险起见,就按照荒前辈所言。” ……………………………………………… 月华界域在经历了战蜂侵袭的连场大战后,早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 形成了其他生灵和战蜂共生共存的局面。 其他生灵占据富饶之地,蜂群于荒芜之地潜伏,井水不犯河水。 这一变化自太阴元君之月华仙域显圣世间作为起始,以蜂后血脉浇灌之蜂巢入住为终点,之后一切又仿佛都回到了最初时的状态。 月华之光重新照耀大地,月华神殿再次复兴,并且很快便能够御使蜂群为己所用,开始了大战之后百废待兴的重建与展。 月华神殿之中。 新任神女端坐于上,正在体悟感知月之光辉的神圣力量,白皙如玉的美丽面庞上浮现出圣洁不可侵犯的光芒。 忽然间。 她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般抬头朝着上方望去。 整个月华神殿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月华神女面色遽然大变,再也不复刚才那种高高在上的圣洁不可侵犯,而是无法抑制地显露出来一丝无措与惶然。 下一刻,仿佛连整个大地都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 神殿上方的屋顶被陡然刮起的暴风直接掀翻,旋转着消失不见。 月华神女直到此时才蓦地回过神来,闪电般结出一道法印,驱散了周围狂暴而又阻挡感知的乱流,让自己能够清晰观察到高空之中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透过神殿屋顶的大洞,她看到上方碧蓝的天空正在被撕裂。 一只无法形容的巨大兽爪正破开屏障,带着无比狂暴的气势,朝着下面缓缓盖压下来。 巨大的爆炸轰鸣声响彻整个世界。 刹那间,无尽火焰铺满大地,虚空落下大块冰雹,还有道道海市蜃楼般的虚幻场景映入眼中,并且随着兽爪的下压迅高涨,升腾千丈。 忽然间,她只觉得面对这恐怖的兽爪,自己竟然显得如此渺小,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至多只能被称之为一粒微尘而已。 在兽爪的压迫下,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之力。 下一刻。 她原本就已经阴郁彷徨的眼神再次凝滞,抬头看向了另一侧的天空。 在那里,一根天柱般的手掌被死亡雾气重重包裹,同样在破碎虚空碾压下来。 其中一根指尖所对准的方向,恰好是月华神殿所在的位置。 无以计数的战蜂腾空而起,组成剑锋形状,朝着兽爪和巨掌对撞过去。 紧随其后的是一座万丈高山,那是深藏地底的蜂后蜂巢,同样撞向了手指指尖。 轰! 整个天空都在剧烈颤抖。 战蜂组成的剑阵在指尖下连一息时间都没能坚持住,便宣告破碎。 密密麻麻的战蜂疯般冲上去自爆,却无法对兽爪产生任何影响。 紧接着,一根死气缭绕的手指点在了蜂巢上面。 轰! 大山一样的蜂巢顷刻间四分五裂,却终于将势不可挡的手指阻断了一刻。 看到此处,月华神女嘴里满是苦涩的味道。 若是太阴元君再不出手的话。 整个月华界域,就要完了! 虽然不知道这只突如其来的兽爪和巨掌到底是什么根底。。 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的力量已经完全出了他们这些生灵所能抗衡的极限。 据她研究神殿遗留下来的古籍秘典可知。 正在撕裂破开虚空的兽爪和巨掌,至少相当于洞天层次大修士在全力出手。 洞天之上,真灵法玄四大境界。 每一个境界的提升,就是质的飞跃。 所带来的结果便是层次上的碾压。 他们此次面对的毫无征兆的攻击,或许已经出了典籍中语焉不详描述的洞天真境大修士水平。 第1248章 那一道光(求订阅) 月华神女幽幽叹了口气。 虽然还有各种生灵依旧在殊死抵抗,但她已经看不到任何取胜的希望。 她所能做的,也只是拼命调动皈依于月华之光的蜂群顶上,将兽爪巨掌摧毁整个界域的时间向后稍稍拖延一下。 为隶属于神殿的核心修行者们争取到更多的逃命时间。 至于生活在此方天地之中的俗世凡人? 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或许对于兽爪的主人来说,只不过是认为自己拍碎了一块漂浮在虚空中的大号石头而已。 那些生活在石头表面的凡人,它根本就看不到,也不屑仔细去看。 “殿下,再不撤离的话,就没有机会了!” 一道身披铠甲的强壮声音击飞拦在面前的断木巨石,重重落在已经开始倾塌的月华神殿近前,单膝跪地大声说道。 月华神女闭上眼睛,将已经盈满眼眶的泪水艰难收敛回去,幽幽叹了口气道,“神将带着其他人自行离开吧,我身为神女,如今所能做的就只有留在这里,和月之光辉照耀下的生灵一同赴死……” “这是新一轮的界域战争,而且是出了吾等想象的界域战争……” “所以你们能退,吾身为神女,却并不能退。”她抬起头默默注视着高空中再次狂暴下压的手指,眼神冰冷肃然。 就在此时。 咔! 咔咔! 横亘在星空下的巨掌猛地一颤,其中一根手指猛地炸裂开来。 顷刻便在天地间形成席卷一切的能量风暴。 其中过一半的力量都倾泻在月华神殿所在的区域上空。 轰! 无数道光芒从地下各个位置升起,在千丈高空编织成一张笼罩数百里方圆的大网。 这是在上一次界域战争后,月华之主亲自降下神谕,为月华神殿布置的防御法阵。 又经过了诸多修士不惜代价的补充完善,防御力达到一个惊人的程度。 但是…… 现在在面对着巨掌一根手指自爆为代价的恐怖攻击面前。 神殿上空的数十层防御网被轻松突破。 层次上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完全出了当初所有人的预想。 唰! 随后在高大神将惊恐的眼神中,一截仅有半寸长短,晶莹如玉的指骨有灵性般绕过重重阻隔,精准地从没入到了月华神女的眉心,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贯穿出来一个狭长的孔洞。 “那是什么?” 披甲神将的目光凝固了。 透过神女殿下眉心上的那个孔洞,他竟然看到了仙气缭绕的一方神域。 看到了圣洁化身的神树,一只金光灿灿的大狗趴在树下,正在享用同样圣洁的桂树花瓣。 还有更远处的那座月神宫殿,被混沌灰雾和月之光辉笼罩着,只看一眼,便能够从中感觉到无尽岁月在上面留下的痕迹。 “这是……太阴元君的月宫仙境!” 嗯!? 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间瞳孔猛地收缩,目光惊疑不定朝着月宫仙境上方看去。 他看到了一枚闪烁着银色光芒的晶莹指骨。 正在缓慢而又坚定地朝着下面的月宫落下。 轰! 月宫四周地火喷涌,玄冰坠落,还有种种让人恐惧的幻象显现,顷刻之间便占据了大片的空间。 那截指骨在神将的近乎呆滞的注视下急膨胀变大,刹那间便已经化作了接天连地的一尊白骨之爪,上面又覆盖起了狰狞的青鳞,五指张开犹如兽爪,朝着月宫按压抓握了下去。 “这到底是……” 他喃喃自语,只吐出几个字来,便现头顶上方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就像是从阳光灿烂的午后突然间调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 动作僵硬地抬起头来,才现是那只恐怖的兽爪已经接近了地面,将整个月华神殿所在的区域完全笼罩在了下面。 “结束了。” 他露出一丝苦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神女殿下已然身陨,他也失去了逃离的最后一线机会,如今面对着这般令人绝望的敌人,只能是引颈就戮,闭目待死。 但是,他将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睁开,而且瞪得很大,死死盯着马上就要按压过来的兽爪,想要看清楚它的每一处细节。 马上就要死了,却根本不知道敌人是谁,来自何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这样的话就算是死,也难以瞑目。 轰! 兽爪终于就要接触到了地面。 虽然还有一段高度,但巨大的力量将以神殿为中心的方圆数十上百里地面尽皆摧毁。 形成一个巨大的天坑。 受到法阵损毁爆炸的影响,一早就被布置在法阵外围的大规模防御法阵同时毁灭。 刹那间,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几乎席卷了上千里地域,将所有一切全部夷为平地。 在神将生命的最后一刻。 他似乎看到了一道细细的光芒自月宫深处冉冉升起。 即便是当一切都陷入到了死亡的黑暗之中的那一瞬。 他仿佛仍然能够清晰看到,那一道极细的寒光将所有的一切都切割斩成了两段,甚至包括已然降临的永恒黑暗。 “那是什么?” 带着这个不可能得到回应的答案,他终于失去了所有意识。 丝毫没有察觉到,就连自己的肉身,乃至于即将消散的真灵神魂,都悄无声息被分成了两片,即便是能够死而复生,也再没有重新归于一处的可能。 ……………………………………………… 黑暗虚空深处。 被混沌灰雾、月之光辉以及大千之门虚影禁锢的水晶宫中。 荒和辰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幸不辱命,在最后一刻将那截指骨送了进去。” 荒捂住鲜血流淌的右手,面色稍稍松弛下来。“既然寻找到了月宫所在,并将凝聚着吾等力量的那截指骨送了进去,就算是当初全盛时期的太阴元君,在不了解那截指骨里面隐藏着怎样恐怖的情况下,也要吃上一个大亏。” “吾也没有想到,太阴元君真身竟然真的正在和九幽之力融为一体,若是让她完成的话,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旁边的辰龙也轻轻舒了口气,“多亏吾等没有浪费太多时间,不惜代价断然力,不然还真的就有些不好处置。” “不过就算是镇压了太阴元君真身,吾等也不能麻痹大意,更不能就此罢休,放松了警惕。” “辰殿下所言甚是,在吾看来,太阴元君真身虽然显露,却并不像是制造了这一切的幕后之敌……” “嗯?”荒突然间皱起眉头,神色变幻数次,后蓦地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表情。 “那是什么!?” “冰焰蜃行已死……”辰殿下唇角毫无征兆溢出一缕鲜血,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冰冷沉凝到了极点。 “那是一道光。” “可定生死,可入轮回的剑光。” 第1249章 崭新开始 荒低头看向了自己依旧在流血不止的右手,“吾等送出的那截截指骨被斩断了。” “吾置于指骨上的一丝精神印记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业罗初圣,轮回剑仙……不,那是轮回剑主!” 荒辰已经决定,马上不惜代价离开,不再做任何停留。 他们想要弄明白的事情已然被揭开了一面纱的一角,却依旧迷雾重重,无法触碰到最为核心的隐秘真相。 但在某些时候,无法触摸到事实真相本身,本来就算是真相的一种,同样也是一件需要极度慎重对待的事实。 虽然整座水晶宫被三种层次极高的力量禁锢封镇,但对于他们而言,也并非是没有破开束缚远遁而走的办法。 尤其是当他们不再选择正面对抗,而是一心一意要走的时候,对于如此高度层次的大修士,想要真正留下他们,远远还要过击败他们的难度。 ……………………………………………… 水晶宫依旧矗立在黑暗虚空深处。 被数道力量牢牢封镇禁锢。 但里面却已经空无一人。 荒和辰已然不在水晶宫内,他们仿佛在乘坐一座电梯,而且是四周墙壁呈现出半透明色泽的奇幻电梯。 与天地隔绝的感觉越来越强,两人身体也渐渐变得透明虚幻起来。 秘法传送已经真正开启,不管是来自何处的外力,终将无法干扰到传送的进行。 也就是说,只需要极短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脱离与九幽太阴相关的一切,去到最为安全的地方。 突然间,两人同时感觉到传送通道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不过刹那时间,这丝微不可察的波动迅扩大,连带着整个传送通道都变得不稳定起来。 “那道剑光,已经追了过来。” “难道是,将大千之门蕴含的时空之力,也融入到了剑意之内吗?” “竟然连吾等联手施为的保命秘法都能干扰,这种力量层次,就算是吾都不得不为之惊讶赞叹。” “联手施展秘法之后,近乎可以让吾等完全脱离于大道乾坤之外,如果连这样也能够被那道剑光斩中的话……” “纵然吾等能够抵挡住剑光对自身的侵袭,传送到一半出了问题,就已经脱离了吾等所能控制的范围,随时都有可能被卷入到不可预测的时空乱流之中。” “轮回剑主之所作所为,确实已经出了吾等的预料。” 荒辰瞬间的交流过后,同时转身,死死盯住那一线越来越清晰明亮的细细光芒,表情冰冷而又凝重。 真正的问题并非单单出在这道紧随而至的剑光上面。 还在于他们所施展的秘法,与那道剑光的相互作用上面。 那道细细的光芒正在以一种诡异难言的方式,与整个秘法施展的传送通道建立起某种神秘联系。 咔嚓…… 仿佛玻璃杯骤然灌进沸水的碎裂声响起。 巨大的能量波动散溢出来,四周半透明墙壁荡起道道波纹,开始影响到传送通道的稳定。 仔细看去,那道细细的剑芒已经马上就要紧贴在了半透明的墙壁上面,或许下一刻就将直接没入,将其中的所有一切一斩两断。 而随着那道细线越来越近,通道四壁的波纹越来越大,密集度也越来越高,不断朝中心挤压过来,留给他们荒辰的安全空间已经越来越狭窄。 剑光与通道相互作用产生的干扰愈强烈,对传送通道的影响也越来越大。 按照如此趋势下去,不过五个呼吸时间,通道之内都将再也没有任何安全空间。 对于一般意义上的穿梭降临法阵而言,若是出现了此种传送通道崩溃的情况,结果或许只有两个。 要么被传送通道时空乱流扫过身体,轻则如瞬间被切掉部分身体,重则直接被乱流吞噬,顷刻间化为最微小的颗粒,融入乱流之中。 要么就是传送通道崩溃,被抛至无尽时空乱流之中。 运气好或许可以在附近寻找到可供生存的星辰界域容身,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在黑暗寂静中孤独死去,连尸体都无法重新回到真实世界之中。 但对于荒辰而言,不管是被时空乱流扫中,还是直接被抛入到时空乱流之中,其实都称不上是致命的伤害,以他们的实力层次,最多也不过是付出些许代价,便能够从“迷航”之中脱离而出,重新回到熟悉的三千大千世界之内。 所以说,真正让他们感到忌惮的,还是那道仿佛要将一切切割分离的剑光本身。 他们能够暂时抵挡时空乱流的冲刷,却并不清楚若是被这道剑光直接斩中,会生怎样的事情。 但是他们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后果必定不是那么美妙。 电光火石间,荒辰心念急转,当即做出决断。 既然无法截断那道细细光芒与整条通道的联系。 那就直接把它想办法抹除掉。 既然没有了,这样就没有了所谓的联系。 这是他们在刹那间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悄无声息间。 两道截然不同,却又相互吸引的力量气息融为一体,刹那间便已经穿过不停波动的透明通道,接触到了外面的一线剑光。 时间一点点过去。 或者说,在此时此地,时间已经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 那一线剑光终于缓缓消失不见。 传送通道内激荡恐怖的波纹也随之慢慢平息下来。 荒辰眼神中同时流露出浓重的虚弱神色,却又同时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刚才已经被逼到了生死边缘,无时无刻都有丧命的危险。 可以说只要有一点点运气不佳,就会神魂俱灭,永世不得生。 好在终于结束了。 而整个传送进程也已经即将到达终点。 最多再有五六个呼吸时间,他们就将抵达此行的终点。 那是他们很早之前便为自己打造的秘密“安全屋” 可以彻底脱离与九幽洞天和月华界域相关的一切。 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至于在崭新的开始之后,还会不会再返回来和轮回剑主找回场子。 他们暂时还不需要去考虑这样的问题。 通道由实转虚,现在又由虚转实。 终于,要翻过去了这一页。 对他们来说并不算是美妙,甚至还有些紧张的一页。 第1250章 初圣后圣 传送通道之内,所有波纹全都消失不见。 那道细细的光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荒和辰已经做好了脱离而出的准备。 然而就在此时。 两人的心中却同时微微一动。 目光对碰中亦同时看到了对方眼睛内的惊讶疑惑神色。 下一刻。 吱呀…… 一扇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通道内遽然响起。 这道声音很轻,很小,几不可闻。 但落在荒辰耳中却犹如一道闷雷在身旁炸响。 传送过程中本不应该听到任何声音,那这推门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情况? 荒和辰死死盯住眼前的虚化空间。 在那里悄无声息浮现出一扇通体漆黑的厚重大门。 散着苍凉、古老、神秘、浩瀚的气息。 又是吱呀一声轻响。 大门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内部是仿佛可以将一切吞噬的墨色虚空。 而在这纯粹的黑暗之中还出现了一点圣洁的白色,映入到他们的眼帘,也瞬间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一个白衣白裙,柔柔弱弱的身影缓缓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荒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身在黑暗,脚踩光明…… 这一刻,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心中莫名闪过这样一幅画面,深深印刻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 黑色棺椁足够宽敞。 里面就算是装入了两具尸体都不算拥挤。 顾判很久以前也听说过黑人抬棺的故事,却是没想到自己也有幸能做上一次抬棺的主角。 他慢慢行走在大雨滂沱的千羽湖中,对于自己将卢烎的尸体与千羽湖主放到一处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且在他看来,就算是千羽湖主也会对他的这一举动表示赞同。 毕竟这也算是对她献上的最好祭品,在她真正下葬之前,就把她杀身仇人的尸体送了过来,比其他任何祭奠都更加诚心诚意。 完全算得上是提前准备、未雨绸缪的最佳选择。 顾判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从来都有着良好的习惯。 就像是在上一个时空的时候,他经常一想到四十五亿年后银河系就要和仙女系生碰撞,就忧愁焦虑到睡不着觉,必须要连开几把游戏才能稍微放松一下心情…… 他低低叹了口气,准备先去找到红衣,然后和她一起去一趟断离山脉。 寻找到当初重临前辈五行封禁的那处峡谷,将千羽湖主安葬进去,也算是让万载之前的两位道侣能够生则同衾,死亦同穴,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身上,自然而然地在滋润着他的身体。 那位女剑修说的确实不错,这种最初的造化之水确实不错,就算是以他如今的境界高度和肉身强度,都能感受到些微的作用,那么若是换了其他普通修行者前来,绝对称得上是天降机缘,而且是接近于脱胎换骨的绝大机缘。 但是,这片大泽内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享用造化之水的灌注,而且对他来说仅仅只是有固然不错,没有也无所大谓的补益,渐渐地也就没有了最开始的那份兴致。 顾判走得并不算快,似乎还有些出神,心中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升起,又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到了后面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直到有一线细细的光芒仿佛在天边出现。 却又无视了空间上的距离,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不远的近前。 才将他从那种近似于神游物外的状态中惊醒。 而且是瞬间便将心弦绷紧到了极致。 只差一点就要直接崩断的程度。 “这是……” 他死死盯着那条狭长的光线,任由身后的墨色棺椁从背上滑落,悄无声息没入水中。 双手已经死死握住了双刃大斧的斧柄。 手指因为太过用力,看上去都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道光,如此美妙,指引我们想要的未来?” “什么美好未来,和两个大美女同躺一尊棺材的美好未来么……” 他深吸口气,没有任何犹豫,也是在本能的驱使下,直接爆出了自己当前所能爆出来的最强力量。 如果说不久前和剑修卢烎一战的时候,他还有几分保留和收敛的话…… 那么在这一刻。 在见到那条细线的这一刻。 他完全不敢有任何的保留。 不管不顾,不惜一切代价。 将自身所有的积累,所有的力量,完完全全爆了出来。 一道细细的亮线穿透虚空而来。 其后又有一道寒光自湖面升起。 划破了滂沱的大雨,也斩断了满天的水雾,与那条细线在数十丈高的空中组成了一个隐约的十字。 噗通!!! 一道身影从高处跌落,平平拍在水面之上。 卷起了大蓬的水花。 顾判捂住胸口,咳出大口鲜血,整个人的精神也肉眼可见地迅委顿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了已经恢复正常的雨幕。 那道毫无征兆便穿透虚空而来的亮线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他却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 面色反而更加沉凝,乃至于到了乌云压城城欲摧的程度。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虽然未曾真正见过一面,却在心中深深印刻着的身影。 她一袭白衣,脚踏金莲,缓步而来。 一黑一白两道月华,拥有自己的生命和灵性般在她的身侧旋转飞舞。 还有丝丝缕缕的混沌灰雾,萦绕在前后左右,将那袭朴素的白衣衬托得分外圣洁。 顾判自从和千羽湖主见过那一面之后,也曾经不知道多少次地想象过,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见面的场景。 更是不知道多少次模拟推演过与她之间的战斗。 有每一次在推演过程中,心弦都不由自主绷紧到了极点。 但是。 现在真正见到了本人。 他却忽然现自己似乎并没有那么的紧张。 甚至能够心态平和,以一种相当放松的情绪去欣赏她所展现出来的一切。 她在距离湖面十步左右时停下了脚步。 顾判收敛所有心绪,抹去脸上的鲜血和雨水,恭恭敬敬躬身行了一礼。 “晚辈业罗后圣,拜见初圣。” “剑主仙体安康,福缘万载。” 第1251章 修正背叛(求订阅) “福缘万载……” “你这是在说吾为何还不早死啊……” “吾若是真的福缘只享万载,早在数万年前就该福尽缘灭,不该存续于世间。” 她轻叹一声,接天连地的雨幕在这一刻忽然停顿下来。 “刚刚吾的那一剑,本来只是斩向那两位的余波,并不会真正伤到你,所以你也不需要将之硬接下来。” 顾判微微一愣,完全没有想到她的开场白竟然会是这样一句话。 沉默数个呼吸后,他便直起身体,语气平静道,“或许还是因为晚辈站的不够高,因此眼界受限,看得也不够远,所以无法勘破初圣大人那一剑的虚实,只能是不管不顾先硬扛下来。” 她对这一回答不置可否,目光越过他的身体,落在了更后方的湖面之上。 “剑侍,就在那尊棺材里吗?” “她和千羽湖主,都在里面。” 她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见有其他什么动作,那尊棺椁便轰然破水而出,穿透重重雨幕,悬浮在了她的身后。 顾判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上一下,只是安静而又沉默地看着那尊棺椁从自己身后飞起,最后落入到她的掌控之中。 直到此时,他才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有些疑惑地道,“前辈看上去,似乎有些虚弱的样子?” 出乎他预料的是,她竟然点了点头,“吾现在确实有些虚弱。” “既然你看出来了,那就过来帮吾抬着这尊棺材,将她带回她该去的地方吧。” 顾判垂下眼睛,沉默许久之后,却是慢慢摇了摇头道,“初圣大人可以带走剑侍,晚辈不会有丝毫的阻拦,只是这尊棺椁,还有里面的那只星羽孔雀,晚辈还是要将她送到断离山脉之中,与重临前辈合葬。” 两道黑白月光停滞了一刻,随即再一次灵性地环绕飞舞起来。 她的声音听上去依旧空灵清澈,犹如天籁,“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固执地坚持往往会让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我想试一试,如果连试都不试一下的话,又怎么知道呢?” 顾判面上浮现出恭谨谦逊的笑容,口中所道出的,却是和恭谨谦逊并没有太大关系的话语。 “晚辈其实也很想知道,在数万载重重迷雾的笼罩之下,初圣前辈又是怎样才获取到了足够的能力,然后将一切忽然颠覆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模样。” 面对着下方顾判的拒绝和疑问,她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豫,反而是闭上了眼睛,带着些许回忆缅怀的语气慢慢说道,“吾并没有颠覆什么,更算不上是背叛,而是一直在沿着那条早已经定下的道路向前而行……” “如果非要说颠覆与背叛的话,或许应该是尊主的背叛与颠覆,背叛了牠自己所一直坚持的道路。” 顾判猛地愣住,过了片刻才呼出一口浊气道,“这个瓜很大。”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保熟。” 她仿佛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而是陷入到了对于往事的回忆之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尊主身为幽玄,又号九幽之主,很早之前便已经站在了诸天诸域的高处,也受到了来自于大道乾坤愈强大的恶意与压迫。” “你或许也听到过,修行者逆天而行,顺行为人、逆行成仙这样的话,但是,对于诸天诸域内的几乎全部修行者而言,这句话其实都是不正确的,不过是他们的妄念幻想而已。” “对于除了那寥寥几位之外的其他所有修行者而言,他们啊,还远远不够资格逆天而行,最多只不过算是在乾坤大道、诸天诸域规则下借用天地之力,强化己身的蝼蚁罢了。” “但是,若有生灵真正修行到了能够使天地为之侧目的层次,却又倍感压迫禁锢,最终为抵挡压迫冲刷,只能走上逆反天地的道路,正所谓天地造万物以育人,人无一物可报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顾判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初圣的意思是,其他修行者,根本就是嘴上喊着逆行成仙,事实上却不过是寄生虫而已,唯有九幽之主在内的寥寥几个,才是真正踏上了逆天而行的道路?”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尊主因为强大,而不得不谋求建造渡世之筏,横跨无尽苦海,只可惜天地无穷而人力时有穷,哪怕是尊主这样将洞天之主道路走到真灵法玄之玄境的大能之士,也在近乎无穷无尽的压迫冲刷下难以维系,而不得不在洞天之主道路之外另辟蹊径,尝试以不同方式摆脱镇压与束缚。” 顾判叹了口气说道,“所以就有了数万载之前的幽玄大战神主传承者于虚空深处,和月华之主的生死对决,以及业罗战阵的征伐四方,为九幽洞天引入新灵?” “你所说的并不准确。” 她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吾等并不是为九幽洞天引入新灵,而是按照尊主法旨,以九幽洞天为本,以虚空纵横为辅,以神主之道为引,最终让整个九幽之地成为完全的洞天不灭体……” “所以才有了业罗横空出世,剑阁御剑东征,与两位元始神主、太阴元君等诸多大修行者交手于虚空深处,真正逆天地而行的举动。” “但是……” 她面上笑容不变,语气却有些低沉了下来道,“但是苦海无边,天地无涯,神通终究难敌天数,是以就连尊主这般坚韧不拔的道心,都因此出现了彷徨与迷茫,直至最终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而是选择了退而求其次,背离了吾等所一直坚持的道路。” 顾判沉默良久,低低叹了口气说道,“革命领袖背叛了革命,或者说从你们的观点出,就是从最初的左倾转向到了右倾,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资本主义卷土重来,民主富豪剥削大众,狗狗六就是福报……” “所以说你们就反了,摒弃了九幽之主最后滑向的修正主义路线,真正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诸天神佛,都烟消云散……不知晚辈说的,对还是不对?” 。。。。。。 ps:走过路过,给个支持吧。 第1252章 取其精华 顾判小心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到她没有什么变化,于是便接着说道,“初圣前辈高举反旗一事,虽然我并没有经历初圣当初所经历过的事情,姑且也不论对错,但也能有所感同身受。” “但是如果再换一个角度去考虑,站在那些经历了界域战阵的诸域生灵的角度去想,无论是九幽之主也好,还是后来的你们也罢,都只能是算是把各种命运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强权,而他们就算是想要反抗,因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也无从反起。” 直至听到此时,她才语气平淡地道,“资本,吾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过你所说的这些话,吾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初圣前辈不需要太过在意,晚辈说的这些只不过是有感而,和屁股有关的言论而已……” “毕竟在我们这样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上,不同的人都有着不同的屁股,坐在各自不同的位置上,考虑事情总会以各自的角度出,必定会形成各种各样的冲突,这就是最不可调和的理念矛盾,路线之争,只能以一方的胜利和一方的失败而告终。” “就如同万载之前业罗三圣的逆反天地而行……” 她听到此处,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你口中的三圣啊,他们却算不上是逆反天地,若是按照你刚才所说的东西,他们最多只能算是在不知晓内情下的欺师灭祖。” 顾判愣了一下,只能再次叹了口气道,“没有压迫,就没有反抗,而且他们也失败了。” “他们只是没有成功,并不能算是失败,而且本来在万载之前,吾就可以从不见不闻亦不可知的自我封印中苏醒过来,结果正是因为在制造末法之劫恢复己身的过程中,遭到了他们的反抗,所以才不得不将这一时间向后又推迟了如此之久。” 品味着业罗初圣的话,他忽然就生出了几分疑问,“晚辈不太明白,万载之前前辈以末法之劫吞噬灵元恢复己身,为什么到了如今,却又制造了洞天坠落,降下造化之水以飨众生?” “因为在那个时候,吾要的是吸纳增加,到了万载之后的现在,吾已经度过了那个阶段,需要的却是做减求空。” “哦?初圣前辈这样子说话,却是很难令晚辈信服……既然如今正在做减求空,为什么还要死死抓住荒辰两个不放,将他们禁锢在了时空乱流深处的虚实之间?” “辰龙果然是在你这里留下了一记后手,倒也不枉费吾在封镇他们两个的同时,又分出真灵化身来此一趟,见你一面。” 她依旧在宁静淡然地微笑着,丝毫没有就此翻脸动手的迹象,“你要知道,吸纳融入和做减求空并不冲突,所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想要真正能够对抗乾坤大道、无尽时空的压迫与冲刷,乃至于希冀于抵达苦海无涯的彼岸,只凭吾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唯有在一增一减之间,才更容易寻找到那个正确的答案。” “初圣前辈同样走上了当初九幽之主的道路,以九幽洞天为本,以虚空纵横为辅,以神主之道为引,最终让整个九幽之地成为洞天不灭体?” “不,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吾虽接过了尊主的大旗,最终想要达到真正脱的目的与尊主一致,却并不会完全按照尊主的道路前行,他是他,吾是吾,不可混为一体。” “更何况当初吾虽是业罗初圣、问剑阁主,内里最为根本的身份却是尊主手中的一柄利剑,如今利剑走上台前,终归不会再去重复被握在手中时的老路,对于尊主而言或许是活路,但对于吾而言,却绝对是死路一条。” “所以前辈才会将九幽之主取而代之,翻身农奴把歌唱,做了自己想做的主人?” “吾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尊主本身并未彷徨退缩,没有背离当初吾等心之所向的那个最终目标,吾即便是剑折人亡,亦不会有任何的逆反与怨言,只是牠先是赋予了吾这柄剑以道路,最终却又背离了这条道路,吾便只能以身代之,继续前行。” 又沉默许久后,顾判朝着左右空空如也的湖面上各看了一眼,再次对着面前的白衣罗叶躬身一礼道,“初圣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 “吾还是需要你的成长。” “那么,长成之后呢?” “你现在还有一些差距。” “晚辈的意思是假如,假如我已经长成了呢?” 她目光平和看了他一眼,“吾就会来摘取成熟的果实,让自身能够在通向永恒脱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为什么会是我?” “你不需要妄自菲薄,却也莫要太过看重自己,在吾的眼中,包括九幽月华、五行诸域等等在内,所有生灵都有成为果实的可能,而你,只不过是从诸多生灵之中脱颖而出,真正成为果实的其中一个……” “不过令吾也感到有些惊讶的是,你这一颗果实自进入到吾的视线之中后,其生长度非同一般,已经远远将其他许多果实抛到了后面,假以时日,也并不是不能做到脱离主干,自成一树的高度。” “既然如此,初圣就让我自成一树不好么?大家又都有着业罗这样延绵数万载的香火情存在,到时候两树相依,互为掩护,岂不妙哉?” “你自成一树的可能性太小,吾的损失又太过巨大,所以你的说法不可信矣。” “初圣前辈这么说的话,那就是谈不拢了?” “你觉得呢?” “书上有句很有意思的话不知道初圣前辈听过没有,那便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而且在吾看来,随口就可以说出这样话的少年不知凡几,但最终真正能够做到的,却万中无一。” 她抬头看了眼依旧昏暗的天空,伸手接触着密集落下的造化之水,忽然微微蹙眉道,“吾已经等待了许久,荒前辈和辰殿下两个,还是没有做好出手的准备吗?” “还是说两位已然锐气尽失,丢掉了最后和吾拼死一搏的勇气?” 第1053章 似曾相识 “让轮回剑主久等了。” “确实是吾等的不是。” 就在此时,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一苍老沙哑。 一冰冷漠然。 穿透连接天空与湖面的雨幕,传出很远的距离。 “不过以这位黑山君为道标,选择九幽洞天之内为战场,不得不耗费了吾等不少的时间。” 下一刻。 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顾判左右身侧。 左侧是微微佝偻着身体的虚幻老人。 右侧则是一袭淡青长裙,窈窕纤弱的美丽少女。 和居于正中的顾判一起,成品字形面对着脚踏金莲,白衣飘飘的业罗初圣。 气氛忽然间变得无比沉凝起来。 顾判缓缓握住隐于虚空的斧柄,看着当前的情势,最后又将目光落在不远处仿佛身处于此方天地之内,却又像是游离于此方天地之外的轮回剑主,心神忽然有些恍惚,莫名想到了很久以前某个似曾相识燕归来的场景。 在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应征入伍的普通镖师,实力层次和现在犹如云泥之别。 身边两个则是刚刚还在打生打死,从联吴抗曹陡然画风突变,转换成了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群雄聚会…… 面对的敌人也不打不相识,和红衣的关系从打生打死变成相爱相杀,最后又走到了只爱不杀诡异结局。 如今的情况,和那时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除了他这个永恒不变的结义大哥,其他主角都完全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所以才让他产生了稍许的失神,不由自主回忆起了很久之前生过的往事。 只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那场战斗,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还记得当年断离山脉的那场战斗,三英惨败,三弟惨死在他这个大哥的手下,二弟则为奴为仆,被折磨到生不如死,生死不知的程度。 那么,这一次他和荒辰联手,对决轮回剑主,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不管怎样,也只能是先打了再说。 千羽湖上大雨滂沱。 蕴含的天地灵元已经浓郁到了有如实质的程度。 四道身影依旧在沉默对峙。 自从荒辰出现已经过去了至少盏茶时间,双方却谁都没有抢先出手,就连话都没有再开口说上一句。 整个天地间只剩下了雨滴落入水面的声音,听上去有着一种别样的意境。 业罗初圣忽然淡淡一笑,打破了场间沉闷凝滞的气氛。 “荒前辈和辰殿下是不是觉得,吾虽然将九幽之力、宇宙神主之力和月华之力融入己身,却并不能真正掌控如意,所以才会选择在九幽洞天内,借助吾这个弟子的九幽之铠,来达到破除几种本源力量联合之势,使之冲突的目的?” 她等待了片刻,没有得到荒辰的回应,便微笑着接着说了下去,“两位究竟是这样考虑的也好,不是这样考虑的也罢,吾只能告诉你们,吾原本就生于九幽,长于九幽,选择九幽之地与吾交手,实在是选错了地方。” 荒只是冷冷一笑,丝丝缕缕的死气从其体内散出来,刹那间便将他整个身体完全笼罩在内,犹如穿上了一套拥有自己的生命,一直都在不停涌动的墨色铠甲。 另一侧的辰殿下龙鳞显现,双手化作两只龙爪,在湖水中映照出无比森寒的光芒。 最后则是顾判。 面对着取九幽之主而代之的业罗初圣,他并没有选择一开始便穿戴九幽之铠,而只是缓缓从虚空中拔出了双刃大斧横于身前,与荒辰气机相连,并且一直都在向上攀升,仿佛永无止境。 在三人对面不远处,业罗初圣一点点收敛笑容,表情变得平静沉凝。 她甚至一点点闭上了眼睛。 顾判眯起眼睛,现在荒和辰出现之后,她的身体似乎突然变得真实起来。 不再是之前和自己单独相对时的的虚幻缥缈。 倏忽间。 一道光芒划破虚空。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照九州。 在这道光芒出现的那一刻。 顾判心中莫名闪过这样一句话来。 如果说不久前才经历过剑修卢烎的剑光似流水,似月光…… 那么在眼前的这道光芒面前,卢烎所出的剑光就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萤火之光,毫无出奇、吹之可灭。 剑光入眼,映照四方。 轮回出,鬼神惊。 一剑定生死,出鞘入轮回。 在这一刻,顾判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那里,就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无比。 心中却在刹那间闪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 就在剑光显现的同一时间。 一声龙吟冲天而起。 震碎了漫天水幕,也将顾判从出神状态下猛地拉了回来。 辰龙探爪,指尖前方的空间清晰可见道道裂纹,将不知道多少水雾吞噬进去,再也不见踪影 龙爪携裹着破碎的虚空,刹那间已然迎上了那道斩落的剑光。 咔嚓! 剑光没入到那一片连空间都已然破碎的区域之内,被道道裂缝疯狂吞噬,连光芒仿佛都无法逃出,必须要将所有裂隙填满才能继续向前。 在辰殿下出手后,剑光陡然间凝固下来,由极动瞬间化为极静, 顾判依旧站在原地未动。 除了时刻关注眼前让人感到无比混乱烦躁的对决外,其他还有一部分注意力则是落在了另一侧的荒身上。 他打定的主意便是…… 荒不动,他不动。 就算是荒动了,他还是不动。 因为在初圣降临之前,在荒辰和他联系的短暂时间内。 他就能够大致推测出来这两位的真实想法。 那便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是真正的联手盟友,而只不过是以他为引,想要通过九幽之铠所蕴含的力量,来进入到九幽洞天之内,从而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 既然这两位本就没怎么打他的牌,那么他自然也不会上杆子地在牌局刚开始时,就直接把自己本就不多的牌面筹码全部都丢到桌上,然后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结局。 所以说,不管他们出手还是不出手,他都不会贸然出手,除非是到了天平即将倾覆的那一刻,才会考虑着是不是要将自己这一枚最小的砝码摆上去,为自身谋求更多全身而退的机会。 就算是不能全身而退,底线也是不能死在这里。 毕竟一旦突破了这个底线,那便是万事皆休,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第1054章 大荒圣龙 辰殿下与业罗初圣的交手,完全将力量限制在了那一小片破碎空间之内,没有散溢出来一分一毫。 就连以顾判的眼界和高度,也只能通过裂隙和光芒的交错填充来推断双方交手的强度。 直到荒出手那一刻的到来。 顾判在等待。 一是等待着那片破碎的空间被完全填满,将隐藏在里面的狂暴力量全部暴露在他的面前。 二是等待着荒的出手。 突然间,顾判的目光凝固了。 因为他感知了一个光斑。 并不是看到,而只是在感知中隐约察觉到。 那是一个几乎没有大小的点,如果非要用更加复杂形象的语言来形容它的话。 顾判可以认为自己“观察”到了一粒“原子光斑”。 一枚在感知中转瞬即逝的光粒。 一枚自荒眉心张开竖瞳中射出的光核。 如果不是那枚颗粒进入到辰殿下和业罗出手交手的破碎空间,他甚至还现不了这个颗粒的存在。 但即便是现在被现了,却也根本无法完整把控到它的完整轨迹。 更是不能真正了解它的威力到底如何。 因为这枚光斑的度实在是太快,也太飘忽不定,上一刻才刚刚从荒眉心的金色竖瞳出现,下一刻便已经抵达了那片破碎空间之内,并且还在以近似于闪现的轨迹向前移动。 轰! 就在那枚颗粒位于破碎虚空中央后,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在这一刻猛然爆,随之产生的巨大爆威力顷刻间就将空间内非常大的一片区域完全摧毁。 业罗初圣睁开了刚才一直在闭着的眼睛。 两道不含有任何情感的目光垂落下来。 一道连接在荒眉心竖瞳之上,另一道则固定住了依然在扩散的毁灭性爆炸。 刹那间。 荒的面色惨白到近乎透明,这是他自从踏入到如今的境界后,第一次在与人交手中生出如此虚弱无力的感觉。 这就是轮回剑主如今可以达到的实力层次吗? 已经出了他不止一线。 如果没有辰殿下以强悍到了极点的辰龙真体顶在前面,只让他自己面对这道剑光,和两道太上无情的目光的话,他现在或许早已经化作了虚空中的尘埃,肉身神魂都没有存在的可能。 “如果这是在吾准备好荒古大阵的情况下……” 荒心中念头一闪,当即克制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 现实就是现实,没有任何如果可言。 就像是现在,他刚刚出现了如果的念头,就说明他的心境已乱,在轮回剑主的压迫面前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 来自于业罗初圣的目光还在注视,荒只能竭尽全力,抵挡住她的这种注视。 这就他如今还无法达到的更高层次力量,尽管在他和辰联手施为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漠然无视,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但很快的,荒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开始思索破敌的手段。 直到他看到在业罗初圣的眉心,也悄无声息张开了一只黑白双色环绕的竖瞳。 诡异地如同月牙形状的竖瞳。 “这是……” 荒的眼神同样凝固,就连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竖瞳都不由自主有了闭合的迹象。 但业罗初圣的变化还没有结束。 在黑白双色交织的竖瞳出现后。 她身上的圣洁白衣悄无声息变成了混沌一样的灰色。 和九幽混沌灰雾一模一样的颜色。 再然后。 则是她缓缓抬起的双手,虽然向上托起的掌心内空无一物。 但在荒的眼中,却分明看到了作为宇宙两位神主传承核心的力量显现。 又是一道龙吟之声。 辰殿下纤细修长的身躯已经完全被青鳞覆盖,在这一刻脱离了人形,化作辰龙真身,几欲扶摇直上,遨游九天。 而以她的真身为起始,更大片的空间开始崩解碎裂,刹那间便要将那道依然存在的剑光完全吞没。 并继续朝着前方蔓延过去。 刹那间就已经即将触及到业罗初圣的身前。 荒默不作声,环绕周身的死气忽然散去。 整个人金光缭绕,冉冉升起。 金色圣光之中隐现仙宫神殿,无数圣灵环绕。 犹如一尊真正的仙圣神明居于自身福地之内,打破界限举霞飞升。 而在射出的道道金光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圣灵化作“光斑”融入其中,并且丝毫不受空间破碎裂缝的影响,朝着对面的业罗初圣飞射而去。 拼了!!! 没有任何退缩的可能。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拼赢。 但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压制下来。 如果压制不下来,明年的今日,或许就是他们的忌日。 唰! 冰冷平静,不含一丝情感的目光从业罗初圣眉心正中的月牙竖瞳内投射出来。 道道金光陡然停顿在了破碎虚空中,并没有抵达目标的终点。 而是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由极动瞬间转为极静。 就连势不可挡的空间破碎,也在她的灰色长裙边缘停下了扩张的步伐,再也不能寸进一步。 金光缭绕之内,荒的面色惨淡到了极点,眉心正中的竖瞳隐隐有灰色气息涌动,再不复之前圣光大盛、生机澎湃之景象。 “合!” 苍老沙哑和冰冷漠然的声音同时响起。 犹如神佛降临的荒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就在同一时间。 游走于破碎虚空之中的青鳞辰龙昂长吟。 青色鳞片在这一刻陡然间变得金光璀璨,化身金龙。 天空在某一刻猛地阴暗下来。 从大雨滂沱的昏暗白天没有任何过度地一下子转到了黑夜。 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从千羽大泽之中传来。 让生活在这片水域周边千里的所有生灵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音希声。 天地在颤抖。 生命在哭泣。 整个天空和水面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攥住,然后像是揉面团一样肆意搓弄。 天塌地陷的破坏力摧毁着千羽之湖内的一切。 地底更深处的岩浆喷薄而出,形成一道道接天连地的通红火柱,再与湖水雨水交融接触,顷刻间几乎整个天地都被高温水蒸气所淹没。 顾判在不断毁灭的千羽湖上空左闪右避,躲过一道又一道突然出现的恐怖裂隙,对于其他诸如岩浆火柱等等的攻击根本就无暇顾及,任由它们将自己一次次吞没,又一次次从中突破而出。 他的视线还一直落在那尊金色圣龙,以及高高在上、漠然俯瞰的业罗初圣身上,等待着双方下一次的对决。 他有种预感,当再次出手的时候,就真正到了定下胜负生死的时刻。 第1055章 唯有借法 “辰龙真身,荒古神明……” 就在犹如末日降临的时刻,业罗初圣带着些许感慨和叹息的声音诡异地出现在了顾判的意识深处。 “而且连吾都没有想到,两位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厉害的秘法。” “想要重现传说中的大荒圣龙不灭体,直接撑破这座九幽洞天,你们的想法很好,但是在吾的面前,却是还差了一点火候。” “接吾一剑,剑出轮回!” 顾判眼中忽然不见了业罗初圣。 只见到一道剑光冉冉升起。 下一刻。 在他的视线尽头。 陡然看到了被剑光斩出的一道巍峨巨大的门扉。 在门后,则是一条闪烁着无比璀璨美丽光芒的长河。 光芒透过门扉映入到九幽洞天之内。 将恐怖的破碎崩解蔓延趋势停滞下来,牢牢控制在了千羽之湖的范围之内。 紧接着,令人难以抵挡的吞噬吸引力量从门内的光芒长河中传来。 正在全力御守崩解破碎侵蚀的顾判忽然生出一种感觉,那就是不管是谁,包括亲自将那扇大门显现出来的业罗初圣在内,都不可能抵挡住门内的吸力。 周身金光闪耀的辰龙忽然间停住,死死盯住业罗初圣身后的璀璨长河,眸子里爆出凛冽的寒光。 里面虽然美丽到了让人无法直视的程度,却又充满了腐朽灰败的气息,就像是在时光的冲刷下,渐渐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与活力。 顾判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却现自己同样正在开始加朝着那扇大门虚影靠近过去,将要不可避免地没入到那条看上去美丽璀璨,实际上却荡虚无的长河之内。 冰冷,沉凝,死寂。 没有任何力量气息的存在。 在大门缓缓打开的时间内,金色圣龙几乎是一动不动,仿佛镶嵌在粘稠胶水中的昆虫,尽管做出了拼命挣扎的姿势,但其实连动一下触角的能力都没有。 它想要停下来,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逃离门后那条恐怖的璀璨长河。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绝大多数地方都能高高在上、乃至于横着走的荒古圣龙之力毫无作用,无论它试图出怎样的攻击都无法成功释放,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向着那条璀璨长河滑落下去。 “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真正的乾坤大道、时空冲刷的一次不完全展示,是吾之尊主想要挣脱的禁锢于束缚,也是宇宙两位元始神主想要真正掌控的力量层次。” “吾此次算是站在尊主历经无数岁月积累道路的基础上,为汝等打开眼界,看一看为何天地能排在最前,无法越。” “只可惜两位并不能达到真正大荒圣龙的不灭真体层次,不然以吾所展示出来的这种力量,还无法将两位禁锢封镇。” 业罗初圣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直接出现在了顾判的意识深处。 “很强大。” “令人绝望的强大。” 对于业罗初圣的话,顾判不得不从心底表示赞同。 能够将荒辰联手施展秘法之后显现的大荒圣龙之体牢牢禁锢,几无反抗之力,确实是非常厉害。 金色圣龙再次昂长吟。 却依旧无法脱离禁锢,一点点没入到了那扇半开的大门虚影之中。 而在失去了它的阻隔之后,顾判同样无法抵挡门后那道璀璨长河的吸引,跟在后面朝着大门飞射而至。 在他的视线之中。 金色圣龙堪称恐怖的防御力量竟然抵挡不住璀璨长河看似温柔的冲刷,一点点变得灰败死寂起来。 更是可以隐约看到圣龙周身缭绕的金光内,有的无数生灵凄厉哀嚎着,以肉眼可见的度老去,化作灰烬消失。 金色圣龙本体同样在生着恐怖的变化。 一片片金鳞开始变得晦暗,部分地方甚至出现了道道细密的裂纹。 而后裂纹迅扩大,变多变深。 就连灵动的龙身也变得僵硬起来。 顾判此时已经到了那扇半开的大门虚影近前。 轰! 三昧真火升腾而起。 却尽数没入到那扇大门虚影之内,根本没有荡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轰轰! 他又双拳尽出,混沌归元,拳势叠加引大爆,冲击在大门虚影正中。 却如同三昧真火一样,没入到那道璀璨长河之中,没有溅起哪怕一朵小小的浪花。 两次攻击无效后,他即将投门而入,享受和大荒圣龙一模一样的待遇。 轰! 此时此刻,他终于第三次出手。 不是斩出手中的双刃大斧。 而是将斧头收了起来。 毫无保留施展出了另外一道法门。 “乾坤借法……” “乾坤劫法!” 感知不到业罗初圣的存在。 眼前的大门又只是她出剑斩出的虚影。 不管是三昧真火还是混沌归元都无法动摇其分毫。 他也不敢确定自己抡起斧头砸过去能不能破局。 但事到如今,出手的机会却只剩下了这一次。 所以,他只能是在电光火石间遵循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直觉,在此时此刻将乾坤劫法全力施展了出来。 不去考虑自己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 也不去考虑到底劫进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反正就是拼了命地往自己身体里面吞噬吸收,有效果最好,没有效果的话,那也只能认了。 最差也就是进去和那两位做个伴。 一起见识下剑出轮回、长河冲刷到底有何恐怖之处。 轰! 九幽之铠覆体,黄金宝座显现,顾判在贴在门上的这一刻,整个身体瞬间化作一只人形黑洞,扯动了依旧接天连地的火柱,漫天飞舞的水雾,乃至于只能感知,却无法目视的灵元,尽数朝着他的身体没入进去。 与此同时。 在他第一次毫无保留全力施展乾坤借法的爆下。 就连那扇大门虚影后的璀璨长河都受到了莫名力量的牵引,开始了流淌涌动,朝着牵引力量的源头靠拢了过来。 天地造万物育人,人无一物报乾坤。 无以为报,唯有借法。 乾坤借法…… 借!借!借!借!借! 九幽之铠覆盖下,顾判七窍流血,仰天长啸。 再次攀升到一个更加诡异恐怖的高峰。 正在长河内沉浮的金色圣龙猛然挣扎起来,将原本只是开始流淌涌动的长河激起了道道大浪,连带着将那扇大门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就在此时。 一道被灰色长裙包裹的窈窕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顾判的身后。 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掌。 轻轻印在了他的背上。 第1056章 屠龙之术 一只纤细如玉的素手轻轻印在了顾判的背心。 将脆弱的僵持平衡状态直接打破。 业罗初圣面无表情看着他朝那扇大门虚影内踉跄跌入。 眼前却陡然亮起一道森寒光芒。 咔嚓! 她双手合十,夹住闪电般落下的一柄双刃战斧。 纤细柔弱的身躯不由自主轻轻一颤。 一缕鲜血从唇角溢出,滴落在飘起的灰色裙摆上面,留下几点黑色的印记。 双刃大斧一击无功,随即隐入虚空消失不见,和那道身着九幽之铠的身影一起,没入到了门后的璀璨长河之中。 业罗初圣维系着那道虚幻大门与璀璨长河的存在,同时又连施法印,将连她都要吞噬吸入的恐怖力量封镇在一片区域之内,数个呼吸后面上尽显疲惫虚弱的神色。 “阁主。” 一道极淡的身影出现在了业罗初圣身后,和她一起注视着那扇正在渐渐变淡的大门虚影。 罗叶收回目光,拭去唇角的一抹嫣红,“盈,这一次你辛苦了。” “能跟在阁主身后,是盈的荣耀。” 极淡的身影变淡真实起来,化作一个和业罗初圣有着几分相似模样的少女。 “就这样完成了对荒辰的封镇,属下恭贺阁主,在永恒脱的道路上又踏出一步。” 业罗初圣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悠悠叹了口气道,“越是接近当初幽玄尊主曾经一只脚踏入的那层境界,吾便愈能够体会到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现在便说永恒脱,也实在是太早了一些。” 盈闻言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属下的一具真灵化身,寻找到了关于黄泉的踪迹。” “哦?” 业罗初圣此时终于露出一丝讶然神色,“你确定是黄泉?” “属下尚不敢完全确定,但那种隐藏在最深处的死亡寂灭之意,和当初黄泉带给吾的感觉几乎完全相同。” “天地玄黄……”业罗初圣闭上了眼睛,唇角挑起一抹莫名的笑容,“自数万年前吾率问剑阁三千剑修东征之后,终于在苏醒后的现在,又一次让吾寻找到了黄泉的存在。” “关于黄泉,属下还有一事需要禀报。” “说吧。” “此次属下才在偶然间现,弱水,应该便是黄泉的道侣。” 业罗初圣沉默良久,“当初三千剑修东征黄泉时,吾便有过这个怀疑,如今终于是将怀疑给落到了实处。” “黄泉弱水……” “那么待到吾解决掉荒前辈和辰殿下,再真正接近到当初幽玄尊主所达到的境界之后,便可以再次开启东征,直入黄泉弱水。” 说到此处,她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了那扇虚幻门内的璀璨长河。 盈随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去,不由自主惊讶道,“荒前辈和辰殿下的圣龙,是准备吞食掉那位业罗后圣黑山君吗?” “吾也不知,他们为何会做出这种乎预料的举动。” “阁主,不准备阻止他们吗?” 业罗初圣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不需要,吾也想看一看,那位自称为业罗后圣的弟子能在他们面前支撑多长时间。” “那可是荒前辈和辰殿下联手的大荒圣龙不灭体,难道在尊主眼中,竟然还不能直接拿下那位黑山君?” “盈,你漏算了两点。” “一是荒辰比他早进入门内更长时间,那条通向寂灭的长河对他们的削弱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并且对他们的冲刷力量要远远大于吾的这名业罗弟子。” “第二,从刚刚让吾感到惊喜的乾坤借法和那一斧头就能看出来,吾的这个业罗弟子,并非一般人物,所以说他和已经虚弱不堪的圣龙不灭体交手,吾也很感兴趣,到底谁会最后胜出。” 盈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不管双方是谁胜出,最终都不影响阁主对辰龙血脉和荒古圣灵的吸收,而且完成了这件事之后,阁主便可以寻找黄泉弱水之所在,将这道通向寂灭的轮回长河融入黄泉弱水,真正掌控生死轮回中的死之一道……” ……………………………………………… 如果只是从外面去看的话。 呈现在视线中的那条璀璨长河真的是美不胜收。 犹如夜空中的星河倒挂,唯美而又壮丽。 但待到真正深入其中之后,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感受。 身体在被无尽的冲刷一点点撕裂,就连神魂都变得不稳固起来。 顾判现在很烦躁,甚至可以说是暴躁。 在那条璀璨长河的冲刷下,他身体受到的伤害可能还要比荒辰的圣龙真身大得多得多。 毕竟对方有着金光内的荒古圣灵来先行一步抵挡住冲刷。 而他则只能靠着自己来硬扛。 至少从积累上来说,要比寿命数万载的荒辰少了太多太多。 不过也许是因为荒辰之圣龙实在是太过强大,吸引了长河至少九成以上的力量,才让他能够继续支撑下去,不至于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但就在数个呼吸后。 金光已经开始黯淡的圣龙竟然朝着他所在的方位冲了过来。 荒辰这是疯了吗?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察觉到了如芒在背的森寒杀机。 呵…… 革命尚未成功,就要自相残杀了吗? 还是说,它觉得只要将他吃掉,就能从业罗初圣的剑出轮回中跳出去了? 既然如此,如果他能够将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荒辰全部用斧头砍死的话…… 究竟会获得多少双值加成!? 一声支离破碎的龙吟传入耳中。 顾判握紧手中大斧,已经可以看到黑洞洞龙口之内的尖锐牙齿,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来得好……” “想不到在业罗初圣斩出的轮回长河中,还能让我炫一把屠龙之术。” “不管能不能成功,乾坤借法!” 轰! 璀璨长河陡然掀起一道莫大的漩涡,将一人一龙尽数卷入进去。 顾判在漩涡中飞旋转。 在他身后,通体金黄的大荒圣龙挤了进来。 噗…… 顾判似乎听到了气球疯狂漏气的声音。 他慢慢转动着僵硬的身体,面朝向了刚刚进入漩涡中心的金色圣龙。 经过了长河漩涡的不断切割,它浑身上下已然到处都是恐怖的伤口,金色的龙血喷泉般向外飞射,迅融入到了漩涡之内。 将原本就璀璨美丽的长河更增加了几分高贵圣洁的色彩。 第1057章 兵解之道 “在被这道轮回长河镇压之前,你们还想要内讧杀了我?” “以如今的情势,看你们遭到重创虚弱无比的模样,咱们还真的不知道谁能在这里多活一段时间!” 顾判眯起眼睛,猩红的眼眸映照出身后正在的被轮回长河漩涡拼命切割的庞大龙身。 下一刻,他的眼前陡然一暗。 令人窒息的压迫力量已然降临到了头顶。 抬头看去,只见到一只金光灿灿的巨爪突破了漩涡的阻隔,从上方盖压下来,犹如一座山峰凭空落下。 但比龙爪更快的却是一道斩破漩涡的寒光。 瞄准了金色龙下方的逆鳞,径直穿透由上至下盖压降临的龙爪,又没入到了龙身之内。 唰!!! 顾判一斧斩出,心中却陡然充满了惊讶与不可置信。 怎么会如此轻松随意? 怎么可能如此的轻松随意? 双刃大斧斩入龙之逆鳞之内,竟然像是热刀切入黄油一般轻松无碍,这种诡异的展开让双手持斧的顾判都不由得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差点儿因为对于对撞强度的估计错误而失去了平衡。 因为在他的斧刃之下,根本没有对撞强度。 难道说经过了轮回长河的冲刷,这所谓的荒古圣龙不灭体竟然变得如此脆弱了么? 还有那一圈看上去本该坚韧无比的龙之逆鳞,竟然斧刃过处如入无物,比杀猪宰羊都还要轻松几分,简直出了他的想象。 哗啦啦! 金色龙血当头落下,刹那间便将他浇了个透湿。 辰龙之血入体,当即让顾判出来一声凄厉的嘶吼,感觉就像是掉入进了强酸池中一样,每一寸身体都充斥着被灼烧的剧痛。 而当整个龙被斧影寒芒斩落,与后面的龙身分离的那一刻。 金色龙血更是陡然间沸腾起来,犹如在高压冲击下的喷泉,呼啸着击打在顾判的身体上。 在龙血带来的越来越巨大的侵蚀压力下,以他的身体强度也有些承受不住,大面积的皮肤翻转开裂,骨骼肌肉都在撕裂,变形。 他却对此不管不顾,漠不关心。 全部精神,全部注意力都被眼前喷涌而出,还在散着诡异金色光芒的血柱吸引过去。 身体内外全部充斥着被撕裂灼烧的刺痛,但是在被龙血浇灌侵蚀之后,灼烧感最为强烈的地方却是在他的腹中。 准确一点来说,其实是在他的胃部。 好饿啊。 为什么会感觉到如此的饿? 饿! 吃! 饿了就要吃! 吃饱不会饿。 不论在哪个界域,不管对怎样的生灵,吃饱不饥都是最为朴素的真理。 更何况是现在被时空长河冲刷,又被龙血侵蚀自身,已经抵挡不住对能量的极度渴求的顾判? 那么,到底有什么可以吃的? 几乎不需要考虑,也不需要犹豫。 他已经猛地力,狂暴不计代价地将自己拉近距离,贴在龙血喷射之处疯狂撕咬吮吸。 咕咚…… 咕咚咕咚…… 吞咽,吸收。 再吞咽,再吸收。 但是还是无法缓解那种空虚到了极点的感觉。 “乾坤借法……” “乾坤借法!” 下意识的,他便再一次御使出了这部已经被魔改到面目全非的法门。 轰! 人形黑洞再次猛然显现,将金色辰龙之血牵引着,朝着他的身体没入进去。 ……………………………………………… 千羽之湖上方。 业罗初圣眸中神光湛湛,穿透门内璀璨长河,落在了那道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漩涡之内。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以乾坤借法搅动轮回长河吗?” “竟然还真的被他做成功了。。” 她似是有些感慨地叹息道,“别的不说,这部由吾草创,用来开启界域战争的修行法门,在他手中却又另辟蹊径,走上了一条与吾不尽相同,却更加狂暴霸道的路子。” 盈同样一直在关注着璀璨长河内的战斗,此时不由得开口说道,“如此一来,荒辰再遭重创,已经失去了从轮回长河中脱离而出的能力。” “阁主再行收集辰龙血脉和荒古圣灵的时候,便可以更加省力许多了。” “你说的不错。”业罗初圣微微点了点头,“原本在吾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以轮回长河进行冲刷才能将荒辰压制封镇下来,现在出现了这种变化,确实是省却了吾不少的力量和时间……” “恩!?” 她忽然间挑起眉毛,面色也在这一刻起了些许的变化。 目光猛地凝聚在了漩涡中心。 在那处地方,一道寒光直接没入到金色龙之下的逆鳞之中。 这并不算什么。 因为她也知道那柄斧头非同凡响,不是一般的神兵利器可以比拟。 但就在下一刻。 令她都感觉到难以置信的事情生了。 金色鲜血飞溅之中。 硕大的龙竟然高高飞了起来。 和后面的龙身完全分离。 被那道斧影寒光直接斩成了两段。 虽然已经被削弱到了一定程度,但毕竟是荒辰联手施展秘法才能显现于天地之间的圣龙不灭体,如今被一斧头斩断了头颅,确实是已经出了她的预料。 “不对……” “这是兵解之道。” “荒辰无法脱离吾之轮回长河困缚,又不欲被完全镇压,所以才故意做出要攻击他的姿态,在最后一刻却又放弃了所有防御力量,想要以兵解秘法脱而出,一点真灵兵解重生……” “如此虽然损失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积累,更是断掉了当前几乎所有的修行境界,但真灵不灭,神魂不陨,只要后续给予它们足够的时间和机缘,并不是不可能重回巅峰……虽然这种可能性算是小到可怜,却至少要比被完全封镇于轮回长河之内要更加容易接受。” 业罗初圣目光微动,刹那间已然闪过数个念头,刚刚抬起的手臂又缓缓放了下来。 既然已经逼迫得它们以兵解之术遁走,将她真正需要的辰龙真体和荒古圣体完全留了下来,那就不必再过分地逼迫他们,免得在真正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那两位会拼出去真灵神魂俱灭,也要给她施以真正的临死一击。 毕竟她剑出轮回,同时封镇两个层次之上的大修行者,也已经快要到了极限。 穷寇莫追,在很多时候,都可以算得上是一条经过验证的不破真理。 盈同样现了荒辰的意图,等待许久后仍不见业罗初圣有何动作,便不由得开口问道,“阁主若是再不出手的话,他们的一点真灵,可真的就要借助兵解之术脱离而出了。” “吾正是要放他们离开。” 业罗初圣语气平静道,“盈是在担心,他们脱离吾等掌控之后,会将九幽洞天、月华界域内的秘密散播出去吗?” “阁主明鉴。” “但是,一来荒辰兵解之后,肯定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显露世间,就连散布消息,也会增加他们再次暴露的可能;二来,吾倒是不怕他们广而告之,甚至还希望他们能够广而告之。” 盈沉默思索片刻,微微躬身一礼道,“阁主所言极是,是吾想的差了。” “嗯?” 虚空中,业罗初圣正在观察着辰龙真体和荒古圣体一点点融入轮回长河,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将目光凝聚到了顾判的身上。 “他,这是在做什么?” “竟然连大荒圣龙的真血都敢吞噬,而且还不知死活施展乾坤借法来吞噬吸收。” “以他的实力层次,怕是活不过三个呼吸时间。” “可惜了……” 第1058章 对冲平衡(给大家拜年了) 轰!!! 轮回长河深处。 顾判周身血光缭绕,一次又一次身处于崩溃破碎的边缘。 千羽大泽之上,业罗初圣在观察,在等待。 等待着顾判被撑爆后炸成骨肉碎屑的景象。 虽然他是她选中的果实,也是备受她重视的一颗果实。 但既然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她也不会去插手干涉,尽管不插手的最终结果便是果实炸裂,尸骨无存。 时间一点点流逝。 顾判将最后一点血液吸进体内,终于停下了这种疯狂的举动。 他有种想打嗝,却被硬生生堵住的难受感觉。 很难受。 非常难受。 腹中鼓胀欲裂的感觉将他从疯狂暴躁状态下拉了出来,但很快又陷入到另外一种难过之中。 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 他觉得就如同在快要饿死的时候,狼吞虎咽干掉了满满一大锅重油重盐的朝天椒爆炒观音土。 味道似乎不错,却极度难以消化。 如果不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他或许马上就会被从内到外涨破肚皮,死于非命。 呃! 顾判猛地卡住自己的喉咙,将那个憋了许久的饱嗝终于打了出来。 顺带还喷出了一股力可穿石的血箭。 他的生命气息飞快黯淡下去。 可以短暂硬扛轮回长河的躯体开始一点点变形,融化。 犹如燃烧的蜡油般汩汩向下滴落。 而在身体内部,所有器官同样开始变质溶解,被刚刚吞噬进来的辰龙之血一步步侵蚀,同化。 无数根金色血液化作的触须不受控制地从体内狂飙而出,肆意伸展,破坏着所能够接触到的一切。 吼! 顾判低沉咆哮,被掩埋在金色血团下的面孔表情暴躁愤怒,却依然无力阻止身体的变化。 顾判低沉咆哮,被掩埋在金色血团下的面孔表情暴躁愤怒,却依然无力阻止身体的变化。 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在金色辰龙之血的侵蚀下,他的身体已经变得几乎看不出人形,并且还在飞溶解消化中。 当前情况,不变死,变则通,通则不痛。 顾判自己也深知这一点,而且正在积极求新求变。 但他并不是很紧张,更没有慌不择路地乱搞。 而是有计划,有步骤的开始将辰龙之血和轮回长河对自身的不利影响降到最低,同时更是在借助两者之间的对冲关系来寻找到那个诡异的平衡,融入己身,强化自己的实力。 轮回长河冲刷万物,可使众生由盛转衰,吞噬生机步入消亡。 而辰龙作为踏上不灭真体道路的大修行者,其血液精华中又蕴含着堪称恐怖的生机。 若是一般人被辰龙之血沾染,或许当即便会被龙血内蕴含的浓烈生机与强悍力量反客为主,直接化作龙血的养分被消融化解,唯有同样具备强悍真身的大修行者,才能够将其压服下来,反过来将其吸收消化,变为自身展壮大的养料。 以顾判如今的肉身强度,比起辰龙真身虽还有不如,却已经勉强够得上那条界限,至少能够一直坚持下去。 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在于,他实在是吞噬吸纳了太多的辰龙精血,已经远远出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极限。 所以才导致了身体如燃烧蜡油般迅融化的情况生。 但危机危机,在很多时候便是有危才有机,只要能够将之转换成功,越是大危险就越有可能化作大机缘。 这一点顾判懂,他很懂。 而他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 那便是让辰龙精血和轮回长河相互对冲,各自抵消一部分压力,然后便到了以澜水心法魔改过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力时间。 就是要将两者同时纳入己身,并使之形成平衡,再调动体内本就存在的九幽月华宇宙混合力量,以其为锤,锤炼锻造自身,真正达到破局重生,破茧成蝶的目的。 顾判能够感觉到荒辰并未真正死去。 因为在一斧斩断龙后,他并未收获到任何的双值加成。 还有业罗初圣。 他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其他后手尚未施展出来,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挡住她的下一次攻击。 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许多了。 除了保留着一丝警惕,随时准备悍然出手外,已经将几乎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此次的修行上面。 时间飞流淌。 或许对于轮回长河内的顾判而言,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对于轮回长河之外的生命来说,却只是转眼即逝的短短一瞬。 突然间,顾判体内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波动。 基于澜水心法的乾坤借法全力爆。 代表着生命与包容气息的蓝色光芒再次大作。 正在身体内外肆意破坏的辰龙精血猛地一滞,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与思想一般,轰然凝聚成团,集合力量加快了破坏融化的度。 刹那间,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大团大团疯狂暴走,还没有被真正吸收的辰龙之血倏然散开,化作最微小的粒子,融入到他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只剩下了最后一团最为狂暴强悍的血脉精华,还停留在他的胸腹之内,仿佛是在积蓄着力量,准备做最后的拼死一搏。 “这才是,真正的吞噬万物!” “这才是,真正的包容并蓄!” 轰! 顾判抬起一只几乎不成人形,看上去更像是龙爪的大手,猛地刺入自己胸腹之间,面无表情在那里搅动出一个巨大的孔洞。 利爪上炽白火焰暴涨,又犹如紧握着一只吞噬万物的黑洞,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向内,捏住了那团急涨缩蠕动的血液。 “终于,抓住了你。” 嘭! 顾判向外一拉,随后狠狠握下,爆出的力量之大甚至直接将整个手掌击碎。 乾坤借法依旧在继续,一道更小的漩涡缓缓成型。 被吸引牵扯至此的轮回长河漩涡犹如刀锋,将这团辰龙真血刹那间分割成数十小块,再没有之前强大浩瀚的气势。 它再次开始疯狂起来,想要脱离顾判的掌控。 却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死死锁定,禁锢在原处无法动弹。 然后被一点点继续分离切割,最终和漩涡一起被塞进胸腹之间的那个孔洞之内,在无情的碾压灼烧下吸收殆尽。 第1059章 你很不错 依稀间,顾判似乎听到成千上万生灵整齐的哀嚎声,痛惜自己生命的逝去。 身体停止融化,随即以更加狂放的姿态再次膨胀壮大起来。 辰龙真血提供了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足以支撑他完成这一轮变化。 甚至还能剩下不少。 终于,顾判第一次出畅快至极的叹息。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美妙,甚至过了之前所有快感的集合。 更重要的是,通过辰龙真血与轮回长河的对冲,他同时借了不少的轮回长河融入己身,使得自己几乎可以在其中自由游动,抵挡住了轮回长河的恐怖冲刷。 当第一个问题解决之后,下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便涌上心头。 问题便是,他虽然已经可以有限度地忽略轮回长河的冲刷,但又该如何从这里面出去? 如果一直被封镇在内的话,就算是以他现在的层次,也依然会被“潜移默化”般一点点消化干净,只剩下真灵陨灭、肉身腐朽一个结局。 ……………………………………………… 千羽之湖上空,业罗初圣安静等待着。 一个呼吸过去,两个三个呼吸过去。 一直到十个呼吸时间过去。 虚幻大门内的轮回长河还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现状。 而且随着辰龙真身被一斧斩掉了头颅,那团被乾坤借法制造的巨大漩涡也缓缓平静了下来。 只是,吸收了那么多辰龙真血的那个弟子,真的是有些可惜了。 业罗初圣再次睁开眼睛,目光穿透大门虚影,又穿过正在缓缓消散的长河漩涡,落入那道依然存在的身影上面。 眼神中不由自主闪过一丝异色。 她忽然生出些许兴趣,想要把他带回去好好研究。 在她悠长的修行岁月中,还从未见过有哪个纯粹的人族修行者,而且是尚未真正踏入不灭真体那扇门内的人族修行者,能够直接吞噬如此巨量的辰龙真血而不爆亡的。 更重要的一点是,她似乎还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轮回长河的气息,虽然很微弱,但它的的确确存在。 心中动念之下,她再次抬起了不久前才刚刚放下的那只手臂。 缓缓向着虚幻大门所在的位置按了下去。 初圣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数个呼吸时间。 向下探出的右手神光缭绕,看上去隐隐有些颤抖。 她微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少许虚弱的表情。 此次封镇辰龙真体和荒古圣体于九幽洞天之内,消耗还是太大了。 即便是对她而言,剑出轮回也并非是可以随意御使出来的法门,而是不得已才会真正掀开的底牌之一。 若不是面对着荒辰的联手,她也不会直接剑出轮回,让自身处于如此虚弱的境地之中。 不过荒辰已然兵解逃生,最吃力的时刻已经过去,接下来只需要将辰龙真体和荒古圣体分解融入到轮回长河之内,截取其中最为核心的生之力量,便能够将剑出轮回再向上攀升一个层次。 待到后面,只要再寻找到黄泉之所在,将其最为核心的死之力量截取融入,剑出轮回便可以臻至由生到死、向死而生的生死轮转之境。 之后便能够尝试着真正的突破,将宇宙神主时空之力,太阴元君阴阳之力,九幽之主混沌之力,与生死轮转之力无间融为一体,让她得以真正剑出轮回,一窥乾坤大道演化层次的无上境界。 初圣收敛思绪,目光重新凝聚在自己刚刚没入到那扇虚幻门内的手指投影上面,不由得出一声悠悠叹息。 若不是因为封镇荒辰,从而剑出轮回,长河冲刷,她其实只要直接了当将他以封闭剑意空间罩住就好。 哪里像现在这般,需要费心费力去亲自下手捉拿? 还必须精心控制力量,不能引起轮回长河内太过剧烈的反应。 “吾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能吸收如此数量的辰龙真血而无碍,甚至还能够散出轮回长河的气息?” 一道身着灰色长裙的虚幻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顾判附近,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顾判却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甚至比之前在千羽之湖上空与她对面时更加强烈。 他深吸口气,惊讶地现长河的冲刷也比之前剧烈了数倍不止,已经达到了让人难以动上一下的程度。 此时此刻,他终于能够稍微体会到了荒辰之前的感觉,是怎样的一种无助与绝望。 尽管吞噬掉大量辰龙真血,以及部分轮回长河后,他的实力再次暴涨,但面对着这道虚影,感觉上仿佛面对着一整个世界的威压,似乎是在这么一段短短的时间内,对方的实力竟然有有了不小的提升。 这就是她一意封镇荒辰的最主要原因? 不过…… 再仔细观察的话又能现。 她的状态似乎并不是特别稳定,或许是境界提升后尚未完全巩固,立足不稳的原因。 当然还有可能是之前封镇荒辰消耗过大,甚至是受到了连她都难以压制的暗伤。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一点点在那道虚幻身影面前站直了身体。 “哦?”业罗初圣为之侧目,并未掩饰自己的惊讶之情,“能够吞噬吸收如此数量的大荒圣龙精血而不死,甚至还用之强化己身,你很不错。” “不过比起这个,更令吾感到有些惊讶的是,你竟然连吾的剑出轮回都能截取容纳,当真是人不可貌相,称一声惊才绝艳亦不为过。” 她朝着顾判伸出一根手指,虚点在他的身上“你可随吾回去,既然有此天赋,吾很想看一看,将你的潜力完全激出来,能够达到怎样的一个高度。” 顾判没有答应,但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开口问道,“初圣前辈所说的激我的潜力,究竟是怎样的激之法?” 她沉默片刻,露出一丝微笑道,“自然是以你为试验体,好好验证一下吾的某些所思所想……” “在吾眼中,你的成长性或许还要大于列,能够真正踏出吾在不灭真体探索中最难的那几步。” “初圣前辈的意思是……要把我当成小白鼠弄到实验台上,来随意摆弄?” “在吾眼中,你比实验用的小白鼠要珍贵得多。” 她说自己听说过资本,又对小白鼠相当熟悉…… 所以说,她到底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顾判的面色一点点阴沉下来,嘴角却向上挑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无论如何,本人都算是和初圣一脉相承的业罗后圣,结果初圣如此轻易就替我做出决定,罗叶前辈的行事风格,还真的是让人难以接受啊……” “你的想法,并不重要。” 业罗初圣伸出的手指骤然加快了度。 轰! 整个轮回长河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大浪。 轰! 顾判暴退,却依旧被卷入其中。 身体在巨大的压迫冲刷力量下出恐怖的破碎之声。 “想抓我回去?” “你做梦!” 一柄大斧闪电般挥出。 瞬间化作百丈粗细的森寒光芒,还携裹着磅礴的吞噬吸收之力,从浪底逆流而上,直扑那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而来。 ※ ※ ※ ……………………………………………… 第三旋臂边缘,一颗蓝色行星。 古老而又伟大的东方国度。 正在庆祝所在的天地,又完成了一次四季轮转。 他们同时也知道,整个太阳系, 也在围绕着苍穹之上的银河旋转。 错过的位置,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而银河系也在飞驰, 甚至空间本身也在膨胀。 视界外或许已然越光。 我们走过的路,穷尽时光,无法回头。 而我们的高歌跨过时空, 万物的细语越岁月。 我们曾拥有闪亮的日子, 我们的梦与渴望将化为光。 在每一个历史的转角处, 波与粒也在喃喃自语。 “一切存在的意义,在于存在本身。” 祝新春快乐。 祝牛年大吉。 第1260章 弱水三千 轰! 轮回长河随着那道灰衣灰裙身影的现身剧烈动荡起来。 既有在斧影寒光、乾坤借法割裂吸引下的暗流涌动,又有由上至下盖压下来的轮回剑意掀起的汹汹波涛。 刹那间又是一道大浪轰然砸落。 很快的,斧影寒芒溃散,一道身影从中直直坠落,再次被重重拍入轮回长河深处,瞬间不见踪影。 业罗初圣虚影又一次出现在轮回长河上方,低头凝视着刚刚的对撞过程,唇角倏然溢出一缕嫣红血迹。 抬手抹去鲜血,却又有一缕新的血迹悄然流淌下来,她也就不再去管,任由那一抹嫣红滴滴答答流淌下来,落入到汹涌澎湃的轮回长河之内,瞬间将大片水域侵蚀变成同样鲜艳的红色。 剑出轮回封镇荒辰,并且将战场牢牢控制在这片水域之内,即便是以她的实力层次,也已感到了极度的疲惫和虚弱。 而在这样的状态下再和拎着斧头的顾判硬拼一击,她也是真的到了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能稳固境界,恢复完好。 所以说…… 她又深深看了眼被镇压于轮回长河之下,却依旧不断反抗的顾判,罕见地紧紧蹙起了双眉。 这个家伙…… 似乎和万载之前的那三个业罗弟子一样难缠。 而若是想要将他活捉的话,甚至比当初那三人联手还要难缠许多。 只是…… 她眉头紧蹙,隐隐有几分犹豫不决的神色。 “若是只凭借业罗的那几部修行法门,他绝无可能修行到如此程度,因此在他身上肯定还隐藏着其他秘密。” “或许是其他层次很高的修行法门,亦或许和他手中那柄斧头有关……” “那么,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若是杀的话,又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她轻叹一声,还未真正下定决心,却忽然间抬起头来,目光仿佛穿透了轮回长河,又穿透了整个九幽之地,看向了黑暗虚空深处的某处区域。 下一刻。 那道纤细柔弱的灰裙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就连矗立在千羽之湖上空的那扇大门虚影,都开始慢慢闭合起来。 ……………………………………………… “吾是谁?” “吾从哪里来?” “吾要到哪里去?” “…………………………” “吾,是辰龙,水晶龙宫之主。” “吾,从九幽洞天而来,因被封镇于轮回剑主剑出轮回之内,不得已只能以兵解秘法脱离而出,保住一点真灵不昧。” “吾,要回到隐墟龙宫之内,稳定真灵神魂之后,再以黑暗虚空中诸多龙宫积累为食粮,必将重返星空之上的巅峰!” “轮回剑主、业罗初圣、问剑阁主……你给予吾的一切痛楚,吾终将百倍奉还!” “还有荒前辈,他现在又如何了?” “难道,他兵解失败,真正被剑出轮回封镇于内,无法得脱了么?” 她忽然想到了与自身一起兵解重生的荒。 心中闪过这样一个让她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念头。 “不可能……” “既然吾都能够以兵解之道从轮回长河中脱而出,以荒古圣体为根本法门,在真灵神魂修行方面还要远胜于吾的荒前辈,绝无可能被封镇于内,落得个真灵不存,神魂陨灭的结果。” 就在念头闪过的下一刻,她忽然感知到一点真灵正在飞远离,刹那间便已经脱离了她的感知范围。 “这就是荒前辈的真灵。” “这么说,他也成功以兵解之法脱离了轮回长河的困缚,和吾一样遁逃了出来。”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九幽洞天之外的安全区域,他又为什么要如此仓皇地逃窜?” 只剩下一点不昧真灵的辰龙隐隐有些疑惑。 但仅仅过了片刻,所有的疑惑便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抛到了一旁,占据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她“看到”了一条长河。 不同于剑出轮回的那条长河。 而是一条纯粹的充满了死亡寂灭意境的灰败长河。 “这是……” 在那里,一条灰白破败的大河若隐若现,它无头无尾,就那样诡异地在黑暗虚空之中静静流淌,其中每滴水花仿佛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那是没有任何生机的亡者之地,蕴含着的只有令人窒息的虚无死寂。 而在辰龙更深层次的感知中,自己的一点真灵正在挑破朵朵浪花穿行在灰白大河之中,完全和外界的黑暗虚空隔离开来。 若是分开来看,一点真灵宛如一道犀利的闪电,瞬息千里,但在河水之中却仿佛是悬停虚空,久久未动,这种诡异难过的感觉让她都不由得稍稍皱了下眉头。 悄无声息间。 她似乎看到了一道从灰败大河深处款款走出的身影,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着自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吾名弱水,见过辰龙殿下。” 弱水…… 天地玄黄,黄泉麾下第一人的弱水? 诡异的声音在辰龙的一点真灵之内不断回荡,逐渐占据了她全部的意识,也让她忽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荒前辈会毫无征兆加遁逃,甚至没有给她出最简单的警示信息。 唯一的原因便是,他需要比她逃得更快,如此而已。 兵解逃生的一点真灵倏然凝聚,化作一道身穿青色衣衫,二八年华的少女模样。 但就在下一刻,辰龙目不能视,耳不能闻,润泽紧绷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度松弛干枯下来,一头青黑的秀也迅变得灰白交加,失去光泽。 “刚才生的一切,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弱水,都只是我身处轮回长河中产生的幻觉吗?” 不久后,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长长叹了口气,就再没有了任何生息。 不会有人知道,曾经叱咤风云,威名远扬的龙宫之主,就这样悄无声息死在了九幽洞天之外的虚空之中,永远漂浮在黑暗寂静的轮回长河深处。 而就在九幽洞天之内,千羽之湖上空。 灰衣灰裙的业罗初圣缓缓收回了向前伸出的手臂,抬头看向了乌云密布的高空。 在她的身后,盈的面色已然大变,甚至屈膝跪伏了下来。 “属下所有真灵化身均未曾察觉到,有着黄泉麾下第一人之称的弱水竟然来到了九幽洞天之外,请阁主责罚……” “黄泉一向神出鬼没,纵然是数万载前吾亲自率领问剑阁三千剑修东征,都未能将之真正斩落红尘,所以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无须自责。” 业罗初圣微微抬手,阻止了盈继续说下去,目光仿佛已经投过接天连地的雨幕,穿越厚重的云层,看到了九幽洞天之外的黑暗虚空。 “吾很早以前就曾经说过,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可以和吾等站在同一层次的生灵,他们既然和我们一样能够真灵不灭,存活至今,就必然有着独到的过人之处,需要我们重视,甚至是不得不防……” “更进一步去想,我们也不能对任何一个应运天地而生的宠儿有所轻视,因为和我们这些艰难求存的老家伙比起来,他们的崛起便是有着属于自己的使命存在,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或许我们就会被它们拉在后面,甚至是成为他们完成使命的垫脚石……” “你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了。” 第1261章 恐怖如斯 业罗初圣抬头仰望苍穹,语气幽幽感慨数声,下一刻却毫无征兆便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了盈,还默立于那扇已然关闭到只剩下一道缝隙的轮回长河大门前,思索着她所说话中的意思。 咔嚓! 无尽虚空中,墨色空间悄无声息出现一道裂缝。 那道灰衣灰裙的身影脚踏虚空,看到横亘于九幽洞天之外的那条灰败大河。 “黄泉麾下,三千弱水?” 她心中一动,某个象征着死亡与灾难的名字瞬间涌上心头。 哗啦啦的声音过处。 一道身影从灰败长河之内缓步而出,面对着业罗初圣的疑问,萦绕着无尽死气的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吾便是弱水,见过轮回剑主。” 业罗初圣微微皱了皱眉,“辰龙的一点真灵,已经熄灭了?” “剑主所言无误,吾初临此地,就不小心撞见了辰殿下仓皇逃脱的一点真灵,因不忍心辰殿下再经苦难,便将她的一点真灵送入黄泉,免遭轮回重生之苦,此番举动或许引起了剑主误会,实属无心,还望见谅。” “你我之间并无误会,而且你也不需要向吾祈求原谅,真正需要原谅你的,应是辰龙殿下。” 业罗初圣冰冷的声音如同星空深处最寒冷的风暴,直入弱水心底。 弱水立于灰败长河之上,闻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周身气息死寂冰寒,不见丝毫活气。 “哦?轮回剑主的意思是?” “吾的意思很简单,那便是送你去见辰殿下,也能让你和她好好交流一二,消除误会,握手言和。” 话音刚起,一道包裹着星光碎屑的剑芒便突破空间限制,刹那间已经来到那道灰败长河的近前。 轰! 弱水不慌不忙,只是于最后一刻抬起手臂,横在了那道璀璨剑光的正前方。 灰败长河荡起浪涛,在最后一刻牢牢将剑芒挡住。 两道身影中间骤然爆起耀眼至极的光芒。 此时此刻,盈下意识地仰头看向天空。 碧蓝的天空瞬间亮起一团炽白光芒,亮度甚至出高悬于上的大日之辉。 咔嚓! 弱水面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红色,抬起的手臂弯折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 “既然来了,便给吾留下吧!” 业罗初圣的声音再次响彻虚空,第二道剑光已经袭来。 轰! 弱水连同身下的灰败长河将第二道剑光硬接下来。 唇角溢出一缕鲜血,光洁紧致的额头上也悄无声息显现一道细细红线,只差一点就横贯了整张面孔。 她心中的惊讶已经到了一定程度。 为什么在硬拼了荒辰之后,轮回剑主竟然还有如此恐怖的战力? 就连她的三千弱水域都难以抵挡。 原本在得到了那个隐秘的消息之后,她本以为来做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结果直到最后一刻才忽然现,业罗初圣、问剑阁主的实力竟然恐怖至此。 弱水深吸口气,心境瞬间回归平静,眯起眼睛注视着在虚空中急变大,几近充塞整个视野的一剑。 剑出轮回! 她蓦然低低叹息一声,双手在身前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最终合十于一处。 轰!!! 灰败长河与轮回长河对撞一处。 破碎之声在黑暗虚空中不绝于耳,两道身影分别朝着后方倒飞出去。 数个呼吸后。 弱水止住退势,拭去唇角血迹,相隔千里与业罗初圣在黑暗虚空中对峙。 她缓缓放下右手,食指和中指明显短出一截,两根手指的第一个指节整齐断裂。 就连象征着步入死亡的三千弱水灰败长河,也被那道被剑光斩出的轮回长河吞噬小半,残缺不堪。 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 伤口还在继续扩大之中,片刻间已经蔓延到了小臂上面,将近半个手臂已经化作灰烬缓缓飘散。 “走!” “必须马上走!” “不能再在此地有任何的停留!” 原本准备借助荒辰现身的时机介入到九幽洞天变故之中,结果到了最后一刻才蓦然现,纵然九幽之主已然真正不见不闻,但自九幽洞天内破封而出的轮回剑主,竟然恐怖如斯,已经到了连她都无法压制的程度。 甚至还要被毫不留情压制下来。 若是再不走的话。 便真的走不掉了! 哗啦啦…… 横贯黑暗虚空的三千弱水无声无息不见踪影。 业罗初圣目光沉凝,从头到尾没有再挥出一剑。 只是静静看着对方消失在了九幽洞天之外。 下一刻。 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扶住了几乎无法站立的灰衣罗叶。 “阁主……” “弱水突然前来,虽然让吾身受重伤,却也算是给吾赠送了一份大礼,需要闭关静修十年才能尽数吸收消化完毕。” 业罗初圣一点点闭上眼睛,“弱水此次被吾三剑斩退,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再临,你只要留意黄泉……” 她说到此处,却是毫无征兆面色一白,七窍内齐齐涌出道道鲜血。 “弱水三千,亡者之域,果然名不虚传……” “还有,吾之剑出轮回,他竟然……” “他竟然趁着吾与弱水交手之时,突破吾之封镇,直接没入到了三千弱水之内。” “吾倒是很想知道,业罗后圣对上弱水三千,究竟谁胜谁负,谁生谁死。” ……………………………………………… 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光明,没有一丝温暖,也没有任何声音。 就像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万物生灵,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嘶吼咆哮,也得不到一丝回音。 唯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孤独与寂寥伴随左右。 五色俱盲…… 五音俱丧…… 五味俱无…… 虽然身处于那条从外面看上去璀璨美丽的长河之中。 但唯有真正进入之后才能知道,黑暗与压迫才是此处唯一的存在。 无尽黑暗的冲刷。 无穷压力的封镇。 除了黑暗,只有黑暗。 这就是顾判被轮回长河封镇之后的感觉。 他也尝试过自主行动,但存在于这片黑暗的领域里的禁锢力极其强大。 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冲刷蚕食着他一次次爆出来的力量。 最终顾判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自己被那道力量推送,向无尽的黑暗更深处坠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更准确的应该是,他对于时间的理解在轮回长河之内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意义。 顾判忽然感觉到了剧烈的震荡。 整个黑暗都在 无处不在的压力与困缚也在这一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松动。 他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淡淡的灰败颜色。 没有任何犹豫。 也不需要有任何的犹豫。 他便凝聚起所有力量,朝着那团灰败光亮所在的方向猛地冲了过去。 亮光迅扩大,很快便占据了所有视野。 一斧重重斩出,破开了所剩不多的黑暗禁锢。 下一刻,他便成功没入到了那团灰暗鬼火一样的光芒之中。 被光芒包裹的感觉很温暖,就像是浸泡在水温适宜的温泉里面,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放松与舒适。 尤其是和之前的无尽黑暗寒冷的压迫冲刷比起来。 这种感觉更显得难能可贵。 但这种放松与舒适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三五个呼吸时间。 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不同的境况。 他感觉自己仿佛是来到了亡者的圣地,冰冷寂灭,充满死意,绝无任何生命的气息。 第1262章 站内换乘(求订阅) 痛…… 难以忍受的剧痛…… 有一种被千刀万剐的感觉。 和原本的黑暗冰冷、冲刷封禁完全不同,如今的感觉仿佛是被人拿着刀片在真灵神魂上一点点雕刻豆腐花,浑然不顾他这个主人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咔嚓…… 咔嚓咔嚓…… 瓷器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 顾判从浑浑噩噩中醒来,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 刹那间,他就被撕裂般的剧痛所淹没。 仿佛是从稍到脚跟,从内脏到体表,无一处不弥漫着难以忍受的痛楚。 时间一点点流逝。 身体无时无刻都在被灰败的水流千刀万剐。 这种充满了纯粹寂灭死意的感觉,和剑出轮回的那道长河有了相当大的不同。 也让顾判本就积郁的心情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业罗初圣,剑主罗叶…… 这婆娘竟然真的一点儿都不顾同门香火之情,是真的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对他痛下了杀手! 想要以变化的轮回长河吞噬磨灭他的生机,让他在被封镇之中死于非命,连一点儿痕迹都不会遗落下来。 但是。 轮回长河什么时候从璀璨美丽变成了灰败不堪的景象? 就算是吞噬吸收了辰龙真体和荒古圣体之后,不应该是汲取荒辰真身所蕴含的生机之力吗,为什么反而会让轮回长河充满了纯粹的寂灭死气? 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盛极必衰、物极必反的最真实体现? 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经完成“站内换乘”的顾判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了自身生命的延续而奋起抗争,与加诸在其身上的“不公正待遇”进行殊死一搏。 经过仔细的感知之后,他对于变化的“轮回长河”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虽然它对于生命力的冲刷磨灭要变得更加厉害,但除此之外,其他方面的威能竟然都有着大幅度的下降。 比如说让他最为无奈的封禁镇压之力,就比之前的轮回长河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既然如此的话…… 何以解忧,唯有借法。 以乾坤借法再次扰动长河流淌,或许就有可能打破封镇,让自己再得到直面业罗初圣的机会。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以命搏命就是他仅剩的唯一选择。 就像是他老人家曾经说过的,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换到他如今的处境便是,以搏命之姿态拼死一击,才有可能觅得一线生机,才有可能从业罗初圣的剑下逃得性命。 轰! 乾坤借法全力动。 充满了纯粹死意的灰败长河猛然涌动起来。 以顾判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一道新的庞大漩涡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形成,并且迅扩大,引动更多的寂灭死水朝着此处倾泻灌注。 弱水入体,磨灭生机。 顿时让他感觉一只脚都要踏进到了鬼门关内,只差一点儿就会全身投入,断绝所有生路。 但随着容纳了澜水心法的乾坤借法继续,吸入体内的弱水被无间融入到辰龙真血之内,随即又加入到轮回长河之内,与九幽之力、宇宙之力、月华之力相互纠缠,形成了一种更为稳固的全新平衡。 并且开始从最细微之处一点点打熬磨砺他的肉身,精炼凝聚真灵神魂。 虽然挣扎了几次都没能从灰败长河新形成的漩涡深处站直身体,但顾判却露出一个异常畅快的笑容。 若不是怕动作太大牵扯到内在的伤口,他恐怕会手舞足蹈,放声大笑,以此才能抒心中的喜悦之情。 力量! 伴随着撕裂磨灭般痛苦一起降临到这具身体的,还有暴涨的力量。 此时此刻被他以乾坤借法吸收吞噬的灰败水流,就像是化学反应中的催化剂,让以其身体为“实验主体”的化学反应变化得更加剧烈,在极短时间内便已经走完了原本需要相当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融合归一过程。 顾判心里很清楚,现在他所面临的困境根本原因就在于,肉身强度还未达到此次强化的顶点,无法驾驭激增的力量。 但只要有充足的能量消耗供给,再给他一段安全展的时间,往短了算或许只需要几个时辰之后,此次强化改造的红利就能够初步显现出来。 让他将综合实力再向上拔升一个台阶。 到了那个时候,顾判自忖完全可以正面对抗辰龙真身,虽不敢说可以力战胜之,至少也敢保证自己能坚持一段时间不露败迹。 至于业罗初圣的剑出轮回。 顾判很有自知之明。 就算是在现如今的强度上再提升一个层次,也绝无可能抵挡住对方那令人绝望的碾压之势。 他静静躺在冰冷的漩涡中心,克制住自己从周围继续汲取的欲望,只是专注于对那进入体内寂灭死气的炼化吞噬。 三千弱水灰败长河之内,一具雕塑般的身躯正在其中安静悬浮。 视周围汹涌澎湃的弱水漩涡有如无物。 ……………………………………………… 弱水远遁虚空。 与业罗初圣一战,不但没有达到为自己和黄泉报数万年前一剑之仇的目的,甚至还差一点儿便被留了下来,三千弱水或许就要被一剑斩灭,完全融入到剑出轮回之中。 幸亏当时业罗初圣似是力有不逮,并未乘胜追击,将她击杀于黑暗虚空深处。 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遭到重创。 三千弱水长河近半不存,轮回剑意更是直入体内,非是一朝一夕能够尽数驱除。 “比起当初问剑阁三千剑修东征黄泉之时,她的实力层次竟然已经提升到了连吾都看不通透,乃至于接近了九幽之主的巅峰全盛时期……” “如果再给她以时日破境提升,恐怕诸天诸域将面临一位比九幽之主还要恐怖的敌人。” “一定要将这个变化尽早告知黄泉,让他早作准备,以免届时措手不及,无法……” 一连串的念头在心底闪过,她刚准备加快度,却蓦地面色大变,口鼻间毫无征兆涌出大团鲜血,整个人的气息迅衰落下去,就连强行压制的轮回剑意都要失去了控制。 “吾的三千弱水,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如此变故?” “那道漩涡,还有漩涡中心的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第1263章 狭路相逢 弱水心念一动,黑暗虚空之中倏然现出一条充满了寂灭死亡气息的灰败长河。 她缓缓低头,目光落在了长河之底那道缓缓旋转的漩涡中心。 那里,躺着一个身着厚重狰狞玄色铠甲的身影。 他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亡多时。 但将注意力再次投注上去,她却现那具身躯依然保持着活性,并且一直都在吸收吞噬着三千弱水,同时还不停向外辐射着特定的诡异能量。 也正是因为这些辐射的能量,让她感觉到了痛苦和不适,才现了他的存在。 细致观察了许久后,她缓缓呼出一口死亡气息。 弱水长河的寂灭冲刷对于那个人并非是毫无破坏,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够现灰败水流正在一点点破坏侵蚀着玄甲包裹下的躯体。 但是,这太慢了。 比起他对灰败弱水长河不断吞噬造成的影响,弱水对于他的冲刷磨灭真的是太慢了,并且还在被他一点点同化,完全变成了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突然间,漩涡再一次加快了涌动的度,汩汩水流从喷涌而出,迅汇入到处于中心位置的那具身躯之上。 顾判半闭着眼睛,出畅快的叹息。 肉身的强化在催化剂的作用下愈深入了,一道道水流所到之处,撕裂般的痛苦在慢慢减轻,伤口被一点点抚平,充盈的力量再次灌注全身。 大致推算一下,按照这个度,大概只需要半个月到二十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将灰败长河催化剂带来的变化吸收完毕。 到了那个时候,他的整体实力将在第一次跃升的基础上再次大幅度提升。 至少在面对辰殿下辰龙真身的全力出手时,他已经可以保证自己以硬碰硬不落下风,甚至还有将其反过来压制的可能。 此时此刻,只有一个问题让顾判左思右想都不得甚解。 那便是为什么业罗初圣轮回长河的变化会如此之大。 不仅仅从璀璨美丽到极致的长河变成了如今灰败死寂的模样,就连剑出轮回斩出的长河威力,也大不如前,给人一种气息奄奄、简直是下一刻就会肉身崩解、真灵陨灭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封镇吞噬荒辰,让她消耗过大的原因? 最后虽然胜是胜了,却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惨胜? 导致最终连自身伤势都无法压制下来,而变得无比虚弱吗? 就在顾判一边打熬磨砺自身,一边深入思考业罗初圣的变化时。 忽然间,一直在被他以乾坤借法搅动的灰败长河在迅消逝,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他已经能够看到外面的无尽黑暗虚空。 那种让人无论如何都难以浮起的诡异力量也同时消失不见,顾判只是稍一用力,便猛地站直了身体。 下一刻,他遽然转身,看到一道若有似无的身影背对着他,马上就要融入到黑暗虚空不见。 从背影上看。 这是一个女人。 所以他下意识地就将她当成了剑出轮回、封镇荒辰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的业罗初圣。 她已经无法再以轮回长河压制他的存在,所以才直接将他从中甩出,然后想要远遁虚空,休养生息恢复完好后再重临世间,镇压一切敢于反抗之地。 所以说…… 绝对不能让她走掉。 至少是不能让她如此轻易就遁入虚空。 正所谓最有效的防御是积极防御,一直被动挨打不是他的风格…… 一念至此,森寒光芒陡然划破虚空。 朝着那道已然将要消失的背影劈斩下去。 而就在斧影寒芒落下的最后一刻,弱水陡然转身,双眸之中尽是汹涌澎湃的灰败水流,双手分列左右划出一道圆弧,将双刃大斧映出的光芒完全笼罩了进去。 “她……竟然不是业罗初圣!?” “你又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家伙!?” 两人目光相交,均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无比惊讶诧异地神色。 但此时已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 谁都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也不敢让自己心中升起任何退缩的念头,只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胜者将无所畏惧,败者将一无所有。 ……………………………………………… 大魏西南边陲的一座小镇上,悄无声息多出来一群衣着年龄各异的男女。 他们出手豪爽,直接掷出重金,将镇子内最大的宅院购入手中,然后便开始大兴土木,将园林式的府邸直接改造成为一座巨大的封闭式建筑。 自改造完成的那一刻开始,那群人中最为年轻美貌的女子便开始朝镇上居民收购一种植物。 那是附近断离山脉支脉中相当罕见的,被称之为宿命花的植物。 小镇居民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帮身份高贵的老爷夫人到底了什么疯,要高价收购这种散着神憎鬼厌的恶臭,连猪羊都不屑一顾,甚至是只要靠近一点就会让人疯癫狂的野花。 一开始,所有镇民都没有乱动,保持着观望的态度。 但当某个衣不蔽体的酒鬼本着试一试的态度,到那座宅院内讨要了一只专门用来装宿命花的方盒,进山摘了一丁点儿宿命花送到宅子后,风向陡然变了。 当日,他不仅马上还清了欠下的赌债,还在酒馆中大吃大喝一顿。 分明是一日暴富的表现。 接下来,几乎镇子上所有的居民都放下手头的活计,加入到摘采宿命花的大军中。 而宅院内对于宿命花也是来者不拒,短短几日时间,光是银钱都已经散出去上千两之巨,并且还没有任何罢手的迹象。 如此一来,整个小镇沸腾了,家家户户全员出动,漫山遍野都是寻找采摘宿命花的人群。 此种情况一直持续了月余时间,直到镇子周边山上的宿命花濒临绝迹,宅院中的神秘人群才悄无声息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段疯狂财的传说在小镇内经久不散。 十余天后,在数千里外的另一座山间小镇。 那群收购宿命花的神秘人在夜幕中悄然现出踪迹。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队伍中多出来一辆四面封闭的马车。 “到了吗?” 黯淡的月光下,封闭车厢内传出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听上去诡异而又冰冷,犹如一条长蛇滑过人的皮肤。 “主上,根据探子传递回来的消息,最新找到的关于宿命花的线索,就在西方的断离山支脉深处。” 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女子靠近车厢,恭敬回答。 一片黑暗中,车厢内有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眸子深处闪烁着不断变幻的迷蒙妖艳光芒。 “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一早继续向西而行。” “属下明白。” 黑袍女子微微抬头,露出一张本应该清冷动人,却遍布刀剑划痕的恐怖面孔。 第1264章 白漓峡谷 黑袍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主上从十万大山内出来后,就开始四处收集这种被其取名为宿命花的植物。 但主上的话不需要有任何的质疑。 服从命令已经成为一种本能,被深深印刻在她的真灵神魂之中。 既然主上需要,那就毫无条件去做。 而且还得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存在。 如此才能让苛求完美的主上满意。 唯一让她感觉有些麻烦的,不是宿命花生长的地域极不规律,而是在于它那古怪到了极点的特性。 它们不能沾染到任何天地灵元气息。 这些并不美丽的植物生长在灵元隔绝之地,又被主上称之为五行绝地的区域。 那些区域就像是回到了天地灵元复苏之前的末法时代,但和末法时代又有所不同的是,一旦被修行者踏入其中,瞬间便会打破整个空间的平衡,造成极其恐怖的结果。 哪怕是最底层的修行者靠近,都会引起连锁反应,造成大面积的宿命花疯长,然后在短短数个呼吸间耗尽生命力死亡。 第一次,黑袍女子莫名感觉到,纵然身为脱于凡俗之上的修行者,在个别情况下也有不便利之处。 面对主上铁一般的命令,她只能花费大量代价雇佣探子大致锁定范围,然后同样雇佣熟悉环境又有身手的凡人帮忙采摘,再拿银钱回购。 只可惜五行绝地不好寻,除了最开始的那几处区域外,其他生长着宿命花的地方无一处不是危险异常,就算是身手敏捷的武者,都难以接近,损失惨重。 根据探子传递的消息,眼前属于断离支脉的几座大山中生长着大量的宿命花。 这也是主上不惜耗费时间亲身到此的最主要原因。 马车迅接近远处开始起伏的群山。 已经隐约可见连绵不绝的山体轮廓。 黑袍女子走着走着,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森冷寒意。 就如同正在进入通向死亡的黄泉之路,每向前一步,便能够更加清晰感觉到那种令人压抑,乃至于绝望的寂灭死亡之意。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四周的温度似乎真的降低了下来。 两匹明显不是凡物,力可生撕虎豹的高头大马忽然间连连喷着响鼻,在路边开始结起白霜时死死停住,任凭如何驱赶也不再向前一步。 黑袍女子微微皱眉,两柄短刀从袍袖中滑出,刀尖银光闪烁,隐隐对准了前方雾气开始弥漫的地方。 几乎比两匹趋近于妖兽一样的高头大马更早一点时间,她就已经同样感觉到了不妥。 越是靠近前方起伏的群山轮廓,寒意便愈浓重凝固,那里已经被一股庞大的阴寒气息盘踞,根本就不是活物可以生存的区域。 而像是亡者才能存在的国度。 “主上,前方忽然起雾了,此地的阴寒气息太过浓重……” 招呼周围的护卫做好警戒之后,黑袍女子贴到马车车厢近前,压低声音对着里面禀报道。 “这并不是寒气,而应该是死气。”车窗缓缓打开一道缝隙,那双眼睛再一次缓缓亮起,散出迷蒙妖艳的光芒,“你麾下那些探子给出的情报有不小的问题,如果再向西而行的话,我们寻找到的将不是生长宿命花的五行绝地,而应该是踏入了亡者长眠的死地。” “暗影,你先退下吧。” 车厢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缝隙,一只包裹在银丝手套从里面伸了出来。 随后则是笼罩在银色长袍内的修长身影,站在了马车前方,兜帽阴影下的双眼泛起朦胧的五色光芒,穿透弥漫的雾气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我还有些印象,在魏朝官府最早的异闻事件辑录中,前面可是有着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存在。” “主上所言极是,从我们现在的位置算起,再向西大约五十里,便能够抵达那道被称之为白漓峡谷的大裂隙。” “是啊,白漓峡谷……我还记得在那部异闻事件辑录中,这里也曾经被列为不可靠近的最危险区域之一,和红衣新娘事件、千羽之湖事件等并称,由此便可见一斑,知晓里面确实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大凶险、大恐怖。” 银丝长袍覆体的主上接过暗影递来的茶盏,把滚烫的杯子握在手中,喝了一口。 微涩的清香从喉咙一直下去,一股暖流渗到全身,将逼人的死寂寒意都消减了许多。 再喝一口,才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红衣新娘、千羽湖主,都是立于此方天地最顶峰的人物,白漓峡谷能与这两位齐名,却是一直都不知道里面到底出了哪位大能之士,为何一直在世间无名无号,不见有任何事迹传出?” “主上之问,属下确实不知。” “你不知,我亦不知,或许为了采摘足够的宿命花,吾等进到这死气弥漫的大雾之中一探便知。” 银色长袍晃动之间,看不出男女的修长身影缓缓朝着前方走去,“我一直都很好奇,红衣娘娘和千羽湖主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现在的我比起她们又还有多少差距……” “只可惜这两位早已经不履尘世,无处可寻、难觅行踪,不然倒是可以去一一拜访,得见两位仙颜,一试身手、一较高下。” “不过虽然无缘面见两位仙尊真颜,这一次有机会深入白漓峡谷一探究竟,倒是能了却我的一桩心愿,看一看末法之劫落幕,天地灵元初起时候的异闻事件,到底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般恐怖。” “暗影,你带着这些武者前去采集宿命花,其他修行者随本座前往白漓峡谷一探究竟。” 难以分辨男女的声音越来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了大雾弥漫的深处。 黑袍暗影此时才陡然回过神来,带着一众修行者护卫迅跟上,沿着银丝长袍留下的印记,飞朝着白漓峡谷所在的位置而去。 一日后。 十数道身影出现在了那道横贯大地,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边缘。 “原来那些弥漫荒山的死气都是从这座峡谷下方升腾而起……” 银丝长袍包裹的身影蹈空而行,一步步站在了峡谷之上,低头仔细观察着死气升起之处,数个呼吸后目光忽然一凝,落在了两侧崖壁上面。 那里…… 两侧的崖壁竟然光滑平整,犹如镜面。 就像是被一柄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利刃切削,然后精心打磨而成,每侧的崖壁甚至不见一丝一毫的毛刺和凸起。 银丝兜帽之下,陡然响起一道有些沙哑的诡秘笑声。 “果然没有白来一趟,白漓峡谷,果然不愧最初的异闻事件诡域之一,只凭着这两面崖壁,便不会让本座失望。” 第1265章 妖魔鬼怪 银丝长袍缓缓朝着峡谷下方沉降。 立于一侧崖壁上的护卫各自御使法器,小心翼翼将其围拢在中间,时刻警惕防备着可能从越来越森寒的死气中出现的敌人。 银丝长袍活过来一般,绽放出一只巨大的花朵,而后片片花瓣向内收拢,形成一枚巨大的银茧,将所有人和外面的森寒死气隔绝开来。 “八年前,白日星河倒挂苍穹,金色圣龙遨游其中,据传是大魏国师与外域神明交手于千羽大泽深处,此后大魏国师再未现身世间,最大的可能便是与外域神明双双陨灭于虚空深处,再无回归的可能……” “但这只是一个猜测,谁都无法保证那黑山老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还是说在经过漫长时间之后便会再临世间,就像是上一次四家六宗所生过的惨剧。” “七年前,红云遮天蔽日,万千幻象盈空,据传是红衣娘娘与大修士盈对战于九天之上,胜负结果不明。” “不过此战之后,红衣娘娘隐于虚空不见踪影,被大魏朝廷压制到几乎喘不过气来,濒临分崩离析的诸多修行世家宗门总算是得到了一丝恢复的机会,纵然不敢在京畿之地冒头,但在其他稍显偏远的府郡,魏廷的控制力度终究是随着红衣娘娘的隐去而逐渐减弱。” “只要待到大魏国师和红衣娘娘真正归去,吾等大修行者,人上之人的仙圣存在,又何须顾忌那些俗世凡人的想法?” 在被银色大茧包裹起来的黑暗中,一连串的念头在她的心中闪过,最终还是又回归定格在了对于宿命花的采摘收集上面。 宿命花,是在八年前星河倒挂后才出现在天地间的一种奇物,本身绝缘天地灵元,却又对修行者的真灵神魂滋养有着奇特的功效,最重要的是,以其为引炼制丹药,能够极大增加破境提升的概率,称上一声天材地宝亦不为过。 好在暗影做事一向让人放心,有她去带领那些无法踏入修途的武者去采摘宿命花,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萦绕在这座峡谷内的死气,还真的是令人烦躁啊。 兜帽下的双眸倏然间光芒大盛,引动着那枚的银色大茧同样大放光芒,犹如一轮笔直下坠的皎洁圆月,将周围所有死寂雾气尽皆驱离,并且还在不断扩大着自己所占据的空间。 轰! 正在思索等待中,银色大茧猛然巨震。 连带着将笼罩在内的所有人都颠得东倒西歪,竭尽全力才算是控制住了身形。 “主上,下面!” 伴着一道声嘶力竭的大喊,散着妖艳光芒的眼睛朝着下方望去。 那里…… 空间似乎正在被撕裂。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墨色的镜面,从中间被敲出一道裂纹。 很快的,裂纹迅扩大,密密麻麻占据了好大一片区域。 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然大物正在一点点艰难探入。 它是一汪波光粼粼的深潭。 看起来就像是…… 一只眼睛!? 而且是被充满死寂的灰败水流萦绕充满的眼睛! “这种感觉……” 一道听上去略有沙哑声音在喃喃自语,“这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轰! 巨大的冲击波自幽暗峡谷下方冲天而起。 只一下便撕裂了银色大茧,将被护在其中的所有修行者笼罩在内。 唰! 兜帽被罡风向后掀翻,露出下面一张狐媚面孔。 尖尖的耳朵颤动着,七条毛绒绒的长尾从身后闪电般飞出,刺入到一侧崖壁深处,终于是将破了一个大洞的银色大茧稳定了下来。 很明显,那只眼睛对准的方向恰恰是他们所在的区域。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看了过来,那只眼睛带来的恐怖压迫感已经让所有人陷入绝望,从梢到脚跟一片冰凉。 包括刚刚大神威,以七道狐尾抵挡住了罡风冲击的银袍主上,在面对着那只眼睛的注视时,就如同面对着死神的凝视,竭尽所能可以做到的,也只是坚持着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会瘫软跌落入眼睛周围的破碎空间。 白漓峡谷…… 这便是白漓峡谷深处所蕴含的大恐怖吗!? 她引以为豪、自以为是的实力境界,在这样的恐怖面前竟然连站稳都难以做到…… 所以说,不久前还想着将自己和红衣新娘、千羽湖主相提并论,究竟是怎样的无知与自大,才会生出如此的念头。 咔嚓! 峡谷下方的破碎依旧在继续。 她猛地屏住呼吸,看着第二只满含着死亡寂灭气息的眼睛缓缓显形,然后两只眼睛同时朝着上方望了过来。 就在第二只眼睛显形的刹那,她感受到的恐怖压力比之前顿时加大了数倍不止,只是被看了一眼,真灵神魂仿佛都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被摄入到了唯有亡者才能存在的死域长河深处,无论如何都难以逃脱。 她凝视着那双碎裂虚空出现的眼睛,在无尽死气冲刷的恐怖压迫下,几乎已经来到了无计可施、无法可想的绝望之中。 但更加诡异的是。 她竟然从那双眼睛最深处的眼神中,看到了和她自己一样的绝望恐惧神色。 就如同是在那双眼睛的后面,还有一头更加恐怖的生灵存在,以这双眼睛的主人为猎物,已经亮出了獠牙和利爪,要将其捕捉撕碎,吞下肚去。 所以说,这双眼睛的主人破碎虚空而出,或许并不是因为现了他们,准备将他们这些修行者当做猎物捕食,而是因为它正在被一头更加恐怖的怪物追赶,所以才慌不择路出现在了白漓峡谷之内,想要借助这里复杂的地形摆脱追捕,逃得一条性命。 七尾妖狐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能够让下方这双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眼眸如此害怕,那个至今仍然隐藏未出的家伙到底会有多么厉害。 难道说,它才是白漓峡谷内最大的恐怖,真正的主人!? 这双让她感觉到无尽绝望的眼眸,只是它正在追逐的一头猎物!? 太可怕了。 简直是太可怕了。 终于…… 七尾妖狐豁出去一件伴生秘宝不要,直接将其引爆,才让自己在最后一刻摆脱了那双眼睛目光的禁锢。 头也不回地朝着峡谷上方的一线天空逃去。 第1266章 今夕何年 咔嚓…… 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破碎声音在身后不断响起,也刺激着她不惜代价拼命加快了逃离的度。 十数个呼吸后。 已然奔逃出数十里的七尾妖狐忽然毫无征兆猛地停下。 她此时还依旧保持着飞遁的姿势,却仿佛是陷入琥珀之中的飞虫,安静而固定。 连转动一下眼珠都是不能。 一道斩断虚空的寒光在她的身后遽然亮起。 伴随着直入真灵神魂的惨叫声同时响起。 听上去就像是掌管死亡的神明被剥夺了生命,在陨灭前出的凄厉哀嚎。 就在同一时间,她终于恢复了自主行动的权力。 下意识地便转头回望过去。 这才现,那双仿佛死神降世的恐怖眼睛不见了! 被那道划破天地、斩裂虚空的寒光一分为二,连同那些汹涌澎湃的灰败水流一起,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这……这到底是……” 她想要拼命逃离,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眼睛死死盯住前方,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咯咯…… 而且从喉咙深处出气流不停截断的声音,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一刻。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瑟瑟抖的七尾妖狐面前。 那人披着厚重狰狞的玄色铠甲,手中倒提一柄被浓郁死气环绕的双刃大斧,安静沉默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刚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恐惧魔王。 从见到来人的第一眼开始,七尾妖狐心中就已经被绝望所充斥。 七条尾巴甚至不敢再在身后飘扬,而是紧紧夹起,一动不动。 更是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浸湿了那件已经破碎的银丝长袍,旋即又有许许多多的水珠儿掉落下去。 但是,七尾妖狐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只是呆呆看着面前的重甲男子,失去了血色的双唇嗫嚅着,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她对眼前的披甲男子并不陌生。 不是因为他们之前有过接触。 而是因为那人实在是名头太大,实力太强,即便是在衍生灵智的妖魔群体中也广为传播。 它们不需要死记硬背他的身材样貌。 只通过那柄标志性的双刃大斧就能知道。 他就是落樱神斧、大魏国师。 同样是有着天下第一高手,威压整个修行界一世之称的黑山老妖。 在人族与非人修行者之中,单单是大魏国师黑山君这一称号本身,就代表着本身实力与作用达到一个难以企及的高峰。 七尾妖狐的眼神充满呆滞,以及茫然无措。 虽然她清楚知道,面前的男人完全不是她能够对抗的存在。 这也是十数年轻整个修行界所产生的共识。 想要对抗大魏国师,唯有出动至少同样层次的大能人物。 但红衣娘娘乃是大魏国师的道侣。 南荒圣尊亦是大魏国师的不记名弟子。 除此之外,不知生死的千羽湖主乃是他的手下败将…… 所以在此方天地之内,大魏国师、黑山老妖已经成为了盖压所有修行者的独一档存在。 这几乎已经成为了近些年来来颠补不破的一个真理。 是以即便是在八年前星河倒挂、圣龙翱翔等天地异象生后,虽然有诸多传言称大魏国师和外域入侵的诸多神魔交战于苍穹之上,已然在封镇神魔后力竭而亡,但绝大多数修行者还是不敢有太多逾越之举,至少在明面上全部表现出了遵从大魏朝廷统治、安分守己的姿态。 他们实在是怕了。 怕自己就像是当初的四大世家和六大宗门那样,误判了关于大魏国师的情报,然后被一夜横扫,灭了个干干净净。 唰…… 忽然间,包裹住七尾妖狐的力量消失不见。 她猝不及防下直接跌落地面,晃了几晃才稳住身形。 然后毫不犹豫便双腿一软跪伏下去。 “奴婢青丘胡楽,见过国师陛下。” 顾判脚踏虚空,缓缓走到近前,目光深邃悠远,注视着因为恐惧而几近呆滞的七尾妖狐。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七尾妖狐猛地回过神,脸上全是疑惑的表情。 现在? 什么时间? 她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答道,“回国师陛下,现在大概是午后未时。” “我问的是,现在是哪一年了,大魏正元哪一年。” 七尾妖狐胡楽再次呆住。 她很想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但令她感到无比揪心的是,这个问题,她不知道答案。 “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那好,第二个问题。” 顾判看上去丝毫没有动怒的表现,而是语气平静继续说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禀国师陛下,这里,这里是白漓峡谷。” “竟然是白漓峡谷吗……兜兜转转这么长时间,黑暗虚空深处不知岁月的拼死搏杀,相互磨灭,还以为会被三千弱水带着冲刷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结果最终竟然相当奇怪地来到了白漓的老家吗?” 他似是有些惊讶于这个回答,转身朝着身后的那道巨大裂隙看去。 举手投足间便引动大量死气,令天地都为之色变。 远远看去,犹如在那道横贯大地的白漓峡谷上空出现了一条不见尾的灰败长河,所到之处生机灭绝,万籁俱寂。 一阵难言的沉默之后,他有些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见过轮回剑主吗?” 七尾妖狐下意识摇了摇头。 轮回剑主这个名字,别说是见,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没有必要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 他微微点头,倏然一指点出。 “红衣娘娘……”七尾妖狐蓦然感觉到极度危险降临,在最后一刻,强烈到了极点的求生欲望与恐惧情绪驱使着她冲破精神威压,喊出红衣娘娘四个字来。 咔! 那根象征着寂灭与死亡的手指刹那间由极动转为极静。 悬停在距离七尾妖狐眉心数尺外的虚空。 但即便如此。 七尾妖狐额头上还是骤然多出一道恐怖的贯通血洞,清晰可见里面涌动的脑浆。 好在,她的性命却是被留了下来。 身为七尾的青丘大妖,只要不是直接被镇杀至死,这样的伤势,若是能够花费足够的时间与代价,终究可以恢复完好。 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死,未来就还有无限可能。 “红衣她,现在怎么样了?” 沉默了片刻后,顾判缓缓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从头到尾都充满了平淡与漠然。 第1267章 彼岸花开 “红衣她,现在怎么样了?” 鲜血从额头的孔洞哗哗流淌下来,但她连抬手擦拭一下都是不敢,只是战战兢兢说道,“八年前,白日星河倒挂苍穹,金色圣龙遨游其中,七年前,红云遮天蔽日,万千幻象盈空,据传是红衣娘娘与大修士盈对战于九天之上,胜负结果不明……” “此战之后,红衣娘娘隐于虚空不见踪影,大修士盈肉身被毁,只剩一点真灵不昧,降临于大魏京城东北数百里外的荒山之中。” “那里,据说是曾经的业罗秘境所在……” “大修士盈?” “八年前,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吗?”顾判微微皱眉,古井不波的眼神出现少许波动。 “回国师陛下的话,是,是的,这件事情确确实实生在七八年前。” “我能够感觉得到,红衣她仍在九幽洞天之内,只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而已。” 沉默了片刻后,他又接着问道,“你们,来白漓峡谷做什么?” 七尾妖狐道,“回国师陛下的话,小妖来此是为了收集宿命花。” “宿命花,听上去倒是相当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那么,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以宿命花为引入药,可以滋养凝聚真灵神魂,还有延长寿元的效果,所以便深受诸多修行者的喜爱。” “滋养神魂我倒是可以理解,但是这个延长寿元又是怎么回事?” 顾判微微皱眉,“自天地变化、灵元复苏以来,满打满算也只不过数十年时间,如果对未曾修行过的俗世凡人而言,确实是已经快要到了生命的尽头,但对于你们这些妖兽来说,难道也已经时日无多了么?” “修行一道,借天地之力加强己身,怎么可能会在短短几十年时间便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若是如此,你们还修哪门子的仙,求哪门子的道,反不如遵循本能好好撒欢儿地过活才是。” 七尾妖狐思索片刻,小心翼翼说道,“国师陛下有所不知,自从八年前白日星河倒挂苍穹,圣龙显形翱翔其中后,能够感应天地元气的生灵越来越多,但几乎所有修行者,不论是人族,亦或是非人生灵,都陷入到了真灵衰落,寿元难延的境地之中,此乃直面生死之大恐怖,绝大多数凡生灵圄于其中,无法逃脱……” “虽然他们比起不入修途的普通生灵而言确实能够活得更久,但随着修为层次的加深,却是能够明显感觉到自身神魂的虚弱蒙尘,肉身渐渐步入腐朽,尤其是身有隐疾暗伤的修行者,更是感觉明显,自此不敢稍动。” “后来便有修行者现,在那次变故后在天地间出现的几种东西可以让吾等延缓命劫,宿命花便是某种灵丹内不可或缺的一种天材地宝。” 顾判闭目不语,仔细感知着萦绕于天地之间的各种气息,沉默许久后才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这不是你们的错,不过身为韭菜,想要躲过镰刀的收割,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七尾妖狐身体一颤,“国师陛下莫非知道,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情况的生么?” “大致能够看出一些,不过还需要进一步的确认才能得到结论。” 他看着她,意味深长道,“这就是得到力量所需要付出的代价,这件事情倒也不怪别的,怪就只怪你们上车太晚,没有赶上真正被割韭菜之前那个自由展的时候。” “国师陛下的意思是?” “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一切都是轮回而已,就像是万载之前的末法之劫,那是刨根问底儿的割了一轮,然后便到了最初时的灵元复苏,只有在这个时候紧紧抓住机会,能够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达到一定实力层次,才算是有了可以抵抗第二波收割的少许能力……” “话说回来,似乎我在这里面也挥了不小的作用,弱水三千、亡者之路,一直都在汲取你们的真灵神魂之力,还有那名为宿命花的东西,以后叫做弱水河畔的彼岸花或许会更加贴切一些。” “吞噬真灵,彼岸花开,黄泉弱水玩弄的这一出手段,还真的是残酷而又隐蔽,不到达一定的高度,就连看都难以看得分明。” “不过你们也不必为此羡慕嫉妒又自怨自艾,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基本上所有凡生灵的结局都会一样……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到她真正闭关而出的时候,就差不多了吧。” “国师陛下说的她……” “我刚刚问你有没有见过轮回剑主,那就是她了。” 轮回剑主…… 七尾妖狐再次搜索了一遍记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得就有些魂不守舍、微微出神。 “最近吃了不少人吧。” 忽然间,她的耳畔响起来这样一句平淡漠然的问话。 “回,回国师陛下,我吃的都只是一些作恶的修行者。” “吃人进补的效果如何?” 七尾妖狐浑身颤抖得如同在筛糠,战战兢兢道,“没,没太大效果,后面也就不,不太吃了。” “没事儿,你吃你的,我就是嗅到了一些味道,随便问上一句。” 他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七尾妖狐的目光中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回忆的神色,缓缓叹了口气道,“很久以前,我被困于圣尊残魂建造的牢笼小镇之中,在那里交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朋友。” 她屏息凝神,安安静静听了下去。 “它的真身是一头八尾白狐,只差一点儿就能臻至九尾妖狐的境界。” “此时此刻见到了你,倒是让我回忆起了一些往事,还有那些曾经的朋友,也不知道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小心翼翼道,“国师陛下竟然见过狐王层次的八尾前辈吗,小妖距离那层境界,还有不近的一段距离,甚至无法寻找到继续向前的正确道路……” 毫无征兆的,便听到噗的一声闷响。 七尾妖狐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表情却定格在了这一刻,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疑惑。 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聊得好好的时候,突然会出现这样的展开。 下一刻,她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碎裂开来,红白之物洒落一地,刹那间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第1268章 破碎虚空 顾判低头注视着地上的无头白狐尸体,低低叹了口气道,“你是因为无法寻找到正确的道路而苦恼吗,没有关系,我可以帮忙送你去见那只八尾妖狐,既然你们是同族,想必它也不会敝帚自珍,见到它之后,你直接开口询问便是……” 介于虚实之间的灰败长河缓缓流淌起来,将白狐破碎的尸体纳入其中,瞬间不见踪影。 顾判闭上眼睛,庞大的精神力量缓缓散出去,瞬息之间遍布数百里方圆。 一个呼吸后。 悬浮于天际的那道灰败长河缓缓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向一点点延伸过去。 半日后。 灰败长河出现在了大魏京城上空。 却并未在这里多做停留,只是稍稍顿了一顿,便继续朝着东北流淌过去,瞬息之间已然不见踪影。 顾判隐于长河之内,仿佛已经和其融为一体。 在御斧斩杀三千弱水后,双值加成骤然暴涨,也让他对于灰败长河的吞噬吸收陡然间加快了一个量级。 有了突破口之后,度还在不断加快中。 按照现在的趋势,也许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就能将它全部吸收完毕。 虽然实力再次提升,伤势也在足够的能量补给下慢慢恢复。 但顾判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 他甚至艰难控制住自身,暂停了对弱水长河的吞噬进程。 只因为随着他实力的跃升,愈感觉到那种隐隐约约的死寂之意。 细细品味起来,似乎在虚空深处还有一股吸力,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牵引着他的身体。 就像是在极度遥远的地方,还存在着和这条灰败长河同宗同源的力量,和它相互吸引,完全无视了空间的距离。 顾判有种感觉,只要他使出出界限的力量,或许有可能会直接破开界域屏障,被拉进未知的虚空深处。 所谓破碎虚空…… 听起来确实很高大上,在他所处的上一个时空,许许多多小说类书籍都将其作为武人修行的最高目标,最终追求。 为此甚至可以抛弃一切。 只是他现在已经身处截然不同的世界。 在这里,破开界域屏障,穿梭虚空并不罕见。 甚至许多修行宗门都将之作为寻觅机缘,入侵占有其他世界的必备手段。 但不论是那些外域修士,还是宇宙神主传承者都曾着重提到过。 若想穿梭虚空、降临界域,有三个最重要的先决条件必须满足。 第一,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能太过遥远,必须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且还需要掌握一定层次以上的时空之力,才能够尝试穿梭。 第二,必须要有成熟的阵法为引,对传送者施加稳固的保护屏障,可以有效抵御时空乱流的侵袭。 第三,必须提前获得其他界域的精准道标,不然所谓的穿梭降临就是在赌命。 只有满足了这三个先决条件,才可以将成功的概率从零提升到可以接受的程度,避免更多无谓的伤亡。 当然,这三个条件只是最基本的要求,若想再次提高成功概率,还有更多也是更加苛刻的条件需要去满足,尤其是对于实力层次越高的修行者,在这一过程中出现危险的可能也就更大。 顾判眯起眼睛,闭目陷入沉思。 三个必备条件,他只满足了第一个,而且是额满足,若说是时空之力的掌控,就算是把他这个外人放在一众宇宙元始神主的传承者之中去比较,也敢说自己绝对处于中等偏上的水平。 但其他两个条件就完全抓瞎了。 阵法方面,不管是什么结构的穿梭降临阵法,他都七窍通了六窍,差不多是一窍不通。 更无奈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道标该怎么去构建确定。 貌似麾下的降临修士曾经给他详细讲过道标的来龙去脉,但是问题在于,他若是想要在其他天地界域确定道标,先要做的便是知晓那里的准确位置,只是这一项,就已经将他完全难住,不知道在这样的乾坤大道规则下,到底该如何确定一方界域的相对位置。 ……………………………………………… 灰败长河静静悬浮于苍穹之上,下面便是业罗秘境所在的荒凉群山。 顾判完全没有任何隐匿自身的想法。 因为在业罗初圣和盈的眼中,如今的他实在是“体型”太大,过于显眼,就如同家里面钻进来了一头大象,想要将自己完美无缺地藏起来,在这个没有冰箱的时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干脆就不去隐藏,就大大方方站在这里,不管是谁想找寻,那就任由其过来。 最坏无非是做过一场生死而已。 毫不夸张的说,想要不付出任何代价取他的性命,除了轮回剑主、业罗初圣之外,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敢拍着胸脯说出这样的大话。 就算是业罗初圣,以他现在所感知到的若隐若现、起伏不定的气息来分析,她应该还未从当初封镇荒辰、重伤弱水的一战中完全恢复过来,所以说,即便是真的和她对上,他也并非没有一搏之力。 顾判没有立刻进入到秘境之中。 而是就那样安静立于弱水长河之内,推演在这道遥远的吸力作用下,将来可能面临的情况。 在未来的某一天,如果他不得不动用出界限的力量,很有可能会被此方天地所排斥,同时又被那道力量所牵引,两相叠加之下,就将被流放进无尽虚空乱流之中。 没有降临法阵的防御加持,又没有准确的界域道标,最终的结果最大可能便是迷失在虚空乱流之中,直至生命终结。 当然,这是在没有考虑业罗初圣情况下的推演。 如果将她也考虑进去的话,或许情况会变得更加复杂,已经出了他目前能够想到的极限。 好在来自于虚空深处的吸引,以及九幽洞天的排斥都还并不强烈,他还有比较充足的时间去解决这个问题,现在他最先需要考虑的,则是比破碎虚空更加紧迫,也更加令人烦躁的另外一个问题。 悄无声息间,横贯星空的灰败长河已然消失不见。 一道身影缓缓走在群山间的碎石小径上,看上去他似乎走得很慢,但每一次在抬脚又落下后,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处,来到了十数里外的另一座孤峰之上…… 没用太长时间,他便在一座巨大的溶洞前停下脚步,有些出神地看着洞前那座高大的雕塑。 沉默片刻,他摘下头盔面甲,朝着那尊雕像躬身一礼,叹了口气道,“弟子直到今天才知晓,原来圣尊一直都立在这里,守护着已然破碎的业罗秘境……” “弟子不知道的是,圣尊、圣师、圣女三位前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否真的知道了你们一直对抗的九幽究竟是何身份。” “业罗由她亲手创立,征战诸天诸域,最后又在她的亲自出手下破碎坠落,此间往事绵延数万载时光,以九幽逆反天地,横跨苦海为始,又以万年前生灵齐哀、末法之劫为终,结果谁都没有想到,终点却是新一轮回的起点,而且如今甩出来不大不小一口锅,恰好落在了弟子的头上……” “此刻见到圣尊,又让弟子记起了那座小镇,圣尊以一点残念、一缕残魂构建的坚固牢房,护住了珞珈圣女万载,却终究烟消云散于时光长河深处,不见一丝踪影。” “不过弟子没有想到的是,类似的事情竟然还能生第二次,也是落在了弟子的身上,还真是让人无语叹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第1269章 时空错乱 顾判伸手按在雕像左侧的石壁上,低头注视着自己身上的狰狞玄甲,目光平静漠然,没有任何感情。 停顿数个呼吸后,他又接着说道,“只是让弟子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弟子又一次遇到了和前次落入圣尊小镇同样的事情,而且这一次的情况更加复杂难言,也算是弟子也是因为斩杀了弱水三千后实力境界有所增长,才能够现一点端倪,却是急切间还没有想出解决的办法。” “如果是圣尊的话,又会如何解决这样的事情?” “还是说要依着重临前辈当初在小镇内的做法,任他千般烦扰,我自一剑斩之?” 他说到此处,露出一丝淡淡笑容,再次对着那尊雕像深施一礼,缓缓站直了身体。 然后向着溶洞踏出一步,整个人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呼呼的山风,在高大雕像与溶洞入口间吹过,出犹如鬼哭的呜呜之声。 跨过暗河石桥,又穿越方石小径,便来到了业罗秘境的真正入口,那座古朴大气的白玉石门前。 淡淡的熏香味道依旧存在,但今时今日已经不是当初那年,他再也不会闻上一下就能感觉神清气爽,仿佛就连身体都变得轻盈了几分,即便是嗅闻再多,身体也没了任何的反应。 连绵不绝的石阶同样没有什么变化,镶嵌在四角的明珠,还在散着一成不变的淡淡光芒,将整个石阶映照得如置白昼。 唯一有变化的则是踏上石阶的那个人。 而当顾判站在上面之后,整个石阶忽然变得“静谧”下来。 不管是压力和吸力,都恍若不存。 就连照耀了万载的明珠,都在这一刻齐齐熄灭,被缓缓流淌的灰败长河覆盖淹没,失去了原有的亮度。 如是走出不知道多少级台阶,在拐过一道弯来到某个平台之后,顾判忽然停了下来,一点点抬高视线,朝着前方看去。 高处石阶的某个平台上,正站着一道正在有虚幻变得清晰的身影,也在慢慢低头,朝着顾判所在的位置望来。 目光对碰之下,缓缓流淌在石阶之上的灰败长河忽然停滞下来。 两个包裹其中的身影隔空相望,俱都默不作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判才低低叹了口气道,“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盈先生躲在这里静修,可安逸否?” “阁主觅地静修,吾这个做奴婢的,不过是随侍在侧而已。” “剑主是业罗初圣,回到业罗秘境也是应有之意。” 他对这个消息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再开口时语气中忽然带上了些许缅怀叹息的味道,“在这条石阶之上,尤其是站在这座平台上面,我抬头向你看去,仿佛忽然间时空错乱,让人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时候……” “那时,我就站在下面的某级石阶,抬头看着那个黑暗中的男人,听他诉说着万载之前业罗兴盛时的场景,不禁神而往之,追思不已。” “他又曾对我说道,可叹业罗破碎已经这么多年过去,非但没有寻找到真正答案和解脱之法,却反而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我当时一直不明白他到底在追寻些什么,后来总算是大致弄明白了,他却已经不在了。” 盈任由弱水在身边萦绕,闻言沉默片刻,悠悠叹了口气道,“命运如奔流不息的滚滚长河,对于绝大多数生灵而言,都只能随波逐流,即便是有大修行者偶然可以跳出河面,看一眼前方的激流暗礁,躲过些许劫难杀机,赢得更多寿元,却终究无法离开河面,身不由己、己不由心。” “而天地变化、世事变迁的一粒尘沙,落在单个生灵头上就是一座大山,若是个头大的生灵,被砸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很多时候倒不如肉眼难见的细小蝼蚁,纵然大山落下,也无所知觉……” “黑山君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道理是人来讲的,怎么个**是也是由人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决定的,因此我在很多时候不太喜欢和人争论道理的对错,大家所站的位置不同,也就很难说服对方。” 顾判深吸口气,右手负于身后,已经是虚握住了隐于虚空中双刃大斧的斧柄。 “不过既然是盈先生开口问我,我就说一说自己的想法,那便是个头大一点更好,至少能抬头看路,纵然是被大山砸死,也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那么盈先生在这个时候站在了我的面前,你能想到,自己在片刻后会是怎么死的吗?” “黑山君,以为自己能够真正杀得了吾?” 顾判一点点抽出斧头,顿在了身前的石阶上面,“只凭我自己肯定不行,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像是盈先生身后,还站着轮回剑主一样。” 业罗秘境的修身石阶上,顾判和盈一下一上,一后一前,相隔十丈而立。 纵然周身被三千弱水环绕遮障,纵然面对着顾判的死亡威胁,盈却依然是一副平静淡然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应激的反应。 她仅仅是抬手理了一下耳旁散落的丝,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黑山君虽然话说的很死,但吾却没有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什么杀意。” “所以说,黑山君此次前来应该是有其他目的,但绝非是专程为了杀我而来。” 顾判顺势收了斧头,相当认真地问了一句,“那么,在盈先生看来,你觉得在三千弱水的遮障下,我能不能真正杀了你呢?” “不能。” 她的回答也相当干脆。 “确实如此,我也觉得不能。” 他点了点头,停顿了数个呼吸后忽然又接着说道,“那么,盈先生再感觉一下,现在又会是如何一个结果呢?” 她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脸上一开始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容却渐渐消失不见,整个人也变得虚幻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黑山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盈先生也感觉到了吗?” 顾判反而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此事我们只讲结果不讲过程,正如人生只讲过程不讲结果……说实话我倒是不希望自己具备真正可能杀死盈先生的力量,因为那样便意味着不太好的结果,连我本人都不太愿意接受。” 第1270章 一件大事 “在黑山君的身上,为何会出现如此的变化?” 盈一直保持着虚幻的状态,仿佛一有风吹草动便要遁入虚空而走。 在顾判与她的数次接触中,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的紧张警惕。 “变化?” 他听完后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其实它一直都在,并不能算得上是变化,只是我以前眼界太低,一直没有现而已。” “但是,让人感到疑惑的是,我没有现倒也罢了,盈先生没现也能勉强说得过去,业罗初圣前辈为什么会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真的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我才会在忙完了和三千弱水的手谈后第一时间赶来,想要就此事听一听初圣有何见解。” “阁主如今正在闭关静修,怕是没有时间见你。” “是吗……” 顾判缓缓向前一步,身上九幽之铠出咔咔的响声,“盈先生不去通禀一下,怎么就知道她会不会抽出一点时间见我一面呢?” “毕竟这可是牵扯到了九幽之主,也是初圣前辈老主人的大事件,难道你们真的就敢稳坐钓鱼台,不怕日后忽然船毁人亡,误了自家的性命?” 盈沉默许久,还是直接拒绝道,“当初便是阁主将这件九幽之铠随手置于九幽之门外,既然阁主没有对此有所置评,那么自然会有她自己的考虑。” “还有,阁主在闭关前对吾说过两句话……第一句是在她自行出关前,不要让吾有任何的搅扰;第二句便是,若是黑山君寻到了业罗秘境之中,他想转一转看一看就随他,不要和他起什么冲突。” “哦?” “如此说来,初圣前辈已经预料到了我会过来这一趟?》” 盈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露出些许莫名的微笑道,“忽然想起来,阁主还有一句话让吾转赠黑山君。” “什么话?” “弱水三千,黄泉余波,慎行少饮。” “呵,她这话说晚了,” 她收敛笑容,一字一字慢慢说道,“天地玄黄,三千弱水乃是黄泉道侣,黑山君纳弱水于己身,这是想化身弱水,让自己做成黄泉的道侣了么?” 顾判微微皱眉,想了一下后很认真地道,“黄泉,是个男人,还是女人?” “黑山君与弱水交手于黑暗虚空之中,耳鬓厮磨、相互磨灭,难道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弱水是男是女?” “盈先生这话说的简直是没有一点儿逻辑。” “我问的是黄泉是男是女,是公是母,这一问题和弱水那个婆娘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吗?” “百合赛高、男分男解,九阴九阳、食色性也,盈先生众多真灵化身,纵横诸天诸域,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盈眯起眼睛看着顾判,仿佛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 直到他打破沉默又开口说道,“再说了,初圣前辈不也截取了一段弱水融入轮回长河为己所用了么,真要是化身弱水做成黄泉道侣的话,晚辈也不算孤单,至少有着师门前辈与我并肩作战……” “你找死!” 盈低喝一声,倏然消失在了石阶高处。 但在刹那间,她却又缓缓显现身形,低头垂手,默不作声恭敬侍立一侧。 一道白衣白裙的纤弱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石阶之上。 而就在这道身影出现的同一时间。 无头无尾缓缓流淌的灰败长河忽然沉寂下来,再听不到若隐若现的哗哗水声。 业罗初圣垂下目光,落在了顾判身着的九幽之铠上,“九幽尊主留下的的一缕残念,终于被你感知到了吗?” “哦?看来初圣前辈是知道晚辈所面临的情况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她收回目光,缓缓说道,“当初吾身着此铠征战诸域,即便身在他乡亦能联通九幽之力,后吾褪去九幽之铠,又取尊主之位而代之,即便那时都并未现异常,直至后来吾又登临月华仙境,坐上了月华之主的位置,真正能够脱九幽之力而出,才算是现了这套铠甲内隐藏的最大秘密。” 顾判活动了一下身上厚重狰狞的铠甲,出沉闷的咔咔响声,“所以初圣就将这破玩意丢到了幽玄之门那里,等着哪个倒霉蛋去将它捡起来穿上?” 业罗初圣道,“吾只是不忍心将承载了尊主最后一点残念的东西毁掉,所以才将它置于同为当初尊主意志体现的九幽之门处,当做一个纪念而已。” “不管是你,还是在你之前所有不小心穿上此铠的生灵,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和吾没有任何的关系,甚至和尊主遗留下来的一缕残念同样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让吾也感到有些惊讶的是,除你之外的其他几位九幽之铠持有者,都会被铠甲潜移默化地吸收生命力,从而最终不得不陷入到虚弱而死的结局之中,但是唯有你,非但没有被一点点汲取吸干了生命力,反而变得越来越强悍壮大起来……” “更重要的是,九幽之铠竟然复苏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潜移默化中被吸收生命力? 为什么他没有感觉? 顾判低头思索片刻,很快便寻找到了最有可能的原因。 那便是他经常性地处于生命值的加成之中,尤其是随着后面斩杀“野怪”实力层次的增长,所获得的双值加成也就更加水涨船高,而在那种巨大的冲击感觉之下,分出一点点来被九幽之铠汲取根本就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至于让业罗初圣更加疑惑的九幽之铠的复苏。 在他看来最大的可能便是,吃饱了撑的。 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吃饱了撑的。 九幽之铠暗中吞噬吸收生命值,除了它的第一任是把它直接蹬了之外,后续几任都被吸到米青尽人亡而死,直至最后它遇到了他…… 终于能够将它真正灌满,得到直入灵魂深处满足。 所以九幽之铠就复苏了,这很奇怪吗? 一点儿都不奇怪。 顾判心中闪过些许念头,思索着缓缓开口道,“晚辈此次过来,就是因为九幽之主残念的复苏,它已经将我束缚在了这套铠甲之中……不,这么说或许并不太对,换一个更加准确的说法就是,九幽之铠已经和晚辈长成了一体,变成了一层皮肤,一座牢笼,无法驱除,亦无法脱离。” “不过按照初圣刚才的说法,前辈不但从一开始便知道九幽之主残念的存在,而且只是将其作为纪念保存了下来,所以说在我眼中相当严重的问题,在前辈这里却是平平常常的一件小事……” “不,这并不是一件小事,一叶知秋、以管窥豹,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业罗初圣的回答虽然语气平淡,内容却一点儿都不平淡。 “不然吾也不会在此时不计代价破关而出,出现在你的面前。” 第1271章 人人如龙 一件很大的事情…… 而且足以让业罗初圣提前破关而出的大事件。 但是,他为什么没有一点儿感觉? 所谓的大事件,又究竟是什么事情? 他正在陷入思索时,耳边悄然响起业罗初圣淡淡的声音。 “既然来了,你就陪着吾在这座破碎秘境中走一走,看一看吧,不知道多少岁月过去,就是连亲手创建了秘境的吾,也对这里变得有些陌生起来。” “前辈相邀,晚辈不敢辞。” 顾判指尖轻轻触碰着温润如玉的斧柄,再感知着上方不远处那道白衣白裙身影起伏不定的气息,心中缓缓安定下来,一步步来到她的身侧,和她并肩而行。 慢慢朝着秘境之内走去。 “这道修身石阶,便是吾亲手设计,借以锻炼门下弟子修行,却是想不到数万年时间过去,它反倒成了原本秘境中诸多地方保存得最好的一处,就连那些建造之初刻下的字迹,都还保存完好。” 业罗初圣站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之上,回头俯瞰着重新亮起淡淡光芒的蜿蜒长路,看着部分石阶上当初刻下的字迹,面上泛起一丝回忆的表情,“当初秘境中还有许多更加精致的设计,却是随着秘境的坠落,也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纷纷湮没于无形之中,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他没有做什么掩饰,相当直白地道,“越是复杂精巧的东西,保存起来也就越困难,比如固态硬盘,不常通电的话,三年就会损坏,机械硬盘可以延寿到数十年,胶卷可以保存一百五十年,保养最好的纸质书籍,三五百年已是极限,也唯有在石头上刻字这样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可历经万年不朽。” “越是复杂精巧,便越容易损坏,简单,有时候反而意味着返璞归真……” 她将这句话低声重复一遍,转身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两人自此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一路穿过顾判或熟悉或陌生的地方,最终还是来到了当初他与重临对撞交手的那座大殿之中。 “你一定很好奇,吾以管窥豹现的大事件,到底是什么事情吧。” 她一步步来到那座高台之上,伸手拂去最中央座位上的灰尘,收敛裙裾在上面坐了下来。 顾判思忖着道,“我更好奇的是,在初圣前辈眼中的大事件,和晚辈到底有没有关系。” “如果和我有关系的话,那么我确实很想听初圣前辈解惑,但若是和晚辈没什么关系的话,那就算了,不好奇,一点儿都不好奇。” 业罗初圣微笑道,“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九幽尊主一路所走过的历程?”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他想了一下,也在代表着业罗圣尊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既然初圣前辈有意诉说,那晚辈自然洗耳恭听。” 她沉默片刻,收敛笑容,缓缓开口道,“尊主起于微末之中,最终开悟界域之主道路,算是自上古诸派修士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后,自沉寂之中崛起的最强修行者。” “所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尊主以幽玄之名位列第三,仅在天地之下,可见其实力之强,层次之高,算是真真正正站到了诸天诸域的顶尖。” “但是,在尊主突破至洞天玄境之后,却忽然现,前面的路,似乎已经没有了……更重要的是,就算是一步步走来,积累至今的九幽洞天,也面临着渐渐衰落,后路断绝的境地。” “九幽洞天盛极而衰、似乎再也逃不脱成住坏空、生死轮转的铁律……” 他听到此处,再想到当初自己的推测,便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果然和我之前所想的一样,就连九幽洞天之主,都不可避免地陷入到了熵增定律无法自拔吗?” 片刻后,他便又听到业罗初圣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 “是以尊主便以天庭神明为献祭,凝聚力量开启界域战争,为九幽洞天引入新灵,由此延缓,乃至于扭转九幽之地的衰落趋势。” “但是,引入新灵之后,虽然在短时间内确实是止住了衰败的颓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尊主却是蓦然惊觉,界域战争已经是无法停下来了,甚至是只能越来越扩大新灵引入之战的强度与范围,不然整个洞天就有可能面临着崩溃的风险。” “所以说,引入新灵、以战养战只能解一时之困境,却不能真正解决尊主面临的根本问题,而且随着界域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即便是尊主这样站在了诸天诸域高处的大修行者,也看到了这样继续下去终究会走到绝境。” “所以尊主自封虚空百年时光,出关后便降下法旨,以九幽洞天为本,以虚空纵横为辅,以神主之道为引,让九幽洞天之凡生灵踏破大千,最终想要达到的便是人人如龙、皆成洞天,让整个九幽之地成为完全的不灭洞天集合体……” “所以才有了业罗横空出世,三千剑修东征,与两位元始神主、太阴元君等诸多大修行者交手于虚空深处,引了真正逆天地而行的举动。” “人人如龙、皆成洞天,不灭洞天集合体……” 顾判沉默良久,忽然有些疑惑地问道,“如此确实是让人为之心神摇曳的壮举,那么,为什么初圣却说,九幽之主背离了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她低头注视着脚边一块不规则碎石,仿佛那里蕴含着天大的秘密,“因为尊主在踏出这一步后,准确来说是与诸多大修行者交锋并且胜出后的千载岁月,终于由最初的几位凡生灵成功踏入洞天层次,并且与九幽之地无间结合、共同进退后,尊主终于止住了之前无法避免的衰落趋势,但是却也感觉到了天地大劫或将在未来某一时刻降临的前兆。” “当时摆在尊主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沿着原本就定好的道路继续前行,直面天地大劫的到来;二是……” 她说到此处忽然沉默下来,许久都没有言语。 第1272章 天地之劫 业罗大殿,高台之上。 初圣端坐于居中的圣女之位,半低着头,眼睛也没有睁开,也不知道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还是因为消耗太大,所以一直都在闭目养神。 顾判坐在圣尊的位置之上,指尖若有似无地轻轻点触着隐于虚空的斧柄,表情平静淡然,犹如一尊雕像不一言,不动一动,安静等待着业罗初圣自己打破沉默。 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到至少一刻钟之后。 业罗初圣才抬起头来,唇角挑起一缕莫名的微笑,接着说了下去,“最终尊主还是选择了第二条道路……” 她并没有直接说出第二个选择到底是什么,而是叹了口气道,“吾当时还未真正将月华之主取而代之,也因此得以逃过一劫,没有像五行洞天之主他们那般被九幽完全吞噬,真灵神魂不存,就连自身所化之洞天,亦变成九幽之食粮,仿佛再一次回到了最开始开启界域战争,引入新灵弥补衰落的境况之中。” “说引入新灵其实也不太准确,更加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吞噬吾等洞天生机,延缓己身死寂衰落,而不是像最初尊主和吾等一起商定的那般,真正解开束缚、打破封镇,抵达永恒彼岸之境……” 顾判道,“刚刚初圣所言之五行洞天之主,莫非是与此方天地相连的那几处五行界域?” “然。” “这几位是从九幽生灵自行修行到了洞天之主层次?” “说是自行,其中却绝少不了尊主的指点与帮助。” “前辈身为业罗初圣、问剑阁主,后面入月华界域,一剑斩破苍穹,其最终目的便是为了将太阴元君取而代之?” “然,这亦是尊主为了培养九幽生灵成为洞天之主,观摩太阴元君月之暗影生灵后所得之秘法,便让吾尝试修成……” “所以初圣前辈在真正修成后,却见到当初的战友竟然都死在了背叛者的屠刀之下,于是就造了九幽的反,最终取而代之,身化九幽?” “你说的并不完全对,吾并非是单纯的取九幽而代之,而是集合九幽月华之力,同时还身为宇宙神主传承者,吸收荒辰真体融于己身,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虽和当初尊主所选择的道路不通,最终可以通向的目标却是一致……” 她说到此处,忽然转头看了他一眼,“现在你可以知道,吾为何会对你说一叶知秋、以管窥豹,即将生连吾都不得不极度重视的大事件了吧。” 顾判顿时愣住,思索许久后才试探着道,“初圣前辈这个谜语出的好,如果是让晚辈来猜的话,根据前辈话里话外的意思,难道是天地大劫,即将再一次降临?” “黑山君果然是心思机敏,只一下便猜对了吾真正在意之事。” 业罗初圣从最中央的座位上起身,向前几步后来到高台边缘,透过半开的殿门看向外面,目光平静却又沉凝,“当初九幽尊主麾下生灵齐齐踏入洞天之主道路,纵然只有吾和五行界域等寥寥几位算是臻至了洞天层次,也已经引来天地瞩目,随后大劫将至,仅仅只是端倪初现,便已然让尊主为之胆怯,背离了吾等当初所商定的道路……” “如今吾集合九幽月华宇宙之力,身为宇宙神主传承者,吸收荒辰真体于己身,虽还未达到当初吾主九幽之高度层次,却也已经引起天地瞩目,大劫初现端倪。” “而吾对于天地大劫或将降临的感觉,恰是从你所着九幽之铠上得来,这一下,你弄明白了吗?” 顾判思忖着慢慢道,“我大致明白了初圣的意思……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天地大劫降临是什么样子。” “那么,在初圣眼中,天地大劫又是什么模样呢?” “吾还记得在五行洞天之主初成,九幽尊主踏出那一步,实力境界达到顶峰的时候,天劫初现端倪的情景。” “那日,尊主和吾等言道,天地有灵,太上无情,牠或将开劫而入,天劫已然初显端倪……然后仅仅是数年之后,吾等便在黑暗虚空深处亲眼目睹,真正的天劫前兆是何种景象。” “和吾等一直以来想象中的天劫完全不同,此时此刻所面对的,是整个世界的真正毁灭。” “从黑暗虚空之中看去,整个界域都被黑色笼罩了起来,那些原先还算繁华的城市也全部变成了废墟,而且那些修行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整片天地都显现出一股死寂,就好像真正的大破灭已然降临一般,一座座的山脉化为废土,所有的长河海洋化为乌有。” “在苍穹之上漂浮着无数的碎石,这些碎石就如一个个的带一般,散落在天地之间,让人望而生畏,而此时在那无数碎石之中却站立着一道若隐若现的虚幻身影,仔细看去竟然和九幽尊主的形象并无二致。” “尊主当时便站在吾等的身前,转身对吾等言道,人力有穷而天地无穷,更何况天地有灵,大道无情,之下众生皆为蝼蚁,吾想要以一己之力横跨苦海抵达彼岸,这条路最后终究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所以自那次之后,九幽之主便背离了和你们商定的道路?” “然。” “初圣的意思是,想要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 “然。” “而且现在初圣已然站在了那条看不见摸不着的分界线上,再向前一步的话,便有可能越过了当初九幽之主也不敢推开的那扇门,面临到真正的天劫降临?” “吾只能说,有这种可能。” “天地大劫降临之所,很有可能便是此方天地?” “然。” 顾判再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沉默思索许久后忽然笑道,“如此看来,这事儿确实和我有不小的关系。” “那么,初圣和晚辈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吾,需要你帮助吾渡劫。” 他想了一下,蓦地笑出声来,“晚辈不过是个还未长成的果实而已,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帮助初圣渡劫?” 第1273章 内蕴神雷 “吾观察诸多果实,除了重临之外,你应该算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业罗初圣淡淡说道,“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现在已经脱离了果实的范畴,可以被吾视之为合作盟友的层次。” “重临前辈吗……” 顾判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千羽湖主的尸体呢?” “在封镇荒辰后,盈已经将她安葬于断离山脉深处的那道峡谷之中,和重临衣冠冢位于一处。” “这两颗果实,终究是被初圣前辈采摘了啊。” “只能算是采摘了一颗。” 她缓缓摇了摇头,“当初重临剑破天庭之时,吾还因为自我封印而处于不见不闻亦不可知之境地,是以只能通过其他手段,将他的真灵神魂割裂,直到其死于你的手中,都未能让两者重新归于一处。” 顾判思忖着道,“如此说来,业罗圣尊以一缕残念构建的那座小镇,也是在初圣前辈的实时掌控之中了?” “没有……” 她很自然地说道,“吾只是能够隐约感知到其残魂存在,却并不知道其准确位置,更谈不上实时的注意和掌控……毕竟吾还只是一个人,而不是可称之为全知全能的神明。” 顾判微微皱眉,同样是很自然地一记马屁送上,“待到初圣前辈度过天劫之后,便能够褪去凡胎,由人化神,遨游于九天之上,再无任何束缚可以加身。” “你说错了……那并不是脱离束缚的结束,而是真正踏入无尽苦海的开始。” “若能成功度过天劫,就算是开劫而入,距离最后的脱劫而出,中间还隔着一整个苦海的距离……” 她说到这里,回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吾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顾判点点头,“当初的九幽之主,走到哪一步了?” “尊主原本正要开劫而入,然后又将踏出的那一步退了回来。” 沉默了很久之后,他面无表情道,“晚辈可以带着最亲近的人远远遁走,不掺和这滩浑水。” 业罗初圣道,“但是若是天劫降临,便可以看做是当初针对九幽大劫的延续,你和吾一样,身上早已经被打下了九幽的印记,甚至是你的夫人,还有你的那些属下,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天劫降临,都不可能逃过去这一遭……” 顾判闭上了眼睛,再开口时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初圣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吾曾经将列先生的身躯送到了你的手中,并且想要你真灵夺舍,占据他的那具身体?” 她停顿一下,微笑着道,“只是吾没有想到的是,你的潜力竟然如此恐怖,纵然是在九幽洞天之内,只靠自己修行,便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肉身打熬修行到了比列先生还要强悍的程度。” “如此看来,当初吾希望你夺舍列先生之活躯,却是本末倒置,无视了你更加强悍的潜力,尤其是以战养战、在击杀强敌过程中临战突破的潜力。” 顾判心中猛地一跳,表情上却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随意摆了摆手道,“初圣还是说正事吧,如果需要我帮助渡劫的话,需要我做些什么。” 他没提列先生的下落,她也没有问上一句,仿佛这位当初也曾经位列“天地玄黄”的大修行者根本就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值得他们为此耗费太多时间。 “天地开辟、混沌初分,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内蕴神雷……吾需要你帮吾抵挡住至少三道混沌雷劫的斩杀,如此便多了些许度过天地大劫的把握。”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吾当初与太阴元君交手于月华仙境,与宇宙神主传承者战于黑暗虚空,又亲领三千剑修东征黄泉弱水,直至九幽尊主斩杀吞噬五方五行洞天主人,吾不得不取九幽尊主而代之,身体早已遍布暗伤,纵然将诸多力量融合归一,纵然将荒辰真体吸纳吞噬,亦不能恢复至完好,所以才只能另辟蹊径,选择替代之法。” “所以初圣前辈就想要晚辈真灵夺舍,占据列的身体,抵挡雷劫?” 业罗初圣淡淡道,“最初吾找到列先生,想要其出手相助,可惜他真灵有损,却是连吾全力出手的一剑都无法完整接下来,又怎么可能抵挡住三道混沌雷劫?后吾传下金刚秘法,遍寻诸多生灵,才现唯有你是最合适的那个……” 顾判按住两侧扶手,缓缓起身,站在了她的身后,低头俯瞰着比自己至少矮了半个头的娇弱女子,呼出一口炽白火焰道,“仔细回忆一下,虽然初圣从一开始便将晚辈耍的团团转,很多时候都如一只无头苍蝇到处乱窜,但如果认真说起来,前辈却是从未对晚辈痛下杀手,反而给予了我相当多的教导与帮助……”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我在初圣这里连吃带拿这么多次,在关键时刻做出回报也是应有之意。” 感受着从身侧不断传来的压迫力量,她却是恍然未觉,只是伸手按住无风自动飘起的裙摆,面上浮起一丝淡淡笑容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顾判深吸口气,一步步朝着高台下方走去,“而且初圣最好能先让我弄个清楚明白,混沌雷劫到底有多恐怖,又恐怖在什么地方。” “这是自然。” 待到他走到高台下的大殿之中后,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伸出两根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向前点出。 顾判猛地眯起眼睛。 眼前已经没有了业罗大殿,没有了那座高台,也没有了在高台之上白衣飘飘的业罗初圣,只剩下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混沌。 那片混沌还在不断变幻着形状,最后猛地向内一收。 霎时间一道看不见的波纹闪过,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消散于无形之中。 虚无,一切都是虚无,顾判现自己突兀出现在了一片虚空之中,没有颜色,没有声音,没有方向,除了还能隐约感觉到自身的存在外什么都没有。 其后一道光芒自虚无深处亮起。 那道光芒开始变得不受控制,奔涌的大河般向着一个方向流动过去,而就在河流的终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成型。 第1274章 怎么死的 惊悸冰冷的感觉瞬间袭遍全身,顾判已经冷静下来,而且本能地感觉到在未知的虚无远端,正在散着让生命为之战栗的气息。 一个呼吸过后,强绝无匹的吸力倏然传来,就连那道光芒都变得扭曲。 然后没入到了一个看不见的“点”之中。 不是说要见识一下混沌雷劫的威力吗? 这到底又是个什么玩意? 一幅抽象派的动画作品? 顾判心中一动,瞬间转过不知道多少念头。 然而就在这一刻,平衡被打破了。 那个看不见的点生了爆炸。 恐怖到极点的力量瞬间膨胀充斥到了虚空的每一处空间。 就如同面对着奇点的爆,又像是面对着天地的开辟,所有的一切都必将在第一推动力的冲击下灰飞烟灭,。 顾判的心神瞬间绷紧到极点。 在本能的驱使下,轰然拔出了双刃大斧。 然后却又强硬无比压制住了全力出手的念头。 只是做出了持斧御守的姿态。 果然…… 在爆炸引的冲击即将临身之际,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业罗大殿,那道白衣白裙的身影站在高台之上,正在抬起衣袖掩住了口鼻。 但还是可以清晰看到,业罗初圣变得苍白到几近透明的面孔,以及在衣袖遮掩下那一抹浓重的红色。 她为了展示混沌雷劫,竟然无法压制住身体的伤势…… 而且一眼看去便能感觉得到,她如今已经虚弱到了怎样的程度。 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最多再加上一个对战局起不到决定作用的盈。 那么,如果倾尽全力暴起出手的话…… 顾判半低着头,在混沌虚无消失,业罗初圣现身的这一瞬间,心中已然动了杀机。 但就在下一刻,他却将双刃大斧隐入虚空,语气平静道,“这便是混沌雷劫吗?” “虽不闻雷声,不见雷霆,却要比天地间的任何雷电都要厉害百倍千倍,犹如宇宙形成,天地初开,将这一过程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便是当初吾主九幽所面对的第一道混沌雷劫,如今只是被吾将其中神韵展现在了你的面前,而若是真正的天地大劫降临,其中的混沌雷劫必定要比吾展现在你面前的更加恐怖许多……” 业罗初圣悠悠叹了口气,毫不掩饰自己的虚弱与疲惫,“吾主九幽曾经说过,九为数之极,是以天地大劫中的混沌雷劫应有九道,吾最多只能抵挡其中六道,因此,才需要借助你的力量,将剩余三道混沌雷劫挡住。” 顾判一直没有抬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混沌雷劫的神韵之中,许久后才直视着业罗初圣的目光,缓缓摇了摇头道,“初圣实在是太高看晚辈了,这样令天地都为之崩解破碎的力量,我连一道都抵挡不住,更不要说能够连挡三道……” “所以说,不是晚辈不愿帮助前辈,实在是力有不逮,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她安安静静听着,纵然是被无情地拒绝,面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依旧是平静淡然道,“你并不是完全在帮吾,也是为了自己的一线生机。” “若是天地之劫降临,吾肯定是最主要的目标,但除了吾之外,你便是第二重要的目标,换句话说,就算是你遁出了九幽洞天之外,也将会面临着天劫的威胁,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如果只死两个人的话,你肯定是第一个,吾反而会是第二个,因为吾比你更强,能够在天劫之下坚持更长的时间。” 迎着顾判有些疑惑的目光,她露出一丝微笑,目光落在狰狞的九幽之铠上面,“因为它复苏了,你又被困在了这座牢笼之内,所以只能和吾一起来迎接天劫的降临。” “吾还需要提醒你一点,让你以身为引接下三道混沌雷劫的攻击,已经是对你而言最为合理划算的结果,也是最有可能活下来,和吾一起踏入苦海,寻求永恒彼岸的一条道路,不然的话,你必死无疑。” “初圣此言何意?” “你还不明白么?” 她一步步从高台上走下,“天地大劫并非只有混沌雷劫,混沌雷劫只不过是天地大劫的一部分,若是你非要独走,便相当于在天劫降临时要替吾分担出去所有天劫的部分攻击,比起第一种选择,更是一条十死无生的绝路。” “而若是和吾站在一起,只要你能将三道雷劫完全挡下,其他的一切都全部由吾来面对,你只需要站在吾的后面等待天劫结束便好。” 顾判深吸口气,“若是初圣没能挡住呢?” “若是吾没能挡住,那自然神魂俱灭、肉身不存,船毁人亡、一切成空。” 他微微皱眉,又接着道,“若是我成功挡住了三道混沌雷劫,却又被初圣丢出去分担其他天劫呢?” 她微笑起来,“吾可以相信你能够挡住三道雷劫,但在三道混沌神雷之后,你已然五劳七伤,吾就算是把你丢出去又有何用,还会分散吾的心神,误了吾的大事。” “那么,若是初圣成功开劫而入,却又要行那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呢?” “开劫而入,不过是刚刚踏入真正的苦海,吾想要抵达彼岸,便绝对不会对真正坚定道路与吾同行的盟友出手,不管是你,还是盈,都是一样。” 她这是在向我表达,坚定的革命同志和战友关系吗? 为了她眼中神圣而又伟大的目标,可以托付性命,并肩前行,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无所畏惧,不顾生死吗? 但是,数万载以来,真相一直都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下,她作为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当事人出来表示反对了。 顾判暗暗叹了口气,又深深看了一眼身侧面色苍白,尽显虚弱的业罗初圣一眼,指尖触碰到了斧柄,却又缩了回去。 “事关重大,我需要回家和老婆商量一下。” 业罗初圣没有什么犹豫,便颔说道,“还有时间,吾可以等。” 他最后躬身一礼,转身离开,一直到出了业罗秘境,都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 直到他来到秘境入口的那尊石像旁,才看到了盈守候在这里的身影。 但是,她只是交给他一封密信,便直接消失在了虚空之中,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 信上只有一句话,疑似业罗初圣亲笔书写。 “张已被吾击伤捕获,封镇于九幽门前。” 张是谁? 此人重伤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顾判看着信上那十几个字,忽然皱起了眉头。 辰宿列张……那个张?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来,业罗初圣说起过的,关于他以战养战、击杀强敌临战突破的话来。 所以说她的意思是,张已经是他的了,可以随意处置? 一缕幽幽白炎燃起,将那封普通纸张写就的密信化为灰烬散去。 下一刻,他融入灰败长河,消失在夜幕之中。 一日后,南荒大山深处。 顾判默立于一座孤峰之上,转身看向了刚刚来到此处的一位黑袍老者。 开口说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在黑水界域的深渊之海深处,那只被我们分而食之的黑水主宰龙?” 黑衣黑袍的乾元化身道,“吾等自然记得。” “那你们还记不记得,五行黑水界域的主宰,是怎么死的?” “在吾等的记忆中,关于黑水界域主宰的死因,它是死于轮回剑仙剑下。” 第1275章 五只盒子 “在吾等的记忆中,关于黑水界域主宰的死因,它是死于轮回剑仙剑下。” 乾元化身这句话在顾判耳边缓缓响起。 这座孤峰周围存在的遮蔽隐匿力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顾判将整片空间与天地隔离开来,又沉默思索片刻,露出一丝笑容道,“许久未见,你们都在忙些什么?” “天师大人刚刚才提到了黑水界域,吾等一直都在其中忙碌。” “哦?” “你们将乾元众生的势力范围延展到了黑水界域之中?” “不止是黑水界域。”黑袍老者语气平静,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只是可能一会儿要下雨那般淡然,“吾等已经进入到了五方五行界域之中,并且在其中完全占据了主导地位,所有五行界域之生灵,都已经归于吾等意志笼罩之下,无一例外,无一脱离。” 他说到此处,黑红相间的双眼开始向外投射出略显晦暗的光芒,“天师大人还记不记得,在很久以前,天父匡正乾曾经提到过,关于在天地之间制造一只盒子,以应对外力压迫的事情?” “哦?”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双刃大斧的斧柄,表情一点点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一只盒子里面再套一只盒子,加起来就是两只盒子……” “在匡正乾口中,他死之后,你们所走的道路便是要万众归一、万灵融合,由此形成独一无二之真灵意志,坚忍不拔、坚定不移、坚强不屈,并以此为根基,在此方天地之内真正构造出一方不受波及、不被打扰、独立于世之净土,正所谓平等之国,天地大同……” “所以说,你们乾元众生在这些年间,将连通着九幽洞天的五方五行界域,打造成了五只坚固的盒子?” “天师大人所言并不完全正确。” 黑袍老者抬头仰望着渐渐灰暗下来的天空,与高处出现的一对黑红之眼对视着,“吾等是以五方五行界域为本,打造出了五只盒子,并且还要将五只盒子合而为一,力量流转,生生不息,算是在其上再嵌套一只更加坚固的盒子,是为坚不可摧之堡垒。” 顾判和黑袍老者一起抬头,注视着那双将整座孤峰峰顶全部覆盖的黑红眼睛,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乾元,你们已经背离了匡正乾最初选定的那条道路。” “吾等并未背离,只是迂回前行。” 乾元机械沉闷的声音在他的心底直接响起,“若是天地倾覆,生灵尽灭,吾等真灵意志不存,又何谈众生平等、天地大同?” 顾判沉默了很长时间,直至第一滴雨水从高处落下,才闭上眼睛慢慢说道,“这是,轮回剑主告诉你们的?” “天师大人所言不错,轮回剑仙对吾等言道,生存才是第一重要的事件,若主体意志不再延续,乾元众生尽皆不存,那么吾等所追寻的道路,顷刻间便会烟消云散,半点不存。” 黑袍老者环顾四周,黑红相间的双眼现出些许疑惑神色,“天师大人如此小心谨慎,这件事情难道是牵扯到了什么特别的秘密?” “或许有些牵连,但也不一定……就如同她或许知道黑水界域主宰这一破绽的存在,却并不在意,根本没有耗费心思去布置一样。” 他说到此处,有些自失地笑道,“还有可能在那个时候,她还在安心做着九幽之主手中的一柄利刃,还在一心一意为牠除去前行道路上的所有障碍,甚至包括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直到现一直所坚定的道路被九幽背离。” “不过都无所谓了,真相到底如何更是和吾等无关,毕竟如今只剩下了她一个还能开口的活人,其他人都已经湮没在了时间长河深处,纵然有不同意见也已经不能表达,更因为她确实高高在上,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煌煌大势,无人能敌,无人能挡……” 感叹过后,他收敛思绪,接着问道,“轮回剑主有没有提到,我会过来找你们这件事情?” “轮回剑仙确实提到了天师大人,只是说天师大人看似粗犷鲁莽,却又有心思缜密的优点,更是和吾等一起通过了她的考验,可以共谋大事。” “呵……” 顾判笑了起来,“通过她的考验,当日在那片沼泽之中,我和你们没有被她随意出手一击杀掉,就算是通过考验了么?” “还有所谓的共谋大事,你们又知不知道,她所说的大事,究竟是什么事吗?” “轮回剑仙对吾等说道,她要打破大道乾坤的压迫与冲刷,而后开劫而入,横渡苦海,抵达彼岸。” “你们,如此轻易就被她给说服了么?” 黑袍老者转过头,和苍穹之上的黑红双眼齐齐看向顾判,两道声音同时缓缓说道,“轮回剑仙,用剑说服了吾等。” “吾等并不惧怕生命的消亡,吾等真正惧怕的是,吾等所追求之目标,以及通向此目标之意志传续自此不存……” “她能做到这一点吗?” “吾等不知道轮回剑仙能不能真正做到,但是吾等知道,轮回剑仙加上跟随在她身边的盈,便一定可以做到。” ……………………………………………… 五方五行界域,诸多外域生灵,已然尽数成为乾元众生。 并且在乾元意志的统一掌控下,以千羽湖主先天五行之法为根本,将五方五行界域力量连通成为生生不息的一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又坚固无比,当真成为了环绕在九幽之地周围的五座堡垒。 顾判只是在位于南荒大山的金灵界域入口处看了一眼,便直接转身离开,灰败长河横跨天际,直奔断离山脉深处而去。 两日后。 他终于来到将断离山脉最高峰一切为二的断界山前。 见到了横亘在断离山脉最深处的那扇大门。 和无数次面对过的青铜大门并无太大不同。 唯一存在的区别就在于,有一位老熟人已经在门外守候许久,等待着他的到来。 “黑山君,来晚了。” 计喉缓缓自门前现身,看向了从空中落下的重甲身影。 “我确实来晚了,而且晚了近十年时间。” 顾判将目光落在计喉的身上,低低叹息一声。 “吾当初察觉到造化之水即将降临,便一路循着线索来到此地,却不曾想,一切都只是那位的布置而已。” 计喉却是平和笑道,“而且在那位面前,黑山君就算是提前来此,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 停顿数个呼吸后,它又接着道,“吾在此守护九幽门内封镇之物,如今见到了黑山君,终于可以卸下这个担子了。” “如此便只剩下了祭炼九幽之门一事,等待着那位口中的天劫降临了。” 第1276章 他没有闪 顾判没有去问祭炼九幽之门有何用处。 而是直接站在了那扇接天连地的青铜大门前。 顺着打开的一道缝隙朝着里面望去。 只能看到一片灰蒙蒙的雾气,其他什么都被掩盖在混沌灰雾之下,目不能视。 计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万载之前,末法之劫降临,吾从天地灵元干涸之地逃离,进入到这扇门内苟延残喘……” “万载之后,又付出极大代价自门内逃出,更是抛却真身,以一点真灵夺舍,占据了这个外域修行者的身躯,却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万载时光,最终却又回到了这扇九幽之门前,仿佛一直都呆在此地雕刻着上面的纹路没有离开。” 顾判伸出一只手按在门上,触摸着真实不虚的冰冷花纹,露出一丝微笑道,“在很多时候,生存就是最为重要的第一序列事件,更何况古神羏貊已死,千羽湖主已死,姽婳亦不知所踪,计圣君还能存活于世,便有未来无限可能。” “或许吧,万载绸缪,又回原点,吾已经很累了,并没有心思去思虑太多,只是遵照着习惯,一直都在为这扇大门雕刻新的花纹……就好比当初北地草原的金狼神,如今也和吾一样,一心一意蹲踞于太阴仙境桂树之下,映照月华界域四方,以月之光辉为笔,以山川河流、万里平原为卷,专心致志刻画一幅前所未有的恢弘巨作……” 计喉面无表情说着,也来到打开的那道门缝处,站在了顾判的身侧。 它的手中还握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根缓缓燃烧的半截木柴,被它拿着伸到了顾判的身前,照亮了门内的一小片灰雾笼罩空间。 “九幽门内,混沌灰雾,黑山君若要去寻那被封镇之物,可用吾这根木柴照明道路。” 顾判伸手捏住那根木柴,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动,随即敛去一切波光。 因为在他触碰到燃烧着昏黄火焰的木柴那一刻,计喉的另一道声音已经同时传递到了他的耳中。 “黑山君或许还不知道,吾数年前见过姽婳一面。” “如此,吾便多谢计圣君了。” 他面露微笑道了声谢,同时却通过那根燃烧极快的木柴追问道,“哦?她去到什么地方了,又是怎么找到你的?” 虽然早已经知晓九幽洞天并不能算是一般意义上的行星,但他对于这位被自己一顿忽悠便立誓环地游行的异类颇多敬意,也一直都很想知道,她到底去到了什么地方,究竟有没有找到连他都为之疑惑的“天地尽头”…… “姽婳去到了哪里。” 计喉的意识又有了新的波动,“黑山君是否还记得,姽婳所独有的能力?” “姽婳所独有的能力……” 顾判沉默思索片刻,“在我的记忆之中,她应该是有闪。” 计喉微一愣神,明显是没有听懂有闪的意思。 不过它也没有在这个词上纠结太多,便接着通过燃烧木柴说道,“万载之前,吾、姽婳,还有千羽湖主相处较多,吾是真灵神魂特殊,可行噬魂之法补益自身;千羽湖主为星羽孔雀,身后尾羽有巧夺造化之能,因此才可以修习先天五行之法,亦可以灵媒魔种融于一体……” “至于姽婳,便是真灵瞬移的先天神通了,也因此在被困于极北之地的玄冰海深处后,她本试图以此法脱身,却是在一跃之后被那位摄到了手中,自此便不得不在那位的麾下做了个绝密的信使,往返于诸域之间,数十载时光都不得空闲。” “计圣君的意思是,姽婳她……直接闪现到了业罗初圣疗伤的泉水之中?” 计喉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摇了摇头,却是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而是在沉默片刻后以疑惑的语气道,“黑山君所言实在是太过跳脱,吾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思索许久,将极北之地玄冰海暗自记下,“我大概明白了,多谢计圣君指点迷津,让我知道了她的下落……” 木柴上的火焰倏然跳动一下,上面已经没有了计喉的精神波动。 顾判此时已经缓步来到了门内,回头看时便现,来路已经尽数被混沌灰雾所笼罩,甚至已经看不到那扇仿若接天连地的青铜大门。 他便不再回望,顺着昏黄火焰指示的方向迅朝灰雾深处而去。 心中却一直都在思索着和计喉交谈所得到的信息。 计喉从见面以来,和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似乎隐藏着别的意思。 比如说它见到了业罗初圣,然后便一直都在这里雕刻青铜大门上的纹路。 比如说北地金狼神,端坐于太阴仙境的桂树之下,以月之光辉做笔,以月华界域为卷,一直都在绘制画卷…… 再联想到南荒乾元的五方五行界域连通之堡垒盒子。 细思之下,不得不让他暗暗感慨一声。 业罗初圣所说的天地大劫,有可能并不是在骗他,而是真的存在,并且真的有可能在不远的未来就将降临。 这个疯女人,或许是真的一直都在为天地大劫的到来而做着准备。 而且一直都在期待着能够开劫而入,踏入苦海,沿着她心之所向的那条道路不断前行。 那么,再回过头来去想,计喉通过那根木柴专门向他提到了姽婳。 这里面又隐藏着怎样的意思? 它到底想向他传递什么信息? 姽婳一路向北,被困于极北之地的玄冰海深处。 然后她以自身独有的瞬移闪现之法欲要脱离束缚,却被业罗初圣摄拿到了手中。 这又说明了什么? 顾判思虑良久,在一处地方停下脚步。 一边默默感受着前方涌动而来的强烈压迫气息,一边接着想了下去。 极北玄冰海这五个字,再一次袭上了他的心头。 自从实力层次达到高处后,他也算是不止一次脱离九幽之地而出,然而不管是去到五方五行诸域,还是来到洞天外的黑暗虚空,亦或是追寻蜂后降临到和九幽洞天相连的青澜域内…… 不管是是哪一个地方,都无法摆脱掉身上的九幽印记, 而且他有种感觉,随着自身的实力越强,便越是不可能从九幽之内脱离而出,最多也不过是去一去洞天近前的黑暗虚空,或者是降临到和九幽连通的界域之内,并且最终必然还是要回到九幽洞天之内。 因此在他看来,姽婳同样不可能摆脱九幽洞天的禁锢束缚。 那么问题就出现了。 在计喉的描述中,姽婳自玄冰海深处闪现,却被业罗初圣亲自出手擒下。 若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脱离,轮回剑主那么忙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盯着她一个小小的姽婳,还要亲自出手将她摄拿到自己身边?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只可惜,和姽婳不同的是。 他没有闪。 第1277章 七彩翎羽 昏黄黯淡的光芒照亮了顾判身前身后的丈许空间。 其他地方仍然被目不可视的混沌灰雾所笼罩占据。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木柴在一点点消失不见。 那一朵静静燃烧的火焰也渐渐变得更加昏暗。 顾判握着这根来自于计喉本源力量的木柴,不自主地便从混沌灰雾深处传来的压迫力量上回过神来,想起了很久之前和它初见时候生的种种往事。 四更入梦、六日必死。 黑暗小径、篝火虚影。 一切的一切,当陷入回忆的时候,都仿佛是才生过不久的事情。 但真正回头看去,却早已经湮没在了时间长河深处,再也无法回到过去。 忽然间。 没有任何征兆的。 昏黄黯淡的火苗熄灭了。 但出乎顾判预料的是,木柴在此时此刻却并未真正燃烧殆尽,而是还剩下了他手中握着的这一点,仍然被保留了下来。 三昧真火修行到了如今的境界,他是并不惧怕计喉真灵之火的灼烧的,所以也就一直将木柴的一端握在手中,为的便是能够再更多感受一下初见时那种让他为之颤抖战栗的力量。 因为待到他再次从这扇门内出去后。 计喉,还是计喉,可能却已经不再是那个计喉。 顾判稍稍用力,更加握紧了那截木柴。 虽然隔着一层,但手上的触感却似乎在火焰熄灭的瞬间变得完全不同。 “这是……” 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面上露出浓重的惊讶疑惑神色。 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木柴裂开了。 但是里面还隐藏着一样东西。 让他感觉到难以置信的东西。 顾判深吸口气,将握紧的拳头抬高至眼前,透过微微张开的指缝向内看了一眼。 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但是,为什么会是一根翎羽? 一根闪烁着极淡的七彩光芒的翎羽,静静被他握在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透出。 千羽湖主…… 在感受到那根七彩翎羽气息的第一时间,顾判心中便悄然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需要有任何的怀疑,这就是千羽湖主的一根翎羽。 而且更加深入去感觉一下的话,这还应该是被施展了灵媒魔种之法,封镇着某种异类生灵力量的翎羽。 所以说,在计喉前往断离山脉的这段时间左右,它和羽千玄曾经见过一面,然后从她的手中得到了这根翎羽。 如果推算得更加精确一点的话,羽千玄应该是在获知到自己大限将临的死讯之后,和计喉在千羽湖,抑或是断离山脉之中见了这一面。 问题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一根翎羽送给计喉? 这里面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顾判并不会觉得羽千玄和计喉见面后,会打生打死再做上一场。 毕竟万年已降,许多恩怨早已烟消云散,他们又同时面临着不同的命运,若是寻找机会相见的话,还有比再决生死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看来,这个更重要的事情,极有可能和他手中的这根翎羽有关。 那么,他又该如何去把握住翎羽之中隐藏的秘密? 顾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神完全沉浸在了掌心之内的七彩翎羽上面。 思索许久后,下意识地乾坤借法了一下。 然后让他再次惊讶的事情便自然而然地生了。 他,借到了一种秘法。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借到了一种神通。 虽然还不知道这项神通具体有什么用处,还需要从无到有去摸索探寻,但单纯从篝火木柴之内现千玄尾羽,然后又从尾羽之内得到这一神通本身,已经足够让他重视,进而深思。 再回溯一下刚才整个过程。 顾判的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 或许并不是因为乾坤借法,才让他从这根尾羽上“借到”了一门神通。 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在当他将一点真灵没入到这根翎羽之中的时候,灵媒魔种之法便已经自然动,将他当成了“种魔之体”,主动将这门神通融入到了他的体内。 乾坤借法的动,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不抵抗,甚至是主动吸入,从而将这一过程需要消耗的时间大大缩减了而已。 在稍稍研究了一下已经种入体内的神通后,顾判不由得第三次眯起了眼睛,遮挡住目光中再次变得惊讶的神色。 这门神通…… 闪现? 竟然真的是“闪现”。 虽然他目前仅仅是通晓了一点皮毛,却已经能够确定以及肯定,千羽湖主以灵媒魔种之法种入到他体内的神通,确实是闪现,而且大概率便是姽婳的本命神通瞬移闪现。 如果排除掉这一切都是业罗初圣的布置安排,这一在他看来极小的可能的话。 一条更加清晰的线索链路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姽婳见到了羽千玄,将自身独有的本命神通让她来复制保存,而后封镇到孔雀尾羽之中。 然后羽千玄又寻到了计喉,将这根尾羽送到了它的手中。 最后才是他来到断界山上,九幽门前,从计喉手中接过了木柴,现了藏在木柴里面的七彩翎羽。 或许是因为姽婳同样知晓了千羽湖主大限将至,所以才主动寻到她的位置,将自身最为珍贵的保命神通交到了她的手上,而羽千玄此时却已经退无可退、无路可走,所以便又在身死之前,将这根以灵媒魔种之法制成的翎羽送给了计喉…… 可惜计喉如今已经被禁锢在了九幽之门,就算是知道了极北之地玄冰海,又拿到了千玄尾羽,也有心无力,难以回天…… 顾判缓缓闭上眼睛,眼前悄无声息浮现出万载之前的那副画面。 计喉、姽婳、羽千玄,于高台之上禁锢龙兽。 这也许就是他们最后一次的通力合作,然后便各自沿着不同的道路渐行渐远,甚至还在千羽大泽深处大打出手,变成了无法消解的血海深仇。 但是在羽千玄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最终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重聚在了一起。 留下来最后的一点印记,兜兜转转反而来到了他的身上。 知道了极北之地玄冰海,又得到了闪现技能,那么他要不要去一趟那里,探个究竟? 顾判深吸一口扑面围拢过来的混沌灰雾,缓缓握住了双刃大斧的斧柄,回忆思索的神色一点点敛去,表情一点点冰冷下来,看向了灰雾更深处道道压迫力量传来的方向。 这是以后的事情,最好是等以后深入思考之后再说。 单说现在的话,他现在的心情属实有些不太舒畅。 结果又恰好有不知道哪个傻逼非要来不停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那就只能循迹过去,抡起斧头把它砍死。 第1278章 做上一场 越是向着混沌灰雾前行,顾判感觉到的凝重压抑气息便越强烈。 而随着距离的缩短,除了一波波潮水般压迫过来的力量外,他还生出了一种被仔细观察的感觉。 仿佛正有一道视线从灰雾深处投注过来,在不停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窥视监视一样。 顾判有些不舒服,心中积累起来的郁气更甚,但却又没有办法完全驱除掉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因为他现在还没有现到底是谁,从什么地方在观察。 没有目标,所以根本无从谈起应对措施。 这就是顾判现在所面临的困局。 而他所选择的破局方法也很简单。 那便是哪里感受到的压迫越强,就越朝着那个方向靠近过去。 找到它,砍死它。 一斧两断,一了百了。 不管遮遮掩掩隐藏在灰雾深处的家伙到底是不是辰宿列张的张,都已经难以逃过被他一斧头劈死的结局。 又前行一段距离后,混沌灰雾突然间变得浓重了很多。 如果说原本还算是雾气的话,现在的他仿佛已经一脚踏进了凝胶之中,一举一动都生出了阻碍的滞涩。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在犹如凝胶般混沌灰雾的阻隔下,仅仅是比之前减弱了一些。 却犹如跗骨之蛆,一直存在。 顾判大步不停,飞快前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心情也一点点变得平静下来。 因为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在缓慢而坚定地变强。 仿佛隐藏在幕后的那只眼睛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开始加大力量的投注。 终于…… 他来到了一片混沌灰雾凝滞不动之地。 一波波涌动袭来的压迫力量,在这一刻诡异地不见了踪影。 除此之外,一直被窥探偷视的感觉,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就连踏入青铜大门后一直都在涌动的灰雾,也完全悬停凝固了下来,不再时时刻刻流淌游动。 周围只剩下了一片静谧,死寂无声的静谧。 “都让我找到家里面了,为什么突然间就换了一副面孔,给我玩起这种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把戏来了?” 顾判面无表情,轻轻抬起手臂,想都没想便朝着空无一人的虚空挥拳砸落。 轰隆隆的响声犹如炸雷滚过,方圆百丈内的混沌灰雾刹那间被清扫一空。 拳头精准地落在了突然亮起的一点星光上,爆开一团璀璨夺目的光芒。 一道身影猛地向后倒飞出去,落到地上也没有停止下来,而是继续向后飞退,犁出一条深深的痕迹。 顾判则是向后退出几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凝视着从指尖向下滴滴答答淌落的血珠,微微眯了眯眼睛。 数个呼吸后,有些嘶哑的男子声音从灰雾深处传了出来,“你,就是问剑阁主麾下的修士?” 顾判对此不置可否,朝着声音响起的地方一步步靠近过去,“阁下便是被封镇于九幽门内的,那位张前辈?” “张……” 嘶哑的男子声音叹息着道,“辰宿列张,自从隐于虚空深处以来,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有人称呼吾这个名字了。” “是吗,前辈此时再听到这个名字,是不是能够油然升起一种特别的回忆感慨之情?” “往事已成云烟,就算是再去回忆,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做出改变,所以吾并未有太多感慨,也不想再去回忆曾经生过的事情,唯有继续向前,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不为打翻的鸡汤而哭泣,张前辈的心态倒是不错,就算是被封镇在了此地,也没有放弃对于生活的热爱,对于未来的追求,让晚辈很是佩服。” “闲话少说,吾如今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问剑阁主派来与吾联络的信使。” 顾判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吾等便可以好好谈上一谈,而如果不是的话,只能说你的运气不是太好,即将在今日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吾这么说,你可是听明白了?” 轰! 刹那间罡风再起。 “想和我谈一谈?” “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顾判的回答很简单,是挥拳击出的一道炽白光芒。 犹如银河倒挂,挟裹着山崩地裂的气势,朝着前方轰了过去。 “星灭劫指!” 又是一点星光从灰雾深处迸射而出,刹那间扩大百倍,直直迎上席卷而至的三昧真火,然后毫无花哨地对撞在了顾判的拳锋上面。 灰雾凝固之地陡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轰! 沉寂持续了刹那,旋即爆出比之前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轰鸣。 当一切都平息下来之后。 漆黑如墨的地面上多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凹坑,坑底却是在闪耀着斑斑点点的星屑光芒,看起来就像是在涂满了墨汁的宣纸上洒下了一团光银粉。 一道身影从黑暗深处显形,慢慢来到坑边,低头俯视着默立于星屑光芒中心的顾判。 “你竟然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真是强悍到让吾都为之惊讶的肉身。” 他眨眨眼睛,忽然注意到自己焦黑的双手,以及已经有些破碎的衣衫,脸上显现出些许冰冷愤怒的表情。“但是,你这个低贱的家伙竟然能够伤到了本座,当真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忽然间,他面色一变,现坑底那些星屑正在飞快从顾判的周身远离,仿佛下面正在刮起一阵强劲的旋风,将所有一切都从他的身体排除出去。 “这种强悍的肉身,以及令人惊讶的恢复能力,吾都有些怀疑你是某种上古妖魔的血亲后裔。” “是不是血亲后裔并不重要,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有没甚本事的落魄贵族才喜欢念叨先祖的荣光。” 顾判随手拍了拍体外的狰狞铠甲,出沉闷而又坚硬的声响。 他抬头看了看那道充满戒备的身影,隐隐有些疑惑地道,“张前辈的力量体系,和其他修行者的几乎完全不同,给了我一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那道身影微笑起来,“你是说那些不能体悟虚空,感知星辰的普通修行者?” “原来不能感知星辰就叫做普通修行者,那么轮回剑主似乎也不能感知星辰,你能有脸说她也是普普通通的修行者么?” “问剑阁主,吾自然不敢对她有任何轻视。” “至于你……”他似乎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听了顾判的话后气极反笑道,“若不是想要避免九幽洞天规则的更大压制,若非吾怕你是问剑阁主派来与吾商议归顺事宜的信使,你以为吾会一直收敛力量,让你在吾的手下活了这么长时间?” “原来如此,不过我需要告诉张前辈的是,我并不是问剑阁主的麾下修士,所以也没有带来她任何的指示,你我之间的道左相逢,相遇相知,纯属缘分交错下的一次偶然。” 顾判点点头,语气平淡接着说道,“不过既然已经见了面,那就不能装作没看见的逃避,所以张前辈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压制修为杀不掉我,放开实力又担心被针对,如此婆婆妈妈一点儿都不干脆……” “倒不如我们握手言和,各自回家、各找各妈如何?” “还是说,大家完全放开手脚,真正的痛痛快快做上一场?” 第1279章 白洞巨兽 “完全放开手脚?” 那道身影冷冷笑道,“既然不是问剑阁主麾下,那么对付你,吾只需要解放六成的实力就足够了!” 轰! 巨大的威压骤然降临,整个空间都随之一亮。 虽然那道身影的大小并没有变化,但落在顾判眼中,他却仿佛在不断膨胀,几乎要充塞整个天地。 “精神层面上的威压吗?” 顾判轻触眉心,三昧真火在眼眸深处陡然沸腾,刹那间,所有的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唯一有变化的就是炽白火焰的消耗,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迅增加。 “星灭截掌!” 恢宏浩大的声音从那道身影口中出,他重重一掌自上而下盖压下来,整个空间都为之猛地一震。 一掌覆盖之下,星光灿烂,其后却又倏然黯淡。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数星辰在这一掌拍出后顿时熄灭,相互牵引着砸落下来。 顾判握住了双刃大斧的斧柄,全身力量迅凝聚,最后却还是直接松开,再度握指成拳向上轰出。 咔嚓! 以深坑为圆心,大地上密密麻麻布满深愈数十丈,长度过千丈的裂缝,每道裂缝中都充斥着相互纠缠碰撞的力量。 不时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在裂隙中闪烁,然后却又在另外一道雄浑至极的力量碾压下迅熄灭,将一切重新恢复到被灰雾笼罩的黑暗之中。 那道身影收回手臂,看了眼不远处垂手默立的顾判,表情终于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在吾加持了力量后竟然还能伤而不死,你这一拳叫什么名字?” “这一拳么,它叫混沌归元锤。” 顾判随口回答,此时他的身上再次布满了斑斑点点的星屑,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被迅驱离,反而是紧紧贴在了九幽之铠上面,给这套黑暗狰狞的铠甲增添了几分莫名奇怪的观感。 “你正在吞噬吸收吾的星辰之力,这又是什么法门?”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阁下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两部法门出自何处。” “你刚刚才对吾说起过,自己和问剑阁主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却得到了她的真传,这又该如何解释?” 顾判一步步从坑底走出,微微眯起的眼睛内浮现出些许无语的神色,“你如此愚蠢,到底是怎么活到了这么大岁数,而且还列于天地玄黄之位,站在了诸天诸域的顶点的?” 他说到此处,悠悠叹了口气,愈疑惑地开口说道,“而且你这样不普通的修行者,攻击力为什么会如此之弱?比我以前遇上的荒辰和弱水都远远不如。” 纵然是被这样在言语上挑衅,“张”却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的样子,反而向后退了一段距离,这才开口回应道,“你可以回去告诉阁主大人,吾并无任何与她为敌的念头……” “不,应该说吾对阁主仰慕已久,已经决定归附于阁主麾下,此生绝不会有任何违逆反抗之心。” 顾判微微有些愣神,停顿了数个呼吸后才露出一丝笑容道,“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前辈跪的如此干脆利落,倒是有些出乎了晚辈的预料。” “张”仍然丝毫不以为忤,只是语气平静道,“若是能以一跪便换来阁主大人的原谅与收容,吾反倒是不以为耻,深感荣耀。” “可惜张前辈却是跪错了对象。” 顾判深深吸尽一口混沌灰雾,又将之缓缓呼出,“再和张前辈强调一下,虽然算是传承了问剑阁主所学,但她是她,我是我,我们两人之间并无任何关系。” 凝滞不动的雾气散开了。 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身影映入到了顾判的眼帘。 “吾同样不愿与你为敌。” 他停顿一下,以不变的语气接着说了下去,“因为吾并不想在此地与你做一场生死,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但晚辈却是对前辈垂涎欲滴……”顾判一点点将双刃大斧从虚空深处抽出,“哦,准确来说是对杀死前辈这件事情垂涎欲滴。” “张”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只是沉默点了点头。 双手各自画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在身前半尺处缓缓合拢。 就在同一时间。 顾判感知到了另外一道异类的气息正在从无到有,并且迅变得暴躁浓烈起来,便当即打消了祭出双刃大斧的念头,安安静静等待了下去。 嗯!? 就在双掌之间距离不足三寸时,半空中只听得一声闷雷般的炸响。 一道白洞冲破滞涩不动的混沌灰雾,并且还在飞快地向外扩张之中。 咔嚓! 一对巨大的利爪从黑洞中探出,然后用力向外一分。 白色大洞被撕裂扩大一倍,露出内里一只狰狞硕大的头颅。 看到下方的景象,巨兽头颅蓦然出一声嘶吼,两只前爪再次加大了撕扯白洞的力度,拼命将硕大的头颅挤了出来,冲着下方就是一声沉闷的咆哮。 悄无声息间,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黑洞下方,“既然如此,吾就只能抛开顾虑,直接送你去死。” “它是与吾性命交修的吞星兽,不知道你的强悍肉身,能不能扛得住它的尖锐牙齿。。” 咔嚓! 半空中陡然亮起一道炽白颜色的闪电。 刚刚将肩膀探出白色大洞的吞星兽挥臂抵挡,却还是被顾判一拳砸中前爪,狠狠顶回白洞之中。 吼! 沉闷的咆哮声充满愤怒,吞星兽重新将身体钻出,肩膀伤口处淋漓的鲜血落下,仿佛下了一场暴雨。 它怒不可遏,拼命扩大洞口,短短几息时间便将整个上半身钻了出来。 赤红色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下方那道渺小的人影,浑然不顾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混沌灰雾不断侵蚀,许多地方都已经鳞片破碎,露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轰! 已经探出大半个身体的吞星兽更加剧烈地扩大裂隙,努力将双腿从黑洞内拔出。 顾判缓缓拔出了双刃大斧。 他的目光却并没有再落在已经快要真正将躯体全部降临的吞星兽上面,而是继续向上,透过那道白色大洞的入口,看向了更加深层次的位置。 “张”就在那里,悬浮于吞星兽山岳般的背脊之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第1280章 斧劈神雷 顾判再次冲天而起。 虽然和那头巨兽在体型上差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当他挥拳而出的那一刻,双方的气势却攻守易势,仿佛他才是那个准备捕猎的怪物,在朝着瑟瑟抖的猎物亮出致命的爪牙。 随着越升越高,顾判忽然生出来一种奇怪的错觉,明明他和吞星兽的度都很快,但在他眼中竟然是极其缓慢地相互接近,甚至就像是永远都无法真正触碰到一处。 所有的一切瞬间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然后便是。 咔嚓 咔嚓咔嚓! 清脆的响声突然出现,然后连成一片,顾判猛地眯起眼睛,现那座白色大洞内正在游离着丝丝缕缕的电光…… 电光迅合拢,归于一处,犹如天罚之剑,劈天盖地朝着下方砸落。 “这种感觉……” “这是天劫中的混沌雷劫?” “不,应该不是混沌雷劫,但却和业罗初圣所演示的混沌雷劫有着极大的相同之处。” 轰隆! 百丈粗细的电光猛然落下,将偌大的灰雾空间尽皆映照得白茫茫一片。 顾判忽然想明白了,业罗初圣为什么会把“张”封镇在九幽之门内,还给他传了一张小纸条,写了让他前去随意处置的内容。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位“张先生”的攻击手段。 他也是没有想到,这家伙的最终杀招并不是所谓的虚空星辰之力,也不是召唤吞星通灵兽,而是御使混沌雷劫。 他的感觉绝对不会错。 因为现在正在从白洞中孕育出来的气息,那即将收缩到一点然后爆的力量,和业罗秘境内初圣一指点出带给人的感受几乎完全相同。 唯一不同的一点便是,业罗初圣那一指只是为他展现出来了混沌雷劫的神韵,虽然层次上面更强,但毕竟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而眼前即将显现的攻击,则是实打实的混沌雷劫,纵然从层次上感觉不如初圣一指,但它确实实实在在即将落到身上的攻击。 她这种环环相扣的计划和手段,难道真的要让他在将来天地大劫降临时,为她去硬接三道混沌神雷吗? 先是让他体悟雷劫神韵,再让他接受一次雷劫洗礼…… 这就是在决定命运的高考开始前,所进行的一模考试和二模考试吗? 业罗初圣她,不去中学当体育老师,真的是有些屈才了…… 在这种危险即将到来的时候,顾判竟然还有些微微的出神,心思莫名其妙飘飞到了不知道多远的地方。 而在白洞之内,被“张”称之为吞星的巨兽没有再次进行攻击,甚至是放弃了继续扩大撕裂洞口脱身而出的动作,只是在那里哀嚎嘶吼,拼命挣扎。 可即便如此,它也逃不脱庞大的身躯逐渐变得干瘪,生命气息以肉眼可见的度下降的趋势。 顾判还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目光平静看着吞星兽的身体飞“塌缩”下去,数个呼吸间便化作了一颗只有龙眼大小的黑点。 其后,白洞内又有难以计数的白色光芒涌入其中,将那粒黑点浸染成了黑白相间的混沌状态。 “要来了……”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紧接着便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 视线中所有的一切都消散于无形之中。 不见了疯狂涌动的混沌灰雾,亦不见了那座已经完全被狂乱波动充斥的白洞…… 眼前只剩下了一片虚无。 一切都是虚无,顾判现自己再一次出现在了一片虚空之中,无声无色,没有,除了还能隐约感觉到自身的存在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 其后一道耀眼光芒自虚无深处亮起。 “来得好!” 他默念一声,不退反进,轰然拔出双刃大斧,迎向了那道犹如创世的“正道之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光芒早已全然散去。 混沌灰雾再次占据了所有的空间。 一道身影缓缓自高处落下,踩到地面时一个踉跄,但最终还是艰难稳住了身形。 “张”大口喘息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许久。 他的眼前虽然还是一阵阵昏,但是却已经能模模糊糊看见近处的东西,于是便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朝着记忆中劈中那个家伙的最后地点赶去。 竟然能够以肉身硬扛他的最强杀招,这样的敌人,他必须亲眼看到其彻底死掉,才能放心。 数个呼吸之后,他入目处满是大破灭后才会出现的恐怖景象,那道光芒落下的巨大威能不仅仅击穿了地面,甚至还将周围一成不变的地形都完全改变。 他站在一眼望不到边的巨型陨坑边缘,努力探头向下看去。 那个家伙,到底还是死了吗。 竟然能将他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不得已御使出代价极大的混沌神雷,其纵然身死,也足以自傲了。 “张前辈,你在找什么?” 忽然间,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张”心中犹如火药般猛地炸开,连回头的动作都不敢去做,在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整个身体瞬间便化作一束流光,没有任何犹豫便朝着前方飞遁。 但比他更快的却是另外一道森寒光芒。 双刃大斧后先至,自上而下斩落,将那道刚刚飞起的流光从正中一分为二,也顺便将隐于其中的那具躯体一分为二,几乎同时掉落下来。 “这就“张”的最强实力吗,如此看来,只要是能够位列天地玄黄的家伙,任何一个都不能有丝毫的轻视和大意。” “纵然是排名在最后一位的张,如果不是之前曾经在业罗初圣那里感受过一次混沌雷劫的神韵,突然间对上的话,我很有可能会死……” 顾判缓缓自黑暗中现身,低头注视着正在化作灰烬散去的那具尸体,刚想弯下腰去将“张”身上最后留下的一枚鳞片和尖角捡起,却陡然间被双值加成的强烈冲击感占据了全部的心神。 ……………………………………………… 当顾判回到九幽之门外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计喉的踪影。 就连它一切存在的痕迹都完全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都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 他站在被分割成两块的断界山顶峰,沉默无言看着眼前的青铜大门,一时间忽然有些罕见的迷茫,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该往哪里去。 在九幽之门前静坐了整整一夜后,他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先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缓解一下仍然有些积郁的心情。 万事不决,提升一下功法再说。 因此,刚刚入手不久的闪现瞬移神通提升便被他单列了出来,开始了疯狂的晋级过程。 来自于“张前辈”的双值加成异常丰厚,因此在他对于姽婳神通理解推演的基础上,巨量的经验值被堆积上去,在最短的时间内便达到了能够提升的顶点。 或许现在还比不上姽婳本身的高度,但只要给他以足够的时间继续推演下去,在经验值不缺的情况下,过她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提升完毕之后,顾判缓缓转向北方,目光透过连绵起伏的群山,朝着极北冰原的位置望去。 他现在还没有定下决心,玄冰海到底要不要去。 若是不去的话,面对业罗初圣,他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最有选项。 而如果决定北上的话,需要考虑的问题就会更多,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整理出一个头绪。 第1281章 不服管教 “阁主,张的生命气息,已经消失了。” 业罗秘境之中,罗叶缓步行走在空空荡荡的破败院落之间,身后悄然出现了盈的身影。 “动作这么快,还是挺能干的啊……” 业罗初圣微微一笑,视线落在路边一块破败的石壁上面,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回忆感怀的神色。 “回阁主的话,那位黑山君在去往九幽之门前,先去了一趟南荒群山,见到了乾元众生。” 她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盈摇了摇头道,“他遮掩封闭住了那片区域,属下也无法靠近过去。” “是这样啊,不过都没有关系。” “对于吾等而言,他只是吾等诸多选择其中的一个,但对于他自身而言,却早已经是没有更多的选择。” “这便是大局所在、大势所趋,他了解得再多,心中再有不甘,又能如何?” “不过吾等也不能对他过分逼迫,毕竟心甘情愿为吾等前驱,总要好过强压下的就范。” 业罗初圣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那块破败的石壁近前,轻轻挥手拂去了上面沾染的一层灰尘,有些出神地注视着上面早已经模糊不清的文字,许久都没有言语。 盈默默站在后面,盯着自己脚尖的一颗碎石,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盏茶时间后,业罗初圣才悠悠叹了口气道,“盈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 “这上面刻的是业罗弟子需要遵守的戒律,还是吾当初建立业罗的时候草创,没想到如此多年过去,竟然还一直延续着当初吾写下的内容,没有任何的改变和新意。” “或许在其后的弟子门人心中,初圣所订之法,只需要遵守,而不需要更改。” “祖宗成法不可改吗?” 她忽然间收敛笑容,继续向前走去,“只可惜吾这个称宗做祖的,却是有些对不起他们了……” 气氛忽然间就变得沉凝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路缓缓而行,最终来到了一座完全由白玉砌成的高台之上。 如果有如今的业罗弟子在此,一定能够认得出来,这便是秘境内除了大殿外最为重要的地方,也是业罗石碑显形之处。 业罗初圣在高台中央站定,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点洁白光芒从她抬起的掌心飞出。 下一刻,整个高台被完全点亮。 高台上方毫无征兆出现的一面石碑虚影,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明了。 万载时光以来,一应业罗弟子的功法传承,只能是等待石碑自动显形,却是谁都没有想到,业罗初圣只是在这里站了一下,便打破了他们传承万载的规矩,直接将石碑召唤了出来。 盈瞳孔微缩,有些惊讶地看着石碑的出现,以及隐藏在石碑之内的三道隐晦气息。 下一刻,她眼前一花,不见了那座白玉高台,也不见了冲天光柱内的宏伟石碑,只剩下了三道自光芒最盛处走出的身影,齐齐低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这是……” 虽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杀机,但盈在面对着这三道身影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仿佛一下子来到了严寒凛冽的冰狱深处。 忽然间,业罗初圣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淡淡响起,听上去似乎隐隐有着几分虚弱的感觉。 “这便是业罗万载之前的珞珈圣女、外道圣使、护教圣师,他们这一代弟子,也是在吾自封于虚空之后,业罗秘境经过漫长沉沦后所爆出来的最后辉煌。” 悄无声息之中,白衣白裙的业罗初圣出现在了盈的身前,静静看着对面不远处沉默不语的三道身影。 “看来纵然是决意踏出逆反的那一步,他们也是不想业罗传承就此断代,便以各自力量本源为根,留下了这座石碑,以期将来秘境复起。” “只是在三人去后,整个业罗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再达到和他们相同的高度,连完整的功法传承都难以持续下去,只能是随着时间长河的冲刷一点点沉沦下去……” “只可惜他们三人却是生在了同一时代,不然也难以集齐三人之力接连破境,堪破笼罩在此方天地的重重迷雾,洞察到了吾的存在,然后只能是迎来无法避免的破灭结局。” “若他们三人没有齐聚,也许便无法现吾的存在,不会做出在他们看来是逆反九幽天地,其实却是欺师灭祖的反抗行为,那样吾也不必斩破亲手创建的业罗秘境,亦不必将这三个心性天赋绝佳的弟子镇杀……” 盈有些感慨地道,“万载之前,恰是九幽洞天末法之劫,阁主要从不见不闻中醒来的关键时刻。” 业罗初圣看着眼前不说话也不动的三道身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针对整个九幽洞天的末法之劫,多一个业罗不多,少一个业罗不少,更何况是吾亲手创建的宗门秘境,又曾经随着吾征战诸天界域,吾在此留下一二避劫之法亦是正常。” “但是,有些时候啊,那些晚辈弟子太优秀了,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你说是不是呢?” 盈张了张嘴,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开口说了出来,“此乃阁主家事,属下不敢妄言。” “不管是业罗秘境,还是问道剑阁,都是家事,却又都不是家事,主要还是看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去看待这一问题,就好比那位连吾都感到有些惊讶的业罗后圣,在他击杀了“张”之后,你又觉得如何呢?” “阁主是在担心他,日后不服管教吗?” 业罗初圣忽然露出一丝平淡的笑容,“不是日后不服管教,而是他什么时候又服过吾的管教?” “只是吾以前一直并未将他太过放在心上,无论他怎么选择,怎么去做,都不会逃得出吾的掌控,但在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能镇杀了“张”之后,吾便不得不更加认真地考虑,该如何处置与这位天才弟子有关的事情。” 盈微微皱眉,“阁主的意思是,他如今的实力已经能够威胁到阁主?” “他并不能直接威胁到吾,亦不会直接威胁到吾等即将踏出那一步的计划,但是当他的分量变得比之前更重的时候,吾等就需要将变化的部分一一考虑进去,免得出现以点破面的情况,从而造成不好的后果。” 第1282章 你在瞅啥 光柱内的三道身影一点点消散,整个高台也再次变得黯淡无光。 业罗初圣慢慢从台阶上走下,身后除了盈之外,又悄无声息多出了一个背负长剑的身影。 “青澜北域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她仿佛早已经知道了身后出现的是谁,直接便开口淡淡地问了一句。 一袭青衫,背负着两柄长剑的男子躬身行礼道,“弟子回阁主的话,因青澜北域金纹战蜂肆虐,当地修行者与之连番大战,杀机沸反盈天,死伤难以估量,是以汲取杀意的七座剑山已然建好,七杀剑阵亦将成型,只待阁主一声令下,便可以为阁主出鞘杀敌。” 业罗初圣点了点头,以一种莫名的语气道,“天杀机,移星倒宿;地杀机,龙蛇起6;人杀机,天地反覆;业罗万载之前的那个弟子,所自悟出来的杀道剑意便是连吾都感到惊讶,可惜他生在了九幽洞天之内,而非是剑阁亲传弟子……” 负剑男子微微一怔,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七杀剑阵的真正来历。 而且让他都感到惊讶的是,七杀剑阵竟然来源于此方天地的一名业罗弟子。 沉默数个呼吸后,他终究是无法按下心中疑惑,“阁主,弟子有一事相求……” “你想问的是自悟出七杀绝剑的那位业罗弟子?” 业罗初圣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平静道,“你若是想要找他试剑的话,吾只能告诉你,他已经死了。” 盈在一旁接着说道,“典柒你虽然已经算得上是剑阁重建后最有天赋的剑修弟子之一,但比起那位业罗门徒来说,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负剑男子缓缓垂下眼睛,再次躬身行礼道,“弟子还请盈先生解惑。” “典柒你只修剑,却不知他除了自创七杀绝剑之外,还有先天五行之法,以及灵媒魔种之法傍身,此三部法门不分轩轾,同样高深,便是连阁主都颇受启,倍感惊讶,吾这么说,你能够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了。” 他恭敬回应,却并没有起来,而是将身体向下弯得更低,“阁主,弟子真正相求的,是想要寻到杀死卢师姐的那个凶手。” 业罗初圣微微皱眉,“你想找到杀死卢烎的凶手,然后呢……” “弟子自然是要为卢师姐报仇,还请阁主恩准。” 业罗初圣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负手漫步向前走去。 背负双剑的典柒依旧躬身侍立,一动也没有动上丝毫。 直到那道白衣白裙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道路尽头时,才有一道平淡冰冷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盈,你劝一劝他。” “属下遵命。” 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业罗初圣,又将目光落回到负剑男子的身上,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话到嘴边时止住,犹豫了片刻后才低低叹了口气道,“小柒,你是我亲自挑选进入剑阁的苗子,又是我在阁主未曾现身时亲自教导你的修行,所以说,我也是真的不太忍心看着你去送死……” 典柒缓缓直起身体,“盈先生这么说,是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盈点了点头,没有任何掩饰地回道,“吾自然知道是谁杀了卢烎。” “那个人,很厉害?” “很厉害。” “难道比盈先生都要更加厉害吗?” “小柒的这个问题啊,你也知道吾所修行的根本功法并不以战斗见长……” 盈沉默片刻,悠悠说道,“所以准确来说,吾连他的老婆都打不过。” 典柒一点点握紧拳头,又慢慢松开,“弟子想不明白,阁主为何不为卢师姐报仇。” “这是卢烎自己的问题,身为阁主剑侍,她本应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最好不要去做,并不是离开阁主身边就能恣意妄为、任性独走……所以说她自己犯下的错误,便需要自己承担后果,而不是将所有问题都丢给吾和阁主。” 她说到此处,忽然间语气转冷,接着说道,“若是她未被那人杀死,反而杀死了对方,那么或许不需要阁主吩咐,吾也要清理剑阁门户,将没有任何大局观,可能坏了阁主大计的卢烎亲手送入黄泉……” 典柒面色微变,再开口时就连声音都沙哑了几分,“弟子还是不明白,如果按照盈先生的意思……” 轰! 忽然间,一道巨大的风压出现在高台上方。 紧接着便是重物高落地后爆出的剧烈撞击声音。 就好似在这座高台上引爆了一枚大炸弹。 盈蓦地住了口,转身朝着侧后方看去。 烟尘很快散去,一尊身着厚重狰狞玄甲的身影映入到了她的眼帘。 她的眼神陡然一凝,明显是对突如其来的这道身影感到了惊讶。 甚至还有一丝丝的不可置信。 典柒已然双剑在手,周身气息内敛沉寂,却又压抑至极,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长剑,随时都有可能爆出最为锋锐的攻击。 咔嚓! 顾判掀开了头盔的面甲,目光从盈的身上一扫而过,很快便落在了双手持剑的典柒身上。 看到眼前双剑在手,满面寒霜的年轻男子,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你瞅啥!?” 此言一出,典柒本就有些伏低的身体不由得再度下沉了少许,左右双剑缓缓划出剑鞘一寸,闪烁出耀眼的森寒光芒。 一抹浓烈的杀意从两柄长剑之中喷薄而出,瞬息之间就连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感受到越来越浓,却又隐隐有些熟悉感觉的杀道剑意,顾判不由得向前踏出一步,同时将注意力完全落在了那两柄长剑上面。 而在数丈外的地方,典柒的面色顷刻间又白了几分,在陡然倍增的巨大压迫力量下,不得不一寸寸将手中长剑向外抽出,才艰难让自己站在了原处,没有被向后远远推开。 “小柒你先退下吧。” 盈伸手按住了典柒的一个剑柄,顺势向后轻轻一带,让他脱离了顾判的目光注视,也遮挡住了绝大部分扑面而来的压力。 “弟子遵命。” 典柒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又深深看了顾判一眼,将左右双剑归鞘后退下了高台。 “他又在瞅啥!?” 顾判对典柒的举动仿佛是有些不满,最终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召出黄金宝座缓缓坐了上去。 “这货是什么人?” “他是问剑阁的弟子。” “问剑阁弟子?也挺好……” 顾判闭上眼睛,有些漫不经心地道,“看在盈先生的面子上,本人此次就暂且不计较那个小家伙的无礼了,不过关于上一次你和我夫人打架的事情,咱们是不是该好好算上一算了?” 白玉高台之下,刚刚走出不远距离的典柒猛地停下了脚步,回身朝着上方看了过来。 第1283章 斧掌相交(求订阅求支持) 顾判微微低头,迎上了从高台下方投射而来的那道目光。 “他还在瞅我,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而且是用那种杀气四溢的冰冷眼神。” “纵然如我这样的温和良善之人,受到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之后,也不会一直保持平和柔顺的心态。” 他只看了一眼便抬起头来,对着数步外的盈疑惑问道,“我以前,见过他吗?” “黑山君并没有见过这位问剑阁弟子。” “哦?” 顾判挑了挑眉毛,“那他为什么对我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就像是我撬了他的老婆一样。” 盈微微一愣,“你不是撬了他的老婆,而是杀掉了他最爱慕的卢师姐。” 卢师姐…… 卢师姐又是谁? 既然是问剑阁弟子的师姐,自然也应该是问剑阁的弟子。 他一直以来都在九幽洞天周边活动,什么时候又去过问剑阁了? 说实话连问剑阁到底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不对…… 顾判眼神一动,忽然间记起了一点什么。 好像还真有一个姓卢的女剑修死在了他的拳下。 千羽大泽,剑修卢烎。 顾判心中瞬间转动许多念头,最后终于想到了与业罗初圣见面前,所经历的那一场战斗。 然后他便慢慢从黄金宝座上站了起来,更加居高临下朝着典柒俯瞰过去。 “盈先生,不是我不讲道理,而是这一次你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盈垂下眼睛,也和顾判一起注视着白玉高台下方,“黑山君或许还不知道,他算是阁主最看重的弟子之一。” “是这样啊……” 顾判挤出一丝微笑,“初圣的面子,我这个做晚辈的还是要给的,不过你最好和他好好嘱咐一下,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盈点了点头,“吾会……” “是你杀了卢烎师姐!?” 就在此时,一道充满愤怒杀意的声音从高台下方响起,打断了盈刚刚开口的话。 轰! 地动山摇的感觉陡然袭来。 整座高台猛地向下沉降了至少了一尺高度。 而在剧烈的摇晃之中,黄金宝座前已经不见了顾判的身影。 盈在第一时间阻拦未及,便相当干脆地不再阻拦,仅仅是转身朝着下面看了过去。 唰! 两道剑光骤然亮起,犹如攀援直上的游龙,又于最后一刻合为一体,朝着典柒面向白玉高台的正前方毫不犹豫斩落下去。 轰! 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 剑光不存,烟消云散。 就连那两柄一望便知不是凡品的长剑都远远飞了出去,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 高台之下,两道身影面对面沉默站立,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尺许。 高台之上,盈眯了眯眼睛,这才看清楚两人并不是相对站立,而是顾判卡住典柒的脖颈,捉小鸡一般将其拎了起来。 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从头到尾,他都只出了一只手,另外那只手臂一直都背负在了身后,根本没有向外拿出。 明明从上一次见面到现在,才过去了不过数日时间而已,结果这位的实力竟然就出现了如此程度的增长吗!?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去到九幽门内,和被阁主捕捉的“张”做过一场生死的缘故? 她忽然想到阁主对他的八个字评价。 惊才绝艳、以战养战。 现在想来竟然真的如阁主所言。 这位自封为业罗后圣的黑山君,当真是有着连她都为之羡慕的恐怖天赋! 啪嗒…… 过了片刻后,顾判随手将典柒丢到了数丈外的地上,双手抱拳朝着前方躬身行礼。 “晚辈见过初圣,初圣万福安康。” “你的动作,比吾所预料的还要更快。” 白衣罗叶悄无声息出现在场间,先是对着顾判微微颌示意,随后转头看了地上的典柒一眼。 “典柒,你也该回去了。” “弟子有一事不明。”典柒噗通一声跪伏于地,眼神中隐有几分挣扎,最终却是一咬牙,又抬起头来看向了顾判,“此人乃是杀害了卢烎师姐……” 一道寒光乍起。 双刃大斧没有任何花哨地向前斩出。 径直落向跪伏于地的典柒头顶。 白衣飘飘,业罗初圣向前踏出一步。 竟然是后先至,在大斧真正斩落之前站在了两人之间。 此时此刻,顾判没有任何的犹豫,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彷徨。 他并不是没有看到业罗初圣的动作,但还是不管不顾一斧向前劈出。 将所有精气神都灌注到了这一斧之中,不管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九幽之主,太阴元君,还是业罗初圣,问剑阁主,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甚至就连这一斧劈完之后,到底会接着生怎样的展开,亦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狭路相逢勇者胜。 用这句话来形容顾判此时的心境也许并不合适,换一个更加准确些的说法,那便是哪怕日后洪水滔天,也要让他把这一哆嗦给哆嗦完了再说其他。 不能有一丝一毫其他的杂念存在。 因此他所有的念头都只凝聚成一点。 那便是把这一斧头劈下去。 任她后续千万变化,也要让他劈完这一斧头再说。 斧影森森。 却又在最后一刻合而为一,印在了那只纤纤玉手上面。 手指犹如花瓣绽放,又如莲台盛开,同时点在了落下的斧刃正中。 仿佛这一斧落下,为的便是让她伸手握住。 又像是那只纤纤素手已经在此等候无数岁月,只为这一斧穿越时空的降临。 斧势终于落尽。 直到最后也未能突破那只手的阻隔,而是停留在了她的掌心。 不管是高台之上的盈,还是高台之下的典柒,视线之中都已经容不下任何的事物,唯见那柄静止不动的斧头,以及将斧头稳稳托住的那只玉手。 他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因为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声音。 整个业罗秘境陷入到了万物肃杀、万籁俱寂的沉默之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 盈猛地眯起眼睛,耳中听到了几不可闻的细微声音。 咔嚓…… 咔嚓咔嚓…… 细小而又清脆的碎裂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以顾判和业罗初圣所站立的位置为起点,地面开始现出丝粗细的裂纹,并且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但仅仅一个呼吸后,破碎的声音便停了下来。 地面上的裂纹,也仅仅是蔓延到了以两人为中心向外不足一丈的距离便停止下来,并没有再向外延伸一丝一毫。 形成了一个圆形的蛛网结构。 更让人不愿相信的是,每一道裂纹都不算粗,也并不深。 盈毫不怀疑,就算是一个初入修途的小家伙,用尽全身力量抡大锤朝着地面砸上一下,也能造成毫不逊色的战果。 第1285章 别做天狗 “阁主……” 盈来到业罗秘境的一间静室前,轻轻敲了下门。 “进来吧。” 业罗初圣的声音从静室内传出,听上去虽然依旧清冷平静,却已经明显能够从中感觉到她的虚弱与难过。 盈推开虚掩的石门进入密室,一眼便看到了在云床上盘膝而坐的罗叶。 “他走了?” 业罗初圣一动不动闭目养神,仔细看一下才能现,她的整个身体仿佛无法自我掌控一般,一直都在微微颤抖。 “在阁主走后不久,他就已经离开了。” 盈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又道,“属下不知阁主到底有何用意,所以便没有将他留下。” “与吾对拼一手后,虽然他也受到了相当严重的伤势,但你若是真想留他,只凭你自己怕是也留不下他。” 业罗初圣缓缓抬起苍白到不见一丝血色的面庞,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露出些许淡淡的笑容道,“也只有吾再次亲自出手,才能真正将他留下来,不过那样的话就会付出不小的代价,连吾都不愿意去承受的代价。” 盈注意到了她的面色,不由得心中一紧,“阁主遗留下来的暗伤,竟然已经如此严重了么?” 业罗初圣轻轻呼出一口浊气,片刻间整间密室内竟然都充满了浓郁的腥甜气息。 她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道,“他那一斧看似平淡无奇,却是将大巧若拙、深藏若谷这八个字给运用到了极点,内里所蕴含的种种力量相互纠缠,又与吾体内残留的种种伤势相互呼应,端的是让吾都猝不及防……” “九幽之力、宇宙之力、月华之力,甚至还有列的力量运用法门,弱水的寂灭冲刷特性,张的虚空星辰、混沌神雷秘法,竟然被他以乾坤借法尽数揉捏融和到了一处,然后在最后一刻陡然间爆出来,直指吾一直以来都还未真正解决的问题根源,当真是给了吾极大的惊喜……” “吾硬接下来他那一记斧头,只差一点便完全引爆了那几位曾经在吾体内留下的所有暗伤,如此复杂体验,个中种种滋味,直到现在都让吾回味无穷,难以忘怀。” “所以吾才在接下了他那一记斧头后,当机立断抽身离开,不然的话,若是吾在那里多停留一时三刻,让他看出几分端倪,可以想象接下来的展便会是他豁出性命不顾,要与吾真正一决生死的后手爆……” 盈听闻此言,不由自主有些惊讶地道,“黑山君,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高度吗?” “他的实力提升度的确惊人,尤其是在击杀了张之后,也确实已经达到了让吾都为之赞赏的高度。” 业罗初圣气息起伏不定,过了许久才渐渐平稳下来,“不过这正是吾所期望的,如果可以的话,吾甚至希望他能够提升得更快一点,实力层次能够站的更高一些。” “阁主,难道就不担心他会反噬吾等的计划,乃至于对阁主的安危产生越来越严重的威胁?” “盈,你还是没有真正弄明白,当吾从不见不闻亦不可知的境地中脱离而出后,真正能够对吾产生致命威胁,能够将吾真正杀死的存在,已经不再是诸天诸域的诸多修行者,而只能是乾坤大道本身……” “所以说只要能让吾恢复完好,那么就算是他实力层次攀升得再高,吾心中也只有欢喜,只会乐见其成,而不会感到恐惧害怕、焦虑忧愁。” 盈点了点头,忽然又开口问道,“如果刚才他不管不顾,就要压上所有后手莽过来呢?” 业罗初圣思索片刻,悠悠叹息道,“那吾也只能是亲手将他送入长眠,而后再次蛰伏,以求徐徐恢复。。” “但是,吾等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再等待下去了,一如万载之前的业罗三弟子逆反,便已经让吾失去了当年便可以从不见不闻中醒来的机会,若相同的情况再出现一到两次的话,很有可能便要苦海难渡、彼岸难寻……” 盈默然许久,才再次开口说道,“阁主准备如何处置典柒?” “吾不是早已经说过了么,让他回到清澜北域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那么,需不需要属下以一具真灵化身护送他回去,毕竟那位黑山君刚刚离开不久,若是让典柒一人离开的话,可能会出现危险……” 业罗初圣听完后只是淡淡一笑,眼中波光流转,如星辰闪耀,“你要知道,典柒只不过是那位顾圣使用来试探吾的一个由头,吾也就顺水推舟,接下了他的试探而已。” “至于典柒这个人到底如何,又是个什么身份,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放在眼里,就如同是对待路边的一块石头那样毫不在意。。” “……如果典柒真的要去自寻死路,那你也不必从中阻拦,正好也可以让吾看一看,自己对那位顾圣使推测到底是对是错,他还有没有其他出吾等预料的实力没有展露出来。” “属下明白了,只要小柒自己不去再专门跑过去招惹他,便不会引来他的攻击,就像是一个人不会刻意去破坏路边的花草石木……但如果是典柒自己不知死活的话,被他直接碾碎也是应有之意,不值得吾等再为其耗费力气。。” 业罗初圣道,“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剑修修的是一往无前的纯粹剑意,却绝非是执拗顽固的意气用事,还有吾曾经也对他们说过,唯能极于情,方能极于剑这句话,却同样是被许多剑阁弟子走歪到了其他路上,这其中尤其以典柒为甚……” “阁主说到这里,属下忽然想起,那位黑山君离开前对典柒说了句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规劝他,亦或是打击他,还是有别的什么隐藏起来的意思。” “哦?他对典柒说了什么?” 盈微微皱眉,回忆着慢慢说道,“那位顾圣使的表情和语气倒是诚恳认真,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属下有些疑惑……” “他说的是,答应我,别做天狗,好吗?” “天狗?” 业罗初圣思索良久,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在吾的记忆之中,也没有关于天狗的任何印象,或许可以问一下吾养的那头蠢狗,看看它的血脉传承中有没有和天狗相关的记忆……” 第1284章 最后决定 盈有些出神地看着高台下方默立不动的两人,心中满是疑惑不解的惊讶之情。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来应对阁主与黑山君一记对拼后将要爆出来的庞大力量。 结果却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两者之间的交手竟然看上去轻轻飘飘,就像是两个还未步入修途的普通人在交手打斗,最后所造成的破坏力甚至还比不上一个武夫能造成的破坏力。 但是,这是击杀弱水,镇压“张前辈”的业罗后圣黑山君,倾尽全力斩出的一斧。 更重要的是,她也能够看得出来,阁主看似毫不着力的起手拈花,其实也并不轻松,而是真真正正将这一斧当成了需要认真对待的攻击,而使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不仅仅是因为阁主还处在镇压荒辰、重伤弱水,捕捉“张”接连三场大战之后的虚弱之中…… 还是因为黑山君一往无前的斧凿斩断之势,真的已经要到了连阁主都需要认真对待的程度。 所以说,不管是黑山君还是阁主,两者之间的第一次正面对决,竟然没有丝毫的力量余波溢出,这本来就是让人相当疑惑和费解的事情。 盈再看一眼两人脚下的地面,最后又目光凝聚在他们身上,心中忽然间升起了一股明悟。 一记对拼之后,他们确实没有力量余波溢出。 或许是因为此地名为业罗秘境,也有可能是其他的原因,让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都由自身承受了下来。 那么,他们双方又该承受多么巨大的压力? 她刚刚想到此处,便又一次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碎裂之声,从两人所在的位置响起。 咔嚓…… 咔嚓咔嚓…… 细密的裂纹出现在了那尊厚重狰狞的九幽之铠上面。 最开始只是偶尔的几处,刹那间却连成一片,几乎遍布了他的整个身体。 蹬蹬蹬蹬蹬! 顾判开始了后退。 每一步的步幅并不算大,至多两尺有余,三尺不足。 每一脚踏下没入地面也并不算深,最多不过没过脚面而已。 但是他每后退一步,都犹如一柄难以形容其体量的巨锤,将整个业罗秘境当做是铁锭在锻打,每当脚踏地面的那一刻,都会引起地动山摇的震动。 远处久未修缮的房舍已经开始了倒塌,就连其身后的白玉高台,都在随着他的后退上下颤抖,左右摇晃,仿佛下一刻便会崩解成大小不一的碎块,连带着将周围的一切都掩埋进去。 顾判后退的度并不算慢,很快便已经接近了白玉高台。 立于台上的盈已经做好了撤离的准备。 单单是后退就造成了如此大的声势,让她不难想象,如果他真的以后背撞上的白玉高台的台阶,又将会对这座业罗遗迹造成怎样的巨大破坏。 咔! 就在盈即将隐入虚空的前一刻。 已经退到白玉高台近前的顾判反手向后刺出一斧,斧刃深深没入到高台近前的方石之内,只余下斧柄留下外面。 就如同是利刃切入到了一块豆腐之中,并未对豆腐的整体造成巨大的破坏。 下一刻,他握住斧柄,仿佛在与整个大地角力,缓缓让自己停了下来。 终究是没有让自己撞上延续万载的业罗传承所在之地。 “初圣前辈身为问剑阁主,若是管教不好门下弟子的话,自然会有人帮忙出手管教。” 顾判抬手抹去七窍中欢快涌出的鲜血,但下一刻便又齐齐继续喷涌出来,于是便不再去管,任由其将身上的大片九幽之铠浸染成阴森的暗红颜色。 “吾的弟子,吾自然知道该如何管教。” 业罗初圣缓缓将抬起的手臂放下,语气平静道,“只是你身为业罗后圣,同样算是吾的门下弟子之一,又什么时候服从过吾的管教?” 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典柒一动不动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她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只是缓步朝前走去,“而且你刚才对吾挥出的那一斧,怎么说都逃不过一个欺师灭祖的名声。” 顾判将斧头隐入虚空,失去了这个支撑点后似乎已经无法站稳身体,晃了一晃才算是稳住身形。 他缓缓平复着呼吸,以一种诚挚认真的语气说道,“晚辈刚才被这个问剑阁弟子无端冒犯,只是想帮着初圣教训他一下,倒是没有料到阁主竟然突然出手,搞了晚辈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此处,他忽然话锋一转,“更何况晚辈在不久前从秘境离开,遵照初圣的留言前往九幽之门时,初圣前辈可是亲口对晚辈说过,我现在已经脱离了果实的范畴,可以被视之为合作盟友的层次。” “那么既然是合作的盟友,便自然是相互平等的关系,而非其他……所以晚辈出手帮初圣教育一下弟子门人,也是应有之意,挑不出太多毛病与不妥之处。” “哦?” 她就在白玉高台前停下脚步,和他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 “如此说来,你已经做出最后的决定了?”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没有太多犹豫便直白说道,“既然打不过,又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倒不如选择加入,如此或许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你想通了便好。” 业罗初圣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吾便可以安心闭关静养,恢复连番出手后留下的暗伤,将诸多外力融合归一,纳入己身。” 她说着便缓缓登上高台,“关于混沌雷劫的具体情况,你可以从盈这里详细了解,若是修行上有什么疑问,也可以让她给你解惑答疑。” “不需要太过紧迫,吾等还有足够的时间。” 说完这句话,业罗初圣低头俯瞰,和顾判抬起的眼神在虚空中碰做一处。 两道目光一触即分。 一清冷疏离,一厚重沉凝。 下一刻,那道白衣白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白玉高台之上,再也不见丝毫踪影。 “黑山君若是需要的话……” 盈的声音从高台一侧响起。 “别着急。” 他有些吃力地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插进去道,“你家阁主都说了时间足够,不要太过紧迫,所以现在领导不在了,还这么严肃认真做什么?” “那么,黑山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该休息休息,该摸鱼摸鱼……” 顾判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就比如我,已经出差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回家去看看夫人了。” “盈先生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手头上肯定有好看又稀罕的玩意,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送我一些,也好让我当成出差购买的土特产带回家去,给夫人一个惊喜。” 第1286章 乱成一团(求订阅) 顾判离开业罗秘境之后,先是向西南京城方向虚晃一枪,随后隐匿身形一路向东而行,直接遁入道大海深处才停了下来。 紧接着,他寻到一处被茂密丛林覆盖的荒凉小岛,收敛所有气息一头扎了下去,就像是一块顽石从天而降,将岛上低矮的小山砸出一个深深的坑洞。 他并没有在岛上停留多少时间。 而是在做了些许伪装之后,又悄无声息顺着一条隐藏在矮山地底的暗河潜入到了海中,一口气向着更深的水域游出数百里距离才算罢休。 才终于在海底挖出来一个沙坑,平躺在里面开始了休养生息。 顾判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番操作,究竟能不能暂时瞒过业罗初圣和盈的耳目和感知,但就算是瞒不过去,也只能是这样了。 他原本也想装作没事人一般,保持气度缓缓离开,好让那两个女人摸不清楚自己的长短虚实…… 但在离开业罗秘境百里之后,他终于是忍不下去,也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只能是竭尽所能收敛气息,一路狂飙突进到了大海深处,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能躲一时就躲一时。 眼前一阵阵黑,浑身上下散了架一般无处不痛,即便是想动一根手指都难以为继。 更难过的是,脑袋里面就像是有一整个建筑工地在大动干戈,各种轰鸣、各种敲打,还有各种挖掘,逼得他几乎想将脑壳砸破,把里面的脑浆倒入冰水之中好好冷静一下,缓解这令人难以忍受、几欲狂的无尽痛苦。 数日前当他从九幽之门出来后,于断界山顶枯坐整夜,一直都在思考接下来往何处去的问题。 他在两个最主要的选择之间难以抉择。 一是用倾尽全力去提升闪现瞬移之法,而后便向北而行,直奔玄冰海。 到了地方之后就可以尝试一下,计喉的猜测到底是真是假,里面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二是先回去找到红衣,收拢属下,与她一起研究探讨,到底该如何破局。 想了半夜之后,他还是更倾向于第二种选择。 毕竟第一条路的不确定性实在太大。 他倒是不怕计喉说的是错的,反而更怕它的猜测是对的。 到时候在玄冰海纵身一跃,直接闪现出了九幽之地,却再也找不到回来的道路又该怎么办?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自己闪现走人,却把老婆和一众“红颜知己”外加“铁杆队友”丢下不管的事情。 所以说决定要走,最好是放个电梯圈圈大家一起走。 但最终,他却是两个选择都没有去选。 而是在最后一刻临机决断,走上了第三条道路。 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他在上一次的见面中感觉到了业罗初圣的疲惫与虚弱。 所以才以一种类似于赌徒的心理,要遵照内心深处升起的第六感,去赌一把自己的那个推测。 如果业罗初圣真的已经虚弱到了一定程度,那么他寻个理由全力出手的话,是不是能够将她打落尘埃? 不敢说可以将她直接镇杀,但是却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能够让她跌境的话,是不是就能延缓甚至是阻止天地大劫的到来,给自己留下更多的育时间?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趁着她连番大战后最为虚弱的时候出手,而是任由时间白白溜走,那么等到她实力尽复之后,便再也寻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如果赌赢了,那就是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他甚至完全可以接过业罗初圣留下的大旗,带领几个界域的生灵们韬光养晦地苟起来,齐心协力奔小康,欢欢喜喜过大年…… 就算是赌输了,那也并不意味着他百分百就会当场惨死,而是就到了另外一个赌局开启的时候。 要看他在业罗初圣那里的定位到底是什么,她曾经说过的要让他出手抵挡混沌雷劫到底是不是真的,以及他的存在对她而言究竟有几分的不可替代性…… 其中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死而已。 所以他便直接回到了业罗秘境之中。 所以他才在见到了业罗初圣的那一刻,以那位问剑阁弟子为借口,以大毅力大意志摒除了所有杂念,封镇了所有犹豫和恐惧,先把那一斧头轮出去再说其他。 决心已下,计议已定。 然后他便压上去赌了。 那倾尽全力的一斧头就是先手,紧随其后的便是豁出去性命不要的决死一搏。 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了顾判的预料。 他压上了先手,却没有机会再梭哈后手。 因为业罗初圣的应对让他失去了头绪,完全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只能是就此收手,甚至连她的伤势到底如何都无法探明…… 最后反倒是让自己陷入到了极为痛苦的境地。 深不可测、深不见底…… 这就是此时此刻顾判对于业罗初圣的认知。 而对于自己豁出去赌上一把的选择。 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亏了,但深入进行分析的话,也并不算亏,至少得出来一个现阶段的业罗初圣不可力敌的结论。 顾判在水底艰难翻了个身,顿时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忍受了许久才算是颤抖着平静了下来。 真特么的痛啊。 业罗初圣,看上去就是个娇娇柔柔的弱女子,可是只有和她真正接触过才能知道,她其实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女暴龙,六边形属性全部爆表的狂战士,白衣白裙美少女形态的中子星,能够全方位碾压他的恐怖存在…… 时间一点点流逝。 直到一个时辰过去,顾判才终于能够从那种让他都无法正常思考的头痛中稍稍挣脱出来,可以开始研究推演如何解决现在面临的困境。 和业罗初圣的一记对拼,对他的影响并不算小,而且可以说非常的大。 只是斧掌相交,然后被她用几根纤纤手指弹了几下,竟然就能直接撼动他好不容易才通过乾坤借法理顺,然后融合归一的力量根基。 比起因为对撞受到的身体损伤,更严重的却是整个力量体系根基的震荡,九幽、宇宙、太阴、辰龙、乃至于弱水和张,原本被他融为一体的“大厦”地基不稳,已经快要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 这才是他如今所面临的最大问题。 也是脑袋里面乱成一团的主要原因。 第1287章 选择困难 现问题,解决问题。 那么想要解决地基不稳、乱成一团这个问题,就需要先确定关键抓手,然后再以此为基础一步步推演后续的方式方法。 但在辗转反侧许久之后,顾判却有些有些无奈地现,自己竟然寻找不到能够解决问题的关键抓手之所在。 以前他能够将这些外力揉捏成一体,可是走过了一段相当漫长而又艰辛的历程,绝非一蹴而就便能完成的事情。 最开始的时候,体内只有九幽之力与宇宙之力,算是在跷跷板上找平衡。 然后又以九幽、宇宙、太阴之力形成了三角形稳定状态。 再然后才是在这个稳定平衡状态的基础上,以澜水心法魔改乾坤借法,才算是将越来越多的高层次力量融为一体,打下了自身实力的根基…… 但现在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导致他也不敢再用乾坤借法强行糅合收拢。 牵一而动全身,稍有不慎便是全面崩盘的局面降临。 而如果往好的方面去想,他或许还要感谢业罗初圣的拈花一掌。 正是因为她的出手,一举动摇了他最强实力体系的根基,才让他能够及早现这样一个被掩盖起来的恐怖隐患…… 不然的话,他继续修行下去,就相当于在不稳的地基上一直向上盖楼,终究会出现承受不住而崩塌的那一天。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就绝对不是现在这样,还能让他安安静静躺在海底思考人生,而是积重难返、船大难掉头的绝望局面,只能任由失控的力量体系携裹着自己,在通向死亡深渊的道路上狂飙突进,越走越远…… 思虑再三之后。 澜水心法被顾判再一次单独列了出来。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虚怀若谷,胸怀四海纳百川。 这便是澜水心法的特征,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攻击能力,但却可以包容并蓄、融合归一。 如果说,直接以澜水心法的特性,是否能将这些力量再次融合归一呢? 心动不如行动。 顾判当即便以自己的身体为“实验室”,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推演。 但仅仅在片刻之后,他便不得不暂且停了下来。 想法是美好的,只是真正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根本不具备太大的可行性。 因为他现,若是想将这些外力融合起来,前提是需要以一种力量作为根本,其他力量一点点附着其上,最终完成新一轮的融合归一。 就如同是先在地上插一根杆,然后再引导着一条条藤蔓缠绕在杆上,最后达到和直杆生长为一体的结果。 顾判陷入沉思,认为这个方法可以一试。 但紧接着新的问题便出现了。 九幽之力、宇宙之力、太阴之力,大荒圣龙血脉、弱水寂灭之意、虚空星辰之力,还有一丝混沌神雷,每一种单独拎出来都属于能够笑傲诸天诸域的顶级力量体系,但如果要让他从中确定主次,选定一个来立杆子的话,却顿时陷入到了最令人纠结的选择困难症之中。 顾判先将目光落在了九幽之力上面。 毕竟这是他最早接触,也接触最深的力量,身上还一直套着这身九幽之铠,比起其他几种外力算是有着先天的优势。 但仅仅过了不长时间,这一计划便随着他一口鲜血的喷出而宣告破产。 同时还有丝丝缕缕的血液从九幽之铠内向外渗出,迅浸染红了好大一片水域。 不是他不给机会,更不是他故意打压,实在是因为,九幽之力它关键时刻拉稀立不住杆子,一点儿都不中用啊…… 失败了一次之后,顾判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只能是一个一个不停对比过去,斟酌罗列许久都不敢开启下一次的实验,真真正正落入到了选择恐惧症的窠臼之中。 悄无声息间,一只只生活在水底中的微小游鱼靠拢过来,好奇地观望着这从未见过的奇怪生物。 它们在等待,等待着这一大块散着鲜甜味道的躯体死亡,然后就到了它们一拥而上享用美餐的时候。 自古以来,不知道有多少强悍水中生灵在死后沉降海底,就此成为了这些游鱼的口粮,这也是它们最主要的食物来源。 时间一点点流逝。 围拢在顾判身体周围的游鱼越来越多,它们简单的思维似乎很难理解,这个长相奇怪,又有一身硬壳的家伙为什么这么能扛,竟然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死去。 终于…… 一只游鱼按捺不住对食物的渴望,冲上去张开了嘴巴。 咔嚓! 所有游鱼都没有现,第一只冲上去的勇士甚至都没有接触到顾判的身体,便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鲜甜的血腥味道更加浓郁起来。 它们还以为那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钻到了尸体硬壳里面,开始大快朵颐。 轰! 鱼群顿时疯狂起来,朝着顾判蜂拥扑了过去,然后就像是第一只敢当先锋的勇士一样消失不见。 被无形的力量切割变成了细碎的血沫堆积在顾判的身边。 而随着围拢过来的游鱼数量越来越多,以顾判为中心的正片水域开始变成鲜红的颜色。 一时间,更多水底生物被本能驱使着,从四面八方飞靠近过来。 然后被切割粉碎,更进一步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生灵加入到这场饕餮盛宴之中。 顾判对此毫无所觉。 他一直都在被身体的痛苦与选择恐惧症所折磨着。 更加诡异的是,在多种负面状态的共同作用下,他开始烧了。 海底深处,一抹淡淡的炽白颜色悄无声息出现,点亮了数丈方圆的空间。 轰! 那一抹炽白颜色猛然炸开,刹那间升腾百丈高度,所有靠近过来的水生物瞬息之间便被烤焦煮熟。 冰冷刺骨的海水迅升温,仅仅十余个呼吸时间,里许方圆的水域便化作了一锅滚沸的海鲜热汤。 百丈白炎深处,顾判一动不动,牢牢钉在海底,体温每一次的升高,都会带起一道巨大的漩涡,将那锅海鲜羹汤的范围进一步扩大,以肉眼可见的度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 第1288章 直接镇杀 万物炽烈、焚尽一切的势头悄然在这片海域滋生,不知不觉的,顾判横在水底的身体开始颤抖,一道道猩红丝线在眼眸中出现,欢快地蜿蜒游动,并且越聚越多。 除了越来越炽热的白色火焰外,冰冷的杀机同样自顾判身体中蔓延出来,笼罩住上下左右大片区域,在此间游荡的鱼儿受到感染,刹那间眼睛同样变得一片猩红,然后毫无征兆地开始了相互之间的厮杀。 鲜血铺开一片,血腥味道传出老远,又吸引了更多的鱼类冲进捕食,紧接着再次被感染,再次不分敌我地开始冲撞撕咬。 然后被蔓延而至的火焰与沸水笼罩进去,为这锅分量越来越足的海鲜浓汤又增添了许多食材。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最后,竟然连没有太多神智的鱼类都不敢靠近这片猩红炽白灰黑三种颜色的区域,反而是抵挡住了捕食的诱惑远远避开。 ……………………………………………… 几道身影悄然出现在了一座海岛边缘。 然后迅隐蔽散开,各自占据了有利位置。 他们气机相连,犹如一个同进共退的整体。 而在圆融无间之中,却又隐隐流露出一股极其锋锐的气息,就像是一柄尚未出鞘的神兵利器,一旦被“按下绷簧”,则必将爆出无比恐怖的杀机。 一行人的度并不算慢,很快便来到了海岛中央的那座低矮石山上面。 他们并未在山上做过多停留,在寻找到一处不久前才形成的崭新裂口后,就当即变换阵型潜入了进去。 “终于寻找到了他留下的气息。” 在裂口底部通向大海的一条暗河旁,其中一人仔细观察着阴冷潮湿的石壁,缓缓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充满决绝神情的面孔。 此人赫然便是典柒。 “典师兄确定现了凶手留下的痕迹?”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过来问道。 他穿着和典柒一样的青黑蓑衣,头上戴着更大一号的斗笠,面孔在阴影遮挡下看不清楚,唯有两只眼睛向外投射出冰冷的光芒。 “就算是他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来。” 典柒重新带上斗笠,转身看向了那条静静流淌的暗河,“他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应该是直接潜入到了海中……” 他说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周围钉子般沉默矗立的几人,“我最后再说一遍,这不是必须完成的任务,甚至不是阁主或盈先生真正下达的命令,而只是我们的一次独走……” “不管是谁,走到这里还能回头,但如果继续向前的话,就不可能再回头了。” 高大男子笑了笑道,“之前典师兄面见阁主,最后从那处秘境离开的时候,不正是盈先生给出了凶手所在的大致方位吗?” “方位确实是我从盈先生那里得到的,但先生的吩咐却是让我们返回清澜北域,而不是一路向东而行,寻找杀害了卢师姐的凶手。” 典柒一一从所有人面上看过去,最后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慢慢说道,“我还必须再强调一遍,那个人很厉害,非常厉害,是可以和阁主拼上一击而不死的存在,虽然可以确定他受了不轻的伤势,但连我也不知道,如今此人的真实情况如何,又还有几分实力留存……” “所以说,再继续向前的话,很有可能会死。” “典师兄婆婆妈妈恁多废话,一点儿都不像你之前的性格……” 忽然间,队伍中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子声音,“我们既然来了,便是铁了心要为卢师姐报仇,若是怕这怕那,还修个鸟甚的剑,倒不如回家去扛锄头种地来得爽利。” “郑师兄说的不错,我这条命就是被卢师姐救下的,而且不止救过一次,如果不能给卢师姐报仇雪恨,那比杀了我更难受百倍!” “我也一样,当年要不是卢师姐,我早已经化作了一堆白骨,连尸怕是都留不下来。” “典师兄不要耽误时间了,越是拖延下去,那凶手跑的就越远,若是等他压制下去了身上的伤势,纵然吾等可以组成七杀剑阵,就敢确保一定能杀得了他?” 典柒缓缓闭上眼睛,最后再睁开时看向了队伍最角落的那个娇小身影。 “青翎师妹,你入门最晚,也并没有见过卢师姐,不需要和我们一起,还是回去吧。” 片刻后,一道听上去有些柔柔的女子声音从角落里响了起来,“既然典师兄要去,那我是一定会去的……而且诸位师兄若是以七杀剑阵御敌,战后必定会虚弱到了极点,有我在一旁掠阵照应,还是更加稳妥一些。” 典柒看着那只斗笠下静静望向自己的明亮双眸,莫名想起当年初见卢师姐时的情形,不知为何便不自然地避开了视线,沉默数个呼吸后只是长叹一声道,“罢了,既然如此,青翎师妹一定记得站在我们后面,不要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典师兄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好好的,也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她轻轻柔柔地说着,目光须臾不离典柒左右,仿佛一点儿都没察觉到对方不自然的躲闪。 ……………………………………………… 平静无波的海面上,八道身影正在分波踏浪,急前行。 从岛内暗河出来后,他们在经过了一开始的迷失方向,以及一段时间的寻觅后,没用太长时间便找到了更加明显的线索,并且沿着这条线索飞朝目标靠近了过去。 如果他们没有来到海上的这片特定区域,甚至说如果他们只是在高空中御剑飞行,都不会如此轻易现变化起始的方向。 但是,当他们来到那片海域之后才忽然感觉到,线索实在是太明显了。 不管是海水之中顺着洋流飘来的血腥味道,还是不正常的水温变化,都犹如一道道暴露在他们视线之中的路标,为他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而且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原本还有些模糊的路标变得更加清晰明了,只差在海面之下标记出笔直的大红箭头,来指引他们继续前进。 不过到了此处,几人反而慢了下来,不再有之前乘风破浪急前行的急迫感觉。 他们隐匿身形,结成战阵,一点点接近着那团已经被炽白火焰灼烧到沸腾的海水。 悄无声息间,气机相连的问剑阁弟子身后开始浮现出一座巍峨山峰的虚影,在本该黑暗的海底深处,被不时闪烁的炽白火焰照耀得若隐若现,看上去诡异非常。 典柒屏息凝神,轻轻一抬手。 顿时整个战阵便悄然停了下来。 不再朝前靠近一步距离。 “目标位置已确定,他一动不动,疑似重伤,力量失控。” “他应该还未现我们。” “典师兄,怎么办?” “要不要先以剑符试探对方情况?” “不,不能试探……他身上的那具墨色铠甲防御力惊人,所以从一开始便不能打草惊蛇,以免引起对方警觉。” “不错,对待如此层次的敌人,就坚决不能给其任何喘息恢复的机会。” 典柒沉默片刻,一语定音,“决心已下便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和迟疑,更不能有任何的藏拙与保留,所以我的意思是,组七杀剑阵,直接镇杀了他!” 第1289章 味道如何(求订阅) 业罗秘境。 盈一个人坐在秘境入口处的溶洞边缘,斜靠在一块大石上面,姿态有些闲适和慵懒。 她抬头注视着夜幕下的群星,不时将一壶酒送到唇边饮上一口。 夜风愈的大了。 吹入洞口出呜呜的响声,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吹响了沉闷的号角。 咔嚓! 她毫无征兆忽然出手,从数丈外的乱石堆中隔空摄来了一只兔子。 惊慌失措的灰兔拼命挣扎了几下,而后便在那只手的抚摸下安静下来,趴在她的腿上一动不动,变得异常乖巧顺从。 “看到你,就不由得让吾想起了太阴元君所养的那只雪白玉兔。” 盈微笑起来,“虽然阁主对它没有什么感觉,解除了它封镇后,便一直任由它在月宫中游荡不管不问,但是你不知道,吾还是很喜欢那个小家伙的,而且它摸起来的手感,比你可是要舒服多了……” “可惜吾在月宫停留的时间不长,还没有真正玩够,就让它趁着阁主吸收月华之力的时候跑掉了,阁主知道它跑了,却还是听之任之,不去寻找,结果等到吾后来现的时候,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进了别人的肚子,连一根兔毛都没有剩的下来。” “阁主知道了玉兔之死,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吾就有些不高兴了,所以后面便借用了阁主的月华之力,又以问剑阁秘法隔空出手,斩了那个家伙一剑,结果竟然没能将他切割成平分成碎片,或许从那个时候,吾就已经看出了那位黑山君的不凡之处。” “阁主对此依旧毫不在意,其实想想也是,吾算起来也不是第一次破坏阁主观察的果实了,绝大多数情况下成功了,也有极少数失败的时候,这只不过是其中失败的一次罢了。” “吾只是没有想到,这一颗果实最后竟然能成长到现在的程度,让吾有些意难平,主要倒不是因为他实力层次的提升,更是因为他吃了那只玉兔,而我却一直不知道太阴元君的这只宠物到底是什么味道。” 她轻柔地抚弄着灰兔的脑袋,然后拎起两只长长的耳朵,将它放到了眼前,“你是不是觉得吾有些幼稚,幼稚到了惹人笑的程度,根本不像是真灵化身遍布诸多界域,活过了漫长岁月的老家伙?” “可能就是在阁主身边的时候,吾被保护的太好了,因此才回归了很久以前初见阁主时的那个愚蠢本性,还甘之如饴,乐在其中吧……” “所以说,太阴元君的那只兔子到底是什么味道呢,吾还是很想知道。” 她一边自言自语说着,一边将那只呆呆不动的灰兔送到了嘴边,一点点张开并不算大的嘴巴,露出来里面两排忽然变得尖利的牙齿。 咔嚓一声脆响。 灰兔的头被一口咬下,咀嚼了几下便直接吞咽下去。 剩下的身体则被轻轻丢到了一旁,鲜血很快渗入地面,又顺着石缝滴滴答答流淌到了更远的地方。 她又喝了一口酒,顺手将空了的酒壶也丢到了一旁,抿了抿薄薄的双唇,微微皱眉道,“这兔肉的味道,倒也没什么出奇之处,甚至还有一点难闻的土腥气,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吃掉了一整只玉兔的……” 说话间她已经缓缓起身,看向了正东的方向,“如果小柒还是执意要去的话,现在或许已经寻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既然阁主有那么一点好奇,那吾便顺水推舟为阁主试探一下,若是能以几个剑阁弟子的生死换取阁主关心的一点情报,他们即便是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没有白费了吾辛辛苦苦的一番培养。” 想到此处,她忽然皱了皱眉,“小柒或许会直接布出七杀剑阵,如果反而把那个家伙杀掉的话,是不是会对阁主的计划产生太大的影响……” 沉默了数个呼吸后,她便又笑了起来,“对于吾暗地里的这些小动作,阁主许是知道的,既然她不说,那便没有任何问题,所以不管是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不需要太过在意。” “更何况最近两次见面,那位黑山君给吾的感觉总有些危险,如果能借此机会将他除掉,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吾只需要在意阁主在意的事情,提前帮阁主清除各种潜在的威胁便好,其他的一切,都不应该在吾的考虑范围之内。” 盈抬手拭去唇边残留的一点血迹,刚准备进入溶洞,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那片乱石堆后。 两点碧绿的光芒映入到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头瘦骨嶙峋的山狼,循着血腥味道来到了这里,正在警惕地靠近地上的灰兔尸体。 “阁主养的狗在月华界域忙碌到了吐血的地步,你为了一口食物也在这里不眠不休,你们都不容易,都很辛苦……” 刚刚才舔舐了一口血迹的山狼猛地怔住。 一张看不见的透明丝网缓缓飘过。 下一刻,山狼的整个身体忽然间便哗啦啦散落下来,被横平竖直切割成无数大小一致的碎块,平铺在了地上。 “你很幸运,以后不用如此辛苦了。” 盈闭上眼睛,向前一步踏出,消失在了黑漆漆的溶洞之中。 ………………………………………… 混乱的海水深处。 顾判已经完全被翻滚的泥沙、炽白的火焰,以及混合着灰烬的涌动海水包裹在内,似是浑然不觉问剑阁弟子的到来,也不知道他们即将联手,为他倾力打造名为七杀剑阵的一道大餐,准备将他直接镇杀在这乱成一团的水域深处。 此时此刻,他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身内部。。 重新开始的推演研究,让他体内已的诸多力量体系更加散乱,有数次已经处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但好在有蓝水心法的调理平衡融合能力,终于将推演继续进行下去。 直到真正来到他目前所能承受的极限,眉心处还仿佛被针刺一般隐隐作痛,才不得不有些不甘地停了下来。 顾判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看去才惊讶现,自己周围已经滚沸混乱到了一锅热粥的地步。 但是这并不是重点,真正让他有些不适的,是远处一道引而不的森寒杀意笼罩住了这一片空间。 再仔细感知一下,他现眉心处的针刺感觉,也并不是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是那道杀意刺激的结果。 第1290章 明明白白 “这种引而不、藏剑于鞘的杀意,给了我一种相当熟悉的感觉……” “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它和重临前辈的杀道剑意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若不是曾经直面过重临前辈的杀剑,怕是这种程度的刺激还无法将我直接唤醒。” 顾判有些艰难地抬手,轻轻揉捏着眉心,在这种内忧外患并存的情况下,反而让自己的心绪一点点放空,变得更加通灵剔透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位问剑阁弟子出现在了这片水域的周围。” “呵……还真的是情根深种,因为倾慕爱恋的女子,非要和我不死不休吗?” “既然非要自己寻死,那便成全了你,也好让你去和卢师姐在地下团聚,免受无尽相思之苦。” 他一点点平衡着体内的诸多外力,缓缓握紧了沁凉的斧柄。 油然生出了一种性命交修、血脉相连的亲切安定感觉。 当握住了斧头的这一刻,别说本就没有被他怎么放在心上的问剑阁弟子,就算是出现在面前的是问剑阁主本人,他都有再与之一战的信心与勇气。 业罗初圣、问剑阁主…… 想到那个白衣白裙的柔弱少女,他不由得缓缓闭上眼睛,暂时松开了握住斧柄的手指。 然后压制住依旧剧烈的头痛,通过海水中混入的炽热白炎仔细感知着更远处的情况。 在真正出手之前,他想要弄清楚一件事情。 那便是如今自己所面临的情况,到底是那位典剑士的独走,还是说在其身后有着业罗初圣的意志存在。 如果只是典柒独走的话,事情就失去了所有的思考推测价值。 而若是在他身后有着业罗初圣身影的话…… 这里面可以品味琢磨的东西可就多了。 比如说,她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因为懒得亲自出手,所以在看破了他的伤势之后,她就随口遣了门下弟子过来杀人? 顾判觉得她不可能这么蠢。 比猪还蠢上一百倍的愚蠢。 她想杀他,为什么不在业罗秘境内就直接动手? 就算真的是懒得自己动手,至少也要让盈亲自过来一趟才行,而不是直接安排了典柒这样的炮灰送死。 那么,不是这个原因的话,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难道说,她莫非是在试探? 就像是两支大军真正对阵厮杀前,都需要有哨骑探子冒死去侦查对方的动向,刺探对方的弱点所在,为主帅的最终决断提供第一手的情报信息。 而在业罗初圣身边,除了盈之外,典柒御剑飞行来去如风,修行杀剑实力不俗,倒是非常适合做这样一个探子的角色。 就算是死了,也不是伤筋动骨的损失。 如果是试探的话,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就又回到了那个让他难以理解的问题上面,就算是想要试探他的虚实,当时在业罗秘境内为什么不试探,非要等着他千里远遁之后才派人前来? 这不是在脱了裤子放屁么? 但业罗初圣穿的是裙子。 绝对不会存在脱了裤子放屁这种情况。 因此…… 她这么做必定有着自己的用意所在。 眉心处的刺痛越来越重,远处那道杀意也开始从若隐若现变得愈不加掩饰起来。 顾判对此很熟悉,这是杀意已经压抑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就如同是弹簧被按压到了极点,随时都可以将所有的杀意倾泻而出,化作最为炽烈的攻击,将杀机所指之处的所有一切同归寂灭。 但他却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还是在思索着关于初圣的问题。 更是迅回忆着当他一斧落下,被她拈花一掌托住,又各自平和退开之后的每一处细节。 片刻后,顾判猛地皱起眉头,认为自己这个盲生终于现了华点。 她在和他互拼一记后,虽然没有现她有任何不妥的迹象,但还是有一点被他忽略掉了。 她转身离开得实在是太过潇洒干脆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已经难以支撑下去,所以才直接抽身退走,并且毫不避讳说自己要去闭关疗伤,将诸多力量融合归一,纳于己身,如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反而是将他摆了一道,还让他得出了深不可测、不可力敌的结论? 只可惜他当时同样面临着巨大的问题,顶住体内的暴动装没事人已经牵扯了几乎所有力量,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任由绝佳的机会从手边悄悄溜走了? 但回头再想,他的所有推测又都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又像是回到了曾经考试时遇到难题的时候,每个答案看着都美丽大方,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正确的选项。 再回忆一下和业罗初圣的数次接触,他不止一次认为自己站在了第二层去对她分析预判,结果最后却又不止一次地现,她竟然早已经突破了大气层,小丑竟是他自己…… 内忧外患、左右为难,这样的感觉让顾判不由得烦躁起来,再一次伸手握住了温润如玉的斧柄。 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不停回荡。 想那么多做什么。 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黏黏糊糊一点儿都不男人。 怂什么怂? 抡起斧头砍啊。 扒了衣服干啊。 谁不服气就劈他个满脸桃花开。 什么时候砍不动了,也就是命数到了。 自然该死就死,只要死不了,就接着抡起斧头,再往死里干。 剑修算什么,能有他斧修牛逼不? 不就是名震诸天诸域的轮回剑主吗,他也可以自称为打野刀主,凉拌斧主,乾坤劫主,只要别将他束缚在九幽而不得出,他绝对也能名震天地,号令乾坤…… 所以说,就别忍着头痛在那里绞尽脑汁了。 一个字,砍就完了。 先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典柒砍死。 然后…… 然后再重新找一处地方闭关疗伤。 谁敢再来打扰,就把谁砍死。 简简单单,明明白白。 顾判倒持大斧,已经从水底轰然飞身而起。 犹如火山爆,携裹着炽白火焰与滚沸海水,朝着那一片杀机凝聚之地冲了过去。 第1291章 七杀大阵 犹如破晓时分划开夜幕的第一缕晨光,一道接连天地的光芒在海上亮起,将几乎覆盖住半边天空的云层瞬间搅得粉碎,随即落入海中,将翻滚动荡的海面劈出一条不知多少里宽的豁口,数息后才又堪堪合拢一起。 咕嘟…… 咕嘟咕嘟…… 顾判又回到了水下。 并不是他自己想要回来,而是被那道接天连地的剑光直接拍落,以比刚才更快的度迅沉降。 高空之上闷雷滚滚。 他很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目光透过海水映照当空,只见有如实质的黑云不住翻滚,内里电光连成一片,不时又有巨大的剑光透云而出,将乌云搅得粉碎,隆隆雷声就是从那里不断传出。 而在乌云之内,矗立着一柄令人为之惊叹的青色巨剑。 青色巨剑看上去和一座险峻的山峰没有任何区别,剑身上甚至郁郁葱葱长满了各种树木花草,正在破开云层的束缚,朝着下方碾压斩落而至。 “这就是典剑修的真正实力?” “倒是相当不错,至少是出乎了我的预料,怪不得业罗初圣会让他直接过来试探我的虚实……” “但是,这点手段对我来说还远不够,还远远不够啊……” 数个念头闪过,炽白火焰犹如绽放的白莲,再次突破海面冲天而起,围绕着青色巨剑不断轰击灼烧,大如房屋的巨石与数不清的参天巨木随着火焰的冲击碰撞不住掉落。 但山峰一般的巨剑仍然缓慢而坚定地朝着海面一点一点斩落下去。 剑峰没入海中。 冰寒杀意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来,将大片水域尽数冻结,齐齐陷入寂灭。 早已经退到远处的青翎目瞪口呆,已经完全被眼前生的一切震慑了心神。 她张口呼喊,却丝毫听不到自己出的任何声音,就像是没有任何声息与动静从山水接触之间传出。 不仅如此,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陷入了奇妙的静止之中,整片空间都仿佛失去了应有的声音与色彩,变成了胶片底片一样的景象。 数息过后,她一切的感知突然间恢复了正常。 无数种杂乱繁复的声音同时灌入耳中,无数条色彩斑斓的光线将她刺激的涕泪横流、几欲目盲。 青翎不由得一退再退。 待到终于适应过来之后,她便又看到了那座直插水面的剑峰。 峰上万剑齐,数不尽的剑器围绕着青山疾旋转,在山外形成一条晶莹的亮带,其杀机之浓烈,将一切不属于剑山本身的物体全部搅成粉碎。 而后又有一道同样森寒的光芒出现,随即化作重重斧影,沿着与万剑相反的方向旋转迎上。 两相碰撞下,晦暗的天空如同一块幕布被巨大的剪刀撕开了无数道巨大的裂口,淡青色的罡风和惨白色的冰雹从裂口中疯狂涌出,砸在海面沉沉浮浮的大小冰块之上,剧烈撞击声音连成一片。 不时又有大股的炽白火焰向上喷出,与天空降下的冰雹冲击碰撞,再次爆出一连串的隆隆巨响。 “这便是剑阁杀伤力最强的七杀剑阵吗,竟然会如此厉害。” “现在还只是七名师兄全力施为的一座剑峰,难以想象在清澜北域,四十九名剑阁修士组成七座剑峰,形成真正的七杀剑阵,乃至于三百四十三位大剑修布阵,七峰归一成剑山,再由七座剑山组成的七杀大阵,又该会是怎样的一种恐怖画面……” 青翎怔怔看着那座山峰,心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在不断激荡,几乎说不出话来。 但就在下一刻,她蓦地瞪大了眼睛。 原本娇嫩红润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远处海域之中,剑峰万剑齐鸣,而后同时哑然。 下一刻,所有长剑以肉眼可见的度开始腐朽,只一个呼吸功夫就变成灰烬铺洒在郁郁青山之上。 而整个剑山比无数长剑也只多坚持了不到两个呼吸时间,便被一道令人窒息的森寒斧影从正中一斩两断,也如同其身上的万剑一般化作了飞灰,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 “这怎么可能!?” 青翎的身体不住颤抖着,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猛地闭上,数个呼吸后再缓缓睁开,视线中却还是不见了万剑齐飞、青峰矗立的景象。 天空中仿佛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罡风大作,庞大的乌云与水雾瞬间被吹的支离破碎,只余下数个的不能再小的黑点在其中不住翻转滚动,拼命逃离。 “那几个黑点是……” 青翎正在愣神间,眼前却是猛的一花,左右双臂被人牢牢架住,闪电般朝着西边飞快遁走。 “典师兄。” 她刚刚开口,便被打断。 典柒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听上去沙哑虚弱到了极点,“别说话,我们几个已经是不行了,但无论如何也要护住你逃出生天……” 紧接着,又有一人剧烈咳嗽着说道,“他实在是太强了,纵然明显身负重伤、力量失控,也远远不是吾等七人所能抵挡,想要杀他的话,怕是只有阁主或盈先生亲自出手,不然就必须动三百剑仙组成七杀大阵,才能将他直接镇杀。” “还好刚才吾等决死一击,将他原本就已经失控的力量变得更加混乱,才给了我们一些逃离的机会。” “我们几个受到冲击太重,又导致剑意反噬,已然命不久矣……” “只可惜,不能给卢师姐报仇雪恨……” 来时八道身影,去时依旧是八道身影。 但来时犹如出鞘神兵,气机森严,去时却又形容枯槁,气息奄奄。 除了一直在后方未曾参战的青翎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只剩下一股精气神在吊着自己的性命,无论如何也要将唯一幸存的青翎真正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能安然瞑目。 他们度极快,距离岸边也越来越近。 但就在已经能够清晰看到岸上郁郁葱葱的山林时,几人中为的典柒却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回头朝着后方看去。 在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夜幕大海深处,隐隐现出了一抹炽白颜色,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朝着他们迅逼迫过来。 第1292章 恐怖狰狞 “看情况是来不及了……” 典柒看着那道炽白颜色的火线越来越近,顿时间面色一变,不由得低低叹息了一声。 青翎心中刚刚升起一丝不安的情绪,额头上便被啪地贴上了一记符箓。 符箓泛起淡淡光芒,将青翎身体一罩,后又倏然隐去。 她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一般不受控制,想喊,喊不出来,想动,一根手指也不能稍动。心中着急之下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她的头也被蒙上了,感觉自己好似被塞入了一个洞穴,接着外面又被人精心遮掩布置,直到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忽然间,典柒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隐隐传来:“几位师弟,我们继续再向岸上深处奔上一段,离这里再远些?” “以那道火线的度,怕是来不及了,即便是跑也跑不了多远。” “青师妹就藏在咱们身边不远处,正所谓灯下黑,再加上盈先生的灵符功效,倒是有几分可能让她逃过一劫。” “那么便如此吧,待到那人追来之后,吾等以身化剑,舍却真灵神魂濒死一击,纵然还是无法杀他,至少也能给青翎师妹多一些活命的机会。” 典柒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是我害得大家……” “典师兄莫要说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能落得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青翎在洞中只觉心急如焚,却又丝毫动弹不得,想哭,连眼泪都被那道符箓封住了一般,一滴都淌不下来,唯有心中的痛苦好似要溢出来一样,熊熊灼烧着心房。 安静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有人说道,“来了!” 温度,无声无息间迅升高。 整个大地忽然间震动了一下,仿佛有一座小山从天而降,砸落了下来。 然后青翎便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低沉声音。 “你们,跑的倒是挺快。” “本以为只有一个,结果却一下子来了七个,这是葫芦娃救爷爷吗?” 典柒等人谁都没有说话,外面是死一样的安静沉默。 而后忽然剑气呼啸,音爆连连,其间还夹杂着压抑得极低的惨哼之声。 数个呼吸过后,一切又都沉寂了下来,那道陌生的男子声音再次响起,听上去比之前更加沉闷厚重,“身剑合一,真灵引爆,不错,很不错。”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青翎听在耳中,感觉就像是一头体型巨大的妖兽在附近来回游荡,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外面重归于安静之后又过了许久,她才从灵符的封镇中缓缓脱离出来,可以稍微活动一下身体,却依然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面的风浪声渐渐大了起来,青翎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她只知道,盈先生赐下的那道符箓,终于要完全失去封镇隐匿的效力了。 她现在很纠结,也很迷茫,既想抓紧从这里出去看一看典师兄到底如何,却又有些不敢到外面去。 因为她害怕看到他们的尸体。 也害怕遭遇到那个恐怖的敌人。 这会比闷在这里更让她更加难过和崩溃。 但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该面对的也必须要去面对。 她作为唯一存活下来的那个人,天然便背负上了七个师兄生命的重量,所以必须要继续活下去,还要想尽一切办法为他们报仇。 虽然她并没有见到那个凶手的模样,但好在清楚听到了他的声音,也从典师兄口中得知,那个人便是业罗秘境的后圣…… 目前她和凶手的实力层次相差巨大,但是她不愿意相信,在遥远的将来,他们一直都会相差巨大,而且只要能够报仇,让她去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神魂,哪怕是以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在灵符完全消散之后,青翎又等待了一段时间,才极其谨慎地从藏身的地方爬了出来,准备先收敛一下几位师兄的尸和遗物,再隐匿身形远远离开这里,躲过敌人可能存在的搜寻。 她小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却是没有现典师兄他们遗留下来的任何东西,不论是尸体,还是遗物。 难道他们成功退走了? 她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整个人忽然间便鲜活了许多,就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他们真的成功退走的话,她必须要马上找到他们,不惜代价为他们疗伤恢复,最好能将性命从鬼门关内给抢夺回来。 只要还能继续活着,将来就有无限可能。 青翎仔细寻找着他们可能留下的线索,忽然间感觉到眼前一黑,然后便现自己所隐藏的地方,不知何时被一团阴影完全覆盖笼罩。 下一刻,那个令她刻骨铭心的沉闷厚重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刹那间便直接击穿了她的所有心理防线。 “白雪公主,你在这里寻找什么?” 青翎的意识几乎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听清楚那个声音说了些什么。 “我刚刚准备离开,却一直觉得不太对劲,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原来并不是七个葫芦娃打妖怪,而是七个小矮人救白雪公主的剧情展开。” “小姑娘,转过来让我看一看,你究竟能不能对得上白雪公主这个称呼。” 随着沉闷厚重的声音慢慢响起,地面上笼罩住她的那团阴影也在缓缓移动,变得更加巨大,而且更加狰狞。 在难以抗拒的恐怖压力下,青翎不由自主一点点转过身体,将自己暴露在了那一双更加恐怖的眼睛下面。 她的表情顿时凝固了,猛地闭住了呼吸。 呆呆看着身前不远处那头狰狞恐怖的妖兽,一时间甚至完全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 它大概有三个到四个她那么高,头顶上长着两根弯曲的尖角,身体并不十方壮硕,反而有些修长,体表遍布冰冷的墨色鳞片,身后还有一条晃来晃去的长尾,尤其是它眼睛内一直都在燃烧着幽幽白炎,只看上一眼,仿佛就要将魂魄都吞噬吸收进去。 身为问剑阁弟子,虽然是入门比较晚的年轻弟子,她其实算不上是一无所知的小白,也曾经不止一次见到过更加巨大丑陋的妖兽,甚至还在同门师兄师姐的带领下与它们战斗过。 但是,她却是从未见过如同眼前一样的妖物。 第1293章 乐见其成 海边的矮山丛林深处,青翎面色呆滞,怔怔看着眼前的恐怖妖魔,心中已经全部被惊惧和绝望的情绪所充斥。 虽然和她以前见识过的妖兽比起来,它的体型远远称不上最大,看上去并不能算是最狰狞丑陋,甚至还隐隐给人一种冰冷、高贵、神秘、优雅、威严的感觉。 仿佛它才是更高层次的生灵,纵然是诸天诸域的修行者,也要匍匐在它的脚下,不配和它平等交流。 唯一稍微有些不太和谐的地方是,它身后有一条修长的尾巴在甩来甩去,触碰到哪里,哪里便直接被撕裂出一道恐怖的裂隙。 就像是它有些不适应身后的这条尾巴一样。 而站在它的面前,被它以冰冷漠然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这种从真灵神魂最深处升腾而起的恐惧与压制,又将它和其他的妖物完全区分了开来。 还从未有过哪一头妖兽,能给她带来如此震撼灵魂的感觉。 在十数年前,她也曾有幸远远看到过一眼那头圣洁高贵的金狼神,那是阁主大人亲自豢养的神物,当时给予了她极大的震撼。 不过在面对着眼前这头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妖魔的时候,她忽然现,即便是阁主麾下的金狼神,也褪去了神圣的光芒,变得平平常常,如同一条普通的金毛大狗。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你,也是问剑阁弟子?” 那头怪物又说话了,伸出一只龙爪,轻轻松松便将她紧握的长剑给抢了过去,用两根尖锐的指爪捏住,就像是掐着一根小木棍。 咔嚓! 那两根尖锐指爪稍一用力,“小木棍”便被折断了,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听不懂人话?” 它眯起燃烧着幽幽白炎的眼睛,语气变得更加冰冷起来,“还是说,根本就是个傻子?” 下一刻,它伸出一根指爪,在她的眼前轻轻摇动几下,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看起来真的是个傻子。” “所以说,哪儿有那么多的白雪公主,七个小矮人为了救一个傻子而死,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它微微伏低身体,贴近青翎呆滞的面孔,喷出的灼热鼻息将她的一头青丝都吹得向后飞舞起来,隐隐还能嗅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 “没有留下的理由。” “还是,直接杀掉算了。” 它再次伸出一根闪烁着冰冷光芒的指爪,对准了她的眉心。 只需要轻轻一点,她的整个头颅便会直接爆掉,瞬间死得不能再死,也免去了还要在痛苦之中的不断挣扎。 这还是看在那七个悍不畏死的问剑阁弟子面上,特意留给她的体贴与照顾。 指尖缓缓前移,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然而就在即将加刺出的上一刻,它又悄无声息停了下来。 因为它听到了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正在从这个女人的身下响起。 她的衣裙,已经湿了。 还有透明的液体顺着裙裾下摆流淌下来,迅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量还挺大……” 它又缓缓收回了那根指爪,并且将身体稍稍远离了一段距离。 “不想死的话……” 它说,“下面,我问,你答。” “我不怕死。” 直到此时,她才眨动了一下失神的眼睛,梦呓般喃喃自语着说道。 它缓缓摇了摇头,“你很怕死。” “不,我不怕死,我不怕死!” “但是,你已经被吓尿了。” 它咧开满是森寒尖利牙齿的嘴巴,露出一个狰狞可怕的笑容,“正视真正的自己,遵从真实的内心吧,不要否认,你确实是怕死。” “毕竟死亡便是终结,是虚无,是湮灭了所有一切的绝望,不知死之悲,便不知生之欢,唯有活着,才能拥有希望,拥抱未来……” 青翎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我不怕死,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人,总是喜欢欺骗自己,却又无法真正欺骗自己,于是便会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洗脑强调,而不是去直面问题的根源。” 它缓缓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但即便如此,还是比她要高出很大一截,就像是一头蹲踞的猛虎,在俯瞰着一只无助的羔羊。 “承认自己的软弱吧,不过这也没有什么,求生是生灵万物的本能,你又不是坚定不移的共/产主义战士,因此无需为此自责和苦恼……” “就像是我,纵然身为大魏国师、业罗后圣,就因为同样怕死,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变成这样一个稀奇古怪的样子……” 他一点点收敛阴森可怖的笑容,双眼深处白炎幽幽燃烧,再一次抬起锋利的指爪,对准了她满是泪水的面庞。 “下面,我问,你答。” “我是不会说的,不会说的……” 他对此不置可否,直接开口说道,“你们,究竟是奉了谁的命令,要过来试探镇杀我的?” 她瞪大眼睛,呆呆看着那根指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面容在幽幽火焰的照耀下苍白到几近透明。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绝对不会……是典师兄,典师兄带领我们前来寻找杀害了卢师姐的凶手,要为卢师姐报仇。” “哦?” 那根已经要触碰到她娇嫩肌肤的锋锐指爪停了下来。 又接着问道,“问剑阁主,她人呢?” 一旦突破了底线,那么就没有了底线。 所以她再开口时便顺畅了许多,“我没有见到阁主,就连盈先生都没有见到。” “嗯,那盈先生又做了什么呢?” “根据典师兄所言,盈先生给了位置信息,然后又让我们抓紧时间回到清澜北域,去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任务。” “那是什么任务?” “布置完善七杀大阵,做好迎接劫数降临的准备。” “什么是七杀大阵?” “七杀大阵便是……” 她沉默一下,对上那双高高在上,又燃烧着幽幽白炎的双眸,不自觉地再一次绷紧了身体,接着说了下去。 “七位剑阁弟子可组成七杀阵,藏剑于峰,以峰化剑,杀机纵横……而后七座剑峰可组一座剑山,于是七七四十九名剑阁修士便可以七座剑山为根本,组成真正的七杀剑阵。” “再向上,才真正到了布置七杀大阵的时候,以七组七杀阵为根本,杀机交织联合,剑意笼罩天地,便是七杀大阵。” 顾判沉默下来,身后的尾巴又开始了来回的甩动,将大片岩石砸成碎块,又将碎块砸成洋洋洒洒的粉末。 真正引起他注意与思考的原因,并不是和七杀大阵相关的事情。 而是从这位青翎剑士口中听来的另外一个信息。 盈,将他的动向与方位告知了典柒,然而给他们一队人的命令却是返回青澜北域…… 这几个问剑阁剑修跑到海中寻他的麻烦,其实是以典柒为核心的团队独走。 不仅业罗初圣这位阁主根本就没有参与,甚至就连盈,也没有对他们下达过相应的命令。 那么,盈告知他们方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口中喊着左/倾,实际上却是右/倾? 还是说,她对此只是持了一个无所谓的态度,不管典柒如何选择,她都乐见其成,不管是空头爆仓还是多头爆仓,她都能从堪称天地针的局面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第1294章 信手拈来 顾判开口询问,青翎低头作答。 一问一答下又说了许多之后,青翎已然是面如死灰,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沉沦到了极点,仅仅比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强了那么一点而已。 “你可以离开了。” “不过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附近,这一次放过了你,下一次或许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动上一下顾来盯着自己的双手,低头看了眼仍判许久都没有,从沉思中回过神然呆呆站,直接挥手让她离开。 他自己则在那里不动的青依旧端坐在原地,眼神复翎杂。 判也不知道自己以明确的好消体系暂时稳定到底是搞直到现在,还是彻初步将乱成一团的底搞砸了。 息便是顾对了不对,他现在到只是这个新底还,来终于各种对其,他力量或许唯一可了下来,并且正在按照新的方法一一进行梳理整治,融合归一。 方法所付出的代价,似乎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要的是,是不是个人最重,也已经变成了一个需要商榷的问题。 已经知范畴,这样的一必将会带来许多的不便。 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衣之后,等他回家见是有些丑陋,而且太过巨大,到出了他对于自身的认红副造型实在,尤其是夜深人静入幕闺房之时,又该如何是好? 不的生灵,再回想一下曾经过话说回来,红衣乃是九幽精玄情景模式都能“信手之却是各种拈来”气凝聚有过的旎风光,到极大旖满真实生的顾判比了比自己接近有两层,让他得足的同时,也不禁会有些疑惑。 那便是这一切到底是楼的身高,再看看覆盖鳞甲骨刺的狰狞身躯,不由得再次缓缓呼出来一口炽热的浊气。,还得她为了他而特定编织出来的,只属于他们一人一灵的思之如梦场景? 如果是思之如梦的话,就算是他比现在再膨胀十倍,那也可以有轻松愉快的展开。 可惜这一限定条件仅仅只能针对红衣而言,至于其他的…… 顾判没有倒是没有了某些方面的顾虑,接着想下去,直接收敛思绪,是将注意力再次转而到了自身情况上面。 上生明月的那场战在海斗中,误判了典一开始伤力,虽然单凭肉身强度和双刃战斧便将他们柒带来七杀剑阵的杀他打崩逃窜,但以硬碰硬之后,同样对他本身产生了巨大的不利影响。 要的便是是必须要尽快寻找到能够解,其中最重原本便摇摇欲坠,混乱不堪的力量根基体系,迅变得被杀道剑意所激之下,更加恶化,边缘已经逼近了完全崩溃的。 下去,而决问题的办所以说,他不演法,就算是乾坤借法敢再继续慢慢推太过霸道,不能彻底根除隐患,至少也要让其而这一次,他所选择的那根杆子,变成了辰龙血脉,大荒圣龙之力。暂时稳定下来,不能继续朝着恶化崩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已经完全不适用于他如今的状况。 和的澜水心法为引,选择立杆子然因此他最终还是决定以更加柔后缠绕融合的法子,将所有力量体系再次稳固下来。 那便是在绝如革命的本钱这句话,确实是经此选择的原因只有一个。大多数情况下,身体是过了实践检验的真理。 金刚以辰龙血脉、圣龙之力插杆,再结合的肉身密法,至少可以打造出更加强悍,这也算是最底层根基中最为重要的一环。 要能把这根杆子立住了,就算是后面的融合归一仍然出现了问题,退一万步来讲,只就算是诸多力量在他体内裂开,那样活下性命的可能性也会变得更大一些。 所以在确定了行动方向后,所有的能用到馈理论。的中来,到实践中去。一切全部被调动起来,按照早已经确定知是行之始,行是知好的步骤,先是推演布局,随后可行性试验,再然后实体检从实践验,最终经验值大规模灌注,一理论之成。联系实际,实际反整套步骤操作下来,便将自己是人他生的;一步步脱离了人的范畴,变成了这样形态。 到底应妈该叫做人龙,还是叫做龙妈人人,一种狰狞恐怖的,这不重要,他也并不十方关心,而真正值得关注的问题是…… 是妖它生的; 顾判确确实实存在着这个顾虑。 因为辰龙她,是一妖头母龙。 而且根据她自己隐约提到的说法,还是诸天诸域仅剩的一头辰龙。 他拿辰龙这头母龙的真妖,血来给自己立杆子,而且真的把而半人半妖,是杆子立住了,由此走上了一条别人未曾走过的道路,万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产生了和葵花宝典一样的效果又该如何? 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题。 相比之下红妻衣姐妹相称,下其他什么体型变大,模样狰狞之类的变化,其实都是些清风拂面的小事,根本不值一提,没必要太红衣姐妹相称,夫过放在心难道要和为人。合吗?上。 好在性妖魔,和辰龙本身的公母属性没翎早已经离开了有太多的关系。 时间一点点过去,青此地。 只剩下顾判一个人还端坐在林中,继续进行尚未完成的任务,一点点调理身体,融合归一。 不知为何,他提到的七忽然间想起直到目变圣创七杀剑阵,能够将不同剑修的力量无碍融百前为止,他并没有现自己有任何的娘化迹象,即便是身体朝着妖魔化展,也是纯正的雄了青翎所大阵。 再回忆一下不久前和典柒七人杀交手时,他们诸剑合一,剑意圆融犹如一体的场面,不由得便猛然生出来一个想法。 业罗初于一处,甚至可以达到索继续深入思考下去,他还记起之前在业罗秘境与初圣斧掌相交对拼一击后,她说过自己要再去闭关,恢复三百以上剑修联手布下七杀大阵的程度,是不是也可以类比他身上如今面临的情况,拿来做一参考? 以此为线暗伤,将诸多外力收归己身,融为一体…… 这或许力困扰,而且比他的初圣和他一情况更加严重,也一直在寻找能够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意味着,业罗样,同样在被外。 第1295章 不负责任 按照业罗初圣面临和他同样问题的思路想下去,顾判心中猛地一动,又紧接着想到,他与业罗初圣那一记交手,两人各自体内的相同外力在互相牵引之下齐齐涌动爆,因此才撼动了他的力量根基,也引乃至于恶化了业罗初圣遗留下来的暗伤。 还有就是,业罗初圣的暗伤内外力的层次,肯定要比他面临的情况厉害许多,毕竟她当初可是直面九幽、神主、太阴,实打实的一场场正面战斗赢下来的,比起他这样的后来者,所面对的各种压力不可同日而语。 就算是不久前与荒辰弱水的一战。 也是她以硬碰硬、以强对强将他们击败重伤,然后截取了荒辰弱水力量的大头,他只不过是不明所以跟在后面喝了碗汤,然后收了两个人头而已。 当然真正属于他的秘密就在于打野刀收人头上面,即便是以业罗初圣的高度与眼界都不会想到,斩杀弱水和“张”,最终给他带来了多么丰厚的双值加成。 “七杀大阵……” “原本并不想耗费本就所剩无几的精力去研究杀道剑意,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必要将之细细研究琢磨一下。” 顾判缓缓起身,在脑海中迅回想了一遍从青翎那里得到的七杀大阵相关内容,忽然觉得将这个女人直接放走,就是对她这样一个弱女子极端不负责任的表现。 如今的世道四处都是危险,连她那很厉害的七个师兄都瞬间死于非命,他又怎么能如此的冷漠无情,将她一个小姑娘独自丢到荒郊野外,而无法得到安全上面的保障!? 万一她要是不小心被林子里的野兽吃掉了,那就是一朵鲜花还未盛开便已凋零,他的良心都要受到极大的谴责。 光是想一想都会觉得气抖冷…… 还好,时间过去的并不算太久。 她也应该没有真正走远。 现在就出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找到。 可以帮她真正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 大概半个多时辰后。 漫无目的行走在密林中的青翎身体忽然一颤,直接停下了脚步。 前方的几棵大树被压倒了,那个接近两丈高的狰狞躯体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早就应该想到的……” “它又怎么可能会真正放我离开?” “呵,按照它的说法,肯定会说本来已经放过了我,而且非常明确跟我强调了不要再出现在它的面前,结果是我自己不小心,硬是再一次出现在了它的眼前。” “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吗?” “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轰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顾判终于稳稳站在了地面。 身后的尾巴感觉依旧无法安放,只能是有些烦躁地左右甩来甩去,顷刻间便砸倒了更大一片树林。 他低头看着那个无声哭泣的女人,本来就已经很不爽的心情顿时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一指头戳死她的念头也越来变得强烈。 但他最终还是将所有的暴躁情绪压制下去,努力以一种温和良善的目光抚慰着下方哭哭啼啼的小娘子。 不过很可惜,兴许是因为已经不是个纯粹的人的原因,他忽然间有些找不到,到底什么才算是温和良善的表情和目光。 就算是露出自以为最柔和的笑容,落在她的眼中,似乎也更像是露出血盆大口和尖锐獠牙,准备一口把人咬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下肚去。 “别哭了,再哭,本座就把你一口吃掉。” 这句话的效果异常明显,青翎当即便止住了哭泣,哪怕是憋的面色红,也没有再抽噎上哪怕一下。 没有办法,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 有的人,她就是畏威而不怀德。 好声好气跟她说话就是没有用,非要劈头盖脸一顿死亡威胁才能达到想要的目的。 顾判微微有些愣神,然后终于给那条无处安放的尾巴找了个合适的活计,伸过去将她给盘几圈卷了起来,也算是废物利用,省的自己总是觉得多了根东西难以释怀。 “看你彷徨迷茫不知归处的可怜模样,本座善心大,勉为其难就接受了你投靠的请求。” 青翎听了这句话,忽然便从恐惧呆滞中清醒了过来。 投靠的请求…… 她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请求了? 但在它的尾中,她又如何说得出一句话来? 因此只能是沉默无言,安静听它接着开口继续说下去。 “我忽然对七剑合一、融剑为峰,七峰一体,铸造剑山的七杀剑道很有兴趣,所以说作为被我收留的报酬,你就拿这部法门来交换便可以满足要求。” “你,听明白了吗?” 轰! 也不待青翎做出任何的回应,顾判的背上便展开一对同样被墨色鳞片覆盖的翅膀,夹带着她闪电般直入云霄,消失在了临海之滨。 ……………………………………………… 高空云层深处,红衣古宅隐于虚空,若隐若现。 在内宅一座古朴典雅的小院中,红衣抬头注视着屋内乘不下,只能立于院内的那尊庞大而又狰狞的身躯,给他倒了一杯灵茶,却只能是自己端起慢慢喝掉。 “所以说,经历了这些事件后,顾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顾判咧开嘴角,似是想要露出些许笑容,但看上去却只有阴森恐怖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够变成如今的模样,一来辰龙真血与圣龙之力层次极高,普通生灵别说是能将其改造进化,就算是吸收一丁点儿也会虚不受补,直接裂开。 就算是他的肉身已经强悍到了朝着不灭真体大踏步前进的程度,说实话也几乎不可能做到现在的样子。 唯一能够拿来解释的唯有经验值灌注,这一脱离于所有生灵认知范围的修行方式,才带着他一路打破束缚,一头扎进了半人半龙的改造中无法自拔。 “顾郎拐带回来的一位问剑阁的女弟子,妾身刚才去见了她一面。”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顾郎现在的样子妾身也很喜欢,那个剑阁女弟子除了人有些瑟缩犯傻外,看上去倒也还清秀乖巧,也勉强算是过了妾身的眼睛,回头就先让白漓好好调教她一番,然后不管是做个服侍老爷的丫鬟,还是收入房中做个妾室,就看老爷自己的想法了。” 第1296章 一颗珠子 “只是……” 红衣微微抬头,仰视着顾判已经过两层楼高度的身躯,“只是以老爷现在的体量,想要和那小姑娘享受闺房之乐的话,恐怕是有相当大的难度,怕不是老爷拿手指轻轻一碰,她就会像是瓷器一样轻易裂开,就此香消玉殒、性命不存。” 顾判一摆手,撕裂虚空出尖锐的破空声音,“我没有,别瞎猜,不存在……我带人回来只是想要从她这里得到更多关于七杀剑阵的秘密,根本没有其他方面的想法。” “更何况以我如今的情况,也不可能会生出其他方面的想法。” 红衣微笑起来,“不管是她活也好,死也罢,这些都不算什么,妾身只是希望以后老爷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不要想其他的,直接过来和妾身汇合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毕竟吾等两个加起来,总是要比一个人单打独斗要更加安全……” “老爷也不要担心会把危险引到妾身这边,毕竟在轮回剑主或者是盈的眼中,吾就算是再耗费时间精力的隐匿身形,也不可能完全避开她们两人的感知,最多能做到的不过是不让她们一下子就能定到准确的方位而已。” “所以说老爷往不往妾身这里来,都不会暴露关于妾身在什么方位的秘密,因为这根本就不能算是秘密。” “白漓,去取后宅最大的水缸过来,给老爷煮茶。” “奴婢遵命。” 待到白漓转身离开后,顾判才开口说道,“什么问剑阁女弟子根本不是重点,还是先看看我这次出差给你带回来的礼物要紧。” 红衣微微一笑,看了眼被院内琳琅满目的一堆东西,笑容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顾郎这是,把那位盈先生给抢了么?” “哦?夫人竟然知道,这些都是盈的收藏?” “妾身曾经与她交手于天空之上,自然是见过一些,不过远没有顾郎拿出来的品类齐全,数量众多。” 顾判想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同样回以笑容道,“夫人喜欢高兴就好。” “只要是顾郎送的东西,妾身都会喜欢。” 她轻轻一挥手,便从那堆“礼物”中取出一枚碧玉簪,拿在手中仔细把玩。 “这枚簪子,盈在和妾身交手时拿出来使用过,专门针对真灵神魂,就像是顾郎以前经常使用的诛神刺。” “还有这面镜子,可破幻法,就算是妾身专门为她编织的多重梦境,都差一点儿便在镜子光芒的照耀下尽皆破灭……” 红衣接连取出数件物品,缓缓说着它们的功用,不时还会亲自上手为顾判演示一二,其中部分杀伤力不强,但极为精巧别致设计构思,就连顾判也不由得为之感慨赞叹。 直到最后,她忽然收敛笑容,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亲自走到剩余不多的“礼物”近前,伸手将静静躺在那里的一颗灰蒙蒙的珠子拿了起来。 说是珠子,却足有一只苹果的大小,被红衣托在掌心,还不停向外散溢着淡淡的灰色光芒。 “这个东西,也是盈给顾郎带回来的礼物?” 顾判眯起眼睛,看了那颗珠子一眼。 在幽幽白炎映照下,他现这颗珠子在灰扑扑的表面之内,隐藏着的却是不停变幻形状的一团血色物质。 看起来就像是在不溶于水的鲜红颜料,在圆珠内部蜿蜒游动,仿佛拥有着自己的智慧与灵性。 “红衣似乎认识这颗圆珠。” “它让妾身回忆起了一些往事,原本并不存在于妾身记忆之中的往事。” “哦?红衣的意思是?” “顾郎应该还记得,妾身自黑暗中衍生灵智,自此便自然而然地游走于天地之间,直到见到了第一个活人,认识了第一个文字,这才慢慢开始学习除去本能修行之外的其他知识……” “但是,无论是之前开始现在,自从妾身开始思考以来,却从未记起过那团黑暗之内到底是什么,亦不记得在黑暗之中经历了什么,可以说吾全部记忆的起点,便是睁开眼睛,黑暗不存……” “睁开眼睛,黑暗不存。” 顾判仔细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红衣的意思是,在你真正睁开眼睛之前,在那片已经不再存在的黑暗之中,其实还生过许许多多的事情,但是自己却无法回忆,找寻不到曾经的过往?” 他思忖着缓缓说到此处,忽然间抓住了某个关键点,“难道说,你认为自己在睁开眼睛之前,便已经衍生出了灵智,但是在睁开眼睛后,却仿佛是和黑暗中的一切进行了切割撕裂……” “也就导致了睁开眼睛这一节点,反而变成了对于如今的你来说的起点?” 红衣点了点头道,“顾郎所言,基本上和妾身想要表达的意思相同。” “那么,这颗表面灰扑扑,内里却潜藏着鲜红之色的珠子……你觉得里面可能是自己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吾也不知道,在这里面封着的到底是什么,但妾身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的东西,本就应该是妾身的一部分真灵记忆。” 吱呀一声轻响。 院门被打开了。 白漓将一口冒着蒸腾热气的大缸从外面运了进来。 那口缸比她还要高上不少,里面已经沏好了满缸的灵茶,就算是供人泡澡都绰绰有余、而且是奢侈到了极点。 顾判伸手拿起盛满了灵茶的水缸,就像是端起来一只大号的水杯,咕嘟咕嘟满饮了几口,将其放下之后又思索了片刻,才以一种相对凝重的语气接着说道,“夫人准备怎么办?” 她忽然间笑了起来,“顾郎看上去,似乎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能让大魏国师、业罗后圣如此紧张,看来那位盈先生,在送礼物方面还真的是洞悉人心,手笔不小呢。” “至于妾身准备怎么办这个问题……” 她说到此处沉默片刻,便又微笑着道,“当然是在它的上面再加上一层封镇,然后再把这颗圆珠交由顾郎保管,并且再也不要让它出现在妾身的面前。” 顾判心中刹那间转过不知道多少个念头,最终却没有一个能说出口来,只是呼出一口炽热火焰慢慢说道,“夫人确定要这么做吗?” 她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摇了摇头,“妾身并非是害怕它里面存在的未知,相反还很想要知道,当初失去的那一部分记忆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但是比起这个,妾身更加看重的却是现在……” “对于妾身而言,现在的我便是最为真实的本我,这里面有妾身一路走来经历过的全部一切,尤其是有顾郎存在于妾身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不需要也不应该出现任何的改变。” 第1297章 天人近卫(求订阅) 顾判点了点头,目光缓缓转动,落在了侍立一侧的白漓身上。 “白漓,你最初显形于白漓峡谷,那么对于我和夫人刚刚所说的内容,你是否有过相近的感觉?” “回老爷的话,奴婢虽然同样是自黑暗中衍生灵智,但对于生灵之前的种种,从来都是浑浑噩噩一无所知,因此也并不知道在睁开双眼之前,到底有没有奴婢的存在,又生过怎样的事情。” 顾判默默思索对比着白漓和红衣所说的话,此时红衣已经完成了对那颗圆珠的再次封印,便将其拿来直接放入口中,转而开始从另一个角度进行思考。 他从业罗秘境离开前,本着薅一把羊毛缓解心情的想法,便张口朝盈索要土特产。 然后她竟然没有什么犹豫的就给了。 而且一给就是一大堆。 不管是从态度还是数量上几乎都无可挑剔,让他也说不出话来。 而这颗圆珠就悄无声息混在其间。 那么,她把这东西拿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又存了什么目的? 难道就是单纯的给他们一个惊喜?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女人会有这么好心。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去。 古宅内开始亮起一盏盏的大红灯笼,代替了已经消失不见的日光,将整个古宅笼罩在一片鲜艳的红色之中。 红衣缓缓从石凳上起身,“老爷奔波劳累多日,今夜就放空心思好好休息一夜,待到明日早食之后,妾身再过来和老爷仔细商议关于玄冰海,以及劫数降临诸事。” 白漓适时躬身行礼道,“夫人,张厨子那边已经将新房舍和一应家具准备完毕,老爷可以直接过去入住。” 红衣道,“今夜吾带老爷去血泉歇息,张厨子那边,你过去让他再好好收拾一下。” “是,奴婢遵命。” 待到白漓离开后,顾判长长喷出一口灼热气息,闭上眼睛疲惫道,“我哪里都不去,这院子就挺好,可以放松下来休息。” “听话,跟妾身去……血泉经过妾身这些年的经营,已经远当初的时候,老爷进去泡一泡,如果开心的话也能喝上一点,可以极大补益身体的消耗亏空。” 被红衣揪住头顶的角尖这么一拉,顾判仿佛触电一般,一下子便从懒洋洋趴伏的姿势站直了身体,顺便将她弄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面,按照她的指引,朝着血泉所在的位置走去。 整个古宅一片静谧,不见一个仆役,只能听到顾判沉闷的脚步声不停回荡,她安安静静坐在他的肩上,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睡着了过去,只有唇角还在向上挑起少许,露出一丝恬淡宁静的笑意。 也渐渐抚平了他一直存在的些许积郁烦躁情绪。 穿过一道道灯火通明的长廊,又越过那座满是红色鲜花的园圃,顾判在血泉所在的院门前停下了脚步。 厚重而又高大的红墙将这里和古宅内其他地方完全区分了开来,进去之后就像是来到了一处遍布血色的幽禁空间,充斥着无比浓郁的腥甜气息。 忽然间,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从晦暗无光的远处传来。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倏然升起一种莫名亲切熟悉的感觉。 数个呼吸后,他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伴随着整齐而又沉重的脚步声,一队比他都矮不了多少,通体覆盖着密密麻麻鳞片,在关键部位和各处关节还生长着尖锐骨刺的狰狞怪物从黑暗中走出,跪伏在了他的身前。 “这一大群丑逼……” 他心中动念,伸手卡住最前面怪物的脖颈,将它拽到了自己面前仔细观察。 片刻后不由得缓缓呼出一口火焰道,“它们,竟然是我的那些天人尸傀,而且还变成了和我近乎相同的模样……不仅如此,它们身上的鳞片竟然比我还要新鲜透亮。” “更加让我惊讶的是,它们看上去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九幽洞天天人尸傀的种种束缚,演化成了另外一种神秘诡异的生灵。。” “夫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它们,确实是老爷留在古宅内的天人尸傀,只不过在不久前才突然间开始变化,最后就成了这副模样。。” 红衣轻轻挥手,除了被顾判捏住的那头尸傀外,其他所有尸傀恭敬叩后便齐齐起身,从两人身侧鱼贯而出,牢牢护卫在了红墙外面。 嘭! 最后那头天人尸傀被顾判扔到了墙外,砸在地面出一声巨响。 她在他的肩上转动身体,凑到他的耳边柔声说道,“天人尸傀这个名字有些不太好听,所以妾身后来一直都叫它们天人近卫。” “天人近卫……”顾判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平和而又随意,“一个用来称呼的名字而已,只要夫人高兴,不管是叫它们什么都无所谓。” 红衣道,“按照顾郎自身经历的时间推算,这些天人近卫生突变的时刻,和老爷开始真正炼化辰龙真血,改造强化自身的时间几乎完全相同,所以在妾身看来,还是因为顾郎本身的变化,导致了它们紧随其后的变化。” “还有,它们在刚刚开始生突变时,许是产生了巨大的消耗,一个个变得气机奄奄,连动都难以动上一下,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虽然因为是伴生之灵的原因不会真正死亡,但它们恐怕也要陷入到自我封闭的状态之中,不知道何时才能破封而出。” 顾判听到此处,不由得开口问道,“所以你就把它们丢到了血泉之中?” “如今的血泉已经变得极度恐怖,所以妾身也不敢将它们直接丢入,而是让它们在泉眼边缘,吞噬吸收血泉支流融入己身,直到今日老爷归来,它们都还没有完成变化的过程。”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完成变化的过程,所以才连带着它们在被动跟上,一起进步。” “哦?这岂不是就恰好应了顾郎以前说过的那句话,它们紧紧围绕在顾郎这个核心的周围,为了一个共同的伟大目标而不懈奋斗……” “我有说过这句话吗,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第1298章 极度舒适 顾判与红衣说话间,越走越深,已然是从门内墙边来到了完全被红色占据了全部视线的血雾深处。 红衣缓缓舒展了一下身体,“再向前就到了血泉泉眼所在的位置,若是没有妾身的特别关照,一般生灵只要接近这片区域,便会被直接吸干血肉真灵而亡,所有一切尽皆化作血泉的养分。” “不过它一直都被妾身圈养在了古宅之内,却是没有机会去吞噬生灵,除了十几年前顾郎下令覆灭四家六宗的时候,有一大批实力相当不错的修行者,趁着你我都不在的情况下闯入到了古宅深处,结果还未等大战真正爆,他们便因为误入此处而全军覆没,没有一人逃出生天。” “也就是从那时起,妾身才命张厨子建了这座红墙,将血泉和古宅其他地方进行了隔绝,就是怕除了伴生之灵和天人近卫外的其他生灵误入此地,变成了血泉的食物。” 顾判眼中再次燃起幽幽白炎,穿透浓郁到有如实质的血雾,看到了远处那座正在涌动着的红色泉眼。 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听到有任何哗哗的水声。 “我记得以前它还并不是这样。” “顾郎说的不错,妾身也曾经寻找过血泉生变化的原因,后来认为最有可能的便是那场造化之水降下大雨的缘故。” “造化之水……”他思索着缓缓说道,“造化之水落入到了泉眼之中,然后便诱了血泉后续的变化?” “并不是造化之雨落入血泉,据白漓所言,当造化之雨落下之后不久,血泉忽然便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护城河环绕在古宅周围,将方圆百里的大雨全部吞噬吸收过来,融入到它和古宅之内,自此之后,血泉就变得不一样了。” 顾判沉默不语,一步步继续向前,迅靠近了那口无声无息,却又在向外冒着鲜红液体的泉眼。 说是泉眼,其实看上去更像是一汪深潭,就算是以他现在是身形,站在泉眼近前也显得有些渺小,就如同是一个普通人站在大型室内游泳池边缘,正准备下水畅游一番。 “夫人有事情的话可以自己去忙。” 顾判此时已经能够感觉到周围的血雾正在变得不太平静,仿佛蕴藏着恐怖的杀机。 “不需要对我进行特别关照。”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很想看一看,这东西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先离开了。” 她微笑一下,已经悄无声息消失在了顾判的肩上。 只留下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响起。 “妾身会将关于七杀剑阵的内容整理成册,待到夫君出来后便可以直接翻阅,也能够节省很多时间。” “老爷在外面奔波许久,肯定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食,妾身已经命张厨子准备了席面,等下就给夫君送到此处。” 佳人余音袅袅,顾判深吸一口腥甜的血雾,又向前踏出一步。 轰! 他直接落在了那座泉眼的边缘。 低头朝着默不作声的鲜红血流望去。 血泉没有任何反应。 不仅没有像红衣所说的那般吞噬吸收他的鲜血和力量,甚至停止了一直向外无声无息地冒血水的动作,安静地就像是一个镜面。 “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吞噬精血、消化真灵呢?” 顾判缓缓在泉眼边缘坐了下来,将双腿浸泡进入水中,有意无意地在里面划动着。 然后若有所思地抬手摩挲着下巴,尖锐指爪和坚固鳞片擦出一溜鲜艳的火花,照亮了他的面庞。 血泉还是毫无反应。 “难道是看到我这幅模样,结果被吓晕了?” “不应该啊,刚才出去的天人近卫可比我长得还要恐怖丑陋,它怎么就毫无反应?”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然感觉到泉眼内出现了新的变化。 血色表面依旧平静无波,但在平静的水面下方,他没入进去的双腿却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待遇。 就像是在做相当高级的丝帕,无数道水流犹如温柔体贴的小手,在恰到好处地按摩抚慰着他的身体,让人油然生出无比慵懒舒爽的感觉。 哗啦啦! 顾判的整个身体滑入了泉眼之中。 只剩下了一颗脑袋还留在外面,枕在泉边冰冷坚硬的石台上面。 然后不由自主出了一声近似于呻/吟的悠悠叹息。 这种感觉…… 实在是太舒服了。 从一开始的腿部按摩直接升级到了全身按摩,就连他的尾巴都没有放过,算得上是加量不加价,服务又到位的唯爱屁值体验。 除了全方位无死角的按摩之外,更让人贪恋的却是那种无敌的肌肤补水滋养体验。 他的身体就像是在沙漠中干渴了不知道多久的旅人,正在拼命吸收这些湿润滋补的水分,一点儿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在这种舒适的环境下,人很容易就会犯困。 就算是修行到了顾判如今的程度,就算是他已经不再算是个纯粹的人,有时候也摆脱不了日久经年所形成的一些习惯。 如果真的要摆脱的话,其实还是能够摆脱的。 但在顾判看来,能够在某个偶然的时刻感觉到自己还是普通人的习惯,没有必要去脱离改变,反而要小心谨慎将之保留下来,不要让它们溜走得太快,甚至来不及捉住消失前的尾巴。 在血泉熨帖的按摩下,他真的放空了思绪,陷入到了将睡未睡的朦胧之中。 悄无声息间,水下的丝帕也变得柔和轻缓起来,就像是经验丰富的金牌按摩师,正在根据客人的状态适时调整了自己的手法和力道,好让贵宾能够更加舒适地入眠。 “确实有点儿意思,不过,现在懒得去思考为什么会有意思……” 迷迷糊糊间,顾判心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然后便缓缓闭上了眼睛,真的熟睡了过去。 不多时,他轻轻翻了个身,又伸了个懒腰,便将原本露出在水面外的脑袋也滑进泉眼之内,整个人没有露出一丁半点儿身体在外。 泉眼依旧平静,犹如镜面,不见一丝一毫的波澜。 第1299章 生长发育 顾判睡得很熟,也很香。 甚至做了一个梦。 他知道自己睡着了。 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这本身就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体验。 但对于顾判来说,更加奇怪的体验都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因此对于目前正在生的怪诞根本就是一种无视的态度。 甚至于,还有些不耐烦情绪出现。 因为它影响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一次休息机会。 打扰了他极其珍贵的熟睡时间。 所以说,在“见到”出现在眼前的那道血色虚影后。 他只是打了个哈欠,对它说了一个字。 “滚。” 血色虚影从善如流,当真将自己缩成一团,化为标准的圆球,骨碌碌从顾判的眼前滚开,然后一直不停,直到完全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顾判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熟睡过去。 在梦中梦见自己在睡觉,而且睡的很香…… 这算不算是得到了双重休息? 不知道多久之后。 他在血泉之下睁开了眼睛。 入目处一片鲜艳的红色,就像是红衣身上穿着的衣裙,带给他一种相当亲近熟悉的感觉。 那道血色虚影并没有再出现。 顾判对此也并不在意,甚至几乎已经忘记了它的存在。 其实都无所谓了。 到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不管这座血泉是不是衍生了灵智,是不是从中孕育出来了异类生灵,都算不上什么大事,也不值得让他另眼相看、多看一眼。 最多便是在这里休息够了之后,把此处的变化告知红衣,如果她感兴趣的话,便可以开启一个名为精玄之气凝聚生灵的研究课题,也算是为自己的修行积累一点有用的信息,没有浪费掉这个近在咫尺的研究素材。 如果她不感兴趣的话,那就更加无所谓了,说白了就是让这座血泉爱咋咋地,只要不妨碍到他们两个,别影响到了他们的心情,其他的就随它去折腾。 身体还在不停地吸收泉眼内的鲜红液体,就像是一块干涸了不知道多久的沙漠,不管降下多少雨水都瞬间渗入进去,不会让它再次流失不见。 顾判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充盈起来,在大量能量的灌注下,他隐隐已经触碰到了可以再次进行下一步推演,然后动用经验值灌注提升的那条界线。 思索了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后,他当即在泉眼内开启了下一阶段的工作。 既然已经确定了以辰龙真血、圣龙之力作为标杆立住,那就干脆一条道走到黑,将身体的坚固程度再不要钱地硬堆上去,堆到现阶段能达到的最强! 血泉依旧平静,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现,它的表面竟然在下降。 虽然如镜的红色水面下降的度极为缓慢,但它的的确确是在沉降。 就像是水下有出现了一个洞口,正在将池中泉水一点点引走,不知去向。 时间迅流逝。 已经沉降了至少数尺的平静泉眼内,一具金色狰狞身躯牢牢占据一方区域。 轰! 平静的水底,倏然炸开大团血浪,顾判已经过三丈的狰狞身躯还在不断膨胀增长着,在黑色鳞片下方,隐隐现出一层薄薄的淡金色角质层,迅覆盖全身。 血泉内的鲜红液体再次开始了飞消耗,为他此次身体的强化提供着源源不绝的能量供给。 淡金色的角质层流水般涌动着,迅覆盖住顾判身体体表,而其颜色也生着变化,由淡金向着暗金色转变。 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后,当一切都稳定下来的时候,顾判的躯体高度已经过五丈,在狰狞的鳞片与锋锐的尖刺下,隐藏着厚厚的暗金色角质层,更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平添出几分神秘华贵的气息。 当一切最终平息下来后,漆黑的水下悄然亮起一对鲜艳猩红的眼眸,过十五米的狰狞身躯缓缓游动着,所过之处血泉涌动,掀起滔滔大浪。 他在鲜红的水面下舒展着身躯,感受着再次“生长育”之后带来的奇怪感受,沉默许久后不由得幽幽长叹一声道。 “这种生长度,就算是生产队的猪都没有这么高产。” ……………………………………………… 红色高墙之外。 张厨子踮着脚尖行走,身体两侧飘浮着至少百只酒坛,隔着老远便能够嗅到浓郁的酒香。 在他的身后,跟着长长的一队古宅仆役。 每个伴生之灵头上都顶着一只巨大的食盒,有的还在冒着蒸腾的热气,一看便知就是刚刚出锅的佳肴。 在红色高墙唯一的那扇大门前,张厨子停下脚步,刚想伸手推门,抬起一半却又停下,满面笑容地道,“白漓姑娘,夫人可是有何吩咐?” 白漓无声无息出现在门前的台阶上,“夫人说,老爷许是睡着了,你们就等会儿再进去,莫要打扰了老爷休息。” 张厨子回头看了眼长长的一排食盒,还是满脸堆笑道,“咱家明白了,这就去把厨房里的家伙事儿搬到附近,然后就在这里等着,保证老爷一觉醒来,就能吃到新鲜可口的席面。”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等,就等待了十数日时间。 不过作为红衣的伴生之灵,张厨子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主人奉献自身的一切,所以别说就是在这里呆呆看了十几天的日出日落、月盈月缺,就算是让他将自己做菜炖到锅里,也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直到第十六日后。 红墙的大门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是张厨子么?” 一道听上去有些沉闷厚重的声音从血雾深处传来。 张厨子当即踮着脚尖小跑几步,在门前噗通一声跪下。 “奴婢恭迎老爷出关。” “奴婢已经为老爷准备好了席面,不知老爷是现在就用,还是再稍等片刻?” “席面……现在就送进来吧,正好嘴里寡淡,也能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顺便把珞水也叫过来,我找她有事。” “奴婢谨遵老爷法旨。” 盏茶时间过去。 伴着哗啦啦的一阵响声。 顾判将半个身体浮出水面,朝着已经侍立在侧的珞水招了招手。 下一刻,他伸手握住了珞水所化的血色长刀,用尽全力朝着自己的手臂斩去。 刺啦! 血色刀芒划过体表鳞片。 一溜耀眼的火星爆开。 随即没入平静的血泉表面消失不见。 第1300章 化形之法(求订阅) 顾判松开握刀的那只手。 血色长刀自行飞出,重新变回白衣白裙的少女模样,站在了泉水之外。 缺月魔刀划出的光芒切过体表,而被斩中的手臂处,墨色鳞片却光滑如初,连一点儿擦痕都没有留下。 “身体强度比之前至少高出五到六倍,这还是我没有爆力量的情况下,如果是全力爆的状态,这一数值应该会提升到十倍以上。” 顾判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眉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此刻,他已经配不上“人”这个简单大方的称呼。 而是完全变成了身高接近二十米的狰狞怪物。 “知道为什么要叫你过来吗?” 他仰躺在血泉之中,脑袋枕着张厨子刚刚送来的巨型靠枕,正在将一个又一个食盒内的菜品倒入口中,就着酒水咽下。 珞水低着头想了很久,“除了用属下来试验身体强度外,老爷是不是想要询问属下,怎么从一柄刀化作的人形?” 顾判停了下来,很有些感慨地叹息道,“咱家只知道买买买、杀杀杀的珞水小丫头,竟然也变聪明了啊。” 珞水听到这样的夸奖,颇为得意地抿嘴笑着,过了片刻才清了清嗓子道,“老爷找属下问这件事情,可能是问错人了。” “哦?” “因为属下当初生灵,是因为千羽湖主以魔种之法聚集缺月刀的精意而成,和老爷如今的情况并不一致。” 她说到此处,想了一下后又道,“或许老爷去找那些可以化形为人的妖兽,询问它们到底是如何变化人身的,然后便可以从中寻找适合自身的办法。” “你说的很有道理。” 顾判将最后一口酒喝完,再次闭上了眼睛,“让张厨子过来收拾一下,然后你去看看狼岐和白夜,让它们两个过来一趟。” “奴婢遵命。” 不久之后,狼岐和白夜从别处以最快度疯狂赶来,喘着粗气跪伏在了血泉边缘。 “你们把自己掌握的化形之法跟我说说,务必要详细一些。” 顾判依旧泡在血泉之中,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仔细听着狼岐和白夜的讲述,不时打断它们就某些问题反复询问,不时又陷入长久的沉默思考,不时又让它们一遍接一遍地演示化形过程,而且必须是极其缓慢的,能够看个清楚分明的演示。 这样直到一整个日夜时间过去,他才挥手让已经精疲力竭的一虎一狼离开了红墙之内,只剩下自己还泡在血泉之中,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思考。 悄无声息间。 红衣出现在了红墙之内。 一直平静无波的泉眼荡起了道道涟漪。 仿佛在欢迎着真正主人的到来。 顾判从沉思中醒来,伴随着哗啦啦的水流涌动声响,一尊接近二十米高,被墨色鳞片覆盖,又在关节部位生长尖刺的人形巨兽从泉眼之中跳了上来。 在闪烁着幽冷森寒光芒的墨色鳞片下方,还隐隐可见仿佛一直都在静静流淌的暗金颜色,给这具身体更是平添了几分神秘高贵的感觉。 “这些天以来,我一直都在思考某个问题。” 他平摊开手掌,让红衣立于其上,缓缓移动到自己眼前。 红衣悠悠笑道,“夫君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在想,当初辰殿下的真身,绝对要比我现在要更加庞大很多,那么既然她能够一袭青衫,和普通人看上去并无二致,没有道理我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这并不是我真正思考的重点。” 他说着便缓缓眯起眼睛,眸子里两团炽白火焰燃起,“我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不管是辰殿下,还是白夜狼岐青丘等异类,为什么都会对化形为人如此热衷,明明它们在以真身出现时,才是战斗力最为强悍的状态,也是最为符合它们修行的状态……” 红衣深深看了顾判一眼,“妾身也曾经有过和夫君相似的疑惑,还记得在吾最开始衍生灵智之时,本体形状便是一道并无定型的红芒,一举一动尽皆凭借本能而行,直至后面一点灵光闪现,化形成就如今的灵体,才算是开启了真正的修行道路。” “就在那一段时间,妾身也曾经想过,天地间的主角,为什么会是人?为何吾最终也变化成为了人的模样?” “而待到妾身知晓了诸天诸域的存在之后,便生出了一个新的疑问,那便是为什么在其他界域之中,绝大部分占据了主角的生灵,依然是人,纵然是五行界域这般非人生灵主导的地方,其中的生灵也依然化身人形,这里面究竟又隐藏着什么不为吾所知的秘密?” 顾判敏锐注意到她口中提到的化形两字。 “那么在红衣看来,化形成为灵体,究竟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对自己不知道的知识,他向来都有种不耻下问的学习态度。 “也就是顾郎此次回家后出现了这样的变化,所以妾身才又将这个当初已经抛却脑后的问题再次翻找了出来,并且在这段时间内进行了深入思考。” 她停顿一下,一边想一边慢慢说着,“如今妾身再返回去看待当初弱小时候的修行,便能够从中现以前未曾现的些许真相,比如说能够化形成为灵体之后,吾才可以更好的体悟天地变化趋势,简单点说,就是能够脱离掉原始的形态,化生成为更加贴近乾坤大道的生命层次。” “更加贴近乾坤大道,夫人的理解是这样的么……” 顾判若有所思,又回想起自己所见过的许许多多非人异类,以及各种各样的妖兽。 它们也是在提升到一定层次后,可以自然转变成为“人”的形态,实力就将会得到一次质的飞跃。 所以说,不止是在九幽洞天,甚至不仅仅是在他所知道的几个界域,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吗? “人”的形态,就代表着最适合修行的生命样式? 但是,问题就出现了。 他原本就是最为纯正的人形态生命体,为什么在立杆子祭旗之后,反而长出来一头非人妖兽的身体?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难得一见的逆进化过程? 第1301章 极北冰原 在辰龙真血、圣龙之力的作用下,顾判的身体强度一直都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向上提升。 而且这只是变化的起点。 真正重要的变化还在其后。 以肉身异化为起始,他算是将第一种外力和自身真正融为一体,不再是之前那种看似诸多力量相互稳定融合,本质上却是游离在自身之外的一种“虚强”局面。 到了此时此刻,在顾判的推演之中,如果再一次生和业罗初圣斧掌接击程度的碰撞,其他力量体系或许还有大概率会失控,但单纯从辰龙血脉和圣龙之力而言,已经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 这便是他和其他修行者最大的区别所在。 也是他可以为之自傲的真正天赋。 没有办法。 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办法。 经验值加成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纵然是面对着居于诸天界域最顶端的辰龙血脉,在寻找到正确的方向之后,就算是前方没有路,也能用经验值灌注加成给硬生生趟出一条路来。 当然,除了经验值加成之外,从一开始便延续到现在的生命值加成也给他提供了强大的改造基础。 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就没有他如今所获得到的一切。 不是他吹牛,随随便便换一个其他的修行者,如果没有堪称恐怖的肉身强度和自我修复能力的话,敢像他这么折腾,怕是连第一轮的推演都扛不过去,就会直接裂开,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 即便是如同业罗初圣,这位连他都需要仰视的中子星美少女,在面对着诸多出界限的外力加身下,也不得不耗费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来慢慢消化,而不会像他这般暴力输出,平推破解。 这便是天赋和努力双重作用的结果。 容不得他人有任何的不信与质疑。 将辰龙血脉和圣龙之力的杆子立好之后,第二个被收服的力量体系有些出乎了顾判的预料。 它不是别的,竟然是他接触最早,在体内盘踞时间最长的九幽之力。 原本以为九幽这个在他体内盘根错节的力量会被留到最后才想办法解决,但因为九幽之铠的存在,却变成了第二种完全将之归于己身的力量。 不过在回过头来复盘思考之后,顾判认为自己对九幽之力的吸收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因为在他化身“人龙”的过程中,九幽之铠并没有被撑破碎裂,而是和其身体一起变化,最终成为了体表最为坚硬厚重的那一层鳞甲。 而且在血泉恐怖的能量补充过程中,金刚密法已经越了最高“混沌无相”的层次,甚至还大量溢出,化作了连接其本体与外层鳞甲的暗金角质层,也算是从另外一个方向加了对九幽之铠的融合归一过程。 所以说,在九幽之铠完成“改造”后,九幽之力被“吸纳收编”也就打开了最重要的一条通路,剩下的只是花费时间去将之走完的问题。 到了这个时候,第一阶段的目标已经初步完成,大厦的根基已经被重新定义,力量完全失控的风险已经被初步抑制,顾判便放缓了对自身的“改造升级”进程,开始了第二次大规模研究推演前的准备。 人不能只会低头走路,更要学会抬头看路。 所以当对九幽之力的改造踏上正轨之后,他便又一次站在了需要选择的十字路口,需要认真思考,仔细斟酌下一次融合归一的将会是哪一种力量体系。 宇宙之力、月华之力、寂灭之力、星辰之力、混沌神雷,还有如此之多外力留存,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盲目蛮干。 万一出现了结构性问题,那便是天大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动摇好不容易才构建出来的基础,将事态恶化到难以挽回的程度。 当然还有当初隐藏在九幽之铠中的那缕残念,虽然在与业罗初圣交手一击后便莫名其妙消失不见,疑似被她给直接截取抽离,但在没有真正的确认之前,还是要时刻警醒,不能就此不管不顾。 不过,既然第一阶段的工作已经完成,短时间之内不用再担心自己会不会“裂开”的问题,而且后续的容纳归一也急切不得,顾判便可以分出一部分时间和精力来和红衣商议其他也算是重要的事情。 比如说,关于极北玄冰海内可能存在的秘密。 还有不知何时便会降临的天地大劫等等,都在两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接下来一段时间,在红衣的亲自参与下,顾判在专注于第二阶段的交融归一修行之外,同时又抽出一部分精力,投入到了对闪现瞬移神通的研究之中。 并且在许久之后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取得了划时代的重大突破。 他们将穿梭降临阵法的原理一点点拆开来,和来自于姽婳的闪现瞬移之法进行分析比较,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研究推演之后,最终窥到了一丝可行的融合道路。 然后便在顾判独一无二修行天赋的引导下,以经验值灌输为抓手,以古宅内遍布的隐秘符纹为依托,终于成功完成了一次试验性群体闪现。 虽然只是将这幢古宅在虚空中平移了不到一尺的距离,但这便是从零到一的巨大突破,足以让人为之惊讶感叹,兴奋莫名。 再之后的一段时间,顾判忙碌得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十个人使用,不仅要体悟七杀大阵,以便继续进行第二阶段的融合归一,还要和红衣一起研究改进闪现瞬移之法,同时更是在琢磨异类生灵的化形之法,从中寻找适合的一套法门,好让自己不再如此的威武雄壮、高贵典雅、引人注目。 在综合了多种异类生灵化形之法后,他又努力了许久,终于将黑色的鳞片、长长的尾巴和尖锐的倒刺给收了起来,体型也成功从过六丈,缩减到了不到一丈的高度。 虽然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化形为人,但现在接近三米的体型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一个正常人,走在外面还是会引起其他生灵的特别关注,只不过比起二十米高的人龙妖魔形态,看上去的确是已经普通平常了许多。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暗夜。 红衣古宅悄无声息离开了那片虚空,一路缓缓向北而行,耗时半月时间来到了曾经和金狼族生大战的草原交界处。 在此地略作停留后,古宅再次出,依旧朝向北方,只是这一次它大大加快了度,没用太长时间便已经跨越整个北地草原,来到了极北之地的冰原之上。 古宅在一座雪白皑皑的山坳中落了下来,只是其中已经不见了顾判的身影。 第1302章 销金蚀骨 时值天气转寒的初冬季节,极北冰原上早已经开始洋洋洒洒飘落雪花,大雪很快就将地面完全覆盖,天地之间只余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顾判披着红衣为他特制的白色大氅,将三米高的强悍健壮身体牢牢遮住,在雪地上徒步缓缓而行,身后留下一条淡淡的脚印痕迹。 自雪山山坳内的红衣古宅出来后,他便隐匿行踪寻找线索,朝着人迹罕至的玄冰海进。 到了此地,古宅的目标实在是太大,因此他在和红衣商议之后,便决定分头行动,一方面由他去寻找当初姽婳到过的地方,古宅在后面隔开一段距离,沿着他留下的安全标记跟随前行。 另一方面,则是由红衣带领一众属下在古宅内继续补充完善未尽的法阵符纹,并且随时准备按照顾判的标记前出支援。 他们一直都在隐匿行踪,却并没有过分追求隐藏自身痕迹。 基本上算是习惯性地操作一下,差不多是那个意思就行。 因为若是业罗初圣和盈真的想要寻觅他们的踪迹,那么不管古宅如何隐藏,恐怕都无法完全避开她们的视线;而如果是其他修行者的话,以他们的实力层次水平,几乎不可能会现隐于虚实之间的古宅,而能够现古宅存在的生灵,但凡是远远看到古宅还不第一时间远遁逃命,珞水就敢敬他是条不怕死的汉子。。 一路上,顾判凭借着强大的感知能力,还寻找到了至少四波以上的大规模妖兽族群,算是给双刃大斧打一下牙祭,顺便给自己增加少许的双值加成。 只是到了他如今所处的高度,就算是再大规模的妖兽群落,能够提供的双值加成总量也已经不能让他出现浑身战栗的感觉,除非是在这些妖兽群中出现一头至少不低于金狼神水准的大妖,才能让他稍稍提起一点兴趣,不然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夜幕渐渐笼罩大地。 极北之地的冬夜很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高空中飘落下来的已经不是雪花,而是至少有鸡蛋大小的密集冰雹。 冰雹呼啸着从天而降,又乒乒乓乓落在地上,将雪地冰层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 顾判微微皱眉,干脆便脱下大氅收好,任由拳头大小的冰块落在身上,出金属敲击般的脆响。 极北冰原很大,四面八方全部都是一片纯粹的雪白,非常干扰人的视线,更重要的是当他飞上高空想要居高临下俯瞰观察时,却现整个地面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所笼罩,纵然是御使三昧真火都无法堪破虚妄。 因此他也只能是在冰原上步行前进,想要寻找到所谓的玄冰海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又向北行了百余里后,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笑容,调转身体看向了东北四十五度的方向。 那里,似乎存在着非同寻常的力量气息波动。 还有突然间增大了数倍的凛冽寒风,也是从他所注视的方向吹来,卷起无以计数的冰粒,肆意摧毁着沿途上的一切。 除了礁石般矗立在此地不动的顾判,其他任何高出冰原的东西全部都被一扫而空,露出下方晶莹剔透的冰层。。 “自从进入到冰天雪地深处后,还是第一次现和凡力量相关的现象……” “那么,到底是过去,还是不去呢?” 顾判迎着呼啸的寒风,任由大大小小的冰块子弹般击打在自己的身上,稍作思索后便做出了决定。 他最后还是决定不进去。 但是,可以在外面稍微的蹭一蹭。 这样虽然不能尽数知晓那处地方的底细,但在他融合了观神望气和三昧真火的目光下,应该就能大致了解一下其大小,乃至于深浅。 也好为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提供理论依据。 随着他朝着那个方向继续靠近过去,普通的气流已经进化成为了可以销金蚀骨的恐怖罡风,就连被风势挟裹的冰块,也从大小不一变成了完全相同的六边刀锋形状。 当刀锋冰晶擦过身体的时候,瞬间便会爆出一蓬蓬耀眼的火星,旋即又汽化成一团淡淡的蒸汽,被后续的罡风呼啸着带向后方。 顾判对此毫无反应,依然一步步向前走去。 密密麻麻的冰晶轰击着他的身体,爆出大片大片的火星,以及几乎将整个人都掩埋在内的白色雾气。 看上去就像是一辆人形主战坦克,以最强的正面装甲硬扛住了各种枪炮的猛攻,冒着敌方阵地的枪林弹雨奋勇冲锋。 风越来越大了。 顾判开始将双腿深深没入到地下,以此来固定自己的身体。 毕竟脚下踩着的是寒冷坚硬的光滑冰面,不像钉子一样牢牢将自己定住的话,即便是以他的体型和力量,也只能是顺着风吹的方向在冰面上快乐滑行,距离想要到达的目的地越来越远。 到了最后,就连他也不得不部分释放出半人半龙的真体形态,如此才硬顶住了已然狂暴的罡风冰刀,直至一脚踏出之后,所有一切毫无征兆地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风停了,刀住了。 周围安静地犹如无法传递声音的真空。 也再也感觉不到那种销金蚀骨,刀锋切割的舒爽感觉。 “这里是风眼?” “本来只是说就在外面蹭一蹭,结果蹭着蹭着,一不小心就蹭到了桃花源内?” “关键是太突然了,最后一步踏出时阻拦的力量太小,如果阻力再大一些的话,或许就能避免现在情况的生。” 心中转过数个念头,顾判迅变回人形。 想了一下后,他缓缓取出来一只由最上品黑宝石切割打磨而成的墨镜,缓缓戴到脸上,又取出被保护得很好的大氅,抖开披到了身上。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在这里转一转,兴许还能寻找到姽婳留存下来的痕迹。 毕竟她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对于真理有着崇高追求的,敢于为了科学研究而献身的异类,所以如果她也现了这里古怪之处,很有可能会和他一样进来探查一番…… 双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出捏奶粉般嘎吱嘎吱的解压声音。 顾判在皑皑白雪地上漫步而行,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 其实也没什么可观察的。 因为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雪地,除了他之外就不存在其他任何的东西,就连最开始吸引他前来的那道力量波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踪影。 。。。。。。。。 ps: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也求一下订阅和票票。 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一下作者,能订阅就订阅一下。 就算是到起点app看上一分钟视频,领的书币就能订阅三四章了,求订阅一下吧。 第1303章 星盘法阵 咔嚓! 走出一段距离后,顾判猛地停下了脚步。 表情疑惑看向仿佛依然是一成不变的白色雪地。 在他脚尖正前方,不到一丈距离的雪面下方,静静躺着一块通体银色的圆盘,上面刻画着奇怪的图案,仔细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倒映夜空的星盘。 银色的星盘和白色的冰雪混在一处,又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很难让人察觉。 若不是他提前感知到了那一缕若隐若现的能量波动,恐怕最大的可能就是一脚踩了上去。 顾判也不知道,如果踩上去了会生怎样的事情。 或许,这其实是一只重力感应式的单兵地雷。 只要出一定重量按压在上面,便会引剧烈的爆炸。 顾判闭上眼睛,仔细感应着那缕能量波动指向的位置。 片刻后,他身体一动,带起一道狂风出现在十丈之外。 果然,第二块星盘暗暗静静躺在那里。 接下来,将能量波动的属性完全熟悉后。 很快又找到了第三块、第四块、第五块…… 一刻钟后。 顾判面无表情,低头注视着脚下的那只圆形的星盘。 这上面刻满了微小如同星辰的符文,又以极其复杂的线条相互连接在一起,共同组成一个完善闭合的法阵。 第一百块…… 顾判脚边的圆盘是他现的第一百块。 所以说,他之前关于重力感应式的单兵地雷的猜测是不对的。 准确来说,这个地方,就是一片雷场。 能够被称之为“地雷阵”的存在。 此时顾判已经不知道离原来现第一块圆盘的距离有多远。 虽然在看到第二块星盘时,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妥,似乎是误入到了某个阵法之中。 但在他尝试退出的时候,却惊讶地现自己已经找不到最初踏入法阵的位置。 明明是严格按照进来的路线返回,却仿佛是一脚踏进了另外一个陌生的地方。 顾判此时的心情有些糟糕。 “我很讨厌这些法阵,各种各样的法阵,这次的地雷阵也是一样。” “每次接触到这种东西,都让我感到自己的智商遭受到极大的侮辱。” “至于它会不会爆炸,踩上一脚就应该知道了……” 顾判抬起脚来,刚准备重重落下,却忽然间顿在了半途。 下一刻,他眯起眼睛,抬头看向天空。 雨点般噼噼啪啪掉落的冰雹毫无征兆消失不见了。 墨色的夜空中陡然显出漫天繁星,将下方的冰原尽皆照亮。 虽然还没有研究明白这里的底细,但顾判还是很明显看出,夜空中的那些似乎并不是真正的星星。 因为若是真的天气转晴,他在看到星空的同时,应该同时可以看到一黑一白的两轮月亮才对。 然而现在只有星星,没有了两轮月亮。 突然间,地面上开始亮起朦胧的光芒。 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仿佛在眼前展开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顾判深吸口气,朝着四周看了一圈,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 地上的光亮全部都是由那些星盘出,就像是镶嵌在地面,照向天空一盏盏射灯。 他此时就站在这片地面射灯的中间。 前后左右,东南西北…… 不管是看向哪个方向,都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灯海。 “倒是非同一般的大手笔,**阵。” “不说别的,光是从耗电量上面都足以让得州人民泪流满面。” 顾判随意在灯带之间行走穿梭着,再次出一声感慨,“怨不得我钻研了这么久的阵道还会深陷其中。” “绝对不是我学艺不精……” “而是因为这阵法太繁杂,耗费的能量太多,没有十年以上的挖坑布雷经验,绝对无法完成如此规模的工作。” 一番自我安慰与辩解后,他干脆利索地重重一脚落下,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星盘踩到了冰雪深处。 然后,他认准一个方向,开始大步奔行起来。 每一次落脚都会不偏不倚踩中一只星盘,将它嘭地一声撞入冰冷坚硬的冰面下方。 盏茶时间后,顾判停下脚步,再次看看四面八方依然无边无际的灯海,身体一晃又朝着高空飞去。 直到一头撞上一层富有弹性的穹顶,才不得不捂住额头停了下来。 穹顶异常坚固,在弹出利爪试探几次后,他便暂时熄了从上方离开的念头。 降落地面后,他思忖片刻,快步走向了距离最近的那块圆盘。 “既然踩不出结果,那么为什么不用逆向思维,把这根东西拔出来研究一下呢?” “说不定就能现破绽,从而直接破阵离开。” 顾判微笑起来,莫名对自己又有了些许的信心。 稍稍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面星盘还挺难往外拔。 从表面看是一只星盘,但往外用力拔了一下才现,这玩意下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杆子,竖直插进了坚硬的冰雪深处,就像是一枚针脚相当长的图钉,死死按在了极北冰原之上。 但就算是钉得再牢固的图钉,在顾圣使蛮力使上来的情况下,也经不住猛地向外一拔。 圆盘被他越起越高,下面的长杆仿佛长度无穷无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连根拔出。 而且越向外拔,受到的阻力也就越大,就像是有人在下面和他角力一般。 顾判不管不顾,继续力。 不知不觉中,他的双臂开始膨胀,细密的鳞片覆盖上去,瞬间爆出更加恐怖的力量。 咔嚓! 许久后,他终于感到手上一轻,银色长杆被完全从地下拔了出来。 顾判抬头看去,已经完全看不到顶端圆盘的存在。 大致估算一下,这颗古怪的星盘图钉差不多足有数十丈长短,也就是说,那块圆盘现在应该在一百米以上的高空。 顾判来不及感慨长杆的材质,为什么能在百米的长度还保持笔直,他的鼻子忽然抽动几下,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又隐隐有些腥甜的味道。 他猛地低头,果不其然在银色长杆尖锐的底端现了一小片亮晶晶的湿痕。 看上去就像是涂抹在图钉尖端的冰水。 但仔细观察一下,或者说仔细品尝一下才能现,这似乎就是凝固的纯水一样的透明血迹。 第1304章 冰糖雪梨 呵…… 原本是过来寻找姽婳留下的痕迹,结果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让他现了如此有意思的东西。 有了拔起第一根图钉的经验后,顾判这一次只用了不到之前十分之一的时间,便将第二根银色长杆拔出地面,随意丢到一旁。 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一根一根仿佛无穷尽也。 直到第九十九根,第一百根。 才暂时停下了类似于起图钉的举动。 不仅仅是因为这些破坏性的动作似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因。 那就是活动了一番后,他感觉稍微有些饿了。 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 低到了即便是有着炽白火焰傍身的他,都已经稍显僵硬,快要到了无法自如行动的地步。 但顾判却恍若未觉。 甚至觉得很舒服。 觉得很爽…… 身体内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燥热,正在被冰冷的气息不断中和。 冰凉的气息让人很舒适得几乎想躺下睡上一觉。 只是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却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烦躁。 在经历过血泉泉眼抚慰熨帖的能量补充后,他还是第一次产生了饥饿的感觉。 这并不正常,就像是在这些星光的照耀下,自己的力量在一点点的流失,顺着冰层上的星盘被封印了起来。 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生灵的本能选择。 但是,这里除了冰雪之外,就只剩下了这些被他起出来的图钉,并没有可以填饱肚子的食物。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不觉间。 顾判将目光落在了被他乱丢一气的星盘图钉上面。 这玩意看上去亮晶晶的,还一直都在向外散着淡淡的香味和腥甜的气息。 所以说,他想尝试一下,这些看起来挺有美感的东西能不能吃。 如果能吃的话,它的味道到底如何,有没有他所需要的营养成分。 毕竟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个纯粹的人了。 原本一直习惯下来的食谱也可以尝试着做一下改变。 想到就做,他一向行动力极强。 顾判只犹豫了不到一个呼吸时间,就已经将一块圆盘放到了嘴边。 嘴巴悄无声息咧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刀锋般的森寒利齿。 咔嚓! 他毫不犹豫一口咬下。 雪白圆盘乎想象的坚硬。 在他看来就算是用百炼精钢打造的刀剑斩上去,也无法将其破坏分毫。 但它现在面对的是顾判的牙齿,吸收容纳了辰龙血脉后升级改造过的牙口。 不管是从坚固锋利程度,还是从咬合力来说,都恐怖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一口咬下后,他感觉就像是在啃一张不知道在冰柜里放了多少天的骨棒。 虽然有些硌牙,但还是属于用点力气就能嚼碎的程度。 顾判努力咀嚼片刻,将第一口圆盘碎渣咽下,倏然瞪大了眼睛。 竟然甜丝丝的…… 好像是用鲜血浸泡过的白砂糖味道。 三两口将一块圆盘吃完,顾判又将注意力落在了银色长杆上面。 这东西看起来似乎也能入口。 咔嚓! 他又是一口咬下。 这个味道,似乎和血泡甘蔗有些相像。 被吃掉的圆盘与长杆迅被非人的胃囊消化吸收,随后转化为身体所需的各种养分和能量。 吃掉十几块圆盘后,顾判当即住了嘴,没有再继续吃下去。 他现在已经不饿了,得自于辰龙真血的兽性渐渐退去,属于人的矜持又一次占据了主导地位。 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看待的话,在冰天雪地里面啃图钉这一举动,似乎有些违背了他的初衷。 吃饱了就需要运动消耗一番。 所以在短暂的休息之后,顾判便又重新开始一根根地起图钉。 他不是没有动过直接掀桌子的念头,有几次甚至快按捺不住心底积郁的烦躁情绪,直接爆出二十米高的真体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破坏。 但每每到了最后一刻,他却又将这个念头压制回去。 如今好不容易才在澜水心法的融合修复能力协助下,达到一个新的脆弱平衡状态,再加之现在还远远不是生死存亡的时刻,因此顾判并不愿意再度因为爆力量,而引起体内其他力量体系的异动。 他努力平心静气,一路走一路拔,不久之后竟然依稀找到了小时候下地干农活的感觉。 又让他回想起了上一个时空刚上大学那会儿,假期里勤工俭学挣生活费,在工地上给人绑钢筋的经历。 就连心情都一点点平静了下来,不复之前的积郁和焦躁。 随着一根根图钉被起出,钉子尖头收集到的透明液体越来越多。 他抬头看看前方依旧无边无际的光点,想着差不多再起半个时辰的图钉,就能够凑齐三份实验资料,用来分析推测这种神秘液体的构成。 截止到目前,他已经将方圆数里内的圆盘银杆全部拔出,每一根长杆底端竟然都沾染着那种透明液体,这不得不让人感到有些惊讶。 这个地方,很有可能是一处封印法阵。 这些散着淡淡香气,又有种鲜甜味道的透明液体,不管是从外观还是口感上都像是冰糖雪梨的东西,很有可能便是被封印生灵的鲜血。 但是…… 顾判本能地有些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推测。 如果真是如他所猜测的那样,这里就是一个封印法阵,有一个神秘生灵被人拿钉子死死钉在了几百米深的冰原下面,那么被封印生灵的体型,恐怕已经庞大到了连他都难以想象的程度。 顾判的感慨与思索只持续了片刻,就又开始拔起图钉的工作。 下面有没有镇压着什么东西他不知道,也不想管。 反正不让他出去,他就沿着一个方向一路拔下去,直到法阵出现松动为止。 至少也要让他能够收集到足够多数量的“冰糖雪梨”,可以将它们丢到血泉泉眼中进行研究推演,看看到底是不是充满了冰寒能量的鲜血。 随着时间的推移,顾判也有些无奈。 他已经破坏掉了不知道多少圆盘,拔出了不知道多少银色长杆,却仍然没有收到想要的效果。 而且,在一刻钟前,当再次拔出一根长杆后,天空中的繁星骤然对他起了密集的攻击。 无数道光芒从天而降,击打在他的身上,体表自然浮现的黑鳞被砸出一个个白点,却根本无法破防。 第1305章 天人五衰 业罗秘境。 盈悄然出现在了一间石门紧闭的密室门前。 密室里面安静死寂,仿佛空无一人。 只有无声无息的压力,悄然降临在了她的身上。 但就算是以盈的实力层次,单单是站在那里,额头上便很快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就连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站在那里等待了至少一炷长香时间后,还是轻声开口说道,“阁主……属下刚刚得知,黑山君出现在了极北冰原之内。” “他寻找到了广寒的封印法阵,并且对其造成了相当程度的破坏,如果再让他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整个封印法阵失效只是时间问题。” 密室内依旧安静死寂。 盈稍稍等待了片刻,便又开口继续说了下去,“属下因为怕被他现,距离最近的真灵化身并没有太过抵近观察,只是知道了那座古宅,也跟在了他的身后,暂时还不知晓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是不是专门为了被封印的广寒而去。” “那黑山君的实力在这段时间似乎又有肉眼可见的提升,而且他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开始向着半人半龙的妖兽形态转变。” “还有一件事情需要禀报阁主知晓,在九幽洞天之内,因造化之水而衍生的诸多修行者,如今却是隐现真灵衰弱,神魂枯竭之兆,又有几处地方天地灵元震荡,奇形妖鬼丛生,属下尚未查明究竟是何征兆……” 她自是知晓阁主如今正在闭关静修之中,也就没有再事无巨细进行禀报,只是将自己认为非常重要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之后,便又无声无息退了出去。 在最后离开密室之前,盈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石门,,心中隐隐升起了些许不安的波动。 虽然在她的眼中,阁主就是无敌的存在,除了还未降临的天地大劫需要认真应对外,其他一切邪魔外道,都不会是阁主的对手,亦不会对阁主造成真正的伤害…… 但是,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在她回头观望的这一刻,原本一直都平稳无波的心境,毫无征兆便泛起了道道涟漪,一圈圈荡漾出去,拍打着她的心防,仿佛永无止境。 “阁主……” 盈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缓缓将身体也转了过来,目不转瞬盯着远处那座看上去平平常常的石屋,眼睛却一点点眯了起来。 阁主闭关的石屋内隐隐散出来极淡的死亡寂灭气息。 这便是让她心境波动,感到不安的根源之所在。 盈慢慢呼出一口浊气,随后屏息凝神,让自己迅平静下来,仔细感知着从石屋内散溢出来的死意。 哗…… 她似乎又听到了河水流淌的声音。 这道声音空灵悠远,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就像是如坠梦里,在倾听着遥远距离外的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这不正常。 至少是对于阁主来说,出现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正常。 盈深吸口气,刚准备再次返回那座闭关的石屋,哗哗流淌的水声却忽然消息不见。 而是变成了业罗初圣的声音,淡淡在她的耳边响起。 “当初九幽尊主踏出那一步去,吾近观混沌神雷、天地崩解,以为此便是天地大劫降临之象……” “却是到了今时今日才蓦然惊觉,当吾开始将诸多外力容纳归一之时,灾劫便已然降临到了吾的身上。” 盈心中猛地一跳,“阁主的意思是,天地大劫已然来临?” “吾以尊主踏出那一步的经历为镜,如今却是还未思虑分明,为何生在吾身之情形,与尊主当初之经历大相径庭,毫无相似之处。” “真身疲弱,神魂衰落,法力消解,灵智蒙尘,寿元无多......又有白衣垢秽、明冠华萎、虚泞汗流、身体污浊、不乐本座之表象,吾称其为天人五衰,非神通法力可以轻易解之。” “阁主,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你刚才听闻水流之声澹澹,此乃黄泉之力,或因魑魅魍魉将临,吾此时宜静不宜动,难以分心他顾,所以就由你筹划布置,将它们引到极北冰原,与吾等封印之神女广寒做个伴好了。” 盈点了点头,“黑山君,恰好便在此地。” “在吾最为虚弱的时候,就让他们先做上一场,此后无论谁输谁赢,都好过他们现不妥后同时难,将矛头齐齐对准吾等。” “还有,那位业罗弟子或许并非是为了广寒而一路向北,也要将玄冰海海眼之下考虑进去。” “属下,明白了。” “盈,此次见面之后,吾将遁入虚实之间,汲取外灵以度灾劫,你将此剑符带在身上,若是突遭大变,便可籍此与吾联系。” “属下谨遵阁主法旨。” 悄无声息间,那座石屋变得虚幻起来,在盈的视线之中渐渐消失,终至完全不见。 她缓缓弯下身体,对着石屋所在的位置深施一礼,起身时耳边忽又响起业罗初圣留下的最后一道声音。 “你要小心九幽之铠内的一缕残念,吾当初欲要观察尊主究竟有无后手留存,便没有将这道残念抹杀,如今灾劫临身下已然难以为之,切记……” ……………………………………………… 极北冰原。 顾判沉默站在星光闪耀的苍穹之下。 安静承受着密集的种种攻击。 虽然这些攻击还没有破防,但仿佛无穷无尽的针刺感觉也让他再一次开始不耐烦起来。 “总算是有反应了,这说明我找到了正确的破解手段。” 他努力安抚着自己,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摸清楚法阵的运行规律,一直都在以最原始最暴力的手段来破坏法阵。 更何况,法阵这种程度的反击,根本就打不死他,甚至无法擦破由金刚秘法、九幽之铠、乃至于辰龙之体组成的强大防御。 又过了片刻。 以星光为主的攻击突然升级了。 变成一道道璀璨如流星的星屑垂直打击。 每一道流星都蕴含着极强的冰寒之力,似乎连空气都被冻结。 落在顾判身上后,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便在他体外形成一层冰衣,并且还在飞加厚中。 顾判的动作变得僵硬缓慢,最后终于完全停止了下来。 如同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矗立在茫茫雪原之上。 第1306章 冰魄广寒(求订阅) 天上地下,星辰与圆盘释放出的光芒尽数聚焦在顾判身上,如梦如幻,美丽壮观。 这里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他一个人表演哑剧僵尸舞的舞台。 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他这样一尊被冻成冰坨子的“僵尸”而建。 “这种攻击手段……” 厚厚冰层内,顾判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这种流星坠落的攻击手段,却是和“张”的虚空星辰秘法有几分相似之处,但却又多出了严寒冰封的力量。” “那么,它和张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个地方到底是不是一处封印法阵?” 顾判默默地思考着,并没有释放任何力量抵御星屑冰寒之力的侵袭,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尝试着破开冰层,反而是主动收缩力量,任由冰层将自己包围,并且越堆越厚,越来越硬。 只因为,这种沁人心扉的凉爽感觉……. 让他感觉到很舒服。 就像是在烈日炎炎的大沙漠中,又热又渴疲惫不堪的旅人突然看到一片纯净的湖泊,毫不犹豫脱掉衣服跳进水中的感觉。 享受了大概一刻钟时间后,顾判微微一动,准备破冰而出。 毕竟他还有要事着急去做,不可能一直被困在这里享受生活。 指尖刚刚释放出一缕炽白火焰,他心中一动,又将它收了回去。 远处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正在朝他这里走来。 中间还夹杂着清脆悦耳的女子说话声音。 “封印法阵竟然在这个时候生异动,这很不正常。” “谁说不是呢,这里如此冰寒荒芜,别说是人族修行者,就连妖兽异灵都不会在附近出没,而且在法阵周围还被施展了恐怖至极的天风秘法,怎么想都不应该被闯入破坏才对。” “姐姐还记不记得,当初就有一个拥有极强天赋神通的异类生灵,以近乎瞬移般的鬼魅身法,闯入到了法阵之中,然后又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难道是……你说的是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异类生灵?” “对,就是因为她,所以封印才会松动,广寒也在那一次差点儿便脱困而出,后面吾等才在宫中长老的带领下又加强了封印法阵的力量……” 脚步声渐行渐近,两个窈窕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顾判眼中。 看起来她们两个应该就是看护法阵修行者。 或许还能从她们口中获取到关于姽婳的些许消息。 但比起这个,还有一点也让他很有兴趣。 她们提到了广寒。 如果按照他上一个时空的神话传说来解释的话。 广寒,可是那位月宫仙子独有的称呼…… 那么,在这两个小姑娘的口中,广寒又代表着怎样的意思? 不多时,他就已经能够清晰看到两女的模样。 然后不由得微微有些愣神。 这两位的穿着打扮…… 很奇特啊。 一个身披薄纱,里面不着寸缕。 另一位则只穿着贴身小衣,将九成以上的肌肤全部暴露在外。 如此看来,她们的实力层次一定不低,不然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恶劣的气候环境下还敢如此穿着打扮,连稍微厚一点的衣服都舍不得穿。 顾判很干脆地收敛气息,做出一副真的被冻僵失去意识的样子。 安静等待着两人的靠近。 “这……” “这怎么可能!?” 一声惊呼响起。 “法阵怎么已经被破坏得如此严重!?” “不好,我们必须马上向宫内长老汇报,这已经不是你我能够解决的问题。” “姐姐,那里好像被星阵冻住了一个人,是不是他闯入进来才引起了一系列的后续变故?” 师姐只是远远瞄了顾判一眼,便当机立断道,“不要靠近!” “只要有生灵误入封印法阵的外围区域,法阵便会自动攻击,单单是那些罡风冰刀都可以将任何胆敢闯入的家伙撕成粉碎。” “结果这个人竟然能硬顶着罡风冰刀和坠星大阵来到此地……” “撤,我们先撤出去!” 顾判愣住了。 事情的展似乎跑偏了…… 难道不应该是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就把他擒下带走吗? 最不济也要把他这个破坏法阵的罪魁祸杀掉泄愤才对。 怎么现在两个人直接扭头就走掉了? 咔嚓…… 咔嚓咔嚓…… 一声极微小的破裂声从冰层底部响起。 嗯? 姐姐面色一变,猛地回头。 只看到一只狰狞恐怖的拳头在视线中飞快扩大,。 直至占据她眼前所有空间。 嘭! 她一声没吭,便打着旋倒飞出去,头一歪陷入最深沉的昏迷之中。 “姐姐!” 又是一声惊恐的叫声响起。 顾判踏前一步,将娇小玲珑的妹妹一把抓住,捏住她的身体将人抓了过来。 片刻后,他不得不松开手,小心翼翼扶住同样负伤昏迷的女子。 刚才的判断似乎有些失误。 看这两个姑娘美丽冻人的样子,以为她们的实力层次至少应该可以扛得住他这一拳才对。 结果万万没想到。 她们…… 竟然如此的脆弱吗? 顾判看着地上并排躺着的两具娇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出手时已经尽量收敛了绝大部分的力量,没想到竟然还是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后果。 必须尽快把她们弄醒,然后带他出去。 他实在是已经受够了被困在法阵内,无时无刻不感觉到智商被碾压的痛苦。 至于拷问情报的事儿,就等着先出去之后再说好了。 顾判将两个衣不蔽体的小姑娘从昏迷中弄醒过来,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问出来一堆不知道真假的情报。 让他感觉到有些惊讶和感慨的是,她们竟然是冰魄一族的族人。 还记得当初与冰魄一族的天人寒交手于大魏北境,他以金刚密法、混沌归元碰撞对方的冰魄之力、寒冰大锤,也算是那个时候遭遇到的一大劲敌,需要他和红衣联手合力才能够战而胜之。 再之后他便没有听闻过关于冰魄一族的更多消息,而且据说他们被古神羏貘阖族吞并,且随着羏貘之死而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结果没想到竟然在极北冰原深处,再一次见到了冰魄一族的族人,更没有想到的是,整个冰魄一族最为核心的地方竟然名为广寒宫。 第1307章 天地之眼 在她们口中,天人寒的另外一个身份,其实便是广寒宫外殿之主,掌管冰魄一族的神明。 有了外殿,自然就有内殿。 而当顾判得知了内殿之主的“名讳”后,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感觉。 广寒宫内殿之主,掌管广寒封印法阵,基本上从未亲临现身世间,仅有为数不多的神谕降下…… 最关键的是,牠的名字被称之为。 天人盈…… 如果说这个名字是一个巧合,顾判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相信的。 那么,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化身千万又神出鬼没的“盈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鸟别说拉屎,都要被冻屎的地方成立名为广寒宫的势力,并且隐蔽巧妙地借壳上市,将广寒宫隐藏在了冰魄一族天人寒的背后,一直缩在极北冰原一隅而不出,就成为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更有意思的是,它名为广寒宫,行的却是以法阵封印广寒之事…… 尤其是在两个衣着打扮清凉开放的冰魄小姑娘口中,广寒代表的就是极具恐怖、无比邪恶的魔神,一旦被其从封印中完全逃脱,就要以冰雪之力席卷一切,将整个天地都变成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存活的寒冰地狱。 所以说,在她们的认知之中,自认为就是舍己为人的表率,是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隐世守护者,跑来破坏封印法阵的他才是想要放出广寒灭世的反派大魔王。 顾判对此并没有浪费口舌多说什么,只是给她们烤了一下三昧真火,便成功让她们相信,他其实并不是以毁灭世界为己任的反派魔王,反而是上天派来拯救万灵于水火之中的代善人,肩负着维护封印法阵正常运转,以及检查指导广寒宫工作开展的职责。 至于这些被破坏的“图钉”,领导在不打招呼检查指导工作的时候,自然会有考察受检单位处置应急突情况的一项内容,如今从检查情况来看,广寒宫的反应还算合格,不管是从反应时间还是处置方法上,都挑不出什么明显的错处。 唯一扣分的地方就在于,他已经到了广寒宫的辖区范围之内,单位领导竟然没有亲自迎接,只是派了两个办事员前来应付,对于许多稍微深入一点的问询便一脸茫然,两眼懵逼,根本起不到应有的作用。 虽然他不喜欢搞得太形式主义,但该有的形式也至少得有,主要领导不出面,分管领导总得跑一趟吧,这就叫做思想不重视,认识不到位,职责落实意识不强,需要从根源上深刻进行剖析,针对自身存在问题做出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并且严格对照实施。 既然已经知道了此处封印法阵的大致情况,顾判也不着急离开了,而是留下来对战战兢兢的两个冰魄族人进行了严肃认真的思想教育,同时还在其中夹杂着大量的提问和测验,将她们从头到脚翻了个底朝天。 直到小半个时辰后,他才闭口不言,随手将两人丢到一边,转身看向了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一道身影。 战斗在毫无征兆中陡然爆。 然后又在刹那间便宣告结束。 冰魄一族的两个小姑娘目瞪口呆看着自家长老来到此地,看着她冲上前来,又看着她和自己一样跪在了地上,整个过程加起来耗时不过两个呼吸,心中顿时涌起了滔天大浪,久久无法平息。 “能联系上你们的广寒宫主,天人盈吗?” 顾判低头注视着浑身无力跪在那里的广寒宫长老,面无表情问道。 “不,不能……” 他的声音冷了下来,“真的联系不上?” 广寒宫长老面如死灰,战战兢兢补充道,“宫主从未出现在吾等面前,只是偶尔降下神谕,吾实在是无法联系到宫主。” “联系不上就算了。” 已经闭目待死的广寒宫长老陡然听到这句话,无异于如闻仙音,一口气松懈下来后几乎连跪姿都保持不住,身体晃了一晃差点儿直接瘫在那里。 顾判缓缓呼出一口炽白火焰,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相当平静,丝毫没有任何动怒的意思。 如果真的想联系“天人盈”,说实话就算是把广寒宫这些冰魄族人绑到一处,恐怕都没有他自己动手来得方便。 毕竟他来到极北冰原的目的是寻找玄冰海,看一看如果御使闪现瞬移神通的话,能不能带着红衣古宅细软跑,也算是给自家人寻摸探索出一条真正的退路。 所以说他也不是真的要联系这位广寒宫主,验证其到底是不盈,得到联系不到的回答却是正合他意,不用再去考虑盈现身后的诸多问题。 “她们两个一问三不知,那么,这位长老大人知不知道玄冰海到底在什么地方?” “玄冰海……” 听到这个名字,广寒宫长老顿时沉默下来。 许久后才思索着慢慢说道,“在下确实听闻过这处地方,据说玄冰海乃是天地之眼,若是能够到达海眼之下的话,便有可能会被被此方天地排斥而出,就此流落于无尽黑暗虚空之中,直至耗尽生命绝望而死……” “哦?” 顾判眯起眼睛,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道,“天地之眼,又是什么眼,听长老话里的意思,莫非是腚/眼不成?” “这……在下实在是不敢妄言。” “不错不错,本座就对这些下三路的三俗之物感兴趣,长老只要将那处地方的具体位置告知与我,这次检查审计就算你们过关了,后面也不会再对你们有任何的打扰。” 广寒宫长老微微一怔,笑容苦涩道,“回大人的话,在下只是听说过玄冰海的一些情况,却是并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 “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这句话说出来,考核结果就要不及格了?” 虽然不知道考核不及格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仅仅从顾判的语气之中也能知道,这绝非是一个好的结果…… 广寒宫长老当即颤抖起来,“阁下能否宽限一些时日,好容在下回去翻阅一下宫中留存的古籍,或许就能从中寻找到关于玄冰海的更详细线索。” 第1308章 魑魅魍魉 顾判略一思索便答应下来,准备让她们带着自己前往广寒宫,一起查阅关于玄冰海天地之眼的文献资料。 为了节省时间,他甚至考虑着直接让红衣和古宅也赶过去,让陋狗重拾复制粘贴加检索的老本行,最好能够在盈现察觉前找到准确的位置线索。 到了此时,尤其是在听到天地之眼,放逐虚空的说法后,他才算是真正对这次行动重视起来,不再是之前略显散漫的态度。 就在他们刚刚出,还未真正离开封印法阵之时,顾判却猛地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低头看向了下方。 咔嚓! 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脆响从冰层深处传来。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密集,如同是整个冰层在崩解碎裂。 “魔神广寒……” “魔神广寒就要脱困而出了!” 冰魄一族长老和两个族人花容失色,就像是天塌了一般,刹那间便陷入到了几近崩溃的状态之中。 “闭嘴!” 顾判低喝一声,让她们暂时安静下来。 接下来却并没有继续关注正在不断崩坏折断的一根根“图钉”,也没有去管正在出现道道恐怖裂痕的冰层,而是抬头看向了高空之上。 点缀着点点繁星的夜幕苍穹,悄无声息暗了下来。 短短数个呼吸时间,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他感觉到了生机的不正常流逝。 虽然以他的生命值总量来说,这样程度的流失只能算是九牛一毛,能够被察觉到也已经算是他感知敏锐的原因。 但是,对于早已经精神崩溃,瘫软在地的冰魄一族生灵而言,却是在刹那间便已经从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子模样,变成了鹤鸡皮的垂垂老妪,眼看着就已经来到了生命的尽头。 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三个呼吸时间。 顾判便亲眼目睹她们走完了所有的生命历程,在他的身旁呼出了最后一口气息。 他甚至来不及寻找救下她们的办法。 侧耳倾听着仿佛从极遥远地方传来的哗哗水声,他的面色一点点变得冰冷,眯起的眼睛内幽幽白炎轰然升腾,凛冽的杀机缓缓从体内蔓延出来,就连那流淌不息的水声仿佛都被冻结。 但是冰层的碎裂还在继续,有一道森寒的气息正在从下方逐渐苏醒,并且迅变得暴躁起来。 顾判缓缓转头,两道不住扭曲的墨色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周围,分别占据住前后方位,将他牢牢堵在了中央。 下一刻。 冰层碎裂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 原本风平浪静的封印之地开始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顾判从扭曲的妖异身影上收回目光,再次抬头朝着上方看去,视线最终凝聚在半空中蓝衣蓝裙的女子身上。 “广寒?” 他凝视着蓝色长裙下那双笔直光洁的双腿,语气平静问了一句。 下一刻,他前后各看了一眼,又接着问道,“你们两个身上,萦绕着死亡寂灭的气息,让我感到了久违的熟悉。” “想不到在九幽洞天之内,还有你这样奇怪的土著生灵,见到吾等非但没有害怕,还在那里不知死活侃侃而谈。” 前方的扭曲虚影声如夜枭,说话间就连地面的冰块都被震荡得高高弹起,然后在半空中嘭地爆裂粉碎。 后方的扭曲身影抬起头来,注视着上方的蓝裙女子道,“吾等恭贺广寒仙子破封而出,神光再临世间。” “你们,是黄泉麾下?”蓝裙女子低头俯瞰,双眼一片雪白,犹如下方的狂风暴雪大作的极北冰原。 顾判认认真真听着,浑然不顾自己的身体再次被覆盖上了一层冰雪,化作了一尊矗立不动的冰雕。 她说话间缓缓闭上眼睛,漫天呼啸飞舞的风雪随之一收,其他一切都没有生变化,除了新鲜形成的一尊人形雕塑。 “吾想起来了,你是魑魅,它是魍魉,确实是黄泉麾下鬼神。” “魂升九天,魄入黄泉;生者悲苦,死者平安……广寒仙子目光如炬,吾等确实魑魅魍魉。” 广寒仙子点了点头,原本已经停歇的狂风暴雪忽然间再次遮蔽了整个天地,就连四周的温度也骤然再降,仿佛无休无止。 她的嘴角挑起一丝冰冷至极的笑容,“你们来到九幽之地又有何目的,就不怕问剑阁主一剑斩来,让你们落入轮回长河不得解脱么?” “而且你们身为黄泉麾下鬼神,应该知道当初吾和弱水之间的往事,如今却是直接出现在吾的面前,就不怕吾迁怒之下动手杀人么?” “吾主黄泉言道,刚极易折,强极则损,慧极必伤,轮回剑主行至强之道而不知示弱变通,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乾坤大道,败亡之势已然近在眼前。” “此外关于广寒仙子与弱水大人曾经的争端,吾主黄泉亦曾说过,弱水大人已死,仙子或可放下执念,与吾主联手应对轮回剑主之压迫。” “弱水……竟然已经不在了么?” “以她的实力,是谁出手杀了她?” “轮回出、鬼神惊,能让弱水大人逃无可逃、陨落虚空,自然是轮回剑主亲自出手才能做到……只是就连吾主都没有料到,轮回剑主的至强之道竟然可以强到这种程度,吾主本以为弱水大人能够以损耗大半死寂长河为代价自轮回剑下脱身而出,结果最后却依旧陨落于剑出轮回之下。” 广寒仙子一挑双眉,表情接连变化数次,最终露出些许莫名感慨的神色,“吾还记得当初问剑阁三千剑修东征,黄泉大人以碧落天破碎为代价,终于成功遁入往生之地,自此便视问剑阁主为必欲杀之而后快的大敌……” “奈何初时问剑阁主背后站有九幽尊主,其后问剑阁主又剑斩太阴、弑主自立,是为轮回剑主,黄泉大人纵然实力层次位于诸天界域顶端,遇到这样破界凶神亦不得不暂时退避三舍,不与争锋,只是如今牠却遣了你们来到九幽洞天之内,想来那位问剑阁主是真的出了什么岔子,准备落井下石了?” “广寒仙子说的不错,不过关于落井下石的说法,她如果不落井,吾等又如何能来下石,就如同锦上添花,只有先做好锦缎出来,添花的人才会源源不绝而来。” 第1309章 层次差距 广寒仙子和魑魅魍魉交谈,谁都没有在意,更没有搭理不远处的那一坨冰雕,而对于冰雕本身来说,能够立在这里仔细倾听,也已经令他心满意足。 “你们都掌握了哪些消息,又准备如何去做?” “吾主以弱水大人为棋,以轮回剑主截取三千弱水长河为引,之后静待多年,终于等来了她面临天谴这一刻的到来,如今便是轮回剑主最为虚弱的时刻,亦是打破其不败金身的最好时机。” 广寒仙子沉默思索良久,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她纵然虚弱,也不是你们两个所能面对的大敌。” 魑魅魍魉齐声笑了起来,混在呼啸而过的寒风之中,听上去尖利刺耳,又支离破碎,“吾等尊奉主上之命前来九幽,并非是要和那轮回剑主正面相拼,而是如同广寒仙子刚才所说的那样,只是落井下石而已。” “对你们的来意,吾很有兴趣……”广寒仙子缓缓转动脖颈,纯白如雪的眼睛从魑魅魍魉的身上移开,最终落到了那座冰雕的身上。 “不过在正式开始商议之前,吾要先把这个生命力顽强的小虫子给吃掉,免得被他给听去了不该听到的东西,也能顺便让吾进一点血食补充消耗过大的体力。” “广寒仙子请随意,吾等有的是时间,一切都可以等仙子用完再说。” “时间很充足吗,如此你们倒是可以去一趟广寒宫,那里有盈那个贱人留下的一些东西,若是能够找到的话,或许会有些用处。” 魑魅魍魉沉默片刻,不停扭曲的虚幻身影悄然消失不见,“既然如此,吾等就不再打扰仙子进食,先一步前往广寒宫内,等待仙子驾临。” “然。” 顾判闭着眼睛,双眸深处的炽白火焰幽幽燃烧,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直到魑魅魍魉消失不见,也没有破开冰层束缚阻拦它们的离开。 他有些纠结和犹豫。 在出手和不出手的选项之间来回徘徊,最终还是选择了暂且先放它们一马,留给后面再着手处理。 当然,在这里放黄泉麾下两鬼神离开,并不意味着他准备和他们结成联盟,再一起来对抗业罗初圣的暴政。 因为敌人的敌人,并不一定就必须是盟友,也有可能同样是必欲杀之而后快的仇敌。 就好比他现在所面临的纷乱关系。 初圣三千剑修东征黄泉,这两位自然仇怨深重,他又杀了黄泉的道侣弱水,如果把这一层真相揭开的话,他和黄泉之间也算得上是杀妻之仇不共戴天...... 再加上他和业罗初圣之间的复杂情况,若是真的碰到一处,大乱斗或许才是唯一的展开方式。 而他自己,则大概率是最先出局的那个。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接连响起。 雕像的冰层开始出现了道道裂痕。 已经有大大小小的冰屑窸窸窣窣掉了下来。 按照这种度,或许只需要不到十个呼吸时间,他就能恢复到自由行动的状态。 但是顾判对这一切仿佛毫无所觉,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心中有些出神地想着有关初圣,以及黄泉的事情。 业罗初圣,真的不小心掉到“井里”了吗? 还是说,这只是她故意放出来的烟幕弹,为的就是想要吸引鱼儿上钩,再让她稳坐钓鱼台,从容落杆捕捉…… 就像是当初的蜂后,甚至是化身遍布诸多界域的盈,其实也不过是她甩出去的饵料,只待不经意间就能收获更大的回报。 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度那位的想法,这是经过许多次接触后,不得不形成的防御性思维模式。 体外冰层的碎裂还在继续。 终于,随着哗啦啦的一阵掉落,他的身上已经变得干干净净,就连最为细小的冰屑都被呼啸的寒风带走,没有剩下一点儿残留。 “现在是你为吾贡献出自己力量的时候了。” “你不幸的,生命即将终结,但你又是是幸运的,能够和吾融为一体,让吾带着你的身体,一起去见证更多的精彩,那必将你竭尽所能都无法触碰到的奇妙世界……” 广寒悠悠一笑,被蓝色长裙包裹的纤细身体陡然间消失不见。 嘭! 一只足有房屋梁柱粗细,密布着银色鳞片的手臂骤然从顾判身后出现,手臂顶端是五根张开的尖锐指爪,直直捏向了顾判的脑袋。 唰!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抓,上一刻还仿佛被冻僵而无法动弹的顾判早有准备般倏然侧移几步,避开了从身后袭来的凌厉攻击。 然后转过身体,看向了出现在自己后面的那道狰狞身影。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高接近三丈,浑身上下布满银色鳞片,背生冰蓝颜色肉翅的怪物,除了一对眼睛还有着一丝丝广寒的影子,其他任何部位都和那个纤细窈窕的蓝裙女子毫不相同。 但熟悉的感觉和味道让顾判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的怪物就是被称之为广寒仙子的女人。 “来吧,让我吃了你,将你的身体融入我的身体,我们一起共同面对即将到来的变局!” 尖锐的声音从怪物口中道出,又在那对肉翅的扇动下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不成体系传入顾判耳中。 面对着比他高了将近两倍的怪物,顾判却并没有任何紧张的表情。 虽然她刚刚从高冷美丽的女神变成了一只蓝白相间的大鸟,想要将他这个“小虫子”当成食物嚼碎吞掉。 他只是很有兴趣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变化后的广寒仙子,甚至脸上泛起一个亲切的笑容。 虽然并不是真正的同类,但大家都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貌。 如果都是生活在人类社会的话,说不定从小便会遭受到诸多的排斥与偏见。 有可能,她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鸟呢。 而且看她驾驭风雪的能力,难道说寒号鸟的故事,就是为她而编写的? 生活在广袤冰原上的寒号鸟,倒是能够抽取出广寒这两个字…… “和吾的层次差距注定了你的命运,来吧,吾的身体会是你最终的归宿。” 广寒缓缓活动着尖锐的爪牙,纯白的眼眸闪动着残忍嗜血的光芒。 “像你所说的这样相互吞食,真的可以增加力量?”顾判收敛思绪,缓缓脱掉了自己身上披着的白色大氅,小心将它叠好放到一边。 第1310章 一个笑话 恩? 广寒有些疑惑地看着顾判,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逃,这脱衣的动作难道是为了方便她进食?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听话乖巧的猎物。 但下一刻,广寒的眼神突然凝固。 顾判深吸口气,身体骤然膨胀变大! 沉闷厚重的声音缓缓响起,犹如万千妖魔凝聚的咆哮。 “我还从来没有吃过会说话的寒号鸟,今天正好尝尝味道如何。” 轰! 巨大的阴影从上方笼罩下来,将广寒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面无表情缓缓抬头,死死盯着看着眼前已然接近十丈高度的庞大怪物,那是她现在体型的三倍之多。 遍布全身的尖锐骨刺,密密麻麻的墨色鳞片,背后伸展开来的庞大翼展,还有鳞片下方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暗金颜色,将狰狞恐怖和高贵神秘竟然完美融合在了一起,并且将两者同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 广寒一个字还没吐出口,便被呼啸而来的巨大风压给堵了回去。 她疯狂后撤,直退出百丈距离才堪堪避开了突如其来的一爪。 “辰龙之鳞……” “吾为何从未听说过天地间还有第二只辰龙的存在……” “不,不对,你并非是真正的辰龙。” “你和辰殿下究竟是什么关系!?” 广寒感觉口中隐隐有些苦,原本以为顺口就能吞下美味可口的血食,可以让自己在被持续放血封印后的虚弱状态中稍微恢复一点元气,结果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如此的变故。 让她垂涎欲滴的猎物,忽然间似乎和自己猎手的身份来了一次反转,顿时就让她感觉整件事情就像是变成了一个笑话。 而且还是会笑死人的那种笑话。 但是,在面对着刚才那冰冷狂暴的一抓时,那种油然而生恐惧压迫的感觉,她在漫长的岁月中仅仅在轮回剑主、黄泉弱水、辰龙真身等寥寥数人身上体验过,现在却突然出现在对面这头似龙非龙、半人半龙的妖兽的身上,这让她一时间很难接受。 若不是她才刚刚从封印之中脱离而出,正是自己最为虚弱的时候,甚至就连最强姿态的真体都不敢轻易释放出来,又何至于被他压迫到如此程度!? 广寒眯起了眼睛,强迫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 现实就是现实,没有任何如果可言。 她既然已经站到了这里,面临着这样一种杀机四溢的危险局面,那就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去将之化解消除,才能给自己拼出一条求存的活路。 化解不掉,消除不了,那便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任何其他道路可走。 轰! 顾判庞大的身躯再次消失在原地,这一次还伴随着炽白火焰骤然升腾,犹如一道飞火流星朝着广寒撞击过来。 广寒尖叫一声,三丈高的身体猛然间缩小到一半左右,遍布银色鳞片的双臂却相反膨胀数倍,一团银白色的光芒飞快地掌心上方成型,看起来就像是托着一团凝固不动的霜雪风暴,又像是举起了一轮散着幽冷冰寒光芒的冰镜。 顾判携裹着炽白火焰呼啸而至,广寒猛地抬起双手,双掌向前推出,同样是炽白颜色的霜花从脚下向着四周迅蔓延开来。 轰! 那团耀眼的银色圆球炸开了,瞬间化作席卷一切的狂风暴雪,将那道急冲而至的恐怖身影轰然掩埋其中。 顾判一头撞入风暴之中,三昧真火瞬间被压制下去,只剩下一团明灭不定的白炎,紧紧贴在他的体表,艰难阻挡住了冰雪风暴的冲击。 一道森寒光芒显现,就连能够穿透轰杀一切的狂风暴雪都为之瞬间凝滞,被这道光芒斩出一条数丈宽窄的缝隙。 地面的冰层也被劈出一条巨大的鸿沟,和那道寒光一起,朝着挡在前面的广寒撕裂下去。 广寒七窍内齐齐流淌出透明的血迹,仰头又是一声凄厉尖啼,在身前瞬间布下一道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冰墙,拦在了那道森寒光芒的前方。 咔嚓! 寒光撞上冰墙,斧势终于落尽。 却仅仅是将那堵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的冰墙砸出了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纹。 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无往而不利,也没有突破冰墙的阻隔继续向前斩出。 她眯起的眼睛颤动一下,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耳中便被轰然一声巨响所填满充斥。 那个恐怖狰狞的庞然妖兽单臂上扬,一拳携裹着无与伦比的刚猛狂暴气势,正中已经遍布裂纹的冰墙中心。 轰! 以两人为中心,冰墙猛然炸开。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虚空中对撞一处。 喷射四散的冰晶尚在半空便被炽白火焰灼烧汽化却又瞬间被重新凝结成冰,脚下的冰面旋即又裂开数十上百条漆黑幽深的缝隙。 广寒大口喘息着,身体被重重砸入冰面之内,而且还在穿透冰层一路向下,直至深入到数十丈的深度才终于停了下来。。 顾判身上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即便是释放出熊熊火焰灼烧都无法将之融化分毫。 他来到被广寒砸出的巨大裂隙边缘,垂下燃烧着幽幽火焰的眼睛,朝着缺口下方看了过去。 裂隙最深处,广寒精神显得有些萎靡,体表的银色鳞片脱落近半,身上到处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就连背后的两只蓝色翅膀,也有一只从靠近根部的位置折断,只剩下一点皮肉还在相连,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她艰难抬起头,望向居高临下俯瞰过来的判,努力平复着呼吸,也平静了语气道:“好霸道的斧头,好沉重的拳头,还有辰龙血脉的加成……想不到九幽洞天之内,竟然还能孕育出你这样的妖魔。” “以你的实力层次,就算是真的遇到辰殿下,怕是也能在她面前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不露败迹,更不要说吾才刚刚从封印中脱离而出,还未恢复颠覆状态,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是你的对手。” 顾判不一言,只是沉默无声看了过来,仿佛是在欣赏着一件让他心动不已的奇珍异宝。 只是再仔细一些观察才能现,他的牙齿在小幅度地摩擦转动,喉咙也在下意识地做出吞咽的动作,就像是已经饥饿到了极点的猛兽,正在做着进食前的准备工作。 而在被他庞大身躯遮挡住的背后,也有一柄双刃战斧的虚影若隐若现,似乎下一刻便会呼啸而去,将早已经确定好的目标一斧两断、斩杀干净。 第1311章 不讲武德 顾判低头俯瞰,沉默无言。 冰层裂隙下方的广寒也停止了说话,气氛一点点变得沉闷压抑起来。 不知不觉间,顾判摩擦牙齿的动作变得更大了一些,甚至开始出令人头皮麻的咯咯声响。 而在他的身后,那柄斧头已经完全隐入虚空,比刚才变得更加隐秘无踪,也更加危险万分。 广寒已经察觉到了这种沉闷压抑气氛下隐藏的杀机,便当即接着开口说道,“阁下实力强大,身份尊贵,吾愿奉阁下为主,终生听命,永不背叛……” 直到此时,顾判才慢慢眨动了一下眼睛。 将自己从到底是活吃了对方,还是一斧头砍死对方的两难选择中摆脱出来,然后又增加了一个纳降收服的选项,无缝连接陷入到了aBc三个答案的选择题之中。 “我需要知道,你的来历与底细。” 思索片刻后,他缓缓呼出一口灼热气息,压制住了心中不断升腾起来的暴躁念头,开口问了一个问题。 “回大人的话,属下是游历于诸天诸域之中的一只寒凤冰禽,被问剑阁主捕捉于虚空深处,后加入三千剑修东征黄泉一役,与弱水交手碧落天上,身负重伤后被带回九幽洞天休养生息,却又被盈突然出手,封印于极北冰原下方,直至现在才算是刚刚脱困而出。”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和轮回剑主,还有黄泉弱水,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了?” “只要大人能够收留奴婢,奴婢可以改头换面,与当初的种种完全割离,今后只是大人的麾下爪牙,一言一行都遵从大人的意志,此后再无寒凤冰禽的存在。” “上来吧,我收留你了,日后不管是轮回剑主,亦或是黄泉弱水,都不能再轻易伤你一分一毫。” “奴婢,叩谢大人恩典,今后必终生追随大人,不敢有任何违逆反叛之心!” 冰层裂隙深处的寒凤冰禽几乎喜极而泣,竭尽全力展开受创严重的双翅,缓缓向上飞来。 它和顾判之间的距离也在迅接近之中。 四十丈、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就在此时。 一道森寒斧影再次斩破虚空。 没入到冉冉升起的寒凤体内。 却诡异地直穿而过,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这是什么分身法门,竟然能瞒过我的感知,让我还以为它是真的要飞过来跪下投降。” “这只寒号鸟不讲武德,竟敢欺骗于我……还好我本来就没有将它收为属下的想法,有事没事先劈了一斧头再说,才算是破掉了它的阴谋诡计。” 顾判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忽然感觉身体周围的气流仿佛变得黏稠起来,就如同是在极度森寒的影响下,所有一切都失去了运动的活力。 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整块巨大冰层的破碎,瞬间便将他庞大的身躯掩埋进去。 她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蓝衣蓝裙的女子模样,全身力量瞬间运转到极致,自口中喷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冰丹,无声无息没入到还在不断崩溃的冰层之内。 随着这枚晶莹丹丸的没入,之前还在不断崩塌的分裂的冰层刹那间剧烈涌动起来,随即反其道而行之,开始朝着中心挤压聚拢过去,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便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冰山,矗立在已经是一片狼藉的极北冰原之上。 唰唰唰…… 原本被用来封印她的“图钉”高高飞起,刺入到了冰山之内,深深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再次化作三丈高的怪鸟,展开双翅便朝着远处拼命飞去,甚至不去理会那些“图钉”到底有没有刺中目标的身体。 刚刚扇动两下翅膀,一丝惊悸突然就从她的心底升腾而起,也让她不由自主瞪大眼睛,转头向后面看去,一眼不眨地盯着在厚厚冰晶掩盖下的冰山。 在她凝固不动的眼神中。 咔嚓。 咔嚓咔嚓。 一连串的脆响从冰山内部传出。 伴随着冰山破碎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顾判沉闷的咆哮声。 鲜血淋漓的庞大身躯从破碎的冰山中一步踏出,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再一次轰然升腾。 此时此刻,她虽然还在向前疾飞,心中却已经是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她清楚知道,以自身几乎全部力量凝聚的冰丹并不能将他真正封印,破冰而出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但完全出乎了她预料的是,这个时间竟然如此之短,甚至短到了让她无法反应的程度。 无尽的威压伴着无边的杀意同时降临冰原,只一瞬间,在以顾判为中心的大片区域内,乌云不存,冰晶碎裂,雪花崩散。 湛蓝色的双翅猛地一个翻转,带起狂暴的风压,也让寒凤冰禽瞬间完成了转向,不再向前逃遁,反而是闪电般朝着那道从冰山内破封而出的庞大身影冲了过去。。 逃遁求生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 她也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唯有将剩下的所有力量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出来,即便是死,也要在那头怪物的身上留下永生无法消除的伤痕。 轰! 两道身影再次对撞在一起。 这一刻,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融于一处,又在刹那间向外爆出去,所引起急剧爆又迅疾消失的能量波动瞬间传遍了不知道多远的极北冰原。 …………………………………………………………… “这寒号鸟,还真的是个相当难缠、又冷又硬的对手,从综合实力层次上来看,它的巅峰时期应该只比弱水低上一线……” “若不是它被封印了这么长时间,恐怕还要鏖战更长时间才能将它镇压下来。” 顾判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几道巨大的伤口,伸手将其捂住。 幽幽白炎蔓延开来,将伤口由外到内灼烧封堵,缓缓修复着受创的身体。 他的右手拎着那具银白湛蓝双色并存的凤鸟,她接近三丈的体型在他的真体面前,根本就像是一只羊羔被猛虎按在了爪下。 咔嚓! 一道森寒斧影划破虚空。 无视它的拼命嘶嚎与求饶,将那具不停挣扎的身体从中间斩成了两段。 数个呼吸后,顾判微微皱眉,低头看了看手上已经完全不动的半截残尸,以及哗啦啦向下流淌的透明鲜血,心中着实有些惊讶和疑惑的感觉。 这会飞又会说话的鸟玩意,确确实实已经死了。 从任何方面都感知不到它的生命体征。 第1312章 泉水叮咚 顾判拎着被斩成上下两段的寒凤尸体,上下颠了颠,又左右晃了晃。 然后又飞出一斧,将它的头斩了下来,送到眼前仔细观察。 它确实已经死了,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 但是…… 为什么他没有收获到双值加成呢? 别说击杀了“大野怪”之后应该有的那种一入魂的冲击颤栗感觉,就连劈砍“小野怪”之后的涓涓细流都并不存在。 思来想去,他觉得没有双值加成的原因便是寒凤鸟不是“野怪”,至少没有被打野刀定义为“野怪”,所以才会出现这样令人扫兴的情况。 再看一眼透明鲜血都快要流尽的两段寒凤鸟残尸,顾判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嘴巴慢慢裂开张到最大,一点点将其塞了进去。 这一场战斗,虽然没有收获到双值加成,但能尝一尝寒凤鸟的味道,也算是没有白忙活一场。 不管寒凤鸟赚没赚,他反正是不亏。 咔嚓…… 尖锐的牙齿咬下。 嘎吱嘎吱…… 令人心惊胆战又头皮麻的咀嚼摩擦声响起。 又嚼了十几下,仿佛是嫌弃这头蓝白相间的大鸟太过坚韧难咬,他便一扬脖子,如同巨蟒吞食将其整个吞咽下去。 片刻后,他按住自己微微有些撑起的腹部,脸上嗜血满足的神色迅褪去,变得冰冷严肃起来。 “自己受到辰龙真血的影响越来越严重了,在某些情况下,人性越来越少,兽性反而占据了上风……” “这样不好,没有谁能如此轻易改造我的思想,不管是辰龙血脉、圣龙之力,还是其他融入体内的外力,都需要被置于我自己的掌控之下。” 顾判深吸口气,抓了一把冰块塞进嘴里,缓解着口腔内浓郁到甜的血腥味道,刚准备化形回去离开此地,却猛地按住腹部,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肚子里面,似乎有一颗冰凉的珠子在滚来滚去。 滚到哪里,哪里就像是被泼上了一团液氮,冰冻到近似灼烧的程度。 然后,那颗珠子正在不断地膨胀变大。 能够清晰感知到一只逐渐成型的展翅大鸟的形状。 有东西在踢他、啄他…… 还在撕扯啃咬着他体内的血肉。 “想要吞噬吾!?” “你才会变成吾的食物!” 纵然被双刃大斧斩成了两段,又被斩掉了头颅。 纵然已经被锋利的尖牙切割碾压。 甚至已经被吞进了腹中。 它竟然还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在顾判的身体里面出无比怨毒愤怒的嚎叫。 原来如此。 为什么他没有收获到双值加成,因为这只寒号鸟它根本就没有死。 而且还学大师兄还钻到了他的肚子里,要玩一出最坚固堡垒要从内部攻破的把戏。 顾判噗地喷出一口金色血液,口中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作为已经被吃掉的食物,不需要表自己的意见。” “那就一起死吧!” 寒凤冰禽出疯狂的尖啼。 由珠子变成的大鸟还在无休无止地变大膨胀之中。 顾判面上骤然露出痛苦的表情,肚子嘭地突出一大截,就像是在里面塞进去一座坚硬的小山。 并且还在不断继续向外扩张之中。 而在他的头顶,悄无声息出现一头展翅狂吼的庞大阴影,要将他的身体完全包裹进去。 轰!!! 炽白火焰扶摇直上,先一步将头顶上疯狂咆哮的阴影笼罩点燃。 与此同时,顾判狠狠一拳捶打在腹部突出的部分,又将其砸了进去。 将腹部的凸起砸平后,顾判面色漠然,伸手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那里再次凸起出一座山包的形状。 “作为食物就要有食物的觉悟,乖乖被我消化掉多好。” 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双手一前一后,猛地按住了自己的身体。 寒光骤然一闪,双刃战斧瞬间隐入虚空不见。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腹中再次传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锐啼鸣。 哧! 一道寒光隐隐从他的体内透出。 噗! 顾判再次喷出一口金黄的鲜血,里面夹杂着被剁成小片的肉块和羽毛。 甚至还有一部分属于他自己的内脏碎块。 不久后,凸起的部分慢慢凹陷下去,直到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唔……” 顾判捂住嘴巴,打了一个满含血腥味道的饱嗝,又呼出一口冰寒至极的气息,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 他感觉撑到了。 只差一点儿就要把五脏六腑全部都吐出来的样子。 而且内里那种冰寒撕裂的感觉愈演愈烈,仿佛要将他整个躯体从内到外全部扯成粉碎。 直到数个呼吸后,汹涌澎湃的双值加成冲击轰然降临,让他不由自主仰天长啸,犹如龙吟。。 ……………………………………………… 在寒凤冰禽第一次与顾判对撞交手之时,魑魅与魍魉便已经有所感觉。 但是,它们并没有返回去查看究竟。 并不是因为魑魅魍魉不想,而是因为在它们两个的后方,无声无息出现了一座张灯结彩的幽深古宅,恰恰好好挡住了它们返回的路线。 魑魅魍魉没有继续向前,同样也没有回头向后,而是就此停留在原地,沉默注视观察着那幢仿佛从血海深处浮上冰面的宅院,虚幻的身影扭曲得更加剧烈起来。 哗啦啦…… 潮涨潮落的水声隐隐响起,与从古宅内传出的喜庆吹打声交织一处,却又泾渭分明。 象征着死亡与寂灭的灰败色彩以魑魅魍魉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很快便和从古宅内流淌而出的鲜艳红色融为一体,完全不分彼此。 鲜艳与灰暗,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互相泯灭消耗,直至打破僵局那一刻的悄然到来。 在犹如潮起潮落的水声之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忽然混入了些许不同的杂音。 它依旧是水流的声响,却又并非是魑魅魍魉带来的遥远空洞潮声,而是有些欢快,又有些清脆的叮咚乐章。 泉水叮咚。 声声入耳。 但就是这样后入进来的欢快声音,却让魑魅和魍魉面色陡然大变,再也没有之前面对红衣古宅时候的淡定从容。 变局已开,战斗很快便落下帷幕。 其中一方支撑不住压力开始败退,然后便一不可收拾,转眼间便被另外一方全部吞噬,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1313章 母亲大人 古宅后院最深处的红墙之内。 伴着噗通一声轻响。 两道扭曲变幻的身影坠入到了平静无波的血泉之中。 带起了道道涟漪,又很快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红衣安安静静站在泉边,精致到找不出一丝瑕疵的面上挂着浅浅笑意,就像是一直都矗立在这里的一尊仕女雕像。 由魑魅魍魉带来的一点动静很快消失不见。 不过血泉的平静却又很快被打破。 泉水开始缓缓涌动起来,很快形成一道不停转动的漩涡,出欢快轻盈的水声。 直到此时,红衣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犹如星辰的眸子波光闪动,落在了漩涡所在的位置。 “女儿拜见母亲大人。” 悄无声息间,从漩涡内浮现出一道完全由血色笼罩的窈窕身影,对着泉边的红衣盈盈施了一礼。 “吾未真正生你养你,还算不得你的母亲。” “但是因为母亲大人对血泉的一应布置,才让我有了衍生灵智的基础,后面更是因为父亲大人的到来,女儿最终才能衍生灵智,降临世间,如此算来,您自然是女儿的母亲。” 红衣淡淡一笑,对此不置可否,却也并没有再次出言否定。 死寂往生的气息不停翻滚,潮起潮落的声音自血泉下传出,在红墙之内回荡,直到平静无波的泉面忽然间冒起两个血泡,这道空洞悠远的水声才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到一切都平静下来后,被血色笼罩的窈窕身影接着又道,“多谢母亲大人,这次母亲大人给女儿带来的食物,女儿很是喜欢……” 红衣语气平静,不见一丝起伏,“这是你应该得到的奖励。” “若不是母亲大人亲自出手,女儿又怎么可能会……”血色窈窕身影用有些娇嫩的声音说着,却并没有能把话说完。 因为红衣就在此时忽然开口,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直接打断。 “当日老爷在血泉里面休养疗伤的时候,你见过老爷了?” “回母亲大人的话,女儿确实出现在了父亲大人的面前,想要询问一下父亲大人有没有什么命令和吩咐示下。” 红衣沉默片刻,语气淡淡道,“老爷都对你说什么了?” 泉眼漩涡内的血色身影同样陷入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说道,“父亲大人当时在睡觉,所以只对女儿说了一个字。” “哦?” 红衣眸中闪过一丝光芒,“老爷说了什么?” “父亲大人对女儿……” 血色声音说到此处停顿一下,语气平淡道,“父亲大人对女儿说的那个字是,滚……” 红衣微微一怔,旋即又悠悠笑了起来,当真如百花齐放,将红墙内沉闷压抑的气氛都变得美丽鲜亮起来。 而在恬淡的笑声中,她所说出的话却殊无笑意,听上去甚至充满了森寒的味道,“你觉得,吾会杀了你吗?” 一直都在缓缓转动的漩涡在此刻凝滞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到了和之前毫无不同的旋转状态之中。 立于漩涡之上的那道血色身影则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仿佛并没有听到自己的“母亲大人”所提的这个问题。 亦或是清清楚楚听到了,却将这句话当成了“该吃饭了”这样最为普通的家常聊天,没有生出任何的情绪波动。 因此,她也只是以不变的语气和语平平淡淡道,“女儿不知,也不敢妄自揣度母亲大人的想法。” “在关于你的事情上面,吾的想法其实并不重要,你口中父亲大人的想法,才能真正决定你的命运。” 红衣轻轻抬手,身后便现出一尊高贵华美的黄金宝座,在夜色下散出幽冷而又神秘的光芒。 她收拢裙裾,缓缓在黄金宝座上坐下,轻声细语接着说道,“你觉得,老爷知道你的存在了么?” 血色身影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又摇了摇头,“父亲大人,知道的并不如母亲大人齐全。” “是这样啊……” 红衣丝毫不以为意,“不过老爷主外,总是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需要他在外奔波处置,不停出差,还得惦记着给吾带回来各种礼物,所以对家里的许多情况,终究不比吾知道的更加详细。” 说到此处,她轻轻叹了口气,“若是老爷知道了,你觉得他会如何处置?” “在你看来,老爷会直接杀了你吗?” “女儿不知,亦不敢妄自揣度父亲大人之所思所想。” “顾郎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无迹可寻,你和他接触的时间太短,不知道也算是正常,就算是吾,在有些时候也会弄不明白老爷到底在想些什么,下一步又要做些什么。” 红衣说到此处,忽然又将这个话题抛到一边,转到了另外一个方面,“你觉得,老爷这次深入极北冰原,会有收获吗?” “女儿不知,母亲大人所说的收获究竟指的是哪个方面?” “关于玄冰海的方面。” “女儿也不知晓玄冰海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所以不能妄言,以免干扰了母亲大人的判断。” “是吗……吾本以为,你会对此了如指掌,洞若观火。” “母亲大人错怪女儿了,如果真的对玄冰海的秘密了如指掌,我便绝无可能会有任何隐瞒,因为您和父亲所关心的秘密,女儿同样非常关心,在这一点上,母亲大人应该会相信女儿所说的话。” 红衣并没有对这个问题做出任何回应,而是话锋再次一转,毫无征兆便又提出来一个似乎很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你说自己是老爷和我的女儿,那么我这个做母亲的想问问你,对于之前种种,你后悔吗,愤怒吗,不甘吗?” 面对着突如其来,又没头没尾的问话,血色身影沉默片刻后,做出的回答同样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 “回母亲大人的话,女儿是血泉精玄之气凝聚的新生生灵,刚刚衍生灵智不过短短数日时间,事实也只是如此而已……” “我并非如母亲大人所想的那般洞彻通明,最多只能算是机缘巧合下的灵光一现罢了,其余种种,都早已烟消云散、不复存在,所以又何来的后悔、愤怒、不甘的念头……” “但是,如果母亲大人硬是要女儿说点什么的话,女儿只能遵循着那灵光一现的感觉说一句,她的选择很正确,也做的很好。”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现在如此,不是将来……”红衣闭上眼睛,“老爷就快要回来了,你能感受到害怕恐惧的情绪吗?” “你要知道,吾或许并不容易真正杀掉你,但是在老爷面前,你的生命其实并不坚韧,尤其是现在,甚至可能会像是风中的烛火一样脆弱。” 第1314章 逍遥自在 “母亲大人这一次却是说错了。” 血色身影的声音依旧平静,就像是脚下的泉面,除了那道缓缓旋转的漩涡外,其他地方依然如同镜面一样毫无波澜。 “正是因为父亲大人,女儿才衍生了灵智,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因此我和父亲大人之间,还有着天然的联系纽带存在,只要父亲大人知道了这一点,就绝不会轻易对女儿痛下杀手。” “所以说,虽然父亲大人拥有着最能杀死女儿的神秘天赋,但在真正杀死女儿这件事情上面,却并不会比母亲大人更加轻松,反而会是阻隔重重,难以分割。” 红衣笑了一下,“你这是在提醒吾?”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在母亲大人面前不敢有任何隐瞒,所以才陈述一下必要的事实和真相。” “世间唯有结果才是真实的,真相也不过是结果的某一面的表象,更可以是对某个结果的不同解释,所以女儿你所说的真相,在吾和老爷这里,也并不一定是真正的真相。” 接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红墙内再次陷入到安静沉默之中。 泉眼内的血色身影一直都保持着垂手肃立的姿势,一如泉边的红衣自始至终都端坐在黄金宝座上面一动不动。 直到天色将明,时至破晓,红衣才从黄金宝座上起身,朝着通向红墙之外的那扇门缓步行去。 “女儿恭送母亲大人。” 血色身影再次盈盈躬身一礼,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恭敬顺从,不见一丝一毫的不满。 红衣在门前停下脚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吾有些好奇,就算是吾和老爷不会出手将你镇杀,难道你就不怕她亲自出手吗?” 血色身影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变,闻言才直起身体,带着些许恬淡的笑意道,“母亲大人有所不知,女儿虽然刚刚衍生灵智不久,实力层次孱弱不堪,但在某些方面的感知能力却并不算弱,或许还越了此方洞天内绝大部分的生灵。” “所以女儿才敢说,她如今应该自顾不暇,并不会亲自前来寻找我的麻烦,甚至有可能连我的存在都并不知晓。” “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悄然离去,不再圄于这狭**仄的四面红墙之内,就此逍遥自在,岂不是更好?” “初生孱弱的小兽,唯有在父母的保护下才能真正长大,羽翼未丰的幼鸟,也只有在温暖巢穴中才能躲避风雨,女儿睁开眼睛,第一个见到的便是父亲和母亲,这四面红墙,便是女儿最为温暖的家,此便是大逍遥、大自在。” 红衣微微皱眉,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大门,“但是你不要忘了,她还有一位忠心耿耿的属下,按照老爷的说法,也是她的小迷妹,以你现在的实力层次,还是先从小迷妹的手中能活下来再说吧。” “女儿听陋狗提起过,她那位属下曾和母亲大人交战于天空之上,并不是母亲的对手,还在后面给母亲送来了大量的礼物,恳求母亲大人的谅解。” “还有,正是因为女儿的存在,父亲大人才没有陷入到和她一样的危局之中,若是女儿死了,纽带就此断掉,遮蔽完全消失,父亲很有可能就会步她的后尘,遭逢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 “在老爷回来之前,吾会护住你的安全,待到老爷回来……其他的事情就等你们父女相认之后再说吧。” 红衣一步踏出红墙,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了下来,“你,应该叫什么名字?” “女儿初生,自然尚未拥有名字,恳请母亲大人赐名。” 红衣闭目思忖片刻,低低叹了口气说道,“九幽洞天,古宅血泉,那么就叫幽泉吧。” “幽泉多谢母亲大人赐名。” 红衣点点头,不再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恰好在这一时间,第一缕阳光突破云层,照在了古宅之内,一盏盏灯笼逐次熄灭,阳光迅越过红墙,落在了泉眼之上。 也将那道血色身影和下方的泉面铺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一扫阴森诡秘的气息。 刚刚得到姓名的幽泉静静站了片刻,缓缓没入到泉水之下,那道不停转动的血色漩涡也随之消失不见,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 盈停下了脚步,沉默看着冰雪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刺眼的光芒,并没有继续向北而行。 寒凤冰禽的力量气息出现,随后没过多长时间便又消失不见了。 除此之外,还有魑魅魍魉的的力量气息,同样在极北冰原昙花一现,其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寻找不到一丝一毫存在的痕迹。 而在这一过程中,还能隐约察觉到那道炽热火焰爆后传递出来的力量波动,以及极远处高空中那鲜红夺目的血色光芒。 中间还夹杂着令她都为之动容的森寒杀机,在冰冷呼啸的寒风中一闪即逝。 寒凤冰禽或许已经死了。 应该是死在了黑山君的手中。 还有潜入到此方天地内的魑魅魍魉,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被黑山君的红衣夫人出手镇杀。 从那几道力量气息波动的情况看,他们确实是在一决高下、生死相搏,而不是假打演戏来造成一种假象。 因为就算一开始真的是假意交手,当这种程度的力量波动与森寒出现后,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必将以鲜血的流逝和生命的凋零才能将之结束…… 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轻松还是沉凝,但却丝毫没有任何慌乱的情绪,而是迅调整心态开始思索后续的处置。 阁主已然遁入虚实之间,她便只能从之前阁主在时那种轻松喜悦的心态中脱离出来,再次变回到盈先生应有的模样,将一切事情都要处置打理妥当。 极北冰原深处有一片时刻在移动的水域。 名为玄冰海。 盈曾经不止一次去过这个地方,自然也知道关于天地之眼的秘密。 其实如果认真算起来,广寒宫冰魄一族内流传的关于玄冰海天地之眼的说法,还是从她只言片语的所谓神谕之中归纳出来的隐秘。 第1315章 转身就走 玄冰海的来历已经相当久远,是当初九幽尊主为自身留下的一个退路,只不过在问剑阁主仗剑自立,取九幽而代之后,便逐渐荒废了下来,以至于除了她这样一直跟随在阁主身边的老人外,几乎再没有其他生灵知晓关于它的秘密。 但是…… 盈忽然又笑了起来。 纵然如今阁主已然入劫定修,其他生灵就算是知道了玄冰海内隐藏的秘密也无济于事。 一来玄冰海并不是固定在某处地方的水域,它的位置一直都在不停变化,除了她和阁主之外谁都不知道玄冰海的出现与进入规律。 第二个原因便是,自阁主取九幽之主而代之后,便出手对玄冰海进行了封镇,断绝了那条被九幽尊主保留的退路,无数岁月以来,除了那个拥有奇妙神通的小家伙无意间突破了封镇之外,便再无任何生灵能够打破这一惯例。 至于那名为姽婳的小家伙,在阁主专门提到黑山君有可能是在寻觅玄冰海之后,便已经被她困缚于月华仙宫之内,将最后的缺口完全堵上,不让其接近九幽之主遗留下来的秘密。 又将其他所有事项都在心中过了一遍之后,盈确定自己没有任何疏漏,却依然沉默站在那里,不知为何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感觉。 就像是正在有危险隐藏在暗处,正在对着她露出锋利的獠牙,而她却还对此一无所知,不能准确判断出危险即将降临的方向。 或许是在阁主从不见不闻亦不可知的境地中醒来之后,她已经持续了太久的轻松舒适生活,还不能完全回到以前那种状态之中…… 也有可能是自她所修习的真灵化生之法大成后,便再也没有体验过那种生死一线的真正危机,所以才会渐渐失去了当初弱小时候的心态,那种处处危机、步步惊心,整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心态。 盈一念至此,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因为她忽然间便想起了是阁主养的那条金毛大狗。 它也是在阁主的护佑下好日子过得太多了,所以就变成了那副逗趣的模样,尤记得在阁主陷入不见不闻之后,她为了让它活下去,还专门传给了它真灵化生之法,结果这条蠢狗却只是弄出来了一大窝狗崽子出来,完全违背了这部秘法何以用来保命的真谛…… 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一直都在,也让盈缓缓收敛笑容,变得真正严肃沉凝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推测被提出,然后又被她否定推翻,直到最后,她再一次记起了从业罗秘境出来前,阁主对她说过的那一句话。 “你要小心九幽之铠内的一缕残念,吾当初欲要观察尊主究竟有无后手留存,便没有将这道残念抹杀,如今灾劫临身下已然难以为之,切记……” 九幽之主遗留下来的一缕残念。 盈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她刚才第一个提出的危险来源推测,便是和九幽残念相关,因为这是阁主对她提出的忠告,必须最先考虑,也必须极度重视,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大意。 而她也的的确确就是这么做的。 自业罗秘境出来一直到不久前,她都在关注和九幽残念相关的一切变化趋势,但结果很明显,那就是没有结果。 若是九幽之主遗留下来的那一缕残念真的出现了新的变化,她一定能够感知得到。 因为纵然那只是连神魂碎片都算不上,连一个完整精神意念都称不上的残念,却也和九幽洞天息息相关,只要它脱离了那具铠甲的束缚,真正打破了当初阁主对它的限制,就一定会引起此方天地的反应,不管距离有多远,只要还在九幽洞天之内,便一定会被她所察觉。 盈对这一点相当肯定。 除了阁主之外,也许整个九幽洞天内的所有生灵都加到一起,都不会比她对这种反应引的变化更加敏感,也更加清晰。 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便出现了。 阁主对她做出了叮嘱和提醒,而她却一点儿都没有现九幽残念的变化,这又说明了什么? 不久之后,盈长长呼出一口白雾,毫不犹豫转身朝向来时的方向开始退去。 阁主所说的话,在她心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如果她的推测与判断和阁主所言生了冲突,那么一定是她没有真正看破真相,所做出的推测判断有误,而不可能会是阁主出现问题。 以前如此,现在如此,以后同样会如此。 她没有察觉到九幽残念的变化,不代表它真的没有变化,只能说这一变化已经出了她所能感知的范围,以一种让她还无法理解的,更加诡秘的方式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让自己确定了这一点后,后面的问题马上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在故意松动封印,让寒凤冰禽的气息泄露出来之后,连她都没有料到,后续不需要她冒着被现的风险继续引导,事情的展方向竟然便自然而然走向了正确的方向。 而这种自然展的结果,甚至还要比她自己制定计划的走向更加完美,也更加快迅捷。 所以说,阁主给她交代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虽然并未真正看到寒凤冰禽和魑魅魍魉,但它们确实已经和黑山君起了冲突,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被他直接斩杀。 退一万步来讲,他们不用管是谁杀了谁,也不用管到底杀没杀死,只要真的起了冲突,没有让他们无间联合到一起,就已经算是达到了阁主想要的结果。 那么,她也就没有必要再深入到极北冰原内部,去确定寒凤冰禽和魑魅魍魉的生死,只需要像以前那样,完成任务后便当即抽身离开,隐于暗处静待阁主的下一次召唤。 唯有保证自己的状态,才能在阁主需要的时候提供最强的助力,而不是心有而力不足,影响了阁主绵延数万载的大计。 盈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几乎是一步迈出便融入到虚空之中,只在厚厚的雪地上留下了微不可查的两道浅浅足印,刹那间便又被新的冰雪所覆盖,就此抹去了所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第1316章 关键节点 阳光已经到了一天中最为炽热的时候。 映照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反射出令人难以承受的刺眼光芒。 清脆悦耳的水声悄然而至,隐藏在呼啸不停的寒风声中,就像是有一双灵巧的手在拨动风弦,轻弹冰晶,奏出了一曲清冽明澈的乐章。 一抹极淡的血色出现在了冰雪之上,远看像是红色画笔在冰上涂抹勾勒,凑近了却能现这似乎是蜿蜒灵动的血色泉水,正在冰雪表面静静流淌。 每一次停顿,都准确找到了当初盈所站立的地方。 “母亲大人,女儿失误了,还请母亲大人责罚。” 悄无声息间,两道同样是鲜红的身影出现在了冰天雪地之中。 她们几乎是一样的身高,穿着一样颜色的红衣红裙,就连脚上踩着的,都是大小款式完全相同的红色绣花鞋。 不过随着其中一道血色身影屈身行礼,这种奇异的感觉便被打破,再也回不到刚才那种曼妙平衡的状态之中。 红衣低头看了一眼幽泉,随即将目光落在了那些早已经被抹去了存在痕迹的足印上面,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淡然。 她悠然开口说道,“老爷以前经常会说,失败就是成功的娘亲,所以说失败并不可怕,只要多深入品尝几次,总结经验教训,终究能诞下名为成功的孩儿。” 血衣幽泉道,“女儿并不觉得可怕恐惧,只是这是女儿出生后的第一次任务,失败后便会觉得有些羞愧。” 红衣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依旧躬身不动的幽泉身上,语气平淡接着说道,“也无需羞愧,老爷也曾经说起过,阴阳合和,乾坤大道,准备生孩子这样的事情,羞可以羞,但何愧之有?” 幽泉缓缓直起身体,一时间陷入沉默,唯有呼呼吹过的风声在耳边回荡,再也听不到其他。 又过得许久,红衣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轻轻抬手,白皙如玉的掌心上便多出来一本血书。 “回禀夫人,姓盈的女人走得非常干脆,属下也无法感知到她的去向。” 陋狗在向红衣写下一行文字后,便鬼鬼祟祟开始观察一旁默立不动的血衣幽泉,它直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曾经有一段时间专属于自己的“澡池”,怎地就突然间生出了灵智,还摇身一变成为了女主人的闺女。 更重要的是,她既然是女主人的闺女,那岂不是直接就变成了老爷的闺女!? 当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想它陋狗好不容易才掰清理顺了宅子里的各种关系,成功成为了项冽和绯红的狗叔,又经营好了和张厨子、白漓、珞水的关系,算是在老爷夫人身边占住了最重要的位置…… 结果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幽泉小姐。 看她的模样,和夫人站在一起就说是姐妹都大把的人相信,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能舔着一张脸喊夫人母亲的。 她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一想到此处,陋狗便不由得悔恨不已。 它是多么的希望,现在喊娘的能是它自己啊。 想当年它和于老爷郊野荒村相逢,结识于老爷尚未迹的微末之间,结果却因为自己的一念至差,没有当场跪下抱大腿叫上一声爹,就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辛苦和不易。 她倒是聪明的很,从一开始就认清了形势,不学自通了老爷关于拼爹理论的精髓,从而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实现了阶级的跃升,瞬间便过了它陋狗不知道多少年的殚精竭虑、努力拼搏…… 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陋狗有些感慨,又些伤怀,但刹那间便坚强地接受了一切。 这是已经既定的事实,它绝不能在已经生的事情上面耗费太多的情感,而是要正视现实,积极面对,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一切。 不就是又多了一个小姐吗? 这又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老爷曾经说过,解决问题一定要抓住主要矛盾,找准关键节点,只要把主要矛盾理通顺了,许多疑难杂症自然会迎刃而解。 而它也早就看得清楚分明。 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 而整个宅子的关键节点就是老爷和夫人。 他们是撑起了一片天空的大树树干,其他家伙都只是附着在树干上的藤蔓花草,所以它最需要关注的便是树干的态度,然后再据此来制定调整自己的做法,这样才不会偏离航向,滑落一旁。 因此,它必须要知道老爷和夫人对这位女儿的态度到底如何,然后再以此决定自己的态度…… 不,不对。 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而且是危险的。 陋狗微微一颤,刹那间便否定了自己的思路。 只要幽泉小姐能坐实了老爷和夫人女儿的这个身份,她就已经天然立于了不败之地,就算是老爷夫人对她的态度不是特别好,也不是它能够无视的存在。 呵…… 老爷曾经曰过,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它陋狗可是老爷最最忠实的信徒,早已经将老爷的教诲牢记书中,一个字都不会忘记。 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更何况老爷还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能软能硬、能屈能伸。 既要顶天立地,也能伏低做小。 说到底,不就是舔吗? 它自领悟了这一能力以来,还真的就没有虚过谁。 它可以舔老爷和夫人,甚至把自己舔成了项冽的狗叔,那么也就能同样把幽泉小姐给舔到生活不能自理。 但是话说回来,拍有明拍暗拍之别,舔也有阳舔和阴舔之分。 它必须不能忘了老爷和夫人这个关键节点,根据他们两个的态度来调整自己的舔法,达到最终想要的目的。 在这件事情上,结果最重要,但过程同样不可或缺。 因为过程中的细节直接决定了结果的成败,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 对于一般的舔者而言,舔只是手段,为的便是舔完之后想要得到的那个目的,但在陋狗书中,真正舔者的舔不应该有目的,或者这个字的本身就是目的。 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这个目的所附带的些许小小不然的好处而已。 第1317章 古宅冰室 陋狗不由自主想起,它在刚刚出道的时候,书生才刚刚从那座郊野荒村中起步,能够将看到它的那些生灵骗到神魂颠倒,奉它为神,就是因为悟出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它并没有觉得自己是在编织故事欺骗他们,而是真正沉浸在了一个又一个正在“确实生”的事件之中,和他们一起经历,一起融入,最终自然而然便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虽然后来出现了一点差错,让它沉浸于“真实事件”的能力大幅下滑,但曾经拥有过的那段经历,才是积淀下来的最宝贵财富。 陋狗偷偷观察着血色长裙的幽泉,书页中早已经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不过它绝不会把这些念头显露在外分毫,更不会让即将成为被舔者本人的幽泉得知它的打算。 “你辛苦了,下去休息一下吧。” 红衣主母的声音淡淡响起,陋狗一个激灵,刹那间已经收敛了所有的念头,并且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行字迹刷在了主母的眼前。 “属下恳请夫人恩准,让属下潜藏游走在侧,如果那胆敢冒犯夫人天威的家伙再次出现,定然能第一时间现她的踪迹。” 它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骄傲,只要夫人答应它的请求,那便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一来则是例行性地在夫人这里刷了好感,二来则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幽泉小姐身边,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老爷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句话放到它即将去做的事情上面,同样是颠补不破的真理。 既然准备开舔,那么自然要先弄明白目标的特点,如此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知道怎么舔,舔到什么位置才能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达到了目的。 这便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善舔者无赫赫之功。 “狗子倒是有心了。” 红衣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属下谢夫人恩典。” 一行小小的字迹刚刚出现,立在红衣掌心的血书便无声无息消失不见。 就连一直在关注周围环境的幽泉,都忽然间失去了对它的感知。 又等待了片刻后,她开口说道,“母亲大人,她既然已经离开了冰原,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哦?” 红衣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对盈如此了解,是遵循着以前的经验吗?” “回母亲大人的话,幽泉并无任何经验可言,只是一种忽然生出的感觉。” “一种感觉……” 红衣微微颔,听不出什么情绪道,“那吾等就回去吧,这么长时间过去,老爷也应该已经结束了战斗,要回到古宅之中了。” ……………………………………………… 红衣古宅。 后宅最深处的一座幽静典雅院落内。 红衣轻轻推开房门,带着身后的幽泉走了进去。 陋狗依旧不见踪影。 这货对虚空神隐这项保命能力极度上心,日夜苦修不辍,已经推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层次。 就算是红衣也难以探知察觉到它的真实动向。 房间里烛光暗淡,虽然是在冰冷森寒的极北冰原,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却有巨大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人恍惚间不由得以为是来到了盛夏光景。 陋狗早已经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了屋内,正在将自己当成一把扇子,拼命地给屋子正中的一座大火炉扇着风。 火炉内的燃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灼烧之后是刺眼的白色火焰,将整个炉子都烤得通红,若不是有法阵维持,恐怕早已经变成了一滩融化的铜水。 顾判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浑身包裹在那件白色大氅之中,脸色隐隐有些白,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是白到了有些渗人的程度。 “是夫人回来了。” 他缓缓抬头,呼出一口浊气。 顷刻间,整间屋子都被他喷出的白霜填满充斥,温度骤然降低了不知道多少,就连那只巨大的火炉都瞬间熄灭,变成了被后后冰雪覆盖的一座冰雕。 “老爷受伤了?” “五脏破裂、内腑移位、又有寒毒入体,需要静养些许时日才能逐渐恢复。” 顾判剧烈咳嗽着,许久后才慢慢平复了呼吸,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进门后便安静站在那里的幽泉身上。 他沉默看着她,数个呼吸后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有些艰难地抬起手臂,摩挲着体表浮现出来的墨色鳞甲。 “见到你,倒是搞清楚了自己身体生某些变化的原因。” 说话间又是道道森寒气息喷出,屋内的白霜越来越厚,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垂下尖锐的冰锥。 顾判便闭了口,转头看了眼乖巧懂事的陋狗。 “狗子,你去找一下张厨子,跟他说,他给整过来的这个炉子,实在是不中用啊……” “属下谨遵老爷法旨,这就去让张厨子换一个更好用的火炉,给老爷送来。” 陋狗扑闪着前后封面,晃晃悠悠朝着门口飞去,度却是比平常慢了一倍不止。 它感觉自己每张书页内都仿佛是猫抓一样,端得是轻拢慢挑抹复捻,大珠小珠落玉盘,麻痒难耐到了极点。 既希望前面的这道门无限遥远,让它怎么飞都飞不到头,又恨不得下一刻就能把炉子拿来摆放到位,好让它能不浪费任何一点时间,能够完整听到这些让狗心痒难耐的秘密。 但尽管飞的再慢,这一小段距离也会很快结束,就当陋狗出门的那一刻,它终于又听到了老爷犹如仙音般的说话声。 “我想知道,对于你来说,这是机缘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老爷这话说的,怎地如此没头没尾,到底是什么意思,又应该作何解释!? 想到此处,陋狗顿感又麻痒了几分,但此时业已出了房门,又不可能再折返回去,便瞬间融入虚空,急不可耐地去了。 站在门边的血衣少女缓缓答道,“幽泉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自血泉中灵智初现,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顾判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屈指轻轻敲击着温凉的斧柄,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间愣住,数个呼吸后才眯起眼睛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第1318章 危险征兆 “幽泉叫的是,父亲大人。” 顾判皱起眉头,很快却又一点点松开,对这句话再没有更多的表情变化,最后也仅仅是露出来些许说不出来是什么意味的笑容,“这件事情,还真的是有些让人猝不及防啊……” 幽泉躬身一礼,“父亲大人在血泉内疗伤修行的时候,幽泉便出现在了您的面前,只是未敢打扰父亲大人的休息。” 顾判点了点头,“幽泉,九幽洞天,古宅血泉,这个名字听上去倒是相当贴切。” 他摩挲着双刃战斧的斧柄,相当直白地问道,“你就是九幽之主留下的后手?” “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不知九幽之主究竟是谁,更不知道其有没有留下后手,又究竟是什么后手。” “哦?那么按照你自己的说法,其实你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了?” “母亲大人尝试着让血泉生灵,就在最为关键的时候,父亲大人进入泉中疗伤,这便是女儿衍生灵智的前提条件。” “如此看来,确实是因为我和夫人的原因,才让你能够降临世间。” 幽泉低下头去,“是。” “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 “回父亲大人的话,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两者泾渭分明,确实难以混为一谈。” 顾判沉默片刻,“初圣她,是不是已经现了你的变化?” 幽泉道,“对于此方天地而言,她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神,可她就像是以前的九幽之主一样,站的太远、升得太高,在高高在上的同时,却也远离了地面,并不能清楚准确掌握下面的一切,所以说只要好好的隐藏起来,不引起她的注目与留意,短时间内就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何况她现在应该已经陷入到了极大的危机之中,便更不会来寻我这个小角色的麻烦。” “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就像是高坐殿堂之上的皇帝,对于天底下的许多事情并不能真正了解,所以有时候才会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顾判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仔细观察着面前和红衣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女,有些不正常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些许温和的笑容。 幽泉和他对视着,随后同样回以有些温柔,又有些羞怯的笑容。 一道寒芒毫无征兆闪过。 在已经成为冰窟的房间内骤然亮起一道璀璨夺目的亮光。 双刃战斧乍现乍隐。 把前方的冰炉一分为二,并且继续向前延伸出去,把所有敢于阻拦在它前面的所有一切尽皆斩断。 直至它来到了依旧微笑着站在那里的幽泉身前。 却在最后一刻突然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缕秀从幽泉的额前飘落。 与之一同显现的还有她眉心处悄然浮出的浅浅血痕。 “回去把血泉弄热一点,我等一下会过去疗伤。” “幽泉谨遵父亲大人之命。” 顾判说话时语气平静,她的回应同样如此,好像刚才那骤然暴起的一斧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 待到幽泉离开后,屋内重新回复了安静,直到红衣开口才打破了沉默。 她隐隐有些疑惑地道,“顾郎刚才似乎并无杀意,却为什么又要斩出那一斧。” 顾判再呼出一口寒气,缓缓坐了下来,“我只是在验证一件事情。” “顾郎验证的是什么事情?” “关于带我们这个便宜女儿过来之前,你跟我所提到的业罗初圣陷入危局,并且很有可能会波及到我的事情。” “那么,顾郎得到的答案是什么?” “幽泉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他眉头皱起,思索着慢慢说道,“刚才那一斧,其实我是真的想要斩下去的……毕竟她是因为九幽之铠的那一缕九幽残念与血泉结合,才衍生出来的精玄生灵,对于我们来说,便是属于不可控的危险因素,比起拿她来给业罗初圣制造麻烦,倒不如直接将这一不受吾等控制的苗头给直接扼杀。” “但是,就在斧势即将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惊惧感觉,犹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似有难以察觉的大危险扑面而来,即将真正降临到我的身上,所以才在最后一刻将斧头消隐于虚空之中,并没有继续斩落下去,取了她的性命。” “按照她的说法,正是因为她的存在,我才没有陷入到和业罗初圣一样的危局之中,若是她死了,纽带就此断掉,遮蔽完全消失,我很有可能就会步初圣的后尘,遭逢突如其来的巨大危机……” “那么什么是纽带,到底是什么危机,在这两件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我还真的无法对她痛下杀手,取了她的性命。” 红衣道,“顾郎打算怎么做?” 顾判久久沉默不语,直到外面传来陋狗特有的敲门声,才伸手将血书抓了过来,在其中一张书页上面写道,“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前往广寒宫,寻找玄冰海之所在,看一看那下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不是真的如你我所猜测的一样,是可以完全脱离九幽的那条小路……” “二是返回业罗秘境,找到闭关疗伤的业罗初圣,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如同魑魅魍魉和幽泉所言,已经落井陷入到了危局之中,如果是的话,和我本身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们又能从中得到一些什么。” “不过在此之前,最先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解掉我体内恋栈不去的寒毒,将自身恢复到完好的状态。” 他说着便缓缓起身,一手捏着陋狗,一手虚握住隐于虚空的双刃大斧,朝着后宅最深处的四面红墙走去。 在门外守候的张厨子躬身行礼,着急忙慌指挥着几个天人近卫将一只大号的火炉抬起,紧跟在老爷身后十步远的地方。 哗啦啦…… 顾判将自己浸泡在滚烫的血泉之中,有些疲惫地眯起了眼睛。 他的身体开始迅膨胀变大,数个呼吸间便已经恢复到了接近十丈高的半人半龙妖兽形态,开始汲取泉水内蕴含的浓厚能量补益自身。 第1319章 影响深远 泉水滚烫。 但正在迅变凉下去。 顾判将整个身体浸泡里面,也是有些没有想到那只寒凤冰禽遗留下来的冰寒之力,竟然会如此厉害。 比它在他体内试图变出真体所造成的物理伤害更加严重许多。 张厨子已经将那只更大的火炉送了过来,就在泉边点着,待到熊熊火焰燃烧起来,才算是将不停蔓延的霜雪冰晶给挡了回去,没有让血泉冻成一个大冰坨。 幽泉刚刚出现在顾判的面前,便被他从血泉内赶了出去,出了四面红墙后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又能做些什么。 无声无息间,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行鲜红的小字映入到了她的眼帘。 “幽泉小姐,要不要到属下的院子里面坐上一会儿,休息片刻?” 幽泉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原来是陋管家啊。” “小姐叫我陋狗就行,管家不敢当。” 她沉默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如今父亲大人正在血泉内休息疗伤,那就打扰陋管家了。” “不打扰不打扰,属下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给老爷夫人和小姐提供最为贴心的服务,小姐能光临陋室检查指导工作,是属下盼都盼不来的荣幸,又怎么会有打扰一说?” 幽泉又是淡淡一笑,“那就劳烦陋管家了。” 陋狗现出身形,欢快地在前面飞行,后面跟着款款而行的幽泉,一部血书,一个血衣少女,一前一后穿过古宅内的亭台楼阁,一路上留下来淡淡的红色印记。 古宅深处,红衣闺房。 白漓掀开门帘,自然而然地接过红衣手上的玉梳,开始慢慢打理如瀑垂落的长。 “夫人,老爷已经开始了疗伤。” 红衣闭着眼睛没有睁开,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幽泉呢?” “幽泉小姐从红墙内走了出来,本来是在宅子内漫无目的地走动,后来遇到了陋狗,就跟着它去了……” 她微微一怔,旋即微笑起来,“原来是陋狗啊,就随它去吧,让它去和幽泉多接触一下也好。” “是,奴婢明白。” 血泉内的温度下降到一定程度,便又开始慢慢向上抬升,然后没有等到泉水沸腾,却又再次折返回来迅下降,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里面那具狰狞恐怖的庞大躯体,一会儿寒霜附体,一会儿又燃起幽幽白炎,在极冷与极热之间不停切换,始终无法稳定下来。 顾判在这段时间内尝试了诸多办法,却都不能将盘踞在自身体内的那道寒意真正祛除出去。 它虽然层次并不算太高,至少比不上那几道外力,如果硬要将之泯灭的话也不是不能做到,但问题就在于寒凤冰禽凝聚的那颗冰珠,已经化冰为水和他的内腑融为一体,除非是不管不顾刮肉疗伤,就很难将其清理干净。 所以在尝试了几次之后,顾判便不得不改变策略思路,不再一门心思地驱离,而是准备以乾坤借法与澜水心法为手段,将这道寒冰之力纳入到自己的力量体系之中,变成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正所谓我把你收编进来成为一家人,大家拥有了相同的利益基础,有了共同的目标方向,便不会再斗得你死我活,非死一个不可。 而在继续开始的融合归一过程中,他隐隐约约触碰到了那条纽带的存在痕迹。 也开始探索思考业罗初圣所面临的危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到底和自己有没有关系。 时间一点点逝去。 寒凤冰禽以生命神魂为献祭,留在顾判体内的寒冰“诅咒”正在被慢慢解除,被其消化吸收,开始变成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之前一直都在极冷极热间来回转变的血泉也逐渐平稳了下来,不再引起太大的动静。 所有一切看上去都在向好展,缓缓步入正轨。 但位于其中的顾判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轻松的姿态。 相反他的表情一直都有些严肃,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随着诸多外力的容纳归一,而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哗啦啦…… 他从泉水中露出头,“叫幽泉到这里见我,请夫人也过来一下。” 一直守候在红墙外的张厨子当即领命离去。 半刻钟后。 红衣和幽泉几乎同时到来。 顾判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人形,从血泉内出来端坐在了黄金宝座之上,目光落在躬身行礼的幽泉面上,许久后才开口说道,“我感觉到了危机的到来。” “你是九幽残念与血泉精气凝聚而成的生灵,那么能不能回忆起来,当初九幽之主踏出那一步去之后,所面临的天地大劫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表现?” 幽泉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迎着顾判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回父亲大人的话,女儿并没有关于天地大劫的记忆。” 顾判眯起眼睛,按住黄金宝座的扶手,感知着上面细密的纹路,“没有关于天地大劫的记忆……那么关于业罗初圣如今正在面临的危机,你又知道多少?” “女儿所知亦是不多,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真灵的衰落,生命的流逝,整个洞天都在为之动容哭泣。” “真灵的衰落,生命的流逝……” 顾判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收回目光看向了自己隐现皱纹的双手,不由自主便想到了当初在业罗秘境的时候,他和初圣斧掌相交的那一记交手。 两人体内诸多力量相互牵引,交织碰撞,当时对他造成的影响便是根基不稳、大厦将倾,耗费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精力,忍受了不知道多少痛苦才算是找到了解决这一问题的方法。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交手所造成的影响竟然如此深远,而且和现在所面临的局面比起来,之前根基动摇根本算不得致命的危机。 真正的危险,直到现在才降临在了他的身上。 真灵衰落、生命流逝…… 幽泉说的并不完整,在其后或许还要加上肉身疲弱、力量消解、灵智蒙尘三项,莫名便让他想起了天人五衰,这一仙圣神明陨落前所表现出来的不祥征兆。 第1320章 陷入衰败 顾判闭目沉思,仿佛已经忘记了红衣和幽泉还在那里静静等待。 若是当初没有在业罗秘境内的那一次试探,他和业罗初圣便不会直接交手,此时也就不会面临和她可能一模一样的危险情况。 甚至还能搬一个小板凳,准备好新鲜的瓜果,好好欣赏一下她究竟会如何破局,亦或是在这种局面下绝望死去…… 如果她陷落深渊难以解脱的话,他也不介意给这位业罗始祖一个痛快,帮她真正脱离苦海。 但时光无法倒流,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吃,既然已经同样落入深渊,那就只能想尽一切办法从深渊中爬出,而不是任由自己一点点滑落下去,直至死亡的到来。 思索许久后,顾判睁开双眼,已经是定下了决心。 “找到玄冰海,我需要先看一看,姽婳在那里到底现了什么秘密,需要业罗初圣亲自出手将她捕捉。。” 不久后,整个古宅动作起来。 所有伴生之灵和天人近卫被尽数放出,在极北冰原上寻觅广寒宫和玄冰海的踪迹。 十日后。 顾判踏入一片完全由玄冰堆砌建造而成的宫殿群落中,捕捉了所有居于此地的冰魄族人,搬空了所能找到的所有书卷古籍。 一月后。 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度在加快,力量消减的趋势也在加大。 只能是更进一步融合归一,让自己能够抵挡住不停衰弱带来的各种恐怖负面影响。 但是,这却是没有其他办法之下饮鸩止渴的选择。 因为随着各种力量融合归一的程度越来越深,随之带来的衰弱便越来越强,已经形成了难以打破的负面循环。 顾判对此想尽了各种方法,却都不能真正扭转这种不停向坏展的局面,只能是在已经松开了缰绳的快马上一路狂飙,奔向迷雾重重的未知远方。 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开始借鉴寒凤冰禽凝聚真灵神魂与力量精华于一点的能力,看能否在情势全面崩溃的时候,为自己留下一条可能存在的后路。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还现,不止自己如此,就连整个天地仿佛都在陷入衰败,悬挂于天际的那两轮圆月,都已经能够从中清晰感觉到腐朽的灰色气息。 只有在古宅之内,有着血泉的流淌,才能抵挡住这种变化,没有一起陷入无法挽回的衰落。 难道这便是天地大劫的降临? 和业罗初圣之前所预想的混沌雷劫、天地崩解竟然完全不同。 顾判心中疑惑,却并没有在这方面太过深究,而是和古宅一起消失在了极北冰原深处。 第二个月。 红衣古宅悄然出现在了大魏京城上空,仅仅停留半夜时间,便又无声无息离去,没有激起半点儿波澜。 只是在古宅内却忽然多了许多人气,不再是之前只有伴生之灵和天人近卫时阴气森森的模样。 当日黎明时分。 顾判和红衣联手出现在了业罗秘境之内,却寻觅不到业罗初圣的身影,就连盈先生,都不知道去到了何处。 古宅没有停留,自秘境所在的低矮群山一路向北而行,再次深入到了极北冰原之内。 世代居于广寒宫内的冰魄族人被顾判大量捉来进行实验,只要被他的力量气息覆盖笼罩之下,他们全部以肉眼可见的度衰老死亡,唯有进入血泉浸泡的几位,才算是从这种无法抵挡的绝望中脱离出来,保住了一条性命。 然后又是数月时间过去。 顾判变得愈沉默,将自己封禁在血泉泉眼所在的四面红墙之内,几乎不再与其他人接触,唯有陋狗能悄然进入到红墙之内,给他传递了一堆和幽泉相处一段时间后得来的情报。 这其中就有它在广寒宫典籍相关内容基础上,对于玄冰海位置信息的推断猜测。 顾判原本并没有将陋狗的推理判断当成一回事,不过还是以有事没事打一杆子的想法,派了几个天人近卫前去探查,然后才自泉水内一飞冲天,消失在了漫漫风雪之中。 ……………………………………………… 玄冰海,它不是一片海域。 或者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海域。 而是在极北冰原最深处,整日狂风暴雪呼号的无人区上空。 隐藏在不知道多少年都没有消散过的厚重云层之中。 它其实是一个飘浮不定的诡异云团。 云中有水,水滴成阵,这片诡异的水域不停游走于遮天蔽日的云层之内,而且移动方式并不连贯,而是倏忽东西、蓦然南北的闪现瞬移,只要不是正巧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纵然是将整个云层翻一个遍,可能都无法看得到到玄冰海的真正面目。。 如果不是按照陋狗暗中所提供的线索提前做足了推演和准备,如果不是同样身具闪现瞬移之法,就算是顾判,也觉得自己和此地无缘,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能够抽身进入其中。 陋狗的情报来源于幽泉。 而当它将自己推测的依据神神秘秘地写出来的时候,差点儿被顾判将这个逻辑鬼才一巴掌给扇到了十丈之外。 只因为它判断玄冰海所在的位置的依据便是,每天都有那么一两次的时间,幽泉总是会坐在它所居的院子里仰望天空,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 所以它便推测,玄冰海并不在地上,而是在天上。 然后当古宅靠近到那片一望无际的厚重云层时,陋狗便又现,幽泉她坐在躺椅中望天呆的时间要比之前多了几个呼吸,而且眼神飘忽不定,从未聚焦一处。 于是它又以此为根据推断,玄冰海就隐藏在云层深处,并且具体位置从来都没有固定下来过。 一群天人近卫从地面搜索队伍中脱离而出,没入到了漆黑如墨的云层深处。 一段时间后,它们消失不见了。 就连顾判都再也感知不到它们的存在,似乎完全切断了和他本体的联系。 可以让类似于伴生之灵的天人近卫没有反应直接消失,还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在九幽洞天内屈指可数。 除了他本人和业罗初圣确实可以做到之外,他唯一怀疑的目光便落在了一直闭门不出的幽泉身上。 第1321章 九幽尽头 派去云层之上的天人近卫突然消失,而除了业罗初圣外,顾判唯有将怀疑的目光落在了幽泉的身上。 而他对此的应对非常简单,也相当直接。 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他直接将幽泉叫来,在四面红墙内,只有他和她两个人,谈了很长时间。 然后两人的关系忽然间就变得融洽了许多,更像是多出了共同秘密的感觉。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顾判离开古宅,带上幽泉一起,沿着失踪天人近卫的行动轨迹,进入到了云层之中,并且没有多费什么周折就现了那片不正常的云团。 ……………………………………………… “这就是玄冰海的入口吗?” “倒是有些出了考试大纲规定的套路。” 顾判回头看了幽泉一眼,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又按照她提供的法门,并没有费太大力气便没入到云团之内,随即有些惊讶地看着水滴开始不停流动,片刻后又在潺潺水流之内显现出一扇青灰色的大门。 门楣上还真的篆刻着八个大字,而且其中就包含了玄冰海。 “九幽尽头、玄冰之海” 他站在门前,抬头看着那八个大字,只是轻轻一推。 青灰色的大门便缓缓打开一道缝隙,将内部的景象完全显露在眼中。 顾判只朝着里面看了一眼,就不由得微微有些愣神,显然没想到门内竟然会竟然会是如此美丽典雅的一幅景象。 繁花似锦,绿荫葱葱…… 长廊回转,曲径通幽……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 从他的所处的角度望过去,犹如一张无比精致的画卷在面前徐徐展开。 其中布局之精妙,做工之精细,景色之精致,都足以让他击节赞叹。 “这里就是当初九幽之主留下的后门?” 数个呼吸后,他终于回头,看了侧后方沉默不语的幽泉一眼。 “我不知道。” 她脸上浮现出些许挣扎的神色,似乎还有几分痛苦,“我只觉得这里有些熟悉,却又搞不清楚到底熟悉在何处。” “你马上就会重新熟悉起来的。” 顾判抓住她的一只手臂,向前踏出一步,却在临门一脚时堪堪停住。 他再看一眼门内园林美景般的布置,忽然间生出了些许迟疑的情绪。 如果这里面黑漆漆一片,甚至充斥着危险的气息,说不定他毫不犹豫就跳进去了。 但反而是现在这种情况,却让他摸不着头绪,不敢冒然进入。 在那扇和九幽之门有些相似的青灰色门前。 顾判抓着幽泉的一只手臂,一只脚悬停在门前,另一只脚还定在门外,一时间有些犹豫和迟疑,到底要不要进入到这扇门内。 他看了眼手上一动不动、相当乖巧的幽泉,直接熄掉了将她先丢进去投石问路的想法。 虽然内里仍然是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但在表面上,他和她之间好不容易才达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真正“亲密父女”关系,就这么被破坏掉的话实在是有些可惜。 又沉默了片刻后,顾判还是深吸口气,带着她一起纵身跳入门内。 “天人五衰”在身上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明显,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必须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就算是进去后出现什么情况,到时候也可以见招拆招去解决问题。 怕就怕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情况,意味着他耗费了这么长时间,却两手空空一无所获。 一脚踏进缝隙,顾判毫不在意身后的大门正在闭合。 嘭! 他没有控制好降落的度与力量,将一间造型典雅,装饰极尽奢华的两层小楼直接夷为平地,连带着还将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将横在身前的一根梁柱拨开,顾判缓缓从坑底爬出,不需要如何考虑,便沿着眼前唯一那条石径小道向更深处走去。 幽泉不一言跟在他的身侧,安静得犹如他的影子。 石径幽深且长,一直带着他穿过道道亭台楼阁,越过长廊花园,最终在一座黑漆漆殿堂前停下了脚步。 这里看上去已然破败不堪,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冲刷,和前面一路走来的崭新景象格格不入。 幽泉眼中似有波光一闪而逝。 但她隐藏的很好,别说背对着站在前面的顾判,就算是一直都在盯着她看,都难以现这转瞬即逝的神色波动。 “你现了什么?” 顾判一直都在出神地看着眼前那座殿堂,却在这一刻忽然开口问道。 他虽然没有转头看她,却仿佛对她最细微的眼神变化都了如指掌,甚至比她自己都还要清楚许多。 “父亲大人的那部血书,竟然也跟着进来了吗?” “也只有它,才能如此悄无声息隐于虚空之中,避开我的所有感知,从暗处观察着我的一切。” 幽泉低低叹息一声,并没有再关心陋狗的去向,只是露出一丝不知道是喜悦,还是苦涩的笑容道,“我来到这里,忽然间有些害怕。” 顾判同样没有回答关于陋狗到底在不在这里的问题,而是接着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自己将寻回自己,却又不再是自己。” 她说的话有些拗口,但顾判却是很快便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这座房子里面,有能让那缕残念重新回来的东西?” 她缓缓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存放着什么东西。” “来都来了,那就进去看一看。” 随着幽泉的一声低低叹息,原本紧闭的殿门忽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顾判一把推开了已经半开的殿门,然后回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在古宅内我就询问过你,但现在来到了地方,却还是要再问一遍,你确定要进来吗?” 幽泉沉默片刻,低低叹了口气道,“正如父亲大人所言,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一看才算安心。” “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微微点了点头,直接转身进入到了门内。 两边墙壁上雕刻着一幅幅栩栩如生的图案。 顾判开始并没有太在意这些图画的内容,直到走出十几步后才忽然觉不对。 这些画面…… 似乎在讲一个个的故事。 一个主角让他感到异常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故事。 它们在诉说着,九幽之主的种种往事。 第1322章 阎魔无常(求订阅) 顾判当即回转,来到第一幅图案处,仔细观察起来。 然后一幅幅图案看了过去,终于是可以确定,这上面所描述的,就是九幽之主威震诸域的场景。 其中包括了九幽宇宙虚空对决,两大洞天对撞融合,最终形成此方天地。 甚至还有业罗弟子东征西讨、三千剑修直指黄泉的画面。 他一点点仔细看过去,丝毫不在意幽泉也跟在后面观看,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所散出来的气息也越来越虚无缥眇,仿佛正在经历一场脱胎换骨的变化。 看过了几幅图案后,他蓦然停下脚步,目光追寻着从第一幅图案便已经存在,而且一直绵延连续到后面都没有消失的一道光芒。 那道光芒若隐若现,虽在画中,却又仿佛游离于画面之外。 顾判仅仅是站在一旁“作壁上观”,却也能感觉到它的灵性与非凡。 “这是什么?” 他开口问出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看上去很有些不一般,而且和这些画面并不搭配的样子。” “这就是那道剑光。” 幽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空洞漠然,已经不复之前娇嫩的音调,“它,本不应该出现在画上的。” “你的意思是……”顾判微微皱眉,“这道光其实是后面才添加上去的?” “应该是才添加上去不久,而且不仅仅是这道光,还有那幅图案中的虚空长河,都是这座古老殿堂内才出现不久的新画面。” 她幽幽笑了起来,“父亲大人,不准备跑吗?” “跑的累了、烦了、厌倦了,也就不想继续跑了。” 他说到此处还打了个哈欠,才面无表情接着说道,“我来这里是寻找可能存在的脱离九幽的秘密,在没有找到之前,绝对不会跑,而且以这道剑光所表现出来的虚弱无力,深陷天人五衰的模样,还不值得我扭头就跑。” “倒是乖女儿你,见到了那道剑光的出现,又作何感想,是准备拼命逃跑呢,还是想要留下来和她一决生死,报当初背叛镇杀的血海深仇?” 幽泉还在看着那一幅幅图案,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座殿堂内,还是安全的,只是待到从里面出去后,才有可能会和他们真正碰面。” “不过父亲大人对于天地之眼的执着,还真的是坚定到了极点……” 顾判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能够回想起更多的记忆,不妨对我讲一讲,这里到底是不是九幽之主给自己留下的那条退路,从所谓的天地之眼内钻出,是不是真的能完全脱离九幽洞天的束缚,就此得到外面的自由?” “父亲大人此言差矣,你其实和她一样,不论是九幽之内还是九幽之外,对于你而言都是一座牢笼,都会被捆缚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身上戴着沉重的枷锁,终其一生不得解脱……” “所以说,父亲大人到底是在内还是在外,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判垂下眼睛,露出一丝平和的笑容,“对如今的我来说,可能没有区别,但只要对于古宅里面的那些生灵有所区别,这就足够了。” “父亲大人此言,让我听了忽然便心生伤感,这是女儿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情绪。” “朝着最坏处打算,向着最好处努力,世间之事,俱都如此。” 顾判说话间已经握住了温润如玉的斧柄,再开口时所说的内容忽然转向了另外一个方面,就连语气也莫名变得异常温和,“不管是初圣还是黄泉来此,我都可以护住你少许时间。” 幽泉终于从画上移开目光,落在了顾判的身上,“父亲大人的意思是?” 他缓缓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之前在红墙血泉边就和你说过,还是关于让你们脱离束缚,远离危机的那件事情。” “不过在真正开始之前,最好要先知道,天地之眼对于你来说,究竟有没有意义,又有没有区别。” 幽泉沉默片刻,“就像是我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自己或许将寻回自己,却又不再是自己……穿越天地之眼,对我本身来说,或许便是无法挽回的死亡,而对于极为陌生的另外一个自己而言,却有可能是抛却一切的新生。” “那么你的选择是?” “我可以带整个古宅一起离开,让所有人都迎来一个崭新的开始。”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再开口时却忽然恢复了之前娇嫩的声线,“只是父亲大人答应我的事情,在那时就到了兑现的时候。” 顾判道,“你放心,在这件事情上面,我们两个拥有共同的目标,大可不必担心什么。” “而且比起你自己,我更不希望另外一个你王者归来,将本就已经失控的事态再次引向更加失控的深渊。” “既然父亲大人如此说,我就真正放心了。” 幽泉伸手从那些壁画上面拂过,整个大殿在这一刻忽然腐朽下去,化作了漫天飞舞的灰烬,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顾判和幽泉就站在片片灰烬中央,眼前的亭台楼阁、繁花似锦也在这一刻随着大殿的泯灭而消失不见,所有一切尽皆不存,只剩下了一条幽深黑暗的石径小路,自两人的脚下蔓延出去,通向了未知的远方。 ……………………………………………… 千里之外,一座高达万仞的雪山尖顶,突然开始了大规模的雪崩。 滚滚冰雪洪流自山顶奔腾而下,犹如涛涛大河,将所过之处的一切尽皆吞没。 一片狼藉的雪山顶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站起,散落在背后的乱无风自动,高高扬起。 在滴水成冰的极寒天气下,那人却赤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短裤,双腿没入冰雪之中,脸上没有任何寒冷痛苦的表情,有的只是和冰雪一样的无情与漠然。 在光与暗的交汇处,一个淡淡的黑影悄然现身,出现在了高大男子的面前。 “魑魅魍魉,已经死在了这片冰原之上。” 高大男子抬起头,将双腿从冰层内拔出,犹如斧凿刀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吾已经能够清晰感知到此方洞天的衰弱,如此来看,在弱水大人以身为祭的基础上,魑魅与魍魉也已经完成了黄泉陛下亲口布的任务,让那位至胜至强的轮回剑主陷入到了难以脱离的危局之中。” “阎魔,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淡淡阴影凝视着远处铺天盖地的厚重云层道,“那位轮回剑主,也绝非吾等可以揣度小看之人。” “那么,无常先生对此有何见教?” 淡淡阴影伸出一只手臂,指向了不停翻滚涌动的云层深处,“吾认为,吾等可以先去那里看上一看。” “那里,和陛下给我们的任务有关系?” “没有关系,但我觉得值得花费一点时间,去看一看。” 第1323章 一只竖瞳 古旧的大殿化作飞灰散去。 顾判缓缓踏上那条晦暗幽静的石径小道,即便是以他的实力层次与肉身强度,也被突然涌出的森森寒意激得打个寒颤。 这里满满充斥着腐朽死亡的气息,仿佛他踏上的不是一条碎石小路,而是迈上了直入死亡的通道。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微风,拂过他的身体,却像是时间长河的冲刷,将原本就被困于“天人五衰”的这具身体,变得更加虚弱不堪。 除此之外,空间似乎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没有前后左右、上下四方之分,只有沿着它一直走下去,才是唯一的出路。 “这条路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他深吸口气,开始沿着石径小道一路向前。 “路的尽头,便是天地之眼,也是父亲大人最终想要寻找的目的地。” 幽泉的声音倏然空洞,倏然娇嫩,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在交替开口,不停变换着声线。 “走到头,便到了天地之眼吗?” 他垂下眼睛,注视着衣物遮蔽下身体上面刻画的纷繁复杂纹路,低低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如果古宅无法降临到此的话,我们之间所达成的一切协议,便失去了让人遵守的前提条件。” “父亲大人放心,天地之眼很大,足够容得下我们的家。” 她说到此处停顿一下,“而且有女儿的出手相助,便可以让母亲大人和古宅直接出现在天地之眼近前。” “当然,这需要女儿先到达那里,并且需要一段不受打扰的时间。” “我会给你提供足够安全的时间。” 顾判脚步不停,体内力量犹如潮汐,在不停涨落,时而收归一点,时而遍布全身,所引的波动越来越强,甚至让幽泉都不由自主远离了一段距离。 “父亲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她也是不懂就问,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迟疑。 “生命在于运动,我必须时时刻刻让自己处于不停锻炼的状态之下,才能抵挡变得越来越强的衰落与虚弱。” 他一边说着,眼中燃起幽幽火焰,仔细观察着被黑暗遮罩的石径深处,意外地现那里隐隐显现出虚空星辰的模样,虽然并不清晰,却诡异地给人一种无尽广袤的感觉。 顾判眯起眼睛,虽然清楚知道自己正在沿着这条小路缓步前行,意识深处却显现出来一幕幕光怪6离的场景。 他感到自己似乎站在一座穿梭星辰的太空电梯之内,正在浩瀚的宇宙中急穿行。 前方被黑暗遮蔽的小径深处,就如同是一片无垠的黑暗虚空,在上面点缀着钻石般的繁星。 天地之眼…… 顾判心中闪过这四个字,直到现在都还没能真正搞清楚,这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脚下石径的尽头,又会将他带向何处。 不过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就断无犹豫退缩之理。 不管它到底是不是能让人脱离九幽的那条通路,他都要过去看一看,如果是的话自然最好,即便不是,真正需要担心害怕的其实并不是他,而应该是跟在后面的幽泉。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到了石路尽头之后,那缕九幽残念便会完全占据幽泉的身体,真正化身九幽…… 对于这一可能存在的变化,他甚至还有些期待。 毕竟比起就算是砍死也没有二两经验的幽泉而言,能让她升级成二代九幽之主再砍死,绝对能够收获到远想象的双值加成。 顾判默默想着,忽然眯起了眼睛。 在通向小路深处的那片黑暗笼罩之处,似乎正在生着某种奇妙的变化。 星星点点被他当成是虚空星辰的东西正在向着一点收缩,在某种无形力量的驱动下,最终凝练出一个不断散着淡淡光芒的光团。 那只近似于竖瞳形状的光团甫一成型,便散出古老、宏大、幽深的气息。 仿佛是已经存在于天地间不知多少万年的古物,只是看上一眼便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浩瀚意境。 石径深处的异动让顾判生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目不转瞬盯着仔细观察,越是向前,便越是能感受到它的玄异与浩大,仿佛它根本不是一只比龙眼大不了多少的光团,而是某种联通着浩瀚宇宙的钥匙。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须弥。 他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心中莫名闪过了这两句话。 毫无征兆的,竖瞳形状的光团倏然熄灭,以连顾判的意识都反应不过来的度迅消散,融入到那片开始翻滚涌动的黑暗墨色之中。 幽深的小路,在这一刻缓缓亮了起来。 原本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也在此时渐渐散去,露出一道肉眼清晰可见的锐利裂隙。 轰! 顾判身体剧震,意识几乎瞬间脱离身体束缚,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似乎顺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裂缝,即将通向一个未知而诡异的地方。 “这是………” 顾判双眸猛地缩成针尖大小,心脏顷刻间膨胀变大,以前所未有的度剧烈跳动着,将血液与养分以出平时数十上百倍的度输送到身体各个部位,辰龙血脉、九幽之力、月华之力等等等等……… 所有属于他的力量瞬间爆,身体也开始急剧变化,想要脱离这种束缚。 但那种神秘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根本无法挣脱,顾判就连变化妖兽真体的过程都被打断盖压下去,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什么!?” 他被牵引而出的那道意识透过裂缝,重新看到了茫茫无垠的一片黑暗,而在黑暗之中,还点缀着钻石般闪闪亮的繁星。 “这是……宇宙!?” 面对着如此浩瀚宏伟的景象,顾判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唯一和其有些相像的,只能是他穿越前关于宇宙的认知与描述。 泉水叮咚。 声声入耳。 神秘的力量瞬间消失,顾判的意识终究没有真正越过那道裂缝,被巨大的倒吸力量狠狠塞进了身体之中。 轰隆!!! 平静的石径之上陡然间炸开一道汹涌澎湃的炽白火浪,不再受到压制的身躯刹那间便由不到两米高膨胀到了接近十丈的真体,将周围所有一切尽皆灼烧照亮。 “父亲大人,我们有麻烦了。” 幽泉听上去有些虚弱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就在此时传入到他的耳中。 第1324章 狭路相逢 “有麻烦了?” 顾判心中一动,忽然便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似乎正在迅加快,片刻间便已经到了让他感觉到不适的程度。 “这种感觉,像极了三千弱水,还有魑魅魍魉出现时的情况,正是因为他们带来的死寂之意,所以才引起了衰败的加剧。” “难道说,他们一次次的来到这里,其实都是为了让业罗初圣坠落的更深,我只是城门失火之下的那只池鱼?” 他皱起眉头,转身朝着后面看去。 目光越过红衣红裙的幽泉,却依然只是看到了被黑暗吞没的石径小路,一时间连他都有些疑惑,到底往哪个方向前进,才能真正走到这条路的尽头。 感受着生命力的飞快流失,他忽然升起一股明悟,回想起魑魅魍魉在极北冰原与寒凤冰禽见面时,所说的那一番话。 “吾主黄泉以弱水为棋,以轮回剑主截取三千弱水长河为引,之后静待多年,终于等来了她面临天谴这一刻的到来,如今便是轮回剑主最为虚弱的时刻,亦是打破其不败金身的最好时机。” “所谓落井下石,她不落井,吾等又如何能来下石,就如同锦上添花,只有先做好锦缎出来,添花的人才会源源不绝而来。” 在业罗初圣自不见不闻亦不可知的境地中醒来之后,其后黄泉之主不惜以道侣弱水和麾下鬼神生命为献祭,任由她截取死寂之力,并以此为因开启了另外一种形式的天地大劫。 也即是名为“天人五衰”的劫数。 试图借用天地之力除掉轮回剑主,一报数万载前三千剑仙东征,将牠赶出碧落天境,不得不逃遁往生之地的大仇。 或许这也是黄泉之主为求自保,从而做出的先下手为强的策略,在轮回剑主还未回复到完好状态前便借力打力、直指要害。 这么算起来,他应该就是被初圣黄泉之争给波及到了,尤其是当初与弱水交手于虚空之中,鏖战近十载后将其击杀,便已经完美地引火烧身,将天地大劫的一部分划分到了自己头上。 不过也无所谓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斩杀弱水,后面没有斩杀“张”,没有与业罗初圣的那一次试探后的融合归一,就绝对达不到如今的实力层次。 那么当她开始应劫时,其实也难以在整个九幽洞天陷入衰败时能够独善其身,同样要面临着真灵神魂虚弱,生命寿元消失的危局,甚至要比现如今的情况更无还手之力。 还有身后亦步亦趋的幽泉。 她想要脱离九幽洞天而出,亦不愿让自己消失不见,让另外一个自己占据主体重获新生,所以才和他达成一致意见,想要通过玄冰海天地之眼这条后路跳出困境,并且在他的帮助下,从此和九幽洞天完全脱离关系,获得真正属于幽泉的新生…… 作为回报,她也愿意将如何进入天地之眼,又如何利用当初九幽之主留下的这道“后门”的方法与他分享,并且做出了会带古宅一起离开的承诺, 但这只不过是她自己开口说出的想法,其内心真实想法如何尚不可知。 虽然在那次红墙内的长谈之后,顾判已经从幽泉口中获取到了如何利用天地之眼脱离的法门,又和红衣对此进行了不止一次的秘密研究推演,直至最后形成了逻辑完全自洽的闭合回路…… 但从头到尾,他都从未真正相信她所说出的每一个字,也不会将一众亲近之人的身家性命寄托在幽泉的承诺上面,将所有一切都交由她的一念之间。 这是极度不负责任的表现,也是他绝对无法容忍之事。 但此时还远远未到图穷匕见、水落石出的那一刻,他和幽泉的关系,也还处于父慈女孝的最亲密时期,因此既然她感觉到了危险,那么他就有责任帮她将马上就要来临的危险消除于萌芽状态。 至少不能让危险靠近她的本体一分一毫。 顾判缓缓收敛散的思维,转回身体继续向前走去,却是已经将幽泉捉来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面,带着她一起大步前行。。 悄无声息间,一行鲜红的小字出现在了他的眼帘。 “老爷,前面有人劫道。” 他眨一下眼睛,不由得露出些许无语的笑容。 “狗子,你就不能好好写字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觉得把老爷我笑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拦路就是拦路,要真有傻逼在这里劫道,数万年时间过去,就碰上咱们一伙客人,怕不是早已经饿死在这小路上了吧。” 耳边隐隐响起火焰燃烧的声音,又有无数人嘶声惨叫、哭泣哀嚎的声音同时响起,顾判便闭口不言,背负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握住了虚空之中的斧柄。 只向前走了数百步,便能看到一个个高大的男子立于小径正中,光着的上身肌肉遒结,犹如岩石高高鼓起,下面只穿了一条黑色短裤,打着赤脚踩在碎石上面,乍一看就像是集市上最强壮的趴活苦力。 唯一让他表现得与众不同的则是光头上密密麻麻的黑色图案,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不停地变幻着形状,游来游去,无休无止。 顾判微微眯起眼睛,表情也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在他眸子深处燃起的幽幽白炎中映照出来,那些不停变幻游动的图案其实是一个个的骷髅头颅,在墨色戾炎中翻滚沉浮,凄厉哀嚎。 光头大汉同样看到了顾判的到来。 伸出犹如钢铁岩石的大手,在自己的头顶上缓缓抹过,顿时将不知道多少骷髅头颅碾碎成渣,消失在熊熊燃烧的戾炎之中,引起了更加悲惨的嘶嚎。 他却是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笑声和哭声纠缠一处,又混杂着火焰燃烧的鸣响,犹如催命似的魔音灌耳,刹那间便能让人精神错乱、陷入癫狂。 坐在顾判肩膀上面的幽泉早已经闭上了眼睛,封住了一应感官,红裙下的身体却依旧在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平衡,从肩上摔落下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但就在高大男子睁开双眼的那一刻,却能现他的眼眶之内同样是戾炎燃烧,人头哭嚎,就像是通向无尽地狱的大门,充斥的除了恐惧,唯有绝望。 他的“目光”只在顾判的脸上停留了刹那,随即便落在了幽泉的身上。 头上和眼中的墨色戾炎同时凝滞,片刻后才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燃烧状态。 “无常先生所言果然不错,竟然在那片云层中隐藏着这样一处地方,更重要的是,无常让吾守在此处,竟然等侯到了隐藏如此之深的秘密。” 他忽然间躬身一礼,语气恭谨谦逊,和狰狞的外表产生了极大的反差,“吾名阎魔,不知九幽陛下还记不记得当年轮回剑主自立、大变生时,吾主黄泉对陛下伸出的援手,只是……” 高大男子话说一半,蓦然闭口不语。 轰! 幽泉飘然落地,只是已经不见了下方顾判的身体。 在她的视线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一尊急变大的身影一闪即逝,再出现时已经出现在了名为阎魔的高大男子近前。 顾判十丈高的恐怖真体形态已然降临此间,并且以更加狂暴的姿态朝着前方碾压撞击了过去。 第1325章 错误战斗(求订阅) 轰! 一道黑色涟漪从阎魔身上扩散出来。 凄厉的哀嚎穿透黑暗,白骨骷髅漫天飞舞,墨色的戾炎瞬间形成一尊狰狞恐怖的巨大鬼面形状,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包裹进去。 阎魔的身形也在变化,身高瞬间涨大到过十丈,狰狞的骨刺从胸前后背以及肩膀位置生长出来,无数骷髅头颅涌动着、挤压着,形成一层令人头皮麻的密集骨甲,遍布了身体的每一处地方。 就在下一刻。 炽白色的火光升腾而起,和对面的黑色戾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轰! 两尊同样狰狞的庞然大物毫无避让,狠狠碰撞到了一起。 巨大沉闷的碎裂声音缓缓响起。 无数骷髅头夹杂在无数生灵的哭泣哀嚎之中,就如同给予了它们生命的神正在消亡,从而出的绝望呐喊。 幽泉眯起眼睛,透过交织一处的黑白火焰,终于能够看到一头狰狞妖魔的伸出手臂,捏住了另外一个白骨骷髅的脖子。 半龙妖魔的状态并不好,身上几道巨大的伤口,最深的地方已经能够看到蠕动的内脏,尖锐的骨刺也折断无数,只留下粗糙的茬口存在。 但被捏住的白骨骷髅看起来更加凄惨,原本覆盖全身的骷髅头颅几乎全部消失不见,整个身体仿佛刚刚才从屠宰场中爬出,到处都是被刀砍斧凿后的痕迹,也只有在仅存的一点墨色戾炎笼罩下,才没有当场散架,变成一地的破碎零件。 又是一道森寒斧影斩落。 却依旧没能破开那层薄薄的墨色戾炎,将已经奄奄一息的阎魔真正送入死亡长眠。 “想不到,除了曾经的问剑阁主外,九幽陛下竟然还能拥有如此强悍的属下。” 阎魔努力睁大双眼,看向了紧贴在自己身前的顾判,“能和问剑阁主并列,吾还不知道,阁下的尊姓大名。” 顾判释放出熊熊白炎,开始吞噬吸收对方仅存的,也是最为强悍的一点墨色戾炎,黑白交织,诡异的呈现出来鲜红的颜色。 他终于第一次开口说道,“看到这些红色火焰了么,你可以称呼吾为……红烧斧主。” “前有问剑阁主,后有红烧斧主……九幽陛下果然深不可测,纵然经历了数万载前的危局,也能破局而出,重新开始……” 阎魔七窍中开始溢出大量墨色戾炎,声音也一点点虚弱低沉下去,“只是吾此次前来九幽洞天,却并非是想和九幽陛下为敌,而是想要对付吾主黄泉和陛下所拥有的共同敌人,轮回剑主……” “可惜九幽陛下却不待吾表达心意,便令你暴起出手,让吾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敌人展开了一场错误的战斗。” 轰! 最后一丝墨色戾炎消失不见。 双刃大斧化作一道寒光划破虚空,也将那具开始破碎的狰狞身躯斩为灰烬散去。 “父亲大人,杀掉了我们可能的一个盟友吗?” 幽泉缓缓向前,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顾判的身边。 他紧闭着双眼,此时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体形与样貌,将最后一缕墨色戾炎吸入口中,对她的接近与说话没有半点儿反应。 仿佛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气息的雕像。 “父亲大人?” 等待了一段时间后,幽泉有些疑惑地又向前靠近了几步。 就在此时,顾判猛地睁开了双眼。 轰隆一声鸣响,幽泉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时惊讶地现自己已经看不到石路小径的一切,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还有数不清密密麻麻地猩红丝线在欢快地蜿蜒游动。 喉咙处传来一阵剧痛,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正牢牢卡在她的脖子上,并在不停地缓缓力。 顾判双眼中充斥着猩红的血色火焰,面容扭曲,缓缓用力,将幽泉体表被激出来的最后一层血色屏障捏的咔咔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破碎。 一层细密坚硬的黑色鳞片从他的手臂上浮现出来,飞快地延伸到手掌,五指黑变化,演变成尖锐锋利的兽爪模样,幽泉召出的血色水流切割在上面,连一点儿伤痕都没有造成,反而在她的红裙上留下了几道通透的裂隙,甚至在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划出鲜艳的血痕。 骤然间被血色刺激,顾判出一声低低的咆哮,身体再次开始拔高变化,幽泉原本和他差不多齐平的高挑身材,现在在他面前变得娇小玲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面无表情,再度力,血色泉水被一点点挤压变形,顷刻间就已经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 而骤然面临着如此的危险局面,幽泉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眼神也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仿佛被卡住脖颈的并不是她,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生灵。 悄无声息间。 哗哗流淌的水声在石径小路上响起,却不往别处去,只是萦绕在两人耳边。 与此同时,淡淡的死寂之意若隐若现,也将顾判逐渐包裹起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鸣响,伴着斩过虚空的森寒斧芒同时出现。。 顾判面露挣扎神色,努力御使双刃战斧,又朝着石径一侧的黑暗虚空猛地劈出。 又是一声轻鸣。 水流声音与死寂之意同时消失不见。 他眸子里的疯狂暴躁渐渐褪去,熊熊燃烧的猩红火焰也飞消散。 下一刻,顾判深深皱眉,看了眼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状态,却依旧清冷疏离的幽泉一眼,手臂舒展将她放置在自己肩上,转身叹了口气道:“刚才,是谁过来了?” 片刻后,一行鲜红小字出现在他的眼前。 “回老爷的话,属下听到水声与鸣响,隐约能够感觉到一个极淡的阴影闪过,却无法准确捕捉到它的痕迹。” “我知道了。”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随后移动目光,落在了幽泉的脸上,“名为阎魔的家伙是黄泉之主麾下鬼神,而且听它最后所说的话,或许可能将其看做是九幽之主的潜在盟友,却绝非是你我的盟友。” “而且即便它说自己是吾等的盟友,也并不值得信任,只能当成是不受控制的变化,必须在出现的第一时间便要抹除。” 第1326章 心愿未了 幽泉露出一丝笑容,“父亲大人所言极是,不管是轮回剑主还是黄泉之主,都只能算是我们的敌人,而非其他……” 他开口打断她的话,“这条路让我感到压抑,所以说,还需要多久才能走到它的尽头?” “就快到了,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天地之眼的气息,就在前面不远处……” 幽泉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起来,“父亲大人需不需要休息调整一下,在感受到天地之眼的同时,我也感受到了那道若隐若现的剑意,就在那里等待着我们。” 顾判对这一消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闻言只是握住斧柄,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已经没有时间去休息调整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说过会护住你一段时间,就会护住你一段时间,期间哪怕面对的是业罗初圣,亦或是黄泉之主亲临,都无需惧怕。” “父亲大人放心,只要给女儿保证安全的一段时间,我就能带着古宅完全脱离九幽,就算是她也无法再寻找到脱离之后的下落。” 面对着幽泉信誓旦旦的承诺,顾判只是淡淡一笑,牵起眼角刚刚出现不久的几道皱纹,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回应。 他悄然加快了前进的度,很快便没入到了石路小径更深处的黑暗之中。 ……………………………………………… “阎魔已经死了。” 一道极淡的阴影悄然显形,朝着远处涌动的黑暗看去。 片刻后,他隐隐有些感慨地道,“吾只是想要阎魔能拖延一点时间,没想到那位竟然如此厉害,直接便取走了阎魔的性命。” “不过这样更好,阎魔携带着黄泉之主封镇的力量而来,如今全部让那个家伙给截取了去,如此劫法转移之下,倒是可以让主上的破劫之路能够稍微平稳顺畅几分。” “盈先生,你以为如何?” 数个呼吸后,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女童出现在阴影近前,和他一起注视着前方的黑暗墨色,以略显稚嫩的嗓音说道,“阁主说了,明罗君这一次却是做错了。” “明罗……不知道多少岁月以来,吾早已经习惯了无常这个名字,却是对原本的姓名有些陌生了。” 阴影微微晃动一下,随即恢复正常,“盈先生,吾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自当初东征黄泉弱水之前,吾便已经潜伏于碧落天上,即便是三千剑仙损伤殆尽,也一直都遵照主上的命令没有暴露,为的便是跟随在主上身后,看着主上能跨越苦海,踏足彼岸……” “但时至今日,一直蜷缩于往生之地的黄泉忽然有了如此大的动作,甚至不惜以麾下鬼神,乃至于道侣弱水的性命来针对主上布下杀局,吾若是再继续隐藏潜伏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在得知弱水踏出往生之地后,吾便想着抓紧时间出来,将黄泉之主谋划的情报传递给盈先生,却是一直没有机会,更不敢有任何的表现,怕的便是被黄泉之主现端倪,反而将计就计让吾入瓮,然后一等便到了现在,才终于让吾寻到了机会,又如何能继续忍耐下去?” 盈沉默许久,才低低叹了口气道,“明罗君的情报,阁主已然看到,只是不知,君最后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吾只希望,待到主上横渡苦海、踏足彼岸之时,盈先生还能记得祭奠告知一二。” “我会记得,就算是我的所有真灵化身不存,阁主亦会记住此事。” “如此,吾就放心了。” 那道阴影长长叹息一声,朝着前方的黑暗虚空走去,“吾既然已经见到了盈先生,并且来到了主上附近,就必须要在那道黄泉封印之力开启前抓紧离开,本来还想着自尽于远离九幽的虚空深处,如今却是有了更为稳妥,也更加便捷的选择……” 盈躬身一礼,对着那道背影道,“明罗君一路走好。” ……………………………………………… 石路小径之上。 顾判忽然又一次停下脚步,随手将幽泉甩到身后,握住了隐于虚空的温润斧柄。 片刻后。 一道寒光倏然划破黑暗。 将无声无息间便已经来到了近前的阴影一斧两断,随即消散于小径之上,再也不见一丝痕迹。 大量生命值与经验值加成涌入身体,带来了难以形容的冲击感受。 但就在不久之后,双值加成的颤栗感觉还未消失,他却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低头注视着身体上出现的变化,又伸手从眼角双颊更加明显的皱纹上抚过,面色也在这一刻变得冰冷沉凝起来。 和刚刚斩杀掉阎魔的结果一模一样,他再次收获到了丰厚的双值加成,但却又一次被那种死寂沉沉的力量缠绕进入身体,极大加剧了生命流逝、真灵衰落的度。 准确来说,他得到的生命值加成甚至快要比不上的生命流逝,更不要说在此之后再次加快了许多的生命流逝度,将这一趋势显现得更加明显。 也就是意味着像这样的生灵斩杀越多,就越是在让自己朝着死亡的深渊愈沉沦,直到最后再无扭转局面的可能。 在经过了这两次的“收获”后,也让顾判相当清晰地认识到,这两个上杆子般送上门来的经验包,原本应该是黄泉之主赠与业罗初圣的一份大礼,结果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却都让他半道截胡,抢先一步将其收入囊中,吞下了两枚难以下咽的“苦果”。 唯一能让他感到少许欣慰的便是经验值的增加,已经富足到了不知道该提升哪一项功法的程度。 顾判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做出了决定。 先自然是自身的根本力量来源,可以用经验值再加快一点融合归一的进程,同时顺带着也将这具身体朝着非人的方向迈出了大大的一步。 然后他特意留下来了一部分经验值,将之灌注到了“闪现瞬移”神通之中。 主要是因为不久前观察那枚竖瞳形状的光团,以及内里蕴含星空的裂隙,让他大受启,寻找到了下一步推演提升的方向,自然就要将这一马上就有可能用的到神通向上推升,直到到无法继续提升的境界。 第1327章 三花五气 “父亲大人正在面临的天人五衰之劫,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幽泉的声音从顾判身后响起,依旧在娇嫩和空洞之间来回转换,仿佛是两个人在接口交谈。 “呵,你又懂了?” “我只是想提醒父亲大人一声,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留给我们的时间,尤其是留给父亲大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你不要教我做事。” 顾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我如果是你的话,就会在这个时候闭紧嘴巴,而不是生怕别人把你当成哑巴。” 沉默片刻后,他又开口问道,“还需要多久才能到达所谓的天地之眼?” 幽泉道,“有时候远在天边,有时候却又近在眼前,本来在一刻钟之前我们就应该抵达目标,只是因为阻隔的存在,却一直差了那么并不算远的一段距离……” “并不算远,到底又是多远?” “我们和天地之眼间隔的距离,从一刻钟前直到现在,都只有一个轮回剑主而已。” “轮回剑主……” “业罗初圣,她在哪里?” 顾判眼中黑白双色火焰轰然升腾,随后尽数交织一处,化作猩红如血的赤炎,照亮了前方大片空间。 幽泉身上衣裙无风而动,面色在这一刻忽然变得苍白,伸手指向了两人身后石径小路的黑暗虚空。 口中却道,“她,就在我们的前方,一步之遥。” 顾判猛然转身,,顺着幽泉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一片猩红的视线中,相当诡异地便出现了一个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纤弱身影。 她白衣白裙,黛眉微蹙,看上去和之前并无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形象。 但是…… 她的一头如瀑青丝已然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如雪的华,从颈后流淌披散下来,和那身一尘不染的洁白衣裙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有什么分别。 “天人五衰”在她的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即便是还离着一段距离,顾判已经能清楚感知到从她那里传来的恐怖力量。 就像是有一个出视界之外的黑洞存在,每时每刻都自她体内汲取着巨量的生命力,与之相应的还有各种负面影响加身,每一项单独列出来都可以称得上是极具恐怖的攻击,如今却尽皆汇聚到了她的身上,仿佛永不停歇。 顾判不由得瞳孔收缩,在惊讶之中又有了新的现。 在业罗初圣的头顶,隐隐能够看到三尊极尽神秘高贵之花盖,周身又有五道彩气环绕,不管是花盖还是彩气,都绵延不绝、去向远方,仿佛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为她源源不断提供着难以计数的生命能量,抵挡住了生命流逝的冲刷。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顾判心中莫名便闪过了这八个字,以及上一个时空与之相关的些许知识碎片。 生灵修道,必由五行归五老,三花而化三清,始能归原无极本体,而达圆通究极之境。 但此三花五气与彼三花五气截然不同,更像是业罗初圣吸纳外灵,消减劫数的一种手段,不可以一概而论之。 到了这个时候再回过头看,很有可能业罗初圣早已经对此变故心有感应,已经持续了许多年月的灵元复苏,乃至于当初的天降甘霖、造化之水,或许便是她提前布局,做出的应对手段。 以灵元复苏为起始,以造化之水为加,开启了大规模制造凡生灵的进程,然后等到这一刻来临之际,便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收割续命阶段...... 只是看她现在的情况,怕是也没有料到黄泉之主竟然会如此不惜代价插手进来,硬是以自己道侣和麾下鬼神性命为献祭,在她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提前让她落入到劫数之中。 顾判一瞬间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念头。 而迎着顾判和幽泉的目光,她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只在红衣红裙的幽泉面上稍作停留,然后便全部凝聚在了顾判的身上。 “你现在的成就,已经完全越了自吾开创业罗以来的历代弟子,即便是万载之前的三圣,亦或是自创五行杀剑与灵媒魔种之法的重临,都早已被你抛在了身后,可以称得上是吾开宗立派以来,所有弟子门人内的最强者,确实能够当起业罗后圣的名声。” “有时候吾都有些好奇,如果能够给予你足够的时间,再不停为你寻来旗鼓相当的对手,在你惊才绝艳的天资,以及以战养战的天赋加成下,究竟能一路破境攀升到什么程度,最终或许可以站到和吾一样的高度……” “只是自从吾被迫开劫而入以来,你的前路便已经注定断绝,在同样容纳了诸多出界限力量入体之后,你便不得不与吾一起开劫而入,先过天人五衰,再经混沌神雷,最终直面天地大劫……” “这是连吾都没有多少把握度过的难关,你懵懵懂懂一头闯入,已然算是踏入了九死一生的寂灭长河。” 她幽幽叹息着,虽然只是开口说了几句话,却已经尽显疲惫虚弱之态。 直到此时,她才再次将目光转到了幽泉的身上,却只是看了一眼,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没有更多看上一眼。 “原本吾还有些好奇,在历经悠久岁月之后,吾之尊主留下的那一缕残念,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吾的面前,又能带给吾怎样的惊喜,但只从如今来看,却是让吾有些失望了。” “或许是尊主的一缕残念在无尽时光长河的冲刷下,已然逐渐泯灭了最根本的一点灵光,也有可能是事起仓促,还未来得及将所有后手一一浮现,但既然已经出现在了吾的面前,也只能就此结束,难以再有其他更多可能……” 幽泉自业罗初圣现身以来便沉默无语,犹如一尊安静的仕女雕像。 顾判观察许久,便在此时踏前一步,缓缓开口说道,“初圣在此拦住吾等的去路,难道就只是要对我们说这些话吗?” “如果是的话,说完后就可以让开了,不要挡住我们前往天地之眼观光游览的道路。” “天地之眼……” 她微微有些出神,片刻后才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如果你说的是吾主当初留下的九幽之眼的话,它恰好便在吾的身上。” 说话间,一只竖瞳缓缓在她的眉心张开。 随即亮起璀璨的光芒。 第1328章 杀与不杀 业罗初圣眉心张开一只竖瞳。 乍看上去就像是在光洁无暇的肌肤上出现了一只耀眼的光团,但再仔细观察,却现在明亮的光团之后,似乎又隐藏着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让人不由自主便会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这就是幽泉口中的天地之眼,也即是九幽之主留下来的九幽之眼? 不久前在石径小路上时,还感知到了它的存在,难道说就是在那个时候,业罗初圣才刚刚将这玩意归于己身,所以才闹出来光团熄灭,裂隙张开的大动静? 顾判没有说话,转头看了幽泉一眼。 便看到她面色苍白,冲着自己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九幽天地之眼还真的就在业罗初圣的眉心位置? 事情,顿时变得无比棘手起来了。 他之前的计划便是寻到天地之眼,尝试将古宅送出九幽洞天,给他们谋一条生路。 原本他也并没有太过迫切将他们送走的想法,但随着业罗初圣开劫而入,九幽洞天加衰落,其间生灵顿时就面临着难以想象的危险,若是再不走,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所以才有了和幽泉的长谈,又有了此次极北玄冰海之行。 当初所做的最坏打算,也不过是在玄冰海内遭遇业罗初圣,然后他拼尽全力将她拖住,然后由红衣操控古宅,再让幽泉配合,通过天地之眼脱离九幽。 只要这一步能够完成,整个计划就算是完成了九成。 待到古宅脱离九幽之后,唯一遗留的问题,便是幽泉可能存在的问题。 不过对于这一点他也和红衣做出了各种推演,订下了不止一套的针对性计划,一旦确认来到九幽洞天之外便可以实施。 最后便是他的去路了。 能跟着一起脱离九幽当然最好不过,不过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他也做好了留下来继续战斗的心理准备,反正他皮糙肉厚非常扛造,就算是留在九幽硬扛天劫也至少能坚持一段时间不死…… 但是。 完全出乎他预料的情况就生了。 九幽之眼竟然长在了业罗初圣的身上。 就连幽泉都面色苍白承认了这一点。 而且看她所做出的暗示,貌似这条路就要被完全堵死,很难走得通了。 怪不得不久前在石径小路时,她忽然相当严肃地说,我们有麻烦了。 原以为她口中所说的麻烦是指黄泉麾下鬼神的降临,现在来看,或许还要落在九幽之眼的变故上面。 顾判盯着业罗初圣眉心处张开的竖瞳,许久都没有移开目光,心中也顷刻间便转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 “你们,是想要通过吾主当初留下的这只眼睛,让自己脱离洞天束缚吗?” 业罗初圣悠悠开口,打破了场间的安静与沉默。 “它确实有这个能力,而且只能算是所有能力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你们或许并不知道,九幽尊主在做踏出那一步的准备时,和吾一起祭炼这枚竖瞳,其想法与目的并非仅仅是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它最主要的作用不在于此,而是将九幽之力控制下的不同界域合为一体,所谓同气连枝,共抵大劫……” “只不过九幽尊主那一步向前踏出到一半,却又无声无息退了回去,并且就此失去了破劫而出、横渡苦海的信念,也让吾等不知多少岁月的努力与牺牲变成了一个笑话。” 她低低叹了口气,白飞扬,红唇微启,形成了极其强烈鲜明的色彩对比。 “吾借九幽之眼引灵入体、对抗天劫,自然不会把它交由你们,用作脱离洞天的工具,不过手脚都长在你们自己身上,真的想要的话,只要能将吾击败,它自然就是你们的了。” “也好能让吾看一看,这段时间过去,你这位业罗后圣有没有实力层次的提升,又能给吾带来几分惊喜。” 顾判深深吸气,又慢慢呼出,并没有像见到阎魔时一样不管不顾便狂暴出手,反而是缓缓向后退出几步,提前便拔出了双刃大斧横于身前,摆出了一个积极防御、可攻可守的姿态。 淡淡的血色雾气从无到有,一点点弥漫开来。 幽泉的身影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血雾深处,还能听到叮叮咚咚的悦耳声音,犹如一汪泉水在欢快流淌,轻轻拍打在沿途的青石之上。 “外域生灵别出心裁的手段,又融入了九幽尊主的一点残念,这便是你的来历吗?” 业罗初圣对越来越压抑凝重的气氛似乎并不在意,唇角挑起一丝微笑接着说道,“吾还记得当初尊主退回来之后,心气尽失,锐意尽丧,不再追寻打破束缚、踏足彼岸的终极目标,一心一意所求的不过是瑟缩不动,通过汲取外灵纳入己身,从而延长自身之寿元的打算。” “吾等,不论是问剑阁,还是业罗秘境,亦或是投身于尊主麾下的其他大修行者,都从尊主手中斩破束缚的利剑,变成了为其延寿求生而磨的屠刀……” “如此种种,已成往事……不过在吾见到你的这一刻,却不由自主再次将这些往事重现脑海,亦不由得有些感慨,一旦失去了恒定不动的道心,哪怕是强如九幽尊主,最终留下的这一缕残念也深受影响,才会诞生出你这样的精玄生灵。” “早知今日,吾当初又何必将那一缕残念专门置于自己曾经穿戴的铠甲之内,还将其送入幽玄门前,以九幽灰雾和修士真灵肉身作为滋补,耗费了不少力气才算是将之培育了出来。” 在业罗初圣平静淡然的说话声中,一直保持着蔓延扩张趋势的血雾竟然开始不住颤抖起来,随即大片大片血色散去,显露出那汪在虚空中汩汩冒着水花的泉眼,完全将自身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顾判不动声色,又向后退出一段距离。 不多不少,正好十步。 却仿佛再次找到了最开始和她碰面时,双方力量气息相互接触的那一个平衡点,并且将这一平衡继续维系了下去。 咕嘟嘟…… 血泉泉眼冒出道道水花,幽泉红衣红裙的身影从里面浮现出来。 虽然刚一出手便遭到了对方的反制,以至于碾压,但她的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模样。 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业罗初圣,仿佛在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动作。 又像是准备袖手旁观,等着除了自己之外的另外两位战出一个结果。 顾判在此时忽然向前迈出五步,还是摆出来持斧御守的姿态,却是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初圣前辈在犹豫。” 她抬起头,眼神中略显惊讶,“你说的不错,吾确实在犹豫。” 他思索着,“你想要杀了我,却又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杀了我。” “那么你自己来说,吾究竟应不应该出手取你的性命呢?” 第1329章 纵身一跃 “想杀我,是因为渡劫,不想杀我,原因还是在于渡劫。” 顾判面无表情道,“只可惜当初的九幽之主没有走到这一步,前辈无法摸着九幽过河,所以才会纠结犹豫,以至于徘徊不定。” 她缓缓点了点头,对此并没有做出反驳。 “还有一点。” 他又向前踏出两步,微微调整了一下持斧的动作,而后接着说道,“在我的印象之中,初圣前辈一直都是淡定且从容的,不管是曾经以何种身份出现,都自有那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掌控力,但是,今时今日再次相遇,我才忽然现,前辈的掌控力虽然还在,但却是隐隐失去了那一分不可说的韵味。” “晚辈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认为前辈心境已失,由此看来天人五衰对前辈所造成的影响之中,真灵衰落、灵智蒙尘的作用不可小觑。” 她对此没有赞同,却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了一句,“顾圣使同样身受劫数,对你自己来说,能感觉到灵智蒙尘的影响吗?” “我感觉不到。” 顾判的回应相当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而且异常坚定,也不见任何的迟疑。 “不瞒初圣前辈,晚辈虽然是个动脑子的匠人出身,但在后面不得已做了押运镖师,尤其是以一门烈焰掌踏入修途之后,身上的肥肉越来越少,脑子里的肌肉反而越来越多,所以别说是灵智蒙尘,就算是一场泥石流涌过来,恐怕也无法让我生出太多的感应。” “哦?” 她微微挑起双眉,“你自己无法察觉,但是你却现了吾正在生的变化。”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在很多时候,后者其实更难做到,所以才有人贵有自知之明的说法,因此晚辈无法察觉自身变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更何况一个傻子变得更傻,无非还是那个傻子,谁又能轻易看得出来……但一个极其聪明的人突然变得有点痴傻,才会更容易被人现端倪。” “你说的不错。” 业罗初圣低头陷入沉思,久久默然不语。 顾判也没有再开口打扰她的意思,只是一直都在轻轻挪动着自己的脚步,仿佛在他和业罗初圣之间,存在着一根无法观测的连线,而他正在沿着这条连线指示的路径不停移动位置,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抵达最终的目的地。 体内的力量气息也随着位置的不同而时涨时落,涨时如惊涛拍岸,将不远处业罗初圣的白白裙都高高吹起,落时又收于一点,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生命,完全成了一具机械动作的行尸走肉。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三人一动两静,静者犹如雕塑,动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又像是一台即将耗尽电量的机器,气息一点点收敛沉寂下去,似乎下一刻便会永远停滞下来,再也不会动上一下。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闭目沉思的业罗初圣忽然睁开了眼睛,犹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静静映照出顾判的身影。 而他也恰好在此时停下了脚步,好像是终于耗尽了电量,就此再也没有乱七八糟地移动分毫。 “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缓缓起身。 连同顶上三花和胸中五气一起变幻着形状,如同是壁画上的九天玄女,终于在此时降临人间。 “未了的心愿太多,所以也没有那个必要浪费口水了。” 顾判垂下视线,注视着脚尖前面的一粒碎石,仿佛那就是他最为珍视的宝物。 “初圣终于做出决定了?” “因为没有经历,也看不透彻,所以吾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正确与否,不过吾忽然记起了初入修途时所牢记的那句话,心中也就有了答案。” “那是句什么话?” “一时的投机取巧,换来的可能会是将来无法挽回的损失。” 顾判点了点头,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刻全部内敛不见,就算是刚刚起身的业罗初圣,都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探寻着那具犹如枯石的身体变化。 下一刻,她张开了眉心正中的那只竖瞳。 顾判一步踏出,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她的侧后方,闪电般斩出了手中的斧头。 咔嚓! 一道寒光划破虚空。 他一斧斩出,眼前忽的大放光明,却是不见了业罗初圣的身影。 只是听到了微不可查的推门声。 下一刻,顾判的眼前便出现了一座茵茵翠翠的万仞高山。 它矗立在天地之间,灿烂阳光从高空落下,给大山披上了一层金黄的色彩,还能看到无数银色光芒,就隐藏在那层金黄之下,映花了他的双眼。 “阁主有令,杀无赦!” 随着一声响彻云霄的断喝,那座接天连地的大山陡然间活了过来,就像是一柄伪装成土石的神剑,猛然间对着懵懂闯入进来的生灵露出决然的杀机。 几乎在同一时间,还有另外六道杀机直冲霄汉,一起组成了杀意几乎笼罩整个天地的剑阵,带着无与伦比的森寒气息,瞬间变将所有一切冻结镇压。 杀机四溢,剑气纵横。 只是其中已经不见了顾判的身影。 他并没有出手对抗剑阵,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第一座大山的存在。 他只是将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了那一闪即逝的开门声中,并且在这道声响尚未完全消失的那一瞬间,捕捉到了它的“尾巴”。 然后便是毫不犹豫地纵身一闪。 顾判眼前又是一花。 整个天地就变化成了有些熟悉,却又和刚才完全不同的模样。 但是,他根本来不及去思考,也不知道高悬于天的那轮圆月正在大放光明,整个天地都活了过来,山川河流、沧海桑田,都变成了一道无比宏**阵的一部分,要将不经允许便闯入其中的任何生灵无情镇压。 顾判又是轻轻纵身一跃。 仿佛活过来的天地万物便完全消失不见,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一声高亢的狼嚎,混入到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淡的关门声中,几乎与之混为一处,不分彼此。 一跃之后,他现自己置身于熊熊火海之中,幽暗海底深处,莽莽森林中心,无尽沙漠之上…… 唯有一双黑红相间的巨大眼眸贯穿始终,注视着他的到来,却又仿佛忽略了他的存在。 种种场景犹如过眼云烟,没有在他的心中留下任何痕迹。 他只是纵身一跃。 终于赶在那道关门的声音完全消失前,真的来到了一扇虚幻不清的大门近前。 似乎有昏黄黯淡的篝火一闪而灭,但就是这一刹那的光芒,也让他能够看清楚那扇遍布纷繁复杂纹路的青铜大门。 并且在最后那一刹那向前跃出,来到了现在所在的地方。 然后顾判便清晰看到,自己正在那道白衣白裙柔弱身影的侧后方,已经高高抡起了双刃大斧,毫无保留地闪电般一斧落下。 第1332章 一人一船 忽然间,一条散着璀璨夺目光芒的长河凭空出现,犹如横亘在黑暗虚空中的星河,一开始和那条灰败长河并行流淌,然后在某个时刻悄然和它汇入一条轨迹,并做了一道奔流不息的大河。 一剑定生死,出鞘入轮回! 业罗初圣白衣白裙,立于合二为一的长河之上。 她眼中的世界已经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 她的眼中,看到的只是此时此刻,上一刻种种在此时或许已经死亡,而顺着长河流淌的方向看去,时间仿佛已经被割裂,每一刻都是新生与死亡的交替。 她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莫名便有些失神,不由自主想到了当初追随在九幽尊主身边时,纵向在时光长河中不断突破自身,横向在无尽虚空中不停探索,企图以此打破乾坤大道规则的种种限制,而非和其他那些已经站在了高处的大修行者一样,只是拖着沉重的枷锁固步自封,不敢再向前踏出哪怕是最为微小的一步。 他们所追求的,是能够得到证实的苦海彼岸,是能够真正突破诸天诸域大牢笼的绝对力量! 不但要能突破出去,更能够再次回来,这才是真正来去皆由我的大逍遥、大自在。 光是想一想,便觉得无比期待!、 为此,他们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拉伸延展了自己对于乾坤大道的认知纵深,无尽虚空的广阔无垠,仿佛没有边际、没有终点,越是探索、了解、认知,便越是感叹于它的神秘博大,并且为踏出那一步打破界限的可能愈渴望。 而到了那个关键的时候,九幽尊主看似已经达到了向上攀升的极限。 只要向前再踏出那一步,便可以真正开启横渡苦海、追寻彼岸的伟大征程。 但结果却又是如何? 即使强大如九幽尊主,在诸天诸域罕逢敌手无所畏惧的人物,却终究没有敢真正踏出那一步。 不过,现在轮到她了。 已经站在了九幽尊主曾经所在的那个位置上,将要完成牠当初没有完成的壮举,纵然身死道消,亦无怨无悔。 而在这一过程中,不管是谁,只要敢站在她前行的道路上,阻拦她的脚步,便必将和其不死不休,没有任何转圜的可能。 合为一处的长河凝固在了虚空之中。 灰败的河水不再流淌,闪烁的星辰也不再明亮,一切都仿佛陷入到了停滞不动的时空胶囊之内,处于完全绝对静止的状态。 突然,一丝异样波动出现在了这条诡异静止的长河之中。 就像是一粒石子投入水面,却不见了石子的存在,只剩下那一道缓缓向外延伸的波纹。 无声无息之间,一尊浑身上下覆盖着墨色鳞甲与狰狞尖刺的恐怖身影,从无到有一点点显露出了形迹。 身后修长的尾巴缓缓甩动着,他仔细观察着附近的一切。 周围什么都没有。 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但越是如此,他的心中却越是升起一股难以描述的莫名感觉,就像是曾经还是一个幼童时,面对着漆黑的夜,四周也都是空空的,却仿佛早已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填满了一样诡异。 它们只在黑夜中降临,成群结队,时聚时散,这一过程持续不断,直到年幼的孩童失去意识才渐渐消散。 那时候的他一直认为,这是像守卫雅典娜的圣斗士一样,是只有他自己拥有的第六感,来自于生命本能又高于生命本能,是对于真正未知恐怖事物的恐惧,不可抗拒,也难以捉摸。 眼睛中燃起幽幽火焰,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他倏然转身,周围依旧空空如也,就连刚刚燃起的三昧真火都不受控制地熄灭,消失不见。 缓缓的,顾判的一支手臂不正常地抬了起来,动作僵硬古怪,十分不协调,躯体的其他部位也开始不由自主做出僵硬扭曲动作。 就像是有不知道多少道水流冲刷在他的身上,带来的力量不断牵动着他的身体。 突然间,诡异荒诞的冰凉感自身旁划过,身体犹如结了一层寒冰,血液停止了流淌,嘭嘭跳动的心脏也随之徒然一滞,仿佛这一刻本属于他的时间被切割,永远抽离了出去。 唰! 他微微皱眉,然后毫不犹豫向前一跃。 转瞬即逝的那一刹那间,他看到了一朵朵灰败的浪花,也看到了扭曲的星辰光线,如同行走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旅者,获得了其他生灵从未有过的感知。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一条船,还有一个分波踏浪的人。 船是大船,更近似于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座船型城池,无数灰败的浪花就像是永远不会背叛的奴隶,簇拥着这艘大船在水中缓缓前行。 而那个人,一人一剑,白衣白,除了是他正在寻找的业罗初圣,又会是谁? 人和船之间一直保持着相对的静止,却又同时在大河之中急移动。 这就是顾判闪现跳跃的一瞬间所看到的景象。 然后他便又沉寂了下去。 没入到由无数灰败浪花和星辰之沙汇合而成的大河深处,再也感知不到那一人一船的存在。 仿佛他和他们之间并不属于同一个时空,若是想要见上一面,就必须先打破那道不见不闻却又真实存在的屏障,才能让自己再次站到他们的面前。 此时此刻,他忽然记起当初盈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命运长河奔流不息,亿万生灵就有如河中游鱼,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浑然不知将会去向何处,而当修行者出现之后,偶有更加强壮的鱼儿可以稍稍跃出水面,努力看一眼前路如何,躲避水流中诸多激流暗礁,可以让自己游得更远一些……” “后来为了对抗长河中的危险,不同的鱼儿便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的努力使身体变得更强,就算是被激流卷入,被暗礁碰撞,都能凭借坚固的鱼鳞和强悍的骨肉摆脱危险……” “有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多,使自身形成一个鱼群,纵然有大量个体死去,只要没有在短时间内全部死绝,就不会陷入到真正的危局;还有的学会了控制周边的水流,想方设法为自己打造出一片可以抵挡危险的安全区,也可以看做是在河中航行的小船,只要船不倾覆,自身就没有毁灭的危险。” “但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有哪条鱼儿能够真正跃出水面,好比是长出了可以飞行的翅膀,能够真正自由翱翔,居高临下俯瞰奔流不息的河水,而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水流撕裂吞没。” 顾判默默想着,额头眼角再添几道皱纹,口鼻间也无声无息流淌下两道殷红的血迹,迅融入到空空荡荡的大河之中,再也不见任何踪影。 第1330章 参宿星阵 咔嚓! 双刃大斧自上而下闪电般落下。 一道剑光同一时间从下方向上撩起。 两者无声相交。 又同时溃散消失。 顾判噗地喷出一口鲜血,刚刚收敛于一点又爆出来的气息迅衰落下去,刹那间便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但下一斧已经在路上,而且以比刚才更加迅猛的姿态斩出,刹那间已经来到了那道业罗初圣的眉心上方。 她的唇角同样溢出一缕殷红的血迹,只是静静看着这一斧迎头劈下,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和闪避的动作。 顾判心中连疑惑都来不及升起,斧势已然落尽。 却并没有斩在那道白衣白裙的身影上面。 而是劈在了星辰之上。 而且是不知道多少颗星辰组成的一座神秘图案。 他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七窍中齐齐流淌出欢快的血流。 他此时的凄惨状态并不是因为这幅神秘星空图案将他拦了下来,而是因为刚才刹那间斗转星移的接连闪现跳跃,再加上与那道剑光硬拼一击,身体的负荷已经到了难以维系的极限,才导致了斧势落尽后的瞬间重创。 星空图案是一座法阵。 虽然他不太擅长这个,却也能大致分辨出来,这是一座和星宿有着密不可分联系的法阵。 将他牢牢封镇在了此处,也导致了他最终功亏一篑,斧头斩落之下距离她只有一寸之遥。 虽然他也清楚,就算是没有任何阻碍,让自己将这一斧头结结实实劈在她的身上,或许也无法真正取掉她的性命,但像现在这样在最后一刻被硬生生掐断拦住的感觉,更加的让人不爽。 顾判一口精气已泄,便收了斧头,一边恢复调整,一边仔细观察着脚下的这片黑暗星空。 忽然间一阵晕眩感觉袭来,回过神来之后便现上下颠倒、星空倒转,原本被他踩在脚下的那幅星夜图案已然是来到了头顶上方,变成了一片真正的星空。 ……………………………………………… “黄泉已至,吾不得不全力应对,所以这里就辛苦你了。” 业罗初圣拭去从双眼中流下的两行鲜血,缓缓朝着身后的黑暗走去。 “属下愿为剑主效死!” 她走出几步后又停下,回过身来看着那道单膝跪地的身影,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参宿,此人实力非同小可,你不要有任何的轻敌大意,也不要存着将之击杀的想法,只需要牢牢困住,待到吾解决了黄泉之主带来的变故后,当可由吾亲自出手处置。” “请剑主放心,属下定然牢记在心,不会僭越半步。” “如此便好……” 业罗初圣低低叹息一声,身前忽然显现出一道漆黑的裂隙,其中星光灿烂,如梦似幻,又有虚无缥缈的河水流淌声从裂隙深处传来,仿佛在那遥远的星空深处,真的存在着一条静静流淌的长河,并且沿着看不见的河道朝着这里接近过来。 她向前踏出一步,那道白衣白裙下的柔弱身躯瞬间消失不见,没入到了那道张开的裂隙之中。 身着复古高冠长袍的参宿深深行礼,直到星空裂隙闭合消失不见后,才缓缓站直了身体,看向了那片黑暗笼罩之地。 “这便是被剑主称为所有弟子门人中天赋最高,也是实力最强者的业罗圣使吗?” 他目光幽深,穿透黑暗,又穿透黑暗笼罩内的星辰光芒,落在了其中那个沉默肃立的男子身上。 “他……难道已经死了?” 参宿不由得皱起眉头,现被自己以星阵困住的那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气息,却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才一直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态没有倒下。 数个呼吸后,他皱起的眉头又慢慢松开,“剑主或许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了,刚才他和剑主那一瞬间的交手,然后又被吾的参星法阵封镇,死了才是正常……” 回想起不久前剑主亲自出手,却被那人于刹那间闪现跳跃数次摆脱困缚的经过,就连他都不由得背后沁出一层冷汗。 暂且不提这种堪称一绝的穿梭跳跃神通,单说每一次跳跃所需要耗费的力量,以及对身体的巨大撕扯破坏,恐怕将几个他揉捏到一块都不能承受得住。 但是…… 那个家伙竟然就做到了。 不仅做到了,而且还能在跳出困缚后,又与他完全展开的参星法阵正面对撞不落下风,确实是有让剑主都为之侧目的天赋与实力。 还好,他已经死了。 力竭而亡,真灵溃散,将遗蜕留在了参星阵内。 参宿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就在那片黑暗空间前盘膝坐了下来。 纵然已经确定了阵内只是一具尸体,他依旧没有任何的大意,更没有撤掉阵法查探究竟的想法。 就这样守候在此处,等待着剑主的归来。 这是对剑主命令的无条件服从。 也是对实力强大敌人的最好尊重。 悄无声息间,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参宿的身侧。 “盈,你没有随剑主去应对黄泉吗?” “你知道,我在战斗方面并不擅长。” 参宿点点头,“明罗似乎也回来了?” “他死了。” 盈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就死在了被你困住的这位手中。” “吾想不明白,他虽然实力很强,却并没有达到如此轻易便能取走明罗的性命的高度。” “明罗被黄泉之力侵蚀,在见过阁主之后便主动寻死。” “原来如此……”参宿沉默许久,低低叹了口气道,“这么说,剑主身边的老人,已经只剩下你我二人了啊。” 他说到此处,转头看了眼同样被星光封镇在内的幽泉,“她又是怎么回事,吾从她的体内隐隐感知到了九幽之主存在的痕迹。” “虽然微弱到了难以察觉的程度,但它确实是九幽之主的本源气息。” 盈缓缓说道,“当初九幽之主在阁主所穿铠甲上留下了一缕残念,历经数万载时光之后,却又与一道精玄之意结合,衍生出了灵智。” “竟然还有这种情况,但是以剑主的实力层次,想要磨灭这道残念也并非是无法做到的难事,那么为何不将其直接斩灭呢?” “我一开始也有些疑惑,只是阁主不说也就没有开口询问,直到现在才忽然有些明白,阁主留着它的存在,应该是和九幽之眼有关。” 参宿思忖片刻,刚想开口却面色陡然变化,眼睛内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死死盯住了身前不远处的那片黑暗空间。 参星法阵内,被封镇的那具“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 他猛地转头,却看到身侧的盈稚嫩的脸上同样满是凝重的表情,却是目不转瞬看着另外一处星阵所在的位置。 在那里,竟然多了一个人出来。 第1331章 当断则断 在参宿惊讶的目光中,另外一处星阵内多出来的那个人同样是红衣红裙,红色绣花鞋,只是头上戴着凤冠,身着霞帔,看上去比最开始便封镇进去的女子更多出了几分高贵和典雅。 一边的法阵,少了个人。 另一边的法阵,却多了个人。 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参宿心中猛地一跳,当即就要起身,却感觉到脖颈猛地一凉,现自己的视线已然高高飞起,并且还在不停旋转着,直至落入到一只大手的掌控之中。 “为什么?” 他开口说话,浑然不顾自己的头颅已然和身体分开,并且都在向外喷涌着大量的鲜血。 “因为九幽之眼的原因,我感悟颇多,所以闪现神通又可以升级了。” 顾判低头注视着手中的头颅,甩了甩还在滴答滴答淌落鲜血的斧头,“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便是,你被骗了。” “吾,被骗了?” 参宿艰难转动视线,目光落在盈的身上,想要看一看自己同伴的安危。 一看之下却是猛地眯起眼睛,现那里根本就没有盈的身影,只有一位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手上还托着一部有些古旧的血色书籍。 而在更远一点的地方,才静静趴伏着一具瘦小的身体,正是盈的真灵化身,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有没有生命气息的存在。 顾判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缓缓在参宿的耳边响起。 “前辈的法阵确实厉害,但你似乎并不清楚,这里作为九幽之主为自己留下的最后退路,对她会有多么友好亲切......”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前辈或许可以将我和她一直封印下去,永生永生难以解脱,但是在这个地方,在你将主要精力放在我身上的时候,她已经悄悄脱离了法阵的封印,并且叫来了帮手对你施展了幻术,让你不能真正注意到我离开法阵的举动。” “不过前辈确实厉害,纵然是红衣、陋狗和幽泉毫无保留全力施为,竟然也只能将你影响短短一瞬,不过这样也足够了,我也只需要那一瞬间的不被打扰而已。” “原来如此。” 参宿眨动一下眼睛,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道,“你手中的这柄斧头,竟然能直接破开吾所有的防御,封杀吾所有的保命手段,它叫什么名字?” “它是四级打野刀,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落樱神斧。” 顾判同样回忆淡淡的微笑,“若不是前辈当时心神动摇且猝不及防,晚辈想要一击致命也并非易事。” 一道寒光闪过,双刃大斧重重落下,将参宿的头颅顷刻间斩成飞灰散去,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接下来,他又来到参宿的无头尸体处,毫不犹豫在上面补了几斧,以三昧真火灼烧成焦炭后又挥斧砍伐,而后再一次放火灼烧,如是者三,直到将其完全变为粉末,才收了斧头让幽泉前来收拾残局。 做完这一切后,顾判在业罗初圣离开的位置默然肃立,目不转瞬注视着身前的那片虚空,许久都没有动上一下。 时光匆匆如流水,逝去后便不再回来。 他一直都保持着最开始时候的那个姿势,眼睛连眨都没有眨过一下,仿佛是化作了一尊石雕,在等待着能赋予自己生命的机会到来。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 忽然间,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从石雕身上传来。 在安静死寂了不知道多久的空间内却异常刺耳。 顾判终于眨了一下眼睛。 接着缓缓抬起了持斧的右手。 回头看了侧后方同样默立不动的幽泉一眼。 “我已经准确捕捉到了她的存在,甚至还隐约感知到了那种死亡寂灭的气息。” 幽泉也在这一刻忽然活了过来,“父亲大人要出手了么?”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更何况她现在或许正处于自不见不闻中苏醒以来最为虚弱的时候……更何况,我的时间已经真的不多了,再不出手的话,怕是就再也没有了出手的机会。” 他忽然向前踏出一步,恰好踩在业罗初圣离开时的脚印上面。 整个人毫无征兆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句话在那片黑暗空间内回荡。 “去门外等着我回来……只要能把你们安全送出,脱离九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红衣静静看着他遁入虚空消失不见,回过头来对幽泉说道,“我们也该出了。” “母亲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是直到她动用九幽之眼出手后才能够记起,眼睛是一把钥匙,我们就算是拿到了钥匙,也要去打开对应门才能真正离开。” “老爷已然介入到另外一个层面的战斗之中,计喉亦在门后等待,我们的时间,很紧张。” “母亲大人放心,有女儿全力出手之下,九幽洞天之内,已然可以做到咫尺天涯。” 幽泉低低叹息一声,被一道血色泉水包裹着,和红衣一起进入到了古宅之内。 下一刻,整个古宅微微一动,已然消失在了玄冰海最深处的石径之上。 ……………………………………………… 黑暗虚空。 一条无头无尾的长河悄然浮现。 它看上去只是悬浮在虚空之中一动不动,仔细再看时却又像是从悠久的历史中源,一路顺流而下直至遥远的将来。 带走的是无以计数的光阴,冲刷的是万物自出生起始便不断消失的生命。 在这条缓缓流淌的寂灭长河中,没有一丝生命气息的存在,死亡不再是代表生命消失后的虚无,遍布诸天诸域的生命之光才是长河中的异类,只要落入便会被包围挤压,吞噬殆尽。 唯有象征着死亡寂灭的那道意志,才能轻松游走于长河,遵从着自古以来便存在的规则,隐藏于死亡之后,与寂灭虚无为伴,永远为生者所厌恶和恐惧。 在那条灰败长河的必经之路上,存在着一方被灰色迷雾所包裹着的,若隐若现的世界。 它们在迅接近着,或许就在下一刻,暗流涌动的灰败河水就将突破灰色迷雾的阻隔,真正注入到那方神秘的天地之中。 第1333章 反应装甲 感受着生命的流逝,真灵的衰弱,顾判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不论是黄泉之水,还是轮回长河,都在不停地汲取着他的时间,他的生命。 而且是在“天人五衰”基础上的进一步削弱。 换一句话来说,他是以自己的生命流逝为代价,换取了在这里停留下去的门票。 如果生命值消耗殆尽,如果时光逝去不再回来,他必将化作一朵灰败的浪花,或者是变成一粒旋转飞舞的星沙,永远留在了这里,无法再回到自己所熟悉的外面世界。 时间,已经不多了。 准确来说,是他自己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但是,顾判并没有着急再次“跃出水面”,而是就这样一动不动潜伏于水下,气机收敛如顽石,缓缓调整着自己的状态,也是等待着不知道何时将会到来的最佳出手机会。 时间一点点流逝。 或者说,他的时间在被不停切割抽离。 等待的出手时机却一直都没有到来,已经越来越逼近他为自己设定好的那道警戒线。 一旦过了那条线,他就必定会悍然出手,如若不然,便将会永远失去出手的机会,只能沉沦于这两条合二为一的恐怖长河之中。 到了那个时候,就是不知道他会变成哪一位的猎物,究竟是变成一朵灰败的浪花,还是会化作一粒摇曳的星沙,想一想还是件非常不确定的好奇事情。 或许黄泉和罗叶也有可能会为了他这样一个战利品而展开争夺,胜者大小通吃,败者一无所有,亦或是不胜不败,他被分成两份,让他们分别带走…… 又是一段时间消失不见。 顾判体内的力量已经完全蛰伏收敛,就连思绪都沉寂了下去,变得不再如山间顽石,而是连那块石头都不存在,成为了和周围空空荡荡融为一体的虚无。 不知不觉间,这片虚无忽然又有了新的变化。 它依旧是虚无的状态不错,但是却引起了更大范围内的变化。 原本空空荡荡的无,已经变成了有,因为它们开始了朝向某处地方的流动。 一旦动起来了,那么虚无也就不再是虚无,而是变成了可以被察觉感知到的存在。 唯有处于流动中心位置的那处区域,只有它依旧丝毫不动,纵然是将流动而来的一切全部吸收,也没有引起它产生任何的变化。 而引起这一变化的。 唯有乾坤借法…… 或者可以将其称之为乾坤劫法更加恰当合适一些。 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借,肯定是无法借到的。 那就唯有去劫。 不管你愿不愿意,也不管你有没有防范措施,我就是要明火执仗地拦路抢劫,你不服,那就现身出来做上一场,大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拼一个你死我活。 如果非要当缩头乌龟不出来,那就别抱怨自己的东西被人割下来劫走,就算是你奶多量大不在乎,说不定还会在里面混进去一点其他玩意,让你水土不服,有那么一点儿难过的感觉。 更何况这是在两尊大能巅峰对决的关键时刻,稍微一点儿因素的改变,就有可能会影响到战斗的最终结局,他不信他们就真的能不在乎,敢不在乎。 走出乾坤劫法的这一步,虽非顾判所愿,但却是早已经确定好的计划,为的便是在没有出手机会的情况下给自己创造机会。 因为他的时间真的所剩不多了,已经越来越逼近自己定下来的那条最后警戒线,所以只能是冒险以这种方式,来尝试着打破这种坚固到几乎令人无计可施的平衡状态,为自己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战机。 如果连这样也还是无法达成目的,他便只剩下了两种选择。 一是强行闪现跳跃出河面,强行出手展开攻击。 但在没有提前寻找把握好时机的情况下,在那跃出河面的一瞬间如此仓促行动,而且是骤然插入到轮回剑主和黄泉之主战斗的中心,其成功概率可想而知。 第二便是不强行出手,想办法缩回去,回到九幽洞天之内,等待轮回剑主与黄泉之主的战斗结果,根据谁胜谁败再来确定下一步到底该如何应对。 面对着这两种选择,顾判一时间也没有下定决心。 冒然强行出手的危险性自不必说,但就算是当一次缩头乌龟,躲回到了九幽洞天之内,在“天人五衰”持续影响的情况下,他又能再活多长时间,这又是一个未知数…… 似乎还不如豁出去拼上一把让人心情舒畅。 那样就算是死,也能在死前见识到屹立于诸天诸域巅峰大佬的真正手段,算是不虚此行,不枉此生。 ……………………………………………… 对峙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时间。 或许在这两条合为一处的长河之内,时间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意义。 业罗初圣与黄泉之主谁都没有打破僵局。 但这种平静之下却隐藏着最为森寒的杀机。 不动则已,一动必将是天塌地陷,刹那生死的结局。 而在此期间,顾判一直都在乾坤劫法,并且在拼命汲取一切能够汲取的劫来能量。 绝大部分的能量都被他拿来强化身体,疯狂激辰龙血脉,在自己体外刷上了一层又一层防护屏障,静静等待着上空对峙双方出现变化那一刻的到来,也是他可以选择出手的时机。 随着屏障的越来越厚,他在体型外表上已经丑出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为了加强防御,顾判一口气在原本就厚重的暗金角质层与墨色鳞甲外又堆积了巨量的坚硬外壳,具体模式可以参照现在主战坦克的外挂反应装甲。 不过他搞出的厚度要比坦克装甲多出太多太多,直接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庞然巨大的球形。 这是他深入思考后确定的最合适防御手段。 在两种不同性质力量的最后对决之中,其他一切比之层次更低的力量都将被排斥在外,乃至于被吞噬消融。 到时候不管是三昧真火,还是灵元体系,都很难再挥出应有的功效,所以说,最稳妥的手段反而是最大限度地强化肉身强度。 并且在自己的真灵神魂上布置下一道道的安全枷锁,不敢有任何一方面的疏忽与遗漏。 他还在等待,也一直都在忙碌。 只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1334章 声东击西 忽然间。 一直都在持续的乾坤劫法出现了一丝滞涩。 在没有纵身闪现一跃的情况下,他竟然再一次感知到了合而为一的那两条河流。 不管是数不尽数的灰败浪花,还是飞舞闪耀的点点星沙,都清晰映入到了他的感知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还比上一次更加清楚分明地“看到”了业罗初圣的身影,“看到”了在那条大船船头挺拔站立的那道灰色身影。 甚至看到了在他们之间的那片空间内激荡不息的力量波动。 终于…… 在即将到达最后一刻的底线之前,被他捕捉到了最好的出手时机。 顾判再没有了任何的犹豫和迟疑,灵台如琉璃般纯净剔透,纵身向上倏然跃起。 一声龙吟响彻虚空。 打破了长河内似乎亘古不变的死寂与沉默。 下一刻。 在业罗初圣与黄泉之主对峙交手的正上方。 几乎是脱离了轮回长河与黄泉长河之外的高处,轰然出现了一头狰狞恐怖的庞大身影。 乾坤劫法在此时此刻全力爆,已经到了不惜代价不管不顾的程度,顷刻间便牵动了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中间一直僵持不下的脆弱平衡,将其变成了极度恐怖的一团乱麻,又有如到了临界点的空间炸弹。 然后那头狰狞庞大的身影便一头扎进了那团乱麻之内。 刹那间,空间炸弹的引信被启动了。 大爆炸以无法阻挡的的姿态遽然降临。 轰! 立于船头的灰色身影不由自主向后退出半步。 在其头顶上方显现出一头恐怖狰狞的巨大身影,携裹着大爆炸带来的无与伦比的气势,朝着下方泰山压顶般撞击过来。 妖兽真体,混沌归元! 又有一道将所有一切都划破斩断的斧影寒芒斩下,大有不将那条航行于大河之上的大船斩断便誓不罢休的疯狂气势。 在顾判悍然出手的这一刻,所选择的目标竟然不是占据了九幽之眼的业罗初圣,反而是正在和业罗初圣生死相搏的黄泉之主。 面对着如此狂躁爆裂的一击,立于船头的灰败身影没有再向后退,而是一步向前踏出,站在了那艘大船之外。 轰! 河中所有的灰败浪花在这一刻同时涌动起来,化作其势汹汹的滔天大浪,朝着船头的方向猛然拍击下去。 轰! 顾判真体外的“反应装甲”在浪花冲击下几乎一触即溃,但问题是溃了一层还有一层,就像是端上来了一盘让人牙根酸的千层馅饼,咬掉一层还有一层,就是品尝不到最核心部位的甜美味道…… 轰! 灰败大浪再次涌起,以比上一次更加厉害数倍的姿态拍击了过来。 终于在一瞬间便将所有防御外壳尽数击溃摧毁,即将接触到最内层的真正目标。 然而诡异的事情却在此时生了。 惊涛拍岸,本该卷起千堆雪,却是没有任何征兆地拍了个空,卷起了一团虚无。 那尊狂暴扑来的狰狞身影,那道势要斩断一切的斧影寒芒,都在这一刻毫无征兆消失不见,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踪影。 顾判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在最后一刻纵身一跃。 便消失在了黄泉之主的船前。 同时出现在了一直默立不动的业罗初圣背后。 体内的所有力量也在这一刹那收敛于一点,然后伴随着斩出的那柄斧头尽数爆出来。 就如同是被压制到极限的弹簧,在一瞬间的释放中爆出来最大的能量。 所以说,他刚才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黄泉之主的出手只是虚晃一招,计划已久的真正目标依然是那道白衣白裙的身影。 这才是他隐藏在虚势之后的真正杀势。 先出其不意地对黄泉之主出手,唯一的目的便是引动牠的防御或者反击,以此将变化控制到最低程度,能够给自己留出哪怕是短短一瞬的时间,可以闪现跳跃到业罗初圣身旁,得到单独面对她而不受其他干扰的机会。 只要能以牵制住黄泉之主刹那,这就已经足够了。 顾判经过了多次经验值灌注提升后的闪现瞬移层次已然极高,应是早已经越过了姽婳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也许还有可能出了业罗初圣所能反应的极限。 因此在他闪现至此,一斧斩落的时候,她竟然还保持着面对黄泉之主的姿势,不仅没有出手抵挡,甚至连身体都没有转动过来,而是一直以后背迎上了闪电般落下的双刃大斧。 一斧落下,深深没入到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之中,并且一劈两断,将她的头颅都斩落了下来,嫣红的鲜血喷泉般涌出,投入到了狂乱爆炸的能量乱流之中。 顾判一击得手,心中却没有任何轻松喜悦的情绪。 反而是有些不由自主的惊疑和虚。 虽然,他可以肯定生在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幻觉。 不仅是因为已经尸两端的白衣身躯真实不虚,更是因为从那颗美丽头颅上脱离而出的竖瞳,也绝对是如假包换的九幽之眼。 但是,业罗初圣就这么死了? 征战诸天诸域罕逢敌手的业罗初圣,统帅三千剑仙东征黄泉的问剑阁主,乃至于最后斩杀太阴元君,取九幽尊主而代之的轮回剑主,就这样简简单单被他一斧头给抡死了? 没有抵抗躲避,也没有临死前的反击,头就掉了? 连九幽之主为自己留下的后路,那只九幽竖瞳,都自她掉落的头颅上脱离而出,在黄泉之水和轮回长河中沉沉浮浮,游移不定。 难道是因为“天人五衰”让她不堪重负,又因为和黄泉之主的激烈战斗,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绝境,所以才让他如此轻易便一斧建功,斩下了她的头颅,取掉了她的性命?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么,既然引了天地大劫的业罗初圣已经身陨,正在被她的“天人五衰”带向死亡与寂灭的九幽洞天,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了? 还有后续尚未到来的劫数,是不是也已经随着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不需要再为此殚精竭虑,想着怎么才能让自己最亲近之人避开劫难了? 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衰败还在继续,也失去了轮回剑主这个可以摸着过河的石头,但唯有死了的罗叶,才是最好的罗叶。 顾判还是感觉到有些不真实。 不真实到了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步。 只因为这一切来得太过容易,反而会让人难以相信和珍惜。 就像是心心念念了不知道多久的高冷女神,自己只是怀着紧张期盼的心情在吃饭路上和她打了个招呼,便被她一把推到了小树林中,三天三夜没有下床那样令人不解,以及焦虑。 甚至是想让人从这里疯狂逃离。 第1335章 联手夹攻(求订阅) 无比的焦虑感觉充斥心中。 顾判一斧落下,眼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白衣女子头颅飞起,下意识地几乎要遵照自己的本能,直接扭头便走。 但是九幽之眼就在那里。 只需要他再向前一步,便能触手可及。 诸般念头一闪而过。 只在一瞬间,顾判便向前踏出了那一步。 甩出身后修长狰狞的尾巴,卷了那枚闪烁着灿烂光芒的竖瞳。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而他此次过来最主要的目的便是拿到九幽之眼,宝物近在眼前,又岂有放过不取之理? 顾判一个闪现,甩尾卷住了那枚闪亮的竖瞳。 直到此时,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有了下坠的趋势。 只是这一坠,坠落的实在是太过剧烈,仿佛是从云端直接跌进了无尽的深渊,让他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几乎重新找到了在极北冰原被寒冰封镇的那种感觉。 只因为他刚刚就要拿到手中的那枚九幽之眼,从竖瞳光团内陡然爆出一道璀璨至极的剑光,冲破了最后一刻出现的斧影阻隔,斩在了他的身上。 也好在顾判一直没有真正掉以轻心,所以才能御使斧头将那道剑光挡偏了少许,没有让自己被一剑斩成两段,而只是落在了他向前伸出的尾巴上面。 瞬间便切碎了墨色鳞甲,割裂了暗金角质,然后撕开被强化了不知道多少道的血肉,将那条长尾化为了漫天飞舞的粉末。 痛! 痛痛痛痛痛!!!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断尾求生竟然是这样一种痛苦的体验。 也没有想到,切了一条尾巴竟然比砍掉一只胳膊还让人难以忍受。 仿佛被切碎的并不是后面那条总是无处安放,被他无比嫌弃的无用器官,而是斩掉了他前面的那条尾巴…… 被所有男人下意识保护起来的真正要害。 业罗初圣之死,果然油炸。 那么,刚才被他剁掉了脑袋的那个女人呢…… 顾判忍住剧痛,一边飞快向后撤退,一边定睛看去。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变成了和业罗初圣一模一样的盈的化身! 可是她怎么能变得那么像!? 不仅把他给欺骗了过去,难道就连那边装模作样开着航母的黄泉之主,都没有现端倪吗? 这货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抽了,为什么连对手到底是不是轮回剑主都辨认不能? 不久前他才刚刚欺骗了参宿一次,结果没多长时间就被她以相同的方式找回了场子吗? 当真是不要轻易招惹女人。 剧烈的痛苦之中,顾判疯狂嘶吼,心绪却是诡异地安定了下来。 他不怕事情有变,只怕突然生未知的,无法控制的变化。 而此次虽然损失惨重,剧痛无比,但却还在他的预料之内,甚至比他所想到的最好情况都差不了太多。 他还活着。 还有一战之力。 最关键的九幽之眼也已经到手。 那么,接下来只需要一个闪现。 就能返回到红衣和幽泉的身边,只要能够将古宅安全送出,就算是填补上了他心中最为关键的一处裂隙。 剩下的一切,之后不管再生什么,都再也不能引起他一丝一毫的关注与波动。 他只差了一个闪现的距离。 然而就在此时。 又是一道森寒剑光亮起。 封堵住了他前后左右上下的所有空间方位。 灰败大浪竟然也同时缠绕拍击下来,仿佛将他下一刻会生的所有动作尽皆笼罩算尽,将这一刻的他割裂隔离了出来。 业罗初圣与黄泉之主,竟然联起手来镇杀他一个人!? 他们怎么能的? 他们刚才还在对峙战斗的局面之下,怎么就能突然摒弃前嫌,联手击杀他这样一个小人物的? 而且他没有了闪。 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他有闪却无法御使出来。 只能面对黄泉与轮回的联手夹攻。 顾判纵有千般疑惑,却也只能将其深藏心底,在这一刻摒除了一切杂念,专心应对已然出现到近前的危机。 三种力量在虚空中毫无退避地对撞到了一处。 “开!” 他狂吼一声,倾尽全力挥出双刃战斧,以一整只手臂碎裂消失为代价,将那道将自己完全封闭在内的牢笼打开了一道狭小的缝隙。 缝隙很小。 纵然付出了一只手臂的代价。 即便是将四级打野刀直指力量本源的特性挥到了极致。 还在千钧一之间寻到了双方联手的力量交界处,以庖丁解牛的方式去切入。 最终也不过是斩出了一条长不到一尺,宽不足三指的狭小缝隙。 别说是让他这个人顺着这道缝隙脱身而出,就算是往里面塞一本书,太厚的话恐怕都难以塞得进去。 但是,对于顾判来说,在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联手的局面下,能够以失去一条手臂的代价打开这样的一道缝隙,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他本来就没想着自己能逃出去。 甚至连让自己靠近一步那道缝隙都无法做到。 他真正的目的,只是想方设法要将九幽之眼给送出去。 而就在他挥出那一斧的瞬间,从口中鬼魅般飞出一道血影,瞬间融入到狂暴的力量乱流中消失不见。 而与之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那枚刚刚被顾判捏在手中的九幽之眼。 哗啦啦! 无数血色书页漫天飞舞,刚刚融入虚空的陋狗就被逼迫着显出形迹,结果还没等它再次钻回到顾判口中,便被黄泉之主和业罗初圣联手施为下的压迫力量弄到了散架。 所有书页连通里面的封镇之物尽皆消失,就连鬼面、鬼火、还有那两条剥了皮的大腿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不到半张残缺不全的封面,才在顾判的全力护持下又重新折返了回来,一头扎进了他的口中。 他没有去问陋狗在将九幽之眼送出那道缝隙后,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离开,而是又毫无征兆回头,跳进了这一十死无生的必死局面之中。 他也没有去想那枚九幽之眼能不能被红衣和幽泉接到,更没有去考虑如果被幽泉拿到九幽之眼后,会不会按照他们之前约定好的计划行事,自己给红衣留下的反制手段又有没有作用…… 他什么都没有去想,因为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为他打造的牢笼已然再次成型,他们联手的第二波攻势也已经在这一刻遽然降临。 压迫得他的意识一片空白,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第1336章 混沌雷劫 一道森寒光芒闪过。 面对着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的联手攻击,顾判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再次寻隙而入,不要命地御起乾坤借法,牵引两道力量出现了刹那的不协调,然后再一次挥出了手中的斧头。 轰! 只一下,融合了辰龙血脉以及大荒圣龙之力的强悍肉身,便已经到了四分五裂的边缘。 就连真灵神魂都犹如风中烛火,摇摇欲坠、几近熄灭。 整个人在死亡线上翻了好几个跟头,结结实实嗅闻到了那种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味道。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死。 不知道多少次强化之后的肉身,以及堪称变态的恢复能力,究竟还是将他从鬼门关后硬生生拉扯了回来,留住了最后一口气,也吊住了最后一点性命。 就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顾判却是笑了出来。 能够抵挡住轮回剑主与黄泉之主的联手夹击,放眼无尽虚空的诸天诸域,他不知道还有其他谁能做到,但至少,自己是做到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成长到了这样的高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受到的攻击比他自己预料的要弱,但对面那两位却是实打实的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是站立在诸天诸域顶点的大修行者,他也能感觉到他们的出手并没有什么保留,而是同样倾尽了全力,准备将他一击毙命,无情镇杀。 弱,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和他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而且他们的下一道联手攻势已经将要来临,在那之后的一切,就更加和他没有了什么关系。 因为他清楚明白,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再抵挡住下一次的攻击,甚至也不可能在濒死反击中人品爆做掉对方,所以只需要将全部精神和力量凝聚一点,可以给他们造成一些困扰,就算是圆满完成了目标,至死也就没有遗憾。 一念及此…… 顾判几近四分五裂的身体忽然僵硬不动,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所有的真灵神魂,乃至于所有的血脉精华和力量,都被他收缩于一点,只等着下一次针对自己的攻击降临时,进行临死前的反击。 但让他有些惊讶的是,预想之中的下一次攻击却一直都没有到来。 更有甚者,两道将他完全困缚的力量竟然在向后抽离,完美的牢笼瞬间便已经千疮百孔,和消失不见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种突然联手,又在马上就要将他击杀的一刻突然抽身撤离,这样看上去很有些睿智的行为实在是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不过他马上就明白了。 甚至对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的感知之敏锐,行动之果决表示出来极大的惊讶。 又对自己反应的迟钝有些莫名感慨。 “天地开辟、混沌初分,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内蕴神雷……” “原来如此,竟然是混沌雷劫!” 顾判深吸口气,直到此时才真正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为什么那两位会不顾一切回收力量进行防守。 两条合二为一的长河出现了混乱。 一道犹如来自于混沌之中的神雷毫无征兆突然降临,又在落下的最后一刻分为三叉,分别落入到长河内的不同区域。 轰! 完美到不留一丝缝隙的牢笼刹那间被破开一道缝隙。 顾判此时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黄泉之主和业罗初圣交手于九幽洞天之外是真。 然后他们忽然罢手言和,又联手设局镇杀自己,也不是假的。 虽然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事情,或者说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了混沌雷劫的突然降临,但这也使得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的联手之势不攻自破,甚至全部开始御守回防,已经完全不再去管他的死活。 本来他已经算得上是断无幸免之理,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便是将那枚九幽之眼夺下,然后送回洞天之内,再孤身一人单挑两个顶尖大修行者,支撑上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后便被击杀,落得个真灵陨灭、尸骨无存的下场。 但现在混沌神雷不讲道理的突然出现,却让顾判在自知必死的绝望平静心态之中,悄然升起了一丝生的欲念。 ………………………………………… 轰! 第一道混沌神雷已然落下。 说是神雷,顾判却没有见到一丝一毫雷声电光的存在。 它真的就如同当初在业罗秘境时,业罗初圣给他所演示的雷劫神韵一样,在自己的周围出现了一个不见不闻,却连光芒都会变得扭曲的“点”。 或许是因为他这个活物的存在,这个“点”存在的平衡被打破了。 它生了爆炸。 恐怖到极点的力量瞬间膨胀充斥到了顾判所处的每一寸空间。 就如同面对着奇点的爆,又像是面对着天地的开辟,所有的一切都必将在第一推动力的冲击下灰飞烟灭。 而直到现在顾判才知道,不管是当初业罗初圣为他演示的混沌雷劫意境,还是与“张”交手时所面对的雷法,都无法比拟真正的混沌神雷的恐怖。 甚至和它算不得一个层面上的存在。 他作出的所有针对性防御手段尽皆失去了应有的效果,刹那间便被那道雷劫命中身体,连躲闪都不知道该如何躲闪。 五行湮灭、阴阳倒转。 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但对于他来说,死了就真的死了,绝无可能挺过死亡的大恐怖,再把握住那一缕若隐若现的生机。 雷分三道,或者说是从一个“点”分化成了三个“点”。 他只是挨了最为弱小的一点便已经被逼迫到了生死的边缘,很难想象被另外两道更加恐怖数倍的神雷命中之后,到底会是一种令人难以想象的结果。 黄泉大浪滔天,轮回长河倒卷。 而在此过程中,顾判隐隐约约听到了两声闷哼,不分轩轾同时响起。 然后第二道更加厉害的混沌雷劫已然降临。 仍然一分为三,最弱小的那道被他领取,另外两道没入长河不见。 第二击命中之后,顾判纵然竭尽全力布下防御,也落得个凄惨到了极点的结果。 浑身鳞甲全然不存。 就连隐藏在鳞甲下方的暗金角质层也瞬间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妖兽真体是完完全全的四分五裂,只剩下一丝皮肉勉强相连,似乎稍微碰上一下便会各自分家,不再连成一体。 第1337章 应劫秘法 第二道混沌雷劫落下。 顾判突遭重创,刹那间便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边缘。 而在第二个“点”湮灭之时,他似乎听到了黄泉之主的愤怒咆哮,犹如死亡之风,呼啸冲过空谷。 还听到了业罗初圣的低吟,如泣如诉、扣人心弦。 但此时此刻,第三道混沌雷劫已经没入长河,再次一分为三,分别朝着不同方向倏然落下。 顾判知道自己若是再被命中,便绝无可能在第三道混沌雷劫的冲击中活下命来。 但他还有最后一招针对混沌雷劫的保命手段未出,为的便是留在第三道雷劫降临之时,让自己能够赌上一把。 一赌混沌雷劫确实和当初业罗初圣说的一样,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三道,完美印证了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 二赌他最后的这一式手段能够有效,不然的话也只能是倒在最后第三道雷劫之下,失去了一切存活的可能。 第三道混沌雷劫降临。 双刃战斧闪电般飞起。 凭借着他对于混沌雷劫的理解与感知,将所有力量凝聚于一处,也是将四级打野刀直指本源的能力挥到极致,在那个不见不闻的“点”爆的那一瞬间,间不容地劈斩了下去。 这一式被顾判命名为“避雷针”。 是他根据初圣演示的神韵,而制定的一种应对手段。 确切来说,这一手段完全就是在空对空基础上推演琢磨出来的。 如今才算是第一次应用到实战之中,而且是放弃了一切防御,将所有力量集中一处的赌命选择,失败即死,没有其他第二种结果可言。 但凡是认为自己还有些许可能将第三道混沌雷劫硬接下来,他都不会施展出“避雷针”这一手段,唯有真正被逼到了绝路之上,才会将这一斧头挥出,死中求生! 咔嚓! 双刃战斧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那一不见不闻的“点”同样诡异消失不见。 但是,顾判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成功,还是已然失败。 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依然活着。 他只知道自己眼前猛然一黑。 刹那间陷入到五色俱盲、五音俱丧、五味俱无、五感俱失的境地之中。 “终于,这是要死了吗?” “不知道红衣,到底能不能脱离九幽,至少在相对的自由中继续生活下去。” “同样不知道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在面对着第三道混沌雷劫降临时,是抵挡了下来,还是和我一样,最终只能落得个真灵陨灭的结局……” 接下来,他就连精神意识都陷入到黑暗死寂之中。 连一个念头都无法再次翻起。 ………………………………………………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或许已经穿越了久远的岁月,也有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 失去的感知忽然间再次回到了顾判的身体之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却现自己身处在一方空荡虚无的空间之内。 冰冷,沉凝,死寂。 没有任何熟知的力量波动气息。 甚至没有任何的有形有质物体存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到底是从第三道混沌雷劫中活了下来,还是说已经来到了死后才能抵达的世界? 更散地去想一下,难道说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类似于缸中之脑的梦境,真实的他,其实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面,在那一次的实验室大爆炸中没有清醒过来? 顾判漫无目的地游动着,寻找着这里的边界所在。 但是无论他朝着一个方向游动了多久,却仿佛一直都处于原地,根本没有离开分毫。 所以他也就放弃了让自己毫无所获的无用功,开始思考用其他方式来探究这里的秘密。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后,顾判忽然一怔,现了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自己忽略,根本就没有想起来的诡异问题。 那就是自己即将四分五裂的身体,竟然又奇怪地连接到一起了。 甚至就连已经消失不见的那条手臂,以及被业罗初圣一道剑光斩成粉末的尾巴,都隐隐约约出现了重新生长的迹象。 就像是春天来临,惊蛰雷动,万物复苏的时节,动物们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情交/配…… 不,不是,应该是春暖花开之时,各种植物又开始了抽枝芽,生长育。 他的断臂和断尾处同样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肉芽,并且还在朝着组成新器官的目标而不断努力。 意识到身体的变化之后,顾判很快便又现,自己的双值似乎又有了大幅度的提升。 完全就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稀里糊涂就完成了这一过程。 虽然“天人五衰”仍然在继续,但有了这一笔令人惊喜的生命值加成,他所面临的衰弱伤害顿时就被大大缓解,至少多出来更多可以回旋辗转的余地。 除了生命值加成之外,经验值同样也在原本的基础上有了不小幅度的增加,他当即将不久前与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交手,以及硬扛两道混沌神雷的感悟应用到实际之中,将辰龙真身和金刚密法再次向上提升了一个层次,以此来加身体的恢复,抵抗“天人五衰”的侵蚀。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大量的经验值被剩余留存下来,也由此可见这一次稀里糊涂的双值加成,到底奖励丰厚到了何种地步。 顾判闭目沉思,想来想去,在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中,最后只能将目光落在了进入这片古怪空间前,自己所施展的那一记应劫秘法……“避雷针”上面。 他御使双刃战斧,施展“避雷针”抵挡最后一道混沌雷劫,或许真的暗合了四级打野刀直指本源的特性,将混沌神雷内的乾坤大道切割分离,然后当做是击杀了一头野怪,从而得到了打野刀的正面反馈,获取了大量的双值加成。 但是,在之前他也曾经不止一次激使用过打野刀直指本源的特性,却并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般,还能给他以击杀野怪后的双值加成,那么这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就突然变得与众不同了呢? 第1338章 上体天心 顾判有些搞不明白,自己几乎每天都在使用的打野刀,为什么会突然间生了这样出人意料的变化。 是因为这种事情就像是刮刮乐,他刮了那么多次,这一次突然就中奖了? 亦或是混沌神雷自有其特殊之处,能够被打野刀认定为“野怪”,所以才会出现了如此的情况…… 还是说,在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劈斩了不知道多少的“野怪”之后,打野刀它,终于要从四级破境提升到五级了? 一连串的念头在心中闪过,顾判当即便召唤出双刃大斧,置于眼前仔细观察起来。 片刻后,还真的被他现了一丝和之前不同之处。 能够隐约感觉到,在这柄斧头内部,缓缓流淌着一道神秘的力量波动,和混沌神雷依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说,在斩灭了最后一道,也是最强的一道混沌神雷后,和他性命相交的打野刀,终于再次显露出来了突破的曙光,更上一层楼了么? 思及此处,他犹如一潭死水的心境顿时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波澜,也对于如何从这片空间内脱离,多了一分期待与希望。 …………………………………………………… 又是不知道多久过去。 顾判忽然转过身体,看向了后面的某处位置。 就在那个地方,诡异地荡起了一道涟漪。 然后,显露出来了一片飞扬的洁白裙裾。 这是…… 难道这是她不放心,所以直接追杀过来了? 呵…… 如果她还是深陷“天人五衰”的虚弱之中。 如果她还是以不变的眼光看待现在的他的话…… 他就能以有心算无心,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心中倏然一跳,结果还未等心中转过一个念头,另外一处地方同样荡起了一道涟漪。 不过这一次显露形迹的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艘船。 换一个准确点的说法,应该是从涟漪内钻出来了一艘大船的船头。 它似乎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驱逐着,想要挤入这片未知诡异的空间,却又受到了极强的阻力,两相叠加之下,船头开始了寸寸碎裂,随即崩解于无形之中。 顾判猛地握紧了斧柄,想要趁他们将出未出,立足未稳的大好时机冲过去,分别抡给他们一斧头。 但内心深处疯狂提醒的强烈警兆一直在提醒着他,最好不要靠近那两道波动越来越强的虚空涟漪,不然将会有难以预料的恐怖情况生。 不仅无法趁机占上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的便宜,甚至有可能连他们的一片衣角都摸不着,还会让自己陷入到九死一生的危机之中。 他便没有靠近过去,甚至还向后游动了一段距离,小心谨慎观察着那两道波动的涟漪。 片刻后,一道灰败身影悄无声息降临到了此地。 他第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的顾判,以及还未完全进入的业罗初圣。 咔嚓! 顾判缓缓转头,终于看到了那个白衣白裙的白少女,从涟漪波动的中心一步踏了出来。 三人齐聚。 却是谁都没有冒然出手,而只是观察着对方,同时也是在观察着这片诡异的空间。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多久之后。 一道空洞无物的声音自灰败身影处响起,激起了道道涟漪,分别传递到了顾判和业罗初圣所在的位置。 “吾感知到了你自不见不闻不可知之境地中苏醒,算到了你在将诸多力量融合归一后,便将迎来天地大劫的降临,亦算到了命劫与雷劫的存在,只是最后却没有算到,你竟然会不顾命劫仍未退去,便强行引动雷劫,硬是要将吾也牵连进来……” 业罗初圣缓缓转动身体,白裙飘舞,白飞扬,闻言却是露出来一丝平淡的笑容,“吾并未强行引动雷劫,也并不想将黄泉陛下牵连进来,甚至为了真正让自身真正独立开劫而入、再脱劫而出,还准备杀掉这位能够和吾分担劫数的年轻人。” “所以黄泉陛下又何来吾强行开启雷劫,要以此对你不利的说法?” 黄泉沉默许久,才接着说道,“命数衰劫之后,方有混沌雷劫,轮回剑主所言不合常理,却是难以欺骗到吾。” “信不信由你,不过吾还可以告诉黄泉陛下一个秘密,或许可以让你改变一些原本的想法。” “告诉吾一个秘密?” “吾倒是想要知道,在诸天诸域之内,还有吾一点儿都不知道,却又能让轮回剑主如此郑重其事的秘密。” 业罗初圣收敛笑容,悠悠叹息道,“黄泉陛下号称上体天心,掌管死亡往生之地,能不能说一下到底何为天心,又知不知道天地有灵,天地无情,非是单纯所谓的乾坤大道规则所限?” “天地有灵?” 那道灰败身影倏然怔住,正在有些出神地思索着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时,这片诡异之地陡然出现一个闪亮光点。 光点迅扩大,短短刹那就已经变成席卷大半片区域的森寒剑光,自业罗初圣处起始,朝着分别朝着黄泉之主和顾判所在的位置袭来。 顾判一直在安静听着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的交谈,但也在时刻防备着这两位的暴起出手,因此在剑光乍起之时便已经反应过来,一边飞向后移动,一边做出了持斧御守的姿态。 在另外一个方向。 黄泉之主看似有些出神,反应却是比顾判还要更加迅,在化作那道剑芒的光点刚刚出现时,便已经自体内涌出了大量灰败河水,在自己身前形成了一道汹涌澎湃的浪潮,向着剑光袭来的方向拍击下去。 但仅仅就在刹那时间之后,所有人的面色都生出了无法抑制的变化。 业罗初圣斩出的两道剑光,竟然随着她的出手而迅变暗熄灭,仅仅向前飞出不过几个身位,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黄泉之主释放出来的灰败浪潮,也遭遇到了同样的境地,大浪还未完全成型便迅减弱,变成了还不如小孩子的一股尿流,注入到空间之内,同样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第1339章 先天五太 “呵,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的很啊……” 顾判的目光缓缓移动,从业罗初圣所在之处转到了黄泉之主的身上,嘴角挑起的一缕笑容越来越盛,最终几乎要大笑出声。 “两位前辈,你们这是肿么了?” “技能栏被封的感觉如何?” “这么说,技能沉默之后的肉搏互砍了解一下?” 顾判眯起眼睛,眼眸深处映照出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虽然他也被这稳固到吓人的空间规则封闭了几乎所有凡力量,但至少,他还有强悍狰狞而又生命力庞大的肉身。 只要在这个通道内,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的恐怖能力也全部被封镇的话。 大家只凭借着肉身互搏,以他刚刚又一次加强过的肉身强度,再加上掌中这柄无所畏惧的双刃大斧,就算是业罗初圣挥出的轮回剑,他也并不是十分惧怕。 业罗初圣面色不变,缓缓拔出了一柄闪烁着寒光的长剑。 黄泉之主依旧空手,只不过那道虚幻的灰败身影变得比之前凝实了许多。 顾判则是握紧了双刃战斧的斧柄。 下一刻,三道身影同时消失在了原处。 都以一种在水中游动的姿势,相互接触碰撞到了一处。 谁都没有退缩一步,也没有其中双方联手的迹象,全部都是各自为战,以让自身存活,让其他两个全部死掉为最终目标,爆出激烈的对冲碰撞。 有些出乎顾判预料的是,他引以为傲的肉身强度竟然没有在这场战斗中占到什么优势,甚至还被另外两位给盖压了下去。 数次对撞冲击之后,他所受的伤势竟然还要比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更加严重,若不是有着独树一帜的自我恢复修复能力,恐怕早已经小伤积攒成大伤,在三方混战中败下阵来。 但随着战斗时间的持续,他竟然一点点将局面给扳了回来。 甚至还占据了少许的上风。 只因为在所有“技能”都被这片诡异空间封镇的情况下,他因为生命值加成而自带的被动恢复修复能力,竟然没有被同样封镇,所以便成为了对战局影响极其关键的一点优势。 如果是大家的“技能栏”都没有受到沉默效果,那么这一点自我恢复能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因为在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的恐怖伤害面前,只要被突破防御正面挨上一下,那便是难以挽回的重度伤残,根本不会给你慢慢修复的时间。 但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就如同是多穿了一件可以在战斗中回血的霸者重装,虽然没有防御力的加成,但单凭回血这一项,就能让他在贴身肉搏中得到极大的优势。 甚至可以采取以伤换伤的打法,逼迫着对面两位大修行者不得不多次退让躲闪、避其锋锐,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这一次的战斗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三道身影再次分开,都没有真正的分出胜负。 他们没有继续打下去,只是因为各自身上积少成多的伤势,已经到了影响自身行动的地步。 再像刚才那般继续下去的话,说不定不需要对方的攻击,仅仅是自己劈出一斧、挥出一拳、斩出一剑,便能牵动身上的伤口直接撕裂,将自己送入死后的长眠之中。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这片封镇了三人“技能栏”的空间,又生了新的变化。 从什么都没有的无垠虚无状态之中,仿佛多出了一点气息的波动。 这种气息很神秘,不是顾判认知中的任何一种,但看不远处业罗初圣的表情,却能知道此时出现的变化绝对不简单。 “雷劫之后,天地大劫终将降临……” “而且终于回到了当初九幽尊主踏出那半步后,所感知到的一点内容。” 业罗初圣闭上了眼睛,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原本吾还想着能够在生变化之前将你们击杀,在太易之境中汲取你们两个的真灵神魂强化己身,以应对后续将要到来的太初之境……” “只是吾也没有料到,太易虚无,是真的虚无到了所有外力尽皆不存的程度,让吾只能凭借着被剥夺一切外力后的肉身,以及初入修途时修习的剑招与你们交手,终究是没能成功将你们击败镇杀。” 组成黄泉之主人形的灰败气息不正常涌动着,出空洞无物的声音,“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太极……当初九幽退而自封前,所说的竟然是真的?” 业罗初圣道,“太易者,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名;太初者,始见气,气之始而未见形者;太始者,阴阳交合,混而为一,自一而生形,虽有形而未有质;太素者,太始变而成形,形而有质,而未成体;太极者,天地即将开辟之时,阴阳将分未分之刻。” “正所谓无极而太极,万物之初始,大道之终极,此乃先天五太……” “吾取尊主而代之,及至开劫而入,便要重走先天五太之路,以此横渡苦海,化身彼岸,只是没有想到,最初尊主所见之天地崩解、重归混沌这一步竟然没有生,而是以降临己身的天人五衰为起始,倒是让吾走了弯路,耗费时间精力做出大量无用的布置。” 顾判直到此时才忽然开口道,“在生变化前的虚无空间,难道就是先天五太中的太易之境?” “阴阳未变,恢漠太虚,无光无象,无形无名,是为太易……至于刚才那种情况到底可否称之为太易,吾也是第一次经历,并不能真正确定。” 业罗初圣语气平静解释了一句,仿佛刚才并没有和他生死相拼,而是刚刚见面的老友,正在坐而论道、品茗闲谈。 黄泉忽然又道,“按照九幽尊主的说法,太易之后为太初,如此说来,那道先天之气,马上就要降临出现了?” 业罗初圣淡淡一笑,“不是马上,而是已经……它,已经来了。” “乾坤借法……” “乾坤借法!?” 顾判猛地眯起了眼睛,几乎就在业罗初圣话音刚刚落下的那一刻,便感觉到了从无到有出现的那缕先天一炁。 更是感知到了让他头皮麻的乾坤借法。 这是由业罗初圣所施展出来的本源乾坤借法。 所以说,纯粹的虚无结束之后,技能栏就突然解封,大家又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面了? 那么…… 没有任何犹豫,也不需要有任何犹豫。 他便毫无保留地将属于自身的乾坤借法…… 不,应该是将乾坤劫法给挥到了极限,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 正宗乾坤借法,对抗魔改乾坤劫法! 同时还有一道吞噬吸收一切的灰败漩涡轰然成型。 顷刻间便引爆了对那道先天一炁的争夺。 第1340章 一斧一剑 先天一炁。 顾判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处。 他只是本着一颗赤子之心,就像是正在闹别扭的儿童一样,以此来做出了最为朴素的判断和行动。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也必须要。 不管自己喜不喜欢,甚至不管知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反正抢就对了。 退一步讲,就算是他拿不到,只要让她也拿不到,或者是不能顺利拿到,这就行了。 顾判估计黄泉之主可能也是一样的想法。 当然也不排除这位年纪大,见多识广,知道先天一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所以才自地加入到抢夺之中。 和他纯粹就是不让业罗初圣舒服的添乱举动,就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虽然只是隐约感知察觉到了那么一丁点儿气息波动的存在,但在两道乾坤借法,以及一道灰败漩涡的全力拉扯牵引,它迅从萌芽状态露出了真正的端倪。 而且迅被一分为三,被三人分别吸纳到了自己身上。 到了这个时候,顾判才算是真正看到,业罗初圣的乾坤借法达到了怎样一个恐怖的高度层次。 不管是自己魔改后的乾坤劫法,还是黄泉之主制造的灰败漩涡,都比不上她的吞噬吸收度。 差不多有一半的先天一炁尽数被她夺取,容纳到了自身体内。 而剩下的那一半,他也没有争过黄泉之主,被其取走了三分,自己只留下了两分。 但就算是这两分,也让他顿时如遭雷击,浑身颤抖的同时,整个人就像是被吹气球一般膨胀涨大起来…… 即便是不受控制化身辰龙妖兽真体,也无法阻挡这种不断吹气的膨胀,从修长狰狞的体型迅变成了圆滚滚的模样,出无比痛苦的嘶吼。 这种东西,简直要让他裂开了。 不,不是简直要裂开,而是已经有些地方裂开了。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漏气的尖刺气球,开始向外排出某种奇怪的东西。 虽然一时间还弄不很清楚他到底排出了什么,却总感觉是对自己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不停流失,而且度越来越快,总量越来越大。 但是…… 业罗初圣和黄泉之主为什么就没有像他一样的反应? 虽然看上去这两位也不是很正常的样子,但比起他胖成球还在不停“漏气”的恐怖情况,却要好了太多太多,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存在。 随着被排除在外的的神秘物质越来越多,顾判才蓦然惊觉,他正在流失的其实是自身体内尚未完成容纳归一,不能被自身完全掌控的诸多外力。 他也不知道这种展到底是好是坏。 他只知道,随着漏气的持续,自己的痛楚被缓解了一小部分。 虽然还在被涨裂的痛苦深渊中挣扎,但好一点的地方在于,他现在已经拥有了挣扎的能力,而不是最开始时只能任凭自己在深渊中沉沦,毫无反抗的余地。 被他刚刚吸收入体内的先天一炁、和自身原本存在的各种力量,,正在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爆着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甚至强迫其他所有外力联合起来,一起来对抗先天一炁的霸道入侵。 最终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 但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哪一方力量获胜,对顾判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消息。 他真正需要的,还是要将这些力量达到一个平衡。 不然就有可能像他所推测的一样,嘭地一声爆掉。 只是因为他的体魄确实已经强悍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就算是爆,也不会一下子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而是给了他充分的反应时间。 “无法真正吸收先天一炁,让你很难受吧。” 忽然间,黄泉空洞无物的声音出现在顾判意识深处。 “干你鸟事?” 他的回应异常爽快迅。 “先,吾没有鸟,其次,吾想帮你。” “平白无故就要帮助我,所以你姓雷吗?” “吾不姓雷,吾名黄泉。” “好吧,暂且就算你姓雷,那么雷黄泉陛下,你为什么要帮我?” “吾名黄泉。” “这并不是重点,雷黄泉陛下,你想帮我什么,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吾帮助你的目的,只是想在此时给轮回剑主制造更多的麻烦,如果只是凭借吾的力量,已经无法阻挡她前进的道路。” 黄泉罕见地说了长长的一句话。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黄泉陛下准备怎么帮助我,又需要我做些什么?” “很简单。”黄泉的意识波动瞬间达到一个峰值,“吾帮你真正吸收先天一炁,然后吾等联手,同时对轮回剑主出手。” 顾判默然不语,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黄泉的意识再次波动一下,“在成功镇杀轮回剑主之后,虽然吾也有可能因为对你进行捕捉研究,但是,那毕竟还需要很久的时间,眼前轮回剑主带来的危险,才是最主要迫切的危险。” “成交。” 随着一段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修行法门在顾判的意识深处显现,黄泉的意识突然间消失不见,就像是一直在弹奏着曲子的琴弦,突然间被分成两断,再也无法出任何声音。 先天一炁的争夺和灌注还在继续,但顾判却并没有按照黄泉之主给的方法去吸收容纳,而是将之完全弃之不管,只是根据从牠那里得到的情报信息为参考,仍然以澜水心法为根本,努力将先天一炁与自己的妖兽真体融合,虽然效率感人,但终究是有了一定的效果,而且还不用担心会留下什么后患。 但是,就在不断融合归一的过程中,他忽然现了一点不谐之处。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如果不是因为他试图动用经验值来加快融合归一的进度,让经验值与那道先天一炁有所接触,怕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有所察觉,而只能是落入到一座深深的陷阱之中,不知有无解脱的机会。 悄无声息间,那道空洞无物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吸收的度实在是太慢了,你没有使用吾给你的秘法。” 顾判没有任何犹豫地回道,“我很笨,看不懂,也学不会。” “…………,这部秘法,是不用学习的,甚至不需要你真正看懂,只需要将先天一炁注入其中,就能让其自动运行下去。” “好了好了,我已经吸收了很多了,现在感觉很好,非常好,而且已经忍不住要砍死那个白衣婆娘,黄泉陛下,咱们什么时候出手?” “你并未将先天一炁真正融入己身,此时出手的话……” 咔嚓! 牠的意识波动还未停歇,便看到一道森寒斧影倏然亮起,朝着轮回剑主所在的位置席卷而去。 黄泉之主意识波动戛然而止,灰败之水同时涌起,诡异地直接出现在了业罗初圣的周围,封堵住了她的所有退路。 业罗初圣猛地睁开了眼睛,似乎并不愿在此时大动干戈,便只是轻轻抛出了手中长剑,将其横在了那道斧影寒芒斩落的路径之上。 顾判人在半途,突然消失不见。 再次显形时已然是闪现到了黄泉之主的背后,一斧斩落。 与此同时,业罗初圣掷出的那柄长剑倏然穿透重重灰败水流的阻隔,直接出现在了黄泉之主的身前,向前刺出。 轰! 那道灰败漩涡再次出现。 黄泉之主硬生生受了一斧加一剑,身形没入到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他在最后死死盯住顾判,仿佛要将他的一切都印刻在真灵神魂深处,永生永世都不会忘怀。 第1341章 混而为一 “吾有些好奇,你刚才为什么要和吾一起联手重伤黄泉之主,并且迫使牠不得不强行打开去向往生之地的通道,不仅再无影响吾渡劫的可能,甚至还要遭受先天一炁的折磨,尚且不知能否真正恢复过来。” “牠想吞噬我的真灵神魂,我当然要给牠一点厉害瞧瞧,不然我这个业罗后圣的面子又该往哪儿放呢?” “只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即便是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在这片诡异的空间内,牠竟然还能在最后一刻抽身而走,当真是厉害。” “不管是九幽尊主,还是黄泉之主,能够从上古蛮荒诸圣争雄的时代一直存活下来,并且能够一直屹立于诸天诸域的顶峰,便自有其过人之处,绝非荒辰列张他们所能比拟,就算是开创元始神主一道的宇宙,也是有所不及。” 顾判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初圣前辈为什么不接着对我出手,好让自己的渡劫之旅变得更加纯粹,没有任何其他外来变量的影响呢?” “有你在此,可以为吾分担些许压力。” “是吗?” 他一点点收敛笑容,缓缓握紧了自虚空中浮现的双刃战斧。 “初圣前辈登高望远,应该比我更早现这所谓先天一炁的不谐之处,所以并没有将之真正吸收入体,不知道晚辈说的,对还是不对?” “哦?难道晚辈竟然猜错了么,不过这样也好,能够被天地意志占据了躯壳,不管从哪方面去看都可以称得上一种难得的荣耀,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唯爱屁待遇。” 她默默听着,直到此时才悠悠叹息道,“原来你一早便现了吗?” “吾原以为那是可以渡劫的关键所在,直到后来才现,它带来的却是真灵抹灭、神魂不存的结果,不过也多亏了吾曾经旁观尊主踏出那一步又缩了回去,从牠那里知晓了天地有灵,所以才能及时现不妥,截断了先天一炁的吸收。” “只是和你比起来,吾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却是已经有些晚了,还因为和你一起出手镇杀黄泉,让吾被先天一炁侵蚀的程度,也愈的深了,快要到了难以摆脱的地步。” 顾判点了点头,“既然难以摆脱,那就不要挣扎了,躺平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说,初圣前辈还有什么遗愿未了,如果能说过我听的话,说不定还能帮你达成心愿。” “吾的心愿,只能由吾来完成。” “你的遗愿,倒是可以选择讲给吾听。” 轰! 有形无质的先天一炁骤然爆,将两道身形笼罩其中,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正面碰撞。 顾判从一开始便落入下风,刹那间便已经在轮回剑下险象环生,只差一点儿便要被业罗初圣直接抹杀,再无翻盘的机会。 但就在最初的恐怖压制过后,她却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力量来对抗先天一炁的侵蚀与压迫,反而让顾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甚至能够尝试着反击一二。 双方诡异地陷入到了僵局之中。 从某种意义上看,已经变成了耐力的比拼,或许谁能多坚持一个刹那,便可以取得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 但是,顾判已经不愿意再这样煎熬下去。 而且以业罗初圣的积累,就算是熬到最后,恐怕她也能在他再也无法坚持的情况下再续上一秒,赢得最终的胜利。 他一直在等待着可以一击制胜的时机。 真正的杀手锏就隐藏在斧头里面。 在斩灭了第三道混沌雷劫后,斧头内部所蕴含的那一丝神秘力量。 和刚一开始来到这片空间内的虚无,隐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顾判也很想知道,在恰当的时候,以双刃战斧内这道湮灭于无的力量,去搅动先天一炁最初的有,到底会生怎样有趣的事情。 终于…… 当业罗初圣一剑刺出,先天一炁遽然爆之际。 他也像之前一样挥出了手中的斧头。 长剑、利斧,缓缓触碰到了一处。 长剑直接湮灭于虚无之中。 然后顾判便看到了她骤然变化的面容。 太初者,始见气,气之始而未见形者。 太始者,阴阳交合,混而为一,自一而生形。 自斧中斩出的无,与气之始触碰相交,恰是对应阴阳交合,混而为一,自一而生形的道路。 斧头继续向前,似乎斩破了什么东西,轻轻印在了业罗初圣的身上。 而就在这一刻,顾判心中忽然生出一种难以控制的大恐怖感觉。 这种恐怖并不是从业罗初圣那里传出,而是在于他斩出这一斧的虚无,与她一剑带动的先天气之始混而为一,自一而生形,所生出来的那个东西。 咔嚓! 业罗初圣的白衣裂开一道破口,连同内里的亵衣同时裂开,白皙如玉的身躯上倏然多出一道鲜艳竖直的血线。 她却对此不管不顾,口中只是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斩!” 顾判心中猛地一跳,依稀听到了某种难以形容的莫名声音。 虽然他看不到,却诡异地能够感觉到,那个生出来的东西,似乎是被业罗初圣斩了一剑。 不知生死,不知去向。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再次抡起斧头,再一次重重落下。 她深深看着他的眸子,七窍中齐齐流淌出金色鲜血,口中又轻轻吐出一个字来。 “开!” 双刃战斧轰然落下,破开了她双手合十组成的防御,第二次落在她的胸前,和第一次留下的伤口相互交叉,组成了一个鲜艳的金色十字。 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挥出第三斧了。 随着业罗初圣轻轻吐出的那个“开”字。 吱呀。 一扇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在顾判意识内遽然响起。 “这是……” “她竟然还隐藏有如此的后手……” 骤然从身后传出一股强绝的吸力。 顾判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便被吸了进去。 他能做的唯有在最后一刻眯起眼睛,死死盯住了身前近在咫尺,已然虚弱到了极点,几乎处于生死边缘的业罗初圣。 她也在深深看着他。 两人目光相交,瞳孔中都深深印刻出对方的影子,直到相互再也看不到彼此。 ……………………………………………… 这是可以将一切吞噬的墨色虚空。 无尽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光明,没有一丝温暖,也没有任何声音。 就像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没有天,没有地,什么都没有。 唯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孤独与寂寞。 黑暗,只有黑暗。 这就是顾判被那道力量吸入后的感觉。 他也尝试过自主行动,但存在于这片黑暗的领域里的禁锢力极其强大。 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蚕食着他一次次爆出来的力量。 第1342章 双重虚弱 身在黑暗,无处可逃。 顾判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自己被那道力量推送着,向无尽的黑暗中坠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他忽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团淡淡的亮光。 亮光迅扩大,很快便占据了所有视野。 下一刻,他没入到了那团火一样的光芒之中。 被光芒包裹的感觉很温暖,就像是浸泡在水温适宜的温泉里面,从头到脚都充斥着放松与舒适。 尤其是和之前的无尽黑暗寒冷比起来。 这种感觉更显得难能可贵。 但舒爽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恐怖境况。 痛…… 难以忍受的剧痛…… 有一种被时空乱流切割冲刷、千刀万剐的感觉。 照耀在他身体上的光芒有如实质,一点点破开体表自动浮现出的鳞片,紧接着又开始在金黄色角质层上造成巨大的创口。 咔嚓…… 咔嚓咔嚓…… 瓷器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 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开始寸寸碎裂,无论是辰龙真体,还是金刚秘法,以及被强化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强悍肉身,在这种冲刷磨砺之下竟然都毫无抵抗之力,只能是一点点被撕裂破碎。 按照这个度下去,他最多只能支撑片刻,便会失去一切防护屏障,将自己保住性命的最后要害暴露在光芒之中。 到了那时,就是必死的结局。 顾判几乎被逼到了绝境。 但终究还是因为他拥有着无比强悍的肉身,所以才能在这样恐怖的破坏力作用下坚持了片刻时间。 也正是这一点时间,让他得以在最为强烈的求存之心驱使下,近乎本能地做出了两个动作。 一是将自身真灵神魂、血脉精华、以及所有力量再次收敛于一点。 二是在真体完全破碎的那一刹那,瞬间爆出所有力量,将这一点从即将湮灭的肉身飞出,斩出了那柄双刃大斧。 然后顺着斧头斩出的方向,只是向前闪现一跃。 轰! 就在此时,顾判眼前猛地一花。 久违了的色彩映入视线之中。 不再是看不到任何事物的黑暗。 也不是明亮耀眼却又蕴含无穷杀机的光芒。 而是五颜六色的真实世界。 “这到底是……” 他心中刚刚闪过这样一个想法,还未来得及有后续第二个念头升起,所有感知便尽数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再也无法泛起一朵浪花。 ……………………………………………… 明亮的光线透过门窗直直照射到脸上,他无意识地咕哝一句,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睡的更加舒服一些。 下一刻,他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很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说话,听起来是一个很好听的女子声音,他便突然从半梦半醒之间清醒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大卧房。 “我竟然没有死……”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莫非是红衣把我给救下来的?” 他伸手摩挲着明显卖相极好的实木大床,随后目光上移,第一眼便看到了床头上奢华大气的吊饰,再看看大床四周吊饰上镶嵌着的各色珠宝,随即便又闭上了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体上面。 “没有在体内感觉到有任何凡力量存在的痕迹,这么说,我如今已经是各种力量尽失,变成了一个废人?” 他默默想着,此时已经可以活动手脚,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身对着不远处桌上的镜子看了一眼。 然后顿时愣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出现在镜子里面的,是一具相当瘦弱的,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而不是他原本的模样,更不是化形之前的妖兽真体。 别说曾经掌握的各种修行法门,这具躯体之气虚孱弱,怕是就连最低层次的身体锻炼似乎都没怎么搞过,怕是只比病秧子好了那么一点而已。 怎么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顾判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直到此时,汹涌澎湃而来的记忆碎片忽然将他淹没,也让他在剧烈头痛的同时,回忆起来了与业罗初圣一战后所生的一切。 在那片墨色虚空化为时空乱流的最后时刻,他将真灵神魂与力量血脉精华收敛于一点,在妖兽真体破碎的瞬间闪现一跃,然后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至于后面为什么会在这个陌生小朋友的体内苏醒过来,就成为了一个难以搞清的谜题。 但是可以确定的一点便是,这不是真灵夺舍。 因为他曾经从头到尾参与过不止一个修行者的真灵夺舍,和他现在所面临的情况截然不同。 真灵夺舍,是以自身真灵神魂占据其他生灵躯壳,重新建立生命联系的过程。 而现在就算是掌控了这具孱弱的身躯,所有的感知都依赖于这具身体而来,但他还是他,并非其它。 严格意义上说,他的本我,还是那收敛于一点的真灵神魂、力量血脉精华。 这具身体只能算是他收敛于一点之本我的躯壳,感知的延伸,存活的他我…… 和真灵夺舍有着本质的区别。 那么…… 这岂不是就意味着,他现在就可以从这具虚弱的肉身内脱离而出,以自身的回复能力休养生长,多打一些野怪,迅积累生命值,或许用不了太多岁月便能恢复如初,甚至在最后与初圣黄泉一战感悟的基础上,越当初的自己,达到更高的实力层次。 所以说,还缩在这具弱鸡体内做什么,连天地灵元都无法感知吸收,早一点出来就能早一点踏上重回巅峰的道路,也免得在不久的将来再次遇到黄泉之主、业罗初圣的时候,连还手之力都不存在。 想到双值加成,顾判意念一动,便要召出双刃大斧。 只有当和自己的斧头相互依靠的时候,他才能够真正平静下来,才能获得真正的安宁。 双刃战斧微微一颤。 但就在即将破空而出的那一刻,顾判猛地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也紧急叫停了自己即将脱壳而出的全部动作,瞬间收敛本体的所有气息。 数个呼吸后,他艰难转过头来,目光阴沉注视着窗外忽然阴沉下来的天空,侧耳倾听着远处滚过的隆隆雷声,沉默许久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满是血腥味道的浊气。 “整个天地界域的恶意与压迫,对于我现在极度虚弱的本体来说,还真的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感觉。” 雷声渐渐消隐不见,毫无征兆聚起的乌云却并未随之散去,而是哗哗下起了一场大雨。 一场秋雨一场凉,屋外已然泛黄的树叶纷纷落下,萧瑟的秋风夹杂着雨水灌进屋内,温暖舒适的房间顿时变得寒冷潮湿, 顾判打了个喷嚏,刹那间一阵头晕目眩,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双重虚弱。 第1343章 天地尽头 顾判看这间屋子装饰得低调奢华的样子,想来至少也应该是个富贵人家,再加上刚刚才感知到的稳固到惰性的界域规则,大概率此方天地就是个没有什么凡力量的世界,刚好能让他安全度过这一段极度虚弱的时间。 只不过,好饿啊。 他一只手揉捏着眉心,努力搜刮着这具躯体内残存的记忆碎片,另一只手捂住了咕咕直叫的肚子,四处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 “少爷醒来了,少爷醒来了!” 充满惊讶喜悦的少女呼声猛然响起,紧接着外面的房门便被重重推开,凌乱的脚步声接连不断地冲了进来。 片刻后,顾判还在继续一点点控制着这具身体,也是在思考少女喊的那几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便被一双温润如玉的双手给牢牢抓住了臂膀。 伴之而来的还有激动到抽泣的声音:“锁哥儿,我可怜的锁哥儿,这都好几天了,你可吓死为娘了!” 手臂被紧紧抓住,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直到那双手臂终于松开后,才见到一位身着古装的雍容美妇正抹着泪看他,脸上带着惊喜、激动、悲伤等交织在一起的神色。 美妇爱怜地帮他擦擦额头,随后转头看了跪在一旁颤抖不止的两个少女一眼,声音比之前一下子冷了数倍:“少爷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刚才你们两个跑哪儿去了,就是这么照看锁少爷的?我留你们又有何用?” “把这她们两个拖出去,家法处置!” 美妇话音刚落,两个浑身都包裹在黑色劲装中的男子便推门进来,先是恭恭敬敬对着她行了一礼,然后对两个少女的哭喊求饶声充耳不闻,抓住她们的手腕便向门外拖去。 “这女人看着温婉似水的样子,杀性倒是大的很。” 顾判靠坐在软软的垫子上,不动声色看着这一切,重点将目光放在了那两个劲装男子身上,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他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中对这一方天地的低武无魔又确定了几分。 算了,还是先想办法尽快修复身体,一想到罗同学和黄同学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偷偷补课,而他还在寻找怎么打基础的办法,就不由自主有些头痛,还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焦躁感觉。 这时两个少女已经被拖到了门外,淅淅沥沥的水声似乎从她们身下响起。 顾判闭着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浊气,按照吸收的记忆碎片道,“差不多就行了,算了吧。” 美妇人眼神一扫,两个男子当即停下脚步,钉子一般站在门外走廊上一动不动。 随后她低下头来,脸上全是温柔宠溺的笑容,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手上,柔声道:“为娘就是见不得锁哥儿受一点委屈,只是两个无用的婢女而已,她们没照看好你就是天大的罪过,杀也就杀了,回头再给我家锁哥儿换上一对更好用的便是……” 顾判闭目养神,想了一下才组织好语言,又叹了口气道,“我很饿。” “锁哥儿想吃些什么,我这就让后厨给你去做。” 中年美妇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头也不回道,“既然锁少爷想留她们一命,那就留下吧,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虽然少爷怜惜你们,但日后若是让我知道了你们做出什么恃宠而骄的事情,你们自己知道后果。”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待到两个侍女离开后,顾判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一边继续汲取吸收这位锁少爷的残存记忆碎片,一边深切感受着外部世界带来的巨大压迫力量。 这或许就是此方天地对他的压迫与排斥带来的负面影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真正适应。 淡淡的粥饭清香传来,他将眼皮掀开一道缝隙,很是无语地叹了口气。 他看到了一碗白粥。 有且只有一碗白粥。 刚才他好像明明白白说过自己很饿了,结果就端来一碗米粥就想打了他吗? 说好的大富大贵之家呢? 就算是吃不起猪肉牛肉,杀只鸡煎个蛋总是可以的吧。 中年美妇接过瓷碗,挑起一小勺白粥送到他的嘴边,“锁哥儿,来吃。” 顾判并没有张嘴,而是直接伸手将那碗粥接了过来,在中年美妇有些惊讶的眼神中咕咚咕咚一口气全部喝完。 温暖的米粥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也让他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稍稍消减了少许。 中年美妇转头看了一眼,很快便有下人乘了第二碗白粥过来。 顾判还是一口气喝完,然后毫不停歇地端起了第三碗。 只是第三碗粥还没有吃完,他就不得不停了下来,重新向后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也就是这个叫锁哥儿的小家伙实在太过虚弱,不然他完全可以一口气吃掉八桶粥饭不带打嗝的,哪像现在,才吃了不到三碗就已经感觉要死要活,快要撑爆了肚皮。 下了下饭之后,顾判接着往床上一躺,接着就呼呼睡着了过去,直到后半夜才再次睁开双眼,一点点挪动着下了床。 “少爷醒了!” 顿时就有几个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又如临大敌,生怕这位小主子再出了什么岔子。 “都散了吧,我一个人溜达一会儿。” 顾判还是有些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几个丫鬟抓紧离开。 不过自从生了白天的那档子事情之后,几个小姑娘谁还敢擅离半步,但既然顾判板起脸说了不让过来,她们也不敢靠近,只能是偷偷溜出一人去找夫人,剩下的就不远不近跟在后面,一刻也不敢远离。 “相当清新的空气,只不过完全没有灵元存在的痕迹,终归是让人感觉有些不爽。” 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他接连又打了几个喷嚏,而后惊讶地现自己竟然鼻塞了。 只是站在屋外稍微吹了下凉风而已,竟然已经有了感冒的迹象。 “这小家伙的体质实在是太弱了,已经弱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真的是难以想象,他是怎么能活到这个岁数的。” 自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察觉到有着凉感冒的迹象后,顾判当即返回到了屋中,并且让其中一个丫鬟去找后厨弄些驱寒的热汤过来饮用。 片刻后,这具身体的母亲再次赶了过来,一番让人昏昏欲睡的嘘寒问暖之后,又亲手服侍他将一大碗药汤喝完,看着他上床睡觉后才转身离开。 第二日。 顾判已经可以在外面的院子里缓缓行走一段距离。 也对自己占据的这具孱弱身体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如果是在九幽洞天,或者随便换上其他一个可以修行凡力量的界域,他便可以直接让真正算是自己的“那一点”脱壳而出,慢慢恢复到原来的的模样,再寻机恢复全部的实力。 但是,在这个没有任何凡之力,天地规则死气沉沉而又相当稳固的地方,他是真的不敢脱壳而出。 没有了这具身体的遮障,已经虚弱到极点的他,大概率便会被天地规则反手镇压,或许终生都无法解脱。 那就,先这样吧。 顾判低低叹息一声,在习惯了凡入圣之后,如今忽然变成了一个走几步都要喘的病秧子,也确实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和习惯。 更重要的是,他还必须要保证这具病躯不能再出现任何问题,有这一具躯壳存在,就能为他起到保护遮障的作用,不会让真正的自己暴露到天地规则之下,如若不然,那场面一定会很美。 或许便会当场降下雷劫,百里之地尽皆被壮观雷霆笼罩,为的就是要调动所能调动的全部“白细胞”,要将他这个非正常入侵进来的异物给消灭干净才算罢休。 不过看府邸的规模和豪华程度,以及明处暗处的护卫探哨,倒是很容易就能推测出来,这不是一般的大户人家,而应该是富贵双全、权势不小的豪门,至少在安全方面可以得到比较好的保障。 第二日午后。 顾判总算是将这具躯体残留的些许记忆碎片吸收完毕,弄清楚了自己现在所顶替的“真实身份”。 这小家伙原来是个官/二代,而且还算得上是最顶级的官/二代。 其父乃是大周王朝大宰辅,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就算是当今皇帝,也是在这位卫丞相的拥立下身登大宝,坐上了名为九五之尊的那个位置。 因此在这七八年间,卫丞相可谓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算是说一声口含天宪,要圣旨就给你现写一张都不为过。 第二日深夜。 丞相卫進自朝堂赶回,专门归家看望突然重病不起的“宝贝儿子”。 顾判因为“体弱神虚”,很早便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第三日天色大亮才算是醒了过来。。 此时卫丞相早已经上朝当值,而且数日之内都不会回来,倒是省去了顾判准备好的记忆力受损的一番说辞。 第三日上午,风和日丽。 顾判在花园中亲切接见了丞相府的侍卫统领。 这位犹如中年文士的侍卫统领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姓方名唐镜,倒是让他很有些唏嘘,也凭空便对这个人生出了几分好感。 顾判对于此方天地的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没有任何兴趣,所以见到那位方统领后,也只是随意闲谈了几句,便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方统领似乎稍稍有些惊讶,但还是保持住了恭谨的态度,并且没有什么犹豫便应下了“卫少爷”的吩咐。 又简单闲谈了几句后,方统领一头雾水出了花园,犹豫片刻后还是悄然去请见了夫人。 卫府后宅。 丞相夫人放下绣了一半的锦帕,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云淡风轻说道,“既然少爷忽然对练武有兴趣了,那就按少爷的意思,去找一些锻炼的法子给他学一学好了。” 停顿一下后,她又接着说道,“拿给少爷的东西,一定要是中正平和的好东西,至于高深不高深,能练到什么程度,我完全不关心……其实以少爷的身子骨啊,方先生你就给他找几套基础的,能强身健体法子便好,明白了吗。” “明白了,请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好好给少爷选几部武学典籍,没有任何负面影响,还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丞相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又重新拿起了那方锦帕,没有再看施礼退下的方唐镜一眼。 第三日夜。 顾判吃完晚饭,看着铺满了一整张桌子的武学秘籍,饶有兴致地翻开了其中一部。 对于迫切想要恢复实力,虚空追妻的他而言,在诸多凡力量无法使用的情况下,最为方便快捷的办法只能是入乡随俗,先练一练此方天地生灵总结出来的修行法门。 待到将路走到天地尽头之后,再尝试将天地规则撬开一道缝隙,让自己能伸出头去透上一口气。 而只要可以透上一口气,他就能向前更进一步,让这口气生生不息,展壮大,直至最终打破天地规则,脱身而出。 就算是这条路暂时走不通,他至少能先改善一下这具孱弱身体的健康状况,好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不然没过几天这具身体崩坏了,他就只能以重伤垂死之状态直接面对整个天地规则的压迫,真的就要从苟且偷生变成九死一生,没有了任何回旋转圜的余地。 顾判一本一本仔细翻看,看完一本扔掉一本,很快整个桌面上就变得空空如也,只有两本被他留了下来。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将目光落在最后留下的那两部“武道秘籍”上面,沉默许久后还是不由自主低低叹了口气。 这就是堂堂大丞相府的侍卫统领能找来的武学秘要? 实在是有些太过普通平凡了。 在这样一个还未开始衰落的中央集权王朝,方唐镜作为大丞相府内拥有虚职官身的侍卫统领,若放到外面的江湖上,可是要比大多数的宗派掌门要身份尊贵得多,指不定还是这些人谄媚跪舔的对象。 而他现在顶着的卫家少爷身份,对侍卫统领来说又是真正的主子,虽然可能不至于跪舔,也必须要恭敬顺从,不敢随意忤逆。 所以说既然他开了口,方统领又轻轻松松应了下来,那么送过来的应该就是上乘的武学秘籍,而不是外面大街上两个铜板一本的小孩子玩意…… 那么,到底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力量上限,本来就是这么低,甚至比尚未灵元复苏的九幽洞天都要低了很多呢。 还是说这位方唐镜方统领,就真的敢拿着一些糊弄人的玩意在忽悠他呢? 顾判觉得他并不敢这么做。 毕竟能做到侍卫统领这个位置的,不光是要武功高强,更是要会做人,会来事,两者缺一不可。 就算是那位溺爱孩子的丞相夫人暗中了话,他不会选可能对这孩子身体有伤害的高深秘籍,那么选一些中正平和、强身健体的上乘武功,也总好过拿些假货来糊弄。 假货一旦被现,那可是欺瞒罔上之罪,回头得知被骗的“卫少爷”真的起飙来,就算是奉了夫人的吩咐,恐怕他也绝不会有多开心好过。 顾判慢慢喝着茶水,思索回忆着和方统领见面时候的细节,却也只能大致得出这个人的身手可能还凑合的判断。 但到底是凑不凑合,又有多凑合,却是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一是因为他现在不愿轻易动用“本我”真体的力量进行探查,以免引来天地的异动。 二来还因为和这位方统领比起来,他之前的层次站位实在是太高了,接触的也都是差不多高的修行者,离底层武者太过遥远,就算回到九幽洞天低头俯瞰一下的话,不管是内息武者,还是内息外放的宗师,在他眼中其实真的就都差不多,没有特别明显的区别。 第1344章 直入三星 夜很深了,现在再去叫方唐镜过来询问稍微有些麻烦,等的时间也长。 那就,直接开始吧。 顾判喝完最后一杯茶水,取下身上挂着的玉佩向前一抛,让它旋转着落到床上。 福字朝上。 那就,选左手边的这部好了。 《七星拳经》 搬运气血、强健体魄、生内息,练至七星大成后有五牛二虎之力,普通刀剑难伤,又有益寿延年之能效。 虽然眼界见识还在,层次高度也摆在那里,但这具身体真的是太虚弱了,已经虚弱到了就连这样中正平和的武功,花了他整整一夜时间都还没能真正够到搬运气血的门槛。 连门都没有入得,就算是还存有堪称巨量的经验值,他也无法将之灌注进去迅达到七星拳经最高的七星境,更不要说在此基础上继续推演提升,最终攀升至此方天地修炼道路的尽头。 此后一连数日时间,除了依照惯例去和丞相夫人共进早餐外,顾判其他时间连门都没有出,拿出了当初苦修不辍的劲头,一头钻进七星拳经之中难以自拔,朝着进入搬运气血这个原本低到不能再低的门槛奋力攀爬…… ……………………………………………… “卑职拜见夫人。” “方先生请起,小蓁,给先生倒茶。” 待到方唐镜斜签着身子入座后,丞相夫人才揉捏着眉心叹了口气道,“你给锁哥儿寻的是什么练武法子啊,我看他这几日都已经迷进去了。” “回夫人的话,卑职给锁少爷提供了一共十五种修炼法门,少爷现在练的,应该是七星拳经。” “原来锁哥儿选的是七星拳经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虽然是个难以练到深处的大路货,但用它来养生的话却是真的不错,不然也不会有七星养生拳的说法。” “既然是七星拳经,那少爷搬运气息所需要的一应药材,都准备好了没有?” “都准备好了,卑职亲自把验,选的全部是最好的精品,只等少爷能够开始入星定星之后,卑职就亲自为少爷烧鼎熬药。” “不过以少爷的情况,这些药材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用上,卑职提前收集完毕,也算是有备无患。” “如此甚好。” 丞相夫人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方统领当即会意起身告退。 只是当他刚刚走到门前时,却又从后面传来了丞相夫人幽幽的叹息声。 “方先生,时至入秋,万物萧瑟、风雨飘摇之像已现,少爷身子虚弱,最近或许要辛苦你多上一点心,别让锁哥儿着了凉气。” 方统领脚步一顿,并没有回身,只是语气平静道,“没有老爷和夫人当年的搭救,卑职早已经成为冢中枯骨,更不要说又过了这么些年与世无争的舒心日子,何况卑职也算是从小看着锁少爷长大,虽是主仆,又不是主仆……所以请夫人放心,就算是卑职粉身碎骨,也要牢牢护住少爷的安全。” 待到方统领离开后,丞相夫人一个人坐在渐渐黑暗下来的房间内,直到心腹大丫鬟过来点亮烛火,开始帮她锤按肩膀,才闭上眼睛暗暗叹息道,“有个孩子啊,还没完全长大就已经忘了本,又有些人啊,总是唯恐局面不乱,不过这样也好,也好……” 大丫鬟放缓了按摩的动作,压低声音耳语道,“夫人,执金卫统领昨日夜间秘密出城,天亮前返回家中。” “青谍司几个谍主昨夜同样行踪诡秘,疑似相互串联密谋。” “齐御使做东,小部分官员昨日下朝后一起吃了酒,说了些该说不该说的话。” 丞相夫人闭目养神,不知道是一直在听,还是已经睡着了过去。 直到片刻后,她猛地坐直了身体,“把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大丫鬟深吸口气,“宫中小鱼传出情报,养身监有红袍太监频繁出入,不知所为何故。” “养身监,红袍太监……”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摧,就算是坐在家中,也已经能感觉到那种几乎让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她又伸手捏住了眉心,沉默片刻后有些疲惫地道,“我都知道了,你一会儿让大管事去问一问,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奴婢遵命。” “告诉大管事,秋风渐起,寒意逼人,让他给老爷送一件加厚的衣服过去,就选我今年初春亲手缝制的那件袍子。” “奴婢这就过去。” “去吧去吧,老爷一直不喜欢我将手伸得太长,更不喜欢我将以前的习惯带入府中,但是既然身在局中,又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不用以前的习惯伸一伸手,总是会有四边不靠的危险感觉,小蓁,你说是不是啊?” 小蓁没有回话,此时的她早已经没入到了黑暗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 时间一天天过去,丞相府内的气氛依旧如常,只是丞相夫人似乎在忙什么事情,经常不见人影,就连每日早上和“卫少爷”一起吃饭这个习惯,都被暂时放了下来,只是让贴身大丫鬟小蓁将做好的饭食送来,服侍“卫少爷”吃完后再行离开。 顾判倒也乐得轻松。 他现在完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七星经,并且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努力尝试,终于手脚并用爬过了那扇名为搬运气血的门槛。 对于其他练武之人而言,这或许是不值一提的小小进境,但在他看来,已经可以和当初彻底掌控混沌归元相媲美,算得上是可喜可贺的一大突破。 终于,来到了能够真正体现他修行天赋的时刻。 终于,早已经饥渴难耐的经验值,在这一刻有了真正的用武之地。 三个呼吸时间。 只用了短短三个呼吸时间。 他便从初窥门径直冲到了三星之境。 虽然在提升过程中总感觉有些奇怪的滞涩,但在他恐怖的专属修行天赋面前,这些小小的滞涩根本就不叫个事儿,就像是对其他人来说难以通过的崎岖小路,他开着推土机就能顺顺利利平推过去一样简单。 本来顾判还能再向上多冲几个星星,但极度饥饿虚弱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暂时停止了下来,急切地提前了午饭的进用时间。 各种肉菜一连串地被端上来,然后风卷残云消失不见。 他一顿饭从中午吃到了晚上,然后又从晚上吃到了清晨,才算是堪堪将自己从饿死的边缘拉扯了回来。 心中不由得也对方唐镜生出了不小的意见。 狗屁的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他修行七星拳经搬运气血,直入三星之后,只搬了一下就搬得两眼黑,差点儿将自己给搬空,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搬死过去。 这得亏是出现在了富贵双全的宰相之家,若是换成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穷苦人家,他除了出去抢劫一座酒楼,怕是要活活把人给饿死才算罢休…… 顾判有心把方唐镜找来训斥一顿,却现这家伙竟然不在府中,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就连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关心他一下的丞相夫人也不见踪影,神神叨叨不知在忙些什么东西。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整个府邸数他身份最大,说一不二想干啥就干啥,倒是省去了还要去想为什么突然变得比猪都能吃的说辞。 第1345章 一路平推(求月票) 小蓁照例在早上出现在了顾判面前,将食盒在桌上一一摆好,顺便还沏了一壶饭后润喉的香茗。 她眼圈有些黑,一看便是晚上没怎么睡觉的缘故,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需要她这样的心腹大丫鬟整夜熬着不睡觉。 顾判对此毫不关心,只是开口命令她,早上带来的饭不够吃,还需要多准备一些肉食过来。 小蓁先是柔柔应下,片刻后却忽然面色微变,小心观察着他的身体。 被这样盯着看,顾判也不由得皱起眉头,声音也冷了下来,“还不抓紧去催一下饭食,你在这儿瞅啥呢?” 小蓁深吸口气,小心翼翼问道,“少爷可是修炼七星拳经,定星成功了?” 哦? 这个小丫鬟竟然也知道七星拳经吗? 虽然之前便知道她是个武者,但既然能够一眼看出什么定星,难道她一直深藏不露,算是个大大小小的高手? 倒是有点儿意思。 想到此处,他便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已经于昨日定星。”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此言一出,小蓁差点儿便直接哭了出来,当即屈膝跪下道,“奴婢这就为少爷准备内服外敷的药材,还请少爷万万不要引动真气搬运气血,一定要等奴婢回来服侍少爷药浴……” 甘霖凉。 竟然还有药浴和外敷内服的说法吗? 多亏他上了三颗星后感觉不对,当即便停了下来,不然要是一口气冲到七颗星之上,岂不是要直接耗干了这具身体的气血,一点本我被迫出山,喜迎天劫的降临了? “去吧去吧……记得把药汁调浓一点,我不喜欢喝稀的。” “等一下,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也能跟着学习一下如何操作,日后也可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一个时辰后,顾判脱光衣服跳进特制的药鼎中,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他直接将包括小蓁在内的所有下人全部强硬赶走,开始了大剂量级加倍的修炼进程。 各种珍惜药材以肉眼可见的度减少。 当第二日天色拂晓之时,他终于积攒到了足够的“能源储备”,然后一口气向上又冲了四颗星,来到了七星拳经所记载的最高境界。 他并没有停下修行的脚步。 虽然已经破境到了七星之境,但在顾判眼中,真正的修行却只能说是刚刚开启。 接下来才来到了他最熟悉的理论联系实际,推演验证提升的阶段。 还好丞相府真的是财大气粗,提前准备的药材不仅品相绝佳,而且数量巨大,足够他不用眨眼地继续折腾。 又是一天很快过去。 除了这座僻静的角落小院外,府中其他地方的气氛似乎和以前变得有些不同,隐隐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 但这丝毫没有引起顾判的关注,只要不会影响到他刚刚步入正轨的修行道路,其他就算是外面天降利刃、火山爆,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哗啦啦! 大量药材被倾倒进药鼎之中,稍稍搅拌一下就变成了黏稠的糊状液体,顾判随即跳进鼎中,开始全力吸收药力。 不久后,药渣被捞出,随意堆在练功房的角落,紧接着又是比刚才更多的药剂被分类倒入,再重复一遍刚刚完成的过程。 外面似乎下起了大雨。 哗哗的雨声遮挡住了来回不停的脚步声。 练功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大量雨水被冰冷的秋风携裹着,冲进了屋内,将药鼎下方熊熊燃烧的火焰都吹得暗了一暗。 两个面白无须的红袍男子鬼魅般出现在屋内。 进入的一瞬间,他们便不由自主闭住呼吸,被里面浓郁到令人头皮麻的苦药味道熏得差点儿流下泪来。 两人阴柔的目光迅从屋内空了大半的药架上扫过,最终落在那尊还在咕嘟咕嘟沸腾的药鼎上面。 他们齐齐踏前一步。 哗啦啦! 一个人头从里面冒了出来。 满是横肉的脸上写满了被打扰后的烦躁神色,眯起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两个红袍男子。 然后他呼出一口热气,强自按捺住情绪冷冷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点儿把门关上,过来给我添火?” 其中一个红袍男子忽然笑了起来,“你可知道咱家……” 轰! 一道过两米的狰狞身影自药鼎中飞身而出,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近前。 巨大的压力让两人几乎无法呼吸,更不要说开口说话。 他们甚至不能做出有效的闪避或抵挡动作。 嘭! 一声闷响之后,两人像是死狗一般被丢到了屋角的药渣堆里,被深深埋了进去。 “赶明儿倒是要和那个叫小蓁的丫鬟交代一声,这里必须被列为谁都不能接近的禁地,不然又会被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打扰了我的修行……” 嘭! 顾判关上房门,将冰冷的雨水阻挡在外,顺便给药鼎中添了点火,又加了些药,这才噗通一声跳了进去,以一种非常憋屈的动作将整个身体埋入其中,重新开始了不眠不休的苦修。 他现在已经上到王者十四颗星了。 隐约能感觉到,快要触碰到了一层薄薄的屏障。 或许对其他武者来说,这一层屏障就像是横亘在面前的一座土山,耗费大量时间精力都难以将其搬开。 奈何他有推土机。 只要找到了土山准确位置,直接一路平推过去就算完事。 不过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各种药剂就快被用完了。 虽然修炼所谓的上星拳经消耗的经验值并不算多,但没了辅助药剂,就像是推土机没有了油料,必须要再次补充后才能扬帆起航,奔向远方。 顾判一边急吸收着药鼎中的药力,一边伸出头来看了看架子上所剩不到四分之一的各种药材,开始盘算着让丫鬟小蓁去抓紧时间收集药材。 他不需要管她去找谁办这件事情,更不需要管那些人用什么手段去办,只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让药材堆满这间屋子就可以了。 卫進作为权倾朝野的大丞相,看府邸内的各种摆设就知道这家伙贪了不知道多少钱,给他弄点儿药材过来岂不是上下嘴皮一碰的事情? 肯定有不知道多少人上杆子地巴结,用最快的度,最好的态度,将最好的药材给他堆积如山,随便折腾、随便使用。 顾判默默想着,一口气将架子上所有的药材全部堆了进去,然后借助浓郁到几乎爆炸的药力,将经验值灌注进去,顺利将十四星上到了十七星。 距离那道模模糊糊的屏障,又更靠近了一些。 嘭! 门又一次被重重推开了。 冷风夹杂着冰雨从外面涌进来,练功房内温度骤然降低,也打断了他到了关键时刻的功法推演。 第1346章 帮你体面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蠢货……” 顾判仍旧缩在药鼎内没有露头,刚想火却又平息了下来,换了温和的语气说道,“原来是小蓁来了,现在有两件事情需要你马上去办一下……” “少爷!” 小蓁的脚步听上去有些凌乱,开口说话时声音也虚弱到了极点,“少爷马上跟奴婢离开,养身监的那些阉狗已经尽数出动,这是夫人拼死为少爷夺来的最后离开机会,再不走的话,就走不掉了!” 哗啦啦! 一颗脑袋从药鼎中伸了出来,也将小蓁接下来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脸上没有了一丝血色,嗫嚅着喃喃自语道,“你,你,你是……” “我就是你家卫少爷。” 顾判直接打断她的话,将肌肉如钢铁般坚硬鼓起的上半身从鼎内探出,盯着她的眼睛道,“生什么事情了,如此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少爷,你真的是锁少爷?” “再废话一巴掌拍晕你。” 小蓁一个激灵,当即开口说道,“养身监红袍太监出手,执金卫和部分禁军跳反,将忠于老爷的禁卫和五城兵马司缴械,京北大营和京南大营按兵不动,不知是何态度……” 顾判听小蓁在那里说着,面无表情不一言。 直到她再次催促着要带他趁夜逃离时,才轻咳一声道,“这么说,其实就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突然力,对权倾朝野的大丞相出手了?” 小蓁听着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但事情紧急,却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急切道,“少爷,养身监的红袍大太监或许马上就会赶来府邸,现在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忽然间,一道飘忽不定的尖利笑声在院外响起。 “还请卫少爷稍安勿躁,就在屋内好生歇息便是,待到陛下的圣旨到了之后,咱家必定遵旨行事。” 小蓁的脸色刹那间变得一片煞白,“是养身监的红袍大太监来了,晚了,一切都晚了。” 顾判微微皱眉,“养身监的太监,很厉害吗?” 红袍太监已至,小蓁自知已无幸免之理,便露出一丝苦笑道,“很厉害,非常厉害,据说他们是从本朝太祖皇帝时候便一代代传下来的宫内监司,也是宫中最神秘的地方,几乎从不参与政事,也极少出现在其他人眼前,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只知道里面的红袍太监都是顶尖高手,最强的紫袍太监,更是已然快要修行到打破界限,臻至天人合德的武道通神境界……” “暂时不好走的话,那就再泡一会儿。” 既然小蓁说一切都晚了,顾判便又回到了药鼎之中,顺便还给下面添了几把柴炭,面孔很快被蒸腾的雾气所笼罩,看上去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这样的惰性稳固天地,不得不让人怀疑,天人合德到底是合的哪门子的德;武道通神,又具体能通到多高的神……” 他深吸一口浓郁到爆炸的苦涩味道,半闭着眼睛听小蓁说的头头是道、神乎其神,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不时就某个感兴趣的细节随口问上一句,得到解释后便再次沉默下去。 外面的红袍太监依旧在,却并未再做出其他动作,似乎只要屋内这两位在里面老老实实呆着,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影响,也不会横加阻拦。 小蓁说了一阵,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顾判在药鼎中缓缓活动了一下身体。 虽然只是轻轻动了那么一下,却也引得整个药鼎嘎吱嘎吱作响,仿佛马上就要裂开一般。 他低头看看自己那一双犹如钢铁铸成的大手,感受着这具身体内一波波涌动的气血和内息,心中倒是没有太多紧张的情绪。 只是在有些出神地想着,一会儿等到蒸完药浴了,他到底该怎么办的事情。 外面被大批禁军甲士围住并没有什么,虽然他现在才只是上到了十四颗星,和自己曾经的最强状态相比还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但如果只是面对着这些普通士卒的话,学常山赵子龙杀个七进七出应该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或许还要比赵将军更加轻松如意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可惜了卫衙内这个金光闪闪的身份,自今夜开始就要宣告破产,也结束了那种什么都不用去做,只要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把事情替你处置妥当,甚至挑不出一点儿毛病和错处的美好生活。 虽然他现在出去闯荡江湖,许是也能很快建立起不大不小的势力,也能收集到足够的药材来修炼,但变成了朝廷钦犯之后,和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瘫着不动就能办成事的情况来比较,那样实在是有些麻烦,也有些疲累。 “到了这个时候,奴婢却还没有少爷更加镇定。” 小蓁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逐渐平静了下来,“既然养身监的红袍太监已经到此,那么外面应该已经被执金卫和禁军团团围住了吧……” 顾判点了点头,不以为意地道,“朝堂之争,失败者就是这个待遇,下一步应该就是满门抄斩,家产充公,如果更狠一点儿呢,还可以诛九族,乃至于诛十族,杀光杀净,不留后患。” 门外再次响起尖利的笑声,“卫少爷这次可是说错了,陛下仁慈,只诛谋逆造反的恶,其他被携裹却不知情者,只要拨乱反正,一概既往不咎……” “就算是卫丞相,陛下终究念在他为官多年,也算是有些苦劳的份儿上,还是于心不忍,所以最后应该只是赐下毒酒数杯,白绫几段,也算是给了你们卫家天大的恩赐与体面。” “这位公公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若是不想接受陛下的这个赏赐,又该当如何?” “呵……咱家此前只知道卫家少爷是个软弱无力的假娘儿,结果今儿个才知道,原来卫少爷竟然还是个如此愚蠢的大傻子。” “陛下仁慈,想要体恤优待一下曾经的卫丞相,所以才会赐给你们这个体面,你要是不想要这个体面呢,那咱家就只有亲自出手帮你体面。” “就连罗叶都不敢说,自己可以轻易让吾体面,你们竟然就敢这么说要让我体面?”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咔嚓的一声炸响。 练功房内的药鼎,裂成了两片。 随即便是哗啦啦的水声倾泻一地。 顾判随手给自己披上一件擦拭身体用的布单,回头看了眼已经握剑在手,随时准备拼命的小蓁。 “我刚才跟你说过,要你抓紧时间办两件事,你现在记一下,等天亮了就马上去办。” 他很认真地接着说道,“一是再准备一个更大的药鼎,这个太小了,在里面待着有些憋屈;二是药已经没有了,需要你再去收集一些,就按照上一次十倍,不,按照上一次二十倍的剂量准备就好……” 轰! 话音尚未落下。 练功房的一整面墙,连同屋顶直接飞了出去。 顾判缓缓收回刚刚抬起的手臂,一步来到院内。 任由骤然增大的雨水落在自己身上,打湿了刚刚披上的布单,显露出下面铜铸一般的凶悍身躯。 第1347章 十七星拳 秋风萧瑟,秋雨绵绵。 墙倒屋塌所荡起的烟尘很快散去。 两道浑身沾满泥水,看上去无比狼狈的红袍太监一左一右在院内站定,眼神惊骇看向了不远处那个比他们高了小半个身体的狰狞身影,刹那间面色已经凝重到了极点。 这是…… 这家伙到底是谁!? 不对,真正应该问的是,这家伙他到底还是人吗!? 情报里说,卫家少爷卫锁近些日子一直都缩在这座院子里没有出去,那么卫锁他人呢? 难道说被眼前这个恐怖到不像人的怪物,给剁成肉块丢到那尊药鼎里面,烧火煮了吃了!? 还有…… 刚刚看这个家伙出手的架势,分明就是养身监老祖宗为本朝太祖皇帝所创,从宫内侍卫到江湖武者都知晓或是修习过一二的七星拳法。 但是,这样一门以强身健体、活血养生为主的拳法,怎么可能会爆出如此恐怖的威势!? 和两个养身监的红袍太监一样,小蓁的眼神表情同样惊骇,就连手中短剑都差一点儿拿握不住掉在地上。 她小嘴大张,任由冰冷的雨水灌注进去,呆呆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那尊高大身影,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九天魔神降临世间。 “原来穿成这样的并不是卫府下人,这么说我倒是错怪了之前被一巴掌拍得昏死过去那两位了。” 顾判上下打量了一番红袍太监,面上闪过一丝恍然神色,开口打破了院中死一般的沉寂。 “看你们的表情和反应,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既然如此,我的时间很宝贵,也不想打破现在这种已经习惯了的生活状态,那么……” 说到此处停顿一下,他便又接着开口说道,“谁提出了关于卫丞相的问题,我就去将谁解决掉好了。” 轰! 又是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练功房外的院子炸开一个数丈方圆的深坑,两个红袍太监一声不吭便消失不见。 自深坑边缘蔓延出去的裂缝吞噬了院墙,又弄塌了数间房屋,顿时引起了无数低呼惊叫,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也迅靠近过来。 仅仅二十个呼吸时间后,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了呼啸的风声,和噼噼啪啪的雨声,仿佛刚才骤然暴起,又悄然落下的巨大轰鸣只是深秋雨夜的一场梦境。 小蓁依旧紧握短剑,僵硬地站在原地,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被雨水完全浸透,将下面玲珑的曲线尽皆显露了出来。 她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远处模模糊糊好像躺了一地的人影,也是在看着府内刚刚形成的大片残垣断壁,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嘭! 布单飞扬,雨水飞溅。 小蓁猛地咬住下唇,看向了去而复返的卫少爷,也看到了被他一手一个,随便拎着的老爷和夫人。 然后便又听他问道,“皇宫,在什么位置?” 小蓁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在指了方向后,老爷和夫人便被少爷丢到了泥水之中,他的整个人,忽然间就又消失不见踪影。 ……………………………………………… 皇宫门前。 那条白色方石铺就的长路上。 顾判裹着那条被单,携着萧瑟风雨而来,又在一排白玉栏杆前停下脚步。 在他的身后,是一地不会动弹的甲士。 而在他的面前,则是四个犹如老树般在风雨中矗立不动的枯瘦太监。 他们身上穿着深紫色的长袍,虽然已经不知道在雨中站立了多长时间,却依旧干燥整洁,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泥污水渍。 排在最左侧的老太监平静注视着顾判,以干涩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一时不察,让吾等没有现,卫進竟然还招揽了你这般层次的高手。” 第二个太监接着道,“咱家观你一路行来的姿态,怕是已然快要触碰到了那层屏障,真正踏入武道通神的那道门槛之内,而以你的年纪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或许已经可以和三大圣地,以及青莲妖教中资质最好的亲传弟子一较高下。” 然后是第三个紫袍太监开口说道,“你可知道,吾等一直都在养身监内清修,如今也并未到了社稷即将倾覆、皇家血脉受到性命威胁的地步,为何却要亲自出手,即便是违背祖训也要将卫進打落尘埃?” “只因为吾等现,卫進的夫人,乃是青莲妖教的弟子,若只是卫進这个丞相跋扈一些,贪财一些,倒也算不得什么,但既然有青莲妖教的女人参与其中,其所图者大,绝非排除异己、把持朝政这般简单,不管不问的话必将引起天下大乱,江山社稷都有倾覆的危险……” “咱家这么说,你可是明白了?” 顾判微微皱眉,面无表情道,“我懒得去管什么青莲白莲,几大圣地,只要他们别来搭理我,我绝对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去搭理他们,包括你们,我也是真的不想理会。” 最右侧的紫袍太监睁开一直闭着的眼睛,叹了口气道,“只要你不再被卫進和那个妖女所蒙蔽,自此弃暗投明,我们几个当可保你无恙,后面不管是想荣华富贵,还是觅地清修,都可以由你选择。” “如何?” 顾判沉默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如不如何,但是只凭你们几个空口白牙几句话说出来,就想让我建立起对你们的信任,似乎是有些难啊……” “你,应该相信我们所说的一切。” 他忽然笑了起来,“我信不信你们先放到一边不谈,关键是就算我信了你们,反过来你们就真的会相信我吗?” “毕竟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一直都被人叫着那个很猥琐的名字,卫锁。” “你就是卫锁,原来竟是如此……” 随着四个紫袍老太监的齐声叹息,长石坂路上的风雨刹那间仿佛都为之一滞。 刺啦! 下一刻,衣帛碎裂声响起。 四个老太监的身体迅膨胀变大起来,刹那间便从原本的枯瘦如柴变成了高大的魔鬼筋肉人,就算是站在顾判面前,也并没有矮出多少。 轰! 顾判已然不在原地。 皇宫门前犹如一道惊雷炸开,石板呼啸乱飞,栏杆碎裂一地,和风雨一起裹住了纠缠碰撞的五道身影,直到数十个呼吸后才倏然散去。 一名紫袍老太监鲜血淋漓瘫在地上,有些失神地看了看不远处已然毙命的三位同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你用的是,青莲教的哪种魔功?” 顾判居高临下看着他,闻言有些疑惑地摊开了双手,“他们说这就是七星拳经啊,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所谓青莲教的魔功?” “七星……拳经?” 老太监蓦地瞪大眼睛,呆愣了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竟然是七星拳经,怎么可能是七星拳经……” “嗬嗬嗬,果然是七星拳经!” “七星……拳经!” 他笑着笑着,脑袋朝着旁边一歪,顿时就没了气息。 顾判站在雨中,沉默片刻后忽然对着那具尸体道,“我刚才是骗你的,它确实不应该是七星拳经。” “而应该是……十七星拳经。” “只要药管够,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它还会变成二十七星拳经、一百二七星拳经、一零二七星拳经,谁知道呢?” 第1348章 顺势而为(求月票) 嘭! 尺许厚的皇宫正门被一拳砸出道道细密裂纹。 紧接着又是一拳落下,将之破开一道可巨大的缺口。 一群大内侍卫从里面嘶吼着冲了出来,刹那间却又躺了一地,就连几个呼吸时间都没有撑住,便没有一个人能继续保持站立的姿态。 顾判站在已经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的门前,将踏出去的那只脚又收了回来,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哗啦啦! 刚刚从远处疾驰赶来的兵卒甲士不由自主跪了一地。 少部分胆子小一些的,甚至直接丢掉了手上的兵刃,连跪都跪不稳当,死尸一般瘫倒在了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最前面的那名披甲将领左右看了一眼,将手中兵刃收入鞘中,小心翼翼绕过一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紫袍太监尸体,膝行向前一段距离后,当即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道,“卑职怀備,率五城兵马司一部,参见少主!” “卑职奉主上和夫人之命,前来协助少主……清君之侧、以正乾坤!” 他刚要开口,便看到又有大队骑兵从远处疾驰而来,为的骑士隔着十数丈距离便翻身下马,疾跑几步后和怀備一起跪伏在了地上。 “卑职唐禤,率禁军前来协助少主,清君侧、正乾坤!” 顾判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推开了那扇已经快要裂开成两半的宫门,自己却并没有进入,而是就站在拱门下开口说道,“你们,还需要我出手吗?” “不需要的话,我还要继续觅地修行。” 唐禤重重叩道,“奴才回少主的话,主上的意思是,在养身监内应该还有一定数量的红袍太监,需要少主亲自出手制服!” “还有一些红袍太监……”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下一刻已然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 秋雨下了整整一夜。 京城内的百姓胆战心惊,几乎没有哪一家人能够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就算是最为贪睡的小孩子,也被后半夜那一道紧似一道的爆炸轰鸣声惊醒过来,刚想张嘴啼哭,却当即被父母紧紧捂住,不让他们出哪怕一丁半点儿的声音。 直到天色变亮,雨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反而愈下愈大,冲刷干净了各处遗留下来的血迹。 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家家户户依旧房门紧闭,没有谁敢出来像往常一样在街面上忙碌闲逛,只有偶尔一队披甲执锐的兵士匆匆而过,给本就冰冷的京城更增添了几分萧瑟肃杀的味道。 内宫深处。 一个平日里几乎无人靠近的角落,在茂密大树的遮挡下,坐落着几座灰扑扑的低矮小楼,和其他地方恢宏大气的宫殿楼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行人神色匆匆,冒雨来到了灰色小楼所在的院落门前。 踌躇犹豫了片刻后,为的中年男子伸手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院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还能隐隐嗅到鲜血流淌后存下的腥甜味道,纵然经过了风雨的冲刷都不能将之清除干净。 中年男子脚步不停,一路穿过遍是深坑裂痕的庭院,来到了最深处的那座两层小楼之中。 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犹如只有死人存在的荒郊坟岗,唯有一道若有似无的悠长呼吸声不时响起,将这种本就渗人的静谧环境变得更加阴森恐怖。 “锁哥儿。” 中年男子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能够平静一些,“陛下他,在昨夜驾崩了。” 悠长的呼吸声消失不见,过了片刻才从黑暗中传出一道冰冷漠然的声音,“死就死了吧,不过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自家儿子”以如此的语气和态度和自己说话,一刹那间还有些恍惚和不太适应。 不过下一刻他就调整好了心态,低低叹了口气道,“为父知道这件事情和你没有关系……是荷妃,她应该是潜伏在宫中的青莲教弟子,就在昨夜锁哥儿和养身监太监战斗时突然出手,毒杀了当今陛下。” “而且在杀了陛下皇后和一些妃子后,荷妃却是去向不明,消失的无影无踪。” 卫進说到此处,直接在地面上坐了下来,有些疲惫地按着两侧太阳穴道,“按照你母亲对青莲教的了解,陛下被我们杀死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天下,各路勤王的兵马也许很快就会朝着京城汇聚而来……” “再然后,围绕着帝位的争夺,甚至于天下的分裂割据,必将掀起一阵阵的腥风血雨,直至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黑暗中除了悠长而有规律的呼吸声,便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音传出。 卫進低着盯着从被雨淋透衣服上滴下,缓缓在地上蔓延开来的一片水渍,沉默许久后又接着说道,“为父自从尊奉先皇旨意成为顾命大臣后,虽然有些专权,却从来没有过弑君的念头,而且从前年开始就已经有计划地准备让陛下着手亲政,只可惜他终究还是有些太过天真冲动,总想着振作奋起、一鸣惊人,却不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操之过急,就将造成难以弥补的巨大损害……” “自去年开始,陛下其实就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只是我那时候只觉得他终于摆脱了少年时的种种不良习气,还很有些开心和释怀,可谁又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应该都有荷妃的影响与推动。” “为父只关注朝堂之事,对于后宫从未有过插手,加之荷妃也是书香门第、清贵之后,自前年入宫之后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仅颇得陛下喜欢,就连太后对其也多有赞美之词,只是谁又能想到,她竟然会是青莲教的弟子,还能够躲过养身监的耳目,直到昨夜事变才真正暴露出来?” 冰冷漠然的声音终于再一次从黑暗深处传出,听上去依旧不紧不慢,不含任何情绪,“平常只要不表现出来,只等到夜里宠幸的时候,一床锦被盖的严严实实,掺杂在其他叫声里面小声嘀咕几句,想来就算是这些红袍太监也难以现端倪。” 卫進默然许久,又是一声长长叹息,“你的母亲,在很久以前便脱离了青莲教,只在一开始遭到过他们的几次追杀,后来遇到为父之后,那些妖教门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我们开始还有些庆幸,以为终于躲过了他们的耳目,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是有种被他们放长线,钓大鱼的不寒而栗之感。” “如今之情势,虽然刚刚将京城稳定掌控了下来,但只要有一个府郡乱了起来,早晚会波及到其他地方,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弑君的污名,为父怕是要带到地下,再遭人唾骂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 黑暗中的声音缓缓响起,“我虽然不清楚昨夜在内宫之中到底生了什么,但既然已经被扣上了弑君这口黑锅,在我看来倒不如干脆顺势而为,自己坐了这龙椅又能如何?” “到了那个时候,再给那些最有话语权,叫的最欢的那些文人一点儿甜头,他们就能当场转变态度歌功颂德,把卫家皇帝吹成是千古一帝,天降圣君……” 第1349章 碧落青莲 咕咚! 卫進喉结涌动,咽下一大口口水,有些艰难地开口道,“这是大周王朝,自一百二十年前大周太祖皇帝……” 黑暗中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听上去似是有些漫不经心地道,“多大点儿事,古人云龙椅轮流做,明年到我家,舍得一身剐,皇帝拉下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记得当初这大周的太祖皇帝,也是从某家孤儿寡母手中得到了这万里江山,怎么到了你这里,就直接认怂不行了呢?” “但是,但是……” 卫進但是了好几次,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片刻后终于是猛地一咬牙,从喉咙深处迸出一句话来,“大周太祖以武立身,是当时最大的军头,又得到了三大圣地的全力支持,就算是青莲教挑动战乱也被其铁血镇压,为父和他差得实在太远,主要是真正能听我们命令的军镇,除了西境你叔叔亲率的一支大军外,就只剩下了京师周边的些许力量能够掌控。” “有兵就行,只要能打赢第一仗,后面便能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不过我只是随口提出这么一个想法,具体到底想怎么做,那是需要你们自己决定的事情。” 卫進沉默许久,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我们不能直接坐上那个位置,必须要先从皇族中寻一个幼儿继位,待到时机成熟之后再让这江山为我们卫家代代相传。” “只是这一时间可能会很长,也会充满危险,但只要最后能让锁哥儿作为我们卫家的开国之君,为父就算是现在便……” “你岁数还不算大,再生一个吧。” 卫進再次愣在那里,怔仲了数个呼吸后才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锁哥儿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直接跟你母亲,或者是和小蓁去讲。” “早就跟小蓁说了,只是这小丫头办事儿磨磨唧唧效率太低,直到现在都没有把事情办理妥当……我要的大药鼎,还有修行七星拳所需的各种药材,最好能快一些准备完毕,这样一直枯坐着浪费时间,让人不由自主就会生出极大的负罪感。” 卫進点点头,悄无声息离开,两层灰色小楼再次陷入到黑暗寂静之中。 不过这种安静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便被一阵嘈杂的喧闹之声将之打破。 小蓁站在那个魔神般恐怖的身影近前,虽然他只是沉默不动盘膝坐在那里,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外面是不明所以正在忙碌的大批工匠和太医。 为了赶时间,卫進直接下令将皇宫元和殿前的两尊大号铜鼎给运了过来,并且接连不停地在小楼外搭起了一座新练功房。 又让太医院放下一切工作,差点儿搬空了府库中许多药材的库存,分门别类储存在了新建好的练功房内。 待到月上中天之时,顾判一步踏入烧的滚沸的铜鼎药液之中,终于是长长舒了口气。 现在有四十个太监在为他一人服务。 一队添火,一队运水,一队配药,还有一队专门负责清理药渣。 他自己则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将自己浸在鼎中,吸收,吸收,再吸收。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便利,每一个意志都有无数人去贯彻执行,去努力完成,他只需要稍稍付出一点口舌去吩咐下去便好。 哗啦啦! 顾判从铜鼎中伸出头来,将一直在不远处随侍的蓁丫鬟叫到了近前。 “你去安排一下,提前在这附近建一个大澡池,让它具备和药鼎一样的功效,或许我过几日就会用到。” “奴婢这就安排人去做,少主其他还有什么吩咐?” 顾判刚想开口,却缓缓调转身体,看向了练功房门口正对的那条小路。 “主母来了,让他们都退下吧。” “奴婢遵命。” 不久后,卫夫人进入到练功房内,收好油纸伞后不由得抬起头,有些出神地仰视着从药鼎中刚刚跳出的“卫锁”。 她的目光落在那尊连特制长袍都无法尽数遮盖的恐怖凶悍身体上面,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般,讲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接过小蓁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她才调匀了气息,上前几步伸手按在了那只犹如钢铁的手臂上面。 “娘亲是真的不敢相信,我的锁哥儿竟然能长这么高、这么壮,这样的英武潇洒……” 顾判低头看看身上那一块块遒结鼓起的肌肉,再瞄一眼满脸笑容,站着甚至没有自己坐着高的丞相夫人,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夸赞高和壮也就罢了,但是英武和潇洒,天知道她是怎么能昧着良心直接说出口来的。 “有什么事需要我出手帮忙吗?” 他陪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大概十数个呼吸后,便再次转头看向了那座咕嘟嘟沸腾的铜鼎。 “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要继续修行了。” 她啊了一声,还是笑着说道,“锁哥儿就在里面继续修行便好,我坐在这边上看一会儿,再和你说几句话,你想听就听一听,不想听就当我在自言自语就是……” 噗通! 顾判已经跳进了鼎中,沉闷的声音随即从里面传出。 “你说吧,我听着。” “锁哥儿可能还不知道,娘亲以前便是青莲教的弟子,只是因为内心无法认同那些教规,所以才借着某个出任务的机会叛逃了出去,就此流落江湖,避开了青莲教的数次追杀,直到后面遇到了你的父亲。” 她说到此处,脸上露出一丝回忆的表情,“他那个时候啊,还只是朝廷翰林院的一个学士,刚刚入了先帝的眼睛,还没来得及……” 哗啦啦! 顾判将脑袋从鼎中露了出来,看向了房门所在的方向,也打断了她的回忆与讲述。 片刻后,一道柔柔的女子声音混在风雨声中传了进来。 “许师叔竟然藏到了这里,倒是让我一番好找。” 下一刻,一个清丽绝伦的青衣少女缓缓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里面的几人盈盈一礼。 “碧落青莲,往生净土……许师叔叛教多年,后面却是成了丞相夫人,如今更是一步登天,还有可能母仪天下,坐一坐皇后娘娘的那个位置,当真是让人有些艳羡,就算是……” 轰! 一道巨大风压扑面而来。 也将青衣少女接下来要说的话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便被一只恐怖狰狞的大手捏住脖子拎了起来,高高举起到同样狰狞的一张面孔前仔细观察。 “你刚才说的那八个字,我没有听清楚,能不能再慢慢说上一遍?” 第1350章 二十八星 青衣少女憋的满脸通红,双唇翕动嗫嚅着,似乎是在犹豫,到底是哪八个字,引起了这位恐怖魔王的兴趣。 没多长时间,她两眼一翻,竟然直接昏死了过去。 “给了她回答问题就能活命的机会,既然她自己不想要,那就只能满足她的愿望,送她去死。” 顾判面色转冷,手上刚要力,却被旁边丞相夫人的一句话又给拉了回来。 “锁哥儿,她刚才一直想开口说话,只是你掐得太紧,直到晕厥过去都没有机会说出一个字来。” 掐得太紧…… 顾判嘴角抽搐一下,甩手就将青衣少女丢到了地上,脑袋嘭地撞在一旁的脚凳腿上,悠悠醒转了过来。 “她刚才说的应该是,碧落青莲、往生净土……” 丞相夫人看了眼缩成一团不敢动弹的青衣少女,叹了口气说道,“这是青莲教教义的开篇之言,描述的便是他们心目中的大自在极乐净土。” 顾判侧耳倾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感受着从大开的门外灌注进来的冰冷潮气,忽然现这个天地规则稳固到极点的界域,似乎并不像自己一开始所想的那样简单。 或者换句话来说,本以为来到这里就是个偶然,后面才现,所有的偶然,在某种情况下其实也是必然。 不过在刚开始醒来的那一次试探中,他并没有感知到黄泉之主存在的气息,也就说明了此方界域或许和牠有所关联,但并不存在太过紧密的联系。 所以说现在倒是没有必要草木皆兵过于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想到此处,他心中刚刚激起的一点波澜迅平静下去。 紧接着开口问道,“青莲教,他们存在的目的是什么?” “青莲教存在的目的……为娘当初只是个普通弟子,接触不到教内真正的高层,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怎样的目的。” “只知道每一次青莲出世,便代表着天下纷争,刀兵四起的征伐乱世,就算是他们拥有了可以平定天下建立王朝的实力,也似乎并不十分热衷于此,而是更喜欢继续引动战乱,直杀到十室九空、血流遍地才算罢休。” “也正因为如此,青莲教便被称之为妖教、魔教,不管是朝廷还是圣地,都对他们恨之入骨。” 顾判微微点了点头,心中有了那么一点猜测,忽然间却是一个闪身,带起一阵狂风消失在了练功房内。 数个呼吸后,他去而复返,将一个白衣负剑的美丽女子丢到了地上。 丞相夫人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仔细看了几眼,不由得小声惊呼道,“这是三大圣地之一,洗剑池的女剑师!” 女剑师手握剑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僵硬。 只是圆睁的双眼到现在都没有合上,还能隐隐看出她流露出来的惊骇恐惧,以及不可置信的神情。 “现在是死剑师了。” 顾判点了点头,忽然弹出一粒石子,直接击穿了数步外同样惊讶的青衣少女眉心,也让她当场毙命,死得不能再死。 “锁哥儿……” 面对着卫夫人的讶然和小蓁的惊惧,他重新跳进了鼎中,丝毫不以为意地道,“这女人身为青莲教中人,应该知道养身监的存在对不对?” 丞相夫人道,“养身监是大周皇族一脉的守护者,在外虽然名声不显,不如青莲教和三大圣地那样威势赫赫,但其实力底蕴,却是仅在青莲和圣地之下,与那些武道大宗并列,甚至尤有胜出,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层次高度,她身为青莲弟子,不应该没听说过养身监的存在。” “这就对了,既然她知道养身监,又见到我们大摇大摆入住宫中,还占据了那帮红袍紫袍太监的地盘,就算是用脚指头想一想,就能得出我们不好惹的结论,如此竟然还敢直接露出头来强行装逼,真当我不敢将她怎么样不成?” “但是……” “没有任何但是,像这种不长眼的蠢货,就算现在不死,将来也一定会死,死了也就死了,对她自己还算是一种解脱。”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转头看了眼白衣女剑师,有些沉闷地接着说道,“至于这个漂亮姑娘,原本我并不想取她的性命,只是看她白衣白裙身负长剑的打扮,不由自主便多用了一分力气……” “谁知道她竟然如此弱小,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这样直接我被打死了。” 丞相夫人示意小蓁将尸体搬出去处理掉,自己则有些感慨地道,“锁哥儿,从昨夜开始才算是开了杀生戒,不过他们都算是对咱家人下毒手的敌人,不需要有什么负担,也不要有压力和不安。” 顾判闭上眼睛,毫不在意地道,“没有负担,因为吾梦中好杀人,真算起来,被我杀掉的各种生灵,也许比你们见过的都多……” 丞相夫人动了动嘴唇,忽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莲教弟子和圣地门人现身皇宫的事情,就像是一粒石子落入到幽深不见底的湖中,只在刚开始激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波澜,随后很快散去,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也再无人提起。 顾判安静等待了几日,直到专属于自己的练功浴房建好完工,都没有等到青莲教前来查探复仇的高手,似乎那个青衣弟子的出现真的就是一个意外,而不是青莲教有计划有组织的集体行动。 他便不再继续等待,将自己的修炼场地搬到了那座浴池之中,开始了更加狂暴的修行。 七星拳经也被他一路冲到了第十九星。 终于真正触碰到了那层若隐若现的屏障。 然后被他不讲道理地平推了过去。 打破了横亘在二十星前方的屏障阻隔,碾死了那只把守武道通神大门的拦路虎,又一巴掌拍碎大门,稳稳当当站了进去。 然而这只不过是一个新的起点。 踏入二十星后,他趁热打铁毫不停歇,又一口气向上推升到了二十八星的境界。 第二次感觉到了又一层更加坚韧厚重屏障的存在。 第1351章 圣地情报(求订阅) “碧落青莲,往生净土……” 顾判全身浸泡在药浴池中,默默诵念着青莲教的教义开篇之言。 他现在只是有些怀疑青莲教和黄泉之主有所关联,但并不能确定。 按照他的推测,青莲教在很多方面的表现,虽然有些像是上一个时空黄系小说中的魔门,但在本质上却又有着根本的区别。 黄系书中的魔门是有着自己的政治目标和追求的,青莲教反倒是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唯一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挑起战乱,杀个尸横遍野,将万千生命送入黄泉,死得越多越好…… 如此看来的确像是和黄泉之主有些关系。 但他在那次差点儿引来天劫镇压的试探中,又没有感受到任何属于黄泉之主的力量气息,说明了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真正的关联。 顾判对此并不十分惧怕,相反还很有些期待能在此方天地与黄泉之主碰面。 虽然这种期待极大概率不可能成真便是了。 他如今确实很惨,一点本我蜷缩于这具躯壳内不敢轻动,但黄泉之主生受了直指本源的一斧,还有业罗初圣的一剑,再加上先天一炁的侵袭,怕是还要比他更惨上很多。 双方若是真的道左相逢,他非常愿意硬扛天劫也要将牠斩杀于斧下,一想到砍死黄泉之主能够收获到的双值加成,就连天劫镇压也显得没有那么可怕。 二十九星成就达成。 顾判的破境上星度再一次停滞了下来。 到了这个时候,练功池虽然还勉强能用,经验值也不用担心余量,但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再一次出现。 药剂,再一次即将用完。 更重要的是,按照原本的药方汲取能量淬炼身体的效果越来越差,已经到了不得不求新求变、深化改革的地步。 这些时日来,卫進和夫人为了支撑“锁哥儿”的修行,命人把皇宫内外,京城周边,乃至于更远一些郡县几乎全部都搜刮了一遍,将练习七星拳经所需要的材料清扫得干干净净,几乎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留存和剩余。 这也是他们两个除了稳控朝堂外,最为关心的第一等大事。 旧君急病驾崩后,此时新君刚刚继位,是一个刚刚五岁的皇室成员,朝廷在此之前便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转,虽然能够真正实际控制的也只有京师周围的几个府道,但终究是将面临崩溃的朝堂给暂时稳定了下来。 这期间,卫進的弟弟卫峑亲率西军精锐日夜兼程,赶来拱卫京师,也是卫進能够迅收拾局面的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远离京师的地方,却是愈的暗流涌动起来。 不管是承认新帝,还是拥兵自重,还是另立皇族血脉对抗等等,虽然还没有真正撕破脸皮兵攻伐,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战火燃起已经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 哗啦啦! 顾判在药汤浴池中活动了一下,顿时溢出大量滚沸的褐色药液,被守候在那里的太监宫女迅清理打扫干净。 半个时辰后,他缓缓从池中走出,在不远处的特制方桌前坐了下来,开始进用刚刚摆好的晚膳。 他如今的体形已经过三米,即便是坐在那里,都比一边服侍的太监宫女还要高出一些,即便一句话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能带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不由自主想要从他身边逃离。 特制的红木大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以各种肉食居多,粗略数一下就有五六十盘的样子,并且后面还有一排排的太监拎着食盒鱼贯而入,将新做好的晚膳从御膳房送到了此处。 顾判吃的很快,桌上的餐盘很快被一扫而空,然后太监宫女便忙碌起来,趁着他咕咚咕咚灌药酒的空档,迅清理打扫桌面,摆上新的一批菜肴,结果没过多长时间便又被直接清空。 一个时辰后。 他终于不再进食,端起一旁水桶大小的茶盏喝了一口,“方唐镜回来了没有?” 小蓁正在指挥人收拾卫生,闻言急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回道,“回少爷的话,方先生和青谍司的几位谍主正在等候召见。” “让他们过来吧,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奴婢遵命。” 不多时,一道厚厚的帷幔被拉了起来,将顾判所在位置和外面分离开来。 脚步声响起,方唐镜隔着帷幔跪下行礼道,“老奴拜见少主,少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后面又有几道声音齐齐响起,“少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什么时候又加上千岁的称呼了……你们几个没眼色的东西,是想咒我早死吗?” 顾判随口说了一句,却是不待帷幔外忽然汗流浃背的方唐镜回话,便接着说了下去,“我让你们查的东西,找的怎么样了?” “回少主的话,易形缩骨的功法卑职已经收集完毕,只是关于青莲妖教和三大圣地的情报……” 方唐镜顿了一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隐隐的颤抖,“卑职和几位谍主动全部力量探查搜寻,只是近几年除了青莲教偶有传人在世间行走外,其他三大圣地仿佛消失了一般,从未显露过一丝一毫的痕迹,最早的一次,也还要追溯到二十年前的那次正邪大战上面……” “还有少主让属下寻找的青莲教总坛,三大圣地山门所在,属下深感惭愧无能,完全没有查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连你们都找不到一点儿线索,他们竟然藏的这么深么?” “早知道当时就留那两个女人一命了。” 顾判屈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出沉闷的笃笃声响,过了片刻后忽然听到帷幔外响起一道有些阴柔的男子声音。 “少主,奴婢这里倒是有一个不知正确与否的猜测。” 他记起这是养身监仅剩的一个红袍,也是没有和其他太监同流合污,见势不妙果断投降保命的唯一一个有眼色之人。 于是便停下敲击的动作问道,“说吧,你有什么现。” “回少主,奴婢在整理养身监所藏资料时现,一百二十年前创立了养身监的那位老太监,一直被那些奴婢叫做老祖宗的人,或许和三大圣地有着比较紧密的联系……” “哦?” 顾判睁开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波动,“很好,你接着说。” 第1352章 道心种魔 红袍太监跪伏于地,听着帷幔后出的声音,心中莫名漏跳了一拍,就连喉咙都有些紧,当即强自镇定情绪,恭恭敬敬说了起来。 “是……奴婢现,那个老太监很有可能还活着,其人尚在世间,到现在已经至少活了将近两百岁的高龄,奴婢从那些文字记载中推断,他很有可能掌握着一部极其玄奥的武道秘籍,已经过了武道通神的宗师境界,甚至是越了见神不坏的大宗师境,步入到了修习长生妙法的层次!” 有些出乎红袍太监的预料,帷幔后的那位似乎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听完后只是相当淡漠地道了一句,“我知道了,其他还有什么?” “其他……奴婢其他就没什么现了。” 顾判将身体浸入池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把主要心思都放在了七星拳经上面,对其他事情全都漠不关心,就算是红袍太监口中所说的养身监老祖宗,也无法引起他的任何兴趣,只要那老太监不来打扰他的修行,就可以当他不存在。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了继续突破上星而努力。 不管是青莲魔功,还是三大圣地的功法,亦或是所谓养身监老祖宗的玄奥秘籍,他统统都不感兴趣。 因为在他看来,想要走到此方天地修炼之路的尽头,越是那些契合此方天地规则的玄妙强大秘籍便越是无力,根本不如星星拳这样毫无花哨,一步一个脚印加强自身,将气血硬堆起来的基本功法靠谱。 这些时日让人收集关于青莲妖教和三大圣地的情报,除了想要和那些人好好商量一下,以后最好别来烦他之外…… 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看一看他们那里有没有近似的药浴修行法门,有没有世上少见的珍惜药材,让他能改良一下内服外敷的药浴方子。 以便更加迅地积累“能量储备”,从二十九星突破到第三十星,打破第二道已经迫在眉睫的那道屏障。 然后便可以再次一飞冲天,直至触碰到再下一道屏障才不得不被迫停下脚步,稍稍暂缓前往天地尽头的旅途。 顾判不话,帷幔外的几人也不敢开口,更不敢不经允许就擅自离开,只能是老老实实跪在那里,等待着这位神秘至极的少主大人号施令。 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他吸干了一整池的药液精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既然找他们的人不好找,倒不如让他们主动过来找我。” “方唐镜……” “属下在。” “我给你们几个一项绝密任务。” “少主请讲,属下就算是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不至于,我要让你们去悄悄散布一些情报,就说世间重现上古四大奇书之一的《战神图录》残篇,稍经修炼就跻身为天下一流高手之列,而若参悟至深处,便可以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真真正正打开仙凡之隔,肉身成就无上道果……” “记住,散布消息万万不可大张旗鼓,搞得人尽皆知,要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才更有可能吸引到有心人的注意。” “属下明白了。” 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顾判又补充了一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若无实物,空口白牙说的话总是难以令聪明人信服……既然如此,我便告知你一段没甚大用的修行口诀,和消息一起传出,也能为之增添一点神秘气息和可信程度。” 他陷入沉思,想了许久,才从红衣思之如梦秘法中提炼出一段,再引入能够契合此方天地的基础神魂之力引动法门,将其推演融合,一并诉诸文字,口述让方唐镜背记下来。 “这段口诀,就说它出自上古四大奇书之二的《道心种魔》,自书中流落出来的只言片语,玄妙莫测,高度只在《战神图录》中记载的破碎虚空、肉身成圣之下,若是能得《道心种魔》全篇,也可元神出窍、一步升仙……” “至于战神图录和道心种魔残篇的现身地点。” 他略一思忖道,“待到热搜起来之后,再极小范围地把京外朝天观的名字透露出去吧。” “属下谨遵少主之命!” 天将黎明,几道身影悄无声息出了那座雾气蒸腾的小院,迅没入到开始变淡的黑暗之中。 养身监仅存的那名红袍太监回到皇宫角落的住处,忽然间一个趔趄,差点儿直接摔倒在门前。 他有些魂不守舍地扶住门框,深一脚浅一脚进了屋子,也没有去点灯,呆呆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大亮。 只是一连下了很多天的寒雨依旧没有停歇,反而随着黑夜的结束变得更大起来。 北风骤起,夹杂着已经生出了冰粒的雨水,从半开的门缝中灌进屋内,击打在红袍太监的身上,让他蓦地打了个寒颤。 “世上竟有如此修行之法,道心种魔、道心种魔……” 他对此毫不在意,一直都在喃喃自语,一遍遍重复背记着从练功房内听来的那段文字,整个人仿佛已经陷入到癫狂之中。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仿佛突然从可怕的梦魇之中惊醒,伸手抹了一把自眼角和口鼻间欢快流淌下来的血流,端起桌上早已经凉透的茶壶咕咚咕咚猛灌一通,直到从里面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来才将它放下,大口喘息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不久之前的那个雨夜,他见识了卫家少爷的恐怖实力,那是无论多少红袍太监都无法阻挡的杀神魔王…… 而直到这个雨夜,他又在此基础上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位卫少爷所站的高度,已经高到了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地步。 他自幼被师父带入养身监,数十年苦修不辍,算是在武道修行上登堂入室,真正有了自己的印记与理解,但正因为如此,才能够有资格真正认识到昨夜听来的这一段口诀,到底有多么的恐怖和可怕。 就好比一个人真正进入了仕途,才知道做到部级以上到底有多难;能百米跑进11秒了,才知道博尔特有多夸张;能进cuBa了,才知道姚明到底有多强的统治力;LoL能打到大师了,才明白自己跟LpL职业选手的恐怖差距。 没有真正入门,根本不知道到底差在哪里,不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努力苦修就能触及得到,更察觉不到这些文字后面所隐藏的大恐怖、大玄机。 红袍太监强忍住将精神继续沉浸到那段文字的念头,简单洗漱一下后,换了身衣服悄然出了小院,请领了腰牌之后又出了宫门,很快消失在冰冷的风雨深处。 第1353章 开门迎客 时间飞快流逝。 转眼间秋去冬来,整个大地已经被白雪覆盖,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就连皇宫之内,也不得不多备了一些取暖用的物件,抵挡住骤然来袭的严寒天气。 唯有一处地方炎热难耐,胜过夏天,每时每刻都在向外散着滚滚的蒸腾热气。 大将军卫峑刚刚来到这片火热之地的门前。 解开了裘皮大氅,又擦了把额头上刚刚渗出的汗珠,这才让门边侍立的太监进去通传。 顾判从药池中直起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卫峑,卫峑是谁?” 听到小蓁的禀报后,他微微皱眉,等了片刻后才想起这具身体确实还有一个二叔存在,名字就叫卫峑。 “他过来找我做什么?” 顾判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那就让他进来吧。” 卫峑早得了大哥的叮嘱,以为自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当那道帷幔缓缓向两侧拉开,看到了自家“大侄子”第一眼时,还是不由得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几乎控制不住惊呼出声。 顾判端坐在那里,三米五的身高,加上铁一般的肌肉,浑身上下都涌动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个,二叔来了,小蓁倒茶。” 卫峑坐在他的面前,感受着双方的体形对比,莫名感觉他才是自己的二叔,自己则是还未完全长大的幼童,老老实实等待着长辈的教诲。 喝了口茶水之后,他才稍稍平复了情绪,缓缓开口说道,“那个,那个前些日子事务繁忙,直到今天才有时间过来看看锁哥儿,只是不知道,两年未见,锁哥儿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吃得好睡得好,又天天泡在药池子里面养生,自然会育得充分一点。” 卫峑感觉自己有一肚子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接连喝了两杯茶后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我在西边领兵时,当地有一种特产的大补气血之物,名为血乌,只是内里毒性太强,若是不能……” “哦?” 顾判顿时抬起了眼皮,眸子深处隐隐燃起两朵微不可查的火苗,身体微微前倾,很有兴趣地道,“二叔有心了,这还真的是个好消息,我不怕它有毒,只怕它药效不强。” 卫峑身为领军大将,纵然见惯了森严军阵带来的杀气,但绕是如此,此时也觉得一道磅礴压力扑面而来,就像是一座石山当头盖压了过来,就连呼吸都瞬间为之凝滞。 缓了一缓后,他才开口说道,“在城外的西军大营里就存着不少血乌,只是为了挤出汁液淬炼箭枝,如果锁哥儿需要的话……” 顾判再次打断了他的话,伸出比普通人大了一倍不止的恐怖手掌,平摊在了卫峑的眼前,然后缓缓握紧成拳,“我全都要,现在就要。” “好,好好……我现在就回去命人把东西运来。” 卫峑后背一层细密的冷汗,说话间已经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就朝着门外走去,来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 “大兄不久前也对我提起过,锁哥儿是不是也要学习一下如何处理政务……” 顾判此时已经起身,低头俯瞰着立于门边的中年男子,面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道,“我一开始就跟他说过,让他趁着年轻再生一个,他许是最近太忙,搞忘记了。” 卫峑张了张嘴,下意识地点头,“这样,这样也好……” “还有,锁哥儿或许还不知道,最近京城内外出现了许多持刀佩剑的江湖人物,还有关于破碎虚空、白日飞升的传言,就连三大圣地都有传人出山,据说正在准备兵的几大势力都因此而暂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哗啦啦! 顾判已经将身体没入到了池中,只有声音透过重重雾气传了出来,“又是一个好消息,我就在朝天观内恭候他们的到来。” 一日后,几车血乌被送入皇宫深处。 很快的,以那座练功房为中心,大片区域被划作禁地,除了顾判一人之外,就再无其他人敢于靠近,唯有不断散溢出来的毒雾,被雨水打散融入地下。 ……………………………………………… 大周京师外西南方向五十里处,有一条缓缓流淌而过的大河,名为卧龙江。 据传是在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的远古时期,一头真正的五爪天龙从天而降,千里龙躯落入地面砸出的河道。 皇家庄园便坐落在卧龙江畔的土地肥沃之处。 而紧挨着庄园的,便是一座恢宏大气的道观,名为朝天观。 这日深夜,一辆马车缓缓来到了朝天观外。 十八匹骏马累的口吐白沫,立在观门前的官道中央,不停向外喷出浓重的白气,而在它们后面,拖着一辆通体墨色的车厢,沉重的车轮压在被冻硬的地面,留下两道尺许深的车辙。 “少主,朝天观已经到了。” 方唐镜从车夫的位置上起身,隔着车厢低声道了一句。 吱呀…… 车门被推开了。 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只是比平常人稍微高壮了一些的男子从车上走下,一步步来到了朝天观门前。 抬头欣赏着门楣上方龙飞凤舞的大字牌匾,片刻后才伸手推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大门。 他迈了一只脚进去,眼前只见到寒光闪烁,犹如一树梨花落晚风,万羽飞雪入人间,满是令人沉醉的美丽景象。 面对此情此景,他没有惊讶,也没有躲闪,而是将另外一只脚也迈了进去,同时伸出一只手,随随便便在身前一揽一收。 唰! 刹那间梨花落尽,风消雪散。 只剩下一柄光秃秃的拂尘,被一个须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死死握在手中,剧烈颤抖着不得寸进。 “你,弑君谋逆,十恶不赦的……” 嘭的一声闷响。 他收回刚刚抬起的手臂,打断了老者想说的话,也夺去了其性命,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摇摇晃晃倒在地上,鲜血哗哗流淌出来,很快将一大片青砖浸染成暗红的颜色。 “这人是谁?” 方唐镜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罪该万死,没想到这朝天观主竟然……” “行了,我也没有非要怪罪你的意思。” 顾判打断了他的话,又随意在门上抹去了手指沾染的一点血迹,“看这座道观建的如此恢宏大气,想必平日里没少搜刮民脂民膏,说不定还对那些贵人搞了什么上香拜神,道士送子的买卖,你说是不是啊?” “少主所言极是。” “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这,少主有所不知,这座朝天观……” “既然我不知道,那也就没必要知道了,我只知道,不把这里清理打扫干净,让我怎么开门迎客啊?” 第1354章 现在就睡 “我先进去休息,你叫外面候着的那些属下把这座道观收拾一下,清理打扫干净后就可以离开了。” “属下遵命!” 顾判点点头,自顾自地向内走去,十数步后忽然又停下脚步,“你回去后也暂且先躲起来,如今我不在宫中,真要有高手潜入进去行那刺杀之事,就靠那些禁军侍卫,是拦不住的。” “属下叩谢少主恩典!” 穿过一片面积不小的广场,便来到了正对大门的正殿之中。 里面点着蜡烛,看上去并不显得怎么昏暗,相反还给人一种温暖明亮的感觉。 再加上萦绕在殿内的淡淡香气,更是又在温暖中添加了几分淡雅宁静的味道。 他背负双手,沉默注视着面前的那尊高大神像,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享受品味着夜的寂静美丽,以及混在夜色之中,让人不由自主为之沉醉的熏香气息。 直到盏茶时间后,他才摇了摇头道,“骤然经历了门口的突袭后,人的情绪会陡然绷紧到极点,这座大殿内的气息恰好又有安神清心、抚慰情绪的作用,不自觉地就能让人平静下来,甚至沉浸其中,而忽略了混在在熏香之中的那一点毒性……”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在神像正下方坐了下来,身后的影子仿佛与不怒自威的仙神重合,让人分辨不清,到底是他的背影映照在了仙神的塑像之上,还是自那道影子之中,才衍生显现出了这尊神明。 “你竟然能分辨出我的千花千叶毒?” 无声无息间,一道好听的女子声音悄然在大殿内流淌,余音绕梁,幽幽不绝,让人难以分辨出开口说话之人到底身在何处。 顾判睁开双眼,朝着左侧烛光黯淡的角落望去,眼中神光湛然,仿佛能够勘破一切虚妄,“你是青莲教的人?” “不是。” “那就是什么圣地的弟子?” “也不是。” 他点了点头,“看在这好闻味道让我心情不错的份上,我不杀你。” 女子悠悠叹息一声,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却又蓦地闭口,没有出一丝声音。 只因为他在她刚刚叹息时,便又接着开口说道,“给你脸,你最好小心接住,别让它掉到地上,也不要为了年轻气盛的一点傻逼念头,就真的做出不要性命的蠢事。”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沉默许久后,那道女子声音才又响了起来,“妾身如果没有说错的话,卫公子同样很年轻,也很气盛。” “我已经不年轻了,而且你要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更大。” 女子再次沉默下来,片刻后却是有一道窈窕纤细的倩影自黑暗中款款走出,将自己暴露在了顾判的目光之下。 她屈膝行了一礼,态度柔顺恭谨,“妾身不敢与卫公子为敌,只是稍稍有些好奇……” 说到此处,她小心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似是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而在她的眼中,虽然对面不远处盘膝端坐着的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却总下意识地感觉是一头恐怖的庞然大物盘踞在那里,只要稍微动弹一下,身躯就会撑破整个大殿,将她压倒在下面,几无逃脱的可能。 “你在好奇,为什么我忽然间变得这么厉害?” 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因为我修行了战神图录啊,还有道心种魔,也在我的手上。” 女子瞳孔不由得向内一缩,精致的面容在这一刻也控制不住现出惊讶神色。 她实在是没有料到,世间关于《战神图录》和《道心种魔》的传闻竟然很有可能是真的,而且造就了卫家公子卫锁这样一个怪胎出来。 更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就算是放在圣地内都要小心谨慎保存,生怕泄露秘密的最顶级功法,竟然就被他这样直白地道出口来,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与遮掩。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忽然间,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的心中闪过,也让她刹那间如坠冰窖,后背唰地沁出了一层冷汗。 难道是…… 这难道是青莲教专门针对三大圣地和整个江湖的一个陷阱? 但是从流传出来的《道心种魔》那段话,却又在不停地否定着她的这个想法。 只因为那段口诀实在是太过高深玄妙,就算是青莲妖教的镇教真经,和它比起来都相形见绌,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存在,如果那帮妖人真的有这两部秘典,又怎么会采取这样麻烦的办法,关起门来先为自己制造一批级高手,然后直接摆明阵仗对圣地开战不就行了吗? “你在疑虑,还在害怕,心情激荡,不符合殿内的熏香意境。” 悄无声息间,顾判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大致能知道到你在想些什么,又在害怕什么,其实大可不必如此。” “不就是两部修行法门吗,你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我,我……你,你教我?” “吾很喜欢这个熏香的味道,不仅好闻,而且能让我的气血更加顺畅运行,所以你给我制一批加量加浓的香料,我就教你当做报酬,如何?” 如果传言是真的,修习那两部秘典可以破碎虚空,白日飞升,就算是让她呕心沥血制一辈子熏香,也远远不及这种顶级功法的报酬。 但是在他的口中,却像是街边买菜卖菜一样,随随便便就丢了出来,没有一星半点儿珍惜的意思…… “你到底学不学?” “我,我学!” 他毫不在意点了点头,思忖着慢慢说道,“要学的话,说难不难,说不难却又很难,应该先从睡觉开始……” “因为我也是第一次搞这种事情,没有什么经验可谈,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一种情况出现,不过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果然……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如此顶尖神秘的秘典又岂是制几盘香可以换来的? 只是他说自己是第一次搞这种事情没有经验,问题是她也没有经验啊…… 但话说回来,不就是和他睡觉吗? 还能有什么情况生,最多就是生孩子呗。 一闭眼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不睡的话才可能真的有恐怖的事情生。 会被他辣手折磨,强睡过后就打死的吧…… 刹那间不知道有多少念头在她的心中闪过,然后咬住下唇低声道,“就在这里,睡觉?” 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回道,“我的时间很宝贵,也没那么多功夫去挑其他地方,所以现在就睡,就这里睡。” “好。” 她的牙齿将嘴唇咬出一道血痕,褪去了身上穿着的外衣,手按在小衣的细带上,看看他还在低头思考,不由得闭上眼睛,一咬牙也脱了下来。 第1355章 松动迹象 顾判还在思索推演着在此方天地规则下,真灵神魂之力的激,以及思之如梦秘法的融入,耳边忽然传来极其轻细的脚步声,便抬头看去。 白的,有些耀眼。 黑的,好像没有。 嫩的,却仿佛能掐出水来。 唔…… 这女人是傻逼吗? 还是说在家里习惯了裸/睡,然后又把这个习惯带到外面来了? 唰…… 一缕指风射出。 她还未真正走到近前,便两眼一黑,软软倒在了地上。 在完全陷入昏睡前,脑海中闪过了最后一个既可怕,又诡异的念头。 原来他,不喜欢和活人睡觉吗? 顾判面无表情,看着仰躺在地上的白嫩实验品,伸手将她遗落的衣物摄来,随便丢一件到她的身上,继续思考尚未推演完毕的问题。 在明晰了丞相夫人青莲教弟子的身份后,他也从她那里获取到了部分所谓的青莲魔功,却只看了一遍之后就将其弃之如敝履,没有再看第二眼的兴趣。 只因为以他曾经站到过的层次高度,自然可以以一管而窥豹,一叶而知秋,纵然入手的不过是青莲教基本修行法门,但也能从中窥探到,青莲教内真正高深的武学秘典大致是什么路数。 毫不夸张的说,青莲教的路数和他相性不合。 如果说三大圣地、青莲妖教最高层次的武学是为了撬动借用此方天地规则的话,那么他所要做到的便是脱离于界域规则之外,不沾因果将之击破打碎,双方从起步阶段便有了根本性的分歧,越到后面越难以求同存异走到一起。 换句话说,就算他真的想走和圣地妖教相同的路子,也完全没有必要去转头修习他们的武学典籍。 乾坤借法它不香吗? 这可是全天候全地图级加强版的北冥神功。 只要他自甘堕落,分分钟就能借出个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出来。 可惜他自身一点本我实在是太过虚弱不堪,就怕借完之后融入交汇太深而无法脱离,所以才只能想出来了这么一个步步为营的蠢笨方法。 而在排除了乾坤借法之后,他又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思考之后才现,想要在此方天地重现他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修行功法,都非常的困难。 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没有灵元的存在,还因为稳固到惰性的界域规则,让除了最基本层次的气血和真气之外,其他任何凡之力都没有生存的空间。 他自从苏醒过来开始,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放弃对于这方面的研究,想的便是能够在七星拳经叠加法之外,另辟蹊径寻到其他打破天地规则的办法,让自身可以更有效率地回复实力。 但直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把这条路走通,最多能做到的,也只是尝试着将所知的凡之力融入此方天地规则之下,看看可以结出怎样的果实。 当然,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这个小白鼠的。 更不可能让一点本我栖身的他我躯壳沾染上太多的界域规则,免得到最后好不容易一步一个脚印,用最笨的法子走到天地尽头了,却因为牵扯太深而无法突破。 所以说,他提出理论,然后找他人代劳验证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像是眼前这个一言不合就脱光的女人,她的精神波动相当活泼,应该是个非常不错的实验对象,拿来用一用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她感觉自己来到了死后的世界。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境。 梦中却没有那个恐怖卫少爷的存在,有且只有一片鲜艳的红色,迷住了她的眼睛,遮住了所有的一切。 而这这片无处不在的红色之中,她觉得自己仿佛摆脱了所有的禁锢与束缚,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尽情飞舞,还能够变幻出任何想要的形状,这种极致掌控自我的自由自在感觉,让人无限沉迷其中,久久不愿醒来。 但是,她终究还是醒了过来,现自己依旧横躺在大殿的地面上,身上还简单盖着一件衣服。 自己并没有死。 她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却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还有些难过,有点儿想哭。 是那种恋恋不舍,却又不得不生死离别的难过感觉。 因为就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那种被禁锢束缚的感觉再一次充满了整个身体,让她不禁怅然若失,仿佛失去了自己最为珍贵的宝物,并且再也拿不回来。 唰! 她捂紧了半搭在身上的衣服,偷偷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那个男人,忽然现他额头上布满汗水,就连面色都有着些许的苍白,似乎是疲惫到了极点。 原来如此。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原来,这就是做那种事情的感觉吗? 不仅没有像有些书上说的会疼,反而,反而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比刻骨铭心还要难忘百倍的体验! 他一定很累吧…… 他如此强大,竟然也会累到出汗吗。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关于牛和地的小故事,以前一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在经历过之后,似乎突然就理解了它的意思。 然后,就在下一刻,她忽然又现了一个相当恐怖的事情。 那里好像没有流血…… 不,不是好像,而是确实没有血。 为什么会没有血!? 她心中猛地一跳,也顾不得那个男人还在身边,便抬起头仔细看了一眼。 然后本是红红的双颊刹那间便失去了许多血色。 不应该这样的。 他不会以为…… 顾判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了一句,“不对啊,为什么是这样的?” 唰! 她原本就失去了一半血色的面颊,刹那间变得一片雪白。 他眯起眼睛,看傻子一般看着她的动作与变化…… 这女人在搞什么玩意? 就是戏精本精吗? 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修行思之如梦秘法,出现了连他都捉摸不定的奇怪情况了吗? 简直是愚蠢到了极点。 倒不如一巴掌把她拍死来得干净利落。 顾判深深吸气,按捺住因为情况变化而稍显烦躁的情绪,继续思考了下去。 小白鼠出现了预料之外的变化,实验已经不能继续进行下去了,只能先观察情况分析原因,或者是扩大样品范围,用更多的小白鼠来验证这种情况到底是个例,还是普遍现象,以此来决定下一步的实验计划。 不过在此之前,被饵料吸引过来的鱼儿应该就快到了,还是要先把和他们的关系处置妥当,最好是能和他们达成交易,再回来安排有关实验的事情。 他默默想着,一直在深深呼吸着萦绕在大殿内的淡雅香气,甚至从她的衣兜内取出了一些熏香物料直接嚼碎咽下,然后便在不经意间现,在“能量储备”并不算特别充足的情况下,那道更加坚韧的屏障竟然已经可以真切触碰,并且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第1356章 四方云动 第三道屏障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难道是这些熏香的原因? 还好刚才没有直接拍死这个很有培养价值的“宝藏女孩”。 不然将会是修炼星星拳的一大损失。 既然如此,那就先把所有事情放到一边,试探着在第三道屏障边缘蹭上一蹭,看看它到底有多厚再说其他。 嘭! 她被一把扔到了大殿的角落。 下一刻,所有门窗轰然关闭,所有烛火瞬间熄灭,将所有一切都笼罩在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她挣扎着坐起来,还未等有其他的动作,便被一股骤然炸开的气息压迫得再次趴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整个大殿内的温度剧烈升高,刹那间便从寒冷冰冻的冬夜来到了炽热干燥的炎炎夏日,然后还在不停地继续上扬,几乎快要到了各种木质家具和房梁的燃点。 她大口喘息着,竭尽全力抵挡着一波波袭来的热浪,心中除了恐惧,就只有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震惊。 这是武者搬运气血所产生的热量。 如果站在一个气血强大的武者近前,就能感受到从其体内辐射出来的热量。 但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凭她如何想破脑袋都无法相信,搬运气血竟然能搬到将房子点燃的程度! 顾判根本就没有在意角落里的女人在想些什么。 他只是在上星。 突破…… 再突破…… 当初在皇宫之中,通过血乌积攒的气血让他突破了三十星的那道屏障,一口气来到了四十星所面临的第三道屏障前。 而在此时此刻,在没有做好充足能量储备的时候,他竟然感受到了屏障的松动,然后一不留神就下意识地再次冲了过去。 而在冲破了四十星的那道屏障后,后面的一切就忽然间变得湿润滑腻起来。 让他能够毫不停歇一通到底,就连以为五十星该有的阻碍都没有出现,一口气顶到了第五十七星,才再次陷入泥泞,缓缓停滞下来。 力量。 恐怖的力量再次充斥了这具躯体。 经过了一次推演改造的缩骨易形功也不再好使,让他吹气般轰然膨胀变大到了逼近三丈,也就是三层楼的高度,然后又迅变得干瘪下去,从魔鬼筋肉人变成了皮包骨头的枯瘦竹竿。 顾判低头看着自己的躯体,不由自主暗暗出一声长叹。 草率了。 这次是真的草率了。 在察觉到屏障的松动之后,他本来打算只是在边上稍微蹭一蹭,待到粮草弹药储备充足之后再一捅到底…… 可是谁能想到它竟然会如此的顺畅滑腻!? 为什么只是稍微那么一蹭,就直接尽没而入,没留下一点儿余量呢?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 好饿啊! 马上就要气血耗尽,要被饿死的感觉…… 他的目光缓缓转动,落在了蜷缩在角落的女人身上。 又白又嫩,柔顺水滑…… 咕咚! 巨大的吞咽口水声响起,也将她吓得一个激灵,浑身不住颤抖起来。 他不得不再次闭上眼睛,缓缓呼出了一口有些血腥味道的气息,“你知不知道朝天观的粮库和药房在什么位置?” “知,知道……” “现在用最快度带我过去,稍微慢一点儿的话,我也不知道会生怎样恐怖的事情。” ……………………………………………… 卧龙江的江面宽有一百多丈,深度也过十丈,使得在上面搭建桥梁难度极大,因此在两岸就衍生出了接送往来行人的船渡生意。 船老大心里美滋滋的,因为刚刚有貌似祖孙的一男一女直接租了他一条小船,顺流而下,朝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那个老者银钱给的足足的,足到了几乎能把他手底下所有的渡船都买下来的程度,再加上那位青衫少女让人几乎魂都飞了的美丽笑容,因此船老大很是殷勤地挑选了最好的一艘船,还贴心地在里面备好了足够的干粮和饮水。 至于这条船到最后回不回来,拿到了足够钱的船老大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可惜才过了短短半个时辰,船老大大横财的惊喜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后面又来了金童玉女般的两个年轻人,还有背负一柄巨大重剑的男子,和一个仿佛神仙中人的老道士,一上来就询问那对祖孙的去向,船老大不过是大着胆子多瞄了一眼那个粉色衣裙的姑娘,便被那男子一声冷哼给弄得头痛欲裂,七窍流血,差点儿眼前黑直接昏死过去。 船老大顿时噤若寒蝉,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生怕再出差错就会小命难保。 好在几人问完后就直接消失不见,惹得船老大胆战心惊,暗道大白天的见了鬼了。 “这卧龙江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像这般在水面上泛舟而行还是第一次体验。” 一袭青色长裙的少女默立船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一条条鱼儿从水下跃起然后又落下。 “能够将整个养身监连根拔起,那人绝不是普通的武者,还有突然流传的秘典传闻,里面更是透着各种诡异的迹象,小姐此次可是有些冒险的迹象。”在后面划桨的老者提醒了一句。 “没有关系,养身监在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后损失惨重,除了不知所踪的那位老祖宗外,其他紫袍红袍都不足为虑,被灭掉也不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青衫少女抬手整理着被江风吹乱的秀,微笑着道,“更何况不修真法,就永远无法闯过三关,更不要说开天门而入……就算是其人贪天之幸,资质绝佳,最多也只能是踏破第一道关口,得到所谓的武道通神体验,仅此而已。” 撑船老者道,“万一,传闻中的秘典竟然是真的,也是直指武道至境的真法呢?” “这便是我现在最想要知道事情。” 青衫少女悠悠叹了口气道,“如今整个天下只有四部真法,分别在圣教和那三个地方,而且除了圣教内存有的是完整的破三关真法外,三大圣地的根本典籍只到第二关后便语焉不详,历经他们不知道多少代推演也无法补全,可以真正踏破三关。” “所以说,我倒是希望所谓的道心种魔和战神图录是完整的破三关真法,如此也不枉费教主派我亲自出山走上这么一趟。” “至于卫家新晋的那位所谓年轻高手,突然间实力突飞猛进的家伙,能够以一己之力将养身监覆灭,也算是稍稍能入得了我的眼中,现在只希望他不要太弱,不然一不小心就打死了,就会少了很多乐趣。” 她说到此处倏然闭口不言,远远眺望着前方已经若隐若现的建筑群落,沉默片刻后便又接着笑道,“马上就要到了大周的京师了啊,就是不知道我那两个亲密要好到恨不能杀死对方的姐妹,现在又到了什么地方。” 第1357章 江边齐聚(求订阅求月票) 在皎洁月光的照耀下,卧龙江面银波粼粼。 撑船老者忽然转头朝着后方望去。 卧龙江面碧波荡漾,还能看到有大大小小的鱼儿忽然跃出水面,然后又掉落下去,溅起朵朵雪白的浪花。 虽然没有看到一道人影,撑船老者还是微微皱眉道,“老奴嗅到了落樱岛传人特有的味道,就在我们后面不远处………” “知行观,落樱岛,洗剑池……还记得师尊曾经提起过,自从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后,三大圣地便再也没有传人入世,然后到了如今,他们终于要再次现身世间了吗?” 青衫少女微笑起来,忽然伸手将一尾高高跃起的小鱼摄来,看着它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脱离那只纤纤素手的掌心,“还真的是让人有些心动呢。” 顾乾不再说话,沉默地划着船。 小船顺流而下,度飞快,在经过一处湍急的转弯时,顾乾划桨的动作停顿一下,回头看向远方,“小姐,来的是四个人,他们距离我们已经很近了。” 青衫少女将手中已经快要死掉的小鱼一扔,看着它迅没入水中,从船头缓缓起身,“来的正好,可以拿他们的鲜血染红江水,拉开新一篇章的帷幕。” “老奴谨遵小姐法旨。” 后方波光粼粼的江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踏波而来的人。 “好不容易才让寻到了青莲妖女的行踪,我是不会再给你们任何逃脱的机会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位身着璎珞图案长裙的美丽女子,纤细的足踝刚刚露出水面,粉色裙摆随着碧波荡漾,相映生辉。 在她的后方,一个锦袍年轻人悄然现身,和粉裙女子并肩而立,犹如一对璧人。 老者将手中长杆一放,按住了腰侧的阔剑。 青衫少女微微侧头,向着左右看了一眼。 在小船两侧的江面上,又分别浮现出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负手而立,形成三方夹击的态势。 “就你们四个吗?我还以为有多大的阵仗。”青衫少女笑容敛去,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还是说你们觉得这样就足够留下我了?” “说谁都会说,能不能留下却并不是由你说了算的,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吧。”落樱岛传人右掌缓缓摊开,掌心上显现出一柄小巧精致的半透明剑刃,看上去犹如冰晶白玉雕刻而成。 轰! 她和青衫少女几乎同时消失在原地,平静的河面上炸开巨大的水浪,两道模糊的身影在飞溅的水花之中对撞在一处。 半透明剑刃游鱼般在虚空中若隐若现,每一次出现,都闪烁在青衫少女的要害部位。 青衫少女没有手持任何兵刃,但她的十指却布满了一层青色的角质,指甲变得长而尖锐,顶端散着幽幽的寒光。 剑刃每一次的闪烁都被她的指爪拦截下来,连续的脆响在两人身旁爆开。 下一刻,她们已然不在江心。 两道纤细的身影在岸边上,在树林中不停地对撞着,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两人越打越远,短短时间距离最初交手的卧龙江已经有十数里之遥,却是更加靠近了大周京师城池所在的方位。 在两名少女交手的第一时间,落樱岛两名武者在锦袍年轻人的带领下,分成三个方向,同时朝着船上静立不动的老者攻去。 撑船老者低沉咆哮一声,身体剧烈地膨胀变大起来,顷刻间就从普通成年人的高度涨大成过两米以上,周身肌肉遒结鼓起,看上去就像是刹那间穿上了一层狰狞的铠甲。 脚下小船出不堪负重的咯吱咯吱响声,猛地朝水面下沉,紧接着便四分五裂,各种碎屑朝着四周激射,出呼啸的破空之声。 老者出一声巨兽般的咆哮,握住腰侧的三尺青锋,在他手中就像是一柄短剑,划过一道弧线迎上了最先冲到近前的锦袍年轻人。 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三人面色大变,但此时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而且双方的距离已经近到无法的程度,因此只能是爆出全部的力量,以硬碰硬迎了上去。 轰! 江面再次炸开一道大浪。水柱朝着空中飞起十数丈高,紧接着又化作漫天飞舞的细雨,纷纷扬扬落下。 离岸数十步外的树林中,两道人影乍合乍分,最后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粉裙女子一手横于身前,一手负于身后,在被身体挡住的地方,一缕缕的鲜血从掌心滴落下来,掉在地面上出滋滋灼烧的声音。 青衫少女则是鬓散乱,气息隐隐有些不稳的感觉。 相对沉默了片刻后,粉裙女子开口说道,“你的随从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应该只是个未曾修习真法的普通武者,但给人的感觉却又很怪异。” 她说话间偏过头去,看了眼远处的江面,脸上浮现出有些凝重和疑惑的神色。。 青衫少女从容打理着略显凌乱的头,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现了不妥,不愧是可以代表落樱岛行走世间的当代传人,只是不知道姐姐是花、云、月其中的哪位仙子?” 粉裙女子点了点头,“吾名樱椤,侥幸成为当代月岛传人……看妹妹的实力层次,应该也是妖教当代圣女的有力争夺者吧。” “而且据我所知,在你们青莲教内,若是不去争那圣女之位还好,一旦确定成为了青莲圣女的候选者,便只能进不能退,没有了后路可走,不知我说的也还是不对?” 粉裙女子樱椤状似随意地说着,但说出的话却让对面的青衫少女眼睛猛地一眯。 “你,似乎知道的太多了。”她将手伸到背后,慢慢抽出一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诡异短刃,“而在这个世界上,知道太多却没有相应的实力,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有时候就连自己的性命都会搭进去。” 樱椤表情不变,只是瞳孔微微收缩。 她看得清清楚楚,青衫少女并没有背负任何的兵刃,而那柄短刃从颜色材质上看,更像是一截带着倒刺的断骨,叫它骨刃或许会更合适一些。 第1358章 外道第一 唰! 随着那柄骨刃被亮出,以青衫少女的脚边为起始,一道清晰可见的涟漪朝着四周扩散,草木倒伏,虫兽倒毙,而且涟漪的范围在不断迅扩大,至多再有一个呼吸时间就会延伸到将两人全部包裹进去的程度。 那道涟漪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不起眼,就如同一阵微风吹拂而过,樱椤却是直觉感到能够危及性命的危险正飞袭来,只要一时不察被其沾上,或许顷刻间便要肉身消解,命丧黄泉。 但她的表情却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挂着恬淡自如的微笑,仿佛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致命的危机已然到了近前。 悄无声息间。 一道反向的微风在江边林间轻轻吹过。 有如春风拂面,清新怡然,同时带来了万物复苏的生命气息。 也破开了那道涟漪,与之双双湮灭于无形之中。 青衫少女的眼神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注视着从林子深处悄然出现的一个中年文士,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原来是养身监的老祖宗亲身到此。” 停顿一下后,她的表情变得愈沉凝,开口时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沙哑,“想不到前辈竟然真的能以一己之力打破前两道关隘,只差最后再破最后的第三关,就能真正站在了开天门而入的那道界线近前,不愧是除开圣教和那三处山门的外道第一高手。” “侥幸而已,倒是姑娘年纪轻轻,却已然抵得上当初吾苦修近甲子后才到达的高度,当真是后生可畏,让人莫名感慨。” 青衫少女听到此处,忽然笑了起来,“若说后生可畏,小女子倒是算不得什么,老先生莫非不知道大周丞相的公子卫锁,两个月之前都还默默无闻,被人当成是药罐子和病秧子,结果却在那个萧瑟雨夜一飞冲天,以不到弱冠之年斩杀了你的诸多徒子徒孙,将整个养身监连根拔起,只剩下前辈一人孤苦伶仃浪迹江湖,不知还能有谁为你养老送终……” “杀了我的人,我自然会去找他讨教一二,此事就无需小姑娘关心了。” 中年文士低低叹息一声,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分开,掌心对准了她所在的位置,“你现在最需要关心选择的,只有你自己的生死而已。” “哦?” 她握紧了手上那柄奇形短刃,“两位好不容易将小女子堵在了这里,竟然又说让我自己选择生死……” “那么我倒是有些好奇,死路如何,生路,又是如何?” 樱椤微笑着开口道,“死路凄苦难行,妹妹自然可以选择生路,而且,这条生路或许还能走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高……比如说,在我们的暗中出手下,完全可以帮助妹妹取得青莲教当代圣女之位。” 青衫少女一点点收敛笑容,沉默许久后却是摇了摇头道,“其他暂且不提,只凭你们两位,就敢说能助我登上圣女之位,根本就是个笑话。” “那再加上我们呢?” 忽然间,一道犹如金铁交鸣的男子声音从林中传出,紧随其后的还有一道略显沙哑的苍老声音缓缓响起。 “吾等三大圣地,再加上创立养身监的外道第一高手周散人同时出手,这样应该就有几分把握了吧。” “洗剑池磨剑师、知行观长老……” 青衫少女看到刚刚出现在黑暗之中的两道身影,终于完全色变,原本就已经沉下的一颗心在此时瞬间坠入谷底。 如果说只是刚才的落樱岛传人和养身监老祖,她不计代价施展秘法拼命逃遁,还有那么一丝走掉的机会,但是如今再加上洗剑池和知行观的两大高手,这一点希望便被直接掐灭,没有了任何脱身的可能。 她就算是能拿出两条命去拼,也只有死路一条,没有第二种可能存在。 “为了杀我一个人,竟然劳动三大圣地,以及称为外道第一高手的养生监老祖同时现身,我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樱椤闻言悠悠笑道,“既然有生路可选,妹妹又何必非要踏上死路?” “而且在我们的暗中襄助下,妹妹再去争那青莲圣女之位,岂不是多出了许多胜算?” 青衫少女收了奇形短刃,面上再次浮现出浅浅的恬淡笑容,“姐姐如此盛情难却,如果再拒绝的话,倒显得是妹妹的不对了,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什么几位会选择到了我的身上……” “因为,你和另外几个,有些不太一样。” “呵,我和她们一样,都是你们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妖教魔女,在你们眼中究竟又有什么不同呢?” “因为你虽然入了邪道,却并不像她们那样,完全泯灭了人性。” 青衫少女再次沉默下来。 整个江边树林仿佛都因为她的沉默而陷入寂静,只余下微风拂过枝叶的声音,在漆黑的夜幕下哗哗作响。 直到盏茶时间后,她才抬起头来,幽幽叹了口气道,“我答应你们了。” “只是这一步踏出,我便成了圣教的罪人,还希望樱椤姑娘能尽可能的保住秘密,不要出现不该出现的差错。” “这个自然,吾等既然敢和妹妹说了出来,当然是有了详细稳妥的计划。” 洗剑池剑客握住了重剑剑柄,“樱椤,既然已经解决了这边的事情,我们也该动身前往大周京师了,本人一名女弟子已然失踪多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了那小魔头的手中。” 知行观老道士冷冷道,“那卫丞相倒行逆施,他的儿子更是杀人无算,吾等在寻找战神图录之时,却是刚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以正乾坤。” 养身监老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卫锁其人,我要亲手将他送入黄泉,也算是给那些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一个说法。” 悄无声息间,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色夜行衣中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单膝跪地恭谨道,“禀报诸位真人,卫锁血洗朝天观,现在人就在那里。” 樱椤面色倏然转冷,“算算时间,花师妹应该已经潜入到了大周皇宫附近,既然那卫锁不在宫中,便可由我们将他解决,花师妹正好去杀了奸相,和吾等兵分两路,最后再行汇合。” “事不宜迟,你这就带我们去那朝天观,除了那小魔头之后也能寻找一下那两部秘典的线索……”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却是蓦地闭口不言。 和其他人一起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卧龙江所在的方向。 知行观老道微微皱眉,鼻间隐隐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身负重剑的高大男子已经握住了剑柄,鞘内大剑有灵性般轻轻颤动,出来清脆的鸣响。 养身监周散人眸中神光湛然,视线穿透重重密林的阻隔,仿佛已经看到了江边的一草一木。 嗡! 破空声遽然而起。 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划破夜幕,呼啸而来。 洗剑池磨剑师手腕微微一动,足有尺半宽窄的重剑斩出一道森寒光芒,迎向了这颗球形的暗器。 就在最后一刻,大剑却忽然连闪几闪,从开山碎石的磅礴气势变得犹如鹅毛随风飘舞,轻轻巧巧将那颗圆球一抹一挑,稳稳立在了剑尖之上。 这是一颗人头。 须皆张,怒目圆睁,明显直到最后都不相信自己的死亡。 “冥老死了……” 青莲教青衫少女再次将那柄骨质短刃取到了手中,面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笑容。 似是有些感伤,又隐隐有些解脱和释怀的表情。 第1359章 当头砸落 嗡嗡嗡! 刹那间又是三道破空声呼啸而至,迎面撞上一道柔和的气墙,迅降低了度,噗通噗通落在地上,跳了几跳后停在众人近前。 樱椤低头注视着至死都未瞑目的三位月岛弟子,面色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冰冷至极。 “究竟是谁,胆敢杀了他们!?” “若是让我找到……” “你不用找了,是我杀了他们。” “原本我只是想好好和他们谈一谈,但这几位上来就要对我喊打喊杀,吵闹到了极点,为了让他们能安静下来,我就只好稍稍出手准备将他们打晕,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脖子似乎有些不太结实,仅仅是轻轻碰了一下而已,为什么头就会掉了?” 忽然间,一道听上去有些沉闷的男子声音打断月岛传人樱椤,缓缓自江边密林深处响起。 下一刻,伴着枯枝败叶被碾压的沉重脚步声,一道高大壮硕的身影分开枝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樱椤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刚刚到来的男子,面上浮现出一抹森寒的杀机的神色,“你是……” “你们不正是要找我吗?” “我就是卫锁。” 他抬手指了指大周京师和朝天观所在的方向,露出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你们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我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你们过来,还以为你们慑于我的威名,吓得不敢出来了。” “还好我在吃宵夜的时候感觉到了江边有什么动静,赶过来一看才现是客人们已经到了,如此甚好,也省去了还要让人在那座道观中干坐等待的枯燥乏味。” 洗剑池磨剑师低头注视着手中寒光潋滟的重剑,缓缓踏前一步道,“我有一位女弟子……” “哦,你说的是那个漂亮的白衣姑娘啊。” 他打断了磨剑师的话,面上笑容不变,语气愈温和,“她现在人很好,如今正在宫中长住,身体状况很稳定,也很安详,完全不需要担心。” 养身监老祖周散人冷冷道,“你可知老夫是谁?” 顾判缓缓转动目光,落在了周散人身上,片刻后语气平静道,“这位先生面白无须,嗓音阴柔,男生女相,想来便是养身监那位老祖宗了?” 周散人点了点头,“既然你知道老夫是谁,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倒是胆子不小。” “那帮子红袍紫袍太监意欲造反,挟天子以令诸侯,我迫不得已之下只好帮你清理门户,免得先生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竟坏于那些阉狗宵小之手,说实话你应该真心诚意地感谢我才对。” “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淡泊名利,做好事不求回报,所以说也不需要你的感谢,只要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烦我,这就行了。” 说完之后,他不再去看养身监老祖,自顾自地对着其他人接着说道,“今天我开门迎客,花费一些宝贵的时间出来见一见诸位,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希望大家从今夜见面之后便一别两宽再不相见,谁也去别打扰谁的生活……” “二来也是想问一问你们圣地和圣教中有没有补益气血的药方与灵药,如果有的话,咱们也可以各取所需,做上一笔交易,诸位意下如何。” 樱椤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一字一字慢慢说道,“死到临头尤不自知,你确实是胆大包天到了极点。” “就凭你做下的这些事情,已然是百死莫赎,还大言不惭想要和三大圣地做什么交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你的脸面和勇气!” 养身监老祖唇角溢出一缕阴柔的笑意,随即越来越浓,最终放声大笑起来。 声震四野的长笑声中,他整个人身形轰然暴涨,从中年文士模样瞬间变成了身高接近四米,浑身肌肉遒结的恐怖狰狞形态。 涌动的气血甚至在体外形成了一道道旋风,将热浪朝着四面八方辐射出去,带出一圈圈起伏不定的涟漪。 “杀了老夫的徒子徒孙,篡位谋逆,意图自立,现在竟然还想着要老夫感谢你?” “不过你这句一别两宽倒是说的不错,从今夜开始,老夫与你就将阴阳相隔,确实是一别两宽,今生再不相见!” 知行观长老面无表情道,“就算是你机缘巧合,入手了所谓上古流传下来的武道秘籍残篇,打破了后天与先天的界限,臻至了武道通神的层次,却并不知道所谓的武道通神仅仅只是武破三关的第一关而已,后面才算是真正推开了盗天之机,以强己身的玄妙之门。” “没有真正完整的真法传承,根本就不可能与吾等传承千年的圣地相提并论,你自以为的强大无敌,不过是一个坐井观天的笑话罢了。” 洗剑池磨剑师眼神冰冷,和月岛樱椤一左一右,悄然堵住了两侧的去路。 唯有青莲教的青衫少女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加入包围圈,而是悄无声息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垂下眼睛遮挡住了自己目光,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此说来,就是谈不拢了?” 磅礴、锋锐、中正、森寒。 被四道各不相同的强大气机死死锁定,顾判终于一点点收敛了笑容,缓缓脱掉了上身的衣衫,露出下面看上去并不算特别强悍的身体。 “血债,只能以鲜血才能清洗干净;仇恨,只能用性命才能完全偿还。”养身监老祖低头俯瞰着才刚刚达到自己腰部的顾判,双臂于身前轻轻触碰,出金铁交击的铿锵鸣响。 “以你的资质天赋,若不是行了大逆不道之举,老夫或许也会起了爱才之心,说不得还能饶你一命,让你……” “让你……” “让……” “你,你,你……” 接近四米左右高度的人形怪物说着说着,嗓子里却仿佛是突然被堵上了一团棉花,竟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与此同时…… 他有些不可置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从低头俯瞰的姿势变成向前平视,然后不得不扬起脖颈,又变成了抬头仰视。 失神地仰望着那个轰然膨胀变化,刹那间比自己还要高了两倍不止的庞大狰狞身躯。 目光落在那一块块犹如金刚的恐怖肌肉上面,看着不似人手的狰狞利爪,犹如最强壮大树般的双腿,还有隐藏在那遒结鼓起肌肉下面的,用眼睛便能直观感受到的无穷无尽的力量。 感受着一波波扑面而来,犹如火山爆的汹涌澎湃气血波动…… 他忽然间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妖魔鬼怪。 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强悍肉身,也是被三大圣地乃至于青莲妖教誉为外道第一高手的最大依仗,在眼前的这个妖魔面前,根本就像是小孩子面对壮汉一般,失去了所有的震慑与优势。 咕咚! 知行观长老和洗剑阁磨剑师喉咙齐齐涌动,同时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同样有些出神地仰望着那尊不知道是人,还是一头凶兽的恐怖躯体,感受着一道道几近实质的热浪袭来,如同站在了洗剑池铸剑的地火炉旁,刹那间便已经汗湿衣衫,又当即被蒸殆尽,升腾起浓重的白色水雾。 他们四个人站在这里,虽然将敌人包围在圈内,但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身上却都有些忽冷忽热,感觉仿佛是自己一群人被对方一个包围,就算是想走,也无路可走,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谈不拢,那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再谈了。” 沉闷空洞,甚至是有些浩瀚宏大的声音响起。 震荡在江边林间,就连地面上的枯枝碎石,一棵棵大树都不由自主颤动起来。 顾判缓缓闭上眼睛,一呼一吸间隐隐有火焰自口鼻间冲出,搬运气血所产生的热浪一波波朝着四面八方涌动过去,刹那间便已经在密林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轰!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一步跨过数丈距离。 抡起原木般粗壮的手臂,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当头便朝着正前方养身监老祖的身上砸落。 轰! 被誉为外道第一高手的养身监老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突然出现在身前的恐怖身影,眸子之内映照出那大山压顶般的一拳,在这个生死一线的要命时刻,心中却是被一道诡异的声音完全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样的起手式……” “这种诡异而又熟悉的感觉!” “如此模式的气血运行路线!” “竟然是七星拳……” “怎么可能是七星拳!?” “怎么可能是我所创出的活血养生七星拳!?” 第1360章 荣耀王者(求订阅) 轰! 熊熊大火之中。 顾判一拳砸落。 养身监老祖狂吼一声,在最后一刻猛然爆出了自身全部的力量,双腿深深陷入地面,一前一后弓步站定,双手合于一处向上架起,朝着那只轰然砸落的手臂迎了上去。 在生死一线的压迫下。 在扑面而来的巨大威压下。 他也摒弃了一切其他的招式章法,在引爆了全身气血的基础上,也遵循着内心深处的那一点本能,同样施展出了自己所创,也是一百多年来习惯性每日修习下最为熟悉的那套拳法中的一式…… 七星拳经双拳架! 七星拳对七星拳! 不,不对…… 更准确一点的说法应该是。 七星拳硬撼五十七星拳! 轰! 强大的风压挟裹着熊熊烈火当头罩落,养身监老祖于最后一刻双臂合拢上扬,硬碰硬去挡。 却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刹那间拳架支离破碎,骨肉鲜血四处飞溅。 双手连同双臂,在这一刻已经不复存在。 但是那原木般的手臂却只是红肿破开了一道口子,依旧呼啸着砸落了下来。 而后养身监老祖不闪不避,也没有能让他闪避的机会,只能是死死咬牙,昂向前,以额头正中忽然鼓起的一团突刺迎了上去。 轰隆隆! 密林中陡然炸响一记闷雷。 细密的红色雨滴朝着四面八方四散飞溅,而后噼噼啪啪掉落下来。 落入燃烧的火中,出滋滋啦啦的响声,还混杂着浓郁的烧烤焦糊味道。 嘭! 顾判重重落在了养身监老祖之前所站立的地方。 将焦糊的地面踩出一个大坑。 他低头注视着大坑边缘的一片碎骨,轻轻吐出一口灼热气息,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是用的七星拳经。” “只是你同样不知道,我已经五十七星了啊……” “你用了一百多年才上到王者,又怎么敢直接和我这样的荣耀王者对局的?” 咔嚓! 皮肉绽开、鲜血飞溅。 顾判低头看看自己左肋和右腿上的两处伤痕,很快转动视线,将目光落在了刚刚出手的洗剑池磨剑师,以及知行观长老身上。 哦,还有那个粉色裙子被烧了一半的小姑娘,刚才也对他施展了不知道什么招式,却是不像这两位一样,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两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能够打破我的防御,在吾的身上留下一些印记,你们也算是做的不错了。” 他一步从大坑内跨出,撞断了两棵熊熊燃烧的大树,来到了合于一处的三人近前。 “即便是就在这里被我打死,应该也能死得瞑目了。”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樱椤娇嫩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扭曲,她死死盯着那尊恐怖到极点的身躯,再回想起刚才趁着他出手时从侧后方起攻击后的无力感,心中不由自主便升起了浓重的绝望情绪。 他们并没有趁着他和养身监周散人对撞时逃跑。 一来还以为凭借四人联手之力,就算是他肉身防御强悍,内里气血旺盛,也能将他击伤乃至于重创,而后再凭借着精妙的招式围拢游斗,将这个恐怖的怪物拿下。 但是…… 他们想到了他防御强悍、气血旺盛,却完全没有想到,竟然防御强悍到了这种程度,气血又旺盛到了这种地步! 更没有想到,货真价实的外道第一高手,已经破开了两关的养身监老祖宗,在他的手下竟然连一招都没能接的下来。 只是一踏一砸,就变成了漫天飞舞的血雨,连稍大一点的残尸都找不回来的程度。 当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逃跑已经成为了一种奢望。 或许当这个恐怖的怪物出现在江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连逃都无法逃掉的结局。 因为他的度也实在是太快了。 不管是之前的那一步一砸,还是刚刚从坑中来到他们身前的一跃,都已经出了他们所能达到的度极限,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存在。 “你问我是什么人?” “我就是卫锁啊,不久前才对你们说过一次,你们究竟是没长耳朵还是没有脑子,连这点儿事情都掰扯不清楚了?” 呼…… 顾判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 低头俯瞰着身前不远处的三人,在这一瞬间微微有些出神。 这就是所谓的三大圣地传人? 就这? 为什么会如此之弱? 就这还和他们谈些什么? 既然这几人已经吵着要将他打杀,倒不如将他们全部打死来的干脆利落。 对付他们,根本就用不到七星拳经里面的其他招式,只需要摆出起手式,一步跨过去把拳头砸下来就行了。 他们或许有着什么精妙的招式,复杂的内息心法,但在掌握了绝对力量度,拥有坚不可摧肉身的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连他一拳都挡不下来。 唯一的缺点就是他们太矮了,还需要他弯下腰来出拳将他们砸死,稍微有那么一丁点儿的麻烦。 或许后面改用抬脚踩死会更加方便快捷一些。 他面无表情注视着他们。 再一次握起了拳头,同时稍微活动了一下双脚。 “不知道卫公子想要交易什么,老朽所在的知行观内物资颇为丰富,说不定就会有公子所需的东西。” 就在此时,知行观长老忽然一抱拳,放弃了所有的防御姿态,语气恭顺飞快开口说道,“不,不是交易,是公子需要什么,只要本观里面有的,小老儿定然会双手奉上,绝无半点儿虚言。” “哦?” 顾判一点点松开拳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却浑然不觉将自己的面孔变得更加狰狞恐怖。 “老道士的意思是?” “公子身为天下第一高手,本观绝不会与公子为敌,只要是公子需要,知行观当为公子效劳。” 他沉默片刻,“倒还算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人,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你确定自己说的话能算数?” “在下是观中长老之一,在里面说话还算是有少许分量,而且知行观讲就的就是知行合一,因此既然在下这么说了,就一定会如此去做,保证不会出尔反尔,让公子失望。” 顾判缓缓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粉裙少女的身上,“你,还有他呢?” “你们又是什么意思?” 第1361章 丧尽天良 樱椤忽然笑了起来。 面对着那个完全无法对抗的恐怖敌人的逼问。 她并没有做出回应。 而是如花似玉般笑了起来。 就算是脸上已经沾染上了些许黑灰,身上的粉色衣裙也被烧得只剩下了一半挂在身上,余下的地方仍然还在冒着炽热火苗。 她笑起来的样子,却依旧是那样的赏心悦目,那样的美丽动人。 如此笑了片刻后。 她终于止住笑声,微微侧头看了不远处躬身行礼的老道士一眼。 语气幽幽开口说道,“想不到知行观的羽长老,竟然就这样向着倒行逆施的妖魔投降了。” 顾判微微皱眉,却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饶有兴致地默默看着,也许是想接着听一听,知行观的长老会如何作答。 “识时务者为俊杰,有可能樱椤小姐还年轻,不像是老朽,活的时间越长,便越是畏惧死亡。” 洗剑池磨剑师忽然开口道,“像羽长老这般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羽长老表情不变,只是低低叹息一声道,“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就是死了,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更重要的是,小老儿比你们多吃了几年饭,多见了一些事情,眼光或许要比你们看得稍微远了那么一点,所以才能现,以卫公子所站的高度,就算是我们知行观老道士小道士尽出,或许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老朽一人?” “所以啊,我是真的想继续活下去,也好能看一看待到卫公子打开那道天门之后,里面到底会是怎样的一种风景。” 磨剑师和樱椤同时沉默下来。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樱椤才忽然吐出一口浊气,整了整有些散乱烧焦的丝,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头仰望着那尊魔神般的身影道,“你父母的性命已经掌握在了我们的手上,如果还想他们……” 嘭! 她并没有把话说完。 人已经直接消失不见。 所站的位置再次出现了一个大坑。 他正在缓缓将脚抬起。 磨剑师一剑斩出。 手上却是忽然一空,呼啸的重剑毫无征兆便消失不见。 紧接着又是嘭地一声巨响。 他所在的位置也变成了一座丈许深的大坑,还在燃烧着熊熊的烈焰。 顾判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柄在旁人看来犹如门板的大剑,指甲稍一用力,便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将它从中折成了两断。 知行观羽长老直到此时才眨动了一下眼睛,再次弯下了刚刚直起的腰身,“落樱岛除了月岛樱椤外,还派出了花岛传人花芫入世,如果樱椤所言为真,那便有可能是花岛传人花芫正在前往京城。” “小老儿对那花芫还算略知一二,愿即刻赶往京城,希望能赶在她真正出手前……” “不用了。” “我既然敢远离京城来到江边,就已经做出了相应的准备。” “因为我的狗狗不久前才睡醒了过来,已经被我送回到了宫中,有它在的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顾判说话间已经恢复到了正常人的身形,缓缓朝着林外走去,顺手将呆立于远处的远处的青衫少女一巴掌打晕,丢到了知行观长老的肩膀上面。 狗狗…… 知行观羽长老抓紧了青莲教弟子的手臂,快走几步跟上,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震撼不已。 这位天下第一高手的确货真价实,但即便如此,也是让人不敢相信,他养的一条狗,竟然能敌得住落樱岛花岛传人,以及她麾下的一队高手吗? ……………………………………………… 一行数人飞快地穿行在深夜的宫中。 他们的身影忽隐忽现,完美避开了所有宫内侍卫的警戒巡逻,迅越过一道道宫殿,没用太长时间便已经深入到了后宫内苑之中。 其中某个身着紧身夜行衣的年轻女子忽然停下脚步,转头注视着周围的环境,原本淡定从容的表情渐渐被越来越浓的疑惑神色所替代。 在周围,六个同样夜行打扮的男子跟着停下,一直都在小心谨慎警戒观察,将年轻女子和一位年龄颇大的老妇牢牢护在了中心。 “不对劲。” 她闭上眼睛,片刻后才又缓缓睁开,再次环视一周后,面上的疑惑神色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愈的重了。 “虽然我以前并没有来过周皇室的后宫内苑,也没有见到过关于其内宫的描述,但是眼前的一切明显是不合常理的存在。” “这阴森黑暗的密林,满地都是毒虫蚊蚁,到处都散着令人窒息的腥臭味道,怎么可能是皇宫中的御花园,反而就连荒郊野外的破败凄凉之地都难以比拟!”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谨慎向前几步,抬起已经拔出鞘外的长剑,拨开了横挡在身前的一段树枝。 咔嚓! 树枝似乎早已腐朽不堪,只是被轻轻触碰一下便直接断裂,掉在地上出一声轻响。 下一刻,她的目光陡然一凝。 因为她现,那根掉落下去的枝条竟然直接就消失不见了。 并不是因为太过腐朽而化作灰烬散去,它就是那样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般。 不仅如此,再看其他树木,莫名便带给人一种极度不真实的诡异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年轻女子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刚想继续向前,却忽然被身侧的白老妪猛地拉住。 “离师叔?” “花芫,先不要说话。”离师叔脸上闪过疑惑的表情,看向了前方愈黑暗阴森的密林。 花芫侧耳倾听,片刻后朝着左右目视一下,当即便有两名黑衣男子出列,小心戒备着朝着响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忽然间,两人猛地停下了脚步,目光惊疑不定,死死盯住了面前的黑暗虚空。 而在他们身后,其他所有人同样面色凝重到了极点,看到了眼前生的诡异一幕。 一行猩红如同鲜血写就的字迹,凭空出现在了黑暗之中。 仿佛漆黑的夜幕变成了一张画板,任由那只看不见的笔以鲜血为墨,肆意在上面挥洒写作。 “虽然这些花草树木不会说话,但它们也是有生命的生灵,你们这样砍伐践踏的对待它们,简直是丧尽天良,残暴不仁!” 红字如血,鲜艳猩红,却又带着悲悯哀伤的意境。 第1362章 疯傻癫狂 锵! 整齐的拔剑声响起,落樱岛花岛六名黑衣武者沉默地组成一个剑阵,以花芫仙子和白老妪为核心,气机隐秘相连,随时准备暴起出手。 “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离师叔心中一凛,一句话刚刚出口,便感觉到手上一轻。 她陡然间面色大变,不可置信般看向了身侧。 一直紧紧拉着的花芫竟然诡异消失不见,。 滴答…… 滴答…… “竟然是血液味道最为鲜甜的年轻貌美小娇娘……吾自从和老爷进入到那个恐怖的长河之后,已经多少岁月没有经历过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了?” 又是一行鲜红的字迹出现在黑暗之中。 离师叔猛地转身。 而当她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头皮都有些炸。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阴森恐怖的暗夜密林中,一头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怪物悄然显形。 它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滴滴答答声就是它不由自主淌下的口水。 那头怪物身高足有数丈,四条遍布尖刺的粗壮肢体支撑着庞大的身躯,修长的尾巴高高扬起,正低头对着地上花芫娇小玲珑的身体,凑到风箱般的鼻孔下陶醉地嗅闻着。 它的出现令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剧烈颤抖,还有部分灰败大树被直接抹去了存在的痕迹,只剩下漆黑的墨色残留下来。 就如同是怪物的出现占据了大片的空间,让原本那些阴森密林就显得更加不真实,也更加诡异恐怖。 “唔,真是个可爱又香喷喷的小美人儿,她的血也一定美味,可惜就是脑子有点儿问题,一看就是个傻逼。” 那头怪物吞咽下一大口涎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战,于是便又有鲜红的大字悄然出现。 “没错,她的脑子的确有问题。” “竟敢擅闯吾一直栖息的山林洞府,这是本王不容打扰的绝对领域,如此危险到了极点的事情,连用屁/股想都不想一下,便直接蒙头闭眼就做了,还说她的脑子没有问题?” 花芫幽幽清醒过来,有些不适地扭动了下身体。 下一刻,凄厉的尖叫陡然从她口中出。 “放了她!” 离师叔手中长剑吞吐着慑人的寒芒,睚眦欲裂死死盯着那头怪物,却并没有直接出手。 毕竟花芫就躺在那头怪物的爪下,她必须寻找机会,可以无伤抢回花芫的机会。 那头怪物仰头哈哈大笑,却诡异地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有颜色鲜红的大字在黑暗虚空中不停浮现。 “放,是不可能放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放,毕竟就算我陋狗大王心软善良,但这些被你们践踏了的花花草草可是没了性命,它们心中的悲伤与愁苦……又能向谁去诉说?” 离师叔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自然温和,“这位……这位陋狗大王,不如你先把脚边这个姑娘放了,然后我们再一起好好商议破坏了这些花草植木的问题,如何?” “还请陋狗大王放心,我们乃是海外圣地落樱岛的门人,不是那种生性邪恶的妖邪之人,必做不出来那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她小心组织着措辞解释,甚至主动向后退了几步,收起了手中长剑,不想再次将那头怪物惹怒。 “放了她,也不是不行,本王其实并不是个残忍嗜杀的妖魔,而是最见不得生命的凋零、美好的易逝……” “所以说,吾等可以签订一份文书,你们对这些被压坏的花草诚心道歉,并且保证之后一定不会如此粗暴对待它们,本王就可以将那个小姑娘完整无缺还给你们。” “签订文书?” 离师叔心中刚刚闪过一丝疑惑,便看到那头恐怖的妖魔开始向后退却,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却真的将躺在地上的花芫留了下来。 随后空中忽然间悄无声息多出来半张有些破旧的红色纸张。 上面浮现出几行鲜艳的小字。 她屏息凝神,仔细阅读了一遍,确实是只要他们道歉,保证不再破坏此间花木,就安全让人离去的条款。 甚至在最后写明了,若它敢违背承诺不放人,便会遭万箭穿心、五雷轰顶而死等等大段毒辣誓言。 “我们,到底该怎么签订?” 离师叔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心中却还一直都有些惊惧和疑虑。 “把这些道歉保证的话大声重复一遍,然后在后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只需要大声说一遍,再按上自己的手印,就行了吗?” “没错,你们最好快一点,本王的耐心已经快要被你们耗费到消散殆尽了……” “好。” 眼看着那头恐怖的妖魔去而复返,离长老当即下定了决心。 再迅审视了一遍需要自己说的话有没有陷阱之后,就和几名黑衣武者同时将道歉和保证的文字念了一遍,然后按照提示刺破手指,将指印按了上去。 鲜血接触到那半张书页的一瞬间,离师叔心中毫无征兆荡起一道波澜,仿佛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出现了变化,并且再也无法回归原位。 ……………………………………………… 大周京师,皇宫之内。 穿过御花园之后有一排并不是特别起眼的建筑。 却成了当今新登基皇帝陛下的寝宫。 丞相卫進的住处也在这里。 在大周朝,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大不敬的僭越违逆之举。 但不管是在皇宫之中,还是在朝堂之上,并没有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 因为坚决反对的人已经死掉了,不那么坚决反对的,被关一关,再放出来稍稍安抚一下,也就当即转变了态度。 当然,最后的一点儿遮羞布还是需要的。 所以卫進便受封了帝师这一从未有过的官职,以教导陛下学习为由,才勉为其难暂且在宫内居住了下来。 话说回来,他也不想这样,不仅住着不习惯,不如家里舒适自在,而且还给了他人口实,平白在大义上便有了不小的亏节。 但是,他也是没有办法。 谁知道锁哥儿踏平养身监之后便直接在那里住下,再也没有挪过窝呢? 而在当初的雨夜惊变之后,锁哥儿的威势一日比一日厚重,已经到了在他身边站上一会儿便感觉呼吸困难的程度,在这种情况下,又有谁敢说让他搬出去的话来? 锁少爷不动,那么他们做父母的,也就只能是咬牙在附近住了下来。 毕竟整个京城,或者说整个大周朝的地面上,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了退路,也没有一处可以真正安心的地方,唯有呆在自己儿子附近,才能得到难得的些许平静和安宁。 而且锁哥儿也亲口说过一次,让他们不要轻易脱离前后皇宫的范围之内,对于卫進夫妇,乃至于卫荃而言,这句话更像是命令,而不是晚辈对于长辈的恳求。 夜色深沉之时,御花园内却传出诡异的声音。 在硕果仅存的那位红袍太监的指挥下,一队队的大内侍卫被调动起来,迅将那座花园包围起来。 稍远一些的地方,卫進夫妇已经起身,带着一个睡眼迷离的小男孩,在最贴身护卫的陪同下迅进入到了地下密道之中。 红袍太监得知这一消息后,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可以放下心观察潜入到御花园中的一群黑衣男女。 他眼神复杂,表情无语看着他们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面胡乱走动、自言自语,还做出正常人极难理解的动作,疯傻癫狂却不自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第1363章 虔诚祭拜 红袍太监越是观察,后背越是有些凉。 御花园中的这几个疯子很厉害。 不是一般的厉害,而是非常非常的厉害。 不仅比这些大内侍卫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儿,甚至还要比他这个红袍太监高出一个层次,如果真的被他们突破进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在潜入到御花园后,一直都没有被大内侍卫现的这帮人,竟然突然间自己就疯了。 除了缺少一座台子外,他们现在明显就像是在唱戏,一个个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说着诡异的台词,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惊叫,所有人完全沉浸其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被无数强弓劲弩对准了要害。 时间一点点过去,红袍太监还在犹豫,甚至不敢下令直接起攻击。 生怕因为自己的异动,让他们从这种疑似梦游魇镇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到时候只凭借宫内的防御力量,恐怕很难将他们挡住。 红袍太监还在观察,在等待最好的出手时机,却是被接下来突然生的一切惊讶地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个白老妪,一个年轻女子,和六名黑衣武者一起,竟然在大声对着被他们踩踏的花花草草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这样毁坏花草树木的邪恶举动。 而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们分别在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一张书页上按下手印。 然后,便齐齐两眼翻白倒在了地上,出乎预料陷入到了最为深沉的昏迷之中。 就…… 就这? 一群让他感觉到无比棘手的厉害敌人,竟然就这样直接倒地束手就擒了么? 倒地是御花园里面的这帮人在做梦,还是他自己在做梦? 他做出一个手势,当即便有两个大内侍卫从身侧飞身而出,小心靠近那几个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身影。 片刻后,红袍太监看着两名侍卫做出的确认手势,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沉默数个呼吸后一咬牙道,“擅闯内宫,就地射杀!” “把他们的头割下来!” ……………………………………………… 而在御花园的角落,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隐秘之处。 蓁丫鬟满是虔诚地伏地叩。 她跪拜的对象是一只硕大的澡盆。 里面盛满了鲜红的血水。 还有一张只剩下大半的血色封面,在血水之中沉沉浮浮。 连拜九拜后,蓁丫鬟当即起身,打开一只血袋,给已经下降了小半的澡盆加满腥甜的血水,然后便再次虔诚地跪拜了下去。 她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 甚至不知道今夜的皇宫已经被落樱岛的传人潜入。 她只是在遵循着少主不久前刚刚传下来的命令,只要盆内的鲜血少于那道刻度线,都要给这只大澡盆加满鲜血,并且每个时辰都要给它点燃几炷能够安神定神的长香。 虽然少主没有说要加什么血,也没有说从哪里去弄到鲜血,但既然主人话,她就一定要把事情圆满做好,甚至标完成。 所以说,加血一定要是人血,反正皇宫内外的人很多,她只需要一句话,就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自己放血给她送来。 除了加血之外,她还自己琢磨出来一整套的礼仪,并且真正虔诚地将之实施在上香的过程中,为的就是把少主交代下来的事情做到最好,出界限的好。 如今又到了加血的时候,做完了一切后,蓁丫鬟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数了数放在一旁的血袋数量,终于长出呼出一口浊气,靠在一旁的软垫上面准备小憩片刻。 但忽然间,她猛地站起身来。 死死盯住了那只被自己供奉了很长时间的澡盆。 里面…… 里面的血水竟然咕嘟嘟沸腾起来。 而且在以肉眼可见的度下降着,不多时便已经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血量。 如果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恐怕不需要太长时间,整个大澡盆就会变得干涸,不见一滴血水的存在。 蓁丫鬟顿时紧张起来,一手拎起一个血袋,双管齐下开始朝着里面倾倒起来。 原本清秀美丽的面容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莫名看上去显得有些阴森和狰狞。 忽然间。 大澡盆内的鲜血停止了沸腾,那张被浸泡在里面的书页闪电般飞出,没入到漆黑夜幕之中,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蓁丫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闭上又睁开,还伸手揉了一下,然后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噗通一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浑身瘫软无法动弹。 少主交代的事情,竟然被她搞砸了。 这可如何是好? 到底该怎样才能补救回来!? 蓁丫鬟深深吸气,再缓缓呼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就在她手脚并用爬起身,准备叫人去寻找那张有些破旧的纸片时,眼前却是红光一闪,定睛再看时那张纸片竟然已经回到了大澡盆之中。 盆内的鲜血再一次开始了咕嘟嘟的沸腾,血液的下降度比之前猛然增加了十倍不止。 她先是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然后当即将储备的所有血袋全部打开,一个接一个地朝着澡盆内倾倒了下去。 鲜血愈沸腾起来。 整个封闭的小屋都被浓郁的血雾完全笼罩。 蓁丫鬟不管不顾,依旧在不停在澡盆内倾倒着血水。 模模糊糊之中,她仿佛看到了一行行鲜艳的字迹,就在血雾深处浮现,后又迅散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真的是累死狗了……竟然有如此压迫稳固的界域规则,搞得本狗就算是对付几个不入流的武者,也差点儿将自己给赔进去,最后还是只能冒着风险迂回解决问题。” “若是在九幽之中,吾就算只是在他们面前显露一下真身,释放出一部分力量,就能让他们瞬间疯自裁,又哪里需要如此麻烦。” “一帮傻逼,从头到尾都在文字之中寻找漏洞,还不敢留下全部的指印,却是谁都不知道,狗爷我是靠什么吃饭的……” “这小丫头倒是不错,心地善良手脚麻利,等本狗真多恢复之后,倒是不吝给她一点好处鼓励一下。” “快点儿快点儿,血不够了就去寻来,别让我再睡过去,不然饶不了你!” 第1364章 十月初一 卧龙江畔一战,在一段时间后还是传了出去。 顿时在整个武道江湖掀起了一场滔天大浪。 其影响之巨大,不啻于二十年前爆的那场正邪大战,甚至在某些方面还犹有胜之。 外道第一高手、养身监老祖宗周散人,洗剑池磨剑师、落樱岛月仙子、还有知行观羽长老,无论哪一个入世,都是可以俯瞰整个江湖的存在。 但由这些高手组成的一整支队伍,竟然在卧龙江一战而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了被熊熊大火燃尽的密林,以及数座恐怖的大坑存在。 还有几柄被折断的兵刃被随便丢在坑内,让人难以想象当时在这里到底爆出了怎样的惊天大战。 一时间各种传言四起,绝大多数都和青莲教再次现世有关,认为是妖教提前在卧龙江边的那片密林中布下了陷阱,青莲教主和左右护法等高手尽数出动,在付出了极大代价后才能将一众正道高手尽数击杀。 倒是罕有人提及新崛起的少年高手卫锁,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他排除在外,认为他当时虽然就在大周京城,却绝无可能造成这样的战果。 而随着冬去春来,整个大周王朝的局势也开始无法阻挡地滑向了战火燃起的深渊。 夏收之后,粮草充足。 七月,知行观开坛祭奠祖师,将羽长老之名自名典内祛除,布知行追杀令,洗剑池和落樱岛大批门人弟子入世。 与此同时,青莲教在多处开启香堂,信众人数急膨胀。 八月,各地风起云涌,封疆大吏和诸多藩王纷纷串联。。 九月中旬,十八路诸侯打着诛奸佞的旗号,兵锋汇于一处,直指大周京师 而作为风暴的中心,大周京师周边诸郡罕见地保持了一种僵硬的沉默。 桌面下虽然暗流涌动,但表面上却依然和往常一样,按照惯性一直运转着,只是这里面到底还有几个人在真心办差做事,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西军和一部禁军已经自京师开拔,驻扎于东南百五十里外的伏虎关,提前封住了十八路诸侯联军的前进路线。 纵然有着伏虎雄关的依仗,军中依然是人心惶惶,若不是有卫荃多年间培养提拔起来的铁杆部属全力控制局面,恐怕用不了十八路联军真的兵临城下,整个“平叛”大军或许就有自行崩盘的危险。 没有办法,实力对比实在是差距太大。 除非是卫荃部能够个个以一当十,才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赢得胜利,为自己挣一个朝廷许下的富贵前程。 ……………………………………………… 夏夜微凉。 在大周皇宫之内,原本养身监所在的低矮小楼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座占地面积极广的高大建筑,不讲道理地矗立在此地。 或许是因为太过赶工的原因,这座大殿看上去是如此的简单丑陋,和其他地方精致华美的宫廷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漆黑的夜色下就像是一头伏低沉睡的巨兽,不知何时便会忽然醒来,对着天地出恐怖的嘶吼。 一群武者沉默而又恭敬地站立在殿外。 他们有男有女,统一身着红袍,男左女右排成两列,中间则是面白无须的红袍太监,将双方散出来的磅礴气机中和调匀,不至于显得太过冲突凝滞。 他们在等候少主的召见。 或者说,在他们眼中只有少主的存在,也只听从少主的命令,其他的一切,都不能在他们心中激起任何波澜。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整整一天了,从清晨直接站到了深夜。 还是因为前方不断传来的军情。 若不是十八路诸侯联军的不断逼近,他们也不会放下平日里一刻也舍不得放下的修行,一起前来少主闭关的殿前请示命令。 这座宫殿的门是打开的,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不经允许直接闯入,就算他们是少主亲自培养训练出来,暗中负责京城和皇宫安全的亲卫武者都不行。 啪…… 后背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 蓁丫鬟毫无心理准备地向前跑出几步,一头扎进宫殿深处浓密到几乎化不开的黑暗之中。 她很想回头怒骂,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家伙竟敢在少爷闭关的宫门前作妖,竟然将她一把推了出来。 “公公做的很好。” 队伍最前方,一身文士打扮的羽长老嘴唇微动,束音成线传入到身侧的红袍太监耳中。 “咱家也没有办法,一见到主人就紧张害怕得说不出话来,蓁丫鬟这小家伙最受主人宠信,想必不会被怪罪打扰了主人的修行。” 细微的声音传入蓁丫鬟耳中,正当她心中火起的时候,眼前忽然亮起一对犹如深湖般幽深的眼眸。 “唔,是蓁丫头来了啊。” 沉闷厚重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响起,犹如一记记滚雷,重重落在蓁丫鬟心头,将她震得几乎站立不稳,双腿一软跌倒地面。 “启,启禀少爷,所有近卫武者,已经全部集合到位,只等少爷下令便可出征,将来犯之敌杀个片甲不留。” “哦?” 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眨了眨,流露出些许疑惑的目光,“杀什么敌,你们集合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都不用修行了么,还是说又到了考核提升的日子了?” “少爷,敌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值此紧要关头,蓁丫鬟再也顾不得心中无比害怕的情绪,不由自主流下泪水道,“十八路反贼联军已经逼近伏虎关,距离京师只剩下了不到百五十里的距离。” “我才只是按照羽长老提供的几个方子闭关修行了一下,竟然就已经有大军打过来了吗?” 黑暗中亮起的眼睛缓缓闭合,沉默片刻又接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少爷,今天已经是十月初一了。”蓁丫鬟也算是豁出去了,虽然还是抑制不住内心莫名涌起的害怕情绪,却还是流着泪接着说道,“距离少爷开始闭关那一日起,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奴婢光是给少爷提供的各种进补药材,都已经拉了不知道多少辆大车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出去看上一看。” 轰! 随着那道沉闷厚重的话音落下,笼罩着大半个宫殿的,仿佛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倏然散去。 露出里面盘踞着的庞大身躯。 蓁丫鬟两行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已经无法再动弹一下,甚至就连呼吸都出现了困难。 在那尊已经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躯体面前,她渺小得就像是一个小鸡崽,只需要一口气就能将她从殿内吹出,翻滚着不知道落到哪儿去。 第1365章 落英缤纷 夜已经很深了。 卫荃不停地在军帐内转着圈子。 他一眼都不想看墙上挂着的地图,那一大片血红的颜色让他的眼睛都有些刺痛。 这已经是两军对峙的第三天,所幸兵锋抵达伏虎关后,诸侯联军先是在关外驻扎下来开始打造工程器具,并未直接开始破关攻城,就连是小规模的试探都没有去做,才能够让他将局面艰难坚持下去。 只是等到对面将大型工程器械建造完毕真正开始大举进攻,卫荃不知道己方是不是会顷刻间兵败如山倒,连一个日夜都无法防守下来。 “对面今日有什么动向?”卫荃一开口,才觉自己嗓音沙哑到了快要说不出话来的程度。 “启禀大将军,对面大营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异常举动。” “又熬过去一天吗……”卫荃暗暗呼出一口浊气,沉声下令道:“不要掉以轻心,所有人衣不卸甲,刀不离身,就地休息,各处明哨暗哨擦亮眼睛,防止偷袭。” “遵命!” 数名亲兵领命离开,空无一人的大帐内,卫荃捏住眉心缓缓坐下,感觉到一阵浓浓的疲惫。 卫荃摸了摸水囊,刚要喝上一口,还没有送到嘴边便心中警兆突现。 “什么人!?” 他猛地抽出贴身短剑,摆出一个御敌姿态。 “你之前身为西军统帅,朝廷也算是待你不薄,为何非要和奸相卫進一起,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那等违逆篡位之事?” 悄无声息间,一道泉水般清冽的女子声音在帐中幽幽响起。 卫荃环视四周,却讶然地现,他竟然无论如何都探查不到对方的踪影。 女子轻笑一声,话锋突然一转,充满冰冷森寒的味道。 “还有那卫進独子卫锁,更是愚蠢无知到了极点,虽然算是在武道修行上有几分天赋,却竟敢与那青莲妖教同流合污,在卧龙江畔设下陷阱,伏杀吾等三大圣地传人,当真是百死莫赎,不杀不足以正乾坤。” 卫荃握剑的手上青筋毕露,就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若不是吾等不愿太过制造杀戮,还想着让你拨乱反正,率部归降,现在的你,早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昏暗的军帐内倏然显露出淡淡光华,一道身着宫装的女子身影于光芒深处若隐若现,还伴随着阵阵淡雅花香。 “你……”卫荃双眼迷离,握刀的手不由自主放松,长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现在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打开伏虎关门,调转大军助联军顺利收复大周京师,再将那奸相卫進斩于刀下,如此才能保住你自己的性命。” 出现在军帐中的宫装女子温言温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声音在军帐内不断回荡,动人心魄。 “打开伏虎关……”卫荃喃喃自语,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清醒过来,牙齿咬破下唇,艰难道:“长兄如父,我卫荃自幼便是被大兄抚养长大,又怎么能将刀口倒转对准兄长?” “更何况天下九鼎,有德者居之,当初大周太祖仗着兵强马壮,抢夺前朝那对孤儿寡母江山的时候,你们所谓的乾坤朗朗、世事清明,又能清到哪里去了?” 宫装女子轻哼一声,一点点收敛笑容,“既然如此,我现在便先取了你的性命,再让大军直入京师,将你卫家一脉尽数诛灭,鸡犬不留!” “尽数诛灭、鸡犬不留……倒是很大的口气。” 忽然间,一道淡漠的男子声音在军帐内响起,也将宫装女子的话倏然打断。 宫装女子面色陡然大变,整个人没有任何犹豫地便朝着大帐外飞出。 她的左手隐于宽大袍袖内,悄无声息捏住一只不大不小的方盒。 “我穿着岛主亲赐的防御圣器红玫软甲,完全可以挡住对方的一次攻击,接下来只要让我将这盒内的落英缤纷撒出,只需要不到三个呼吸时间,就算是十头大象,都能给直接药翻!” 一个念头刚刚升起,宫装女子甚至还未来得及以特定手法打开方盒,便面色再变,没有了一丝血色。 哧…… 一只大手毫无征兆出现在她的身前,毫不费力地将宫装袍袖撕成两片,又毫无滞涩地扯坏了宽大宫装下面的那件金丝软甲,啪地捏住了宫装女子细腻的手臂。 咔嚓! 她一声闷哼,左手不自然地翻转成一个锐角,显然已经被硬生生折断。 她最后本能的疯狂刺出一剑,造成的战果却仅仅是将对方衣袖弄碎,里面的手臂甚至就连油皮都没有擦破一点。 “太弱了。” 宫装女子一个踉跄,毫无反抗能力就被拉倒在了地上,就连头上蒙着的面纱都被扯下脱落,露出了一直被遮挡住的本来面貌。。 这是一个面容狐媚,身材高挑的女人,只是在手腕折断,真气运转被破的剧痛下,她原本漂亮的脸蛋剧烈地扭曲着,看上去有些诡异和狰狞的感觉。 “你也是落樱岛的人?简直弱小到不讲道理。” 顾判从地上捡起那只表面篆刻着纷繁复杂纹路的方盒,放到近前轻轻嗅了一下,眼中倏然亮起些许光芒。 “哦,二叔先出去吧,外面就是我带来的属下,他们会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卫荃这时才回过神来,连额头上的冷汗都顾不得去抹,只是对着顾判点了点头,便掀开军帐的门帘走了出去。 虽然不知道后面会如何,至少现在,他已经安全了。 借着出门前的片刻时间,他又看了几眼站在屋内的自家“大侄子”。 在他的感觉里,此时此刻的锁哥儿完全就是一个有些稍许强壮的普通人,和那宫装女子的出场比起来,实在是缺少了太多的奇诡神秘,就连刚才出手也只是一抓一扔,毫无美感可言…… 但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抓,便将那诡异神秘女子打成重伤,当真是应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句老话。 将卫荃赶出了大帐之后,顾判低头看了眼半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宫装女子,面无表情开口说道,“我在皇宫中等待了你们很长时间,为什么三大圣地不出动高手去灭杀我呢?” 纵然一只手臂被折断,她却还是怒目而视,冷冷说道,“若不是和你狼狈为奸的青莲妖教从中阻拦,吾等早已经派遣高手杀入皇宫,取了你们一家的狗命。” “青莲教,阻拦你们?” “他们是没脑子的蠢猪还是吃饱了撑的拉不出来,阻拦你们做什么?” 他面上闪过些许疑惑的神色,片刻后却是颇有些不爽地道,“敢坏我的事情,看来那些妖人也是不想活了。” 一边说着,他的身体开始膨胀变大,嘴巴缓缓裂开直至耳后,将那只不知道是什么古木做成的方盒一点点塞了进去。 然后闭上嘴巴,咔嚓一声猛地咬下。 宫装女子看得目瞪口呆,怔仲呆了片刻后才忽然回过神来。 就连身体都有些激动到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 她没有看错吧…… 他,竟然把封存着落英缤纷的禁盒给吃了!? 刚才她还在想着到底该如何将禁盒内的落英缤纷挥洒出来,能让他猝不及防下吸入几口,结果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被他折断了手臂…… 但是,事情的展实在是出乎了她的预料,真的是太过大起大落,让人不由自主便香汗淋漓,湿透了衣衫。 他竟然吃掉了禁盒。 还咔嚓咔嚓嚼了个粉碎,将里面所有的落英缤纷全部送入到了他的肚子里面。 这哪里是吸几口挥洒出来的烟雾,简直就是不把自己毒死就誓不罢休的决绝。 不过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是小心谨慎,生怕被他看出任何不妥,在毒前将自己直接打死。 他的实力层次实在是太高了,和圣地所掌握的情报严重不符。 如此的高手,青莲教到底要花费多少代价才能请得动他,和他一起在卧龙江畔摆下陷阱围杀圣地的门人呢? 还好,不作不死,他现在马上就要把自己给作死了。 只需要等到他毒,然后再从这里杀出去便好。 三大圣地的几乎所有高手都在伏虎关外的营盘之中,只要她能冲到关下,就绝对能逃得性命。 但是……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的心情也一点点向下坠落下去。 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没有毒倒地。 甚至还比刚才变得更加精神了一些。 难道她出前拿错了东西,本该拿禁盒,结果却拿成了锦盒? 不可能,她在从大营出来前明明再三检查过了的。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又过了十数个呼吸时间,当他开口索要同样的禁盒时,她本就不断坠落的一颗心瞬间便滑入深渊,再也没有升起的可能。 一番残酷的审讯之后,顾判缓缓直起身体,从军帐内走出,几个闪身便来到伏虎关最高处,目光平和注视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营盘。 一阵微凉夜风吹过。 那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 而在那道身影消失后不久。 卫荃站在坚固厚重的伏虎关城墙上,有些失神地看着一个个武者脱掉身上穿着的红袍,小心翼翼叠好放到一旁,然后身体骤然膨胀变大,直至过一丈高度才缓缓停止下来。 下一刻,他们开始穿戴特制的铠甲,将恐怖的身躯又包裹在一层厚重的钢铁之内,甚至连头上都罩住了一只狰狞的头盔。 最后,所有人各自拎起一柄巨大的双刃战斧,沉默地从数丈高的关隘上跳下,同样消失在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蓁,蓁姑娘,锁哥儿给你留下的命令便是,让我集合精锐,待到对面大乱后便杀出去,对不对?” 卫荃看着那些出想象的铁甲巨人消失不见,终于能够缓缓呼出一口浊气,看向了身边唯一没有变化的蓁丫鬟。 对于这位唯一前后贴身服侍锁哥儿的丫鬟,他经过深思熟虑后,莫名就将她摆到了和自己平起平坐的高度上,没有丝毫的轻视与怠慢。 第1366章 自投罗网 伏虎关外十里。 诸侯联军营地。 在连成一片的军帐营盘数十丈外,孤零零坐落着一座与众不同的大帐。 内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大帐正中最深处的长桌上,端坐着一排一动不动的剑士,居中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筷,只是低着头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剑客一桌左侧则是一群衣着各异的女子,她们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美丽,让男人看到后无法控制的美丽。 右侧则是十余位身穿道袍的老者,一个个鹤童颜、仙风道骨,宛若神仙中人。 “锦穑,你弟子已经去了小半个时辰,就算是爬,也该爬一个来回了吧。” 满饮下一杯酒后,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抬头,看向了左侧最前的宫装女子。 “云椴办事一向妥帖,此次又带着红枚软甲和落英缤纷前往,绝不可能出现差错,我们安静等待就好。” 锦穑雍容的面上露出一个微笑,毫不在意地道。 说完之后,她转头看向了坐在自己一桌对面,只是沉默喝茶的几个老道。 “守缺前辈前段时间和青莲妖教的左护法遭遇交手,不知道那妖人在二十年前中了一掌一剑后,如今又恢复到了什么程度。” 一直低头饮茶的老道士抬起眼睛,露出一双如同幽潭般纯净的眼眸,闻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在老道看来,妖教左护**力竟然比当年更加诡异,一招一式死气环绕,仿佛将自身都变成了一具已经死掉便不会再死的尸体……” “至于具体情况,待到锦穑岛主下一次见到青莲左右护法的时候,看一眼应该就知道了。” “守缺前辈自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后有所感悟,又闭关苦修多载,终于破开三关,半只脚踏进到了天门之内的神秘至境,若是连前辈都觉得棘手,看来此次青莲妖教入世,许是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宫装女子收敛笑容,持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负剑的中年男子道,“再联系到青莲教一意推动战乱的开启,所以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以最快度解决掉祸乱京师的卫党,然后才能专心腾出手来,应对青莲妖教的祸患。” 宫装女子微微颔,“甘剑主所言极是,只可惜在卧龙江畔一役过后,吾等针对卫家少爷的行动再一次被青莲妖教暗中破坏阻挠,守缺前辈与左护法交手不分胜败,我们花月两位岛主虽然联手将妖教右护法力毙于手下,却也被他的临死反扑击伤,直到现在都还未完全恢复……” “还有甘剑主,更是与妖教新一代青莲圣女道左相逢,一战惊天动地,堪称二十年来正邪两道的最强交手。” 中年剑客面无表情道,“既然妖教已然从地下转入明处,吾等便唯有再次联手,希望能将其连根拔起,还有那些隐藏得不知道多深的各处香堂,也暴露在了我们的眼中,正方便吾等借助诸郡联军之势,一举将之覆灭。” 又饮了几杯酒,他忽然抬头,死死盯住大帐最角落的位置。 那里有一张矮桌。 原本是落樱岛锦穑岛主那位去执行任务的女弟子所坐位置。 到底是谁的位置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本应该空着的桌后,不知何时竟然多出来一个人。 还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 正坐在那里据案大嚼。 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到他们议事的大帐中的!? 一整条两尺长的江鱼,被他三两口便嚼碎吞入腹中,然后又端起了满满一盆热气腾腾的羹汤。 咕咚咕咚。 倏然间变得寂静的大帐内,大口吞咽声异常明显。 “你,到底是谁?”中年男子开口问道,声音冰冷,犹如神兵出鞘后现出的那一抹寒光。 数道目光同时投注过去,帐内的气氛陡然变得压抑沉闷。 “诸位不是一直都在找我么,现在我自投罗网,省了你们好大一番力气,你们似乎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一个个都严肃沉闷的样子?” “你,就是卫锁?” “我就是卫锁。” 顾判随手放下已经空空如也的汤盆,又端起了桌上的一盘卤肉。 “几位是三大圣地的人?” “落樱岛云岛岛主。” “老夫知行观主。” “本人便是当代洗剑池剑主。” 顾判将空了的盘子一丢,又端起一份鲜艳欲滴的果子,一个接一个地送入口中。 他边吃边道,“岛主和观主倒也罢了,你这个剑主的名字,实在是起的有些太大了,撑不起来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中年男子喝完最后一口酒,将酒杯反扣桌上,“大还是小,你说了不算,我手中这柄长剑,说了才算。” “你把云椴怎么样了?”锦穑唰地站起身来,满面寒霜,眼神中已然布满杀机。 顾判笑了笑,嘴巴猛地咧开到耳后,一口吞下整盘鲜果。 “你们说呢?” 轰! 整座大帐陡然炸开。 顷刻间化为无数碎片,朝着各个方向四散飞溅。 数道璀璨剑光在夜幕下亮起,犹如一道道闪电划破虚空,降临大地。 紧接着便是连成一片的炸雷声轰然响起。 刹那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再加上遽然爆起的熊熊大火,将天空都照亮了大片。 周围的一切植木全部被连根拔起,就连地面都大面积裂开,如同沸腾了的汤锅,将混成一团的泥土在里面来回翻炒。 不时又从中传出闪耀起道道璀璨夺目的剑光,夹杂在犹如闷雷的撞击声中,将原本寂静的夜色完全打破。 直到十数个呼吸过后。 一切毫无征兆戛然而止。 剑光消失,雷声隐去,大地也不再震动狂吼。 就连刚才还熊熊燃烧的大火,也在这一刻倏然朝着一处收敛,最终无声无息熄灭不见。 只剩下了呜呜吹过的风声,将焦糊难闻的味道在夜幕下传出很远很远。 “我们都低估了你。”中年男子紧握住手中长剑,笔直站在一片废墟中心,捂住额头上汩汩流血的伤口。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如雪白衣已经变成了丝丝缕缕的破布条,被鲜血浸泡成了暗红的颜色,和翻开的伤口混杂在一起,看上去无比的血腥瘆人。 而在他的附近,还散落着一地的骨肉碎屑。 其他人都已经死掉,没有一个能和他一样,还可以站在这里开口说话。 他死死盯着顾判脚下的地面,可以清晰看到以他的双脚为中心,大片区域都在下沉,就仿佛是将一只铁球放在了最柔软的床铺上,将整个平面都变得凹陷起来。 这个家伙,到底有多重!? 在此人的体内,到底储存了多少凝练到实质的气血精华? 第1367章 剑开天门 “刚才,只能算是小小的活动了一下久未动弹的身体,连准备活动都算不上。” 顾判缓步从黑暗中走来,仪态悠闲,就连呼吸都依旧平静悠长,不见丝毫凌乱。 “不过让我有些好奇的是,在所有同伴都死了之后,你竟然一点儿都不慌张,也没有任何害怕情绪,想必还有自己认为可以翻盘的后手。” 他停下脚步,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演。” 洗剑池剑主深吸口气,身上的伤口飞快愈合,同时又有一点白霜在他的脚底出现,迅朝着四周蔓延。 天空中突然凝聚而起了厚重的乌云,内里蜿蜒游动着丝丝缕缕的金色雷霆,仿佛下一刻就要降临人间,将胆敢打破天地规则的生灵尽皆轰杀成渣。 但随着他有些吃力地抬起手中长剑,乌云中的金色电光却又飞快消散不见,变成了片片雪花从中飘落,与地面的白霜连成一体,将大片区域都化作了一片雪白的颜色。 顾判微微挑起双眉,低头看着在炎热夏夜诡异出现,并且迅蔓延过来的白霜,感受着空气中陡然降低的温度,忽然收敛了所有的气血,任由那一抹白色将自己覆盖笼罩。 他是真的很好奇,也很期待。 想要知道在这样一个稳固惰性到了极点的天地之间,这位所谓的洗剑池剑主,究竟是如何做到受伤后当即恢复,还可以在炎炎夏日制造出如此大范围的低温和白霜的。 不说别人,就算是已经将星星拳推升至一百二十七星的他,可以做到让普通武者就算是累死,都无法在自己身上破开防御留下伤口,却也很难做到在真正受到重创之后,瞬息之间便让损伤严重的身体直接恢复完好。 洗剑池剑主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裸露在外的皮肤晶莹如玉,不见一丝伤痕,“我也很好奇,你修行的到底是什么功法,能将最基础普通的气血搬运推升至如此的高度。” 顾判笑了起来,“我不是早就说过吗,这便是战神图录上面记载的秘法,练至最高境界便可以破碎虚空、肉身成圣,真正打破天地规则的束缚,达至大逍遥大自在之境界。” “战神图录……” 洗剑池剑主思索片刻,却是缓缓摇了摇头道,“如果这就是所谓战神图录秘法的话,我只能说,它根本不是真正传承千载,可以攀升至武道至境的真法……” “因为它所走的路子,根本就是完全错误的一条歧路!” “搬运气血强化己身?我今天就可以让你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武道至境,剑开天门而入之后,到底会是一种怎样恢宏壮观的风景!” 叮! 他轻轻一弹如秋水潋滟的剑身,轻轻向前踏出一步,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刻陡然大变,仿佛化身为剑,将要打开某个异常神秘的障碍,引出某种神秘的力量气息。 “想不到甘剑主隐藏得如此之深,竟然已经打破桎梏,臻至了开天门而入的人仙之境。” 忽然间,一道缥缈虚幻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也将场间已然沉凝下来的气氛悄然打破。 “原来是青莲左护法到此,你来得倒是恰到好处,也省去了……” 洗剑池甘剑主微微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句话刚刚说到半截,便被陡然暴起的一声巨响硬生生打断。 轰! 顾判已然不在原地。 一个呼吸后。 洗剑池剑主不由得眯起眼睛,看着噗通一声掉落在自己身前的那只头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在此刻终于遽然变色。 能和知行观主交手全身而退的青莲教左护法,就这么死了。 但这并不是重点。 因为如果是他以现在的状态出手,在对方没有上来便逃的情况下,也能将其斩杀于剑下。 真正的重点是,以诡秘身法和强度见长,还修习着极难被杀死魔功的左护法,竟然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这样死在了这个家伙的手中。 头都被拧了下来,真真切切死得不能再死。 更让他感觉到惊讶的是,就算是他自己,也没能看清楚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出的手,仿佛战斗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又像是左护法自己提前弄掉了自己的脑袋,就等着那位前来伸手摘下。 从头到尾都透出一股极度诡异的味道。 顾判弹了一下手指,似乎刚刚只是捏死了一只嗡嗡乱叫的苍蝇,“好了,乱入搅局的蠢货已经没了,下面请开始你的表演。” 洗剑池剑主一点点握紧了剑柄,刚刚有些波动的心境迅平静下来,语气沉凝道:“这就是战神图录上面记载的秘法!?” “你搞错了两件事。”顾判笑了笑,“第一,这并不是战神图录记载的秘法,第二,我刚刚只是凭借着最简单的度和力量,拧下了那个蠢货的脑袋而已……” 洗剑池剑主缓缓点了点头,“不管如何,只要在此时将你杀掉,一切问题都将不复存在。” 他已经打定主意,就要在此剑开天门,纵然因此根基受损,也要将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卫家少爷斩于剑下。 不能再给其有继续提升的机会。 一念及此,寒风呼啸而起,雪花迅聚拢,凝结成团团冰晶,在漆黑的夜幕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唰! 洗剑池剑主向前斩出了手中长剑。 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威势,却带动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冰晶,朝着一个地方汇聚而去,刹那间便将那里的一切尽数淹没不见。 顾判仿佛被眼前的美景吸引,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有些出神地看着雪花的飘落,万物的凋零,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封冻到了原地。 他身上陡然出现一层细碎冰屑,并迅扩大,顷刻间就化作一道高耸的冰柱。 “这就是你我的差距。” 洗剑池剑主缓缓收剑,神情肃然道,“不开天门,就永远不知道在所谓的气血和真气之上,还有真正出了界限的力量存在。” “很不甘,很绝望的死去了?”他摇了摇头,缓缓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能死在开天门之后的一剑下,你也足以瞑目了。” 第1368章青莲教主 咔嚓…… 洗剑池剑主说着,面上表情陡然凝固。 咔嚓咔嚓! 寂静黑暗的荒野中,清脆的破裂声连成一片。 顾判伸手拂去头上碎裂的冰片,皱眉道:“你刚才在说些什么?” “不可能!” “你怎么可能没有死,还能挣脱开天门一剑的束缚!?” 洗剑池剑主深吸口气,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你说的是这些东西?”顾判捏起一块碎冰放入口中,嚼了几下吞入腹中,满足地呼出一口白雾。 “原来这便是开天门,不就是一点有些新奇的力量体系,夏天能够开了空调吃冰棍而已,竟然值得你如此激动?” 洗剑池剑主面色阴郁,几乎能滴下水来,“你并没有修炼到开天门的境界。” 顾判睁大眼睛,看洗剑池剑主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我确实没有开什么门……但是,我气血充足啊,这种程度的伤害,对我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就是最典型的量变引起质变,你竟然还不知道?” 洗剑池剑主脸上神色数变,最终尽数归于平静。 他低着头,慢慢伸手从剑身上面抹过,留下一滴鲜红的血珠,顺着剑刃缓缓滑下,最终从剑尖滴落地面。 “这是跟随了我一个甲子的长剑,名为秋泓。” “自从将它打造完成,一共饮过七十八位青莲妖人的鲜血,其他武者更是不计其数……” 一直安静听着的顾判忽然开口,打断了洗剑池剑主。 “好了,我们的时间都很宝贵,就不要浪费下去了。” 一阵微风拂过。 刹那间变成锥心刺骨的寒流,将方圆数十丈区域尽数笼罩进去。 似乎可以封镇撕裂一切的旋转冰晶中,一道恐怖至极的庞大黑影倏然显现,又随即消失,然后所有异象尽皆消散不见。 只剩下了顾判缓缓离去的身影,在被冰雪覆盖的地面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是夜。 十八路诸侯联军一战崩散。 被百余身高过一丈,浑身披挂重甲、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恐怖敌人从正面冲破连营,一番血腥杀戮之下,直接便被打崩士气,引了无法挽回的营啸。 后续还有自伏虎关后冲杀而出一万精锐西军骑兵,跟在后面疯狂驱赶收割,直杀得血流遍地、深入关外数十里才缓缓收兵。 待到天色大亮之时,拼尽全力才收拢了部分散兵的诸侯将领,又亲眼目睹了一头出想象的庞然巨兽轰然降临,将死亡的火焰带入人间,刹那间本就已经如惊弓之鸟的军阵终于完全崩盘,再也无法挽回。 半月后。 聚起数万骑兵,准备趁乱南下的北方蛮族在卧龙江北被杀得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滚滚流淌的江水。 还是那支人数刚刚过百的恐怖巨人杀阵,仿佛不知疲倦般一路向北追杀数百里,碾碎了蛮族最强的金帐近卫,直至将蛮族王帐踏碎破才班师而回。 而就在那支百人杀阵一路北上之际,大周京师郊外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青衫老者,以及一个同样是青色衣裙的绝美少女。 他们就像是一对踏秋郊游的祖孙,结束了一天的游玩,要赶在天黑之前返回城中。 然后就在距离城池不足十里的一间简陋茶铺前,被拦住了去路。 树枝和茅草搭起的茶肆内空无一人。 却有一张缺了半条腿的方桌摆在官道正中,桌后端坐着一位高大强壮的男子,正在将一盘接一盘的菜肴倒入口中,其身后的食盒被随意丢弃,已经摞成了一座小山。 咕咚! 他吞咽下口中食物,抬头看向了数丈外停步不前的两人,顺手又拍开了一只酒坛。 “我在这里已经等待了半个时辰,你们浪费了我很多时间。” 青衣老者的脸色在这一刻变得难看至极,“卫锁?” “你竟然没有北上对阵蛮族?” 顾判点了点头,将一整坛酒水倒入口中,“吾本良善,不喜杀戮……更何况面对那些蛮子,又如何比得上和青莲教教主圣女见面更加令人期待?” 听到吾本良善,不喜杀戮这几个字,即便是以青衫老者的心境,也不由得眼角微微抽动,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们此次前来,并非是准备与卫公子为敌,要知道去年冬天卧龙江畔一战后,还是由我们圣教出手,为公子拦住了三大圣地的报复。” “你们拦与不拦,我都在那里,所以这件事你们说了不算。” 顾判说话间又拎起了一只酒坛,想了一下却又将之放下,“不过你我相逢即是有缘,我今天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的话,两位自可以退去。” 青莲教主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卫公子请问。” 顾判思忖着道,“我听你们的那位候补圣女提到过,你们青莲教一直都隐藏着一部至高秘典,在最后记载着可以接引往生净土的无上法门?” 青莲教主这一次沉默了更久时间,才长长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卫公子竟然也对本教的往生净土有兴趣。” “我对那净土没有任何兴趣,只是对可能居住在净土内的人,有那么一些兴趣。” “居住在往生净土内的人……” 青莲教主低低重复一句,却是露出些许莫名感慨的笑容道,“或许要让卫公子失望了,圣教传承千年,记载中却是没有一次能够真正打开去向往生净土的道路,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也是在两百年前,却因为圣教大军被镇压,血祭之法被破坏而功亏一篑。” “教主的意思是,所谓的往生净土,其实就只是一个洗脑的骗局了?” “我只能说还未真正见到净土,却并不能说净土便不存在。” 顾判将最后一坛酒水倒入口中,然后缓缓起身,“相当令人失望的回答,所以说,你们两个可以去死了。” “能够领教卫公子的实力,还能将你这样的人物送入黄泉,纵然我们两个今日就死在此地,也足以瞑目了。”青莲教主感受着前方轰然炸开的罡风乱流,在扑面而来的威压下,竟然并没有惊讶恐惧的表情,而是自袖中缓缓伸出了双手。 和自现身以来便一言不的青衫少女分列左右,同时抬起了一对如玉白皙细腻的手臂。 “想杀我,你们还不够资格。” 顾判一步向前踏出,整个地面都为之剧烈震荡,刹那间便已经来到了青莲教主的身前,毫无花哨一拳向下砸落。 轰! 四只手掌同时向上托起,牢牢按在了那只从天而降的拳头上面。 在城外十里的官道之上陡然炸开一道闷雷般的巨响。 轰! 顾判重重落地,站在大片皲裂的官道正中,目光平静看向了不远处刚刚站直身体的两人。 片刻后,他稍稍有些意外地道,“能联手挡住我非战斗状态八成力量的一拳,虽然付出了臂骨裂开的代价,你们也算是很不错了。” “那么,再接吾十成力量的一拳!” 话音刚落,他已经再次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前,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动作,重重一拳砸落。 轰! 一拳四掌再次相交,两道身影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跳跃数十丈距离才缓缓停了下来。 荡起的尘土将大片空间尽数笼罩。。 一道身影缓缓自烟尘之中走来,又在那两道半跪在地的身影近前站定。 第三次摆出了七星拳的起手式。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像上两次那般直接上步进击,将青莲教主和圣女毙命于拳下。 反而是缓缓收了拳架,抬头看向了悄无声息阴暗下来的天空。 青莲圣女的声音就在此时缓缓响起,听上去犹如丝竹之声,格外悦耳。 “小女子和师尊知晓卫公子虽不开天门,却能击败剑开天门的洗剑池主,确实当的起天下无敌这一称号,而且和下面的武者拉开了近乎难以逾越的差距。” “只是我却想要看一看,在小女子和师尊同开天门,并且舍弃性命向内迈出那一步后,卫公子又该如何抵挡死劫不分彼此的降临……” “若是公子真的能再活下来,还希望公子能将踏入天门之后的所见所闻告知一二,如此吾等圣教千年以来因为踏入天门而死的诸位祖师,还有被牵连而死的诸多门人弟子,应该也就可以瞑目了!” 顾判默立原处不动,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原来,这就是他们口中的踏入天门吗? 咔嚓! 两道粗如水桶的电光遽然落下。 他在刚刚来到此方天地时,只差一点儿就引的天劫,终于在这一刻轰然降临。 第1369章 闪电牢笼 咔嚓! 两道粗如水桶的电光遽然落下。 一道径直没入到青莲圣女的体内。 她依旧在死死盯着他看,只是在这一瞬间过后,那双动人心魄的眸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灵性,变得黯淡无光,毫无神采。 另外一道则是自盘膝而坐的青莲教主头顶没入。 他苍老的面孔上在此时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整个人也变得和青莲圣女一般,迅变得僵硬起来,就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真人雕像。 两人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比她多活了些许时间,同时也多挨了两道金色雷霆的轰击。 而就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脸上却是笑容不再,眼神复杂死死盯着身前不远处的顾判,说出生命中最后的一句话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距离如此之近,死劫却没有降临到你的身上,这不可能!” 他们死了。 但身体却依旧被完整保存了下来。 并没有被两道雷霆化作飞灰散去,反而就像是变成了两尊坚韧无比的雕像,将金色闪电落下最后一刻的模样完美保留了下来。 “好大两颗舍利子。” 顾判心中莫名诡异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看着高空中并没有随着两人之死而消失,反而却变得愈阴沉厚重的云层,感知着里面正在迅酝酿,不知道何时就会再次落下的金色雷霆,片刻后却是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还是被现了啊。 不过直到现在才现,是不是已经有些晚了? 青莲教主直到临死前还在怀疑人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和自家圣女被雷劈了,他却没有一点儿事情。 这个蠢货根本就不知道,雷不劈他,不是不想劈,而是它在拼命给自己充电,不然很有可能就劈不死他啊! 因为这两位口中的“死劫”,真正现瞄准的目标,可不仅仅是被牵连进来的“卫公子”,还有隐于卫公子体内,他那真正的一点本我…… 顾判低沉咆哮,身形轰然膨胀壮大,刹那间便已经过十丈高度,并且迅朝着二十丈进。 平日里几乎二十四小时不停积累的“能量储备”在这一刻尽数被启动激,磅礴的气血不受任何压制地全运行,狂暴的力量,强悍的防御,顷刻间再次被堆积到这具早已经非人的躯体之上,让他迅朝着更加恐怖非人的方向大踏步前进。 咔嚓! 伴随着第一道足有宫殿大梁粗细的金色雷霆轰然落下,整个京师郊外,以那一条官道为中心,方圆千丈的大片区域,刹那间便化作了一座只看一眼就能让普通人目盲的闪电牢笼。 将最深处一头恐怖的庞然大物尽数掩盖笼罩进去。 更远一些的地方,青莲教大批集合起来的高手呆呆站在那里,面无血色看着靠近京师方向的恐怖天象。 那是他们的教主和圣女刚刚去到的位置。 面对此情此景,青莲教内自教主圣女,左右护法以下,地位最高的总坛长老闭上眼睛,“踏入天门,教主和圣女已然以身殉教。” 停顿一下后,他又长叹一声,“如果这都杀不死那位的话,我们就投了吧。” “投降?教主、圣女,还有左右护法难道就白死了吗?” 噗! 刚刚表示反对的一名坛主口中鲜血狂涌,有些不敢相信般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长刀,晃了一晃便倒在了地上。 总坛长老看都没看他一眼,口中虔诚狂热地念念有词,“能踏入圣教所开天门而不死,非青莲天帝不能为之,所以说,只要卫公子原因,他就是吾等圣教尊奉之青莲天帝!” 其后又有一道更加狂热的女子声音加入了进来,“卫天帝,卫天帝,在圣教教义中便早有卫天帝当立的大义箴言!” “碧落青莲,往生净土……为天地立,在圣教教义中的为天地立这四个字,一定是当初聆听往生净土旨意的先祖写错了字,真正的教义本就该是卫天帝立才对!” ……………………………………………… 恐怖的天象直至持续了数十个呼吸时间才消失不见。 几乎盖压垂落至地面的厚重云层迅消失不见,天地间再次恢复到了阳光灿烂的景象,仿佛刚才那些狂暴的雷霆闪电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一尊高度过二十丈的残破躯体静静俯卧在焦黑的地面,周围充斥着令人为之狂的浓郁肉香。 不久后,伴随着大量鲜血的喷溅,那尊恐怖狰狞的残破躯体缓缓缩小,最终变为一个身高丈许的盘膝端坐人形。 他紧闭着双眼,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点完好无损之处,到处都是撕裂的伤口,森森的白骨,就连内脏都能从外面清晰看到,在胸腔腹腔内缓慢蠕动。 但他还活着。 一呼一吸之间虽然都有浓郁血雾喷出,他毕竟还在呼吸,心脏也依然在不停跳动,从体外就能清楚看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 悄无声息间,青莲教教众靠近了过来。 一个个失神地看着前方那片被天地伟力摧毁的那片地域,更是在看着那尊盘膝而坐的恐怖身影,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向前半步。 另外一个方向。 大批禁军精锐自京城而来,同样在那片土地上停下脚步,列好战阵与对面远处的青莲教众无声对峙。 他们谁都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搅扰了中间那个盘膝而坐的男子。 虽然看上去他已经伤重到了如此地步,似乎每一刻都有可能会是他的死期…… 但即便是这样,不论是在青莲教众还是在禁军精锐眼中,却仿佛并不是一个将死之人坐在那里,而是一头张口就能将他们所有人吞食的上古凶兽,正在那里打盹小憩,谁打扰了它的睡眠,谁就会成为它午后的点心,连骨头都要被嚼碎了吞咽下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从阳光灿烂的午后很快到了夕阳西下的黄昏。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 吹拂在野外的风,也渐渐变得凉了起来。 两波人马却还是保持着最开始来到此处时的姿态,甚至没有再挪动上一步。 他们不仅不敢进,甚至连退,都无法向后退却。 那越来越厚重的呼吸落在他们耳中,就像是狂风呼啸般令人恐惧。 更可怕的却是心跳声。 他们的心跳,不知不觉间便已经和那位跳成了同一个频率,完全受到了那位的控制,完全无法挣脱,甚至是不敢挣脱。 不管是经过了沙场的禁军精锐,还是在武道修为上更胜一筹不止的青莲教众,统统都是如此,没有一个例外。 终于,当月上中天之时。 他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都没看效忠于卫相的禁军,以及将他奉为青莲天帝狂热崇拜的教众,悄无声息间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第1370章 希望曙光 数日后。 蓁丫鬟先是按照惯例给那只大澡盆注满鲜血,然后虔诚跪拜一番,便来到了少主所在的大殿近前,小声督促着将各种食材药材通过滑道送入到门后的黑暗之中。 各种输送一刻不停,仿佛那片被墨色吞没的区域就是一个无底洞,无论送进去多少东西都不会填满。 大殿最深处。 被帷幔隔断的巨大空间内。 一尊庞大狰狞的躯体盘卧在更加巨大的药池之中。 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食物药品被其吞噬吸收,修复身体所受的伤势,恢复亏空的气血。 青莲教主圣女开天门后引的“闪电牢笼”确实厉害。 第一道金色雷霆入体之后,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以现有的肉身绝对无法抵挡住后续金色雷霆持续不断的轰击。 所以说,所有的积累都被他拿了出来,经验值也毫无保留开始灌注,再次启动了一百二十七星后就再也没有继续的上星历程。 直到他将所有积累消耗殆尽,就连经验值都消耗到了有些让人肉痛的时候,才终于能够堪堪抵挡住死劫的轰击。 而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前所未有过的第一百九十九星之上,迎面撞上了一层连他都难以击破的厚重屏障。 一百九十九星拳,硬扛金色雷霆。 虽然身受重创,却终究是被他扛了过去。 没有让隐于其内的一点本我真正受到伤害。 但这并不是真正的重点。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在能够以外在他我硬扛住天地之力的压迫与侵袭后,他已经能够直接召出打野刀,一斧斧将后续落下的金色雷霆斩灭。 在这个没有任何野怪存在的天地之间,以这样一种方式获取到了新的双值加成来源。 不仅大大补充了因为修行星星拳而消耗不少的经验值,更让他感到惊喜的却是对于生命值的补充。 能够让处于极度重创虚弱状态的本我回过了第一口血,实现了自进入到此方天地之后,本我恢复从零到一的突破。 也是在蛰伏数年时间后,终于让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寻找到了可以真正为之努力的目标与方向。 ……………………………………………… 以十八路诸侯起兵为始,以北地蛮族王帐破碎为终,大周王朝之乱仅仅持续了不过半年多时间,便已然宣告平息。 自那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开始,诸府诸郡重新又纳入到了朝廷中枢的掌控范围之内。 纵然还有许多地方存在着小小的隐患,但终究已经不再是可以危及到根本的程度,将之一一梳理完毕已经只是腾出手来之后的时间问题。 最重要的便是北地蛮族被一战而定。 自卧龙江北大捷,王师马踏金帐为起始,今后至少数十年时间,蛮族已然是绝无可能再产生真正的威胁,如此便能够解放出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给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大周黎民百姓大大的缓上一口气。 再经过一番褒奖宣传,也因此让帝师丞相的盛名威震朝野内外,尤其是麾下一部铁血禁卫,更是成为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天下第一强军。 转眼间又是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开国以来存续了一百多年的大周朝,终于在这个春天落下了帷幕。 卫進本不想进,奈何劝进的人实在是太多。 各地每天都在显现不同祥瑞,一波接一波上报京师,和那些劝进的折子放在一处,将处理政务的御书房塞的是满满当当。 在去年秋天伏虎关那场大战之后,卫進便已经被迫受封了异姓王的爵位,而在一战破灭蛮族大军后,在朝堂诸公的强烈建议下,又在帝师、亲王、大丞相的基础上,硬生生又给创造加上了代天子行权,督天下之事的大天督一职。 距离那个位置已然是只差一步。 卫進对此已经是非常满意,对于真正坐上那个位置,反而是没有了太大的念想。 但大势携裹之下,他却也不得不进,算是安了诸位官员的心,进完之后的第一道安抚圣旨,也平复了大周皇室后裔的心。 唯一的遗憾便是直到登基大典结束,少主卫锁依旧没有出现,只是在询问他对于国号的意见时,才通过蓁丫鬟从那座被黑暗笼罩的大殿中传出一句话来。 “周之后,秦一统,国号可为秦。” 自此,大秦王朝建立,周朝终究成为过去。 新朝建元第二年。 皇后娘娘喜得一子,陛下龙颜大悦,当即大赦天下。 而后转眼间便是数年时间过去。 皇家血脉也逐渐枝繁叶茂起来。 皇子们渐渐长大,卫進一日日老去。 但关于国本的问题,却一直没有定下。 太子之位一日悬而未决,朝局情势便一日不稳,但已现老态的皇帝陛下却迟迟不下决断,也让诸皇子全部心生渴望,关于皇位之争,也越来越暗流涌动,成为了一个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大问题。 朝廷内外,以成年的几个皇子为中心,渐渐分别聚拢起一批官员,结党之势已然开始渐成气候。 ……………………………………………… 又是一个秋风萧瑟,阴雨绵绵的午后。 一辆马车在严密护卫下出了皇宫,又径直出了京城,最后在城外朝天观正门前缓缓停了下去。 从里面缓缓走出一个撑着伞的老人,先是站在朝天观那块牌匾前默默观看了一会儿,这才拾阶而上,来到了那扇厚重大门的近前。 一众侍卫迅朝着左右散开,结果还未等他们各自站好位置,便被老者直接挥手驱赶到了远处,不让任何一个人靠近过来。 他越过大门,沿着青石方砖铺就的长路一直向内,直到在一座格外巨大的宫殿前止住了脚步。 静静等待了片刻后。 伴着吱呀一声轻响。 足有两丈高的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看了一眼在门外安静站着的老人,她慌忙过去搀扶住他的一只手臂,口中道着,“老爷过来怎么也不和奴婢提前说上一声,外面下着那么冷的雨,把老爷淋着了可怎么办?” 听着这些有些埋怨的话,老者反而露出来一丝亲切的笑容,丝毫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一年多不见,小蓁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啊。” 蓁丫鬟愣了一下,当即开口笑道,“许是每天服侍少爷修行,实在是太忙,都忙到了忘记变老的地步。” “哦,老爷是过来看少爷的吧,今天倒是正巧,少爷难得的没有闭关,也没有悄无声息的外出,而是在里面休息。” 进入大殿之后,,就像是从一方天地迈进了另外一个世界,整个人仿佛都融入到了这样一种纯粹的黑暗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带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奇怪感觉。 第1371章 奇怪感觉 唰…… 随着卫進的进入,墙壁和立柱上的一盏盏宫灯自行点亮,将浓郁到几乎无法化开的黑暗缓缓驱离出一小片空间,让温暖与光明将其替代占据。 他站在这一片区域内,被温暖舒适的感觉将全身都包裹在内,不仅洗去了身体的疲惫,甚至就连烦恼,仿佛都少掉了很多。 小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来一把椅子和一只方桌,又送来一杯热茶,放到他身边后便悄然离去。 于是这座宽大空荡到极点的大殿,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坐在光明温暖的中央,面对着更深处依旧是犹如实质的漆黑墨色。 虽然除了自己之外似乎空无一人,但他还是捂着那杯滚热的茶水,开口说了起来。 “从上一次见到锁哥儿算起,到现在又能和锁哥儿说上几句话,已经过去了两年零八个月时间了啊。” 片刻后,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响起,“大家都很忙,时间也就这样飞快的溜走了。” 他喝了口茶,微笑着道,“主要还是锁哥儿在忙,我这里啊,其实有时候烦了累了,就把那些政务琐事丢到一旁,狠狠地喝顿酒再睡上一个下午都没有关系。” “睡可以睡,但酒还是要少喝。” “既然锁哥儿说让少喝,那以后就不会再喝醉了。” 他又喝了口茶,“还记得同样是秋日的雨天,我在养身监的那座小楼里面说过,如果真的成了大事,要让锁哥儿做我们卫家王朝的开国之君,只是我也没有想到,本来以为需要经过九死一生的危险局面才能做成的事情,竟然这么容易就成了,也让我在锁哥儿面前食了言。” “现在我岁数也大了,这辈子活到现在也早就知足了,唯一还放不下的事情就是想把皇位传给锁哥儿你来坐……” “我很早之前就说过,让你再生一个,这件事情你做的不错,一下子生了好几个,所以说你看哪个顺眼,就把位子传给谁行了。” 黑暗中响起平淡漠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卫進沉默许久,直到将一杯茶喝完,才又接着道,“可是,我就是想传给锁哥儿。” “你怎么就那么轴呢?”黑暗中的声音有些无奈地道,“我的时间很宝贵,要做的事情也很多,不可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面。” “实在不行的话,锁哥儿就娶亲生一个皇太孙,待到我去了之后,就让他继承大位,可否?” “我看蓁丫头就不错,你要是觉得行的话……” “她太弱小了,一口气就会被吹死……好了,不说这些了,一会儿我叫青丫鬟给你调理一下身体,再开一些养生补气的方子,回去记得按时服药。” 卫進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话后,就将空了的茶盏放下,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来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上个月韬哥儿暗中找人潜入朝天观的事情,锁哥儿想要如何处置他?” “我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不过些许无谓的芝麻小事,就随他去吧。” “那就依着锁哥儿的意思。” 卫進说着便又叹了口气,“还是因为锁哥儿近二十载不履尘世,又让我们一直在淡化你的存在,所以就导致了你下面那些弟弟妹妹啊,都对你这位从未谋面的神秘大哥很有兴趣,尤其是那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子,甚至还将你当成了竞争对手,不停在打探关于你的事情……” “朝天观很危险,除了你们和二叔之外,其他不管是谁都会有来无回,所以你还是劝一下他们吧,毕竟是你的孩子,若是死在了这里,怕是连尸体都找不回去。” 卫進张了张嘴,犹豫片刻后还是有些语气复杂地道,“锁哥儿修习战神图录,是不是快要破碎虚空了?” “没有战神图录,也没有破碎虚空,不过再过一段时间,我确实就要真正着手准备离开了。” 卫進深吸口气,努力平复着气息道,“这一段时间是多久,若是真的离开之后,锁哥儿,还会回来吗?” “时间并不能确定,或许是一两年,也有可能是五六年,还有可能,我会一直被禁锢在这里,终究难以脱离……” “至于离开后还会不会回来,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将所有的实验体留下来给你,按照他们的忠诚度和实力水平,至少可以保住卫家江山两百年无碍。” “我知道了,锁哥儿真正离开之前,一定要记得来见我一面。” 卫進闭上眼睛,有些步履蹒跚地出了大殿,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才没入到萧瑟风雨之中消失不见。 黑暗中亮起一对幽深眼眸,注视着卫進离去的方向,而后又缓缓闭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道多少天之后,那双深湖般的眼眸却又在黑暗的大殿深处倏然亮起。 这一次,他却是看向了另外一处方向。 等待了很久,他以一种莫名的语气道,“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奇怪感觉……还真的是让人无比怀念。” “更让我好奇的是,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准备以怎样的方式离开。” “小蓁……” “奴婢在。” “你去找人查一查,最近京城内外有没有出现……” 他说到此处停顿片刻,重新组织了语言道,“找人隐蔽地探查一下,看一看京城内外有没有出现与众不同的武者……另外加强一下宫中防卫,把老爷主母和二老爷暗中的保护力量增加一倍……不,增加两倍。” “奴婢遵命。” “有了消息之后直接向我禀报,不可擅自轻举妄动。” “奴婢明白!” 待到小蓁离开后,一行鲜红的字迹在黑暗深处缓缓浮现。 “老爷,蓁丫头虽然伺候人有点儿水平,但要说秘密探查消息,怕是会漏的像个筛子一样。” “要不,让属下出去看看?” “狗子安心在我身边休养生息,这种事情,不需要你出手。” “老爷,就算是不让属下出去,用青丫鬟去探查,也总好过蓁丫鬟吧,怎么说青丫鬟以前也算是青莲教的候补圣女,这些年来也一直是在负责各种对外事务……” “是吗,她们两个还有这样的分工吗?” “那陋狗你自己看着办吧,有情况就回来找我,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属下遵命!” 第1372章 仙灵入体 黑暗中的声音渐渐沉寂下去,再也听不到一分一毫。 只有那双幽深纯净的眼睛不时亮起,闪烁着沉思的光芒,许久后便又缓缓熄灭,将一切再次回归到无尽的黑暗寂静之中。 他一直都在思考,破开束缚脱离此方天地之后,到底该如何避开或者扛过恐怖时空乱流的冲刷,能让自己顺利回归到熟悉的诸天诸域虚空之中。 在那一年的京城郊外,在青莲教主和圣女以身为祭,踏入天门引劫数后,这么多年来他66续续不知道已经经历了多少次天地雷劫的镇压。 而随着斧劈天劫的一次次双值加成,他也从一开始的艰难求存,到后面的稳中有升,再到后来的躺平任干,直到最后的老死不相往来。 稳中有升说的是在生命值不断注入的情况下,他的一点本我在不断地恢复生机…… 而在习惯性的修行下,尤其是在雷劫的不停熬炼淬体下,积攒起来多到没处使的经验值依旧在不停灌注,终于让七星拳经突破了两百星屏障的限制,继续稳步向上推进。 直到这么些年过去,连他自己都忘了去数,如今到底已经达到了多少星的高度。 粗略算一下的话,大概有四五百星,还是五六百星的样子? 亦或是更多? 全服第一绝对是早已经有了。 也早已经走到了此方天地武道修行道路的尽头,也成功验证了他最开始的推测。 用这种最笨的法子堆积到出界限之后,真的最容易打破界限,可以触碰到撕裂屏障脱身而出的那道门槛。 而后面的躺平任干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无奈之举。 主要还是因为随着他劈散的金色雷霆越来越多,本体的恢复在达到某个界限之后,所需要的生命值加成数量却是骤然增加,光靠着斧劈天劫带来的加成,已经完全无法满足本我继续补全的基本需求。 就像是他的上一个时空,在建国初解决了求存求稳的问题之后,即将进入开启工业化的历史进程,由此带来的便是对各种资源需求量的暴增,原有的展模式已经无法满足要求,必须要打破旧的束缚,以全新的模式来应对挑战。 但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却是,他暂且还不能打破此方天地的束缚。 因为在打破之后,迎头而来的便是连他都坚决不想面对的时空乱流。 那是就算在他最强盛的巅峰时期,进入前也要掂量掂量的恐怖存在。 于是乎,事情的展就被卡在了这里。 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达到了直接撕裂界域屏障脱身而出的高度层次,却又被外面的恐怖时空乱流给逼得缩了回来。 而天劫依旧在继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降下雷霆敲打他一番。 却已经连他修行星星拳的防御都无法打破。 但斩灭金色雷霆所得到的双值加成数量又如同鸡肋,对他已经没有了最开始时那种迫不及待的吸引力,所以再迎接雷劫时就变成了躺平任干的态度。 你劈,随便你劈。 我不高兴了就直接用斧头给你搅散,高兴了就让你多劈一会儿消消气,反正也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和影响。 再到后来,也就是最近一年的时间。 天地雷劫,它消失了。 再也不来找他的麻烦,仿佛是已经默认了他这个另类的存在。 他就算是暗戳戳地将自身那一点本我的气息暴露出来勾引,也无法像以前那般当即引一场激情四射的电光轰击。 任由他钻在自己的体内躺着不动,只要不乱折腾,就可以当他不存在。 更像是不想再搭理他,摆出来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态度。 ……………………………………………… 三皇子府邸。 一个仿佛从画上走下来的绝美少女站在亭边,轻倚栏杆欣赏着外面的绵绵秋雨。 在后面的小桌上,摆放着几碟制作极为精美的点心,还有一壶散着淡淡幽香的清茶,给这萧瑟的秋日增添了许多宁静淡雅的美丽。 直到糕点和茶水全部凉掉,少女却都没有吃上一块,喝上一口。 甚至在偶尔目光扫过的时候,她都会流露出一丝极淡的鄙夷表情,仿佛这些就算是在王公贵族府中也不多见的精美茶点,根本就和猪圈里的猪食一样,无法引起她的任何兴趣。 或许就连这座府邸内的所有一切,在她眼中都是肮脏粗鄙的存在,也唯有外面飘着的丝丝细雨,才能稍稍让她的心情变得宁静些许。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一直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站在那里,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任何的变化。 直到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从亭外的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她才缓缓转过身体,看向了从远处走来的年轻男子。 “霜凝小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收集好整理了,就在书房里面,进了晚膳之后就可以去翻看查阅。” 男子穿着一身淡黄色的长衫,身材颀长,面容英俊,看上去端得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我不饿,直接去书房便好。” 白衣白裙的少女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直让他看得呆了一呆,数个呼吸后才艰难回过神来,“也好,那在下现在就带霜凝小姐去书房。” 她又是淡淡一笑,“如此,就劳烦三殿下了。” “霜凝小姐乃是真正的神仙中人,能为小姐效劳已经是卫韬的荣幸,又何来劳烦一说?” 她又只是淡淡一笑,将他陷入神魂颠倒的同时,也将自己那一抹高高在上的淡漠疏离尽皆隐藏。 一刻钟后。 她轻轻拿起桌上的一叠纸张,细细阅读了起来。 “三大圣地,青莲圣教。” “破三关,开天门……” 一段时间后,她缓缓抬起头来,唇角微微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说的如此惊天动地,其实也不过是修途上的凡俗三关,以及真正踏入修途后的感悟天地,仙灵入体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在此方下层界域的天地规则之下,又没有真正的仙灵修士出现,他们能够做到破开凡俗三关的程度,也算是殊为不易了。” 数个呼吸后,笑容渐渐敛去,又换成了黛眉微蹙的疑惑不解表情。 她闭上眼睛,许久后才再次睁开,转头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幕,自言自语道,“自从下界进入此方天地以来,直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仙灵之气的存在,就说明此方天地不过是一片黑暗荒漠,最多不过是拥有了滋生仙灵之气的基础条件,却是还没有真正开启提升进化的大门,根本无法成为吾等族人的垂钓圈养之地。” “但是,之前探知到此方天地的诸多天地雷劫,又该作何解释?” “这里的武者至高境界也不过是破三关,在没有仙灵之气的情况下,入天门对他们来说便是无法抵挡的死劫,根本不可能达到感悟挑动界域规则,引真正天地雷劫的高度。” “唯有仙灵之气衍生,仙灵修士出现,以仙灵之气淬炼神魂肉身,化身仙灵之体,而且要继续修行到一定程度后,才可以开始感悟界域规则,引天地雷劫的降临,也因此才能进入吾等的视线,通过天地雷劫的波动获取到道标位置信息……” “可是为什么,这样一片毫无仙灵之气,在黑暗乱流中根本不可能被吾等探知现的地方,为什么会爆出诸多天地雷劫的力量波动?” “难道是吾等之前的探查感知,出现了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误判?” “不应该是误判,在这里朝廷钦天监的记载之中,还详细记录着很多次的天地雷霆降临场景,而且真切详实,绝非妄言,直到一年多以前才渐渐消失不见,没有再次记录新的雷劫出现。” “那么,如果天地雷劫是真正存在的话,我下界来此之后探查不到仙灵之气的存在,应该还是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存在?” 忽然间,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陡然爆出璀璨的光芒。 “不对,确实还有一种极度罕见的可能,会表现出这样疑似误判的情况!” “那便是此方天地在仙灵之气出现的同时,亦衍生出了更加灵智自我的天地意志,所以在感知到吾等的出现后,有意无意将仙灵之气隐藏了起来,想要逃避更大的祸患降临!”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倒是值得吾亲自过来一趟,好好探究隐藏在水面下的秘密。” 第1373章铁血禁卫 掩卷思索片刻后,霜凝便又再次低下头,继续读了下去。 “京外朝天观,疑似大皇子卫锁隐居修行之地……” “大皇子实力深不可测,为人神秘至极,据传在当初率铁血禁卫击破叛逆联军,踏平蛮族王帐后,多年来从未显露人前,除陛下皇后与亲王外,再无人能够接近到其近前。” 收集整理的内容有很多,但真正能让她感到有用的却又很少,所以没用太长时间就将厚厚的一叠文卷翻阅完毕,也大致整理出来了下一步需要重点关注的事情。 她这次降临到此方天地要做的事情很多。 关注一下这里的土著势力,只不过是前期最为微不足道的一项准备工作而已。 在这样一个天地规则稳固到令她都感到惊讶的界域,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孕育出修行者的任何条件和土壤,能够出现总结出“破境三关、打开天门”的武者,也已经算得上是相当不容易的情况。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确实探知到了这里的雷劫,所以才敢笃定此方界域仙灵之气衍生,天地开始进化提升,结果降临之后才现是这样一种情况,那么所需要去做的事情将比正常情况下成十倍增长。 如此想来,若是想要把事情办的更加顺利,最好还是先将此方天地的土著势力纳入到掌控之中。 不管是这名为大秦的王朝,还是占据了北方苦寒之地的蛮族部落,都必须要成为她手中的一颗棋子,这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应该为此感到荣幸和自豪。 数个呼吸后,她随手将那叠情报丢到一旁,凝神静思片刻,取下了白皙纤细手腕上一直戴着的手镯。 这只手镯通体乌墨色,看上去材质非金非玉,上面篆刻着纷繁复杂的纹路,给人一种古朴厚重的感觉,和她整个人的形象气质并不匹配。 但看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却像是对这只手镯珍视到了极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鲁莽和大意。 在她的操作下,墨色手镯亮起淡淡的豪光,刹那间桌上便多出两枚流光四溢的菱形晶体。 “还好,这种程度的力量气息并没有引起此方天地界域规则的异动,不然天劫直接降临,就算是我,也难以全身而退……” 她如释负重般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将其中一枚晶体握在手中,整个人迅晋入到物我两忘的入定状态之中。 时间很快过去。 夜色已经很深了,她缓缓从入定中睁开双眼,看向了房门所在的位置。 “小姐。” 门外悄然响起一道轻细的声音。 她开口说道,“两件事,需要你马上着手去做。。” “请小姐示下。” “一是让黑曜去一趟皇宫,见一见这秦王朝的皇帝,让他归于吾等的荣光之下,为吾等所用。” “二是你带人去一趟城外的朝天观,看一看那所谓的神秘大皇子,到底有多神秘。” “奴婢谨遵小姐法旨。” 停顿一下后,门外那道轻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若是这皇帝不服教化,奴婢又该如何处置?” “这点小事还需要我交代吗?” “他若是不肯奉吾等为主,那就让他暴病而亡,换一个听话懂事的便好。” “你们要知道,虽然吾等在此方天地受到压制,但即便宫中侍卫全部都是破三关的大宗师武者,以他们对于天地规则的感悟程度,完全和吾等不在一个高度层次,所以说只要吾等出手,在他们看来一举一动便是浑然天成、无懈可击,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 “奴婢,明白了。” 悄无声息间,门外已然空无一人。 ……………………………………………… 秦建元二十年,十一月初三。 当日深夜,数名刺客潜入宫中。 与宫内一直只闻其声,不见真人的铁血禁卫激斗于元和殿前。 刺客实力极强。 数十铁血禁卫以伤亡过半为代价,才堪堪将三名刺客拦住,没有让其再向前一步。 而三个刺客所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人重伤、两人轻伤而已,还能顺利脱身,没有被越来越多的铁血禁卫留下。 期间犹如雷霆阵阵,整个京城都被从睡梦中惊醒。 一战过后,元和大殿连同殿前广场已然不复存在,只余下一片焦黑的地面,以及大大小小的深坑裂隙,在寒风冷雨中默默诉说着此役的震撼惨烈。 三皇子府邸内的一座藏书楼。 霜凝在随意翻看着一座座书架上的藏书,绝大部分都是拿起来略看几眼便将之放下,只有遇到稍微感兴趣的书籍时,才会认真读上一会儿,权当消磨一下这无聊的时光。 忽然间。 一阵巨响从皇宫方向传来。 她放下手上的一本史书,转头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面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这是什么情况,按道理来说,没有达到破三关之境的武者根本不用入得黑曜的眼中,而达到破三关境的武者,因为对于天地规则的感悟层次不同,反而会变得更加容易对付,又怎么会搞出来如此巨大的动静?” 不过疑惑的念头只在心中转了一转,她便再次拿起了那本史书。 但紧接着,炸雷般的巨响连成一片,震荡得门窗都在嗡嗡作响。 她的表情终于变得有些凝重起来,端起桌上的清茶抿了一口,伸手推开了面朝皇宫的那扇窗户。 “只凭一些宫中侍卫,竟然还能达到这种程度?” 一个念头过后,她反而更加有兴趣起来。 这其实是件好事。 她不怕此方天地的武者强大,而只怕他们太弱。 毕竟就算是这些土著武者再强,也必定和她这样的仙灵之士有着天壤之别,存在着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但是如果他们太弱的话,对她的助力就绝对会大打折扣,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精力才能做成想要的事情。 震动与巨响终于缓缓停歇。 她也刚好喝完了那一杯清淡的茗茶。 将茶盏放下后,门外便传来了细微的衣袂响动。 “黑曜,你竟然受伤了?” 她微微皱眉,嗅到了萦绕在空气中的一抹淡淡血腥味道。 第1374章地底空间 “属下办事不利,请小姐责罚。” “那些宫廷侍卫,竟然连你都能阻拦下来么?” “小姐,那些被称之为铁血禁卫的家伙,他们并不感悟天地规则,而只是淬炼肉身搬运气血,但就是这种最为基础的低层次锻炼手法,硬是让他们堆积到了仿佛已经不是人,而是一头头人形妖兽的程度,属下无法击破他们越来越厚的防御圈,最后只能是在杀伤了二十多人后暂且退却……” “只怪属下此此皇宫之行并未带上足够的元晶石,又怕施展禁法会引来界域规则压制,不然无论如何也要将他们尽数击杀。” 霜凝不以为意点了点头,“只是些粗莽的武夫而已,待到天亮之后,我便趁他们朝会时亲自过去一趟,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手段。” “这么长时间过去,小泠也该从那座道观回来了,怎么还是不见踪影?” “要不要属下过去接应一下?” “不需要,你下去安心休息疗伤便是,待到掌控了这座王朝为吾所用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属下遵命!” 她看了眼外面依旧漆黑的雨夜,回身又将刚刚放下的那部史书拿了起来。 才翻看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外面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还有盔甲兵刃撞击出的清脆响声。 声音越来越近,径直朝着藏书楼所在的位置而来。 “怎么回事……” 霜凝微微皱起一对黛眉,再一次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推门来到了外面的雨幕之中。 嘭! 两道手持大斧,身着重甲,高度逾丈的身影重重落在了地面,溅起大蓬雨水,将坚硬的青石方砖砸出一片裂纹。 而在这两人身后,还有更多同样铠甲兵器的壮汉围拢过来,将整个藏书楼围了个针插不进,水泄不通。 最前方铁血禁卫微微低头,面甲下一双猩红的眼眸朝着她看了过来,与她清冷的双眸在虚空中相撞对碰。 这就是黑曜口中所提到的铁血禁卫么? 看他们的样子,还真的是只修炼了在她看来根本一无是处的搬运气血、打熬肉身的法门。 可问题是,她也是没有想到,搬运气血竟然能搬运到如同燃烧高炉的程度,打熬肉身竟然能打熬到非人的地步,连她不由得都感觉到有些吃惊和讶然。 但也仅仅是有些吃惊和讶然而已。 这些东西,就算是聚集起来的数量再多,或许会对黑曜和小泠产生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威胁,但是在她的面前,根本就算不上任何威胁。 “放肆!” 她面色转冷,向前踏出一步。 青葱般的指尖亮起璀璨光芒。 然而还未等她真正出手,却又有一道柔柔的女子声音从铁甲禁卫后方响起,让她将指尖的光芒又暂且收敛了回去。 “小女子青丫鬟,奉吾主之命给姑娘传一句话。” “呵,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 “吾主言道,他本想亲自入城见姑娘一面,只因为行动不太方便,便只好在城外朝天观等候姑娘的到来……” 霜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笑道,“你的主人?他又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资格让我亲自过去见他?” “还有你,不过是个下界的土著丫鬟而已,竟敢在我的面前大呼小叫,是真的不知道死字几笔几画,到底是怎么写的!” 璀璨光芒再次亮起。 照亮了楼外重甲利斧的高大身影,也映出了站在几排铁血禁卫身后的那道青衫女子身影。 她正在飞快向后退去。 “想走,走得了吗?” 霜凝轻笑一声,再次踏前一步。 指尖已经对准了那道青色衣裙的方向。 但是…… 她这一指依旧没能点的下去。 因为就在即将出手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现,眼前的一切竟然变得完全不同。 没有了藏书楼,也没有了那些身高逾丈的重甲禁卫,同样没有了那个青衣青裙的窈窕身影。 有的只是黑暗阴森的密林,以及萦绕在密林间的诡异力量波动。 “这种感觉……” 她收回手指,采取守势,表情也一点点沉凝下来,再没有刚才目空一切的样子。 而在那座藏书楼外,青丫鬟还在慢慢后退,直至退出十数丈后才对着前方盈盈一礼,口中恭敬说道,“奴婢谢过陋狗大人出手相助。” ……………………………………………… 霜凝感觉自己做了一个梦。 就像是永远也不会醒来的噩梦。 在那座藏书楼前,当她忽然间察觉到周围环境剧变,自己置身于阴森恐怖的黑暗密林时,就已经明白了自己面前出现了怎样层次高度的敌人。 她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在这样一个已经确定的界域规则绝对稳固的天地内,为什么会毫无征兆跳出来一位如此厉害的幻灵修士。 他,或者她的存在本身,难道就不会引起界域规则的针对性天劫吗? 还是说,他有特殊的能力可以遮蔽隐藏自己存在的气息,以此躲开界域规则的压迫与排斥? 惊讶恐惧的念头还未散去,她的眼前便已经被有如实质的猩红颜色包围,想要反抗,却又害怕因为反抗而导致天劫的降临,到时候对方大概率无事,她却会因此而陷入到十死无生的绝境之中。 然而就是这一瞬间的惊讶,再加上后面一瞬间的犹豫,便让她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资本,沉浸在黑暗与猩红交织的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不知道多久之后,她隐隐恢复了一丝神智,能够感觉到一股柔和的力量,正在携裹着她不断向某个方向缓缓降落。 很快的,她忽然觉得双腿一顿,脚踩实地的感觉让她顿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完全清醒过来,可以观察思考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处境。 最先出现在她视线中的,是两轮银色的圆月。 它们自浓郁到几乎无法化开的黑暗深处缓缓亮起,片刻后消失不见,又一段时间后再次亮起…… 如此往复循环,仿佛永无休止。 还有隐隐从远处传来的风雷之声,似乎在前方存在着一个巨大而又诡异的风口,一会儿要将她吹走,一会儿却又想要将她吸入。 第1375章高傲矜持 霜凝默默打量着这个巨大而又黑暗的空间,心中不停闪过诸多念头。 也已经在暗中做着各种准备,针对那种突如其来幻法攻击的准备。 好在除了两轮诡异的巨大圆月,以及不停吹来吸取的暴风之外,其他的倒没有现什么更加恐怖的情况,无论如何都要比之前遇到的幻灵修士要安全些许。 这也让她一直紧绷着的心脏稍稍平缓了少许。 不管后面如何,最起码现在还活着,这就是天大的幸事。 只要不死,就总会有生的希望,这也是自从见到过第一个仙灵修士的死亡之后,她一直所恪守的格言。 抬眼望去,入目处尽皆是墨一样的黑色,而只有在那两轮圆月亮起的时候,才能借着光芒迅打量一下周围,也能让人知道,这里应该是深藏地下的一处巨大空间。 也许,这就是那个幻灵修士的洞府。 他将她抓来后就不管不问,倒是对自己的实力深信无疑,只是他却是似乎忘记了,仙灵修士只要经过了充分的准备,就会有非常多的对敌手段,而不再会像是前一次骤然碰面一样,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只能是束手就擒。 她一边默默想着,一边开始试探着向前走去。 忽然间。 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她微微皱眉,仔细寻找着引起这种震动的原因。。 啪! 啪啪啪啪啪! 忽然间,无数盏宫灯亮起光芒,将整个空间尽数照亮。 “这是……” 她猛然倒抽一口凉气,将嘴边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 就在她身前百丈外,是一尊小山般庞大的头颅,刚刚她以为的两轮圆月,其实就是头颅正面的两只眼眸。 而那一时要将她吹走,一时又要将她吸回的狂风,只是这尊恐怖头颅呼吸吐纳时所引的气流。 更可怕的是。 在小山般的头颅下方,连接着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躯体,虽然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脖子下面的一点点身体,但即便如此,也已经完全出了她所能想象的范围。 太大了…… 实在是太庞大了…… 就算是家族的护山神兽,在他面前也顶多像是一只小巧可爱的猫咪。 这是……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在这样的下层界域天地内,即便是界域意志有灵,也不可能会孕育出如此恐怖的生灵。 即便是在她原本所在的界域,垂钓诸方,以诸多衍生了仙灵之气的天地为牧场的真正上界,也几乎不可能存在如此巨大的生灵。 “下面,我问,你答。” 空洞浩瀚的声音响起,在这片刚刚被照亮的空间内引起巨大的回音与动荡,差点儿也将她震得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霜凝看到那尊恐怖头颅极其轻缓地活动了一下,但即便如此,还是又引了一场更加剧烈的动荡。 “姓名……” “晚,晚辈霜凝,见过前辈。” 就在那道声音响起的这一刻,犹如一座大山重重砸在了她的心头。 所有高高在上的骄傲与矜持都已经离她而去,剩下的只有无法抑制的恐惧,以及从这种恐惧中衍生出来的颤抖与呆滞。 “你杀了我的属下,而且我让你来,你也拒绝了我原本充满善意的邀约。” 听到这一句空洞浩瀚的声音,她的整个思维不由自主出现了刹那间的当机。 城外朝天观,神秘大皇子。 那个青衫青裙的女子在藏书楼外也说过,“他在城外朝天观等候姑娘……” 难道说,眼前这个恐怖到了极点的生灵,就是青衫女子的主人,同时还是这个王朝的大皇子? 开什么玩笑!? 空洞浩瀚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从哪里来?” “来这里做什么?” “要怎么避开时空乱流离去?” 面对着接踵而至的诸多问题,同时也面对着如山似岳的巨大压力,她双唇紧闭,久久沉默不语。 顾判安安静静俯视着那个渺小的人儿,观察着也算是和他一样的外域降临者,对她沉默无声的对抗并不在意。 只要她对于死亡的惧怕大于内心的坚守,就不会一直坚定地保持沉默下去。 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需要有外力轻轻地帮忙推上一把而已。 要让她清醒认识到,她所谓的矜持高傲,在他面前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变成一地的碎片。 所以说,就在下一刻,几具还未完全僵硬的尸体悄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都是她带来的属下,不久前还在和她一起,矜持而高傲地俯瞰着这个世界,如今却都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临死前的表情深刻地反应出来了对于生命的眷恋,以及对于死亡的恐惧。 她依旧紧闭嘴巴,不一言。 只是脸色已经隐隐有些白。 沉闷浩瀚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和你相似的年轻人,吾已经见过太多太多,每一个都热血澎湃,认为自己是千年不遇的天选之子,可以站到巅峰之上,看到别人无法见到的风景……” “但现实却很残酷,不是什么人都有那个命运一步步走上巅峰,他们其中的绝大多数,基本上都会止步于某个比较低的境界层次,或者在庸碌中垂垂老去,又或者像你眼前的这些可怜虫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惨遭横死,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留不下来。” “你还很年轻,未来也有很多可能,选择对抗然后死去,是其中最为黑暗的一种可能,所以说到底该如何选择,决定权并不在你自己的手中,却又在你自己手中。” 终于,她缓缓抬头,幽幽叹了口气道,“前辈想要知道什么,我说,我全都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随着她的讲述,顾判也算是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她和一众属下来到此地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确实有着相当直接的目的性存在。 其中最主要的便是为寻找修行所需的一种重要资源。 在她原本的界域那里被称为命之时晶的东西。 再配合所修功法,可以让他们这些所谓的上界仙灵修士抵御黑暗时空乱流的冲刷,获得更为悠久的寿元。 命之时晶并不是某种天然生长的晶体。 而是在被时空乱流包围的界域衍生仙灵之气,开启进化提升的进程后,才能自天地间孕育出来的一种东西。 但是,一旦某个下层界域开始了进化,就必将引起黑暗时空乱流的侵蚀,也唯有她们这样的上界仙灵修士,才能汲取命之时晶抵御时空乱流,阻止此种灾变的生,也算是为黑暗时空乱流中本就稀少的仙灵界域保下更多存活的种子…… 顾判听到此处,缓缓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有如实质的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神色流露,就像是在看路边没有生命的一粒碎石。 第1376章 鬼风长河(求订阅) 在那道不含有任何感情的目光注视下,她虽然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但还是在继续说着。 就在十几年前,他们自上界终于现了此方天地有天地雷劫降生,便认为这里已经衍生了仙灵之气,开启了进化提升的进程。 也意味着即将被黑暗时空乱流所侵袭,最终将要陷入到万灵齐暗,万物凋零的恐怖境地之中。 所以他们这些上界的仙灵修士便通过天地雷劫形成的力量波动,探知到了此方界域的准确道标,并且在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失败后,最终成功完成了穿梭降临法阵的构建,来到被他们一直称之为下界的此方天地。 顾判从头到尾没有开口打断她所说的话。 也对她所在的所谓上界没有任何兴趣,更是完全不关心命之时晶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在整个故事中,他真正得到的有用信息便是关于这片时空乱流的内容。 在她的认知之中,界域之外到处充斥的时空乱流才是正常现象,就像是在他曾经的认知之中,突破界域屏障后便应该是无尽黑暗虚空一样根深蒂固。 所以说,他现在就处在一处覆盖范围乎想象的时空乱流之中。 这种规模的时空乱流,不知道在何时形成,也不知道如何形成,只知道想从里面真正脱离出去,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他能够通过穿梭降临法阵去到她所在的上界,也还是被困缚在时空乱流之内而不得脱身。 更何况以他的体量,究竟能不能顺利完成穿梭都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沉默思索了许久后,顾判忽然开口问道,“在你所在的界域,有没有听说过关于碧落黄泉,往生净土的描述?” “回前辈的话,晚辈并未听说过这句话……” 霜凝思忖着缓缓说道,“但是,在晚辈宗族所在的天地之中,存在着某种极度恐怖的灾变,和前辈所说之黄泉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哦?可以说来听听。” “灾变被被称之为混沌鬼风,也可叫做轮回长河,两者皆自域外而来,小鬼风只显形于一地一隅,又有大鬼风和小鬼风之分,大鬼风则会席卷整个界域,其间生灵尽皆被剥夺寿元而亡,唯有吾等仙灵修行者,才能以命之时晶艰难抵挡鬼风大劫,给那些无法修行的俗世凡人打造出可以容身的庇护之所。” 顾判沉默片刻,“剥夺寿元而亡是什么意思?” “剥夺寿元而亡的意思……” 她不由自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在你的面前以肉眼可见的度衰老下去,几乎只需要不到一刻钟时间,便能从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变成垂垂老矣的耄耋之年,直到生命气息断绝而亡。” “就算是吾等融入了命之时晶的仙灵修士,在鬼风长河的恐怖侵蚀面前也并非可以确保万无一失,而是同样不小心便会被剥夺寿元,瞬间老去死亡,所以混沌鬼风又被称之为轮回长河,有着一入长河,便入轮回的说法……” “混沌鬼风倒还罢了,轮回长河这个名字,又是谁想出来的?” “这个,这个晚辈也不知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在你们的记载中,混沌鬼风有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回前辈的话,没有什么规律,不管是从爆时间,还是从大小强度上,都找不到任何规律可言。” “行了,你先出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再找你询问。” 待到霜凝离开后,一张有些破损的血色书页悄无声息浮现出来。 悬停在那尊小山般的头颅眼前。 厚重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狗子,你觉得她说的这些东西,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回老爷的话,在属下看来,这个女人所言没有太多诚意,不仅仅隐藏了一些东西,就算是说出来的那些话,也并不可信。” “我也是这样认为。” 他缓缓眨动一下眼睛,“那么,我就将她就交给你了,不管她是死了,还是变成白痴,只要能把准确情报交给我就好。” “老爷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妥。” 一行鲜红大字在虚空中显现,陋狗仅剩的那张血色封面却已经不见踪影。 ……………………………………………… “你最新得到的情报是,她是被天劫吸引过来,准备将混沌鬼风引入到此方天地,让这里变成他们这些仙灵修士的垂钓鱼塘,血食牧场?” “老爷所言极是,按照她的说法,此方天地已经开始进化,便可以接引鬼风进入,在生灵体内孕育命之时晶,供给他们这些仙灵修士使用,所以在得知这一变化后,她便代表其宗族率先进入,目的便是为引入鬼风进行先期准备。” 顾判闭目沉思许久,有些疑惑地道,“此方天地哪里开始进化了,还有所谓的仙灵之气,又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我没有感知到任何的变化存在?” “回老爷的话,据属下推测,许是因为老爷引动天劫,所以才引了他们的误判,误以为此方天地已然开始进化,产生了可以修行的土壤……” “还有一件事情。” 陋狗接着写道,“属下还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似乎和青莲教隐隐有那么一些关系。” “和青莲教隐隐有一些关系?” 他极其轻缓地活动了一下身体,顿时又引了一场小规模的震动,“狗子的意思是和碧落黄泉、往生净土有关?” “老爷所言极是,在他们那里,竟然也有着类似的说法,不过并不是碧落黄泉、往生净土,而是众生皆苦、唯有自渡,在混沌鬼风最深处,尚无人敢于踏足的地方,或许存在着通向仙灵妙境的那扇仙灵之门,只要能推门而入,便可以脱离时空乱流,达至真正的仙灵妙境。” “倒是有点儿意思,在此方天地,有着踏入天门的说法,在这所谓的仙灵上界,又有着仙灵之门的讲述,他们这是在搞套娃吗?” 等待了片刻后,他便又缓缓说道,“让青丫鬟去把青莲教的长老们找来,我有事情要问他们。” “属下谨遵老爷法旨。” 第1377章 破关而出 数日后。 数名身着青衣的男女焚香沐浴更衣后,跪伏在卧龙江北新建又几经扩建的朝天观正殿门前。 当先一名中年女子面色虔诚而又狂热,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后,已然是额头见红,泪流满面。 “奴婢参见青莲天帝,帝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厚重浩瀚的声音自大殿内传出。 “起来说话吧。” 听到这句话,她激动到浑身颤抖的地步,再一次以额触地,泪流满面泣声道,“在天帝面前,吾等奴仆没有站立的资格。” 顾判沉默少顷,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我上一次让你们回去研究接引往生净土的血祭之法,如今到了完成到什么程度了?” “回天帝陛下,吾等已经重新复刻了血祭之法的法阵,只是没有得到天帝陛下的法旨,不敢在陛下护佑的大秦之内制造杀戮。” “更重要的是,血祭之法最后一页所提到的灵血,自两百年前那次消耗之后,吾等手中便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留存。” “机会马上就要来了,虽然不知道那些生灵的鲜血是不是灵血,但至少应该不会比灵血差劲……” 大殿内的黑暗之中,顾判的声音缓缓响起,犹如一尊大锤,狠狠落在了中年女子的心头,也让她不由得身躯巨震,几乎无法保持跪伏的姿势。 仙灵鬼风,垂钓下界。 听上去确实是高高在上、神秘至极,但他们具体有多厉害,还需要真正打过之后才能得出结论。 若是只凭借着一个虚名就想把他吓到,还真的是小看了他一路拳砸斧凿走来的道路。 接下来不知道多少天时间,顾判都保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不动,习惯性地继续上星修行,继续积累自身能量储备,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早在很久之前,他为自身增加“营养”的方式已经和最开始时截然不同。 一是为了摒弃了单纯用嘴巴吃,这个效率极其低下的能量吸收方式,在自身形体长大到一定程度之后,便研究开启了另外一种全新的能量摄入方式,倒像是深埋地下的根系,随时都能够汲取更多的养分。 二是为了硬扛界域外的无尽时空乱流做准备,他甚至将本我的大荒圣龙血脉进行稀释,然后融入一丝到了这具身体内,顿时引起了更加狂暴的变化,愈朝着非人的方向大步前进。 在卧龙江另外一侧的新建道观周围,大片区域被圈禁起来,禁止一应人等进入,划作了大秦王朝皇室的最重要皇庄。 其规模之大,占地面积之广,是之前周朝皇庄的数十上百倍不止。 不过里面却是没有任何的建筑,也没有什么仆役下人存在。 而是被直接划分出不同的区域。 一部分种植着大片大片药田。 一部分散养着不知道多少牛马猪羊。 还有一部分混种着高产粮作物以及各种剧毒植物。 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成熟后被他直接吞噬吸收,然后静静等待着下一个生长成熟的轮回。 卧龙江内的江水鱼虾,也是他的食物来源,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专门的秘密禁卫负责转运粮草,从大秦国库定期输送粮秣到朝天观内,以供给他近乎无穷无尽的需求。 来自天地之间某处区域的能量波动越来越强,也让他长时间不动下有些麻木的心脏恢复了几分活力。 忽然间,他的目光一凝,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黑暗的阻隔,深湖般的眼睛最深处隐隐约约映照出一方忽然变得不同的地方。 阴暗云层深处,似有微弱光芒一闪而逝。 许久后,他才收回目光,缓缓开口说道:“命令所有铁血禁卫,全力保护老爷主母和二老爷的安全。” “在捕捉到第一批仙灵修士之后,大规模的入侵终于要来了吗?” 布命令后,他低低叹息一声,缓缓活动着身体。 一道道遍布尖刺的恐怖触手开始回归收拢至本体之中。 轰隆隆! 大地在震颤,道观在倾塌。 一尊巨大的头颅挣脱了地面的束缚,缓缓抬了起来,就像是在地表突兀地矗立起了一座狰狞的石山。 下一刻,那尊恐怖躯体破开地表岩层,将自己被一层坚固岩石覆盖的上半身高高昂起。 他的这一动作当即对大片土地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巨大破坏。 整个朝天观已然消失不见。 就连整个皇家庄园都不复存在。 唯一剩余保存下来的就只剩下了那座大殿。 一直被认为是“卫少主”闭关清修之地的朝天殿,此时已然高耸空中,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人头顶上戴着的袖珍头饰,在阳光下反射出五彩缤纷的琉璃光芒。 不得不说,他现在实在是太大了,虽然和当初业罗初圣口中提起过的,曾经游荡在虚空深处的上古荒兽还有不小的差距,但绝对已经出此方天地中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 剧烈的震颤犹如一个小型的地震。 甚至开始改变远处卧龙江水的运行轨迹。 毗邻的卧龙江暗流涌动,巨量江水灌入地下,形成了一道道巨大的漩涡。 就连百多里外的大秦京城都受到影响。 部分年久失修的建筑在震动中损毁倒塌,大批禁军出动维持秩序,防止出现更大规模的地龙翻身。 好在震动来的快,去的也快,数十个呼吸后,一切便都恢复了平静,唯有朝天观所在的区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坑,随即被狂涌的江水填充,变成了一座不知到底有几许深的幽潭。 此时此刻,大魏京城却并没有多少因为地震产生的喧嚣吵闹之声,而是陷入到了一片死寂之中。 不知道多少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呆呆站在那里,目光呆滞看着一座山峰缓缓升起,刺破地平线矗立其上,而后又迅离去,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尽头,再也不见踪影。 这种生命层次上的压迫力量,让所有人为之噤声,只剩下灵魂深处自出现的震撼恐惧,再也留不下其他任何别的情绪。 ……………………………………………… 仙灵气动,鬼风呼啸。 直入云霄的孤峰之顶,几道身影约定好一般,悄无声息同时出现。 他们抬头仰视着上方那块被氤氲雾气笼罩的区域,仿佛在欣赏一枚镶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 “新的仙灵界域终于出现出现,历经近千年的艰苦等待之后,终于再次现了可供使用的垂钓牧养之地,此乃吾等上界天人之幸事。” 其中一位披着七彩霞光的高挑女子面带笑容,看了看不远处的黑衣男子。“黑渠先生,待到大阵稳定之后,你便会准备亲自降临吗?”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惜字如金道,“时机未到。” 忽然,一个背负双剑的高大壮汉凑到近前,“霜颜夫人,你费尽心力将一位嫡血后裔送入此方新晋仙灵之地,这些时日来又有什么收获?” 高挑女子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转为有些疑惑地道:“我也有些不解,霜凝已经进入那方天地足够的时间,按道理来说早应该有消息传递出来,却不知为何一直沉寂无声,到现在都没有与我联系。” 负剑壮汉面上露出些许狰狞笑容,“莫非是你那宝贝女儿出现了什么意外,栽到下界刚刚开始接触仙灵之气,摸索着踏入修途的土著手中了?” 高挑女子闭上眼睛,语气变得森冷起来,“在开启垂钓之前,血厉尊者是想和吾先做过一场吗?” 第1378章 瞬间消失 血厉缓缓抽出一柄长剑,轻弹剑锋,顿时鬼哭狼嚎之声大作,虚空中弥漫起浓郁的血腥味道。 “求之不得,本座近日参悟血剑略有所得,正好见识一下你霜家的功法,是否真的有争夺此方仙灵界域主导权的资格。” “听说你近些年来四处传下修剑之法,却无一弟子存活,当真是命犯孤星,该当孤苦终老。”霜颜收敛笑容,双手在身前结出一道印诀,道道毫光溢出,“你可以试试,到底是本宫灵芒先散,还是你的血剑先折,死后连道统都未留下。” “好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黑渠突然插进两人中间,面无表情道,“魔族已至,新境将开,你们两人同为人族修士,却仍兀自争吵不休,再如此,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霜颜和血厉似是对黑渠修士非常忌惮,闻言各自狠狠对视一眼后,同时收了不断攀升的气息。 “黑渠先生果然厉害,只言片语便将两大空境修士压服,佩服佩服。” 霜颜倏然回头,便看到汹涌魔焰自远处急蔓延过来,内里一道身影若隐若现,窈窕纤细,却又凹凸有致。 黑渠踏前一步,挥手间朵朵白云显现,迎上魔焰。“火狱魔君,百年未见,别来无恙?” “魔君果然魔功通神,即便一道投影在甲子前陨灭,实力仿佛毫无影响,依旧保持住了空境颠覆之层次。” 滔天魔焰猛地收缩,凝聚化作一套明黄长裙,披在自魔火中走出的女子身上。 霜颜倏然眯起眼睛,有些惊讶地轻咦了一声。 她竟然直到现在才知道。 曾经在上界大逞凶威,麾下无数强悍魔物的火狱魔君竟然是一个女人。 她有着一头火红长,容颜妖娆,头顶上长着一对螺旋上升的犄角,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妖异魅惑的味道。 “一道投影被灭,损失不可谓不小。”她却没有动怒,反而是悠悠笑道,“这就是我小看了那处垂钓之地生灵反抗的下场。” “不过能以一道投影尽灭数百反抗修士联军,倒是让吾麾下的小崽子们吃了个饱。” 黑渠听闻此言,眉头不由得微微一皱,火狱魔君表现得如此平静,让他也一时间有些琢磨不透起来。 不过在面对开启垂钓新界的时候,他们乃是必须要通力合作的盟友关系,倒是不必担心她会出什么幺蛾子。 呜…… 苍凉号角声响彻虚空,一只巨大狰狞的头颅从黑暗中探出,在它身后,拉着一尊富丽堂皇的金色宫殿。 火狱魔君笑容满面,语气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原来是麂龙魔君到了,黑渠前辈,我听说你跟他似乎也有些不对付呢。”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黑渠表情平静,朝着金色宫殿遥遥一拱手,“麂龙先生,别来无恙。” “经年不见,黑渠先生风采更盛往昔。” 宫殿大门洞开,麂龙从宝座上起身,微微颔示意。 “除了魔翼殿主未到,该来的差不多已经聚齐了。”麂龙从宫殿内飞出,落在孤峰山顶,抬头仰视着上方笼罩在迷雾中的天地,感慨道:“仙灵之气衍生,天地雷劫落下,新境便到了真正开启之时,本君只取其中一缕先天仙灵,另遣数名族人入境潜修,其余一应机缘,都可让于诸位。” 火狱魔君同样笑道,“善,本座只为麾下那些小家伙的修行提升而来。” 血厉按住了背后古旧的剑鞘,“老夫要在新境中传下道统,其他一概漠不关心。” “多说无益,届时各凭手段而已。” 黑渠一挥流云长袖,目光幽幽,穿透氤氲雾气落在那片越来越清晰的景色上面。 沉默观察许久后,他忽然道:“大阵已开,新境可入。” “去吧,记得先找到霜凝丫头的下落。”霜颜朝着身后摆摆手,三个气质不俗的女修士躬身施礼,化作道道长虹没入雾气不见。 血厉弹出两道剑芒,没入身旁两个血衣男子体内,两人紧随其后,同样没入雾气之中。 同一时间,十数个妖魔呼啸着自火海、宫殿内飞出,直入雾气深处。 虚空中只剩下黑渠身后两个年轻人未动。 又等待了片刻,他才摘下佩剑,又取出一方云台,分别递给两人,肃然道,“入境后细心体悟仙灵衍生后的天地变化,这便是你们最大的机缘。” 一片片黑色雪花悄无声息出现在虚空深处,最终汇聚为一对缓缓扇动的巨大羽翼。 一众大修士和大妖魔纷纷侧目,凝视着远处漫天飞雪。 火狱魔君对骤然下降的温度有些不喜,微微皱眉,“魔翼,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的力量?” “不对,你竟然是受伤了!”下一刻,火狱魔君面色一变,语气有些惊讶。 雪花组成的双翼来到近处,居中显现出一尊看不出男女的身影,幽幽叹息道,“半途中遭遇时之乱流,耗费一番功夫才得以摆脱,受伤在所难免。” 黑渠眼中神光爆射,“如今并不应该是黑暗乱流爆的时候,怎么会出现连你都难以脱离的乱流?” “吾也不甚清楚,后面还需要诸位联手,探查这一变化出现的原因。”魔翼殿主咳嗽几声,目光转向火狱魔君和麂龙魔君,“火狱,那道乱流一路向南,你的火狱之地可要小心了。” “多谢魔翼殿主提醒。”火狱魔君笑意盈盈,语气却已经是沉凝了下来。 一个个出类拔萃的年轻修士没入到氤氲雾气深处不见,很快便只剩下了诸位顶层大佬,还停留在孤峰之顶,目视着那方在秘法大阵开启后愈清晰的界域。 直到天色渐晚、夜幕即将降临之时,他们才收回了目光,即将各自归去,为下一次更大规模的降临垂钓做好准备。 忽然间。 黑渠面色陡然变化,原本已经准备离开的脚步也在这一刻猛地停了下来,又一次回头看向了上方被大阵笼罩下的氤氲雾气。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其他诸位上界大佬齐齐回头,和他一样再次将目光落在了氤氲雾气深处。 “那里,吾等弟子的降临区域,为什么会突然间有一座山峰出现?” “而且是,从无到有忽然矗立起来的一座孤峰?” 黑渠先生眯起眼睛,竭尽全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但是却被氤氲雾气阻隔,无法真正窥探到那座突兀出现山峰的虚实。 但就在下一刻。 他的面色再次变化。 刹那间已然变得遍布寒霜,杀机弥漫。 “我的几个弟子,已经死了。” 数个呼吸后,一旁不远处的火狱魔君也忽然开口说道,“和吾血脉相连的火狱族裔,也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刚刚开始进化提升、衍生仙灵的界域,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太过强大的家伙,能让这些天资极高、实力层次尚可的弟子瞬间消失?” “就算是让它展数个甲子时间,也不可能培养孕育出这样的人物!” 第1379章 生命压迫 霜颜忽然想起失去联系的霜凝,“难道先期进入那一方界域的凝儿,也和刚刚这些进入的人遭遇一样,已经性命不存?!” 停顿一下后,她却又摇了摇头,“莫说只是一个刚刚衍生仙灵之气的界域,就算是吾等不去插手,让它自然展数个数百年时间,也不可能会出现一下子将众多天资修为都算顶尖的年轻一代修士一网打尽的大修行者……” “啰啰嗦嗦说这么多,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吾等进去看上一看不就行了?” 血厉面无表情踏前一步,死死盯着那片被氤氲雾气笼罩的地方,反手拔出了背后两柄大剑。 “若是诸位联手支撑稳固住大阵,可以让吾亲身降临此方界域,到时候不管它隐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吾尽可以一剑斩之。” “不过待到大阵完全开启之后,你们不管是谁进入,都不要妨碍吾在此方界域传下血剑道统,也莫要说吾杀人太多,有害垂钓……” “然。” 峰顶诸位大修士思索片刻后,纷纷同意了血厉的提议。 一刻钟后。 血厉倒持两柄血色长剑,已然站在了那片氤氲雾气边缘。 心中已然充满了对于即将到来血腥杀戮的渴望。 就连两柄早已经满饮了仙灵之血的长剑,也开始了轻颤轻鸣,仿佛迫不及待要再饮鲜血,让自身变得更加邪异强大。 血厉握紧了手中的煎饼,瞳孔中倒映出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汹涌澎湃的雾气,隐约模模糊糊看到了那座会动的孤峰,似乎因为天地之鬼斧神工,长成了类人的形状。 倒是有点儿意思。 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斩断这座孤零零的山峰,向那一方天地宣告他的到来。 血厉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缓缓闭上了已经是一片猩红颜色的双眸。 受到血厉本体强大力量所激,原本平静的雾气顿时剧烈涌动起来。 就在此时,峰顶诸人分立大阵各处,联手合力施为,将刚刚生变化的雾气区域又稳定了下来,不再如风暴下的大海一般汹涌澎湃、大浪滔天。 “如此,吾便去了。” 血厉放声大笑,再次踏前一步,整个人迅没入到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他谨守灵台一点清明,在其他诸位大修行者的力量护持下,在五彩缤纷的混乱光幕内急穿行,如此持续了难以忍受的一段时间后,一个豁然开朗的奇妙空间出现在正前方。 ……………………………………………… 如果说仙灵修士是鱼,上界的灵气鬼风是水,那么当穿过那层看上去像是雾气的通道,来到这个新的天地时,就仿佛是鱼儿离了水,突然间出现在了干燥炽热的沙漠之中。 而且身上还被灌注上了厚厚的一层坚固水泥,在太阳的暴晒下迅变得干硬,就连呼吸似乎都是极大的灾难与罪过。 血厉刚刚到来后便是这样一种极度烦躁憋闷的感受。 也让他心中本就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杀意迅沸腾起来,急需生灵的鲜血才能浇灭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是他还不得不极度收敛自身的力量气息,以免受到界域规则的排斥与压制,为其降下大规模的天地雷劫。 短暂的调整过后,血厉终于能够稳住身形,开始仔细观察感知周围的环境。 随之而来的却是难以理解的惊讶与疑惑。 “为什么没有感知到仙灵之气衍生的气息?” “这里分明就是一片没有任何垂钓狩牧价值的荒芜之地。” “但是它的确被探寻感知到了天地雷劫的降临,也因此才会入了吾等的视线之中,获取到了这里的准确位置道标信息……” “吾等关于天地雷劫的探查感知绝对不可能出错,那么,问题应该就出现在了这一方天地之内。” “难道是,仙灵之气衍生之后,又被刻意镇压隐藏了起来?” 一连串的念头闪电般在心中闪过。 毕竟所站的高度不同,实力层次也不同,因此他只用了短短一瞬,便想到了当初霜凝苦思许久才想到的那个可能。 再看向周围的眼神,顿时就变得更加炽热起来。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他此次单独一人率先降临此方天地,倒真的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只要能在黑渠、霜颜、火狱他们亲身到来之前,捕捉到有可能生出了一丝灵智的天地意志,再将其融入到自身的剑灵之内,便可以让他瞬间实力暴涨,一跃而成为整个上界最强者。 就算是如今上界隐世不出的那几个老家伙,可以硬扛小规模黑暗乱流而无碍的存在,或许都只能是屈居其下,不再是他的对手。 百息之后。 血厉已然完全适应了此方天地的界域规则压制,可以一点点尝试着释放自身力量,影响同化周围小范围区域的天地,而不会引起雷劫的遽然降临。 而就在下一刻,他微微皱眉,调转身体,对准了视线尽头悄然亮起的两轮巨大圆月。 似乎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第一眼便看到了头顶高高在上的那一轮皎洁银月。 三个月亮? 除了头顶正上方的那轮圆月保持不动外,其他两轮银月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度靠近了过来? 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悬挂在虚空中的两轮巨大圆月,竟然忽明忽暗,按照一定的频率在明灭变幻。 就像是,一个人在眨动自己的眼睛。 血厉便不由自主一点点绷紧了身体,将手中两柄血色长剑横竖举起,摆出来一个可攻可守的起手式。 又是十数个呼吸过去,他慢慢吐出一口悠长气息,心中无法抑制地激起了滔天大浪。 两轮圆月,已经变成了两汪幽深不见底的湖泊。 更加令他无法置信的是,在这两片深湖之下,还存在着一座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山峰。 巨大的压迫感觉扑面而来,虽然还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也能真切体会到那种无与伦比的沧桑厚重,天地之威。 “这就是在进入大阵之前,模模糊糊看到的那座山峰虚影?” “但是,它为什么会动!?” 在这一瞬间,血厉只觉得自己心脏被狠狠攥住,呼吸都为之猛地停顿一下。 一种生命层次的压迫感,出现在他的心中。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向后退却,不为别的,只希望自己能够离那座会移动的山峰稍远一些。 第1380章 深渊鱼塘 嗯!? 那是什么!? 正在缓缓后退的血厉突然间愣住,目光凝聚在涌动不休的雾气深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几乎在同一时间。 手中双剑疯狂颤动尖鸣,警兆一波波涌动袭来,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过来。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已经来不及做任何的思考。 多年来的修行和战斗经历,以及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本能,驱使着他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血色双剑闪电般斩出。 浓郁的血色剑光汹涌澎湃,瞬间切开了身前的大片雾气,并且继续朝着前方奔流过去。 他自己则是开始了不顾一切的后退,刹那间已经将度提升不会引起界域规则压制反弹的最大,飞快向着后面退去。 轰! 在他蓦然变得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一只足有过十丈粗细,表面覆盖着尖刺与鳞片的狰狞触手将半透明的血色剑光穿破一个大洞,闪电般朝着他席卷而来。 轰轰轰轰轰! 双剑连斩。 数十道剑光落在那道恐怖触手身上,造成的战果却仅仅是击碎部分尖刺和鳞片,在上面留下大小不一的各种伤口,但距离把它完全摧毁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眼看着那道触手距离越来越近,血厉手中双剑骤然合二为一,体内刹那间爆出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再次斩出了手中长剑。 咔嚓! 一道血色闪电划破虚空。 从那条墨色触手正中央一扫而过。 下一刻,它被剖成了两片,各自朝着一侧倾倒下去,又迅被分化的血色电光缠绕侵蚀,片刻间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呼…… 血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额头上甚至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他不知道此方天地内为什么会孕育出如此恐怖的生灵,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和仙灵之气的古怪变化存不存在联系。 他只知道,先自己一步降临进来的那些年轻一代仙灵修士,怕是都已经死在了这头恐怖生灵的手中,可能连一个人都无法逃得出来。 还好…… 这一次进来的是他,才能在把控住力量层次,不引起界域规则排斥的难度下将其一剑斩杀。 实实在在地走了一趟左右遍布危险的钢丝独木桥。 也算是从一开始便为后续的各种工作提前扫平了障碍。 还有那座会移动的山峰,同样需要更进一步的探查,最好能在最短时间内弄清楚它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是不是和这个愈显得古怪诡异的新灵界域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嗡! 就在此时,沉闷而又浩大的呼啸声自雾气深处骤然响起。 血厉猛地眯起眼睛,血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点,内里同时映照出来数十条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狰狞藤蔓触手,呼啸着打破了雾气的平静,从不同方向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席卷而来。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觉瞬间笼罩全身,面对着可以让自身陷入死亡深渊的巨大威胁,他在这一刻不思不想,也不再顾忌是否会引起界域规则的排斥与压迫,是否会引起天地雷劫的降临,似缓实疾斩出了那柄血色长剑。 血灵极斩! 轰! 从雾气深处席卷而至的狰狞藤蔓触手,在接天连地的血色剑光下瞬间化为齑粉,只剩下了最后的一根见势不妙重新缩了回去,免去了和其他触手一样的厄运。 “想不到,这种怪物竟然不是只有一个,而是群居的存在。” 血厉缓缓归剑入鞘,一点点平复着有些紊乱的气息,目光中早已经不见了刚刚降临后的桀骜与无情,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凝重与疑惑。 这不正常。 一点儿都不正常。 只是在降临法阵笼罩的区域,便出现了如此恐怖的生灵。 除了和他站在同一层次的大修行者外,其他不管是谁过来,都免不了身死道消的结局。 或许他现在最需要做的事情,并不是继续去探索这片诡异天地的秘密。 而是应该现在便和他们取得联络,让他可以返回上界,并且关闭大阵,封禁与此方天地的一切联系。 所有人都认为他血厉粗犷鲁莽、残忍嗜杀。 但却极少有人知晓,他能够活到现在,从当年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小灵修一步步成为上界大修行者,靠的可并不是粗犷鲁莽,残忍嗜杀也不过是他用来伪装自身的面具而已。 知进退明得失,这才是他一生真正遵守的格言。 尤其是在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时,除非是避无可避逃无可逃,不管不顾拔剑硬拼绝不是他排在前面的那个选择。 情势有变,该撤退了。 这样一个念头自心底升起开始,便迅占据了血厉的全部心神。 他当即珍而重之取出了那枚用来和其他大修行者联系的符盘,仙灵之力灌注其内,眼看着符盘一点点亮起纯粹的白色光芒。 一直紧绷着的情绪终于也能够稍稍放松下来。 “你手里拿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就很值钱的样子。” 毫无征兆的,一道犹如闷雷般的声音在血厉的周围炸响,也让他才刚刚松弛少许的心弦瞬间再次绷紧到极致,只差一点就要直接断掉的程度。 唰! 他正在寻找这道天雷之音的来源,冷不防手上却是倏然一轻,低头看时却已然是不见了那块符盘的踪影,只能看到一缕微不可查的血色光芒乍现乍隐,已然消失在了氤氲雾气的深处。 血厉死死握住双剑剑柄,面色阴云密布,眉宇间几乎要滴下水来,“你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数个呼吸后,那道犹如闷雷的声音再次响起,距离越来越近。 却并没有回答血厉的问题,只是自顾自地说着。 “你倒是比刚才那些个小家伙要厉害许多,竟然能够斩断吾的那些根系藤蔓,所以说如果将你用斧头砍死的话,应该就能得到更加令吾满意的收获。” 血厉深吸口气,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 直到此时,那道天雷之音才真正回答道,“你问我是谁,我就是鱼啊。” “你为上界垂钓客,吾为下界一条鱼……” “一不小心就咬了钩,被你钓了过来。” 忽然间罡风呼啸,风吹雾散,将好大一片空间显露在了血厉的眼中。 他在这一刻完全陷入呆滞。 半张着嘴巴,已经忘记了自己准备说些什么,只是呆呆看着前方那尊被岩石植被覆盖,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怖躯体,看着不久前还被他误认为是圆月和湖水的巨大双眸,忽然间就连开口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心中只剩下一个诡异古怪的念头在盘旋,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意识。 钓你这样的鱼? 钓他亲娘的鱼! 他们这些上界大修行者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要为现这样一个恐怖的深渊鱼塘而欣喜若狂!? 第1381章 你还好吗 嗡! 一只大手笼盖四方,自上而下罩落下来。 就像是一座真正的大山砸落下来。 刹那间罡风大作,雾气崩散。 其中还有难以计数的狰狞藤蔓呼啸而来,封堵住了所有一切可能存在的闪躲空间。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在这种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在那个已经出想象的恐怖生灵面前,血厉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保留,不计代价不顾损伤,瞬间爆出自身的最强力量,朝着那只大手罩落的方向斩出了有生以来的最强一剑。 血灵极斩! 咔嚓! 血色剑光没入巨大的掌心不见。 天空中就像是下了一场完全由碎石组成的瓢泼大雨。 “成,成功了吗?” 血厉面色惨白,七窍中齐齐流淌出暗红的血流,整个人在这一刻已然是虚弱疲惫到了极点。 按道理说,他刚才这一剑斩出,必定会引起天地雷劫的降临,而且还应该是最为厉害的九天雷动大劫,但现在却一点儿反应都无,就像是不管他在这里怎么折腾,都不会遭到界域规则的排斥压迫一样。 但是,这并不是他现在需要着急考虑的问题。 真正的大恐怖已经再次轰然降临。 那只让人绝望的五指山,连带着无数狰狞藤蔓触须,冲破了刚刚重新聚拢的氤氲雾气,已然来到了他的上空。 “我投降,投降!” 血厉大口咳出鲜血,刚刚喊出这三个字,却被一道森寒光芒自上而下没顶而入,整个人顷刻间呆立当场,所有的一切都凝固在了刚才的一刻。 双刃战斧一闪即逝。 所有的喷洒的鲜血都被收集了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做完这一切,顾判缓缓抬起头颅,望向了雾气最深处的那片与众不同的空间。 然后转动庞大的身躯,缓缓靠近了过去。 ……………………………………………… 直入云霄的孤峰之顶, 一众大修士都已经再次离开,各自去为新现界域的大规模降临做着准备。 至于那一方界域内到底会出现什么情况,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因为血厉已经进入其中。 有这样一位和他们站在同一高度的空境大修行者亲身降临出手,除非对面拥有和那几位早已经神隐老怪物同等层次的虚境大能,就不可能抵挡得住血厉的滔滔天威。 但就那样一个才刚刚衍生仙灵之气的地方,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虚境层次的尊主级人物? 就算是他们所在的上界,在经历过那次忘川冥河的入侵剧变后,虚境之上的大修士损失惨重,而直到现在还确定存活的,恐怕已然不足一掌之数。 所以说,那一方界域能够出现连血厉都无法解决的问题,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后,只剩下了黑渠先生仍然留在这座孤峰之上。 他屏退了前来问安的一众守护修士,犹如一尊雕塑,沉默矗立在距离大阵最近的地方,抬头仰望着上空涌动不休的雾气,眼眸最深处隐隐显露出几分疑惑凝重的神色。 虽然他相信有血厉亲身降临,一定能够查明真相,解决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在雾气深处看到了那座突然出现又迅消散的高山虚影后,心中总有种难以消除的悸动感觉。 仿佛在那里隐藏着什么大危险、大恐怖,或许在下一刻便会爆出来,将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将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让我生出如此古怪诡异的感觉……” “既然血厉已经亲身降临处置,为什么我还会心神不宁……仿佛感觉到了极大危机即将出现,就在……就在天空之上的这座大阵笼罩范围之内,也是在那一方刚刚衍生仙灵之气的界域之中?” “等到更多的仙灵之气注入,大阵就会完全稳固下来,也就要到了真正大规模进入降临的时刻,难道说,真正的危险会在那个时候陡然爆,将吾等仙灵修士一网打尽!?” “但是,除非是出现了不知道多少岁月前才生过一次的,类似于冥河忘川入侵的大事件,也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究竟还能有怎样的生灵,才能抵挡得住吾等仙灵上界的狩猎。” 黑渠先生低低叹息一声,收回了仰视高空的目光,闭上眼睛陷入到长久的沉默与思索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 直到夜色渐浓,狂风呼啸,他才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从踏足的那块奇石之上跃下,准备离开这座孤峰,返回到自己的洞府之中。 但就在临行前的那一刹那。 一股莫名其妙的悸动自心底悄然升起。 于是,他又回头朝着高处的雾气氤氲之地看了一眼。 然后便猛地愣在那里,就连呼吸都在这一刻为之停滞。 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他竟然隐隐约约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巨大眼眸,毫无征兆出现在了氤氲雾气之中。 正在低头俯瞰下来,仔细观察着他,也是在和他进行着隔空的对视。 就像是他在凝视着幽深不见底的深渊,深渊也同样在凝视着他。 然而就在下一刻,深渊又消失了。 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再也寻找不到关于它的任何痕迹。 “这是……”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黑渠先生喃喃自语着,下意识地便取出了那枚可以通过大阵力量跨界联络的符盘。 仙灵之力注入其中。 符盘瞬间亮起淡淡毫光。 他死死盯着雾气深处的那两只恐怖眼眸,右手有些颤抖地将符盘抬起,竭尽全力平静着语气道。 “血厉,你还好吗?” 片刻后,从符盘内并没有传来血厉的声音,反而是在符盘上方浮现出一行血色的大字,映入到了他的眼帘。 “爱慕犯淫,三克油,安得油……” 黑渠先生心中猛地一动,本能地就认为血厉已死,传讯符盘被其他生灵夺取。 但看着那行大字和血厉最喜欢的血色一样鲜红,又想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算是有谁能杀掉血厉这样一个空境大修行者,但又怎么可能会当即弄明白了传讯符盘的使用法门? 于是他便又生出了一刹那的犹豫,不敢确定对面到底是血厉本人,还是出现了连血厉都难以应对的敌人。 “你到底是谁?” 他便又问了一句,同时已经做好了情况不对,当即召人前来封闭法阵的准备。 血色大字再次在符盘上方显现出来。 “我就是血厉,这是他们的土著语言,意思是我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有件事情需要提醒你注意一下。” 黑渠先生说到此处停顿一下,“极光老祖已然脱虚境,刚刚自乱流肆虐的岚暗荒原出关,或许不日便会联系你,需要你在此方界域帮他去寻找一样东西。” 说完后,他便死死盯住了手中的符盘,等待着血色大字的再一次显现。 根本没有极光老祖,也没有所谓乱流肆虐的岚暗荒原。 这只不过是他的一次试探而已。 只要对面的回复有任何不妥,就说明血厉出现了问题,甚至有可能和那些年轻弟子一样,已经身死道消,就连联络用的符盘都落入到了敌人的手中。 黑渠先生只等待了一个呼吸时间,眼前便倏然浮现出一个硕大的血色字迹,直接映花了他的眼睛。 它只有一个字。 “滚!” 第1382章 界域之灵 传讯符盘再无任何动静。 黑渠先生面无表情看着那个“滚”字在自己眼前绽放,而后迅消散,并没有任何动怒的情绪,反而比试探前莫名变得放心踏实了少许。 虽然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从这样暴躁的反应来看,好像正是血厉一以贯之的性格。 “你那边进行得如何?” 沉默思考了许久后,他又开口问了一句。 “你们,需要更快一些,我快要支持不住了。” 血色字迹过了更长时间才再次出现,而且比起之前,显得模糊不清了许多,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与干扰。 黑渠先生紧跟着问道,“那边,出现了什么情况?” “天地生智、界域之灵……” 几个血字一闪即逝,却深深印刻在了他的眼睛之中。 天地有灵? 竟然是天地有灵! 怪不得那些年轻仙灵修士甫一进入便丢掉了性命。 怪不得就连血厉进入,都被压制得几乎无法和他进行跨界交流,而且情绪看上去是如此的暴躁不安。 黑渠先生关闭了符盘,心中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不停交锋,谁都无法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一方面,他还是本能地怀疑血厉已经死在了那片天地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对面某个神秘而又恐怖的敌人,针对上界所作出的布置而已。 就像是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当他还未降生世间时,当时的上界被可吞噬仙灵鬼风,能划分生死的冥河忘川侵入,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仙灵修士在忘川水中痛苦嘶嚎,身死道消。 最终还是由当时整个上界仅有的数名极境老祖出手,率领诸多虚境和空境大修士布下大阵,在付出极大代价后才将冥河忘川打落尘埃,逼入界域之外黑暗时空乱流,保住了上界不被其毁灭。 而在此役之后,天地之间再无极境仙灵修士,就连虚境尊主,都十不存一,空境修士更是死伤无数,直到现在都远远没有真正恢复元气。 而在另一方面,他也被天地有灵这个消息感到了惊讶与兴奋。 若对面的那方界域真的生出了界域之灵,就意味着出现了从中猎取到那缕先天灵光的机会! 对于他们这样的空境修行者而言,便是通向虚境,甚至是冲击极境的最大助力,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再想起到刚才那双令人震撼的双眸,这或许就是天地有灵的最直观外在表现与证据! 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不管是在自身所在的仙灵上界,还是在被他们垂钓狩猎过的不止一个下界,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巨大的眼睛,反而是久远记载中的只言片语,描述了关于界域之灵的显化虚影,才能达到如此巨大的程度。 那么……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如果天地有灵是真的,依着他对血厉的了解,几乎不可能把这么宝贵的信息拿出来和他人分享,肯定是要将天地意志掌控在自己手中,尝试突破空境晋入虚境,甚至是朝着早已消失不见的极境起冲击。 但是现在他却很直接地将这一秘密说了出来,而且还罕见地求助了…… 所以说,血厉一定是遭遇到了凭他自己难以处置的危险。 最大的可能就是衍生出独立意志的界域规则太过强大,已经出了血厉能够应对的层次,所以才不惜将此等机缘分享出来,以换取他们对他的帮助。 但是这也正说明了对面天地生智的界域之灵层次之高,已经到了就算是刚刚出世,便能够压制血厉这样空境仙灵大修士的程度。 所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从符盘上传递过来的界域之灵信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黑渠先生沉默思索许久,直到夜色渐渐散去,阳光照耀群山之际,才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那便是将这一消息通传各方,将已经离开的诸位同道重新请回,甚至去恭请一位虚境尊主来此坐镇,集合众人之力再次开启对新灵界域的探查。 若是真如血厉所言的天地有灵,而且异常强大,那么大家就联手协作,先将那一道界域之灵拿下再说其他。 而如果对面存在的是大恐怖大危机,在诸多空境大修行者都在,又有虚境尊主坐镇的情况下,也能第一时封闭大阵间断开联系,而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徐徐图之。 至于在这一过程中血厉的死活,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基本上也不会在其他空境大修行者的考虑范围之内。 计议已定,黑渠先生当即行动起来。 一道又一道的密令自峰顶出,传向了上界各个不同的地方,也当即在诸多大修行者之间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波澜。 ……………………………………………… 连绵群山之中,一队队身着不同服侍的仙灵修士区域开始有序前进。 他们虽然来自不同的方向,但都有着同一个目标。 那便是矗立在群山深处的那座险峻孤峰。 也是通向新灵天地的传送大阵所在。 每一名仙灵修士都满怀欣喜与激动,因为现仙灵之气衍生的新界,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更多的命之时晶,运气好可以被选中的话,还能够降临过去体悟天地变化,这对于破境提升到更高层次有着难以估量的绝大好处。 而那几位立于真正高处的仙尊魔尊的同时出现,也让他们心中情绪变得更加热切,也更的加迫不及待。 孤峰峰顶。 十数道身影抬头仰视着天空中那片涌动不止的氤氲雾气,大量仙灵之气从他们体内释放出来,融入到比之前扩大了十倍不止的大阵之中,将之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至少能够达到负担空境大修行者无碍进出的程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 在无穷无尽仙灵之气的灌注下,上百道洁白光柱接天连地,支撑住雾气与虚空相连的边缘,使得大阵终于完全稳固下来, 但他们并不着急,依旧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随着洁白光柱一同出现的,还有自群山之内缓缓升起的一尊庞然大物。 那是一头背生双翅的巨型白虎。 它体长过百丈,银色双翅上下扇动间,带起道道完全由仙灵之气组成的狂风乱流,托举着小山般的庞大身躯一路滑翔,很快来到那座孤峰近前。 轰的一声巨响。 白虎收拢双翅,在距离孤峰最近的一座山头落下。 刹那间山顶消失不见,植被岩石轰然破碎,被庞大仙灵之气形成的力场压迫成一个巨大的平台。 峰顶众人齐齐躬身行礼。 “见过圣虎前辈。” 更远处仍然在靠近过来的低阶仙灵修士更是跪伏一地,仰望望着巨大而又圣洁的白虎,脸上满是近乎狂热的憧憬与崇敬神色。 这就是真正立于九天之上,守护着整个上界的虚境大修行者之一,圣虎尊主。 就算是峰顶上面的一众仙尊魔尊,在他面前都必须要执晚辈弟子礼的存在。 第1383章 阴暗灰败 传送降临大阵的另外一边。 已经是属于大秦王朝统辖范围之外的空荡荒芜之地。 一队身着青衣,身高近丈的壮汉在同样青衫青裙的中年女子指挥下,将最后一桶充满着仙灵之气的鲜血倒入地面上刻好的复杂纹路之内,然后头也不回疯狂朝着相反的方向撤退。 在他们的头顶上方,极高的云层深处,那片遮罩了大片天空的雾气不正常地涌动着,片刻后从中隐隐透出道道纯净而又洁白的光芒,照亮了漆黑如墨的夜空,也将厚重的大雾缓缓驱散。 而在他们身后,被灌注了大量充满仙灵之气鲜血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自蜿蜒游动着,还能从中听到越来越大的河水流淌声音。 十数名青衣壮汉被诡异的水声吸引,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同时扭头向后看了一眼。 然后他们便再也无法跟上前面同伴的步伐。 不过短短数个呼吸时间,他们的身体已经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灰败水流卷入,肉眼可见地衰老虚弱下去,直至化作飞散的细沙,完全融入到了灰败水流之中。 下一刻,灰败水流倏然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然将依旧在疯狂逃窜的大队青衣壮汉围拢其中。 阴暗灰败的恐怖气息已经将他们尽数笼罩在内。 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缺口。 为的中年女子不得不停下脚步,朝着远处恭敬跪拜下去。 “天帝陛下之前所言果然不错,接引往生净土,根本就是域外天魔的血腥杀戮之法。” 她笑了一下,闭目待死。 一道沙哑古怪的声音毫无征兆在虚空中响起。 带着无尽怨恨和疯癫狂喜的意味。 “多少年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吾终于能再次得到血祭的召唤,可以从那片黑暗乱流的封印镇压下脱身而出……” “汝等将吾召出,将会得到吾赐予的最高荣耀,那便是将你们的真灵神魂、鲜血肉身全部奉献出来,与吾融为一体,成为吾的一部分,让吾带领你们……” 这道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一刻。 一柄双刃大斧呼啸而至。 带着斩断一切的森寒光芒,深深没入到那条若隐若现的灰败长河深处。 缓缓流淌的灰败水流出现了刹那的停滞,而后竟然开始慢慢向后退却,放弃了已经到了嘴边的众多青衣壮汉,迅朝着血祭法阵来时的方向而去。 青衫青裙的中年女子忽然便泪流满面,再次虔诚跪拜下去,口中狂热道,“自今日起,圣教以往教义全数作废,唯有天帝陛下所著所述之大义箴言,方可为吾等圣教教义,让吾等誓死追随!” 更远一些的地方,被青衫中年女子虔诚跪拜的方向,氤氲雾气所占据的天空之外。 一座仿若人形的高山震荡着微微前倾,带动着大地都开始了剧烈的震颤。 两轮幽深湖泊缓缓显现,有如实质的炽热目光俯瞰下来,落在了那道灰败长河之上。 “果然是黄泉之主麾下,只是不知道这位究竟姓甚名谁,何时陷入到了这恐怖时空乱流深处,又为何会变得如此虚弱不堪,平白让我如此小心谨慎,躲出来这么远距离才让他们在血祭法阵中注入仙灵修士之血……” “还有那道一直被大雾笼罩的封闭的屏障,也终于有了打开的迹象,从里面散出令人沉醉的灵元气息……” “双喜临门,在如此荒芜之地苦熬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到了时来运转的那个时刻吗?” 轰隆隆! 眼看着那条灰败长河迅朝着远处高空冲去,瞬息之间便已经接近了远处雾气渐渐消失,纯洁白光闪耀之地,顾判终于从被他当做长凳的山梁上起身,生怕被它就此跑掉,大步直追了过去。 “刚在吾的面前装了逼,就想着若无其事地跑了?” “还是乖乖被我用斧头劈死的好!” ……………………………………………… 仙灵上界,群山之间。 一道苍老的身影立于巨型白虎眉心之上,抬头看了眼虚空大阵,缓缓开口说道,“时光飞逝,千年已降,在那几个衍生了仙灵之气的下界变得枯萎荒芜之后,终于又寻找到了可供吾等仙灵修士垂钓狩猎的新灵界域……” 他说到此处,低头看了一眼孤峰上的众人,目光落在了黑渠的身上,“黑渠,按照你的推测,里面还出现了极其罕见的界域之灵?” “回圣虎前辈,当初晚辈与血厉通过两界符盘联络,他亲口对我说出了天地生智、界域之灵,而且晚辈当时就在大阵入口之外,还意外看到了一双犹如深渊幽湖的眼睛……” 老者微微点头,再次看向了被百道洁白光柱包围的那片雾气虚空,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道,“既然如此,那就就开始吧……” “老夫会在此为你们坐镇,只要不是当年冥河忘川之水层次之上的外域妖魔出现,吾都能护住大阵内外的安全。” 峰顶诸多仙灵大修士齐齐躬身一礼,“吾等拜谢圣虎前辈护佑!” 随着一道道命令被传递下去。 遍布于群山之中的各处大阵节点被一一启动。 难以计数的仙灵之气涌入虚空,弥漫涌动的雾气被渐渐驱散,将那层遮盖了很久的面纱终于缓缓褪下,即将露出下方未曾真正显露的神秘面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在顺利有序进行之中。 黑渠先生脸上也泛起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同时隐隐还有那么一点懊悔的念头不时浮现,搅动着他的心弦。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自己心中那缕莫名其妙的悸动感觉,他或许便不会直接联络其他大修行者,更不会去请动圣虎尊主出山镇守。 现在再回想起来这一切的生,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身为空境的仙灵大修行者,竟然会为了一丝没有经过验证的悸动摆出来如此大规模的阵仗。 更重要的是,本来有可能会被自己单独掌控的界域之灵,却要被迫与其他人一同分享,尤其是包括圣虎尊主在内的几位虚境老祖,更是不能少了他们的一份。 何苦来哉…… 真的是何苦来哉? 他默默想着,抬头仰望着虚空深处的雾气缓缓散去,洁白光柱的光芒一点点将雾气散去后的区域照亮,终究是祛除了心中所有的杂念,开始认真思考后续的计划与布置。 洁白光芒在仙灵之气的灌注下越来越盛,能够照耀到的区域也越来越大,很快便已经将过八成以上的雾气尽数驱散,只剩下最后的一点,便能完全开启降临大阵。 悄无声息间,洁白光芒与氤氲雾气接触的边缘出现了一抹极淡的灰败颜色。 雾气被驱散的度,在这一刻似乎忽然变得加快了一丝。 黑渠微微皱眉,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本就如此,就连孤峰周围的天空也变得渐渐灰暗下来,不再是如同蓝宝石般的纯净晶莹。 “大阵的开启,为什么忽然变得比刚才好像快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抹灰败之色出现的瞬间,他隐隐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心中早已经不再出现的那丝悸动感觉,也在这一刻突然再次来临。 “还有周围的天空,似乎比刚才要暗了那么一点?” “黑渠先生,你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身侧一道好听的女子声音响起,霜颜正在看着他突然变化的脸色,目光中有几分探寻之意。 “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的样子?” 黑渠眉头紧皱,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努力缓解着心中刚刚出现的那一丝悸动感觉。 “这种阴暗灰败的感觉,让吾的身体都感觉到了些许的冷意。” “阴暗灰败?” 霜颜微微眯起眼睛,疑惑不解道,“黑渠先生确定没有感觉出错吗,在吾等亲自布置的传送降临大阵中,仙灵之气如此浓郁,就不可能会有任何阴暗灰败气息存在的空间。” 第1384章 闪烁晃动 “没有?你确定自己没有感觉到阴暗灰败的气息?” 黑渠先生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转头看着孤峰左近那座被压平山峰上的巨型白虎,心绪还是缓缓平复下来。 既然连坐镇此地的圣虎尊主都没有现问题,那就说明他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应该出现的情况,待到进入新灵界域后,还真的需要好好寻找一下原因所在。 再次将目光落在空中之后,黑渠一直皱着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更多的将问题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 孤峰正上方的雾气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没有任何异常情况的出现。 唯一有些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天空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儿若有似无的阴暗灰败感觉。 难道,真的就只是他的错觉吗? 应该,确实就只是他的错觉吧。 “传送降临大阵终于完全开启了。” 霜颜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再次将目光望了过来,“一天后,我们就要进行大规模的传送降临了,黑渠先生不去自己麾下的修士驻地那里交代一番吗?” “出前我就已经给他们交代好了,不需要再去过多强调。” “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霜颜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只可惜一直都没有联系到吾女霜凝,不然降临后就能迅得到最为准确详实的情报,对于后续的狩猎垂钓将会是极大的助力……” 没有多长时间,孤峰上便已经空无一人,黑渠也没有留在那里,而是来到了圣虎尊主所在的山峰之上。 “晚辈见过圣虎前辈。” 在巨大白虎头顶盘膝而坐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是黑渠啊,你不去自家后辈驻地准备,来到老夫这里又有何事?” “回前辈的话,刚才在大阵完全开启的最后一刻,晚辈心中忽生悸动,又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气息出现,再联系到之前血厉那边可能出现的变故,因此特来向前辈禀报。” 沉默片刻后,老者缓缓说道,“血厉,按照汝等的推测,他不是因为界域之灵的原因,已经陨落在了那方界域之中了么?” “也罢,你就跟老夫说一下,刚才察觉到了什么古怪的气息吧。” “晚辈遵命。” 黑渠思忖着道,“就在传送降临大阵完全开启的最后一刻,晚辈隐隐感知到了一抹似有若无的阴暗灰败颜色气息,就在出现于最后一点雾气之中,就连吾等头顶的天空,似乎都变得晦暗了那么一丝……” 轰! 完全出乎了黑渠的预料,这句话还未说完,一股强绝的恐怖气息便从老者体内涌出。 即便他已经是空境的大修行者,也不由自主被逼退了一段距离,只差一点儿便落入到了这座山头之下。 “黑渠小子,你确定感觉到了一抹阴暗灰败的气息!?” “晚辈……晚辈确定!!” 停顿一下后,他又接着说道,“似乎还有不知道是风声还是水声的诡异哗啦啦声音,只存在了刹那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找不到其源头所在。” 老者猛然起身,面色彻底变了。 “老夫再问你一遍,你……” 他还想再问,话说一半却倏然闭口,一脸凝重地抬头朝着天空看了过去。 黑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次却是什么都没能现。 但就在一个呼吸后。 哗啦!!! 虚空中传来水流倾泻的巨大的声音。 天空之中,传送降临法阵正中央,被洁白无瑕光芒照耀的区域,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道无头无尾,滚滚流淌的大河,正在将无穷无尽的灰败水流注入到他们所在的群山之间。 黑渠目瞪口呆,眼看着这条充斥着阴暗灰败气息的长河自法阵内冲出,心中忽然便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这种感觉……” “难道它就是各种古籍上记载的,在吾等仙灵上界造成了巨大灾难的冥河忘川!?” 原来如此…… 怪不得血厉会在进入法阵后会变得那般古怪和不正常。 怪不得他会莫名感到心悸和不安,还会隐隐感觉到模糊的阴暗灰败气息。 怪不得刚才大阵开启到最后时,会突然变得加快了那么一丝,就像是他们这边的人在开门,在门后还有另外的人在加力帮忙一样。 原来在传送降临大阵之后,有着冥河忘川的存在! 他们所以为的开启新灵界域垂钓,竟然钓上来了一头可以吞噬性命的怪物! 吼!!! 通体洁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巨虎咆哮着,已经朝天空中的灰败长河冲了过去。 在下面的那座山头之上,圣虎尊主苍老的面容平静而又镇定,目不转瞬注视着灵兽与长河的对撞,忽然开口对着身侧的黑渠道,“马上组织修士,做好封闭大阵的准备。” 停顿一下后,他略显疲惫地接着说道,“若是吾能将冥河忘川驱赶进入大阵之内,便当即关闭大阵,加以封印……” “不对!” 一句话还未说完,圣虎尊主的面色却是陡然一变,“冥河忘川竟然受伤了,而且是新伤,难道是刚才破开传送降临大阵时被界域规则所伤吗?” “怪不得牠并不愿和吾之灵**手,宁可拼着硬扛攻击也要离开此地。” “吾明白了,牠被封镇时间已久,又受了伤,现在最需要的是恢复实力,而不是在这里与吾死战。” “所以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它拦截在这里,不能给其遁走隐藏的机会!” 危机,便是在危险中蕴含着机会。 如果能趁着冥河忘川虚弱之时将它缠住,等到其他虚境尊主赶来,说不定就能一举将其完全灭杀,真正解决这个当初在仙灵上界造成了极大损失的家伙。 圣虎尊主想到此处,苍白的面孔竟然泛起了一丝潮红。 他挥手斩出数道光芒,与自身灵兽一起,终于将那道灰败长河阻拦拖住,坚决不让它有逃脱远遁的机会。 或许是感觉到了遁走无望,阴暗灰败的长河瞬间一改之前的战斗作风,开始和仙灵白虎展开了以硬碰硬的对攻。 战局刹那间激烈了不知道多少倍,也让圣虎尊主压力大增,无法逆转地一点点落入到了下风之中。 但是,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每当那条灰败长河露出来要远遁而走的迹象,便不计代价以伤换伤的打法,硬生生将其留住,再次陷入到缠斗之中无法脱离。 高空之中,洁白光芒照耀之下。 灰败长河与插翅白虎又一次剧烈对撞到了一处。 但是。 和之前数十个呼吸内生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对撞不同,这一次竟然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 圣虎尊主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因为不仅仅是对撞失去了声音,就连一直萦绕在群山之间的风声,还有其他所有的声响,都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整个天地,极度诡异地陷入到了死一样的无声寂静之中。 然后…… 以传送降临大阵为中心。 整个天空似乎闪烁晃动了那么一下。 圣虎尊主嘴巴张开,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了大阵的中心,整个人在这一刻猛地变得僵硬,犹如一尊无法动弹的雕塑。 那里,传送降临法阵的位置。 为什么会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 就像是只有最纯净的镜面破损时,才会出现的一丝裂痕? 第1386章 恐怖魔王(求订阅) 他深深吸气,不停吸气,造成了席卷一切的飓风。 不知道多久后,风终于停了。 震荡虚空的说话声又缓缓响起。 “多么令人沉醉的天地灵元气息……” 他在不由自主在低沉感慨着,声如同洪钟,又如们闷雷,一下下震得不知道多少仙灵修士眼前黑,几乎直接昏厥过去。 须皆白的圣虎尊主仰起头,死死盯着天空中的那道恐怖裂隙。 心中已经被难以言喻的的惊惧所充斥。 在那道灰败长河刚刚出现的时候,他还存了不惜代价也要将冥河忘川死死拖住的想法。 然后便可以趁着它还在刚刚脱离封镇极度虚弱的时候,等来其他几位尊主的增援,如此就能将忘川水再次驱离封印,乃至于直接镇杀。 所以他才在一开始便豁出性命不要将忘川之水缠住,不给它换气恢复的机会。 而后面冥河忘川焦急想要逃离的表现也让他认定,自己的选择绝对是正确的。 但是…… 谁又能够想到,它逃命的原因却根本和他所想的完全不同。 冥河忘川想逃,竟然真的是单纯的想逃而已。 而且是不顾一切的想要逃脱身后的大恐怖,保存自家的性命。 他只是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吼! 白色巨虎咆哮着,它早已经察觉到了那尊巨大头颅的目光注意。 但是它却别无选择。 和冥河的激烈纠缠已经让它失去了第一时间脱身而出的机会,而当那道裂隙被一度撑开后,铺天盖地的炽白火焰燃起,更是将它的所有退路尽数封堵,已经不可能真正逃离。 刺啦! 又是震彻天际的撕裂声响起。 两座五指大山再次将裂隙向外撑开。 那尊恐怖的庞大身躯已经将半个肩膀探了进来。 他再次深深吸气,就像是憋闷了不知道多少岁月没有呼吸过一样,贪婪纂取着周围所有能够得到的宝贵空气。 轰! 因为巨量的仙灵之气被那只大张的嘴巴拼命吞噬吸入,以那道裂隙为中心,周围大片区域几乎瞬间被抽空,变成了真空,连带着不知道多少山石植被被连根拔起,全部朝着那大张的巨口涌入。 他对此来者不拒,在这样灵元气息丰裕之地长成的植物,对他来说堪比下界那些普通灵药,吃到腹中自然无碍,甚至还相当于补益身体。 至于那些山石土壤,无非就是吃土而已,而且还是蕴含着灵元气息的土石,以他强大的消化吸收能力,也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只是,旁边还有两个小家伙,一直在不停地吵闹。 它们确实是让人有些烦躁。 更是有些不知好歹,非要打扰他对于灵元气息的攥取与渴望。 嗡! 已经将肩膀全部钻出裂隙的巨人抬起一只手臂,朝着刚刚和灰败长河分开,正在迅朝着远处遁逃的白虎扫去。 犹如一道天柱,不讲道理地笼盖碾压过来。 被汹涌澎湃炽白火焰不断追逐的白虎,已经没有了任何躲藏闪避的空间。 只能是嘶吼咆哮着,迎头朝着那尊比自己还要大了很多的五指山冲了过去。 而就在大手即将拍中白虎的同一时间。 一道斩破虚空的森寒光芒降临天地,将就算忍受着炽白火焰灼烧也要拼命逃窜的灰败长河一分为二,倏然显露出其中一道保持着遁逃姿态,却陡然呆立不动的虚幻身影。 斧影再现,刺破苍穹。 那道呆立僵硬的身影硬生生又承受了这一斧的劈斩,突然间从虚幻变得凝实。 这是一个异常美丽优雅的女人,穿着一身纷繁而又华丽的墨色长裙,眼神复杂盯着远处那道还在不停撑开裂隙的巨大身影,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随着她眉心正中一道细细红线的出现,那句话终究是没能说得出来。 整个人便无声无息向着左右分成了大小一致的两片,随即变成一团水雾消散于虚空之中。 只留下了一滴熠熠生辉的灰色水珠儿,被一张倏忽出现,又悄然消失的血色书页收入其中,再也找寻不到任何存在的痕迹。 哗啦啦! 随着美丽女子的死亡,那条无头无尾的灰败长河瞬间崩散,一部分化作滂沱大雨落入群山之间,更大的那部分却被一股巨大气流拉扯着,没入到了裂隙内那只犹如黑洞的大嘴之内。 咕咚! 吞咽的声音是如此明显,就像是在天地间炸响了一道隆隆的闷雷。 与那道吞咽之声相对应的,则是嘭的一声闷响。 天空中一团洁白光芒轰然坠落,流星般砸入连绵群山之中,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陨坑。 鲜血从白虎满是残破伤口的体内四散飞射,就像是在群山之间下了一场瓢泼血雨。 就在白虎坠落的同一时刻,圣虎尊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望着就像是被拍皮球一样被狠狠砸落下来的白虎。面孔刹那间一片惨白,浮现出惊怒交加的恐惧神色。 从少年时便和自己一起长大,然后跟随他一路走来的老伙计,还从未受到过如此严重的伤势。 就算是上一次冥河忘川入侵仙灵上界,在一场场大战中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惨烈的结果。 但是,比灵兽被伤更令他感到惊惧的是,那个正在撕裂屏障巨人的实力。 竟然只是这么一下…… 与他性命交修的灵兽便被打到了重伤的状态,就算是从现在开始马上治疗休养,没有个上百年时间都不可能真正恢复元气。 正因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自己灵兽的防御力到底有多么强悍,所以当前才只有他真正明白,天空中的这头魔王,到底拥有多么恐怖的实力。 还有那道突然间划破长空的森寒斧影,第一次劈出就能将冥河忘川直接斩出本体,而第二次斩落,竟然直接杀掉了当初让他们几乎束手无策的那条灰败长河。 冥河消亡,他却没有感到有任何高兴的情绪,心中除了恐惧,也唯有恐惧。 如果说冥河忘川当年在仙灵上界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让无数仙灵修士因此殒命,几乎造成了仙灵修士传承的断层。。 那么现在这头恐怖魔王,就算牠什么都不做,其本身行走在仙灵上界之内,就能称得上是毁天灭地的大灾变,不仅仅是他们这些仙灵修士,或许连整个界域的根基都要被牠动摇。 第1387章 圣灵之怒 “一定要拦住牠!” “若是真的让牠撕开界域屏障降临天地,便是吾等仙灵之士的真正末日,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都将陷入无尽黑暗的恐怖深渊之中,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所有人,后撤远离,布鬼风杀阵!” 圣虎尊主的吼声竟然冲破了呼啸的狂风,压过了撕裂的巨响,震荡在每一个仙灵修士的耳畔,也终于让他们猛地回过神来,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开始迅后撤,脱离那片正在变得越来越狂躁暴乱的区域。 紧接着,他深深吸气,又混合着鲜血重重吐出。 喃喃自语着道,“我已经不再是当年冥河入侵时的那个年轻脆弱的自己了……” “我是圣虎尊主,是站在仙灵上界巅峰的几位虚境仙士之一……” “我一定能阻挡住牠一段时间,为后续增援的到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我一定能!” “来吧,我的伙伴,把你的一切全部交给我,让我们真正融为一体……” 吼! 伏卧在深坑中的白虎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声咆哮。 随后便轰然炸开。 化作无数洁白光点,旋转飞舞着,融入到了圣虎尊主的体内。 一滴血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啪嗒一声掉落地面。 随后迅没入碎石土壤中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淡淡的血腥味道,还在空气中弥漫扩散。 悲伤逝去,圣虎尊主的脸色渐渐平静下来。 “老伙计,你先走一步,我将这魔王拦住之后,很快就会下来陪你。” 天空中的云层越厚重了,除了越聚越多的银色雷霆电光外,似乎还有一道空洞缥缈的声音在不停回荡。 圣虎尊主仔细倾听着这道声音,苍老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容。 “圣灵之怒……这是圣灵之怒。” “已经不知道有多么悠久的岁月,都再也没有感受聆听过吾等仙灵上界本身的意志。” 在他已经模糊的记忆中,这道声音意为天地圣灵正在为之愤怒,誓要以无上伟力,将敢于破界进入界域之外域魔王封镇斩杀,永绝后患! 他缓缓抬起手臂,掌心之上倏然浮现出一柄通体洁白的光芒之刃,一头插翅白虎的虚影在其中愤怒咆哮,难以计数的仙灵之气迅朝着光刃聚集,犹如在崩塌的群山之间冉冉升起一轮皎洁的明月。 “就以吾之生命,为其他尊主的到来,为圣灵力量的汇聚,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完全被纯白光芒笼罩的圣虎尊主狂吼一声,化身为一道璀璨流星,闪电般朝着高空中那道犹如恶魔之眼的巨大裂隙直冲而上。 …………………………………………………… 仙灵上界。 某处风景优美秀丽的湖心小岛。 一个身着古拙长袍的老者正在垂钓。 天空悄无声息开始下起滂沱大雨,落入到湖面之中,天地间完全被密集的雨幕所覆盖笼罩。 老者持着鱼竿的右手微微一颤,随即抬起头来,看着空中几乎要压到湖面的厚重云层,以及不时划破雨幕的银色闪电,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忽然间。 一点白色光团自天边出现,穿透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雨幕,越过波澜渐起的湖面,最终缓缓停留在那条鱼竿的上方。 老者眉头皱的更紧。 伸出满是皱纹的的苍老掌心,将那枚雪白光团置于手上,缓缓吹出一口仙灵之气。 光团渐渐散去,内里却是一滴颜色暗红的鲜血,在掌心内滚动几下后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茫茫大雨之中。 那只满是皱纹的苍老手掌握紧成拳,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将已经消失不见的血滴留在自己的手中。 他放下鱼竿,缓缓自湖边起身,任由雨水打湿了破旧的长袍,踏前一步便已经来到了电闪雷鸣的云层之上。 目光仿佛穿透了遥远的距离,映照出来那片正在崩溃的群山深处,正在不断撕裂扩大的黑色裂隙,以及那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恐怖躯体,还在努力将裂隙再次扩大,好让自己能够真正降临此间。 在那道天空笼罩着厚重云层的裂隙附近,中一道道散着刺目银光的雷霆正在迅汇集,将周围的一切都彻底照亮。 其中还隐隐回荡着缥缈虚无的声音,就如同是无数生灵在齐声呐喊,充斥着让人不由自主便感同身受的悲伤与愤怒。 通过那滴鲜血感受到这一幕的存在,老者不由得愣了一愣。 数个呼吸过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闭上了莫名有些酸涩的眼睛。 “圣虎……这就是你现在正在面对的敌人吗?” “竟然连天地意志都为之出愤怒的声音,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恐怖存在啊……” 他低低叹息着,掌心悄无声息多出一只翠绿圆盘,表面篆刻着纷繁复杂的各种纹路,里面则仿佛有无数只光点在蜿蜒游动,看上去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灵动非凡。 一道仙灵之力被注入其中,圆盘缓缓亮起,将整个湖面都浸染成了一片翠绿的颜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 老者安静等待着,似乎已经在大雨中睡着了过去,只是雨水从未打湿他那身破旧的衣衫。 一刻钟后,翠绿圆盘忽然轻轻一动,在上方显现出一位娇小玲珑的少女形象。 同时还有一道空灵的声音淡淡响起。 “灵木,你也感知到冥河忘川的入侵了吗?” “冥河忘川?” 老者闻言却是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反问说道。 空灵之声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吾不久前感知到了冥河忘川特有的灰败寂灭气息出现而又消失,所以才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所以说,灵木你突然间联系吾,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了?” “不,不是冥河忘川,而是……” 老者说到此处沉默片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绮雅你距离较远,或许还没有感知到天地意志的苏醒与愤怒,在落月群山之间,那些小家伙们搭建的传送降临大阵所在之地,吾等仙灵上界的界域屏障,正在被撕碎……” “界域屏障被撕碎!?” 名为绮雅的女子当即打断了老者的话,语气异常凝重道,“难道是外面的无尽时空乱流爆,而且打破了上古仙灵大帝和十八极祖联手布下的佑灵大阵,冲击到了界域屏障之上!?” “不,也不是时空乱流,而是自垂钓下界的传送降临法阵中出现,正在破开界域屏障而来的……恐怖魔王!” “圣虎就在此地,而且已经献祭了灵兽白虎,与其融为一体,朝着牠起了决死的冲击。” “圣虎竟然要拼却性命……区区一个下界的生灵,竟然如此恐怖么?” 女子不可置信般叹息着,声音渐渐沉寂下来,只剩下一句话在大雨滂沱的湖面上不停回荡。 “吾知道了,那就让吾等在落月群山再见吧。” 第1388章 鬼风大阵 雨势愈的大了。 乌云与湖面仿佛紧贴在了一起,细密的雨线便是将它们真正连接在一起的介质。 只有湖心小岛那片垂钓之所,还是一片滴水不沾的干燥地面。 老人缓缓收起翠绿圆盘,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在了雨幕之中,只剩下一枚翠绿欲滴的叶片,违反常理地向上飞升,闪电般没入云层消失不见。 遥远的一片郁郁葱葱竹林内。 一座用翠竹搭建起来的小屋忽然活了过来,幻化成了一艘通体碧绿的小船,在立于船头的绿裙少女操控下,开始加在竹林上方滑行,并且度越来越快,直至最后连残影都无法看到。 几乎在同一时间。 在雪山之巅,在深海之底,以及环境恶劣的魔族栖息地内,还有一道道气息从入定或沉睡中苏醒,迅变得活跃起来。 他们,都聆听到了天地出的愤怒声音,也在这道声音的指引下,尽起自己麾下所有的精锐修士,以各自不同的方式朝着正在崩解毁灭的落月群山急赶来。 ……………………………………………… 越开越大的漆黑裂缝中,那尊比山岳还要巨大的躯体已经将小半个上身挤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眼马上就要汇聚成型的银色雷霆,对着周围浓密厚重的云层出来一声巨大的咆哮。 声音如同滚滚闷雷,将那道空灵缥缈的天地之声都瞬间盖压下去,剧烈的波动甚至击碎了大片云层,将数道正在汇聚的银色闪电消泯于无形之中。 与此同时,无数藤蔓触手蜂拥而入,缠绕住了一座座大山,变成了一道道绳索,和双臂一起力,将那尊庞大躯体加朝着裂隙之外拉去。 轰! 一只拖曳着长长尾焰的白色流星穿透三昧真火的阻隔,已然来到了漆黑裂隙的近前。 无数开始生长出墨色鳞片的藤蔓触须,自动飞舞着拦截过来,却还未真正接近到流星便被汽化消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游走于裂隙周围切割银色雷霆的双刃战斧倏然变向,自虚空中急斩而出,森寒光芒破开厚重云层,刹那间便已经出现在了白色流星的侧方。 但就在斧影即将落在流星本体的那一刻,白色流星毫无征兆从中裂开,自其中又飞出一道背生双翅的身影,以比之前快了至少数倍的度向前飙射,以毫厘之差避开了双刃战斧的砍伐。 只剩下了那颗白色流星被一斧两断,瞬间引了令人目盲的强光爆。 唰!!! 圣虎尊主手握长刀,迎着那尊恐怖魔王似是有些好奇,但更多还是没有什么感情的目光,心情在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的平静与安宁。 他挥出了手中的那柄光刃。 然后整个人从握着刀柄的手指开始,紧接着是手臂、肩膀、乃至于全部身体,都在这一刻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那一道璀璨无比的刀光,斩断了拦截在前方的藤蔓大网,没入到了那尊巨大而又狰狞的头颅之上。 整个落月群山在这一刻突然间陷入到寂静之中。 无论是狂暴呼啸的风声,空灵缥缈的吟唱,还是犹如闷雷的咆哮,山体崩塌的破碎,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只剩下了那道遽然爆出来的璀璨光芒,成为了整个天地之间的主角。 咔嚓! 咔嚓咔嚓…… 不知道多久之后,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 清脆的碎裂声才打破了群山深处死一般的寂静,萦绕在每一个存活的仙灵修士耳边。 刹那间其他所有的声音又重新回了过来,但谁都无法将那道清脆的碎裂声掩盖下去,而是和其混合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令真灵神魂都为之深深颤栗的交响之音。 他停止了咆哮,没有再向裂隙外挤出自己的身躯,甚至还向后退离了一小段身位。 而在他的头颅之上,那两座幽深湖泊中间,或许可以被称之为眉心的位置,覆盖的岩层植被正在噼里啪啦向下掉落碎石断木,就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一道深深的峡谷出现在那里。 露出了岩层下方似是刚刚长出的漆黑墨色鳞片。 然而这些鳞片也正在被一道璀璨刀光裂开,更进一步露出了被它们保护在内的身躯。 那道刀芒仍然向内切割分离,在仙灵之气作用下刚刚开始形成的淡金色角质层也不能阻挡其前进,同样被斩断撕裂。 让那一道刀芒真真正正落在了那些遒结相连的肌肉上面。 此时此刻,刀芒已经变得黯淡很多,却继续一路向下斩落。 造成了不知道多少丈深的恐怖伤口。 直到撞上一层暗金色的坚固屏障。 那是最为坚硬的颅骨。 在暗金颜色的骨骼上面留下一道印记后,那道纯粹的锋芒终于到了无以为继的那一刻。 嘭然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 结果还未等光点自消散于虚空之中,便被周围的血肉迅吞噬吸收,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与遗漏。 就在此时,第一道银色雷霆终于从云层之中落下。 精准地劈到了他眉心处的伤口之中。 刹那间电光四射、鲜血飞溅,那道原本正在缓缓合拢的巨大伤口再次被暴力分开,还弥漫着浓郁的焦糊烤肉味道。 “竟然将吾开了瓢……” “不可饶恕,绝对的不可饶恕!” 轰隆隆! 挨了如此重重一击后,他有些愤怒地将自己的身体再次向外拔出少许。 对着天空出一声沉闷浩瀚的愤怒咆哮。 炽白火焰轰然炸开,将浓密云层都向外逼退了一段距离。 还有那道森寒斧影,也在火焰之中忽隐忽现,将一道道即将成型的银色闪电直接披散,将马上就要降临的闪电牢笼又向后拖延了一段时间。 但即便如此,云层还是越积越厚,更大规模的雷劫降临,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 一方还算平静的山坳内,霜颜抬头眺望着天空的那道漆黑裂隙,脸上惊恐的神色已经凝固下来,看上去似乎只剩下了僵硬。 在她的周围,许许多多幸存下来的仙灵修士一边颤抖着,一边忙碌着。 他们在用命来拼,以最快的度在布置鬼风大阵。 而每当炽白火焰暴涨的那一刻,即便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都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灼热力量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入有毒的火焰。 但他们别无选择。 只能是咬牙坚持着,就算是身边不停有人一声不吭直接倒下,也不会影响到周围其他人的动作。 鬼风大阵。 这是圣虎尊主临死前的最后命令。 他们就算是拼上全部的性命,也必须要在那撕裂天空的魔王真正降临前,将大阵布置完成。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在魔王降临后引的整个天地大灾变中,就算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第1389章 虚境聚集 在不知道多少仙灵修士的拼命下,鬼风大阵的一个个关键节点被迅构建起来。 霜颜和其他存活下来的空境大修行者一样,并没有直接参与到大阵的布置之中,而是每人负责一片区域,将砸向这里的山石碎块击碎,飘散过来的炽白火焰熄灭,不让它们破坏到大阵的所在。 还好,他们此次带来的全部都是麾下的精锐修士,又因为本来就要前往新灵界域垂钓狩猎,所以各种资源携带齐备,分工协作之下,鬼风大阵搭建起来极其迅,很短时间内便已经完成了一个个节点的建设,接下来就要努力将各处节点沟通连接,让鬼风大阵真正成型。 节点与节点之间的连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在这一过程中,就到了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 因为围绕着那道恐怖裂隙,炽白火焰与厚重云层的交锋正在变得越来越剧烈。 更重要的是,天地雷劫组成的闪电牢笼已然成型,将那尊庞大的恐怖魔王笼罩其中,出他们想象的对抗轰然爆。 虽然还距离很远,但光是力量余波的冲击,都让所有负责守护的仙灵修士难过到吐血,靠着不惜代价不计后果的燃烧生命,才勉强抵挡下来。 这还是因为那尊恐怖魔王将全部的力量都用在挤入天地,和云层雷劫对抗上面,根本没有对他们投注上什么关注,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轰! 霜颜双手结印,将一块呼啸而来的燃烧巨石击成粉碎,巨大力量的撞击下,整个人不由得向后抛飞,直至数十丈外才堪堪稳住身形。 呼…… 身上的衣衫裙裾被炽白火焰沾染,迅燃烧起来,待到扑灭时已经只剩下了内里的小衣还勉强保持完整,原本白皙娇嫩的肌肤也出现了大片的水泡与焦糊,钻心的疼痛一波波袭来。 “吾以家族秘法布下的防御屏障,竟然对这些火焰没有太大的作用,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性质?” 霜颜呼出一口浊气,取出一枚疗伤丹药服下,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换上新的衣衫,便不得不再次飞身向前,将一块又一块呼啸而来的燃烧巨石尽数拦下。 其他地方,几乎所有空境修士都面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情况,力量在被迅消耗,但却又没有其他任何办法,只能是咬牙拼命坚持下去,等待着鬼风大阵的完成,亦或是变化的生。 期间也有不止一个仙灵修士被吓破了胆子,丢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就逃。 但他们的结局无一例外就是死亡。 而且在诸位空境大修行者亲卫组成的执法修士无情出手下,所有试图逃跑的人全部都被直接虐杀,其死状之凄惨,临死前之痛苦,还要比被直接砸死烧死难过十倍不止。 嘭! 霜颜将一座数间房屋大小的巨石击碎,刚想回气休息一下,眼神却是陡然间凝固下来。 她看到了那尊恐怖魔王被数道粗壮闪电击中后,似乎是吃痛一般在嘶吼咆哮。 一道犹如洪流的恐怖炽白火焰从牠的口中喷涌出来,所指向的方向,正是她所负责的这一片区域。 完了…… 不可能挡住。 就算是现在就逃,怕是也逃不出这道火焰洪流的笼罩范围。 所以说,终于要死了吗? 衣不蔽体,浑身焦黑,以这样一种状态死去,还真的是丑陋的很啊…… 刹那间,数个念头在霜颜的心中闪过。 而她并没有向之前那般,爆力量朝着攻击正面迎上去,只是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直接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片刻后,她又有些疑惑地睁开了双眼。 自己居然没有死,那道洪流般的炽白火焰竟然诡异地直接消失不见,甚至就连身体上的痛苦都减轻了许多。 难道,刚才所看到的那一幕,竟然只是她消耗过大后产生的幻觉吗? 忽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枚悬停不动的叶片。 在远处炽白火焰和银色闪电的光芒照耀下,叶片犹如水晶一般玲珑剔透,散着令人安宁平和的温润气息。 “你是霜家的闺女吧,一晃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霜颜的耳旁缓缓响起,迅让她平静下来,大量纯净富有生命气息的仙灵之气涌入身体,也让精疲力竭的她获得了极其宝贵的喘息机会。 “前辈,前辈是灵木尊主?” “你暂且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老夫就好。” 晶莹剔透的叶片化作一位白老者,向前一步立于虚空之中,再次将目光转向了那道漆黑裂缝。 而此时此刻,即便以他的实力心境,也不由得面色一变再变,刹那间已经满是阴霾。 “圣虎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敌人吗?” “这到底是……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恐怖怪物!?” 轰! 又是一块小山般的巨石呼啸而来。 老者仿佛还在思索着什么,对这块转眼间已经来到近前的大石视而不见,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它越过身体,砸进下面还在紧张布置阵法的人群之中。 但就在巨石靠近其身体的那一刻,却是一点点直接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下一刻,他摊开掌心,上面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白色花瓣随风飘舞,旋转着朝高空中的那道裂隙飞去。 咔嚓! 又是数十道粗壮银色闪电从云层深处落下。 重重劈在裂隙之中。 在那尊恐怖躯体上瞬间增添出数十道纵横交加的深深伤口。 就在此时,老者施展的秘法也已经到来。 悄无声息间,一枚枚花瓣穿过火海,没入到了那些刚刚出现的伤口深处,渗入进绽开鳞片下方的血肉之内,并且瞬间融入其中。 他还在努力从裂隙中向外拔出身体。 纵然被一道道闪电雷劫轰击命中,被天地磅礴巨力向外排斥,也阻挡不住他的入侵。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或许只需要不到一个时辰时间,他就能完全进入到此方天地之内,再也不用受到那道漆黑裂隙的挤压阻拦,自由呼吸这香甜而又富含能量的美妙灵元气息。 至于身上被雷劫劈出的这些伤口,在他眼中根本就不算太大的问题,只要能让自己挤进来上了车,就算是付出再大一点的代价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第1390章 四象封印 越是将身体拔出裂隙,就越能感受到整个天地的排斥与恶意。 承受的压力也成倍增长。 但他对此都并不在意。 还是一点点向前努力。 几乎已经将整个上身探入了进来。 忽然间。 他感觉到了多处伤口内隐隐有些痒。 似乎还有一点点麻。 而以他如今的体量,能够生出这样的麻痒感觉,就说明真的出现了问题,而且问题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 他缓缓转动头颅,目光落在一处伤口上面。 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里面正在生的奇怪变化。 在被雷劫闪电破开的表皮之内,正在不停蠕动的血肉之中,一株株白色的植物藤蔓正在茁壮生长。 它们将根系深深刺入血肉之中,拼命汲取着他的力量,供给自身展壮大,并且盛开出晶莹剔透的白色花瓣,看上去就像是一条条有着美丽花纹的白蛇,密密麻麻攀附在了他的体内。 它们的生长度极快,不过短短十数个呼吸时间,白色藤蔓便长大到足有水缸粗细,数之不尽的白色花朵以肉眼可见的度绽放盛开,随后花瓣自动脱落,没入到身体的其他位置,继续之前的全部过程。 轰! 炽白火焰轰然暴涨,灼烧着伤口处裸露的血肉,也灼烧着趴在那里吸血食肉壮大自身的白色藤蔓。 但有些出乎他预料的是,这具躯体释放出来的简陋版三昧真火,竟然无法对那些烦人的白色藤蔓造成太大的影响,最多只不过是稍微减缓了它们继续扩张地盘,向体内蔓延的步伐。 于是下一刻,无数遍布墨色鳞片与尖刺的触须蜂拥而至,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和那些白色植物开始了蛇盘一样的相互纠缠与绞杀…… 他很快便不再注意这些细节,转头寻找着制造出这一问题的源头所在。 片刻后,两轮幽湖般的眼睛凝聚目光,落在了群山深处的某个方位。 老者刚刚取出数十片新的花瓣,还未将其放出,面色却陡然大变。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与迟疑,一朵白莲倏然显形,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一侧。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道森寒斧影寒光划破虚空,重重斩进了白色莲花之内。 白莲崩解,斧影散乱。 老者借着这一刹那的阻隔,终于能够做出闪避动作,却还是被斧头擦过身体,刹那间鲜血飞溅,一条腿便被直接卸了下来,鲜血喷泉般向外涌出。 “这种神出鬼没的攻击方式……” 他深吸口气,面上瞬间再添不知道多少道深深皱纹,双手在身前结成莲花烙印,口中艰难吐出一个字来。 “封!” 一尊由九九八十一朵白莲组成的巨大莲台轰然降临,将老者牢牢护在其中,抵挡住了森寒斧影接下来的数次斩击。 虽然摇摇欲坠,却终究是勉强坚持了下来。 白色莲台之内,老者七窍流血,结印的双手剧烈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直接散开,再也无法保持下去。 “不到十五个呼吸时间……” “在这种巨石乱砸、白炎灼烧,关键还有那柄斧头的砍伐下,我就算是底牌尽出,最多还能再坚持十五息时间……” “这种恐怖的怪物,当真是出了想象的可怕。” 随着时间的流逝,莲台之中的老者只觉得度日如年,每一刻都在经受着极度痛苦的考验与折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崩盘,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忽然间,一道空灵的女声在他的耳畔缓缓响起。 “还真是可怕至极的敌人啊……” “接下来,就先交给我好了,正好我最擅长的封印之法,在这里或许能挥出更大的作用。” “绮雅,你终于赶过来了。” 老者声音沙哑干涩,再也看不出刚刚到来时的仙风道骨模样,而是变成了身形佝偻,满是皱纹斑块的风烛残年模样,若不是被两朵白莲架住了身体,或许连盘膝而坐的姿态都难以保持下去。 唰! 又是一道斧影寒光划破虚空。 却是斩在了一根突兀出现的翠绿竹竿上面,爆出清脆的鸣响,随后双双没入虚空不见。 一艘碧绿小船悬停在群山之间,将已成强弩之末的老者置于船上,而撑船的那个少女,则轻轻一荡长杆,带着小船迅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喘息了片刻之后,老者终于有了继续开口说话的力气。 “绮雅,你要小心,这不是一般的敌人,只凭你的封印术,恐怕难以对他起到真正的影响。” “我知道,所以我在等。” 撑船少女幽幽叹道,“雪山、深海和魔域的那三位马上就能赶到,到时候集合我们四人之力,就可以尝试将其暂时封印。” “待到鬼风大阵完成后,吾等再联合所有仙灵修士之力,配合天地雷劫,应该可以将牠直接镇杀,至少也能逼迫其退回这道裂隙之内,我们到时候再关闭封镇传送降临大阵,当能切断牠和仙灵上界的一切联系……” “来了!” 少女说到此处,忽然闭口不言,看向了船头所在的位置。 一朵幽幽紫炎,一团冰雪旋风,还有一道蓝色水流,不分轩轾出现在了碧绿小船之上,抬头看向了远处口中的那道漆黑裂隙,又同时出了一声惊讶莫名的叹息。 “那就,开始吧……” 撑船少女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反应的时间,直接开口说道。 “开始吧,再等下去,吾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继续出手的勇气。” “开始。” 她表情凝重,忽然弃了撑船长杆,双手闪电般在身前结出数十道纷繁复杂的印诀。 和其他几人同时肃容道,“仙灵为引,地水风火,四象封印!” 唰!!! 以那条碧绿小船为核心,四种光芒瞬间在虚空中绽放, 群山之间悄然响起道道空灵咏唱的圣洁声音,和天上的滚滚雷声交织在一起,又平添了几分庄严肃穆的感觉。 小船缓缓在虚空中滑动,诡异地在船后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轨迹,就像是在真正水中航行时激起的水波。 但细细观察后便能现,这些水波痕迹都是由无以计数的细小符文组成,并且迅朝着四面八方蔓延,扩散。 只是几个眨眼间,就占据了群山之上的大片天空。 然后缓缓朝着那道漆黑裂隙笼罩过去。 没有任何声响和撞击声,由密密麻麻符文组成的轻纱薄雾一路向前,竟然不受炽白火焰的影响,轻轻落在裂隙内的庞大躯体之上。 一层之后又是一层,仿佛永无止境。 符文不断覆盖上去,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密,越来越厚。 将那尊躯体的动作明显降低了下来,就像是在上面涂满了强力胶水,最后几乎变成了一只横贯长空的巨大琥珀,被封镇在内,就连移动一下都难以做到。 第1391章 天地意志 云层中不断释放的银色闪电仍然在继续落下。 不仅没有破坏掉越来越厚重细密的符文外衣,而且仿佛是在给它不断注入能量,将这种封印变得更加坚韧牢固。 被符文束缚的顾判尝试着活动身体,但就像是被无数层蛛网裹住的飞虫,无论如何动作都无法将自己挣脱出来,反而还有着越挣越紧的趋势。 还有生长在其身体伤口内的白色藤蔓,在符文力量的作用下更加野蛮生长,开始在和黑鳞触须的战斗中占据上风,迅占据着更大的生存空间。 “是封印法阵么?” “能够做到这种程度,还能借用天地之力,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预料。” 轰! 炽白火焰再次暴涨,将一部分符文灼烧消散。 但马上又有更多的符文覆盖补充上去,给那尊恐怖身躯添加上了越来越厚重的“一件外衣”,将其重重包裹笼罩在内。 而在炽白火焰的掩护下,大量覆盖着黑色鳞片与尖锐倒刺的触须疯狂冲过来,和一枚枚符文组成的轻纱薄雾不断抵消,一时间局面呈现出僵持的态势。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碧绿小船上的几个虚境大修行者也开始虚弱疲惫起来。 连续不断地施法释放力量,维持四象封印法阵的存在,几乎快要抽空了他们的所有力量。 更让他们感觉难过的是,被近乎无穷无尽符文封印在内的那尊庞然大物,一刻都没有消停下来,而他每一次的挣扎动作,所带来的都是极其恐怖的力量压迫,让他们不得不跟着加大力量的投注,也进一步加了仙灵之力的消耗。 裂隙附近的云层越来越浓密厚重了,整个天地仿佛都陷入到了电闪雷鸣的永夜之中。 小船上所有虚境大修行者想到了入侵者的难缠与恐怖,但谁都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的难缠,又如此的恐怖。 不说别的,单说那尊巨大体型所带来的肉身防御与力量,都已经出了他们的想象。 落月群山已经集和了整个仙灵上界绝大部分的虚境大修行者,没想到居然还是被死死纠缠住,甚至是力不从心,即将全面崩盘的危险。 还好,他们此行还带来的的大量仙灵修士精锐,只是他们的来的要稍慢一些。 只要能坚持到大部队的到来,就将极大提升鬼风大阵构建的度与层次,到时候以四象封印加鬼风大阵,再配合天地雷劫的打击,就一定能将这头恐怖魔王真正封印,驱逐到时空乱流深处,再也无法影响仙灵上界的一切。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面色苍白如雪的绿裙少女大口喘息着,“不能再这样硬撑下去了,吾等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刻,这头恐怖魔王就会会彻底降临......” 旁边身着重甲的魔族虚境修士点了点头,“绮雅小姐说的不错,吾已经快要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想必其他诸位亦是如此。” 深海虚境眉头紧皱道,“绮雅小姐的意思是,难道要动用那件秘宝!?” “确定要用掉那件仙帝秘宝吗?”仿佛冰雕的大修行者面色沉凝,浑然不觉组成自己身体的玄冰正在不断融化。 绿裙少女冷冷说道“现在不用,若是等到那家伙完全降临到天地之间,我害怕就算是我们那时候再动用仙帝神兵,也无法起到应有的效果......” “绮雅小姐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玄冰大修行者一开始提出疑问,但到真正做出决定之后,却是比任何一位都要迅果决,话音刚落便已经从口中飞出一个小小的东西,悬浮在碧舟之上。 紧接着,分别从其他几个大修行者体内飞出不同形状的物体,在空中相互旋转靠近,渐渐融为一体。 那是一柄满是缺口,颜色灰蒙蒙的断刀。 它看上去没有任何出奇之处,不要说在仙灵上界,就算是俗世凡间随便找上一个铁匠学徒,就能打造出来好看一百倍的兵刃。 但船上诸位虚境大修行者看到这柄断刀时,眼神中除了惋惜与不舍外,最多流露出来的还是仰慕与崇敬的神色。 接下来,船上所有人都跪伏下来,对着那柄断刀行三叩九拜大礼。 一道道不同颜色的仙灵丝线从他们身上飞出,连接到那柄断刀之上。 断刀一点点变得透明,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无声无息间。 整个落月群山所在的天地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绮雅立于船头,一边继续维持着四象封印之阵,一边将其他所有注意力都落在了那道被轻纱符文覆盖笼罩的裂隙上面。 顾判得到感应慢慢抬头,目光凝聚于云层之上,犹如深湖的巨大眼眸缓缓眨动,湖面内映照出来一道正在从虚幻变得清晰的巨大身影。 那道身影直入苍穹,在被万道霞光衬托下,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神明降临天地之间。 神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刀。 无数道银色电光自云层深处聚拢过来,环绕于长刀之上,将这柄神兵化作了真真正正的雷霆之刃。 吟诵声缓缓响起,空灵缥缈,若有似无,仿若群山在齐声歌唱。 绮雅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眼看着那尊接天连地仙帝化身的成型,倾听着悄然响起的咏唱之声,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松弛下来,眼眶中却隐隐有泪痕浮现。 而在落月群山的远处,几大虚境尊主麾下的仙灵修士终于赶到,迅加入到了鬼风大阵的布置之中,将搭建度当即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更重要的是,他们带来的大量的阵法材料与命之时晶,也将后续启动大阵所需要的时间极大缩短。 歌唱吟诵声越来越大,无以计数的仙灵之气自云层落下,所有仙灵修士身上的伤势开始缓缓愈合,甚至有许多人直接在此时破境提升,对于仙灵上界的天地规则感悟更深,能够挥出来的实力也变得更强。 就连仍然在维系着四象封印法阵的几位虚境大修行者,也终于能够从近乎灯枯油尽的状态中回过一口气来,迅吸收着天地降下的恩赐,用以补益自身。 在这种天地之声的大范围笼罩下,所有人都在享受天地意志的赠予,唯有依然被卡在那道漆黑裂隙之中的躯体,所受到的却是无尽的压迫排斥,与最为深沉的杀机恶意。 在各种负面影响加身之下,他挣脱束缚降临界域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再也不复最开始时那种毁天灭地的狂暴气势。 第1392章 七星归元 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一道墨色光芒自落月群山深处遽然亮起。 标志着鬼风大阵的完成,已经开始启动。 所有参与布置的仙灵修士迅撤离,只余下了空境和虚境的大修行者,还停留在落月群山之内,继续着只属于他们,也只能是属于他们的战斗。 在墨色光芒亮起之后。 先出现的是如泣如诉的呜呜风声。 和回荡在天地之间的吟唱歌颂声完美融为一体,形成仙灵上界所独有的天地意志显现。。 黑色裂隙之内,顾判已经完全停止了挣脱束缚的动作,幽深湖泊般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仿佛是沉浸在了由天地共同演奏的天籁之音内,更像是已经陷入到了最为深沉的黑甜乡中,不知何时才会再次苏醒过来。 风声不停,墨色光芒渐渐蔓延,直至笼罩了大半个落月群山,开始向着高空中的那道裂隙照耀过去。 在墨色光芒的照耀下,那道横贯天际的裂缝在以肉眼可见的度向内合拢,就像是丑陋而又恐怖的伤口在恢复愈合,将那尊恐怖的身躯也连带着裂隙外慢慢挤了出去。 他依旧紧闭着双眼,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脱离此方天地,依旧沉浸在沉眠之中毫无所觉。 裂隙越来越小,越收越紧。 他也一点点被向外挤出,先是上半身开始缩了回去,然后是肩膀脖颈,直到又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头颅还留在仙灵上界之内,才终于减缓了继续被挤出的趋势。 然而就在此时,那道接天连地的神明虚影缓缓向前,斩出了手中的雷霆之刃。 刹那间一道比大山还要粗壮的银色闪电命中了他的头颅,在造成巨大伤口的同时,还将其狠狠推着向裂隙深处不断滑落。 按照这个趋势继续下去,最多只需要数十个呼吸时间,试图侵入仙灵上界的恐怖魔王就将被完全驱逐,回到他原本的来处。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 绮雅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抬手拭去了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下面要做的就是将他完全迫出本界,然后关闭传送降临通道,再加以层层封印,不给他任何寻隙而来的机会。” “牠已经被吾等联手封印,再加上仙帝神兵的压制,应该不会再翻出什么浪花。” 灵木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负重的笑容。 “只是可惜了最开始坐镇此地的圣虎尊主,但若不是他以生命为代价拖住了入侵者降临的步伐,吾等就算是赶来此地,所面对的局面绝对会比刚才险恶万分。” “圣虎尊主的弟子晚辈,当得到吾等的共同护佑。” “然……” 来自魔域的虚境尊主忽然开口道,“既然已经完全将牠封印,吾等何不想办法尝试将之击杀?” “一来可以永绝后患,二来也能得到这具出吾等想象的恐怖躯体,不管是用以补充当初上古仙灵大帝和十八极祖联手布下的佑灵大阵消耗,还是拿来研究牠的出现原因,都是珍惜宝贵到独一无二的资源。” 此言一出,所有虚境尊主都不由得露出有些意动的神情。 他们心中本就有了隐约的念头,但却没有一个人开这个口,此时被魔域尊主提出,倒是暗合了他们的心意。 只是在等待片刻后,绿裙少女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吾等并无完全把握将之击杀,所以为安全稳妥起见,还是将牠驱逐出仙灵上界,施加封印为好。” 安静沉默数个呼吸后。 雪山、深海、魔域尊主同时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依绮雅小姐所言,将之驱离本界,施加封印。” 仙帝虚影一下下斩出手中长刀,引动九天神雷汇聚一处,不断落在那尊大山般的头颅之上。 就连暗金颜色的颅骨都无法抵挡住这种程度的攻击,出现了道道细密的裂纹。 更重要的是,没有用太长时间,他便已经被硬顶驱离到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头颅还留在裂隙之外,只差一点就要完全脱离于仙灵上界的联系。 四象封印与鬼风大阵还在继续,毫不放松地禁锢着他的身体,不留给他任何挣脱束缚的空间,就像是一个不会动的靶子,只能被动承受着一道道银色闪电的轰击。 咔嚓! 咔嚓咔嚓! 漆黑裂隙还在向内愈合,大量鲜血从头颅的伤口流淌下来,在落月群山之内下了一场倾盆血雨。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 在层层符纹笼罩之下,那双本已经闭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来都来了……” “怎么能就此直接离开!” 轰隆! 震动天地的巨响再一次爆。 已经位于仙灵界域之外的恐怖躯体猛地下沉,引了一场大地震的同时,已然是摆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姿势。 两座五指山峰紧握成拳。 一只拳头护于胸前,另外一只拳头蜷于腰间,天柱般的双腿呈弓马步而立。 原本就已经庞大到恐怖的躯体在这一刻再次膨胀壮大,身体表层覆盖的山石植被瞬间崩碎落下,露出下方坚固厚重的墨色龙鳞,以及狰狞的尖锐倒刺。 落月群山之间,立于碧绿船头的绮雅等人毫无征兆停下交谈,同时眯起眼睛,目光全部死死盯住了那只剩下半只头颅的裂隙位置。 下一刻,他们又相互对视一眼,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在以相同的频率在微微晃动。 不,不只是他们的身体在晃。 小船在晃。 群山在晃。 就连密布乌云的天空,都开始了震颤晃动。 这是…… 到底在生什么情况? 绮雅深吸口气,尽力稳定住身体,表情沉凝,语气急切道,“不要有任何保留,一定要在更大的变故生前就把牠……” 轰! 她还未将一句话真正说完,碧绿小船猛地向着一侧倾斜翻倒,用来撑船的墨竹长杆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同时还有一道惊天动地的巨响,将所有声音盖压下去。 “七星聚力,混沌归元……” “接吾一拳!” 第1393章 破境降临 在一般仙灵修士的认知内。 天,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 所以他们根本无法想象,天塌了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景象。 而在这些虚境大修行者的认知中。 仙灵上界的天,是不可能会塌的。 但有可能会出现崩塌的,是此方天地的界域屏障。 当界域屏障承受不住过于强大的力量,从外部被破坏时,便会给人一种虚空破碎、天就要塌了的感觉。 “七星聚力,混沌归元……接吾一拳!” 咔嚓! 比之前加在一起都还要巨大的撕扯破碎声轰然响起。 已经封闭收缩到只剩下最后一点的漆黑裂隙,猛地朝着两侧被撕开。 随之出现的则是密密麻麻的裂纹,重新布满了小半个天空。 刚刚将倾覆小船扶正的绮雅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虚空中便又一次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轰鸣。 “再接吾一拳!” 轰隆! 密密麻麻的漆黑裂纹在剧烈的撞击下轰然碎裂,显露出里面那尊鲜血淋漓的恐怖庞大身躯,两轮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睛,再一次透过破碎的界域屏障望了过来。 隆隆雷声之中。 落月群山内猛然下起了漫天火雨,一团团巨大的炽白火球砸落下来,瞬间将无数山峰点燃,就像是一根根直竖擎天的火把,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照亮。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一尊犹如天柱的手臂砸入了进来。 重重落在群山之间。 在大地上轰出一道巨大的深坑。 紧接着,第二尊大山般的拳头从天而降,再一次重重砸在群山深处。 地下潜藏的水脉在庞大的压力下喷涌而出,冲刷着那两尊天柱手臂上的无数撕裂伤口,然后混合着鲜血再次落下,顷刻间便形成了席卷一切的血色洪流,将一座座鬼风大阵的节点夷为平地。 血色洪流继续冲击,甚至追上了还未完全撤退远离的仙灵修士,刹那间便是不知道多少人被卷入进去,连挣扎都没能挣扎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天动地的巨响一直在持续。 两只天柱般的手臂牢牢紧握大地,想要将那尊出想象的躯体从破碎屏障内拉拽而出,完完全全将自己降临于仙灵上界之内。 但在越来越大的排斥力量作用下,他接连努力的几次,都被卡在了半身的位置,无法真正脱离界域屏障的破口,将整个身体拉入进来。 一声低沉的咆哮响彻云霄。 他收回双手,回身便对着界域屏障破口处又是两记拳头砸下,付出了无数鳞片崩碎、肌肉群撕裂为代价,将那个大洞再次扩大了些许。 但是,还是不够。 而且,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已经能够隐约感觉到一股庞大的时空乱流正在迅靠近。 他必须在时空乱流到来前将自己完全降临到仙灵上界之内。 并且还必须要给界域屏障的自我修复留出足够的时间。 不然的话,这处破碎的界域屏障就将成为时空乱流大规模涌入的通道。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他心心念念想要降临的仙灵上界,还是大秦王朝所在的界域,都将遭到时空乱流的撞击冲刷,造成毁天灭地级别的天灾大变。 就算是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够在这种程度的冲击下保住性命。 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想让他再退回去,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所谓拍案定乾坤,富贵险中求,不管此方天地想不想让他进,他都必须要进。 一艘碧绿小船在火海中急穿行,躲过了无数炽白火球的攻击,以闪电般的度冲入到已经陷入狂暴的云层之内,没入到了那尊接天连地的仙帝虚影之中。 轰! 手持神兵的仙帝虚影陡然大放光明。 一步步朝着界域屏障破开的大洞走去。 无以计数的银色闪电和仙灵之气朝着虚影灌入。 每一步落下,它就变得凝实一分。 直到它来到界域屏障碎裂缺口近前时,已经看上去和真实人身并无二致。 下一刻,它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引动了无数银色雷霆,闪电般朝着前方斩下。 轰隆! 长刀与迎面而来的拳头正面相撞。 各自向后猛然弯折出一个恐怖的角度。 仙帝身影忽明忽暗,在这一刻变得黯淡许多。 却又在银色闪电与仙灵之气的疯狂灌注下,瞬间恢复原状,甚至比对撞前还要明亮凝实几分。 它第二次高高举起了那柄长刀。 却并没有像第一次那般毫不犹豫直接斩落。 而是凝固在了那里,一动也没有动上一下。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却又能现它在努力抵抗着什么。 那是一股强大到难以形容的吸引吞噬之力。 原本疯狂涌入到长刀之内的银色闪电与仙灵之气,在这股吸力作用下都被撕扯着改变了方向,竟然转而投入到了对面的裂隙缺口之中。 直到数个呼吸后,才有一道沉闷浩瀚的声音缓缓响起,吸引吞噬之力也随之瞬间增强数倍不止。 “乾坤借法……” “乾坤劫法!” 当顾判现以硬碰硬刚正面的办法,难以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的时候,让自己加入对方,或者说是让对方加入自己,便成了更为合适的一种选择。 只是这具躯体还没能在上界灵元气息的滋润下真正完成改造,一直都不敢大规模引入仙灵之气,以免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与损失。 但是,做事情最重要的是必须抓住主要矛盾。 在如今这种局面下,即将到来的时空乱流便是必须优先处理的主要矛盾,其他只要不是能产生致命影响与损失的次要矛盾,都可以暂且先全盘接受下来,待到将当前最大的问题解决完毕后,再回过头来慢慢想办法处理。 所以说…… 何以解忧,唯有借法。 何以消愁,唯有劫法。 瞬息之间吞噬吸收了无法计量的仙灵之气后,天地意志形成的雷劫就像是忽然间失去了针对的目标,一道道银色闪电漫无目的游动着,甚至开始缓缓自行分化,就连遮蔽了天空的厚重云层,都有了变淡消失的迹象。 隐藏在那尊仙帝虚影眉心位置的碧绿小船又开始了摇晃。 立于船上的一众虚境大修行者已经完全乱了方寸,一个个面色惨淡,眼神绝望看着仙帝虚影失去了控制一般,被那道强绝的吞噬吸引之力拉扯着,一点点朝着裂隙滑去。 乾坤劫法! 将仙灵上界虚境尊主镇守天地的最后底牌,也给不讲道理地劫了过去。 连同那条小船一起,在船上诸多虚境尊主大修士一起,尽数没入到了那尊恐怖的躯体之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终于,当仙帝虚影完全消失的那一刻。 一道森寒光芒倏然显形,瞬间划破云层,最后径直没入到界域屏障打开的缺口边缘之内。 “接吾一斧,混沌归元破界斧!” 刺啦一声巨响。 界域屏障再次被撕开一道口子,受到了重大破坏。 但距离他将整个身躯完全降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于是双刃战斧再次高高飞起,挟裹着直指本源的特性,后面跟随着两尊已然破碎不堪的拳头,就要朝着缺口再次砸落。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 然而就在此时,出乎他预料的事情生了。 界域屏障竟然自行张开扩大。 毫无征兆变得丝滑柔顺,柔软湿润。 不再坚决阻碍他的硬顶挤入,而是主动将坚硬巨大的他融入其中。 也让已然高高飞起的双刃战斧,以及挥出到一半的拳头没有了用武之地,猛然收回之间还差点儿伤到了自己。 下一刻。 没有任何意外的。 一座万仞大山自滑腻张开的缺口内重重砸落下来。 跌入到落月群山之中。 又抑制不住冲击力量,打了几个滚才堪堪停了下来。 瞬间引了不知道多少级的大地震,崩塌了不知道多少历史悠久的山峰,又将不知道多少大峡谷夷为平地。 第1394章 仙灵地脉(求订阅) 侥幸逃到远处存活下来的仙灵修士纷纷听下降脚步,在恐怖的震动中努力稳定身形,避开危险。 而在此期间,他们全部都在关注着落月群山之内的变化。 不知道多少人屏住了呼吸,张开的嘴巴久久都没有合上。 “成功了吗?” “那从外域降临的恐怖魔王,被诸位尊主成功封印了吗?” “应该是了,这次可是诸位尊主同时出手,就算是再厉害的妖魔,都逃不脱被封印甚至镇杀的命运。” “但是,那些虚境尊主大人呢?” “他们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 “难道说,一直守护着仙灵上界的尊主们,为了封印那头恐怖魔王,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可能!” “诸位尊主已经修行到了言出法随、代天行权的境界,怎么可能会在联手对敌的情况下尽皆陨落!?” 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在众多仙灵修士心中闪过,他们不知道落月群山之内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也不敢穿越剧烈动荡的地带前去探查,但随着时间的向后推移,终于能够真正确定一件事情。 那便是突破传送降临大阵,欲要降临至仙灵上界的恐怖魔王,已经被封印了。 因为天空中那道横贯左右的黑色裂隙已然消失不见,浓密厚重的云层和游动的银色闪电也已经消失不见,除了还在不停震荡的大地外,其他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 霜颜救下收拢了一部分散落各处的仙灵修士,带着他们迅离开落月群山,等待着一切都平静下来之后,再派人进入其中查探真相。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顾判缓缓抬起眼睛,幽湖般的双眸穿透正在缓缓愈合的界域屏障,看到了那道寻隙而来的时空乱流。 也看到了在界域屏障之外,一座令他都为之惊讶的大阵倏然显现。 大阵投射出十九道巨大的身影,其中位于中央的那尊身影,和刚才对他造成了极大阻碍的神明虚影几乎一模一样。 十九道身影一齐力,将时空乱流的第一波冲击牢牢阻隔在了外面。 界域屏障的愈合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快。 他的目光穿透只剩下最后一丝的裂隙,看到了第二波规模更大了十倍不止的时空乱流,因为失去了仙灵上界散的气息,便如潮水般自行退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时空乱流消散的最后一刻,他却是猛地凝聚目光,盯住了界域屏障之外那片黑暗的深处。 隐隐看到了几头连他都为之惊讶的庞大躯体,在随着时空乱流翻滚涌动,最终流落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在极短的时间内,有两件事情可以确定。 一是那些庞大身躯都是尸体,而且是残破的尸体。 二是那些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尸体在生前定然非常强大,即便是已经死亡,都能够在狂暴的时空乱流中保持着基本的完整,并没有被绞碎成难以分辨的碎末。 就算是拥有辰龙血脉、大荒圣龙力量的他,以最强的本体没入到时空乱流深处,都不敢保证还能保证身体的完整。 那么,这些体型极其庞大的妖兽到底是什么东西? 难道是业罗初圣曾经提到过的,纵横于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的上古荒兽? 带着这个问题,界域屏障被破开的裂隙终于完全愈合,将一切危险都阻挡在了仙灵上界之外。 直到此时,他才缓缓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犹如狂风的浊气。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在这一段其实并不长的时间内,在天地压迫排斥和诸多仙灵修士的攻击下,都已经疲惫虚弱到了极点,急需停顿下来恢复调整。 落月群山终于恢复了安静。 这一片区域的地形地貌都已经被改变,连绵不绝的群山崩塌无数,中央则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湖泊,还有巨量地下水脉在向外涌出,将湖面不断向上抬升。 在湖泊的中央,则是一座占地面积巨大的湖心岛。 忽然间,湖水开始了沸腾。 那座湖心岛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度向上拔高,启动了剧烈的造山运动。 到了最后,巨大的湖泊已然消失不见,变成了环绕在一座乎想象大山四周的河流,那座大山则犹如鹤立鸡群,高高在上俯瞰着周围一众山峰,做成了它们名副其实的大哥。 不知道多久之后,天空中又开始聚集起厚重的云层,不过这一次却并没有笼罩整个落月群山的规模,而只是在那座高高在上的大山之顶涌动,就像是给其戴上了一顶黑色的圆顶宽檐帽。 道道银色闪电又开始落下,落在那座大山之上,将不知道多少山石劈碎滑落,露出下方更加坚固厚重的黑色山体,在上面激起大片的火星,却不能对其造成真正的损伤与破坏。 大山深深扎根地底,巍峨耸立一动不动,乖乖任由银色闪电不断劈斩在身上,对此没有任何的反应,表现出来的模样就像是欺负人欺负得狠了,就让人的小拳拳捶打几下泄怒火消消气,反正也不能打伤打死,等人打得累了,自然也就停下来了。 而在地下不知道多深的地方,一道道被墨色鳞片和尖锐倒刺覆盖的触须蜿蜒游动,循着仙灵之气来源的方向,找到了一片蕴含着无法估量高浓度仙灵之气的地脉。 或许可以被称之为一条仙灵地脉主干的所在。 那座被滔滔水流环绕的大山微微颤动了一下,刹那间无数道触须蜂拥而至,没入到那条灵脉之中,开始了新一轮的吞噬吸收。 ……………………………………………… 时光荏苒,飞流逝。 仙灵修士经过了休养生息后,逐渐恢复了元气。 而经历过魔王降临大事件后存活下来的那一批精锐修士,则因为受到了天地意志的馈赠,在日后爆出来的一波破境升级的浪潮,其中心性天赋最佳者,甚至已经具备了冲击空境大修行者的条件。 但是,当初位于整个仙灵上界最顶端,被视为整个天地守护者的虚境修士,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断层,不知道要经过多次时间的沉淀和积累,才能有空境修士顺利进阶,来到绮雅、灵木、圣虎等人当初所站的高度。 落月群山也开始有仙灵修士进入。 在经历了封印魔主那场大战后,这里的仙灵之气虽然越来越稀薄,但是在那座被地水大河环绕的万仞高山附近,因为劫云不散,天雷涌动,反倒是成了仙灵修士磨砺自身、破境提升的绝佳去处。 但这仅限于准备突破空境成为大修行者的高手进入,其他低层次的修士根本不敢真正靠近过来,生怕被一道银色雷霆击中,就此身死道消、烟消云散。 “母亲大人,前面就是当年家族建立传送降临大阵,而后遭遇恐怖魔王入侵的地方了吗?” 这一日,几个身着劲装的美丽女子出现在了落月群山边缘。 其中一个青衫青裙的年轻少女远远眺望着目光尽头的那座高山,很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她甚至无法看到那座高山的全貌,因为自快接近山顶的地方开始,便被厚重浓密的云层所遮挡,只能看到丝丝缕缕的银色电光不时落下,将即将步入黑暗的天地瞬间照亮少许。 虽然在这里看着那些闪电还不如一根丝线更粗,但少女却还是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她很清楚,在距离如此遥远的地方看到的闪电,若是真正来到近处,恐怕至少是十几丈以上的粗壮,就算是母亲大人,恐怕也不能直面其锋锐。 被问话的是一个中年美妇,她似是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沉默许久后才幽幽叹了口气道,“是啊,这就是当初那场惊天大战所在的位置,和吾一起的诸多空境修士,还有绮雅前辈、灵木前辈、圣虎前辈等几位虚境守护者,都已然长眠于此,再也无法重回仙灵世间。” 第1395章 大乱已至 霜颜眺望着远处那座直耸入云的高山,不由自主陷入到回忆之中。 她还想到了黑渠先生,血厉、火狱、魔翼等等空境尊者,当初就是他们这些人带领麾下仙灵修士来到落月群山,借助仙灵上界十九道主灵脉之一的落月灵脉,搭建传送降临大阵,开启了对新灵界域的垂钓狩猎…… 但是,谁又能够想到,在他们热切期待盼望的垂钓即将真正开始之时,竟然会突然间变化成一场几乎影响了整个仙灵上界的大灾变。 一回想起当时那种令人绝望的局面,即便是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她都不由得浑身冷,犹如落入到了冰冷刺骨的深渊之中,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还好那头恐怖魔王已经消失不见。 不然整个仙灵上界,怕是都会因为牠的存在而陷入崩溃,他们这些世代生存在仙灵上界内的修士,也就只剩下了一条穷途末路可以选择。 越是接近那座高山所在的位置,仙灵之气便愈变得稀薄,与之相对应的,却是越来越大的压迫力量降临在他们身上,除了霜颜之外,她带来的其他仙灵修士都已经到了步履维艰,寸步难行的地步。 “母亲大人,女儿实在是走不动了。” 少女大口喘息着,扶住身侧的一棵黑色大树停了下来。 这株数人合抱粗的大树很奇怪,深深扎根于坚硬的岩层之中,顶部却没有该有的枝叶树冠,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笔直的长杆,就那样矗立在山石之上,敲上去竟然还能出金铁交鸣般的清脆声响。 “走不动,你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霜颜回头看了女儿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冰冷和失望。 她在那次大战中被伤到了根本,后面脱离战场之后,想尽一切办法才保住了性命,但一身空境大修行者的实力却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只是凭借着家族多年来的积累才算是勉强保住了境界,没有从空境跌落下去。 但是,她现已经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要长眠于地下,再也无法镇压住霜家的传统势力范围。 更让她感觉到忧虑的是,当年落月群山魔主降临之战,她几乎所有的嫡系后代全部都死在了这里,就造成了她这一支血脉后继无人的困境。 若是放在以前,就算是她遭遇不测,血脉后继无人,其实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忧虑,因为在她这一支血脉头上还有灵木尊主这样一位虚境大佬存在。 在灵木尊主的出手照拂下,霜家就算是暂时的没落,终究还是会重新崛起,傲立于仙灵上界之内。 只是,灵木尊主也不在了。 其他尊主也都消失不见,没有了他们的镇压,整个仙灵上界大乱已至,已然处于一场大洗牌之中,强者上、弱者下,直到新的秩序重新建立。 她已经可以预见到,一旦自己不在人世,整个家族就会变成那些新晋仙灵修士眼中的一大块肥肉,他们会像饿狼一样围拢过来,将霜家撕得粉碎,连一点儿残渣都不会留下。 为什么其他人都能在当初的上天馈赠下接连破境,就她霜家的嫡血修士没有一点儿收获呢? 若是霜凝能活到现在的话,以她的修行天赋与努力程度,或许已经能够触碰到空境大修行者的那道门槛了吧…… 她低低叹息一声,缓缓收敛思绪,给跟随在侧的亲卫下达了保护如小姐的命令,自己一个人开始朝着那座大河环绕的高山继续前行。 …………………………………………………… 霜如靠着那棵冰冷坚硬的笔直树干坐下,注视着母亲大人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尽头,取出水袋喝了一口,低头幽幽叹了口气道,“霍姨,你见过霜凝吗?” 旁边警戒的中年女子露出一丝回忆的神情,“凝小姐啊,老身自然是见过的。” “那在霍姨眼中,她真的有像母亲口中说的那般优秀吗?” 中年女子隐隐察觉到了少女的心思,所以在沉默思索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老身那时和凝小姐接触不多,所以不敢妄言。” “母亲说她是家族千年来最有可能冲击虚境大修行者的人,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中年女子微微皱眉,停顿数个呼吸后还是缓缓摇头,“修行一道,各人都会有各人的缘法,又有各人的不同境遇,老身对此更是不可妄言。” “呵,霍姨,母亲如今不在,霜凝更就是一个死人而已,你还吞吞吐吐不敢说话,难道还怕我学给母亲大人去听吗?” 霜如眼眸深处波光闪动,毫不顾忌地道,“要我说啊,霜凝她才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只凭她早早地就死了,便无法和我相比……” 说到此处,她盯着中年女子的眼睛,笑着一字一字慢慢说道,“霍姨你要知道,一个死人是无法与活人相比的,我就算是直到现在都比不上她当初能达到的高度又能如何,待到母亲大人也死了之后,下一任霜家的家主还不是要落在我的头上?”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但是,我好害怕啊,母亲大人若是活着,我还能蜷缩在她的羽翼保护之下,就算是不被她喜欢,时不时的打骂一番,至少还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若是母亲大人哪一天不在了,我又怎么可能坐稳霜家家主这个位置,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霍姨你,怕是都不会听从我的命令吧!” 中年女子沉默许久,终于迎着那双眼睛缓缓开口说道,“老身自幼受主人恩典,自然会遵照主人之命行事。” 忽然间,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淡淡响起。 “霜凝这个名字,倒是勾起了吾已经相当久远的回忆。” 顿时让霜如和霍姨大惊失色,当即拔出兵刃,四下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周围却是空空荡荡,她们就算是看了一圈,都没有现哪怕一个人影。 但让她们更加惊讶的是,那道声音却再一次响了起来,就仿佛是在她们的耳畔直接响起。 “单纯从修为境界和实力层次来说,你这个小丫头确实比霜凝差了不少,虽然在吾的眼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也就是了。” 第1396章 好自为之 “什么人!?” 中年女子声色俱厉,浑身绷紧到了极点。 “吾已经在此地居住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结果你们这些不打招呼就闯入进来的家伙,竟然反过来问我到底是谁?” “你们是怎么敢的啊……” 悄无声息间,霜如刚刚倚靠过的那株墨色树干变得如同蛇一样柔软,扭动着浮现鳞片的身体。 紧接着,一道模糊不清的虚幻身影自树干内缓缓浮现出来。 就在这道身影出现的一刻,原本还在她们承受范围之内的压迫力量瞬间暴增,将两人死死压迫到几乎无法动弹。 那道身影立于虚空之中,居高临下俯瞰着呆立不动的两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年轻的少女身上。 他观察片刻,只是一挥手便将中年女子倒地昏迷过去,便再次开口说道,“拢域霜家,如果上一次见到我的那个人没有说谎的话,你们家族的势力范围之内,应该也有着一条主干灵脉的存在。” 霜如心中瞬间转过不知道多少念头,最终却还是老老实实答道,“回前辈的话,晚辈家族附近寒玉湖的下方,确实有一条仙灵地脉,当初也是灵木尊主开辟洞府之所在。” “灵木尊主?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寒玉湖下方……”他不置可否点了点头,身形渐渐消散于虚空之中。 但就在片刻后,那道身影却又倏然变得凝实,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观察着少女,语气平静道,“吾观你虽不适合修行仙灵之法,却又称得上是体质特殊,天赋绝佳,这里有一门可以从天而降的神秘掌法,你想学吗?” “我,我……”霜如薄薄的双唇颤抖着,连一个完整的短句都难以说得出来。 “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男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还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我,想学!” 霜如用尽全力,终于能够点了点头,几乎是从从牙缝中迸出了这三个字。 然后就被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贴身的劲装也已经被汗水浸透,显露出来里面窈窕有致的美好曲线。 “想学的话,你就可以暂时活下去了……这是七星金刚归元掌的修行法门,你就照着它修行下去,学好后应该能让你在家族中脱颖而出,甚至是将整个家族掌控于你的手中,也就方便去帮吾做一些事情。” “还有,吾虽然不能轻易离开此地,却是会不定期考察你的修行进度,如果无法令我满意的话,你也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 那道虚幻身影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了远处那座被乌云笼罩的大山,那里忽然间雷声阵阵,电光显现。 沉默片刻后,他又回过头来,语气平淡接着说道,“看在你母亲重伤垂死的份上,吾再赠送给你一部可以加快修行度的秘法,名为北冥吸星神功,你拿去一并好好修行吧。” “七星归元、吸星北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你好自为之……” 霜如还在震惊于他话里的意思,手中毫无征兆便出现了一张写满了小字的血色书页。 她低头看去,只觉得上面所写的内容平平无奇,只是引仙灵之气入体,然后按照规定的路线强化身体而已,根本没有什么高深艰涩之处。 别说比家中嫡血修士所修的,可以直通空境的秘法,就算是和那些最基础的仙灵修行法门相比,也还要简单了许多,根本当不起神秘两字的形容。 但她还是将这些内容牢牢记在了心中,不为别的,只为了不惹这位看不出深浅的“诡异修士”怒,也必须要做出一副沉浸其中,并且为之惊讶赞叹的姿态。 “都记住了吗?” 忽然间,那张血色书页上的文字尽数消失不见,又刷新出来这样几个字来。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都记住了。” “不过是最基础的入门之法,就能让你激动到浑身颤抖的程度,你这个小丫头实力层次之低,眼界高度之差,还真的是让人刮目相看。” 霜如呆呆看着书页上毫不客气的嘲笑之言,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但紧接着,这段文字便消失不见,又显现出来新的后续修行内容,映入到她的眼中。 这一次就比刚才复杂了很多。 但仍旧没有太大难度。 她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就完全弄明白了其中的所有关窍,然后把这些文字牢牢记了下来。 然后是第三篇、第四篇、第五篇…… 当血色书页上的文字显示到第七篇以上时,她阅读理解起来就已经出现了不小的困难,往往要停下思索一会儿才能继续下去。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内容却是一篇比一片复杂难言,她也无法尽解其意,只能是将之硬生生记忆下来,留待以后再在修行中去慢慢体悟推演。 第四十九篇…… 当霜如将最后一篇内容死记硬背下来之后,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两眼黑,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中,就连那道虚幻身影和血色书页什么时候消失不见,都毫无察觉。 如果不是脑海中记忆下来了大段大段的修行法门,还有留给她的一块篆刻着天地二字的铭牌,她都要以为自己其实什么人都没有见到,只是在这里睡着了做了一个梦而已。 不久之后,霜颜回来了。 她的面色不是很好,在疲惫虚弱之中,还隐藏着些许难以掩饰的死意。 霜如向母亲禀报了那道虚幻身影的出现,却暗暗瞒下了后续七星炼体归元掌的修行法门,只因为她深知言多必失、失之则死,在无法确定泄露秘密会产生什么结果之前,闭紧自己的嘴巴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霜颜听了禀报之后,对此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一路不停赶回到了家族之内,开始闭关不出。 直到十日后,她才将唯一的女儿召到了闭关的静室之内。 “为娘此次前往落月山脉,本想借助雷劫之力压制体内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的暗伤,却在最后一刻功败垂成,不仅没有压制下伤势,反而将自己真正推到了生死边缘。” 霜如身体一颤,当即跪伏在地,眼泪便流了下来,“母亲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 “你不要说了,吾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 霜颜一摆手,接着说道,“吾还有一年时间可活,所以说趁着最后回光返照的时候,将身后事尽量处置一下,把那几颗最有可能会对我们这一脉产生威胁的钉子拔掉,也算是为你能活下去提前清扫一些隐患。” 她说到此处,抬手拭去了唇角溢出的一缕鲜血,看着跪在地上明显高壮了一圈的女儿,低低叹了口气道,“你最近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在搞些什么,放着家族可直达空境的秘传不学,却去搞一些所谓打熬身体的邪门歪道,都到了这种情势了,还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吗?” “不过都无所谓了,如今乱象已现,纷争杳来,我就算是将家主之位传给你,也不过是给了你一块烫手的催命符而已,所以说待到我死之前,你就隐姓埋名,悄悄离开这里吧,这样才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至于被那些一拥而上的恶狼撕得粉碎。” 待到静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后,霜颜缓缓闭上了眼睛,面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若是霜凝还在,又何至于此?”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霜家家主、空境尊者霜颜高调破关而出,带领麾下仙灵修士,掀起了一场场腥风血雨,以铁血手段将霜家势力范围内的诸多势力盖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而在霜家腹地,原本性格跳脱,喜欢玩乐的霜如小姐却一反常态,整日里将自己封闭在练功房内不再出现,各种药材灵物流水般被送了进去,练功房的规模也几经扩建,最后甚至直接搬到了寒玉湖畔一座占地面积很广的庄园之中,各种灵草灵药的消耗度也陡然间比之前增大了十倍不止。 第1397章 统统打爆(求订阅) 出关第十个月的某个晴日午后。 霜颜得到秘密情报,悄然离开寒玉湖畔的那座庄园,前去堵截某个曾经追杀了很久的仙灵修士。 半途中却遭到两名新晋空境大修行者设点埋伏,虽然遇到神秘高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她把敌人惊退,但这一战却也是将她突然间变得虚弱的一面向外展露无遗。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道目光凝聚在了霜家这头庞然大物身上,就连其家族内部各脉,也已经是暗流涌动,若不是还忌惮霜颜空境的修为,怕她不惜性命疯狂反击,或许早已经陷入到乱局之中。 在这一时间内,唯有那座防御森严的湖畔庄园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每日依旧在吞噬着巨量的各种资源,浑然不觉已经处在了风暴的边缘。 “如小姐最近在做些什么?” 霜颜缓缓行走在庄园内一座花圃之中,周围是盛开绽放的鲜花,整个人却显得暮气沉沉,已经掩饰不住体内的死气的散逸。 “回主人的话,小姐这几个月来一直都呆在练功房内修行,没有出门一步。” 听了霍姨的回应,她悠悠叹了口气道,“现在才知道用功,已经晚了啊,不过以小如的天赋,就算是从小便心无旁骛一心苦修,此生怕是也摸不到通向空境的那条道路……” 沉默片刻后,她摘下戴着的戒指,放到了霍姨的手上,“你去找一下她,今夜便带着她离开吧。” “主人……” “算了,我还是亲自过去一下,也算是临死前能再最后见她一面。” 一刻钟后,一辆四面封闭的马车缓缓停靠在了防御森严的庄园最深处。 霜颜从车上下来,抬头注视着身前大到有些离谱的练功房,感受着从里面传出的蒸腾热气,不由得出现了一丝丝的失神。 “这个,就是小如的练功房?” “如丫头到底在胡搞些什么!?” 她不由得眉头紧皱,呼出一口满含血腥味道的浊气,本已经有如死灰的心情忽然间又生出了些许愤怒的情绪。 霍姨低声回道,“如小姐从未让人进入过练功房内间,也从未和奴婢说过她所修的是什么功法,所以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小姐每日都要消耗掉大量的补品,而且数量一直都在增加。” 霜颜默然许久,终究还是压下了刚刚升起的一缕怒火,露出一丝平静释然的笑容道,“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吧,只要开心就好,反正这样的日子也即将到头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按住了练功房那扇厚重的金属大门。 用力一推之下,竟然没有将其推开。 还是在霍姨的出手下,那扇大门才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一股浓郁到极点的苦涩味道扑面而来,几乎能将人直接熏晕过去。 霜颜屏住呼吸,适应了练功房内的黑暗之后,向内一路穿过第二道门,目光却是陡然凝固,落在了深处一道盘膝而坐的巨大狰狞身影上面。 “是母亲大人来了吗?” 若不是这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她恐怕已经直接出手。 “小如?” “是我……”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是女儿修行秘法后的自然生长育,母亲大人不必担心。” 霜颜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运足目力又仔细看了几眼,才终于能够确定,那个浑身肌肉遒结鼓起的狰狞巨人,真的就是自己的女儿霜如。 但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在霜如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看上去比普通人稍微高大健壮了一些的身影。 似乎和不久前将她救下的神秘高手有几分相似之处。 正在此时,霜如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忘了和母亲大人介绍一下,这位是女儿的师兄崖羽,两个月前刚刚来到此地,完成师尊交代下来的任务,顺便督导女儿的修行。” 那道男子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对着霜颜微微颌示意,随即又退回到了黑暗深处。 真正看清楚那人之后,霜颜却是面色陡然变化,直接躬身一礼道,“霜家霜颜,谢过崖羽先生救命之恩。” “霜家主不必客气,我也只是恰好在那里出现,将他们惊走了而已,更何况我和霜师妹同为天地会门人弟子,自当守望相助,共渡难关,如此才能更好地集合力量,完成会长大人交代的任务。” “不知贵会的会长大人……” 霜颜心有疑惑,刚要试探着开口问,却被门外传来的爆炸打断了声音。 “母亲大人稍安勿躁,许是又有什么宵小过来捣乱,女儿去去就来。” 霜如缓缓起身,过两丈的身高看上去狰狞恐怖,所带来的气势就连霜颜都为之一滞。 练功房的门被打开了。 几个黑衣蒙面的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外面。 “你们,又是什么人?”霜如抹去脸上沾染的一层药泥,露出下方满是横肉的面孔。 黑衣人不一言,为的一人挥手,所有黑衣人同时抽出兵刃,沉默不语冲了上来。 刹那间寒光闪烁,仙灵之气爆,笼罩住练功房门前的所有空间。 轰! 被围在中间的霜如看都不看,只是闪电般向前轰出一拳。 除了为的那个还勉强保持完整外,其他所有黑衣人一声不吭便被统统打爆,死的不能再死。 下一刻,黑衣人领被她牢牢抓住,然后轻轻放到了地上。 甚至还帮他轻轻抚平了衣领上的皱褶。 随着大幅度的动作,霜如身上的一层药灰掉落,露出下面壮硕强悍的身躯。 “这种货色也敢上来出手,当真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她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大部分暴露在外,转头看了眼门内,“崖羽师兄,你看我这一拳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和改正的?” “会长大人登高望远、慧眼如炬,早就说过如师妹天赋异禀、体质特殊,绝对算得上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玉良才,如此看来,或许后面用不了太长时间,师妹就将越师兄,在秘法修行的道路上走得更高更远。” 高大男子双眸之中燃起两朵幽幽白炎,缓缓自黑暗深处走出,表情平静、语气平和。 家主霜颜在一旁已经猛地眯起了眼睛,心中除了惊讶,剩下的也只有惊讶。 以她的眼界高度,自然能看出来此次潜入进来的一群黑衣人并非是太强的高手,就算是她自己拖着重伤垂死之躯,也能在短时间内将他们全部解决干净。 但是,就算是她的全盛时期,也不可能只凭借着肉身的度与力量,一拳就将这么多的仙灵修士直接打爆,连拼都拼不回来的那种。 更加让她惊讶的还是女儿霜如的实力进境。 她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自家这个修行天赋差到极点的女儿,究竟是怎么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就有了如此巨大提升的! 难道,就是因为她一直在修行那套歪门邪道炼体之法的原因吗? 如果,自己能早些知道这一点,这一年来倾尽全力去培养,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虽然不到空境,却有可能在战力上匹敌空境大修行者? “母亲大人无须担心,虽然女儿现在还不到空境战力,但是有诸位师兄师姐们前来助拳,就没有谁可以夺走吾族延续千年的荣耀,更没有谁敢夺走位于我们霜家地下的这条主干灵脉显化之地。” “还有母亲当年落月山脉所受的暗伤,女儿精通医术的大师姐正在赶来,据师姐所言,她虽然不能让母亲恢复如初,但如果施以散功之法,只作为一个普通人再活上几十年时间,还是有着很大的可能。” 霜如仿佛看透了母亲的所思所想,声音沉闷说着,转身回到了练功房内。 霜颜久久沉默不语,抬头看向了外面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雷声滚滚,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便将有一场雷暴大雨将整个霜家核心腹地完全笼罩。 第1398章 恐怖念头 仙灵上界的大乱,自霜家核心腹地突然遭到众多仙灵修士围攻为起始,就此拉开了长达许多年的血腥杀戮、群雄逐鹿时间。 而作为杀戮起始之地的霜家,却忽然出现了一群神秘高手的助拳,不仅仅在最初被围攻的绝境下挺了过来,后面还以极度凶悍狂暴的姿态开始反击,直接将所有来犯之敌尽数打爆。 甚至循着踪迹一路来到不同敌人的老巢,不管对方是什么势力,冲进去便是一顿乱杀,直杀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才算罢休。 其中还包括了数个空境大修行者,连逃命都无法做到,同样被那些神秘高手硬生生打爆,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得下来。 自此之后,拢域霜家的威名响彻仙灵上界。 在虚境尊主消失不见,空境大修行者都惹不起的情况下,霜家势力范围以肉眼可见的度一日日向外扩张,除了自身本就控制的寒玉灵脉外,还将另外一条主干灵脉显化之地置于自身掌控之下。 而这样一来,便和另外一方在战乱中崛起的离山宗即将对撞一处。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仙灵修士将目光落在了这里,等待着有着撼山尊者之称的霜家家主霜如,和离山宗宗主崖羽尊者之间爆大战。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生了。 拢域霜家和离山宗竟然直接组成了联盟。 更让外人无法相信的是,撼山尊者霜如和离山尊者崖羽,竟然在盟誓大会上公然以师兄师妹相称。 这就说明了在他们两大尊者之上,或许还有更加厉害的师长存在。 那么最大的问题就出现了。 既然这两位都已经达到了空境大修行者的高度,那么能干做他们老师的,难道是虚境尊主的存在!? 在所有虚境尊主都消失不见的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可能的虚境修士……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风暴,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了仙灵上界诸域。 也让不知道多少仙灵修士为之震怖,感叹霜家与离山宗的崛起之势再也无法阻挡。 而联合为一体后,霜家与离山宗的扩张步伐更进一步加快,短短数年时间,便已经将下一条主干灵脉显化之地置于掌控之中。 一日深夜。 霜家家主霜如缓缓移动着身体,行走在被挖空的地底空间之内。 在她的身前,离山宗宗主一袭白衣,边走边弹出一缕缕炽白火焰,所过之处的盏盏宫灯纷纷亮起明亮的橘黄光芒。 不久后,两人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灵脉前停下脚步,注视着眼前浮现出来的金色光芒,久久没有言语。 仙灵上界十九道主干灵脉,每一道都出想象的绵长巨大,十九道连接一处,就像是整个仙灵上界的大动脉,深藏在地底不知道多深的地方。 他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一幕景象,只是其中一道主干灵脉显化出来的特别区域而已,就像是霜家寒玉湖底,同样存在着一道主干灵脉显化之地,在这里修行仙灵秘法,比在其他地方绝对事半功倍,也是被称之为洞天福地的原因。 在两人身前,一座域内传送法阵开始启动,道道遍布墨色鳞片的触须从法阵内钻出,没入到灵脉主干之中不见。 离山宗主崖羽道,“仙灵上界十九道主干灵脉,其中诸多显化之地,被吾等掌控的已经有四道,在遥远的魔域,吾等的同门师兄弟也将一道主干灵脉收入囊中,如此说来就有五道主干灵脉的显化之地落入到了我们天地会的手中。” 霜如却是微微皱眉,转头对身侧的男子问道,“崖羽师兄,师尊不止一次说过,不要太着急开启阵法,以免打草惊蛇,过早地暴露自己的目标,最好是待到吾等占据了更多的灵脉显化之地后,再一并开启,怎么这里已经开启了法阵?” “师兄也只是想要试验一下,我们布置的法阵是不是真的可用,若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前进行调整修复。” “崖羽师兄言之有理。” 霜如缓缓点了点头,开始认真观察法阵的运转情况。 崖羽却是暗暗叹了口气,看着越来越多的墨色触手没入到那片银色灵脉内,感受着周围的仙灵之气开始以难以察觉的度变得稀薄了那么一丝,心中忽然生出来一个莫名的恐怖念头。 会主将一条条灵脉显化之地置于自身掌控之中,他老人家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他们所修的各种神秘功法,就算是没有仙灵之气也能完全挥出自己的实力,而且仙灵之气越是稀薄,那些正统仙灵修士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就会变得越大,越来越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是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整个仙灵上界是不是就会一点点沉沦下去,变成和那些荒芜黑暗下界一样的环境? 更重要的是,那些消失的仙灵之气,到底去了哪里? 他作为正统仙灵修士出身,为了自身的修行,为了离山宗的展壮大,难道真的就可以无视这一切的生吗? “崖羽师兄在想些什么?” 沉闷的女子声音在地底空间响起,霜如将目光从灵脉上移开,落在了一袭白衣的崖羽身上。 离山宗主默然许久,才叹了口气道,“我在想,如果我们将所有的主干灵脉显化之地都掌控到手中的话,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况出现。” 霜如毫不在意地道,“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们也才算是掌控了五条偏远之地的灵脉显化之地而已,距离将十九道主灵脉完全收入囊中还有相当遥远的距离,所以说我从来没有想那么远,因为那样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霜如师妹有没有想过,当我们按照师尊要求,布置传送法阵让这些黑鳞触手进入到地底灵脉之后,就能够感觉到周围的仙灵之气似乎隐隐存在稀薄消退的迹象?” “消退就消退吧,对我的修行也没有什么影响。” 霜如对此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此时她的心思早已经飞到了“七星归元、吸星北冥”的体悟修行之中,不管他说些什么,都浑不在意。 崖羽见此便不再开口,重新将目光转到那些越来越多的黑鳞触手上面,面色沉凝似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年后。 寒玉湖畔。 还是那座霜家庄园之内。 一尊身高数丈的重甲巨人小心翼翼行走在园内道路上,生怕自己庞大的身躯踩坏了平整的石板长路,碰坏了路边的花花草草和各种建筑,如是左转右转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座完全由巨石搭建起来的巨大练功房近前。 练功房外面的一座小小凉亭内,正有一位头雪白的老妇人坐在那里休息喝茶。 她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没有什么修为的普通老人,但重甲巨人见到老妇人后,却当即单膝跪地,口中恭声道,“属下见过主母。” 满头白的霜颜抬起头来,遍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是来找小如的吧,她刚刚结束一次闭关,直接过去就好。” “属下谢过主母提点。” 他没有起身,直接膝行到那扇高大厚重的石门前,恭恭敬敬跪伏下去。 练功房内没有任何反应。 重甲巨人也不着急,将身上背着的一只巨大箱子轻轻放在地上,以头触地安静等待。 第1399章 正式开启 轰隆隆…… 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练功房的石门才从内部被缓缓打开。 “进来吧。” 霜如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整个练功房都在这道声音下面微微颤抖。 重甲巨人进入到练功房内,待到目光能够适应里面的黑暗环境之后,当即再次跪伏于地,对着矗立在黑暗深处的那尊巨大头颅深深行礼。 霜如缓缓眨动眼睛,看着还没有自己脸大的重甲修士,默然片刻后慢慢开口说道,“吾等炼体修士对于那条灵脉显化之地的争夺之战,已经尘埃落定了么?” “回主上的话,刚刚结束的壁宵山一役,我们失败了。” “壁宵山之战,失败了?” 霜如的声音猛地冷了下来,连带着整个练功房内的温度都骤然沉降,“有着崖羽师兄亲自出手,竟然还拿不下来吗?” “这正是属下紧急赶回求见主上的原因。” 重甲战士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崖羽尊者他,在最后一战中突然投到了对方修士麾下,对吾等出征的大队战士狠下杀手,所以才导致了战局的失利。” 整个练功房内忽然陷入到一片死寂之中。 直到数十个呼吸后,霜如才将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露出一丝淡淡的悲伤表情道,“崖羽师兄,竟敢背叛了师尊吗?” “崖羽师兄现在在什么地方,这件事情,和当初他遇到的那个名为碧荷的年轻女修士有没有关系?” “回主上的话,崖羽尊者他……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轰! 一股狂暴的气息从黑暗中爆出来,将重甲战士压迫得只能伏地不起,连开口都异常困难。 “是,是崖羽尊者,已经死于壁宵山上。” “是谁杀掉了他?” “属下也不清楚,只记得崖羽尊者忽然暴起出手,和对方仙灵修士联合起来击杀了吾等数十炼体修士后,忽然自体内燃起汹涌澎湃的炽白火焰,将他整个人都烧成了灰烬,连尸体都没能留得下来。” 她沉默许久,再开口时语气中隐隐有些许苦涩的味道,低低叹息着道,“崖羽背叛天地会,违背师尊之令,也算是死有余辜。” “你回去后收拢力量,等待着吾亲自出关,再与那些不服教化的顽固修士一战。” “属下谨遵主上之命!” 待到重甲战士离开后,霜如低低叹息一声,开始将自己庞大的身体从地下拔起,直接将练功房所在的大片地面弄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随后一步踏出庄园院墙,落入了寒玉湖之中。 她就像是一座小山没入水中,重重砸在湖底,激起大片大片的泥沙。 咚! 咚! 咚! 缓缓站直身体后,她循着远处的一线光明大步前行,所到之处暗流汹涌,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 哗啦啦! 霜如浮出水面,很快来到当初灵木尊主隐居的那座湖心小岛近前。 自从灵木尊主消失不见后,这里虽然不再被视为任何人都不能接近的绝对禁地,这些年来却也几乎没有人胆敢踏上小岛一步。 只因为她一直都严格遵守着母亲的吩咐,将这座小岛周边重新划分出来,作为祭奠灵木尊主的区域,除了母亲霜颜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能靠近。 是以虽然灵木尊主不在,但在以寒玉湖为中心的整个拢域,她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的天宪,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遵从,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胆敢真正违逆。 那根钓鱼竿还斜斜靠在岸边,更远一点的地方是几间木屋,虽然经过了数十年的风霜雨雪,却依旧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霜如在数十丈外停下,看着那几间小小的木屋,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须皆白,穿着古旧长袍的老者,正在这里喝茶钓鱼,悠闲平淡地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 但是…… 已经逝去的,终究不会再回来。 曾经做出的不同选择,也会将自己带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 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方势力,甚至是整个仙灵上界,在当初做出选择后,那些已经生过的事情,就再也返回不到最初原本的模样。 霜如缓缓闭上了眼睛,如金似铁的面上罕见地浮现出几分柔和的线条。 她忽然想到了当初崖羽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想到了她并未太过放在心上,他却一直在深入思考的那些问题。 或许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崖羽师兄会在后面做出这样的选择了吧。 就像是当初在落月山脉深处,母亲后来不止一次对她讲过的那场魔主降临之战,大批大批的仙灵修士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那么,她呢? 到底又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霜如最后又看了一眼湖心小岛上的木屋鱼竿,脸上的那一丝柔和表情渐渐消失不见,重新恢复到漠然冰冷的样子,缓缓沉入水底消失不见。 ……………………………………………… 一个时辰后,她在湖底一片笔直耸立的墨色枝干前停下脚步,在启动了某个隐蔽位置的法阵后,目光落在被枝干笼罩下已经变得黯淡无光的显化灵脉上面,恭恭敬敬弯下身体行了一礼。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道多久之后。 忽然间,一道虚幻身影自亮起淡淡光芒的法阵内显现出来。 漂浮在霜如的眼前。 在这道虚幻身影现身的一瞬间。 一道磅礴的压迫力量陡然出现,几乎将整座寒玉湖都向下沉降了少许。 跪伏在湖底的霜如身体变得有些扭曲,最终却还是扛住了这道磅礴的压力,没有像之前那般直接瘫软在地。 “你做的很好,算是令吾最为满意的一个弟子。” 无声无息间,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在她的意识深处直接响起。 “弟子拜见师尊。” 霜如缓缓跪伏下来,额头触碰在冰冷的湖底。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许淡淡的笑意,“吾本来近几日就要给你传下命令,此次你主动请见,倒是来的正是时候。” “弟子请师尊降下法旨。” 一阵压抑的沉默过后。 霜如身体一颤,意识之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只剩下一句话在不停回荡,直至占据了她所有的念头。 “所有灵脉显化之地,自即日起开启法阵,引入吾之本源力量。” 直到十数个呼吸后,她才回过神来,顿应道,“弟子谨遵师尊之命。” “好了,你今日请见为师,是不是有修行上的问题需要求教?” 霜如沉默片刻,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弟子此次前来,其实是因为崖羽师兄……” 她一句话还未真正传递出去,意识中便再次响起了那道温和的男子声音。 “崖羽的事情吾早已知晓,种其因、得其果,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牵连不到其他人,也怨不得其他人。” 她屏息凝神,沉默许久后才回应道,“只是此次对于那条灵脉显化之地的争夺失利,吾辜负了师尊的期望。” “无妨,虽然吾一直都在休养生息,牠同样需要时间来恢复元气,所以说真正的争夺与战斗,自此时此刻才算是正式开启。。” “吾已经可以预计到,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将会有不止一个钟天地之灵秀、集界域之气运的天才修士趁势而起,然后便会成为你们的敌人,要替天行道、代天行罚,将你们从这个世界上尽数抹去……” “师尊,弟子又该如何去做?” “把他们全部杀光,问题就会得到最好的解决,又或者是被他们杀掉,你也就不需要再去面对接下来的问题。” “弟子,明白了。” 那道虚幻身影渐渐消散,最终只留下一句话在她的脑海之中不停回响,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七星归元、吸星北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吾希望你能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第1400章 直接崩溃 盛夏炎炎的午后,却突然间降下大雨,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了浓密的雨幕之中。 雨水汇聚成道道水流,由高处自动向着低洼之地流淌。 只是在壁宵山上,汇聚流下的雨水却是鲜艳的红色。 这里是连碧宗总山门所在之地,正在爆着一场惨烈的大战。 大批仙灵修士正在围攻一位身高过十丈的重甲巨人。 他们的攻击落在她的身上,一部分被篆刻着纷繁复杂符纹的厚重铠甲直接吸收,但就算是能够渗透进去的那一部分,似乎也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根本无法阻挡这尊恐怖躯体的步步推进。 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死在了大雨之中。 其中有连碧宗的仙灵修士,也有重甲女巨人带来的铁甲战士,鲜血将地面都全部染红,而后汇入水流朝着山下流淌。 轰! 忽然间,一道耀眼程度盖过了天上闪电的剑光划破雨幕,以乎感知的度,以及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入到了女巨人重甲为数不多的一道缝隙之中。 随后寒光大作、剑气纵横,一举将那件不知道让多少仙灵修士为之绝望的重铠切割成了几块,从女巨人的身上四分五裂掉落下来。 刹那间,已经快要维持不住防线的仙灵修士精神大振,猛然爆出一波强大的攻势。 无数道各色光芒落在了女巨人的身上。 瞬间便将她淹没在内。 就连接天连地的雨幕都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停顿,化作漫天飞舞的暴起水雾,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看不清楚里面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恐怖的女魔头,霜家家主撼山尊者,就这样被杀死了么? 果然只要是碧荷仙子出手,就没有无法击败的敌人。 漫天水雾飞扬之中,壁宵山顶却是陷入到了短暂的平静之中。 跟随在撼山尊者霜如身后的重甲战士没有继续向前进逼,对面的仙灵修士也都各自站好位置,以刚刚出现的白衣女修士为核心,重新组成了一道新的防线。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道仰慕憧憬的目光落在了白衣女剑士的身上,关于天之骄子碧荷之花、年轻一代四大高手的种种事迹迅在诸多仙灵修士心中升腾,也让他们在劫后余生之下,心神为之不断飞扬。 白衣仗剑的碧荷仙子感觉到了身后的一道道灼热目光,但她对此早已经免疫,一颗心不起任何波澜,最在意的却还是在那片仍然浓郁的水雾之中,隐隐约约,越来越重的呼吸之声。 难道说,刚刚承受了她最强一剑,又被众多连碧宗仙灵修士联手攻击的女魔头,竟然还没有死吗? 碧荷仙子不由得黛眉微蹙,在她自修行上突飞猛进、犹如神助之后,还从未有人能够正面挡住她自悟出的天人合一之剑,就算是站在空境巅峰,半只脚踏入虚境的大修行者都不可能。 如果硬受了她天人合一之剑而不伤,难道说这霜家家主,竟然已经真正突破了空境,完完全全达到了更上一层的虚境尊主境界!? 这又怎么可能!? 在她机缘巧合之下领悟出天人合一剑意后,便心生明悟,在短时间内,绝不会有人可以突破空境臻至虚境,这是仙灵上界现状所决定的大势,而非个人努力修行就能达到的目标。 或许在不算遥远的将来,仙灵修士会出现一次真正的爆式展,在空境盘桓许久的大修行者有可能会大量晋入到虚境尊主的高度,甚至有可能还会继续向上攀升,迈入不知道多少岁月都无人能及的极境仙王境界…… 至少就现在来看,虚境那道屏障仍然是无法突破,不管是多么天赋绝佳、惊才绝艳的仙灵修士,都难以打破这一桎梏。 但是…… 仔细分辨倾听着水雾深处那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厚重的呼吸声,碧荷仙子的心湖却不由自主泛起了道道波澜。 如果不是真正步入了虚境尊主层次,那个狰狞庞大的霜家家主,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她号称虚境之下攻伐无敌的天人合一之剑!? 碧荷仙子心念急转,手上却是丝毫不停。 唰! 唰唰唰! 刹那间又是几道璀璨剑光没入到了那片浓郁水雾之中。 不能确定敌人是否真正负伤死亡,那就再多斩她几剑,如此才能让自己心安。 剑光消失不见了。 只是从水雾深处传来金铁交鸣般的巨大声响,在整个壁宵山顶不停回荡。 碧荷仙子再次眯起眼睛。 她明明记得刚才已经将女魔头身上的重甲撕裂斩断,怎么现在又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难道说,在那套防御力强悍的重甲之后,霜家女魔头竟然还穿着第二套更加坚固的铠甲? 毫无征兆的,水雾忽然散去。 也将隐藏在其中的所有一切显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一道巨大而又狰狞的身影从水雾中一步踏出,站在了连碧宗仙灵修士的近前。 她身上的特制衣衫已经破碎大半,能够清晰看到钢铁一般的肌肉遒结鼓起,有几处地方显现出来明显的白色痕迹,仿佛刚刚才被什么东西撞击过一样。 见到这一幕,碧荷仙子却是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身体也在刹那间绷紧到了极点。 那几道白印,应该就是天人之剑在其身上留下的痕迹。 没有想到…… 或者说完全出了她的预料。 她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最强剑式,竟然连对方的表皮都未能破开。 就算是真正晋入了虚境尊主层次的大修行者,若是站着不动生受她这一剑,也不可能像这样毫无损,就连油皮都没能擦破,只是留下了几道无伤大雅的白印。 这怎么可能? 连碧宗的仙灵修士也看到了霜如的出现。 同样震惊之下,他们已经是毫不犹豫悍然出手,所有攻击汇于一处,朝着那道缓缓靠近过来的庞大身躯轰击过去。 顷刻间仙灵之气爆,将雨幕都直接遮断。 轰! 所有攻击全部落在了霜如的身上。 她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抵挡,也没有任何的闪躲退避。 就那样硬生生承受了连碧宗修士的联手一击。 待到光芒散去,霜如深深吸气,又向前踏出一步。 连碧宗的防线在这一刻直接崩溃。 第1402章 直捣黄龙 轰隆! 霜如被卡在了山间,而后不管不顾又是一锤落下。 这一次却是清楚听到了咔嚓咔嚓的脆响,看到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瞬间遍布整个七彩光罩。 几乎就在下一瞬,光罩无声无息炸开成无数细小的碎片,露出里面那个白衣白裙的瘦弱身影。 她满头白,身形佝偻,脸上遍布深深的皱纹,两只原本波光粼粼的灵动眼睛,也已经黯淡无光,失去了几乎所有的神采。 看上去已经是到了马上就要虚弱老死的风烛残年。 “你,你这个妖魔,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眸死死盯住了那张满是鲜血的巨大狰狞面孔,开口说话时声音苍老干涩,再没有了之前清脆悦耳的动听感觉。 轰! 霜如收了拳势,面无表情看着已经面目全非的碧荷仙子,脸上忽然露出些许僵硬的笑容。 “你放心,崖羽师兄应该是个专情的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嫌弃你的。” 碧荷仙子身体剧烈颤抖着,还想要接着说些什么,却被一声低吼将所有声音都堵了回去。 “崖羽师兄等的着急,你还是现在就去死吧!” 轰隆! 两只狰狞巨大的拳头对撞一处,一片染血的白衣被呼啸的狂风吹起,迅消失在遥远的群山深处。 然后又是一道银色闪电落下,将那尊庞大身躯朝着山下重重砸落,一路翻滚着,压断了不知道多少草木植被,直至跌进山间峡谷深处,还没有完全停歇下来。 高空中的云层仍然浓密厚重,依旧有一道接一道的银色雷霆追入峡谷之中,将不知道多少岁月都不见天日的阴暗之所照得透亮,犹如白昼一般纤毫毕现。 直至一缕极淡的血色光芒急匆匆自天边飞来,落入峡谷之内,将这一片区域遮障掩盖,变得混沌晦涩、模糊不清,一道道落下的银色闪电才渐渐停歇下来,只剩下了滂沱的大雨,依然笼罩着整个天地。 当一切都平息下来。 峡谷重归黑暗,只有垂落瀑布的轰鸣,伴随着哗哗雨声不绝于耳。 就在峡谷底部的一座深潭之内,盘卧着一尊满是伤口的庞大身躯。 不知道多少鲜血从各处伤痕内流淌出来,将整座潭水都浸染成了暗红的颜色。 “霜如多谢陋师相救。” 许久后,一道沉闷的声音缓缓响起。 “小丫头你倒是完全出乎了吾的预料,竟然这么快便突破到了引动雷劫的高度,也多亏吾在你身上留下了一道标记,本体又在离山宗距离不算太远,不然就只能让你被雷劫活活劈死……” 霜如看着眼前出现的红字,叹了口气缓缓道,“回陋师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间便悟通了师尊提到的天地无极、乾坤劫法,还将师尊亲赐的那一丝辰龙血脉纳入体魄,所以才引动了雷劫降临。” “吾看你倒是不为什么,只和那位碧荷仙子有关,不过人都已经没了,再说这些也没有什么意思,你抓紧时间恢复一下,然后就随吾离开此地,好好巩固一下境界。” “陋师,我若是离开的话,那这片已经到手的灵脉显化之地……” “老爷曾经说过,不计一城一地之得失,有时候大踏步的后退,是为了将来大踏步的前进,所以说一个支脉的显化之地而已,将来吾等再把它拿回来就是了。” 停顿片刻后,这段文字被擦掉,又有一段新的文字映入霜如的眼中,也让她心中不由得一紧,身体上的伤口都在刹那间崩裂了不知道多少处。 “更何况属于老爷的战争也已经开启,对于你们也就意味着无法提供更多的照拂,因此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先求稳,将已经到手的资源完全消化吸收,真正转化为战力,而不是将摊子铺的太大,从而失去了应有的本意。” 霜如思索良久,缓缓点了点头,“陋师所言甚是,我明白了。” ……………………………………………… 碧宵山一役。 连碧宗就此不复存在,连带着讨逆同盟前来助拳的许多仙灵修士也丢了性命。 而对于讨逆同盟来说,最大的损失当属于碧荷仙子的身亡。 虽然他们对外都在说她重伤遁走,觅地潜修恢复,但真正知情的人却清楚明白,被誉为年轻一代最璀璨夺目的天才之一,攻伐手段堪称空境难敌的碧荷仙子,已经死在了撼山尊者霜如的手中。 得到这一消息之后,讨逆联盟当即组织了大批精锐修士,由数名空境尊者带队,暗中还有和碧荷仙子齐名的一位天才修士压阵,第一时间赶到了碧宵山附近。 他们却是一无所获。 那些专修邪法的炼体修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连碧宗的府库都被搬空,只留下了崩塌断裂的一座空山,仿佛还在诉说着那场大战的残酷与惨烈。 好在,那一片灵脉显化之地终究是被他们重新占据,没有落到天地会的手中。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对抗交战之后,讨逆联盟已经非常清楚明白,天地会的真正目的便是这些灵脉显化之地,而这也是同盟得以迅建立的最根本原因。 最开始的时候,天地会只是在扩大势力范围,将一个又一个的灵脉显化之地收入囊中,不管是主干还是支脉,都在其狩猎目标之内。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讨逆联盟或许根本没有成立的土壤和条件,因为围绕着一处灵脉显化之地,各种势力纠缠不休、错综复杂,有反对天地会入主的,便有借势借力加入其中的,犹如一盘散沙,很难被聚合到一起。 但随着身为天地会高层的崖羽尊者与碧荷仙子的一次偶遇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某个绝密的情报从崖羽尊者那里隐蔽传了出来,被碧荷仙子知悉…… 自此所有的一切,就顿时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 因为天地会之所作所为,已经触碰到了所有仙灵修士的真正底线,是在断掉他们得以修行的根基,所以必将遭到所有仙灵修士的激烈反抗与斗争。 一场场大战在正统仙灵修士和外道邪修之间爆,而当崖羽尊者在碧荷仙子的劝说下终于决定反正时,讨逆联盟内一片欢腾,当即定下了引敌深入,以碧宵山为诱饵,决议将天地会核心力量一网打尽的计划。 可惜撼山尊者霜如没有出现,就连崖羽尊者,也在真正出手后不久便走火入魔而亡,最终导致计划功亏一篑,甚至还在后面折了碧荷仙子一员大将,可谓是损失惨重。 就在大批仙灵修士进入连碧宗的同时,一支全部由空境大修行者组成的精锐队伍,悄然出现在了落月群山边缘。 “按照崖羽提供的情报,落月群山深处的那座接天高峰,便是天地会长的藏身之处。” 一位面容阴鸷的空境修士眺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又感受着周围变得极度稀薄的仙灵之气,表情顿时变得沉凝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老者叹了口气,“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吾等竟然都还将那片雷劫不息之地当成是修行历练的去处,如今回过头来想一想,当真是不寒而栗、后怕不已。” “好了,都不要多说了,现在我们马上就要踏入到落月群山之内,一举一动都必须非常注意,不能轻易暴露了吾等的踪迹。” 随着队伍中央一位浑身都笼罩在黑色长袍内的男子开口,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开始做着进山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一刻钟后,队伍再次出。 而当他们进入第一座低矮石山之时,所有人诡异地凭空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山脚之下空空荡荡,只剩下了稀稀落落的笔直黑色树干,还竖在那里,纵然山风呼啸,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摇晃摆动。 第1403章 佑灵杀阵(求订阅) 两日后。 又有一队仙灵修士来到了落月群山之外。 这支队伍足足有十九人组成。 无论是队伍的人数,还是其中每个成员的修为水平,都要比上一支莫名其妙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小队要强上不少。 他们循着隐晦的标记,来到那座低矮的石山脚下,却忽然间失去了对于前面那支队伍的行踪的把握。 眺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为的黑衣修士不由得皱起眉头。 没有现战斗的痕迹,也没有找到遗留下来的物品,更没有血迹或者尸体…… 就连进山前的最后一处标记都清晰可见,说明直到那时,先遣小队都还没有遭遇到袭击。 那么,为什么他们突然之间就不见了? 就像是走着走着,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连留下一点痕迹的机会都没有找到。 众人再次仔细搜寻,结果除了那些生长得笔直朝天的古怪大树外,整座石山都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存在。 经过简短而又凝重的商议之后,黑衣蒙面的男子综合意见,还是决定不能耽误,应该即刻进山。 不过为了确保安全,在真正出前,他们先一步布置了隐匿防护的法阵,如此虽然会大大降低前进度,却能够更好的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遥远的落月群山深处,那座被滔滔大河环绕的高峰之上,云层已经厚重到了犹如实质的程度,一道道比银色闪电更加狂暴的紫色雷霆蜿蜒游动,不多时便已经轰然落下,将岩层瞬间劈得粉碎,露出下面更加坚固的墨色山体。 紫雷降临,天地都为之失色。 一时间以那座入云高山为中心,大片区域都被笼罩在恐怖的紫色牢笼之内,附近的一些低矮山峰被瞬间击碎,化为石雨漫天飞舞。 唯有那座被剥离外壳的墨色大山保持着完整。 但在紫色雷霆的重点攻击下,不少地方已经变得通红,远远看去就像是大片大片被烧得红彤彤的铁块,马上就要被化作向下流淌的铁水。 正在朝着这里靠近过来的仙灵修士不由得同时停下脚步,一个个面色沉凝注视着那片被紫色雷霆覆盖笼罩的区域,无法掩饰内心深处升起的震撼情绪。 唯有居于队伍中间的黑袍修士还保持着平静,只有眼睛最深处才泛起了一道隐晦的波澜。 “紫雷降世……吾等来的正是时候。” 他幽幽叹了口气,绕过身侧一株笔直朝天的黑色树干,断然开口说道,“可知最大的敌人就在那座被天雷笼罩的高峰之上,吾等只要能够大致确定其藏身的洞府位置,就能针对其布下佑灵杀阵,部分重现当初仙灵大帝联合十八极祖同时出手之威势,一举将大敌镇杀!” “诸位准备好分到各自手上的符盘,一旦现了异常情况,随时听我的命令出手布阵。” “墨执先生,若是吾等突然遇到袭击,那时候再开始布阵,时间上来得及吗?” 黑袍修士道,“吾不怕他搞突然袭击,只怕他听到风声便远遁躲藏,要知道这些符盘可是当初仙灵大帝之子仿照佑灵大阵制作的神器,是和那柄仙帝神兵同一层次的神器,而且动用后只需要刹那时间便能够开启佑灵杀阵,不给敌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与时间。” 一名女性空境大修行者忽然开口问道,“墨执先生,此次吾等将要面对的那个敌人,和许多年前落月群山生那场魔主降临之战,究竟有没有什么联系?” 黑袍修士闻言沉默许久,才以一种凝重的语气慢慢说道,“吾也不知道,吾只希望,他和当年使得诸位虚境尊主一战尽没的魔主,没有任何关系。” 又一个仙灵修士表情疑惑道,“为什么我一直有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仿佛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某双看不见的眼睛注视之下。” 墨执仔细感知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们现在都处于吾的遮蔽掩盖之下,应该不会有谁能看破吾等的行踪,或许那只是你的错觉。”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紫电牢笼已然近在眼前。 众位空境大修行者再次停下脚步,近距离感受着无上天地之威,心中除了在远处观望时的震撼之外,更是无法抑制地多出来诸多压抑恐惧的情绪。 浑身笼罩在黑袍之内的墨执越众而出,直接站在了那座紫雷牢笼的边缘,回过头来看向了其他仙灵修士。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突破空境,踏入虚境尊主的那扇大门之内吗?” 他缓缓摘下头上的兜帽,一双眼睛深处开始闪烁起丝丝缕缕的紫色电光,竟然和前方的那座闪电牢笼是一模一样的颜色。 “那就随吾一起进入到这座紫雷牢笼之内,接受天地意志对于吾等仙灵修士最大的馈赠……” 说话间,他已经向前一步踏出,站在了紫色雷霆笼罩的区域之内。 整个人都气息开始了瞬间的疯长,只是短短刹那时间,便已经来到了空境巅峰之上,只差一线就能突破空境与虚境之间的那道屏障,真正晋入虚境尊主层次之上。 这一刻,还留在外面的诸多空境大修行者猛地眯起眼睛,呼吸都为之停滞了一个刹那。 他们本来还在担心,墨执进去后会不是受到紫色雷霆的无差别轰击,因为他的莽撞行为,又会不会将闪电牢笼的平衡打破,将所有人都卷入进去,还未寻找到敌人的藏身之处便得到一个团灭的结局。 但是,当墨执真的一步踏入之后,接下来生的一切才是完全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就是天地意志的馈赠吗? 一行人之中也有曾经参加过魔主降临之战,接受到了当时的天地馈赠,所以才一路破境提升到了空境之内,但就连这几个人也目瞪口呆,被眼前生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所有人全部进入到了紫电牢笼之内,也瞬间享受到了和墨执一样的待遇,体内已经停滞许久的修为纷纷松动,直到触碰到了那层虚空之间的屏障。 他们有种预感,如果天地馈赠更多更深一些,或许就能真正打破那道屏障,让自己完全踏入到虚境尊主层次之上,而且是直入虚境后期,得到之前连想都不敢去想的强大力量。 就在此时,墨执的声音从前方再次响起。 落入众人耳中,就犹如一道狂风呼啸而过,完全击破了他们的心防,引爆了他们的情绪。 “吾已然踏足虚境之上,且再次隐约聆听到了天地意志传下的旨意……” “只要能布下佑灵杀阵,将敌人驱离封印,吾等修为境界就将直追当年护佑了整个上界的仙灵大帝、十八极祖,达到多少年来再无人踏足过的至高层次。” 第1404章 火狱重现 墨执说到此处,仰望着前方那座被滔滔水流环绕着的大山,重重呼出来一口积郁已久的浊气,“所以说,现在对吾等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在那座山上寻找确定到敌人的准确位置,然后在其周围布下佑灵大阵,将其封镇驱离,甚至是直接击杀!” 墨执尊者…… 不,现在应该已经是墨执尊主了。 他的话犹如一剂强心针,顿时让其余十八位空境大修行者热血沸腾起来,就算是其中最为冷淡漠然的性格,在见到这样堪称神迹的变化之后,也忍不住心生波澜,加快了前进的度。 终于,在经过了长时间的跋涉之后。 他们来到了那条汹涌流淌的大河边缘。 也算是真正站到了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脚之下。 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绝的压迫力量扑面而来,简直令人窒息,身体为之颤栗。 更关键的是,这座山实在是太大了。 要在这上面寻找到敌人隐藏的位置,不说堪比大海捞针,那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是,十九位空境大修行者都是心志坚定之人,又有着实力层次破境提升的极大诱惑在前,没什么纠结犹豫便渡过了那条环山大河,进入到了那座巍峨大山之内。 大山最外层的岩石已经被轰然落下的紫色神雷粉碎大***露出来下面那层墨色山体,看上去总是给人一种奇怪诡异的感觉。 尤其是在注意到那些相当规则的纹路之后,有人莫名就联想到了某些生灵坚固的鳞片外壳,倒是和这些层次分明的纹路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但如此念头只不过在他们心中一闪而过。 不论是仙灵上界,还是以往被仙灵修士垂钓狩猎过去所有下界,都不可能会有如此巨大的生灵存在,即便是许多年前差点儿破境而入的恐怖魔王,也没有这座大山的体型。 更何况,那恐怖魔王在厚重岩层被打破之后,里面还是和他们相似的血肉之躯,虽然防御力极其强悍,但被虚境尊主攻破之后,还是会受伤,会流血,和眼前这种犹如金铁的墨色岩层根本就不是一种东西。 一行人各自想着不同的事情,沿着坚硬的墨色山体不断向上攀爬,体内的力量在紫色雷霆的不断影响下,也在变得愈浑厚有力,距离真正突破从空境到虚境的那道屏障也越来越近。 他们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之中。 而且若不是还有极度重要的任务在身,估计绝大部分人都会当即停止下来,在这里开辟洞府闭关静修,直到将所有收获全部稳固下来才算安心。 队伍的攀登度也并不算快,甚至可以说很慢。 因为他们并不是单纯的登山,而是要在这里寻找敌人隐藏的位置,每一个可疑之处都要被照顾到,如此才不会有所疏漏,避免出现不应该出现的失误。 还有那些自山体内生长出来的墨色长杆,也给他们带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拖延了探查搜寻的进度。 时间一点点流逝。 紫电牢笼隐隐出现了衰减的趋势。 而在墨执的连声催促下,队伍也再一次加快了搜索前进的度,达到了他们所能达到的极限。 忽然间。 曾经开口说话的女性大修行者毫无征兆停下脚步,抬头仰望着高空中浓密厚重的云层深处,盯着看了片刻后有些疑惑地道,“你们,有没有现在云层内有一抹寒光,忽隐忽现,不断游走?” “一抹寒光?” 听到这句话,位于队伍最前方的墨执脸色忽然变了,当即抬头朝着云层望去,“你说的一抹寒光,它是不是一柄斧头的形状?” 女修行者缓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那道寒光的度实在是太快,行踪也太过诡秘,我根本就无法看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另一位空境修行者开口说道,“墨执先生的意思是,担心那东西是当年魔主降临事件中曾经出现过的,被魔主操控的那柄双刃战斧?” “我正是这个意思,当年经历过魔主降临一战的人应该都有印象,甚至有人还亲眼见到过那柄可以斩灭天劫雷霆的斧头……”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全部倒抽一口凉气。 “但是那魔主身如山岳,眼似幽湖,牠如果还在这落月群山之中的话,吾等没有理由现不了牠的存在……” “老夫当初是最后一批撤离落月群山的人,离开前所见到的便是诸位虚境尊主合力召出仙帝化身,以无上法力将魔主迫出本界,那道裂隙也被缩小到了容不下魔主一只头颅的大小,按道理说魔主已经不存在再次破界降临的可能。” 说到此处,那名老者却是微微皱眉,有些不太确定地接着说道,“而且在吾等远离之后,落月群山深处又传出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响,还能感觉到时空乱流的恐怖气息,若是魔主真的再次大规模破开屏障,那么即便是仙帝和十八极祖布下的佑灵大阵也无法阻挡时空乱流的入侵……” “真要是如此的话,别说是魔主,就算是落月群山,乃至于整个仙灵上界,都必将被毁于一旦,不可能还保持现在的模样。” 墨执微微点头,低低叹了口气道,“此处被重重迷雾笼罩,吾等诸多大修行者也难以看得清楚分明,再加上降下的天机模糊不清,只是标记出了落月群山,却并没有指明敌人到底是谁,又隐藏在什么位置。” “所以说,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来拨开迷雾,寻找到隐藏在黑暗深处的真正答案……”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然而就在此时,却是忽然有一道极不协调的声音淡淡响了起来,萦绕在所有人的耳畔。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什么人!?” 墨执低喝一声,右手隐于袖中,已经按住了符盘,只待将自身仙灵之力灌注进去,便可当即启动阵盘。 “诸位尊者不要紧张,吾主从你们进入落月群山开始,就已经知晓了你们的到来,此时派我前来,也只是诚意邀请诸位前去做客,并无任何恶意。”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诸位空境修士身前,目光平静看了过来。 在看清楚了那道身影的一瞬间,队伍中的一位女修士身体忽然僵硬,声音颤抖着道,“师尊,火狱师尊?” 那道身影沉默片刻,幽幽叹了口气,“原来是小姹啊,这么多年过去,你也算是踏入到了空境之内,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家伙。” 第1405章 忘川之精 “参加了当年魔主降临之战的火狱尊者……” 墨执眼看着那道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的高挑身影,心中忽然有些莫名的紧。 虽然在紫电牢笼内的天地馈赠下,自己已然踏足到了虚境层次之内,但此时面对着火狱的时候,竟然看不透她的虚实。 而且,她明明站在那里,却又仿佛不在那里,这种诡异的感觉让人难过至极,一时间也难以寻到破解之法。 更重要的是,她口中还有一个主人存在,是不是他们正在寻找的天地会长,也即是天地恶意真正指向的目标? 如果在这里就动用阵盘的话…… 墨执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耳畔便又响起了火狱尊者平静淡然的声音。 “还有诸位手中的阵盘,其实对吾主并无用处,还是不要在此地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古董物件……” “当然,如果你们想用,那吾也不会阻止,本就是你们自己的东西,怎么处置完全可以由你们自己决定。” 火狱说完后便闭口沉默下来,纤细高挑的身影在不断落下的紫色闪电照耀下忽明忽暗、若隐若现,仿佛时刻游走于虚实之间,却又在哪里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装神弄鬼!” 没有任何征兆,一个修士闪电般出手,一道磅礴巨力轰然落在了火狱尊者的身上。 她不闪不避、不招不架,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任由那道力量和紧随其后而来的一柄长剑划过身体,在后面的黑色山体上面撞击溅起大片火星。 悍然出手的三个修士愕然回头,看着被他们穿身而过,毫无损的那道身影,目光中充满了惊惧的神色。 看得到,听得到,也能感知得到,最后出手时却碰不着,这诡异的一幕已经出了他们的认知,在已知的所有仙灵秘法中,除了绮雅尊主的那艘绿竹扁舟外,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拥有如此的能力。 火狱尊者并没有出手反击,就连面上的表情,也依旧是平静淡然的模样。 她还是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直到又等待了十数个呼吸时间后,才打破沉默幽幽叹道,“诸位尊者,请随我来吧。” 轰隆! 还未等墨执反应过来,脚下的墨色山体忽然间便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黑洞,强大无比的吸力从里面传来,还有一道道遍布鳞片的触手蜂拥而至,缠绕住了他们的身体,禁锢住了他们的力量,拉扯着迅没入到了山体之内。 紫色雷霆在这一刻陡然变得更加狂暴剧烈起来。 重重砸在大山之上,将一片又一片区域变成了通红的颜色。 ……………………………………………… 坠落。 不停地坠落。 或许并不是坠落,而是不停地向上飞升。 总之在这种没有方向的暗无天日之地,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被带向何方。 许久后,黑暗终于散去,光明已然来临。 一位虚境,十八位空境修士呆呆站在那里,有些魂不守舍地看着眼前的一座古宅,目光落在大门上方的那块牌匾上面,默默读出来几个雄浑有力的大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吱呀…… 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了。 火狱尊者换了一身侍女丫鬟的打扮,在门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墨执看着门后张灯结彩的幽深宅院,在这一刻忽然放弃了所有拼命的念头,只是暗暗叹息一声,第一个走了进去。 在他的身后,十八修士相互对视,最终还是鱼贯而入,进入到了这座洋溢着喜庆氛围的古宅之中。 大门再次缓缓关闭,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留在了外面,只有古宅之内才得享温暖光明。 火狱尊者提着一只大红灯笼,在前面款款带路,后面跟着心思想法各异的仙灵修士,一路朝古宅深处走去。 路过一座座院落,穿过道道长廊楼阁,最终来到了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园之中。 花园内有一座小小凉亭,亭内只有一桌一椅,坐着一位穿着打扮随意的年轻男子。 正在慢慢喝着一盏清茶。 待到火狱领着一众仙灵修士来到花园之内时,他也正好喝完了杯中茶水,面带微笑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世间之事,有因有果,缘聚缘散,缘生缘灭,诸位远道而来,或许就是当年种下之因,结出了今日在此相遇之果。” 墨执微微躬身一礼,“不知阁下是……” “吾姓顾,单名一个判字,你们应该从未听说过我的名字,不过叫什么名字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叫,叫什么,其实都并不重要,也没有必要太过认真、在意执着……” 墨执细细品味着话里的意思,也是在紧张思索着顾判这两个字在记忆中有无印象,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于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便又再次躬身行礼问道,“在下初来乍到,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阁下是否方便告知……” “这里其实就是你们刚才登上的那座大山。” 凉亭内的年轻男子接过火狱尊者刚刚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后接着说道,“或者也可以换一种更加准确的说法,你们也可以认为,自己现在正处在吾的身体之内。” “身体……之内!?” 墨执看着周围盛开绽放的鲜花,还有远处的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忽然生出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是啊,确实是我的身体之内,也可以说是我之他我的体内……你们现在所见的这些花花草草,这幢幽幽古宅,也都在其中,算是吾修行之余,因为思念家人而仿造起来的东西。” 他说到此处,自然而然转换了话题,“这次我把你们从外面接入进来,一是感念你们修行不易,不想看着你们就此死于非命,二来也是有些问题和你们聊一聊,看能否得到更多的线索。” 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喝着杯中的茶水,另一只手上还有一颗滴溜溜不停滚动的珠子,在周围灯火的照耀下反射出银灰色的光芒。 不知不觉间,墨执的目光就被那颗不规则滚动的圆珠吸引了过去,就连整个心神都不由自主沉浸其中,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待到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有些惊恐地现,在这座姹紫嫣红的花园之内,除了自己和那个年轻男子外,竟然已经空无一人,不管是和他一起的十八位空境修士,还是领着他们进来的火狱尊者,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寻不到一丝痕迹。 “你不用担心,他们都被我安排下去休息了,绝不会有性命危险,之所以把你留下来,是因为你和他们并不一样,对于久远岁月以前的事情,知道的应该更多一些,或许可以更好的为我答疑解惑。” 墨执深吸口气,有些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那颗散着银灰色的珠子上移开,嗓音沙哑问道,“阁下,想知道些什么?” “你对这颗水珠似乎很有兴趣。” 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捻起那粒珠子,让其在两指之间缓缓转动,“那么,你知道它的来历吗?” “这颗珠子的来历?” “我不知道。” “是吗,我还以为你应该知道。” 他露出一丝莫名的微笑,“这就是那条被你们称为冥河忘川的女人死后留下来的东西,里面蕴含着忘川之水的一缕精华,我也是花费了不短的是时间才将它完全收服。” “忘川之精……” 墨执面色数变,死死盯着那颗圆珠,眼前忽然一黑,脑袋涨裂欲死,差点儿直接昏倒过去。 片刻之后,一道温和的力量涌来,将他和那颗圆珠之间刚刚建立的精神联系分隔开来,才让他喘息着恢复了正常。 墨执垂下目光,已经不敢再直视前方,生怕再生和刚才一样的情况。 “冥河忘川的力量可以勾起生灵尘封已久的记忆,剥开加诸在你真灵神魂上的封镇,所以说刚才你被它吸引,如今可是记起了什么吗?” 第1406章 青莲天地(求订阅) 直到被再次提醒之后,墨执才忽然现,在意识之中多出了一些不应该属于自己,但却又仿佛就是自己曾经过往的记忆,一时间不由得呆滞在了那里,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顾判也没有打断他的意思,一个人坐在亭内慢慢喝茶,直到整整一壶茶水全部喝完,才听到一道有些沙哑干涩的声音从亭外响起。 “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放下茶盏,语气平静道,“你就是你自己,这个问题不要想着有别人带给你答案,唯有自己重新认识自己,才能真正找回自己。” 墨执再次平静下来,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直到又过了许久,才终于睁开双眼,对着凉亭内深施一礼道,“感谢先生助我找回本我。” “先生想要知道些什么,只要是吾知道的,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顾判点点头,对此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示,只是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微笑着问道,“你知不知道,外面的时空乱流的来龙去脉,这里在大千世界无尽虚空内的位置,还有在乱流中存在的那些巨大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执微微一怔,低头思索片刻,再开口时有些不太确定地道,“回先生的话,吾也不知道界域之外的时空乱流到底因何而生,存在了多长时间,更是不知在乱流之外,还有着大千世界的说法……” “至于乱流中存在的那些尸体,吾等一般将它们称之为荒兽,它们有大有小,小的也犹如一座大山,而那些真正大的,体内则可能有着一方大荒世界。” “这也是吾等将它们称之为荒兽的最主要原因。” 顾判拎起已经空了的茶壶,随即又将之放下,忽然开口问道,“按照你的说法,我们现在身处的仙灵上界,其实也是在一头荒兽的体内?” 墨执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确实如此。” 他屈指轻轻敲打着石桌边缘,直视着凉亭外躬身肃立的黑袍男子,“倒是可以引起无限遐思的一种说法,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你隐藏在这具身体之内的真灵神魂,和我一样与此方天地格格不入,却为什么没有像我一样遭到恶意的针对与排斥。” “还有由此引申出来的几个问题,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在这里要做些什么?” “回先生的话,吾等族人以这些荒兽尸体为落脚点和跳板,流浪于时空乱流之中,寻找……” 墨执说到此处忽然闭口不言,停顿了数个呼吸后才接着说了下去,“寻找吾族已经遗失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圣器……” 顾判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你们,是如何做到在时空乱流中无碍穿梭的?” 墨执张了张嘴,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不知所措,“我们,我们是通过构建传送降临法阵,在一个个荒兽尸体之内进行跳跃穿梭的。” “你这个答案,很让人失望啊……” 他摩挲着茶壶表面雕刻的花纹,细细品味着这几句话里面的意思。 荒兽体内的大荒世界…… 怎么感觉和洞天之主很有几分相似之处。 如果这里的荒兽就是业罗初圣曾经提到过的上古荒兽,那么是不是就可以认为,在太古时期,纵横于无尽虚空之中的那些庞然大物,就是大千世界诸天诸域的来源之一? 还有这些上古荒兽的消失,以及在这片时空乱流内保存下来的尸体,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都是一些可以去深入思考的问题。 不过顾判并没有去继续了解的意愿,他真正感兴趣的,还是如何离开这里,回到熟悉的大千世界的办法。 但是,从忽然间充满希望,再到毫无征兆变成失望,这中间也就是隔了一句话的距离而已。 又是一段时间的交谈之后,墨执便被红衣红裙的火狱尊者带出了花园,来到古宅内的一排石屋内住了下来。 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还默默坐在凉亭内不动,眼睛之内映照出的却不是周围的花花草草,小桥流水,而是乌云密布的黑暗天空,以及道道连成一片的紫色雷霆,不断命中自己的躯体,制造出大团大团耀眼的火花。 无声无息间,凉亭内的那道身影开始变得虚幻,而后缓缓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座直入云霄的大山再次开始了向上拔高,一尊难以形容的巨大头颅缓缓扬起,平视着云层之上那片紫雷源之地,开口出犹如闷雷般的浩瀚声音。 “你如果真的有思想的话,就应该知道,对于吾的存在,你已然无可奈何,不过吾也并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断了你所独有的仙灵之力传承……” “所以,不若你我各退一步,和平共处,互不干涉如何?” 云层涌动,电闪雷鸣。 他说完之后,得到的回应是比之前更加狂暴的紫色神雷,重重轰击在大山之上。 一声叹息传遍整个落月群山。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不应该将你当成可以真正交流的智慧生灵,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就让我用那些仙灵修士最熟悉的手段,开启对仙灵上界的垂钓狩猎。” “也可以让那些仙灵修士好好体验一下,来自他们眼中荒芜下界的铁血征伐。” ……………………………………………… 就在以墨执先生为的十九位大修士失踪的这一天起,真正席卷整个仙灵上界的大战遽然爆。 一批批身高数丈、身披重甲的强悍战士自落月群山内涌出,擎着一面面绣着青莲,上书天地的战旗,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他们占据了一座又一座的灵脉显化之地,然后将象征着青莲天帝力量源泉的黑鳞触须注入其中,毫无顾忌地吞噬着仙灵之力。 而直到此时,还在与讨逆联盟对峙的霜如才忽然现,师尊竟然隐藏了如此强大的一支力量,投入之后竟然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 那些重甲战士,分明就是以“七星归元、吸星北冥”制造出来的铁血大军,比她麾下按同样方法训练的战士,还要强悍了不止一个层次,更可怕的还是他们结成的战阵,甚至可以将一个个空境大修行者直接堆死,根本不会出现第二种可能。 第1407章 大秦帝国 一场场正面对决的大会战过后,以落月群山和拢域大地为中心,仙灵上界的灵脉显化之地已经有过三成尽归于天地青莲圣教掌控之中。 然后双方忽然间便停止了大规模的交锋。 天地青莲圣教开始巩固所占区域,而仙灵修士一方也将力量向回收拢,没有再像之前那般正面出击,以硬碰硬。 虚假的和平一直持续了数年时间。 直到那一日。 天降灵雨,空境破虚。 又有一位位新晋虚境修士在灵雨的沐浴下再次破开屏障,踏入到了不知道多少年来从未有人进入到的极境之内,真正达至了仙王层次。 天地异象的出现,将原本还算稳定的局势忽然间就推到了彻底崩盘的边缘。 大战将起的阴云,迅笼罩了仙灵上界。 天地异象过后第三年。 仙灵修士大军悍然出动,与重甲战士组成的军镇开启了最大规模的会战。 与此同时,一场惊天大战在落月群山深处爆。 新晋之十八极祖组成佑灵大阵,与天地会长、青莲天帝、恐惧魔主交手于紫金雷劫下方。 此战持续三天三夜夜。 一战过后落月群山仅剩一座残破高峰,其余山脉尽皆崩碎,大地之上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漆黑裂隙,向下望去甚至能够见到奔流涌动的火红岩浆。 而十八极祖无一幸存,只剩下了那座被打爆的佑灵大阵,还在走走停停的艰难运转之中,向天地展示着这场最高层次力量对撞之后的惨烈。 ………………………………………………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之间已经是数年之后。 仙灵上界已经再度恢复到了和平的状态之中。 生在落月群山之内的那场惊天大战,其结果深深影响到了外面大规模会战的结局。 更重要的是,由于仙灵修士一方采取的是攻势,大批精锐修行者击破重装甲士组成的战阵,突入到了青莲圣教实际控制区域的深处。 但是,落月群山内“王对王”的交手竟然结束得如此迅,而且输得如此彻底惨烈,顷刻间便打乱了仙灵修士一方的所有计划。 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之中,便是在正面战场投入大量的精锐修士,突破防线收回被占据的灵脉显化之地,再借助天地之力消灭抹除那些狰狞触手。 而在正面战场之外的更高一个层面,则是遵循天地意志的召集,汇合了仙灵修士内所有的顶尖战力,重现当年十八极祖之盛况,攻入落月群山深处,限制牵扯住敌人领的一切动作。 正面战场与千里突袭可以说是相辅相成,只要有一个能取得突破,就能取得最终决定性的胜利。 但谁都没有想到,他们算来算去,最终却是在计算天地会领的那一步,出现了最为严重致命的错误。 不求胜只求稳,以拖住对方领为目的的十八极祖,竟然只坚持了三天时间便全军覆没,距离达到预期的目的,还差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于是就导致了三天时间一过,攻入进各个灵脉显化之地,还在努力清除触须的仙灵修士,瞬间遭到重创。 好不容易从灵脉显化之地逃出后,又因为他们身处于仙灵之气匮乏的敌方控制区域,更是无法挥出最强的实力,所以待到携带资源用尽之后,很快便陷入到难以挽回的绝境之中,只有不足一成的修士逃回了己方阵营,其余全部失去了联系。 焦灼的战场态势也因此而生了变化,胜利的天平开始朝着青莲圣教方面倾斜。 终于,在一处名为幽林平原的地方,双方开启了战争起始以来的最惨烈碰撞。 仙灵修士一方由于前期损失了太多的精锐,终究还是没能抵挡住对面重装甲士军团悍不畏死的冲击,在多处防线崩溃后只能是兵败如山倒,溃退千里都未能真正稳住局面。 而在最终决战中获得了惨胜的重装降临军团,却并没有趁势大规模扩大占领范围,而是将控制线只向前推进了并不算长的一段距离便收兵撤退,占据了仙灵上界大约四成左右的灵脉显化之地。 而仙灵修士则一路向后,全部退出了这些仙灵之气日渐衰弱的地方。 这一年,被天地青莲圣教控制之地,建立起仙灵上界的第一个统治王朝。 国号为秦。 霜家家主登基称帝,尊奉已经退隐闭关的主母霜如为太上女皇,自己为大秦开国女皇,同时封重装甲士领为大秦国师,统辖诸地御守军镇。 而曾经的落月群山,如今的落月深渊,则成为了帝国核心禁地,绝对禁止任何人靠近。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 和平似乎真的降临在了仙灵上界之中。 讨逆联盟虽然仍然存在,却已经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就连镇压邪祟、收复灵脉的口号,也渐渐没有什么人再次提起。 因为在那些被重装战士占领的区域,属于大秦王朝的国土疆域,已经成了他们行动的禁区,没有仙灵之气的支撑,只凭借着平日里制造的命之时晶储备,根本不可能打赢一场大规模的进攻战役。 就算是那些恐怖的重装甲士毫不抵抗,任由他们一路突进,在携带的资源耗尽之后,所有仙灵修士当即就会陷入到极度虚弱与不适之中,根本无力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所以说,在那次最大规模的会战结束后,他们一开始因为舔舐伤口而后撤休战,待到稍稍恢复过来一些后却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可能再将失去的一切重新夺回。 还好,唯一让讨逆联盟感到“欣慰”的是,那些不知道从何处降临而来的恐怖重装甲士,也没有再继续向前推进战线,虽然小的摩擦无时无刻都在生,但至少不需要去面对那令人绝望的庞大战阵,能够让他们在仙灵之气的笼罩下继续修行,享受着悠久的寿元,以及高高在上的地位。 而在被天地青莲圣教控制的区域。 所有的一切已经变得和以往完全不同。 尤其是在那次大战后才出生的年轻人,已经不再将成为仙灵修士作为此生最大的理想与追求,他们真正想要成为的,是青莲天帝麾下的铁血重装战士。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年轻的人们,几乎已经没有谁亲眼见到的仙灵修士的存在,就算是有时听家中老人说起,也无法形成太深的印象。 对峙的局面一直持续到大秦帝国立国第二十年。 以青莲天帝一道血色敕书从天而降为起始,整个帝国自上而下迅动起来,各处镇守的重装兵团再次集结,重新开启了大规模的扩张征伐之战。 第1408章 仙帝遗迹 战争还是自幽林平原之内打响。 大秦帝国麾下重装甲士军团采用的是“重兵猬集步步为营,占据灵脉迅改造”的战法,打的就是结阵平推的呆仗,不给仙灵修士一方任何机会。 只要让他们占据了某处灵脉显化之地,并且完成改造,就意味着这片区域几乎是永久脱离了仙灵修士的控制,根本不用分兵把守,只需要朝着下一处目标继续平推过去,可以最大程度压缩仙灵修士的生存空间。 而在经历了当初天降灵雨,十八极祖事件后,仙灵修士一方却是再没有出现过哪怕一个虚境之上的大修行者,因此在面对着重装甲士的冲击时,因为高层战力不足而遭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与损失,被一路向着更远的地方追逐驱赶,就算是进入到魔族栖息之地都没有停下脚步。 终于…… 退无可退的仙灵修士全部集结起来,与步步紧逼的重装甲士军团展开了一场决定生死的大会战。 自此之后,再无大规模的战事生。 战败残存的一小部分仙灵修士不得不龟缩进魔域深处,再也无力应对外面的一切变化。 其他所有敢于抗争的修士,不管是人族还是魔族,都已经被淹没在了让人绝望的铁血战阵之中。 但出乎残存仙灵修士预料的是,虽然外面的敌人距离最后完全胜利只剩一步之遥,却毫无征兆停下了继续前进的步伐,不仅没有对他们斩草除根,甚至又向后撤出了相当远的距离,脱离了对他们一直带有压迫性的接触。 更让残留仙灵修士不敢相信的是,大秦帝国不仅大军撤离,而且还给他们留出了两条主干灵脉显化之地,以及数道分支灵脉显化之地没有占据,让他们在完全绝望之中,却又陡然生出了一丝新的希望。 随着重装甲士大军的撤退,剩下的这一小部分仙灵修士生活的还算不错。 甚至是可以称得上安逸。 之前以排山倒海之势大搞无限制扩张的大秦帝国,竟然给他们让出了几大块还算是属于自己的自留地。 可以让他们继续存在展下去的安全区。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全区内剩余的仙灵修士也开始平静了下来,接受了这种类似于被豢养起来的结果。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幸存者开始适应这样的生活。 只要他们留在这里不出去,就完全没有生命之忧,还能借助灵脉继续修行。 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一支重装甲士部队会定期出现,给他们输送日常的生活物资进来,帮助他们解决修行之外的生活所需。 甚至还会有天赋上佳的年轻人被输送进来,补充到数量已经极少的仙灵修士群体之中,延续着他们的传承不至于断代。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 在大秦帝国为仙灵修士开辟出来的安全区内,最开始进入的仙灵修士基本上都已经老去,剩下的全部都是在后续出生在此地,亦或是被从外面送入进来的学徒。 他们已经不再从事任何生产活动,最基本的吃穿住用全部都从外面的大秦帝国很贴心地帮助解决,甚至不用他们花费哪怕一点儿心思。 而越是安逸的生活下,不时却又会有经过了当年大战的仙灵修士痛心疾,指责这些年轻人不思苦难,不知进取,分明就是丧失仙灵修士最后希望的掘墓人。 年轻人则对他们嗤之以鼻,在一个只要反抗就会惨死,唯有安分才能舒舒服服活下去的时代,该如何选择是个人都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更何况,这些说话慷慨激昂,毫不留情的前辈,不也是当年那场战争的逃兵,靠着敌人的仁慈,也靠着敌人送来的各种物资才活下来的? 要是他们真的敢以身作则,一马当先杀出去反抗大秦帝国的统治,说不定还会引起少许的感慨与共鸣,但现在只是嘴上说说的话…… 他们还差的远了…… 事实上,整天除了修行研究之外就闲着没事干的年轻人们,早已经适应了这种美好的生活,甚至是将其当成了一份待遇良好的工作在做。 只要在开启仙门的研究探索上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成果,来自于大秦帝国的丰厚奖励便会毫不迟疑地派下来,绝对可以让人为之疯狂。 …………………………………………………… 某个秋风萧瑟的午后。 一个包裹在黑色长袍之内,强悍健壮的身影出现在落月圣山的山脚之下。 经过了长时间的清理整治之后,这里已经没有了大战后留下的恐怖痕迹,表现出来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美丽景象,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各种动物在安静和平地繁衍生息。 那道黑袍身影不敢踩到到落月圣山的一草一木,亦不敢惊扰在此地嬉戏的动物,隔着老远距离便从背后展开一对翅膀,高高腾空而起,直至来到圣山山顶的那座古宅近前,才敢将双脚踩在地上。 “霜如求见师尊。” 她躬下丈许高的身体,对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块高高在上的牌匾,恭恭敬敬深施一礼。 吱呀…… 古宅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身材样貌都没什么变化的火狱尊者从门内走了出来,带着她一路来到古宅最深处的花园内,见到了在这里午后小憩的师尊。 半个时辰后,那道看上去有些虚幻的身影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了霜如的身上。 霜如深深叩,以头触地,“弟子见过师尊。” 顾判把玩着指间的一颗浑圆水珠,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你在此时匆忙赶来见我,是有什么急事需要禀报吗?” 她直起身体,从储物手环内取出一叠厚厚的纸张,双手高举呈了上来,同时又在身前的地面上摆出了几样物品。 “回师尊,下面的人不久前现了一处疑似仙灵大帝的遗迹,而在进入探索的过程中,他们寻找到了和开仙门有关的记载,弟子不敢有任何耽误,便把从遗迹中掘出来的物品和开仙门的记录收好,第一时间亲自给师尊送了过来。” “哦?” 他不由得悠悠叹息一声,“竟然真的找到了开启仙门的记录,也就说明这一传说并非是绝对的无稽之谈,而是确实有着值得深入研究的价值。” 接过那一叠拓印的厚厚纸张后,他仔细翻看阅读,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直到许久后,他才将那叠写满了文字的纸张放下,转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道,“火狱,你去叫陋狗过来一趟。” “奴婢谨遵主人法旨。” “让墨执也跟着过来。” “奴婢遵命。” 第1409章 一座坟墓 在顾判的命令下,陋狗与墨执很快赶到花园之中,仔细观阅了一遍记录的文字。 将那些文字复制进页面之后,陋狗倒是没什么感觉,倒是墨执的表情看上去隐隐有些奇怪,把那几页纸张翻过来覆过去一遍遍地看,眉头也越皱越紧,似乎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顾判安静等待着,直到墨执将目光从手上的纸张移开,才开口问道,“你读的书多,对历史研究也多,所以叫你来甄别一下,这些内容是不是真的和仙灵大帝有关,又是不是真的是开仙门的相关内容。” 墨执将所有的纸张叠好放下,对着顾判躬身一礼道,“主上,这些记录的内容,确定是从某处疑似仙灵大帝的遗迹中找到的?” 顾判看了霜如一眼。 她当即点头道,“确定,里面除了这些关于开仙门的记录之外,还寻找到了一些其他物品,经过多方验证,甚至还送到了圈禁之地让那些仙灵修士中的老人看过,可以确定和仙灵大帝有关。” 一边说着,她一边将那几样刚刚展示出来的物品放到墨执的身前。 墨执深吸口气,蹲下来仔细观察,许久后才满是疑惑地站直身体,“这些东西,应该确实是仙灵大帝的遗物不假……” “但是,如果只看那片文字的话,却又不得不让属下怀疑,这些记录下来的内容几乎不可能是仙灵大帝亲笔所书。” “甚至不会是和仙灵大帝同一时期的修行者所著,而像是更为久远年代的内容。” “更为久远的年代?” “是,属下这些年遍观许多仙灵上界诸多宗门典籍,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属下认为这些文字中部分内容,倒是和仙灵大帝和十八极祖崛起之前,蛮荒时期流传的古法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再开口时语气更加疑惑,“但是,蛮荒时期的文字早已经过极大变化,且绝大部分已然消失在了漫漫时光长河之中……” “所以说如果这些内容是直接拓印下来的话,给属下的感觉却又是古今融合,以仙灵大帝后时代的文字记载了以前或许是口口相传的内容,却又描述得相当精准,给人的感觉很是诡异。” 顾判闭目思索片刻,忽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么,你觉得这上面记载的东西是真是假?” “属下也不知道,最好是前去那处遗迹看上一看,才有可能确定这到底真的是一处遗迹,还是一处陷阱。” “不管是真遗迹,还是一处陷阱,比起如今一成不变的一潭死水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顾判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吾在此枯坐许久,静极思动,倒是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看上一看,那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墨执听闻此言,面色却是微微一变,“主上若是离开落月群山亲身前往的话……” “不用担心,在此方天地之内,若是还有谁能伤到我,我只会感到高兴,绝不会愤怒。” ……………………………………………… 这是一座深藏于地底的巨大宫殿。 一行数人来到地宫门前,沉默观察着上面雕刻的各种图案。 片刻后,他们穿过那扇已经打开的大门,缓缓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被提前探查了不知道多少遍,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哪里的地砖有一道裂纹,都已经尽被详细记录在案,并且早已经分门别类上报到了几人的案前。 所以说就算是以前从未来过这里,他们也已经对地宫内的一切熟悉到了极点,闭着眼睛都可以准确找到那道有裂缝地砖的位置。 但是,缓缓走在几人中间的那道虚幻身影却并不这么认为。 因为当他越过那扇厚重殿门的那一刻,眼前的一切便突然间变得和完全不同。 地宫不见了。 在能够观测感知到的地方,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从身前蔓延出去,似乎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 也许在外界只是短短一瞬。 黑暗尽头倏然亮起一团明亮的光芒。 向外散出温暖柔和的光辉,驱散了黑暗,在脚下映照出一条笔直的长路。 “确实有点意思……” 他对此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意外的神色,只是淡淡一笑,精神力量迅汇聚一处,朝着光芒出的源头靠近过去。 他也没有做任何的掩饰,更没有摆出防御或者是攻击的姿态,眼睛内流露出来的是恍然和好奇混合的光芒,没有任何的担忧与害怕。 “受到极度压迫之下所产生的变化吗,但是如今大局已定,你就算是此时真正衍生出来灵智,手上也已经没什么牌面能够打出来了。” “所以我很好奇,你制造了一处所谓的仙帝遗迹引我前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很奇怪。” 悄无声息间,一道虚幻的声音在顾判意识中响起。 就像是无数人在密闭的巨大空间内同时呐喊形成的声音。 顾判缓缓摇了摇头,“我很普通,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相反,在我的感觉内,你现在的情况倒是更加奇怪一些。” 既然对方没有上来就甩开膀子开干,而是选择了一种相互交流的和平开局,顾判也不介意和它说上几句。 “不,在这里,你才是最奇怪的那个……” 那团光芒之内显现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平静注视着已经来到近前的他。 “你并不是属于这里的生灵,却又能出现在此方界域之内,站在吾的面前,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哦?” 顾判微笑起来,“我对你说的这件事情很有兴趣,也希望你能解答我一直以来都存在的两个问题。” “请讲。” “第一个问题,这里到底是哪里;还有在这个问题之上生出的第二个问题,那便是吾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吾本以为,你会询问关于开启仙门的事情。” 黑暗深处的眼眸沉默片刻,缓缓眨动了一下。 “你错了,开启仙门并不是我的目的,而只是我想要解决第二个问题所考虑的手段。” 他毫不在意地道,“如果确定所谓的开启仙门并不能帮助我离开,那么开不开它,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 “你想要离开这里,吾不明白,你所说的离开这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是离开仙灵上界体内的话,吾可以给你提供所有可以提供的方便。” “但如果你的意思是要离开这座坟墓的话,吾也没有什么办法。” 顾判听到此处,心中顿时一动,“你刚刚说到了坟墓,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410章 推己及人 “这就是一座坟墓,用来埋葬诸多上古荒兽的坟墓……” 它沉默许久,才是以一种莫名的语气开口说道,“很久以前,荒兽遨游黑暗虚空,纵横于混沌之海深处,它们体型庞大、实力强悍,吞噬万物、寿元无穷,乃是站在诸多生灵之上的恐怖主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混沌生智化身乾坤,天地轮回一经确立,便再无荒兽等强大生灵的容身之处,反抗失败后只能在乾坤大道压迫下步入死亡,而后被埋葬在混沌暗流搭建的坟墓内,再无重回混沌之海的时候。”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你们就算是现在从这里出去,怕是也见不到当初让你们撒欢打滚的混沌海洋了……” 顾判听到此处,面上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这么说,我其实是被活埋进来的?” “吾不知你的来处,因此不敢妄言。” 他点了点头,便又接着说道,“那么你呢,或许可以算作是上古荒兽死后还魂的情况?” “吾并非是荒兽之魂,最多只能算得上是拥有少许荒兽的记忆而已,若不是你的将临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与压迫,吾也不会应运而生,在此出现。” “那么生活在此方界域之中的生灵呢?不管是仙灵修士,还是普通人,甚至可以包括那些动物植木,又是从何而来,怎么可以一代代在这坟内繁衍生息,生存下去?” “荒古星兽真身浩大,在躯体里面存在一些小虫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无须为此感到惊讶困惑。” “这话倒是没毛病,微生物学就能解释得通。” 顾判对此并没有太多的纠结,很快就翻篇过去,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方面。 “乾坤大道,为何会容不下荒兽?” “因为其大,因为其强,不符合乾坤大道定下的天地轮回之意,所以在混沌初开之后,一切强大之混沌生灵都遭到了镇杀,荒兽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稍加思索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又懂了。 而且是很懂。 “原来如此,微生物不是问题,但微生物太大太强,就变成不得不清理解决的问题。” “荒兽如此,其他强悍的混沌生灵也是如此,毕竟任谁都不太喜欢对自己有害的寄生虫。” “或许还可以举一反三、以古通今,后来的九幽之主如此,宇宙之主或许也是如此,扛过了九幽大旗的业罗初圣同样如此……” “至于为什么这座坟里还能生存着如此众多的人兽虫鱼,花草植木,倒像是被封闭在大墓内的人不可能活,但在尸体完全腐烂消失之前,那些微生物却是可以活的很好。” 说到此处,他不由得暗暗叹息,“怪不得她曾经感慨天地有灵、天地无情,现在想来倒并非是胡言乱语,而是比我站得高看得远之后的真心之言。” 它沉默看着他,听他在那里出感慨,虽然对里面的一些字眼不甚清楚,却也大致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便再次声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混沌初开、乾坤显化,这里的乾坤大道,本也就是混沌生灵的其中之二,只是……” “没有任何只是,这就是一步登天之后的天壤之别,得九鼎者为王,其下皆为臣,君要臣死,臣想不死都难……” “你身为上古混沌荒兽之灵,也活了那么大年纪了,还真就一直笃信苟富贵勿相忘的那句话呢?杯酒释兵权、火烧庆功楼,才应该是更容易生的事情。” “更何况你们之间更有可能是相互竞争的敌对关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它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静,“吾刚刚说过了,吾并非是荒兽之真灵神魂化身。” “我不管你是不是,也对此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要你能告诉我,如何才能让我扒开这座坟爬出去,其他的一概不想理会。” 它声音机械回道,“吾虽然拥有少许荒兽记忆,但对于你的问题,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在这座坟墓之中,实力太强者无法爬出,实力太弱者爬不出去,因此吾也并不知晓,该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顾判思索着它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后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回答不上来的话,那你就可以去死了。” “不过在砍死你之前,我还是有些好奇,既然你无法回答我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还敢直接引我前来,出现在我的面前?” 纵然是面临着这样直白不加掩饰的死亡威胁,它的语气依旧平静,声音依旧机械,就像是一个电脑的程序,即便是在被删掉之前,还是会保持平稳的运转。 “因为吾以为你是在寻找开启仙门的方法,同时也是在寻找虚灵一族遗失的圣器。” “这只是你觉得,而不是我觉得。” 听到这样的回答,顾判便又笑了起来,“推己及人是个不错的习惯,但忌讳的是把自己的想法非要强加到他人的身上,而你又并不拥有可以碾压对方的强大力量。” “所以说可惜了,你猜错了我的想法,又没有可以战胜我的力量,导致所有的一切努力,都只能成为一个没用的笑话。” 光芒深处的那道身影慢慢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吾对此并无异议。” 一柄闪烁着森寒光芒的利斧缓缓自虚无中浮现出来,虽然只是静静矗立在那里,却仿佛连光芒都已经被切割分离成了两片。 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斧柄,“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它的目光落在那柄斧头上,自出现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变化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出现了些许的波动。 但是说话的声音却依旧机械平静,“你,真的不想知道开启仙门的秘密,也不想知道游荡在诸多荒兽体内的虚灵一族,一直在寻找的圣器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顾判闭上了眼睛,一呼一吸之间带动着手中的双刃大斧都在轻轻震颤,“这些秘密,能帮助我真正破开荒坟,成为从仙墓中走出的强者吗?” 它的回答异常简洁,也没有任何犹豫。 “不能。” 第1411章 分成四片(求订阅) “这么直白,一点儿掩饰都不加的吗………” 面对着光芒内身影如此干脆的否定答案,顾判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一下。 “你要是去当推销员卖货,能把公司都给干破产了。” 顾判被这个回答逗笑了。 笑着笑着,手中的斧头却是毫不犹豫直接斩落,深深没入到了那团明亮光芒之中。 将静静站在那里的虚幻身影一分为二,从眉心正中缓缓裂开,变成左右完全对称的两片身体。 它并没有死亡,也没有消失不见,只是那团光芒变得比之前黯淡了许多,那道身影也变得更加虚幻,仿佛稍微吹一口气,就会消散在虚空之中。 顾判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好奇的神色,仔细观察着前方光团内的虚幻身影,片刻后忽然将双刃战斧隐入虚空,平静开口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看你所讲的关于开启仙门和虚灵圣器的故事,究竟能不能引起我的兴趣。” “然……” 它硬生生受了这一斧头,被从中央劈成了两片后,并没有再次愈合为一,而是就那样直接开口,慢慢说了起来。 他双手负于身后,指尖轻轻触碰着温润如玉的斧柄,安静倾听着它讲述的故事,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场间的气氛莫名其妙就变得有些平和宁静起来。 一边是被分成两片的人在慢慢诉说,一边是背负双手的人在沉默倾听,丝毫不见了刚刚暴起出手,斧影森寒的杀机四溢景象。 没用太长时间,它就全部讲完了。 然后便直接沉默下来,没有再多说一句无关的废话。 他半闭着眼睛若有所思,好像还沉浸在这个科普故事之中,又等待了许久才睁开双眼道,“对于冥河忘川,你知不知道她的来历?” “吾并不清楚冥河忘川的来历,只是根据此方天地遗留下来的部分记忆可以得知,冥河忘川应该也是像你这般,突然出现在了坟墓之中的外灵。”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冥河忘川的具体出现时间,是在黑暗乱流事件之后,再精确一点的话,应该在此方天地最强者仙灵大帝与十八极祖死亡后千载,忽然自黑暗时空乱流之中闯入此方天地。” 顾判微微皱眉,仔细对照推算一下忽然现,冥河忘川出现在这片时空乱流内的时间,似乎可以和某个大事件对应得上。 时间:数万年前。 地点:大千世界黑暗虚空深处。 人物:业罗初圣、黄泉之主,三千剑修、黄泉鬼神。 起因:九幽之主欲渡苦海,三千剑仙东征黄泉。 经过:业罗初圣率三千剑仙征伐,与黄泉之主及其麾下鬼神交手于虚空深处, 结果:三千剑仙折损数量未知,黄泉之主被迫逃入往生之地,麾下诸多鬼神损失惨重。 按照这一时间线对照的话,冥河忘川的来历倒是一下子就变得清楚起来。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在罗叶东征黄泉一役中生吃了业罗初圣的剑出轮回,却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像他一样被打入到了这座坟墓之中…… 然后就是在此方天地掀起了一场灾变,却因为自身受伤虚弱不堪,所以被仙灵修士一顿收拾后又将她丢进了时空乱流之内,后来好不容易通过血祭之法被召了回来,却又惨死在了一柄双刃大斧之下。 说实话以冥河忘川的实力层次,本不应该如此凄惨,但从她身受剑出轮回,落入荒兽坟墓开始,似乎就已经注定了这种憋屈的未来。 他接着又想到了开启仙门和虚灵圣器,这两个貌似并不搭边的东西,似乎又隐隐约约存在着某种诡秘的联系。 按照它的说法,开启仙门其实就是打破横亘在仙灵修士真灵神魂之上的那道屏障,让他们能够真正体悟界域之秘,获取上古荒兽之力,而后被接引至专门的避难修行之地,尝试将自身向着荒兽之身转化,最终成长为新的混沌荒兽。 而虚灵一族便是当初最早开启仙门的一批生命,被不同荒兽之力接引至一处不受时空乱流侵蚀的安全区域,等待着从中成长孕育出新一代的荒兽。 但那处被他们称之为母巢的安全区域,终究还是没能将他们一直保护下来,被一场席卷整座坟墓的恐怖时空乱流吞没。 结果便是母巢损毁,核心消失,这便是虚灵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一直在寻找的圣器…… 把整个故事从头到尾梳理一遍之后,顾判也不由得暗暗感慨,生命的存在与延续,还真的是深深印刻在“基因”之中的东西,就好比这些荒兽,就算是被镇杀后埋葬在“坟墓”之中,也一直都在锲而不舍地为了整个族群的延续而努力。 他还有些感慨混沌荒兽的强大,不只是身躯坚固强悍,在时空乱流中都能保持完整,而且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纵然神魂俱灭,也还能够保持住最后一点灵性,绵延不知多少岁月不灭不陨…… 而在这些荒兽之中,体内孕育出仙灵上界的这位绝对是相对更强的一个,在其他孕育出圣灵的界域不停沉沦起伏的时候,它却一直保持着相对的稳定,并且能够垂钓狩猎诸域,来进一步加强自身的这种稳定。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那场大规模的时空风暴侵袭,以及连续两次外来生灵入侵而导致翻车,他也不好估计此方仙灵上界最后会展成什么样子,是不是能够越曾经的母巢,真正孕育出新的荒兽出来。 他默默想着,念及生命的顽强,传承之不易,莫名就生出了许多伤怀惆怅的情绪。 然后毫不犹豫便又劈了它一斧头。 将它从左右分开的两片,再次平均分成了上下左右的四片。 但是,它竟然还没有死掉。 而是保持着身体被分成四片的模样,依旧安静站在光团之中,左右相隔更远距离的两只眼睛,也还在以相同的频率缓缓眨动,将平静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连续两斧子都没能真正砍死你,看来我倒是有些小小的低估了你的能力。” 顾判收回刚刚挥出的双刃战斧,对此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疑惑,而是谈笑间又抡起了斧头,将它的一根手指砍了下来。 第1412章 死亡垂钓 斧头闪电般落下,一根手指脱离身体,悬浮在虚空之中。 顾判面无表情将那根手指握在自己掌心。 不久后,他终于露出些许惊讶的表情。 因为他经过几次尝试后,竟然无法将那根手指拿走。 或者换一个更加准确点的说法,那根手指并非是绝对不能移动,而是和它身体的其他部位一直保持着极其稳固的位置与距离。 就像是它被切成四片的躯体,也同样保持着稳定的位置与距离,即便是四级打野刀都无法切割分离。 所以说,他想要取走这根手指,就相当于以这根手指为力点,撬动拿走它的全部身体。 他拿不动。 是真的拿不动。 “我为什么拿不走它?” 又尝试了几次后,他便直接开口问道。 它也语气平静地做出了解释,“因为你虽然强大,却还并未强大到可以轻易撬动荒兽存在本源,也即是此方界域规则集合的程度。” “原来如此……” 他微微点头,又向前靠近一步。 “天地无极,乾坤……” 一道恐怖的吸引吞噬之力刚刚萌芽,便毫无征兆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乾坤不借。” 他和它对视着,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仙灵之气可以借,界域规则不能借,借了之后等将来对景的时候,怕是就要被追着再还回去,甚至还有可能来个九出十三归的把戏。” “那么接下来我们能够好好谈谈了,你可以对我说出你的诉求,再由我来确定诉求是否合理,你又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来进行交换。” “不过你要记住,最好别在我面前讨价还价,你看看我手上这柄寒光闪闪的斧头,就应该知道我虽然不太容易劈死你,但如果真想要你的命,多花费些时间和精力还是可以将你送入黄泉。” 它点了点头道,“吾相信你说的话,而且吾的诉求只有一个。” 它缓缓说道,“请你停止汲取吞噬仙灵之气,离开此方界域。” “想让我滚蛋?你说了不算。” “吾可以给你提供其他荒兽的详细信息,也可以协助你完成对它们的入侵和狩猎。” 顾判摇了摇头,再次握紧了手中的双刃战斧,“除非你能让我走出这座坟墓,不然的话,这里就是吾不离不弃的家乡,无论如何都别想让我离家出走流浪他乡。。” “离开这座坟墓,如果能够离开的话,这里的诸多荒兽又何至于长眠于此?” 它低低叹息着,许久后却忽然又换了一种语气道,“如果真的是不计代价想要离开,或许真的有一种办法。” “你早说啊,什么办法?” “在荒兽残存的记忆中,这也只是一个推测的可能,并不能确定真假,所以吾认为不能将不能确定的事情告知于你。” “呵……你是在给自己立一个机械精准、不会说谎的人设吗?” “吾并不是人,亦不知道人设是什么意思。” “行吧,只要有方法,就值得一听,或许还值得一试,你就不要绕圈子了,直截了当说出来就好。” 它似是在回忆,更像是在思考搜索,“在荒兽的残存记忆之中,将这种方法称之为死亡垂钓。” “死亡垂钓?” “在荒兽记忆中有关于死亡垂钓的一点描述,说的是在那场摧毁母巢的强时空风暴内,隐约出现过诡异的丝线长钩,将一个个接引到母巢之内的虚灵勾住消失不见,而且是完完全全找不到它们在这座坟墓中存在的痕迹。” “在你看来,它们被“垂钓”之后,便离开了这座坟墓?” “吾不能确定,它们或许是离开了,或许是隐藏了,更有可能则是就此消亡。” “绕来绕去,还是要开启仙门,寻找母巢吗?” 他闭目思索片刻,再睁开眼睛时便缓缓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如此执着,吾便如你所愿,也好看一看,按照你的意思做出变化之后,又将会将吾带向何方。” “做出决定就不要有任何的拖延,你现在便可以对我说一说,开启仙门的具体程序步骤,我们现在可以直接进入实施阶段。” “开启仙门,需要的是凝聚荒兽源力,才能打开那条通向母巢的安全接引通道,而不会被到处都是的时空乱流侵袭。” “具体实施起来就是……” 它以一种平静的语气匀讲着,顾判闭目静听,还不时就某些没弄明白的地方反复询问,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这一过程中,一个是真心实意在教,一个是虚心刻苦在学,研究探索氛围异常浓厚,浑然不觉就在这次见面之前,这两位其实还应该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关系。 直到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才终于将如何凝聚荒兽源力,如何打开接引通道的全部过程弄了个清楚明白。 “这就是凝聚荒兽源力、开启母巢仙门的全过程。” 它停下讲述和演示,仿佛是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就连身体都变得比之前更加虚幻了一些。 “你从这里离开后,便可以在此方界域开始着手准备了。” 他点点头,直接转身就走,直到消失在这片黑暗空间,都没有回头再看上一眼。 ……………………………………………… 当顾判穿破黑暗回到地宫后,即便是以他的心境,也被眼前的阵仗给弄得稍稍有些惊讶。 他并不知道自己在那片黑暗空间内呆了几个月的时间。 更不知道因为他的突然消失,给整个仙灵上界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影响。 因为“青莲天帝”的消失,整个大秦帝国已经处在高度戒备、一触即的压抑状态之中。 就连已经许久都没有启动的恐怖战争机器都开始运转起来。 一座又一座的军镇开拔出,将这座仙帝遗迹给围了个针插不进、水泄不通。 当然还有更多的重装甲士赶往了圈禁豢养仙灵修士之地,若不是天帝最为宠信的陋神以血书传下法旨严令喝止,很有可能便要直冲进去,将里面所有活物尽皆屠杀干净。 第1413章 把事做绝 自地下宫殿出来之后,顾判便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古宅花园之中。 霜如、墨执、火狱等等大修行者,所有参加了“仙帝遗迹”探索的属下在他的身前跪了一地,等待着来自于主上的落。 不管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放到外面都是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大人物,但在这座花园之中,却全部安静乖巧到了极点,跪伏于地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顾判一直坐在花园凉亭内喝茶思考,他们就一直跪在地上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壶茶,只知道当自己终于从凉亭石凳上起身时,外面跪着的几个人身上都被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在凉亭内踱步走了一圈后,他低头看向了跪在最前面的霜如,缓缓开口问道,“据说我在那座地宫内消失不见的时候,你下达命令,让大部分重装甲士军镇已经进入到战争准备状态了?” 霜如闻言身体一颤,深深低下头去,“是弟子的错,请师尊责罚。” “你做得很好,不需要有任何责罚。” 顾判停下脚步,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差不多也该到了继续向外扩张的时候了。” “继续向外扩张的话……师尊的意思是,终于要向那些被圈养起来的仙灵修士下手了么?” “向他们下手做什么,就那么一小片地方,那么少到可怜的一群仙灵修士,就算是把他们全部杀光,又有什么意义吗?” “霜如啊,你的格局小了,要再放大一些,至少不能只局限于此方界域之内。” 他缓缓摇了摇头,目光向上仰望着墨色的夜空,仿佛已经穿透了界域屏障,看向了被时空乱流笼罩的黑暗深处,“养着这么多重装战士,即便对整个帝国来说,也算是相当大的负担,所以说也该到了将他们放出去,继续开疆拓土的时候了。” 停顿一下后,他悠悠笑道,“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就让他们用手中的剑,为自己去争取更多的资源吧。” “墨执……” “属下在。” “自即日起,以你虚灵一族寻找圣器时积累下的经验为基础,开始确定时空乱流中其他大型荒兽方位,不管它们到底是不是拥有类似于仙灵气息的界域,只要能够确定道标,都要开始布置针对性传送降临法阵。” “属下遵命!” “火狱。” “奴婢在。” “你去一趟圈禁之地,将那些仙灵修士组织起来,协助墨执构建传送降临法阵。” “奴婢遵命。” “霜如。” “弟子在。” “你去集合训练重装甲士军镇,待到传送降临法阵建好后,当即开启对其他荒兽界域的征伐狩猎。” “弟子明白!” 他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语气平淡缓缓说道,“那日在地宫之中,它对我说了如何在此方界域打破界限,开启仙门的办法,但我却并不想完全按照它的办法去做。” “只因为它啰啰嗦嗦说了很久,详细虽然是非常详细,唯一的问题却是实在是有些太小家子气……” “而在吾看来,不做也就不做了,但既然决定了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就要动群众,把规模搞到最大,把事情给其做绝……” “所以说,就让我们大秦帝国的战旗,插遍周围所有界域,让它们全部归属于吾等的统治之下,将它们的荒兽源力,变成为吾的力量,然后再打开仙灵之门,进入母巢圣地!” “吾等谨遵天帝法旨!” 来自于落月圣山的天帝法旨第一时间传入大秦帝国中枢,然后又自庙堂向下,以更快的度朝着四面八方传递下去。 顷刻之间,整个大秦帝国就像是一部庞大的战争机器,以一种极度凶悍狂暴的姿态启动起来。 数条主干灵脉显化之地的触须消失不见,仙灵之气重新蔓延扩散出来,而在此基础上,一座又一座的传送降临法阵开始了紧张的建造搭建。 与此同时,一队队重装甲士从驻地开拔,朝着各处灵脉显化之地进驻,一边拼命汲取仙灵之气强化自身,一边等待着传送降临法阵的开启。 所有圈禁起来的仙灵修士被分派到各处,在墨执的统一规划安排下,加入到建造传送降临法阵的大工程之中。 其中一些经历过垂钓狩猎的老人,当再次看到如此大规模的降临法阵时,不知道多少人瞬间为之魂不守舍,乃至于浑身颤抖、痛哭流涕。 虽然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不需要探测天地雷劫波动就能够确定其他界域的道标信息,更不明白为什么要去征伐狩猎那些没有滋生仙灵之气的荒芜之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回忆起曾经的峥嵘辉煌,并因此感慨万千,泪水盈满眼眶。 ……………………………………………… 大雪纷飞,整个大地被洁白的颜色所笼罩。 一座四面环山的幽静盆地,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煞是好看。 只是毫无征兆的,一道犹如石子没入湖面般的涟漪出现在虚空之中,并且迅扩大,直至将整座盆地全部囊括进去。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瞬间消泯不见,涟漪波纹越来越大,甚至冲破了天空中厚重的云层,清理出好大一片无雪的区域。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波纹中心渐渐被越来越浓的氤氲雾气所笼罩,迅将整个盆地全部占据。 不知道多久之后。 两只包裹在狰狞厚重铠甲之中的粗壮双腿轰然落地,将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冻土踩出一个大坑。 下一刻,一尊接近两丈高度的强壮身影包裹在狰狞的重甲内,出现在了盆地的中央。 而在其身后,随着道道涟漪波纹闪过,数百同样高大强壮的重铠身影轰然落下,手持巨大的双刃战斧雕塑般肃立不动。 他们面无表情,冰冷肃杀,只是偶尔将目光落在前方那尊身影的后背时,眼神中才会爆出狂热崇拜的光芒。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霜如摘下头盔,长长呼出一口白雾,身形骤然膨胀壮大,瞬间已经出了三丈,最后在接近五丈高度才被控制着稳定下来。 她低头看着手心上刚刚落下的几片雪花,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你们都是吾亲手训练出来的精锐,每一个人都是吾最为看重的属下。” “这也是天帝法旨传下后,吾等大秦帝国扩张的第一次扩张之战,所以说能够作为先锋刀尖开启战,这是吾在天帝座下争取到的重任,也是属于你们的最大荣耀。” “我们的目标就是,让天帝之光辉,照耀此方界域,让大秦战旗之所向,再无反抗吾等之敌。” “为了天帝之荣耀!” 第1414章 无坚不摧(求订阅) 四面环山的盆地之中。 霜如握住了背后插着的双刃大斧。 刚刚向前踏出一步,却又将腿收了回来。 抬头仰望着乌云迅汇聚的天空,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电光正在厚重云层之上汇聚,眉头微微皱起。 下一刻,她将双手在身前飞结出数十道纷繁复杂的印诀,一道诡秘气息从体内向外散出来。 “吾等降临,引来了此方界域的排斥压迫,天劫即将降临。” “结印施展虚灵秘法,蒙蔽天机,消弭天劫。” 命令下达之后,数百重装甲士同时开始飞结印。 一道道诡秘气息从他们的体内溢出,将整个队伍尽数笼罩。 悄无声息间,高空中的云层开始变得稀薄,蜿蜒游动的电光消失不见,纷纷扬扬的雪花再次落下,已然迫在眉睫的天地雷劫,已然被消弭于无形之中。 霜如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刚刚显得有些凝重的表情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她一抬手,身后数名重装甲士自队伍中走出,飞快登上了附近最高的那座山峰,片刻后一面猎猎作响的大秦战旗升起,指向正南。 “现目标,列队出!” 霜如又是一抬手,数百沉默肃立如雕塑的重装甲士瞬间活了过来,调整队形,朝着战旗所指的方向开始进。 大地都在微微震颤,山峰之上的冰雪在这种震动下变得松动,而后开始了大规模的雪崩,却无法对这支沉默前行的队伍产生丝毫的影响。 他们就像是一柄无坚不摧的黑色战锤,朝着正南方向一路推进,无论什么都无法阻挡他们前行的步伐。 ……………………………………………… 暹罗界域,三足鼎立。 从庙堂至民间皆尚武。 武者又分九品,有下三品、中三品和上三品之分。 但不论是军中大将,亦或是江湖宗师,最高也只到三品境界,而突破三品晋入二品境界,三个国家数十上百年都难以出现几个,且每一位二品高手都难以轻动,可以被视为镇国核武一般的存在。 至于二品之上的一品境,则是真正的神仙中人,不知多少岁月以来只存在传说之中,仅有寥寥几人能及。 三品武者,便能以一敌千,已经算得上是站在了暹罗大6明面上的最顶峰位置,入可拜将,出则可为一代宗师,开宗立派不在话下。 猛虎山外跃虎关,属于三分天下中离国与砚国交界处的一座雄关,也是国势较弱之离国倾力打造出来的防御重镇,跃虎关为核心,连接周围整道防线,将砚国大军北拒国土之外,守护住了身后沃野千里的平原。 跃虎关守关将领便是一名三品武者,是离国仅有的四位殿前大将军之一,又是当今离国国主之亲舅,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都属于一等一的高度层次。 而也正是在他的苦心经营下,才保住了离国十多年来的和平安定,没有被北方强敌大规模入侵一次。 当然,小股敌军的犯边在这十几年间也时有生,就好比再严密的防线,也不可能没有一处疏漏之地,只要保证不让砚国大举进犯,些许小规模的摩擦都在可以接受和应对的范围之内。 一个冬日的正午。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忽然间,关上瞭望塔的钟声毫无征兆响起。 也让在关内休息的士卒猛地紧张起来,骂骂咧咧披甲执锐,在统一组织下奔向了各自的防守区域。 而在普通士卒之上,诸多官将同样满是疑惑,尤其是当他们登上跃虎关城墙,远远看到自群山之中出现的一群黑点时,更是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北边这位邻居到底是了什么失心疯,竟然在这天寒地冻的大雪封山季节,要派人南下骚扰。 更让人疑惑不解的地方在于,就算是他们想要出其不意冲关,怎么着也要趁着夜深人静的熟睡之时,派出至少是十倍以上的精锐甲士夜袭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有几百人的队伍,毫不掩饰地在大中午兵出猛虎山,来到了跃虎关的近前。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是他们想要像往常一样,以小股精锐犯边,那也不应该直接选取边关第一重镇跃虎关才对,除了送死,实在是想不出还能用什么理由来形容如此愚蠢脑瘫的行为。 跃虎关总兵、大将军曹彥也来到了城墙之上,犹如实质的目光穿透茫茫风雪,落在了那群人数五百左右,正在徒步靠近过来的军阵上面。 他却是没有像其他将校士卒那般肆无忌惮地议论和嘲笑,而是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 现在距离还很远,虽然不能准确定位对方的实力层次,但是身为三品武者的眼光,以及多年来养成的谨小慎微习惯,还是让曹彥收敛起了一切的杂念,心中甚至升起了少许难以形容的冰冷警兆。 那群小黑点还在迅接近着。 他们的度很快,虽然只是步兵,但似乎比北地砚国的精锐骑兵也慢不了多少,甚至还要更快。 事出反常必有妖。 曹彥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转头对身侧的将校说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弓箭上弦、刀枪出鞘,滚木礌石、热油火罐,准备接敌战斗。” “叔父,只是几百人的步卒而已,有必要如此……” 曹彥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了开口说话的年轻小将一眼。 平日里备受宠信与喜爱的年轻人蓦地一个激灵,被三品高手这么一瞪,后背上便陡然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当即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躬身垂手退了下去。 曹彥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看着周围一圈将校纷纷离开传令准备,心中那一缕不安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 然而就在不久后,当他再一次将目光凝聚在越来越近的几百敌人身上时,刚刚松缓的表情却陡然间变得难看至极,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恰逢此时,那数百名玄甲士卒穿过了一片树林。 不对……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不,不是似乎。 而是确实很不对劲! 三品高手非同一般的眼神,让曹彥比其他人更早一步现了那些甲士的不妥,也让他最早陷入到极度的惊讶与恐惧之中。 第1415章 首战首胜 大将军曹彥死死盯着那支迅靠近过来的黑色战阵。 面上已然阴云密布,完全被惊惧的表情所笼罩。 “这不是北方砚国的甲士,绝对不是!” “他们的身高,竟然达到了那些大树的将近一半……领头的那个家伙,甚至比其身边的大树还要高出了不少……” “还有他们手上拎着的不知道是斧头,还是大刀的兵刃,已经比稍小一些的树干都要更粗……”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世间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体型的甲士!?” 经过了窒息般的短暂沉默后,他猛地拔出了腰侧长刀,气沉丹田,用尽全身力量爆喝一声道,“将石炮和床弩推出来,瞄准那些敌人,攻击,攻击,攻击!” 片刻后,当石炮和床弩就位,周边士卒忙碌着装填准备之时,有其他目力较好之武者终于也现了那些重装甲士的特别之处。 一个个不由得失声惊呼起来。 又是十数个呼吸过后,几乎所有人都能够清楚看到来犯之敌的全貌,而到了这个时候,跃虎关上反而陷入到了一片压抑到了极点的死寂之中。 “石炮床弩,瞄准敌人,立即攻击!” 还是大将军曹彥的吼声将他们从震惊中唤醒过来,随着第一支粗壮弩箭的激射而出,刹那间成片的巨石弩箭呼啸着从城墙上飞出,朝着那片黑压压逼近过来的黑甲战士盖压下去。 一只只燃烧的陶罐被抛掷车投出,有的在半空中相撞,落地后便化作一片熊熊燃烧的大火,就算是冰雪之地都不能阻挡火势的蔓延。 此外还有入品武者射出的箭矢,以更加精准的势头没入到了那些黑甲巨人战阵之中,尖锐的破空之声犹如鸣哨尖啸,让人的头皮都不由得有些紧麻。 当啷! 一连串清脆的鸣响之后。 曹彥咕咚一声吞咽下大口口水。 眼睁睁看着那一根根弩箭正中领头黑甲战士的胸口,在撞击出一片火星后无力掉落下去,然后被一脚踩进了皑皑白雪之内,再也看不到一点儿痕迹。 “竟然不闪不避,连抬手拦一下都不屑去做吗?” 曹彥重重呼出一口浊白雾,在这一瞬间浑身冷,如置冰窖。 被这样大小的巨型弩箭正面集中命中,就算是他这样的三品武者,也要小心掂量一下会受到怎样的伤势,但是在那个被玄色重甲覆盖的恐怖巨人面前,这些弩箭就像是毫不着力的麻杆,根本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甚至连阻挡一下对方的前进都无法做到。 连最大型的床弩都是如此,那些石炮射的石弹就更是没有任何用处。 砸在那些重装甲士身上,就像是小孩子打雪仗时丢出的雪团,啪的一下便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连让他们稍微放缓脚步都不能做到。 连续三次石炮床弩齐射轰击后,重装巨人甲士们已经来到了跃虎关的近前。 包括大将军曹彥在内的所有跃虎关守将目瞪口呆,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足足数百身高两丈,浑身上下笼罩在狰狞厚重铠甲内的巨人,尤其是还有领头那个身高五丈,甚至比依山而建的跃虎关城墙都没有矮上多少的恐怖怪物,这样的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时,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过强大,已经完全出了他们的接受能力。 更重要的是,刚刚连续三轮的石炮床弩攻击,不但没有阻挡住敌人前进的步伐,却反而将他们自己的心态直接打崩,几乎要到了无法挽回的绝境之中。 “不管这些敌人是不是砚国武者,绝对不能让他们开始冲关……” “就算是拼上一切,也要将他们拦住。” “我是三品武者,燃尽生命的话可以短暂晋入到二品层次之上,如此就算是拦不住他们,也要让后面的人们知道,这些恐怖的重甲巨人也并不是无敌的存在,而是也会负伤,也会死亡……” 数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 到了这个时候,曹彥反而平静了下来,脸上甚至泛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就让我用生命来丈量一下,你们这些体型巨大的家伙,到底有多么高的实力层次……” “究竟能不能和二品的武者,真正相提并论!” 他死死握住手中长刀,体内爆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催动着他的心脏开始急跳动起来。 “破阵营,随本将出击!” ……………………………………………… “终于见到了有人活动的城池存在。” 霜如被重甲覆盖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就在距离那座跃虎关百步外停了下来。 嗖嗖嗖!!! 就在站定后不久,道道劲弩和巨石便呼啸而至。 砸在她的身上,却是连厚重的甲胄都不能破开,最多也仅仅是爆出了一团团耀眼的火星。 霜如对这些攻击毫不在意,眯起眼睛朝城墙上仔细观察了片刻后,回头对着一众属下开口说道,“有人就代表着这一方界域还未变成真正的荒芜之地,也就说明了这头荒兽尸体还未完全陷入死寂状态,或是已经从死寂之中再次复苏有了活性,其源力也就更加符合天帝陛下的要求,也更加容易寻找。” “所以说,吾在出征前对师尊大人保证,战用我,用我必胜,绝不是说说而已,而是……” 轰! 一道罡风呼啸而来。 耳中还隐隐传来了愤怒的呼喊。 打断了霜如满面笑容的言。 她看都没回头看上一眼,只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抓。 咔嚓一声脆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掌心碎裂了。 下一刻。 霜如有些疑惑地摊开右手,看着殷红的血水淅淅沥沥滴落下去,将脚下的雪地浸染出一小片鲜艳的花瓣。 在疑惑之中,她挪动脚步,一不小心便又将刚刚冲到近前的几名武者踩入地下,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出,便直接一命呜呼,成了一堆难以辨认的肉饼。 “这是什么情况?生了什么事情?” 霜如眉头紧皱,看着镶嵌在掌心铠甲内的一柄小巧精致的战刀,再低头朝着下方看去,终于辨认出来了那些身着银色甲胄,几乎和冰雪颜色融为一体的那些人们。 “他们,竟然率先朝吾等起了冲锋。” “这是对于吾等大秦甲士的无比藐视,也是对于天帝陛下的极大不敬。” “那么,擎起大秦战旗,向此方天地的生灵真正宣告,我们的到来。” 轰! 随着那杆天地青莲大旗的展开,所有重装甲士开始了加冲锋。 虽然只有数百人的规模,所带来的气势却比无边无际的骑兵冲阵还要恐怖许多。 大地在震颤,冰雪在撕裂,这柄黑色战锤在降临之后,终于在此时此刻露出了专属于他们的恐怖峥嵘,朝着前方那座横亘在山间的雄关,毫无花哨地重重砸了过去。 第1416章 全面铺开 一队快马疾驰在离国官道之上。 最中间马背上的骑士一身罕见的红色轻铠,背后插着三柄色泽如血般鲜红的令旗。 一路风驰电掣向南而去。 来到驿站的时候,骑士连停下来吃顿热乎饭菜的时间都没有,只是把已经口吐白沫将要累死的战马丢下,然后带上驿站官员一直都有准备的饮水干粮,骑上换乘的马匹继续飞奔而去。 路上不管是达官贵人的车队,还是携刀佩剑的武者,在远远看到那三柄红色旗帜的一刻无不纷纷退避,不敢有任何的怠慢与阻拦。 曾经也有过自持身份的贵人,高高在上的三品宗师无视身负血色三旗的传令骑士,阻拦在官道之上就是不让其通行。 结果便是贵人被一道旨意尽灭满门,三品武者所在门派被离国大军包围血洗,自上到下杀了个干干净净,不留一个活口。 自此之后,再在官道上远远看到背负旗帜,尤其是背负血色三旗的骑士时,不管是谁,哪怕是皇亲国戚也早早地避让一旁,生怕减慢了送信人一路狂飙的度。 不知道累死多少匹战马后。 已经到了极限的那队骑士终于来到了离国的京城。 然后仍然没有减,在迅反应过来的守城禁军的开路下,直奔离国皇宫而去。 半个时辰后。 当! 当! 当…… 皇宫朝会殿堂前那座已经不知道多久都没有连响过三声的铜钟,陡然出了令人心悸的撞击之声。 更重要的是连响七次,刹那间将整个京城的官员全部惊动起来。 有资格立于朝堂之上的官员,不管他们正在做什么,都放下了手上的差事,迅朝着那座大殿汇聚过来。 离钟七响,大敌入侵。 而且是已然破开边关,真正突入到了国境之内。 如果不能迅做出反应的话,就会被敌国大军长驱直入,整个国家都会有倾覆的危险。 跃虎关。 霜如重新缩回到了两丈左右的高度,缓步行走在宽阔的城墙之上,目光平静望着那些溃败的甲士向南拼命逃窜,并没有下达任何追杀的命令。 只因为这些兵卒实在是太弱了。 根本就没有成为他们对手的资格。 夺取这座名为跃虎的关隘,其实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时间。 而且这还是将守关士卒溃败逃跑的时间算在了里面。 真正对于他们而言,严格说起来不过是走到关隘下面,顶着滚木礌石和如雨箭矢,跳上城墙就宣告了初战的结束。 五百重装甲士无一受伤。 就连对面隶属于离国的军卒,其实都没有太多的伤亡,除了在一开始不知好歹冲出来寻死的那一批人外,其他的也就是在他们跳上城墙时不小心砸死了一些,溃败时自相拥挤压死摔死了一些,剩下的绝大部分都完好无损逃离了这座关口。 霜如对此毫不在意。 真正让她在意的反而是此方界域内太过压抑的氛围和气息。 比能够让她随意挥,自在行动的仙灵上界差了不止一个高度层次。 在这里,整个人仿佛背上了一重重沉重的枷锁,一举一动都能感觉到有些憋屈。 不过还好,出前最让她担心的天地雷劫问题并没有出现。 这也得益于墨执传授下来的虚灵一族秘法,而所有无法修行此法的重装甲士都被淘汰出了远征队伍,因此在传送完毕之后,天地雷劫还未成型便自行散去,没有对他们实施真正的打击。 既然最大的问题并不存在,其他的问题也就不能被称之为问题。 跃虎关的粮仓被第一时间打开,在没有仙灵之力的情况下,吃就成了他们补充消耗的唯一手段。 霜如独占最大的一座粮库,只要是能吃的东西,都被她鲸吞一般送入口中,不需要怎么咀嚼便咽下肚去,然后被消化系统高消化吸收,转换为能量存储起来。 此时此刻,她便再一次体会到了师尊的良苦用心,更加深刻认识到为什么他老人家会提前专门为他们传授这门改造身体的秘法,让他们在吃饭这件事情上可以比之前增强不止十倍的效率…… 而在其他粮库之内,其他甲士全部褪下了厚重的铠甲,从体内伸出来数根粗壮的触须,没入到如山的粮堆之内,就像是抽水的管道,粮垛以肉眼可见的度消失,他们的肚皮也在缓慢而又坚定地鼓起。 五百甲士,一顿饭便吃空了整个跃虎关的存粮。 然后在霜如的带领下,没有做任何的休整与停留,继续朝着南方平推碾压过去。 寻找到此方界域的源力显化之地,搭建传送降临法阵,将代表着天帝陛下意志与力量的黑鳞触须注入其中,这就是他们降临的真正任务。 至于是否占领降临界域,只不过是顺带完成的事情,在主要任务完成之前,并不在他们优先考虑的范畴之内。 但唯一可以明确的是,只要有人敢于挡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那么不管是谁,都必将遭到他们无情的碾压,不会出现任何的仁慈与顾虑。 如果出现了他们无法对抗的强大存在,那么将会有更加庞大的征伐力量降临。 如果还是无法将之镇压,天帝陛下就将会亲自出手,将一切胆敢反抗之敌全部消灭干净。 ……………………………………………… 仙灵上界,落月圣山。 顾判端坐于幽深古宅的花园之中,缓缓睁开了闭着的双眼。 萦绕在整座圣山周围的压抑气息无声无息消失不见,也让一道淡淡的光芒得以自高空中照耀下来,落入古宅花园之中,在那座凉亭外的空地上迅凝聚出一只朦朦胧胧的光圈。 下一刻,一道虚幻身影自光圈内出现,站在了顾判的面前。 他把玩着指间的灰色水珠,目光宁和注视着那道虚幻身影,语气平淡开口说道,“你将我从入定修行中唤醒,又来到我的家里,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商议吗?” 光圈内的虚幻身影道,“吾想要知道,你弄出如此大的动静,派遣大批黑甲战士同时降临入侵不止一个荒兽界域,全面铺开燃起战火,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他微微皱眉,面色稍显不豫,但还是语气平静道,“在那座地宫之内,不是你我一起商定的,要开启仙门,进入母巢吗?” “但是吾提供的开启仙门秘法之中,并没有降临入侵其他荒兽界域的内容……” 他听到此处,只是轻轻一弹,那颗灰色水珠便没入虚空不见。 然后自凉亭石凳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向了那道虚幻身影,面上一点点露出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 “你这是在教我做事吗?” “你是真的想死吗,老老实实地活下去,难道不好吗?” “看来上一次地宫见面时,我的脾气还是太好了,没有给你留下更加深刻的印象,也让你忘记了,最好不要在我的面前指手画脚。” “你若是觉得活着不舒服,尽可以现在就在我这里再多啰嗦几句,看看我究竟能不能把你砍死。” 说话间,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方悄无声息萦绕着一股微不可查的气息。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什么都没有的无垠虚无状态之中,陡然多出了一点不属于此方界域的力量波动。 这道力量波动很神秘,却又有一种真正高高在上,大道无情的感觉。 虽然只是微弱到难以察觉的一丝,却在出现的一瞬间,仿佛令整个天地都为之失色,不复之前的真实。 再配合上他另外一只手上悄然显现的双刃大斧,更是将这种莫测与无情演绎到了极致。 面对着竖起的一根手指,倒垂的一柄斧头,那道虚幻身影竟然剧烈颤抖起来,就连再开口说话时都失去了一开始的机械与平淡,断断续续中混杂着许多滋滋啦啦的杂音,听上去就像是马上电量耗尽的老式录音机。 “你,你竟然,竟然是,竟然是混沌初开,先天一炁……” 第1417章 妖魔降世(求订阅) 落月圣山之巅,幽深古宅花园。 那一缕淡淡的光芒已经消失不见。 它悄悄的走了,正如它悄悄的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顾判又重新坐回到了凉亭石凳之上,闭上了眼睛,晋入到深沉的入定修行之中。 没有杀掉它,并不是因为杀不掉。 只是稍微有些麻烦,还有可能会浪费一些时间而已。 真要是铁了心的想要砍死它,除非它能在斧头真正落下之前,第一时间逃到界域屏障之外的时空乱流深处,否则便绝无可能逃得脱被活活砍死的结局。 毕竟从地宫回来之后,在关于两斧子下去却没有把它劈死的事情上,他也做了针对性的复盘与反思,进行了深入的思考与推演。 也提出了几种有待验证的方案。 其中最有把握的一条便是……动用他之前一直因为小心谨慎,而从来没有动用过的先天一炁。 当初在和业罗初圣、黄泉之主交锋于那道混沌长河深处时,清浊初始分开、先天五太化生,他算是被业罗初圣小小的摆了一道,争着抢着去吞噬吸收了一部分先天一炁。 因为此举,后面也给自家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而且就算是受了轮回一剑,肉身损毁只余一点本我坠入到这座坟墓之中,都没有将那道先天一炁真正摆脱,就像是在他的一点本我内生根芽,此生此世永远相随。 不过这道先天一炁倒也安分守己,没有出过任何乱子,也没有什么作妖的迹象,他之前一直忙于修行恢复,便暂且将之放到了一旁没有去管。 直到他的一点本我不断恢复,达到某个界限后,才再次感觉到了先天一炁对自身的影响。 而在不久前的地下宫殿一行后,准确来说是从头到尾听完了所谓的开启仙门秘法之后,才终于次被他拿到了台面之上,开始了再一次的深入研究和探索。 研究出来的成果之一,便是先天一炁对疑似界域之灵的杀伤力,如果能配合上四级打野刀直指本源的特性,有可能会当即引爆全场,成指数级向上增长。 只是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杀掉它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他也很想看一看,这货自从出现之后,便一直蹿托他开启仙门,背后到底打得是怎样的算盘。 对于如今这样犹如一潭死水的生活而言,若是能够生出些许波澜和变化,是一件好事而不是坏事。 他自己也乐意见到各种变化的生。 至少比一直就这样下去,活生生被困缚在这方界域之内,终其一生而不得脱离更加让人心动。 ……………………………………………… 背插血色三旗的传信人疾驰入京。 离国朝会殿前铜钟连响七声。 声声传遍京都,震动在所有官员百姓心头。 边关被破,敌军大举进犯。 这个消息像是一道狂风,瞬间将几乎所有人都席卷进去。 诸多官员以最快度来到殿前,等候皇帝陛下的召见。 然而还未等朝会真正开始。 等候在大殿前的官员们便有些诧异地回头朝外看去,因为他们全部听到了一声凄厉的马嘶,就在外面的白石长路深处传来。 有目力较好的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当即愣住,嘴巴张开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又有一匹战马从宫门方向飞奔而来。 马上的骑士同样背插三色血旗,转眼间便已经到了大殿近前。 “军情急报!” 骑士翻身下马,一个踉跄后差点儿没能站起身体,紧跑几步后噗通一声跪在了那里,哆哆嗦嗦从背后接下一只火漆封条的木盒,双手呈在了头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第一队血旗报信使才刚刚抵达京城,满打满算不过大半天时间,第二路血旗报信使就已经来了!? 难道还是紧急军情吗? 到底是北方砚国的大军突破跃虎关后,那帮蛮子直接飞过来了,还是说在砚国北蛮大举进犯的同时,西边的曲国竟然背信弃义、趁火打劫,不再遵守共抗北蛮的盟约,也兵东进了? 刹那间整个朝堂之内变成了菜市场一样,乱哄哄的到处都是议论声音。 还是掌管京城禁军的大将军和兵部尚书一起出言声,才将局面暂时弹压下来。 随后两人快步来到殿前,面色阴沉问道,“上一队信使刚到,就又来一队,到底是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信使抹去唇边溢出的鲜血,喘息着道,“回大人的话,妖魔,妖魔降世!” 禁军统领已经伸手将装着情报的方盒拿到手中,开锁后略扫一眼,便当即怒斥道,“荒谬,简直是荒谬绝伦!” “天地间怎么可能会有身高五丈的人存在,而且还是他们一战攻破跃虎关,并且以比骑兵更快的度朝着京城一路杀来,途径之城池无一能当……” “这不可能!” 就在此时,殿内传来一声尖利太监的呼喊。 兵部尚书收好那张染血的军情急报,眉头紧皱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任何用处,既然他们把军情传了上来,那自然说明前方确实出现了情况,否则谁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面胡言乱语,我们还是抓紧去和陛下商议一下,到底该立个怎样的章程为好。” 一日后,两万禁军开始集结,以禁军统领、大将军奇篆为帅,另有离国三大二品武者、十数三品武者,亲率诸多门人弟子配合,自京北大营开拔,朝着京城北方的平原地带开始进。 他们所计划的是御敌于京城之外,若敌军确实势大难当,便在京北五十里外的卫城驻守下来,与京师留守禁军形成互为犄角的联防之势,同时让顶尖武者前出查探,看一看军情上报来的妖魔之说,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又到底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苍凉的号角声呜呜响起。 作为先锋的禁军破阵营还未真正走出大营,便直接停了下来,就地转为防守模式。 大地在震颤。 “大队骑兵来袭!” “规模至少上万!” 一道道情报汇聚到了禁军统领的周围。 不过他也已经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根本不需要如何计算,就能大致分辨出对面敌军的大致兵力。 “果然是北蛮铁骑大举进犯……” 禁军统领深吸口沁凉的空气,又重重吐出,骂了一句脏话,“跃虎关的那帮蠢猪到底是怎么弄的,怎么就将这么多的敌人给放了进来!?” 但就在不久后,禁军统领和二品大宗师的表情陡然凝固,目光落在迅接近过来的一尊钢铁巨人身上,几乎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口中喃喃自语道,“妖魔……” 第1418章 黑天魔域 当日。 离国两万禁军还未开拔便已溃败。 禁军统领于乱军之中不知所踪。 三大二品宗师一战而没,连同麾下诸多弟子门人尽皆命丧当场。 离国京北大营被占,一夜之间储备军粮消失一空。 第二日正午。 离国京都保卫战正式打响。 只是仅仅过了一刻钟时间,高大坚固的城墙便被被扒开一道无法修补的缺口。 当天下午。 离国国主请降,自降身份为藩王,成为远在不知道哪里的大秦帝国之附属国家,以大秦帝国女皇为帝,尊奉青莲天帝为开天辟地之神祖、三百六十正神之。 紧接着,离王便颁下旨意,谨遵青莲天帝所降法旨,全力配合大秦将士寻找荒兽源力之任务。 三个月后,冬雪消融、春暖花开之时。 曲国举国归降,同样成为大秦帝国之附庸。 四个月后,坚决不投降的北砚国都被攻破,国主在乱军之中被杀,皇族一脉几乎被屠戮殆尽,后续继位之国主第一时间祭拜青莲天帝、遥拜大秦女皇,以臣下自居,其姿态之低,简直堪称一代典范。 对于北砚老国主的宁死不屈,不论是离国还是曲国国主都是像看白痴一样的表情,不仅没有兔死狐悲的感觉,或多或少还免不了幸灾乐祸一番。 对于离曲两国而言,归降大秦帝国之后,充其量不过是头上多了个下辈子都见不了面的太上皇,不仅对于他们的统治没有动摇,相反还因为尊奉青莲天帝的原因,为他们家天下的统治更增加了几分合法性与神圣性。 至于霜如神使要求的寻找什么所谓的源力显化之地,反正又不需要他们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亲自撸起袖子上阵干活,只需要一道道圣旨下去,征足够的军卒民夫全力配合就是,那些泥腿子是死是活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能让神使大人满意,能让跟随神使大人降临的诸位大秦天兵满意,就是他们最大的功劳。 两年后。 在南离、北砚、西曲三国的全力配合下,霜如终于寻找到了此次降临征服任务的最终目标。 第二批次的降临当即开启。 战斗力不强,专精阵法的人员进入到此方界域,开始针对性地布置法阵,将属于青莲天帝的力量触须召唤出来,没入到被严密防守的特定区域之中。 法阵真正启动之时,一道虚幻身影出现在那处源力显化之地上方,脚踏青莲、祥云环绕、霞光万丈,微微低头俯瞰下来。 数百重装甲士同时跪伏于地,表情狂热到了极点。 那道虚幻身影渐渐变大,最后直至充塞大半天空,挥手搅散刚刚开始凝聚的劫云,静静注视着下方的连绵群山、森林平原,村镇城池,直至十数个呼吸后才缓缓散去。 几乎在同一个时段,不仅仅是暹罗界域,在这片充斥着时空乱流风暴的荒兽坟墓中,还有其他不止一个荒兽界域生着相同的一幕,深深印刻在居于此间的生灵心中,久久难以散去。 ……………………………………………… 仙灵上界,落月圣山。 随着时间的流逝。 以落月圣山为中心的大片区域,也逐渐成为了拥有浩瀚疆域大秦帝国最为神圣的禁地。 青莲天帝也不可避免的被一再神话,已然取代了曾经的仙灵大帝与十八极祖,在整个仙灵上界成为了传说中的唯一神祇。 他居住的圣山此时已经彻底笼罩在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之中,恐怖的力量形成令其他所有生灵都难以抵抗的压迫,就连稍微靠近都无法做到。 大秦帝国刚刚建立的时候,圣山经过清理整治与休养生息,曾经变成了各种花草植被和动物的栖息乐园,也还有大批重装甲士驻扎在圣山附近,在周围建立了一座座防御要塞,守护圣地不被侵袭...... 但随着整个仙灵上界的平定,尤其是后面帝国战斗机器启动,开始了大规模的域外扩张步伐以来,圣山就开始了持续的变化。 丝丝缕缕的炽白火焰自云端之上溢出,而后慢慢扩展至圣山本体,又以无法阻挡的趋势继续向外蔓延,最终将整个圣地尽数笼罩之后才缓缓稳定下来。 在这一过程中,就连驻扎在附近的重装甲士都无法忍受这种恐怖的力量压迫,不得不从一步步向外撤出,最终完全取消了对圣地的守护防御。 因为这里已经成为了仙灵上界的绝对生命禁区,除了几位站在整个仙灵上界顶端的神使大人之外,恐惧的本能让其他所有生灵不敢靠近,只有属于青莲天帝的神圣力量充斥其间,将整个圣地变成唯圣洁火焰存在的绝地。 ……………………………………………… 顾判端坐于古宅后院的花园之内,身前一杯早已经凉了不知道多久的清茶,身后则是一道若隐若现的山峰虚影。 一道道半透明触须自山峰虚影内伸出,没入到虚空之中,不知究竟通向何方。 他半闭着眼睛,周身气息混沌未明,与此方天地格格不入,犹如真正脱之后的仙圣,不可接近,不可直视。 “又寻到了一处荒兽界域的源力,大秦帝国开疆拓土,已经为吾增加了十六道源力加持,加上早已经被纳入到手中的仙灵之力,至此已经来到了十七之数。” 他低低叹息着,缓缓抬起了头颅。 连带着那座已经出云霄不知道多少的险峻大山也轰然震动起来,再次向上拔升,几乎已经达到了仙灵上界所能容纳的极限。 忽然间,一道漆黑如墨的闪电自天地间划过。 浓密的云层从无到有,只用了十数个呼吸时间便已经占据了大片的天空。 紧接着便是犹如墨汁般的滂沱大雨,自云层中倾泻而下,落到地面后冒起道道毒烟。 不知道多少动物在墨色大雨下惨嚎着被腐蚀而死,只剩下了一堆堆的白骨粉末,还有茂盛生长的各种花草植木,也在黑色雨水的浇灌下变成了一团残渣,就连乌云覆盖范围之内的石山,也变得坑坑洼洼,随着墨色水流哗哗流淌下去。 “这是……” 他缓缓调转目光,看向了极远处被云层黑雨笼罩之地。 面上浮现出少许怒容。 “墨执求见天帝。” 不久后,一道身影闪电般落在山顶之上,尽显虚弱疲惫之态的墨执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朱红大门无声无息自行打开,片刻后他已经来到古宅花园之内,见到了刚刚从石凳上起身的顾判。 “启禀陛下,吾等降临至黑天魔域的甲士军镇,已然全军覆没……” “而且,而且黑天魔域的一众魔尊已然反向开启传送降临法阵,入侵到了仙灵上界之中。” 第1419章 危险感觉 “关于黑天魔域的事情,吾已经知道了。” 他收回眺望远方的目光,不再去看那里的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缓缓自石凳上站了起来。 然后,不知道多少岁月以来,他第一次走出了那座小小的凉亭。 “墨执,让所有人远离那片区域,此事就由我来亲自出手处置。” “属下谨遵天帝陛下法旨。” 墨执重重叩,随后猛地抬起头来,看着身前那道时而虚幻、时而真实的身影,眼神中顷刻间充满狂热和期待的神色。 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未见到过青莲天帝陛下亲自出手的景象,如今仙灵上界正面撞上同样强大的黑天魔域,这位一直端坐于落月圣山不动的真正神明,终于要显露出无上的神威,将胆敢攻入青莲上界的敌人尽数消灭了么? 忽然间,隆隆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整个天地好像崩塌了一般,剧烈摇晃起来。。 就算是以墨执的修为层次,也一下子稳不住身形,差点儿踉跄着摔倒在一旁。 好在这种剧烈的摇晃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仅仅数个呼吸后,便毫无征兆突然消失不见。 然后墨执便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叹息,从青莲天帝陛下的口中出。 “我的这具躯体,头顶穹庐之上,扎根地底之下,原来已经大到不能轻易移动的地步了。” “再往更远处想一下,若是待到将来开启仙门,进入母巢之时,倒是一个不小的问题,需要提前考虑进去,想办法将之解决。” “只是吾之本我,如今正在推演修行一部秘法到了关键时刻,同样不可轻动,这样的话……” 沉默思索片刻后,他便回头对着墨执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代我过去一趟好了,应该也是一样的效果。” “属下谨遵陛下法旨,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将那些降临至仙灵上界的魔头尽数驱离,不让……” “你粉身碎骨做什么,吾只是让你代我去一趟,而不是让你代吾出手。” 顾判说着便又在凉亭内的石凳上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处地方距离吾较远,吾若是凭借感觉和计算出手,怕是不太精细,所以才需要你代吾走上一趟。” “不需要你出手,亦不需要你真正靠近,只要在稍远一些的地方为吾开启一道域内降临法阵,让吾能够准确把握他们的位置便好。” “属下遵命!” ……………………………………………… 浓密的乌云笼盖着大片的天空。 而在乌云最深处,一双巨大的眼眸正在缓缓显现,低头俯瞰着下方正在被滂沱黑雨腐蚀的大地。 它感受到了此方界域正在迅聚集的排斥之力。 只是这一点力量还根本入不得它的眼中。 那一双巨大的眼眸慢慢眨动着,似乎还有些怀疑,为什么进入到己方界域的那些黑甲小虫子还算是有些难缠,但被它反向侵入到小虫子所在的天地后,感受到的界域源力竟然如此虚弱? 难道说,那些黑衣黑甲的小虫子并非是生长于此方界域,而只是以此地为跳板,建立传送降临法阵侵入到了它所在的黑天魔域之中? 但这就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此虚弱的界域灵力,似乎还支撑不起那般实力层次的黑甲战士大规模传送。 那么,这里面有可能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旦能够被它知晓,或许就可以像曾经被它吃掉的那个虚灵一般,可以让它同样穿梭于不同的界域之内,寻找到更多可口美味的食物,甚至能够找到传说中那片充满了灵力的仙灵上界,也能让它好好品尝一下,那些仙灵修士到底该死如何的鲜嫩多汁,营养丰富。 它并不知道这里的界域源力被几乎完全压制。 也并不知道这里就是它只听到过一次,却心心念念了不知道多久的仙灵上界。 它只知道,进入到这里,吃掉这里的生灵,寻找到那些黑甲战士背后隐藏的秘密,如此就能得到更多更大的收获。 悄无声息间,一道被黑色烟雾笼罩的中年男子身影,出现在了这双巨大眼眸的近前。 和它一起低头俯瞰着下方被黑雨侵蚀得一片狼藉的地面。 片刻后,中年男子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语调开口说道,“殁,这里似乎并不像是那些黑甲战士的故乡。” “哦?狞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那双巨大的眼眸似是闪过了一丝笑意,“所以吾才想着找出他们背后隐藏的秘密,或许就能抓住一根至关重要的线索,从而顺着摸到更为肥美的一条大鱼。” 名为狞的中年男子沉默片刻,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吾自从反向打开这处传送降临法阵后,总有种莫名诡异的危险感觉萦绕在心头,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消退下去。” “危险感觉?” “狞,你或许是被不久前的那场恐怖时空乱流给吓到了,直到现在都还没能恢复过来……在吾眼中,这片源力虚弱之地,怎么可能出现可以威胁到吾等的强大生灵?” “希望如此,也能让吾等好好狩猎,弥补一下在那道时空乱流风暴中遭受的损失。” 狞微微点了点头,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忽然间眯起了眼睛。 嗯!? 那是什么!? 他突然间愣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猛地握住,瞬间抽紧。 几乎在同一时间。 心中猛然升起一道浓烈到极点的警兆,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惊醒过来。 “那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 多年来在黑天魔域内的艰苦修行、战斗杀戮,以及强烈到极点的求生本能,驱使着他第一时间便做出了下意识的闪避动作。 轰! 就在下一刻。 在中年男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一只足有数百丈粗细,表面覆盖着狰狞倒刺与墨色鳞片的恐怖触须将厚重的云层穿破一个大洞,闪电般朝着他和殁所在的位置席卷过来。 轰轰轰轰轰! 数十道黑色雷霆划破长空,攻击落在那道恐怖触手上面,造成的战果却仅仅是击碎了一小部分尖刺和鳞片,距离把它完全摧毁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殁,走!” 浓密阴沉的墨色乌云深处,狞出来嘶力竭的呼喊。 但已经太晚了。 嘭的一声巨响。 在那双陡然间变得凝固的巨大眼眸之中,映照出了一根令它为之惊惧战栗的恐怖触须,呼啸着冲破了云层的遮挡,也击碎了墨色闪电的阻隔,重重撞击到了它的身体上面。 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惨嚎在云中响起。 轰! 狰狞触手紧紧卷住一只模样奇怪的生灵,在其身上勒出一道道巨大的伤口,飞快将其缠绕包裹得严严实实,拉扯着向界域屏障内部而去。 片刻后,一声悠悠叹息在天地间响起。 “怎么有这么丑的东西?” 第1420章 欢迎仪式(求订阅) 毫无征兆的…… 刚刚经受住数十道墨色闪电攻击而无恙的触手,在进入到界域屏障另一侧后,忽然间便开始由外到内的溃烂,短短几个呼吸时间就已经被莫名的力量腐蚀进去,几乎禁锢不住疯狂想要逃离的虚空战舰。 “真的是不太友好的一方界域啊。” 遥远的落月圣山之巅,古宅花园之内。 顾判再次睁开了双眼,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下一刻。 一道更加强大的仙灵之力陡然自地底喷薄而出,笼罩住了正在被疯狂腐蚀的狰狞触手上面,瞬间就将越来越剧烈的溃烂趋势止住。 然后那根没入到传送降临法阵另一侧的触手猛地向回一拉。 唰…… 通体漆黑亮,有着奇怪外形的生灵拼命挣扎着,穿过了传送降临法阵相连的界域屏障,就像是一条在水中游动的小鱼,突然间被章鱼的一根触须卷住,没入到更深的水域之中,并且朝着水底缓缓坠落。 传送降临法阵另外一侧,黑天魔域之内,黑色烟雾笼罩下的中年男子面色惨白,豆大的冷汗不停从额头向下滑落,后背也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不见一片干燥的衣衫。 他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还在不断挣扎,却避免不了被那根恐怖触手拖走命运的同伴,后面上艰难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殁,这就是你真诚邀约吾前来享用美食的界域么……”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回答。 名为狞的中年男子却并不在意,他此时也只是想随口说几句话,让自己在刚才强烈的力量冲击下保持住平静,不使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冷静而已。 因为他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那便是以最快度关闭这座传送降临法阵。 虽然因为有着那些黑甲战士的存在,他们知道黑天魔域的准确位置,就算是他关掉了这座法阵,将来还是会被他们再次打开,但能够多拖延一些时间,就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 至少可以让他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黑天魔域做出更多的准备。 中年男子飞快来到传送降临法阵的核心位置,刚刚要释放力量进行破坏,身体却忽然间变得不停自己使唤,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片刻后,他用尽全身所有力量,才能够垂下眼睛,看到了一截细细的触须,同样覆盖着细密的黑色鳞片,生长着尖锐的倒刺,正在从他的胸口位置伸了出来,上面还滴滴答答淌落着殷红的粘稠液体。 鲜血滴落到传送降临法阵之中,除了给其增加了一点鲜艳的红色外,根本无法阻止它的继续稳定运行。 ……………………………………………… 圣山峰顶。 一道淡淡的虚幻身影悬浮在云端之上。 在他的面前,是一具还未完全死亡的庞大躯体。 除了两只眼睛之外,它通体黑色,看上去就像是许多种动物拼凑在一起的缝合怪,胆小的人见了,或许终生都将会被无尽的噩梦所缠绕,永无解脱之日。 但此时此刻,那道虚幻身影双眸中散出来的却是兴奋好奇的光芒。 就像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孩童,在仔细欣赏着自己刚刚到手的新玩具,还未真正开始上手,光是看着就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 虽然这个玩具其实只是一堆模糊的血肉,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兴致,以无数细密触须没入到怪物体内,开始了认真细致的解剖与研究。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微微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弛,模糊不清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紧接着便不知疲倦地继续开始了新一轮研究。 这是个好东西。 其体内蕴含的力量体系,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值得投入时间与精力的新鲜事物,也是在令人焦躁烦恼的枯燥“主科”修行之余,给自己找到的放松方式。 一个月后。 即使是以这头魔物缝合怪的强悍生命力,也由于他的过度研究,终于出现了大面积败死的现象,眼瞅着已经命不久矣。 不由得让他有些感慨叹息,世间一切精致美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难以长久。 犹如盛开的鲜花,风雨过后就会凋零,又像是曼妙少女的青春,总是敌不过时间的考验,让皱纹不经意中就爬上了面庞。 不过还好,他在离开前留了一根既长且粗的东西在那里,维系住了传送降临通道的持续,能够让他在百忙之余,抽身过去寻找到新的“玩具”。 这也是最为朴素的道理,失去了一棵大树之后,他就要去得到那片森林,不然不足以弥补自己遭受损失后,内心积郁的痛楚和悲伤。 ……………………………………………… 在大秦帝国的迅反应下,幸存下来的所有人全部撤出被乌云墨雨笼罩的区域,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生灵存在,几乎变成了荒芜的生命禁区。 一道虚幻身影悄然出现在滂沱黑雨之中。 他抬头仰望着高空中浓密厚重的云层,又无声无息消失在原处,仿佛从未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下一刻。 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界域屏障的另外一侧。 现身的第一时间,他想要窥破空中厚重云层的遮罩,看到更高处的景象,但云层之上还是云层,仿佛永无止境。 “是界域屏障吗?” “这些墨色云层,竟然是连接着此方天地的界域屏障吗……”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他只是淡淡一笑,便收回目光,真正将注意力落在了云层之下,大地之上的天地之间。 这里除了黑色,似乎再也容不下其他颜色的存在。 天是黑的,天地之间则是被漆黑的雨幕所笼罩,地面也是纯粹的黑色,入目处除了黑色,还是只有黑色。 有些出乎他预料的是,这里的黑,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而是一种很奇怪的,黑的亮的黑。 正是因为这种亮光,让他甫一进入便现了远处那针对自己的盛大欢迎仪式。 入目处不知道有多少模样奇形怪状的美妙缝合怪聚在一起,等待着他的来临。 还有他当初留在这里的那根粗壮触须,也受到了极其热烈的欢迎,以触须的防御强度,竟然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撕裂的恐怖伤口,如果不是有他时刻不停的力量输送支持,怕是早已经被那些东西给撕成粉碎,融入到这片黑色空间之中消失不见。 但既然他已经亲自来了,那么一切都将稳定下来。 所有不和谐的存在都会被泯灭抹除,或者是融入他的身体,成为他可以自如驱使的力量。 打败它们,然后让它们加入自己,就是解决当前面临问题的最好解决办法。 第1421章 太阳升起 在那道虚幻身影出现在黑天魔域内的第一时间,战斗便已经轰然爆。 无数道攻击突破墨色大雨,降临到了他的身上。 然后,所有的攻击都骤然消失不见。 就像是无数道光线遇到了黑洞,毫无疑问地没入其中无法逃离。 对面的魔域生灵出现了一阵骚动。 紧接着,更大规模的攻击遽然降临。 比上一次更加强大的力量轰然爆,朝着那道虚幻身影冲击过去。 但是,在已经基本搞明白了黑天魔域力量体系的他面前,这种程度的攻击,就算是再扩大十倍,也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最多也只是给天地无极、乾坤劫法增加一些使用经验而已。 甚至在乾坤劫法全力动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满足于将它们爆出来的攻击吞噬吸纳,其强大到恐怖的吸力甚至搅动了整个一片区域的云层大雨,一洗存在于其中不知道多少岁月的黑色,将之变成了雨水真正该有的透明颜色。 第二阵骚动出现在黑天魔域那些聚集而来的魔物群中。 它们之中似是意见不统一,出现了相当程度的混乱。 一部分魔物准备直接冲上来,用近战的方式解决问题,另一部分则悄悄掉转方向,准备直接从战场之上抽身撤退。 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也使得它们原本有致的阵型变得有些散乱。 但一切都无所谓了。 仅仅片刻过后,不管是准备冲上来攻击的,还是想要转头逃窜的,都惊恐至极地现,自己忽然间已经无法控制身体。 就像是变成了一个个的提线木偶,一举一动都处在了某种诡异而又恐怖的力量操控之下。 紧接着,让它们感到更加惊恐万分的情况出现了。 一根根覆盖着黑色鳞片的触丝从它们身体内钻出,接管了它们的身体,控制着它们朝着那道虚幻身影靠近过去。 直到全部蹲伏在他的周围,就像是一只只无比听话的宠物,在等待着主人的命令与垂怜。 “丑到极致也是美,所以说你们很有趣。” 他低低叹息着开口说道,“我也不想直接对你们痛下杀手,可以给你们一个继续活下去,甚至是不断变强的机会。” “去找到黑天魔域的灵脉显化之地,吾就会饶过你们的性命,还会传授你们真正强大的秘法,带领你们开启仙门,寻找传说中的母巢圣地,最终打破这座时空风暴组成的坟墓,得到真正的自在与自由。” 无数凄厉的嘶吼同时响起,刹那间围拢在他周围的诸多奇形怪状魔物齐齐叩,而后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短短数个呼吸过后,传送降临法阵之外便已经空无一物,只剩下了翻滚的云层,将恢复了墨色的大雨不断降下。 丝丝缕缕的墨色电光在云层内汇聚,整个界域都在排斥着他的进入,天地雷劫仿佛下一刻就会降临。。 但随着他抬头仰望天空,双眼之中悄无声息萦绕着一缕莫名的力量气息,正在聚集的狂暴雷劫竟然以肉眼可见的度散去。 下一刻,就连头顶上方犹如大山压顶的云层都飞快退避,空出来一片宽广的无雨区域。 “连你也在恐惧害怕这道气息吗?” 他低低叹息一声,收回了仰望天空的目光。 云层便又重新占据了回来,将无休无止的墨色大雨倾泻下来,天地之间再次连成一片。 他缓缓行走在雨幕之中,所过之处不见一丝水渍,在地面上留下来一条干爽洁净的长路,又像是以无上神力在天地间画出了一条直线,将大雨都可以完全斩断。 “这就是先天一炁,你没有真正的灵智,却也知道害怕它,其实我也深受其害,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找到可以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 “以往一点本我重伤,极度虚弱疲惫的时候,还无法感觉到太多的东西,但是随着伤势的一点点恢复,实力的一步步追回,它对于我的影响也就越来越深……” “被活埋到这座坟墓之中就已经很让人烦躁了,还要受到乾坤大道先天一炁的折磨,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生活了?” 他自言自语说着,在墨色雨幕之中越走越远,身影也开始了若隐若现的闪烁,上一步还在此处,下一步便已经不知道来到了何处,直至在第一处界域源力显化之地,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一道道黑鳞触须自他脚下的地面钻出,很快缠绕上那片源力显化之地,然后触须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将这一方闪烁着晶莹墨色光芒的地脉完全覆盖笼罩进去。 然后是第二处、第三处、第四处…… 不知不觉间,以那些被占据的灵脉显化之地为中心,仿佛永无休止落下的黑色大雨开始变得细小起来,从接天连地的滂沱大雨化作了温柔细腻的绵绵雨丝。 并且这一趋势还在不可逆转持续下去。 终于…… 云收雨住。 再无一滴黑雨落下。 而随着厚重云层的消散,整个天地都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他悬浮在一座源力显化之地上方,停下了对身边那头奇形魔物身体深处秘密的探索,闭上眼睛感受着天地之间这种奇妙的变化。 时间一点点过去。 忽然间,他倏然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目光凝聚一处,落在了高空之上的某点位置。 那里,正在有一团炽烈无比的光芒正在成型。 它从出现到稳定的度极快,甚至已经快到了连他都难以反应的程度。 刹那间便已经从无到有,将明媚光芒照耀四方,就像是它本来就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一样。 若不是他从一开始便在体悟此方界域云收雨住后的天地变化,提前一步心生感应,将全部注意力都投注到了那片云层之上,怕是真的难以反应过来,那轮照耀四方的大日,其实并不是一直都在乌云之上,而是在云层消失的最后毫无征兆突然出现。 “太阳升起来了,但是它从无到有出现的过程,竟然是这样的吗?” 他直视着头上那轮太阳,一直古井不波的心境陡然泛起道道波澜。 第1422章 月之光辉 曾经有一个问题,一直横亘在他的心中,不时就会跑出来晃上一圈,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一个准确的解答。 而且还有一位叫做姽婳的姑娘,被他一番日月星辰的宇宙理论所打动,开始了义无反顾的环地旅行,最终一头扎进了业罗初圣的掌心,或许此生再难有脱身之日。 直到后来,当他的实力日渐增长,也主动被动数次进入到九幽洞天之外的黑暗虚空,之后才终于现,天确实不是圆的、地也确实不是方的…… 但是,它也不是自己上一个时空宇宙所描述的那样,是一个个的近似球体,在按照万有引力定律在虚空中旋转运行。 这里的天地,或者说是界域,准确来说是不可名状的。 它们被一层界域屏障所覆盖笼罩,从外面的黑暗虚空望去,见到的永远只是一团或明亮或黑暗,或涌动不休,或缓缓流淌的雾气…… 透过这团像是雾气的界域屏障,看到的便是界域内部,始终无法窥得一方界域的外观全貌。 但在界域之内,却又能够清晰感知观察到白天黑夜的转换,太阳月亮的升落,还有那满天繁星,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布满夜空…… 那么,他一直都没有真正弄明白,这些天象,到底是怎么来的? 星空还可以理解,这是黑暗虚空中遥远的其他界域在此方界域的倒映投影,但是太阳呢,月亮呢? 他在黑暗虚空之中的时候,可是没有看到在九幽洞天之外有卫星环绕飞行,更没有看到那一颗时刻燃烧的大火球,将光芒遍洒四方。 直到此时此刻,那个时不时就会从意识深处跳出来的问题,终于有了一丝可以解答的线索。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开始一遍遍地回溯那轮太阳从无到有出现的瞬间,揣摩感悟着天地在这一过程前后的对比,重点是那一瞬间所生的变化,整个心神完全沉浸了进去。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流逝。 将光和热撒向大地的太阳开始缓缓向西落下,即将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他就在这一刻睁开眼睛,虚幻的身影倏然消失在了那处源力显化之地上方。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马上就要暗下来的天空深处。 “既然太阳出来了……” “那么,月亮呢?” “需要等到此方界域的晚上吗?” 他有一个有趣的想法,正好借助这一错过后不知道会不会再有的机会验证一下。 如果想法成功实现了,就说明他之前对于太阴元君的理解是不够深刻的。 在此基础上拓展出去,或许他对于其他位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层面大修行者的力量理解同样不够深刻。 而若是他这一有趣的想法失败了,也不会存在什么损失。 所以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有想法干就完了。 就在他刚刚显形的位置前方,极淡的月华凭空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一道光芒骤然划破虚空。 森寒斧影乍现乍隐。 伴随着一缕神秘的先天一炁力量,没入到了那道月华之光深处。 只需要一瞬间便能出现的太阴之月,还未真正出现便已经消散地无影无踪。 但就在下一刻。 却又从顾判指尖投射出一缕淡淡的月华之光,并且迅变得浓郁皎洁,刹那时间后便化作一轮银色圆月,高高悬挂在了已经完全黯淡下来的墨色苍穹之上。 银色圆月一经成型,便高高在上难以企及,仿佛已经和此方天地融为一体,就连是将它真正制造出来的顾判,也已经难以再触及到它的存在。 他对此并不在意。 只是平静站在那里,仰望着虚空深处的那轮圆月,心中一瞬间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因为他的进入,更是因为他没有节制的劫法吞噬,原本笼罩在此方界域内的源力被完全压制下来,所以乌云不存,大雨停歇。 然后或许是因为先天一炁的介入,整个界域生了莫名的变化。 太阳之力汇聚,便形成了高悬于天的大日。 紧接着到了黑夜降临之时,太阴之力滋生,就将衍生月之光辉。 只不过这一过程被他打断了。 说打断也并不准确,应该是被他来了一出狸猫换太子,将本我体内来自于太阴元君的月华之力释放出来了一些,与此方界域内自然滋生的太阴之力融会贯通,便真的形成了这一轮高悬于苍穹之上的银月。 如果往更深一层考虑的话,日月盈仄中的太阴元君,走虚空纵横的道路,在其他诸多界域留下属于自身的印记,恐怕不只是依靠着月之暗面的那些生灵,还有可能真的就是化身夜幕之中的那一轮明月,与一方天地同寿、与诸多日月同辉。 不过都无所谓了。 既然是业罗初圣出手将之镇压,以她的高度层次,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所以他只不过是脑中灵光闪现,兴致来了便整上一实验,如今实验圆满完成,也就如愿以偿,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默默想着,面上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平淡的笑容,最后看了一眼高空中那轮熠熠生辉的银色圆月,便准备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 但是…… 然后…… 他微微一怔。 不由自主有些出神。 因为,他看到了一双难以用语言形容的美丽眼睛。 就在那轮银月之中若隐若现,居高临下对上了他的目光。 “呵……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如果真的是那位的话,能够做到这一步,留出这样的后手,还真的是让人敬佩啊。”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里面除了有几个是真的不太行之外,其他的每一个都无愧于他们的称号,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敬意、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由此可以想象,我那位白衣飘飘、剑出轮回的少女祖师爷,到底强到了何种程度,虽然大家剑斧相向打了个凄凄惨惨戚戚,但对于她所站到的高度层次,确实是想不服都不行。” 他静静仰望着那轮皎洁圆月,和那双无与伦比的美丽眼睛视线相交,许久都保持着沉默,没有开口说上一句话。 悄无声息间,一道淡漠疏离,听上去却又无比动人的女子声音在他的耳畔缓缓响起。 “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一点点露出温和良善的笑容,“太阴前辈,这是一座你我合葬的大墓。” 第1423章 三斧之威(求订阅) “你竟然知道吾的真名。” 清冷淡漠的女子声音再次缓缓响起,这一次还隐隐带上了少许的惊讶,以及淡淡的怒意。 “不过吾想要知道的是,你刚刚所说的合葬大墓,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其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顾判面上表情不变,依旧是温和良善地笑着,“我将你从死亡深渊的黑暗沉眠中唤醒,让你和我一起合葬于这座坟墓之内,你我虽然生不能同裘,死却能同穴,倒也算是有缘。” “吾陷入黑暗前,最后留下的记忆是问剑阁主剑出轮回,斩断了吾与诸多天地的联系,又一剑将吾送入轮回……” “直至今时今日苏醒过来,时间或许已经过去了很久,也生了很多事情,还需要吾去一一查明。” 那双如秋水潋滟,犹如明净宝石的眼睛缓缓闭上,似乎是在回忆思索着什么,许久后才再次睁开,冷冷笑了起来。 “你与吾有缘,不得不说吾等确实有缘。” “既然是你将吾从黑暗沉眠中真正唤醒,那么你应该是得到了太阴之力的传承,如此正好让吾吸收了你的真灵神魂,让你与吾真正融为一体,赐予你月之光辉的无上荣耀。” 说话间,一道美丽到让人几乎无法直视的身影,自月光之中款款走出,不管是身材样貌,还是所散出来的气质,都极尽到了完美无瑕的程度。 她已经不似一个人。 而是真正高高在上、圣洁无比的美丽女神。 凡人在她身前,自然而然便会因为自卑和倾慕而跪伏下去,不敢亵渎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神之真容。 然而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依旧抬头仰望着那道月色长裙的完美身影。 目光越过裙摆,隐隐还能探寻到深处更让让人为之疯狂的绝美景象。 “看惯了仙灵上界的各种肌肉怪,又见多了这里奇形怪状的各种缝合怪,突然见到这样你这样美到惊心动魄的女人,还真的让我有点不太习惯。” 他缓缓说着,一点点收敛笑容,唯有目光没有移开,还是在平静注视着那道自高处款款而来的美丽女子。 “不过,我看你的脸也不大啊,还是说被白衣罗叶一剑抽晕了脑袋,刺瞎了眼睛,不然为什么会在我的面前,大言不惭说些什么要将我吸干的蠢话?”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难道不应该是自己洗干净了跪下来求我,让我饶你一命,不把你乱斧砍死吗?” “也许你是以前在漫山遍野的舔狗面前自大自傲习惯了,所以就算是站在我的面前,也改不了养成的这个臭毛病?” 他缓缓自身后拔出了那柄寒光闪闪的双刃战斧,终于闭上了眼睛。 “太阴前辈,你瞅瞅自己如今虚弱的模样,究竟是怎么敢的啊……” 她沉默不语听着,直到真正来到近前才满面寒霜说道,“吾很想看一看,你的斧头会不会像是你的舌头一样锋利。” “呵……太阴前辈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上杆子地舔你吗,因为我的舌头有倒刺,确实锋利无比,怕把你舔得鲜血淋漓、怀疑人生。” “你找死!” 她清喝一声,月之光辉陡然大盛,犹如实质将他完全笼盖其中。 其后却有一道森寒斧影破光而出,锋刃之上一抹先天一炁气息若隐若现、若即若离,刹那间便斩断了无数皎洁月华,即将印在那道完美无瑕的女子躯体身上。 唰! 斧影过处,空空荡荡。 那里已经不见了太阴元君的身影。 他对此却是并不在意,仿佛是早有预料一般,没有任何踌躇与犹豫,又劈出了一斧。 这一次,双刃大斧对准的方向正是高空中那轮皎洁银月。 劈出第二斧的同时,他的背后轰然显现出十几道墨色触须的虚影,磅礴的力量波动令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变了颜色。 似水月光自苍穹之上缓缓流淌下来,环绕在冲天而起的那道斧影寒芒左右,但却在十几道汇聚合一的恐怖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没能起到任何阻隔的作用,只能是任由它逆流而上,重重印在了银月正面。 咔嚓! 一道清脆的裂响瞬间传遍整个黑天魔域。 高悬于天却又无法触及的那轮皎洁圆月之内,出现了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纹。 黑天魔域的源力疯狂朝着其中涌入,还能够依稀听到女子的短促呻/吟,令人血脉喷张地在耳边旋转回荡。 第二斧过后,他没有继续出手,而是直接将双刃战斧收了起来,抬头仰视着高处那轮裂开一道缝隙的圆月,面上再次露出些许温和良善的笑容。 “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既然太阴前辈脑袋不清醒,那我就往你脑袋上抡一斧头,让你清醒一下,也可以让你真正认清现实,不要再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所以说,现在能和我好好说话了么?” 悄无声息间,那道穿着月华长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在长裙之上,还沾染了些许的墨色痕迹,就像是在上面随意涂抹了一幅水墨丹青山水画,非但没有显得污脏,反而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丽。 这是黑天魔域源力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纵然是太阴元君,在如今极度虚弱的情况下也难以将之祛除。 她沉默看着他,片刻后微微躬身一礼,幽幽叹了口气说道,“吾想要先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咔嚓! 双刃大斧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侧方骤然停下,和玉石光滑细腻的肌肤只有不到一根丝的距离。 一缕嫣红的细线出现在了她的脖颈之上,鲜血随即缓缓流淌下来,就连空气中都带上了淡淡的鲜甜气息。 他并没有看她一眼,一直都在抬头注视着苍穹之上的那轮银月,仔细观察着其中的那道笔直裂痕,等待了片刻后才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你还是没有真正摆正自己的位置。” “我没有问话,也没有让你开口说话,你就需要把嘴巴给我紧紧闭上,不要出任何影响到我思考的声音。” 她深吸口气,又一点点将之呼出。 “是……太阴知晓了。” 直到又过了很久,他才将目光从那轮圆月上移开,思忖着缓缓说道,“这里是被恐怖时空乱流风暴笼罩的……荒兽坟墓。” 第1424章 十八莲台 “时空乱流……” “荒兽坟墓……” 太阴元君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眼神最深处闪过一丝了然的波动,似乎还夹杂着些许难以察觉的低落。 她点了点头,幽幽叹息着道,“原来是这个地方啊,预料之外,却又隐隐在情理之中。”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带着审视,平静注视着那道沾染了些许墨色的月华身影,再次陷入沉思。 许久后又忽然开口说道,“你现在的问题很大。” 她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知道到底该怎么称呼。 “我姓顾,你可以叫我顾先生。” 他察觉到了她的想法,便直接做出了回复。 “顾先生想说的是,吾受到了荒兽源力的侵蚀吗?” 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语气平静道,“吾也察觉到了这一问题,不过比起被埋葬在荒兽坟墓之内而言,被荒兽之力侵蚀,已经算不上是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问题。” “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他说话间已经缓缓转身,朝着下方的地面走去,“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杀不掉你,更不是因为怜香惜玉,而是希望你对我能够有些用处。” 她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双眸之中波光闪动,“顾先生需要吾做些什么?” “我一直都在寻找能够从这座坟墓内脱身而出的办法,你精通阵法一道,将来或许可以有大用处,如果计划成功,说不定真的能够让我们破开时空乱流,从这座荒兽坟墓内离开。” “吾明白了。” 他缓缓点了点头,又向前走出几步后忽然回过身来,对着刚刚要跟上来的太阴元君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买几个橘子。” ……………………………………………… 随着时间的推移。 黑天魔域内的荒兽源力同样被他一点点占据吸收,将其化为了自身的力量。 而后又有一方荒兽界域被重装甲士大军征服,布下大阵施展秘法,将象征着青莲天帝的神圣触须注入到源力显化之地深处。 至此,他已经掌控了十八道荒兽源力。 源源不绝的力量无时无刻都在注入他的体内。 不管是还在徐图恢复展的本体,还是矗立在仙灵上界之中,被万千生灵膜拜称之为落月圣山的他我,都得到了乎常人想象的能量灌输。 幽深古宅,花园凉亭。 顾判安静端坐在石凳之上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真正的神佛,受到亿万生灵的虔诚膜拜。 身后缓缓转动的十八道触须,如今已经被他幻化成了十八品莲台的圣洁形象,每一瓣莲花,都连通着一处荒兽界域,从那里时刻汲取着各种性质不同的力量,而后在体内转化融合,交汇归一。 他感觉已经不能再开辟新的疆域了。 并不是自己的吸收能力,亦或是承受能力到了极限,不能再继续增加吞噬吸收源力的对象。 而是因为仙灵上界对于他的容纳,已经到了真正的极限。 所以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便端坐在凉亭之内一动不动,怕的就是稍一活动,所引的动荡便会捅破苍穹,击穿大地,将整个仙灵上界,也是将自己至于无尽时空乱流的直接威胁之下。 九为数之极,那么他现在手上捏住了一对九,也已经差不多可以了。 那么,接下来便要真正开始进行计划的第二步,到了开启仙门,进入母巢的阶段。 “火狱……”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却自有一道声音自圣山之顶落下,传到了只敢在当初落月群山区域之外随侍守候的属下耳中。 恢宏大气的青莲神殿内,火狱尊主一身盛装,正在和一众神使商议事情,忽然间听闻天地之间震荡传来的声音,当即整肃衣冠跪伏于地,口中恭谨回道,“火狱见过天帝陛下。” “你去一趟黑天魔域,请月华帝君前来见我。” “火狱谨遵天帝陛下法旨。” ……………………………………………… 整个仙灵上界,或者将这一范围扩大至大秦帝国掌控的所有疆域之中。 整整十八个荒兽界域。 如今还能够真正自由进出落月圣山的,也只剩下了被亿万生灵尊称为月华帝君的那位。 其他所有人,哪怕是最初便跟随在天帝身侧的诸位神使,也早已经近不得落月圣山一步,更不要说真正来到落月圣山之巅,仙灵云端之上的天帝宫殿之中。 只是在此之中,唯有霜如自己一个人知道,除了月华帝君外,其实还有一位神秘人物从头到尾都伴随在青莲天帝的左右,也只有被她尊奉为陋师的那位,才是被天帝陛下真正信任,也是神龙见不见尾的最神秘神明。 此时此刻,陋师正在忙碌着。 做回了自己的老本行。 因为自家老爷马上就要和月华之主商议要事,自然少不了它这个大秘随侍在侧,不单单要在一边旁听会议,并且还要做好会议记录,需要的时候就得以会议纪要的方式降下血书法旨,让那些神使们去分配工作,完成老爷布置的任务。 就算是月华之主未至的时候,它也不能闲着,一直都在老爷眼前晃荡,将收集的关于月华之主这段时间的情报一一禀报给老爷听取。 其实也没什么可禀报的。 因为那女人每天的生活相当规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简单。 修炼己身、推演法阵、阅读古籍…… 不是在修炼,就是在推演,要么就是在读书,就这三件事情,她是翻过来覆过去的做,其他诸如吃饭睡觉上厕所都一概没有。 顾判沉默不语,安静看着陋狗在自己面前来回乱窜,倒是真的生出了少许的兴趣。 主要是针对太阴元君喜好读书这事儿,确实有些让他想不明白,她到底在读什么书,又是为了什么而读书。 难道是他家红衣娘子魂穿过来,占据了这位月华之主的躯壳? 没用太长时间,月华帝君驾临。 直接出现在了古宅花园之中,来到了那座已经很熟悉的凉亭近前。 没有什么寒暄,也不需要任何客套,青莲圣教两位最高层之间的会议,直接便进入了正题。 不过今天这项会议的主题内容,陋狗听着有点儿晕,只能是将太阴元君说的一切东西都半字不差地记录下来,留待后面再深入探讨分析。 第1425章 仙门大阵 对于听太阴元君讲述阵法这件事情,陋狗虽然一脸懵逼,但却一点儿都不慌张。 因为它非常清楚知道,虽然自家老爷做出了一幅侧耳倾听、认真投入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智珠在握,尽在掌控,但老爷绝对比它自己还要晕了十倍不止,怕是根本就听不明白这女人吧嗒吧嗒到底在说些什么鬼画符的玩意。 因为她从头到尾讲的都是,如何布置开启仙门那道庞大繁复阵法的内容,绝对是艰深复杂到了极点,让人一听就要头大到裂开的程度。 如果那扇仙门是个实物,就在某处地方,老爷现在想的绝对是一斧头将其劈碎算逑,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的事情。 终于,她结束了自己的讲述。 他很是郑重地缓缓点了点头,又紧跟着说了一句,“对于整个法阵的构建,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毕竟在脱困而出,针对罗叶这件事情上面,我们是有着共同目标的坚定盟友,不会有意见不统一的情况生。” “而且你我也都知道,能够开启仙门并不是结束,仅仅只是我们脱离荒兽坟墓计划的第二步,算是万里长征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的艰难险阻等待着我们去克服,若是这一步就走错了,那后面就算是计划打算的再好,也就变成了空中楼阁,再也没有改正重来的机会。” 太阴元君缓缓点了点头,“顾先生所言甚是,吾自然知晓轻重。” “既然如此,吾就再从头到尾将法阵推演一遍,以查漏补缺、寻找错失之处,顾先生若是现了什么不妥之处,可以直接召吾前来,一起推演更正。” 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了一开始出现时高高在上的淡漠疏离,而是变得温润如玉、轻柔似水。 至少是在她所承认实力的顾先生面前,一直都保持着温柔谦和的态度。 他闻言沉默片刻,露出一丝平淡的笑容道,“我会好好看一遍的,不过元君也不必要太过劳累,该休息的时候,就放松下来休息一下,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 “顾先生所言极是,吾在修行和推演阵法之余,其实一直都有放松和休息。” 她一边说着,还从月白长袖中取出了一部线装的古籍,在他的眼前展示了一下。 “吾喜欢观天地、读史书,以前如此,现在还是如此。”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还在九幽洞天的时候,听到的关于虚空纵横道路修行者的一段描述。 低层次的修行者,穿梭降临诸天界域,注重掠夺资源强化己身。 高层次的修行者,注重感悟天地源力、把握界域规则印下痕迹。 而对于顶级的大修行者,则是着眼历史变迁,掌握展变化,而不会拘泥于降临之后的一时一刻。 现在看来,眼前的这位太阴元君,曾经在虚空纵横道路上走出很远的大修行者,还真的是印证了他当初所听到的那些话。 就算是被困在荒兽坟墓之内,还在习惯性地想要梳理把握这里的展脉络。 藉由各个荒兽界域的历史的记录,去了解那些曾经生过的,原本和她毫无联系的事件,以及各种事件最终走向的相同或不同结果,去感悟一方方界域走过的变化之路。 她淡淡微笑着,将那部看上去已经非常残破的古籍放到了凉亭石桌上面。 “吾不可能一遍遍重新来过,去寻找到最适合吾的道路,但只要有文字或其他形式留存的话,不同界域演化的历史却可以让吾一遍遍地重读体悟,直到从中现个别的特例,或者是找到相同的规律……” “所以吾一直认为,自己以天地界域为书的最大现,就是从它们展的历史之中,真的可以现相同的规律。” 他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多读书,读好书,读书使人进步,读史让人明智,看来月华帝君深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奥义,这一点我不如你。” “顾先生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吾就回去准备了。” 她微笑从石凳上起身,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没什么事情,你去吧。” 他还是端坐在那里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如今以他的体量,已经到了一不小心就会将界域撑破一个大口子的程度,因此在仙灵界域内必须要时刻保持平静,不敢有哪怕一丝一毫的轻举妄动。 太阴元君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对于她最终提供的阵法布置方案,狗子你怎么看?” 陋狗没有什么犹豫,便直接答道,“回老爷的话,属下看不懂。” “我只知道这阵法很复杂,但是已经复杂到连你也看不懂了吗?” “老爷,她拿出来的东西实在是太过艰深,已经完全出了属下能够理解的范围。” 他沉默片刻,“把她弄个这个东西给界域之灵过去一份,然后再组织所有专修法阵的仙灵修士集合攻关研究,没有问题的话,就直接按照她的内容开始实施。” “属下明白。” …………………………………………………… 十五年后。 以落月圣山为中心,一座级大阵被搭建了起来。 而在山顶的那座古宅花园之中,三道虚幻身影围坐在那座凉亭之中。 每人一个石凳,中间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只茶壶,三个茶盏。 袅袅水汽缓缓升起,将三张各不相同的面孔遮挡得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终于,居于主位的顾判打破了沉默,“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吾等就可以开启仙门,准备进入到母巢圣地之中了。” 另外两道身影同时微微颔。 他沉默片刻,又强调了一遍,“如果法阵有问题,我或许还能在时空风暴中艰难存活下来,但是你们两个,绝对是十死无生的结果,这一点不是虚言,而是希望你们千万谨记。” “尤其是你,不要以为自己身为界域之灵,只要仙灵上界不灭,你就可以不陨,因为这一方天地界域,它并不是绝对不灭的存在。” “吾最大的心愿便是去往母巢,所以在这一点上,你完全不必担心吾会有其他心思……不过对于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这位帮手,吾不敢保证她到底存的是怎样的心思。” 太阴元君闻言只是微微笑道,“吾和顾先生都是自坟墓之外而来,脱离坟墓的最终目标一样,而且也有共同的敌人,在这一方面,吾还要比你更加可靠的多了。” “好了,都不要说了,既然没有问题,那么就开始吧。” 说完这句话后,一张血色书页自远处飞来,没入到他的口中。 下一刻,他缓缓从枯坐了不知道多久的那只石凳上站了起来。 第1426章 重合折叠(求订阅) 随着顾判的缓缓起身,整个落月圣山顷刻间开始了剧烈的震荡。 并且影响到了下方的大地板块,狂暴的力量形成道道涟漪,一波波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所到之处地面犹如波涛翻滚起伏,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被推到重来。 好在大秦帝国已经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将所有靠近落月圣山的百姓尽数搬离,不然的话只是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震荡,就要不知道死上多少生灵才能结束这场浩劫。 天地间好似一片陨石大雨降临,波涛涌动的地面又被砸出一个个的大坑,突然间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整个遮天蔽日的落月圣山竟然开始缓缓展开,就好似一朵紧闭的花苞逐渐开放。又好似一头恐怖的巨兽在渐渐舒展身体。 随着时间的持续,顾判虚幻身影背后的十八品莲台一起动作,一道难以形容的恐怖能量波动开始朝着法阵核心汇集,这是一股让整个仙灵上界也为之震颤的恐怖能量波动。 此时的落月圣山已经完全起立舒展,变成了一个无法窥得全貌的巨人。 原来竟然是这样…… 太阴元君不由自主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直到现在她才真正知道,原来落月圣山竟然是他的身体,而且以前一直都是盘膝而坐的姿态,直到此时此刻才缓缓从大地之上站了起来。 十八道粗壮的力量波动住直冲天际,而其根源就在于他背后显现出的十八品莲台之内,上面汇集着仙灵世界各种生灵根本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 他目光平和,静静的看着十八道界域源力融为一处,随之又渐渐落在了仙门大阵之上。 轰! 十八品莲台与仙门大阵接触的这一刻。 所有生活在仙灵上界,乃至于被大秦帝国占据统治的其他十七个界域之中的生灵,全部都感受到了一道令整个天地为之震颤的波动涟漪。 尤其是仙灵上界的生灵,只觉得这一刻就连苍穹和空间都随着这道涟漪开始扭曲,出现了巨大断层和错落之处,而他们紧接着又现,引起这一切变化的源头,就在于落月圣山、天帝居所。 更是在于那比太阳都更加巨大耀眼的十八品莲台之内。 大地的涌动震荡渐渐平息了下来。 仙门大阵将所有的力量波动全部吸收,缓缓显现出来新的变化。 大阵开启过程中,太阴元君注视着剧烈动荡下的天地,忽然开口问道。 “吾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能否得到解答。” “什么问题?” 她思索着道,“吾不久前在黑天魔域现了一段关于其他荒兽界域的记录,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界域毫无征兆消失不见,而且这一过程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岁月,这里面的原因,顾先生和这位灵先生想过没有?” 顾判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一眼。 界域之灵便缓缓说道,“在吾继承下来的残存记忆中,它们或许是抵挡不住时空乱流的冲击,被撕裂成了碎片。” “被时空乱流撕裂,也应该有一个过程,而不是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更何况就算是被撕裂,也应该会有大大小小的骨骼碎片留存,但是吾却连一块荒兽尸骨都没有现过。” 太阴元君对于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满意,不过随着变化的加剧,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开始专心观察掌握整个大阵的运转情况。 顾判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却是清晰感觉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亲手撬开了。 就像是一个开关的掀动,又像是一根琴弦的拨弄,令人期待的变化终于缓缓降临。 一个遥远未知的神秘之所逐渐与仙灵上界开始重合折叠起来。 又像是一道通向未知的时空之门逐渐被打开。 轰! 十八品莲台引动力量洪流猛然爆,在磅礴到难以形容的巨大推力作用下,整座落月圣山自地下拔出根部,以极缓慢的度升上天空。 朝着那处神秘之地的投影慢慢靠近了过去。 开始的时候非常缓慢,而当山峰即将触碰到那片神秘区域的时候,上升的度已经趋近于无…… “看来还是太大了,或许它也是不想让吾进去。” 他的声音缓缓在太阴元君的耳畔响起。 她点点头,语气平静道,“那么,就开启第二段法阵吧。” “然。” 话音刚落,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 毫无征兆的,落月圣山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纹痕迹,同时大放光芒。 十八品莲台冉冉升起,瞬间爆出比之前更加庞大狂暴了十倍不止的力量波动。 他闭上了眼睛,再次清晰感觉到了那片扭曲的神秘之地,然后便被一道恐怖的力量洪流将整个落月圣山粗暴推入其中,丝毫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态度和想法。 转瞬即逝的没入过程,他感觉自己巨大到接天连地的圣山之躯,也是坚固无比的他我之身,竟然也仿佛变得扭曲,就像是一根柔软的粉丝,冲入到了那个错乱的空间之内。 哗啦…… 他仍然立于古宅花园之中,也和之前一样可以清晰感知到圣山身躯的一切。 他的脚下,什么也没有。 头顶,同样什么也没有。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只有充满了柔和能量的液体存在。 他并没有受到束缚的感觉,想抬手就抬手,想投足便投足,就算是做出其他动作都轻松如意,根本没有在仙灵上界时不敢轻动的顾虑。 随着那尊庞大身躯的动作, 一道道能量波纹仿佛水中涟漪,层叠交错,美轮美奂,将这一方神秘空间映照得朦朦胧胧,寻找不到真正的边际。 现在他的感觉很奇怪。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更加准确。 硬要说的话,就像是他的整个人被浸泡进了充满营养液的大泳池内。 或者更像是一个尚未足月的婴儿,正在母体之中接受培养孕育。 这就是母巢吗? 如果让他一直呆在这里,而且能不受限制地“生长育”下去的话,恐怕在遥远的将来,这尊圣山他我之躯,就能够真正达到硬扛时空乱流的强度。 第1427章 死寂之地 虽然有种被母体包裹的无比舒适感觉,不管是作为躯壳的“他我”,还是内部核心的一点“本我”,都在一刻不停地吸收能量,不断加强自身,但是在他的心底,总是隐隐感觉到有着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转头看看身侧,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在。 不管是仙灵上界的界域之灵,还是月华之主太阴元君,都毫无征兆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陋狗也不见了。 被他安全保护于本我口中的那一页血书封面,竟然也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不见。 但这并不是他所关注的重点。 真正的重点在于,他无法召唤出自己的斧头。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这里有问题。” 他这般想着,似乎突然感知到什么,停住了身体的移动,向仿佛母体般空间的深处感知过去。 一圈又一圈水纹涟漪中,他察觉到了一点与众不同的东西。 给这里舒适的平衡带来了倾覆的危险。 一道皎洁光芒从遥远之处中突然显现,却又一闪即逝,再也找寻不到存在的一切痕迹。 顾判静静悬停在那里,再次感受着身体的舒适与惬意,忽然对这种不需要任何努力,躺着不动就能持续变强的地方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 如果只是用感官来定义的话,那么当虚幻现象与现实世界重叠,并对他的感觉产生真实性的影响,将会有什么情况生? 或许他就会彻底陷入虚幻之中,如同被封镇了真灵神魂,自此无法感知到真实的存在。 现了可能存在的问题,那就要想办法解决问题。 自己有可能被蒙蔽感知陷入虚幻,那就要努力从虚幻之中解脱出来。 就算是真正落入到了绝境之中,那也要清醒着面对自己的死亡,而不是在自我麻痹中失去所有的意识。 既然这里犹如母体,能量近乎无穷无尽。 那么…… “天地无极、乾坤劫法。” 伴随着一道沉闷浩瀚的声音,整个庞大的身躯开始生了剧烈的变化。 一个恐怖的黑洞在瞬息之间轰然成型。 将无穷无尽的能量涟漪尽数吸入到这尊躯体之中。 但这并不是终点,而只是变化的起始。 下一刻,一道与能量涟漪格格不入的气息悄然出现。 清浊初始分开、先天五太化生。 专属于先天一炁的力量气息悄然融入到了四周的波纹涟漪之中。 轰! 他猛地睁开了一直紧闭的双眼。 看到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没有了犹如母体般的温暖与舒适,只剩下了毁灭后的混乱废墟。 ……………………………………………… 犹如大破灭大灾变降临之后的死寂天地,忽然间剧烈的震动传来,整个世界都在颤动,变得更加残破恐怖。 宛如噩梦一般的情景正在死寂之地的苍穹上出现。 一双巨大的,遍布墨色鳞片与尖刺手掌狠狠的扒开了空间,黑色裂缝刹那间蔓延至天地尽头。 下一刻,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降下,将大片死寂毁灭之地尽数笼罩。 截然不同的力量融入此方世界,两者剧烈的碰撞泯灭,导致整个天地都混乱到了极点。 黑色裂缝后面,一双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庞大双眸缓缓睁开,向裂隙内部窥探进来。 那道目光犹如实质,带着无上的威严,仿佛他才是真正站在此方世界最顶点的命运主宰。 那双巨大的眼眸极缓慢地眨动了一下,深处流露出些许惊讶和好奇混合的神色。 他似乎并没有料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看到活物的存在。 而且还是相互敌对的不同力量体系生灵,在进行着激烈残酷的战斗。 交战一方是各种各样的生灵,体内散溢出来的气息虽然杂乱不同,但显而易见的都带着荒兽源力的印记。 而另外那方衣甲鲜亮,制式统一,就连力量的气息都出于同源,也引起了那双眼睛更大的注意。 更重要的是,他从这些身着统一战甲的小人儿身上,感知到了异常熟悉的,不同于荒兽源力的凡气息...... 难道说,他们和他一样,是从外面的无尽虚空进入到的这座荒兽坟墓? 一个欣喜的念头在心中转过,他猛然力,再次扩大了那道漆黑裂缝。 巨大无比裂隙的出现,以及那双恐怖眼眸的显形,让下方大地上的鏖战都停息了下来。 双方迅回撤,分成两座阵营相互对峙,却全部将目光投向天空,落在了那道漆黑裂缝,以及正在破开裂隙的庞大躯体上面。 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临阵脱逃,两座战阵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在沉默中起了攻击。 而攻击的目标不是刚刚还在鏖战的对方,而是苍穹之上的那道巨大裂隙。 轰轰轰轰轰! 刹那间无数道光芒命中了那尊庞大到恐怖的躯体。 两只大手依旧在扒开黑暗裂缝,后面的那双眼睛,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里面的一切。 乾坤借法开启,所有攻击毫无征兆消失不见,沉默压抑的气氛逐渐凝结,在越来越强的恐怖威压中,他终于将头颅探入了进来。 仿佛一直延展到天空尽头的巨大裂隙,就像是将此方世界开膛破肚,无论什么力量都无法阻止他的入侵与降临。 咔嚓咔嚓的碎裂巨响之中,一声低沉的咆哮响彻天地。 整个大地都在震动着。 一块块巨石,乃至于一座座山峰都在缓缓的腾空而起,随后被纠缠的力量炸裂成粉末。 一条条裂缝在地面崩开,江河倒灌,岩浆沸腾,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炽白火焰降临,将裂隙下方的所有一切尽皆点燃。 相互对峙的两方战阵开始了第二波次的反击,猛烈的攻势遽然到来。 这是即将被彻底毁灭一方的最终反抗,面对自身即将面临的命运,所有力量集合在一处,对那个恐怖生灵起了最猛烈冲锋。 将他向后击退了一段距离,还换来了他的一声痛苦闷哼声。 然而,也仅仅如此罢了。 攻击过后,一切照旧。 那双大手仍然在不断向内深入。一面对抗着无数道凝聚一处的攻击,一面将那道漆黑裂缝不断向外撕裂,变得越来越大。 第1428章 笔直鱼钩 他缓缓眨动了一下巨大的眼眸,目光中似乎有些疑惑,甚至减慢了撕开裂隙的动作。 因为这一次的破开屏障实在是太过顺利,根本没用太大力气,更没用太长时间,这一片本就破坏损毁严重的天地似乎在张开双腿,无比欢迎他的到来。 浑然不觉它即将被撕扯掉唯一的保护屏障,犹如失去了羊圈保护的弱小无助羔羊,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一头饿狼的面前。 震动天地的浩瀚声音再次响起。 隐隐有一些疑惑,以及失望的情绪。 “这就是传说中的母巢圣地吗……” “怎么感觉像是一座垃圾回收场,破败凌乱,充满污秽……” “它甚至还迫不及待,想要将我完全吸纳融入。” 他微微皱眉,让自己顺势坠落下去,就没有遭到什么排斥之力,更不要说专门针对外域降临者的天地雷劫,基本上连一道电光都没有见到。 裂隙飞快扩大,那尊恐怖庞大的身躯以缓缓落下,在难以抵挡的巨大压力下,大地上难以计数的对峙大军不知道被碾碎了多少,但他们的阵型依旧不乱,就如同是没有感情,不惧生死的战斗机器,一直都在朝着裂隙释放着越来越弱的攻击。 这些生灵,就没有一丁半点儿对于死亡的恐惧吗? 他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 如果说他们数量少的话,还可以理解为每个人都有着极其坚定不移的信念,即便是面对生死大劫也能坚持本心,不为所动。 但俗话说人过一百,形形色色;人数过万,无边无沿,大地上交战双方聚集起来的庞大战阵加起来,总数量又何止百万大军,难道说这里面没有一个人恐惧死亡,竟然全部都是心志坚定到犹如狂信徒的家伙吗? 如果真的是被洗脑一般的狂信徒的话,他倒是很想知道,他们两方所尊奉的神明到底是谁,又身在何方,值不值得他专门寻找过去,抡起斧头送牠们一路向西。 他一边将自己的身体向下坠落,一边观察着那些不依不饶、又不惧生死的生灵,忽然间又有了一个奇怪的新现。 这些东西,似乎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命。 更进一步去想,它们到底算不算是生灵都还是个未知数。 或许用道兵、傀儡、或者是机械战士,天网终结者来称呼它们还要更加合适一些。 他正在思索之时,仿佛是在验证他的推断,下方陡然生了相当诡异的变化。 似乎是察觉到了攻击无效,身着统一制式铠甲的生灵开始朝着一个个中心点聚集,他们变化着形状,融合到了一起,变化成一个个身躯庞大的机械怪物。 他饶有兴致观察着下方的变化,除了继续撕开裂隙外,甚至停止了其他所有的力量释放,看着那些机械怪物相互靠近,如同上一个时空看过的变形金刚电影一样,组装融合成为了一个更加巨大的东西。 朝着天空中的那道裂隙出沉闷的咆哮。 “有点意思……” “就像是一只精妙的手办。” 他注视着那头比自己一只手掌还小了不少的金属怪物,一个力将大半个全部钻入了进来。 然后伸出手去,将它捉到了自己的手中。 另一只手则同时下探,将对面同样是刚刚组装成型的另外一头兽形怪物也抓了过来。 然后将它们放到一起,在它们的相互攻击中一点点将全部身体从裂隙中拔了出来。 裂隙迅弥合,消失不见。 大地上则矗立起了一座无与伦比的恐怖大山。 紧接着,一道虚幻的身影自山顶飞出,落在了正在激烈战斗金属人和血肉怪的近前。 “还是用本我的视角去看,才能找到那种观看5d大片的感觉。” 他沉默悬停在半空之中,观察许久后对着它们伸出了双手。 刹那间无数黑鳞触须自大山之内蜂拥而出,没入到那两尊庞然大物体内。 它们的动作一点点变得缓慢下来,就像是能量即将耗尽的电动玩具,直至完全停滞不动。 黑鳞触须牵引托举着它们,小心翼翼运送到大山中间的一处平地,将它们慢慢放置固定下来,然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分解研究工作。 ……………………………………………… 时间一点点过去。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一道皎洁月光悄无声息显形,照耀在了他的身侧。 下一刻,太阴元君的身影出现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 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两尊庞大身躯,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他还在忙碌着,停顿了片刻才随口回道。“这是变形金刚。” “变形金刚?” “你也可以将它们当成是道兵傀儡,差不多类似的东西。” 太阴元君微微点了点头,转换话题接着说道,“吾进入到仙门之后,便来到了一处仿佛灵元海洋的水波环绕之内,你们也就是在那时消失不见,待到吾从那引人致幻的水波内脱离而出后,就现自己来到了这样一处毁灭之地,然后又花费了一点时间,循着动静找到了你的位置。” 她迅将自身的经历描述了一遍,最后语气平静总结道,“吾认为此处确实是荒兽的母巢圣地,只不过遭到了致命性的破坏才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不过这里面应该还隐藏着许多的秘密,只是吾也不知道,这些秘密究竟能不能让吾等从这座坟墓之内脱离而出。” “还有你曾经说过的死亡垂钓,吾在这段时间内化身月光,游历了很多地方,却并没有找寻到任何相关的线索……” 她的话还没有真正说完,却倏然间闭口不言,抬头看向了一片漆黑的天空。 看到一道笔直的光芒从上面垂落下来。 精准落在了他们所在的这座大山之上。 太阴元君眼睛内波光闪动,看着那道光芒的底部诡异地变化分开成一根钩子的形状,勾住了大山的山腰位置。 此时此刻,他终于将注意力从两个新玩具上移开,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道,“元君没能找到死亡垂钓的线索,只能说明你的运气不是太好。” “不像是我一样,蹲在这里什么都还没做,只是拆解了两个玩具的功夫,鱼钩就已经自己找上了门来。” 第1429章 混沌磨盘 太阴元君目不转瞬看着那道光芒,片刻后轻叹一声道,“吾没有感知到这道光芒来自何方。” “没有关系,吾等就等着它将我们钓起,最后带到什么地方,就能知道它来自于何方。” 轰隆! 在光芒的作用下,大山晃动了一下,似乎要脱离地面腾空而起。 但随即却又平静了下来。 下一刻,那道光芒似乎变得比刚才更粗了一些。 大山又开始了晃动。 他微微皱眉,“我的这具身体,似乎太笨重了些。” “既然如此,就应该主动一些,不要累着了努力垂钓的那位……”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面色却是陡然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在毫无征兆的剧烈膨胀与延展之后,那道光芒忽然间就崩散了,就像是一根绳子承受不住所吊物体的重量,瞬间断裂开来,紧接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在虚空中四散飘溢的光点,还在显示着刚刚那道笔直光芒曾经存在的痕迹。 “顾先生确实太重了,就算是遇到了所谓的死亡垂钓,都无法将你真正钓得上去。” 太阴元君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表情语气依旧平静。 他眼看着那道尾部变化出弯钩的光芒消失不见,再开口时也不由自主带上了些许遗憾的情绪,“只可惜它崩溃得太过突然,我们都没能反应过来,不然提前一点做出准备应对的话,应该不会是这样一个令人无语的结果……” “就算是不能带走我的这具躯体,我们两个追根溯源顺光而行,或许也能够寻找到它的来处。” “不过既然吾等已经知道了何为死亡垂钓,那么就等到它再次出现时,便可以做出相应的针对性准备。” 说话间,他又开始了对那两具庞大躯体的研究,真正沉浸进去之前,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死亡垂钓不再出现,我们就去找到仙灵上界的界域之灵,看看它到底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 太阴元君点了点头,看着他再次在那两具“变形金刚”身上忙碌了起来,观察了一段时间后,便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取出了一块刻满了古怪小字的硕大石板,立在身前仔细阅读研究了起来。 两个人,一个在实操解剖实验,另外一个则是在深入阅读研究,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是妥妥的学霸模样。 ……………………………………………… 两件大玩具被研究完了。 可以确定的是,组成它们的部件确实没有真灵神魂,属于和道兵傀儡近似的战斗机器,但又要比他曾经接触过的道兵傀儡有所不同,总而言之是很奇怪的一种存在。 做完研究,收获匪浅,需要一段时间来吸收消化。 而在太阴元君那边,也从一堆石板之中抬起头来,并且找到了其中对于死亡垂钓的记录。 知晓每次垂钓都以十年为一个周期,因此从上一次光柱破碎消散算起,他们或许便有了十年左右的自由活动时间。 虽然在这片濒临毁灭的世界之中,没有了日夜交替,也没有了春夏秋冬,但以他和太阴元君的实力层次,计算时间早已经不需要这些参照物,就能将误差控制在一个非常小的范围之内。 “只要这里有动静,吾等就能第一时间传送过来……那么对于这段时间的空闲,顾先生准备做些什么?” 在大山之上布置好传送降临法阵后,太阴元君又将与之相连的两只符盘,分别放置在了自己和顾判的面前。 “三件事……” 他思索着慢慢说道,“一是寻找到界域之灵,看看它在做些什么,有必要的话就将其镇杀以绝后患;二是根据从这两尊傀儡中得到的线索,找到制造它们的地方,或许能够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最后便是寻找到母巢的源力显化之地,品尝一下这里的源力到底是什么滋味。” 太阴元君静静看着他,目光最深处隐藏着某种莫名的波动,最终却是化作了一丝平淡的笑容,“顾先生想要做些什么,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不过此地力量气息混乱而又驳杂,想要从中寻找出源力显化之地,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找得到最好,若是找不到,那就算了……元君呢,要和我一起吗?” 她缓缓摇了摇头,“吾会再去寻找更多和这些石板类似的东西,也可以通过其他生灵的遗物,多了解一下这里的历史。” “那就这样吧。” 他缓缓闭上眼睛,脚下浮现出十八品莲台虚影,其中一瓣莲花悄然亮起淡淡毫光,指出了某处方向。 “它是仙灵上界剧变之下衍生的灵智,我又身具仙灵上界之源力,这就是我和它之间的最深牵绊,纵然是穿过了仙门,也无法完全割舍。” 低低叹息一声,他向前一步迈出,直接消失在了太阴元君的眼前。 她却没有当即离开,而是站在被拆卸得七零八落的两只傀儡前,带着一丝渐渐出现的凝重表情,继续看向了那一堆石板,以及其他收集而来的古老物件。 不知道多久后,她面色沉凝似水,再次抬起头来,目光幽幽仰望着上方的灰暗天空,仿佛化作了一尊仕女雕像。 此时在她目光感知中,不管是高空中涌动的云层,还是中间呼啸的大风,以及下方看似平静的地面,仿佛都在缓慢而又不停地蠕动着,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肠胃,一点点将位于其中的杂质磨碎消化,不会留下一点食物残渣。 沉默许久后,她暗暗叹息道,“按照这些东西上记录的内容去推测演化、观察分析,还真的是给了吾一个相当大的惊讶。” “如此看来,不管是外面荒兽尸体内数量寥寥无几的虚灵,还是一心开启所谓仙门的界域之灵,有可能都被那片温暖舒适的水域幻境蒙蔽了双眼与记忆,不知道自身所经历的,到底是怎样的绝望与恐怖。” “穿过仙门抵达的母巢圣地,再加上外面的时空乱流,原来已经变成了只在古老传说中出现的天地肠衣,或者是又被称之为时空断层、混沌磨盘的存在……” “不管是因为太过强大,还是其他方面的种种原因,只要是破坏了乾坤大道运转秩序的生灵,甚至是一整个物种族群,都可能会遭到捕捉,而后跌落到被无尽时空乱流环绕包裹的此处,被撕裂、磨碎、然后消化,最终转化为最纯净的能量,才能再反补回到无尽虚空、诸天万界……” “这便是乾坤天地的平衡之道,是吾也无法抵挡的大势,也忽然让吾明白,为什么纵然强如宇宙之主,当初也只能将自身提前一步神解,创出元始神主一道,来避开乾坤大道的压迫与排斥。” “也就是拥有往生之地可以躲避灾劫的黄泉之主,纵横诸域强绝无敌的九幽之主,才能坚持本心、固守本身,抵挡住因为自身破坏平衡而带来的针对磨灭。” “还有问剑阁主,直到现在吾才有所感悟,轮回出,鬼神惊;一剑定生死,出鞘入轮回,问剑阁主的剑出轮回如此犀利难敌,也许和这里还有着相当程度的相似之处。” “难道她曾经来到过这片死生轮转之地,然后才创出了轮回剑意?” 第1430章 时空断层 虽然现在还感觉不是很明显,但太阴元君已经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进入到这里的生灵就将会遭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后面即使只是在这里保持存在下去,也是在与整个天地肠衣、混沌磨盘在做对抗。 她不知道那位顾先生知不知道这些隐秘,不过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他所走的那种强化肉身的道路,在这里必定是要被重点消化的那种食物,待到变化生之时,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被撕碎磨灭,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还能少一点绝望与痛苦。 至于她自己,也不过是能比他多支撑一段时间罢了,即便是在黑天魔域留下了月华之光的印记,也根本没有任何用处,终究是逃不脱被消化转换的结局。 就像是当初纵横于混沌海洋的荒兽一族,其中强者每一头都相当于洞天之主的存在,如此恐怖强大的一整支族群,都无法反抗这种压迫,只能是被封镇于坟墓之中,一个接一个地被磨灭消化,转换成最为纯粹的能量,反补回归乾坤大道本身。 或许时空乱流之内荒兽界域毫无征兆的突然消失,就是不停坠入到了这一磨盘内,然后被迅研磨消化。 他们能够感应到如此多而杂乱的荒兽源力存在,也许就是曾经被消化的一头头荒兽,在这里所遗留下来的最后一丝痕迹。 所以说,他前去寻找这里的源力显化之地,注定将白费力气,因为这里根本就不存在荒兽源力显化之地,它只是在消化转换荒兽源力而已。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再次幽幽叹了口气。 以他脚踩十八品莲台,身具十八道荒兽源力的情况,再加上堪比荒兽的肉身强度,更重要的是真灵神魂完整,恐怕会被当成是一盘硬菜大餐,好好地蠕动消化很长时间吧。 不过这里还有三处疑点,连她也没有搞个清楚明白。 一是眼前这些不具备真灵神魂的傀儡,它们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二是被描述为死亡垂钓的那道光芒,究竟会通向何方,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解答。 三是仙灵上界的界域之灵,如果它知道开启仙门后面对的会是被撕裂磨灭消化,那么它还是义无反顾地进来了,那么就必定有着自己的目的存在。 难道只是为了拖着那位顾先生一起去死? 太阴元君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很快又被她排除在外。 以她对于这类界域之灵的了解,它们并不会有所谓的仇恨情绪存在,甚至不存在生灵应有的所有情绪,一切决定都是建立在为了自身存续展的目的之上,综合利弊后做出最优的选择。 那么,它进入到这片死亡之地,到底有什么目的,就成了寻找这一问题答案的关键。 莫非,它真正的目的,其实也是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躲过被彻底磨灭消化的命运吗? 一个又一个念头在心底闪过,太阴元君眉头蹙起,挥手将整齐摆放的石板和各种东西收好,化身为一道月之光辉,悄无声息离开了这座巍峨雄伟的大山。 十数个呼吸后,那道月光却又忽然折返了回来,重新落在大山之上,目光沉凝看向了远处的阴沉天空。 在这片灰蒙蒙天空下,一道巨大的裂隙骤然显形,随后一尊巨大的躯体出现在她的眼中,它甚至比这座大山还要庞大不知多少,就像是蜷缩起来的一头巨兽,向着下方缓缓坠落下来。 她静静站在那里,仿佛一粒渺小的微尘,正在凝望着这个恐怖的庞然大物。 这是一具尸体。 而且是一具残破的荒兽尸体。 更准确一点来说,它应该只是半只头颅。 她甚至分辨出了了它的面孔,大半已经腐烂,犹如黑洞般凹陷眼窝中,已经没有了眼珠,只剩下了漆黑干枯的道道裂隙,一直延伸到黑洞的深处。 忽然,这个巨大的残破头颅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注视。 已经只剩下黑漆漆大洞的眼窝竟然在缓缓张开,内里凝聚起极淡的源力光芒,映照在了她的身上。 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恐怖压力轰然降临。 “时空乱流就像是锋利的牙齿,将荒兽尸体嚼碎,然后吞咽进入到此地,再进行更进一步的磨灭消化吗?” “纵然它早已死亡,还留存着如此巨大的力量气息,若是单纯计算力量的话,就算是吾将月之光辉照耀诸天的全盛时期都难以相比,更不要说如今极度虚弱的情况。” 伴随着闷雷般的隆隆巨响,那只残破头颅缓缓坠落地面,就像是另一座大山,横亘在了她所在位置的前方。 下一刻,苍穹之上的裂隙再次出现,一截不知道是什么部位的残躯坠落下来,轰然砸在了那只残缺头颅的侧方。 紧接着,一块接一块的庞大尸块从裂隙内涌入,整个空间都在为此剧烈震荡,仿佛引了一场大地震。 压力进一步增大,但在脚下这座大山的庇护下,还是对她产生不了真正的影响,能够让她平静从容地观察它们进入后的变化,究竟是如何被磨灭消化的过程。 ……………………………………………… 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缓缓行走在惨白的大地之上。 他的动作看上去并不算快,但每一次向前迈步,便已经来到了数千丈之外,只在原地留下一道缓缓消散的残影。 这个地方很诡异。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身上正在承受着越来越大的压力。 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压迫力量,仿佛在从各个方向都在拉扯挤压着自己,想要让自己彻底陷入其中。 就像是将他整个人丢进了充满了腐蚀性液体的胃囊之中,又如被一条巨蟒吞进了腹中,然后不断收缩挤压,胃液侵蚀,要将他磨碎成渣,再消化吸收。 忽然间,他面色一变,猛地消失在原处。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道肉眼可见的断层出现在了他刚刚所站的位置。 刚刚他所站立的地方,空间裂开了,就像是错位的玻璃,朝着不同的方向滑动,形成了让人感知为之错乱的诡异景象。 咔嚓! 他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多出的一道撕裂伤口,表情瞬间变得沉凝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只是稍稍擦到了一点边而已,严格来说其实连边都没有真正擦到,就对他的本体造成了如此恐怖的伤害…… 若是刚刚反应稍微慢了那么一丝,恐怕他就已经被拦腰截断,几乎不会存在第二种可能。 断层只是出现了一瞬,便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才刚刚进入母巢不久,便遇到了这种恐怖的东西,算是给顾判带来了相当程度的压力与警惕。 也让他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第1431章 暗金骸骨 时空断层…… 这是他给那道错位空间所起的名字。 它有着堪比业罗初圣轮回剑出的威力,如果单纯算物理杀伤力的话,甚至还要比轮回剑出更强上几分,容不得半点儿轻视。 一刻钟后。 他遭遇到了第二道时空断层毫无征兆的突袭。 这一次,他在躲开的同时,朝着那道断层释放出了三昧真火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然后便看到那道炽白火焰第一时间被截断,然后消失在了断层之中。 就像是在由长、宽、高构成的三维空间体系中,突然加入另外一个维度,对空间进行了截断,任何进入其中的东西都犹如钻进了可以撕裂吞噬一切的大口之中,在上下两排牙齿咬下以后,再无逃生的机会。 他遇到的这两次时空断层,都像是专门针对他才出现的东西,仿佛存在着一只隐藏不见的恐怖生灵潜伏在周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突然间张开嘴巴,朝着被它盯上的猎物一口咬下。 而且更让他感到有压力的地方在于,虽然连续两次躲过了毫无征兆袭来的时空断层,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之上受到的拉扯挤压力量越来越强,肯定会影响到反应与度,那么下一次、下下次,再遇到时空断层的时候,他到底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直接躲过? 如果压力真的达到了影响自身行动的地步,那么他又给如何去面对时空断层的切割? ……………………………………………… 咔嚓! 躲过第三道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断层之后,他忽然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处金色的荒原之上。 不对,再仔细观察一下才知道,这并不是金色的土地,而是一眼望去无穷无尽的暗金色骸骨,一直延展到不知道多远的视线尽头。 “这到底是什么生命留下的残骸?” 刚刚避开了第三次时空断层的攻击,其他暂时也没有现这可能存在的危险,他便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了脚下的骨骼上面。 随手捡起其中一块碎片,深入仔细观察起来。 手中这块碎骨差不多有数尺长,半尺宽窄,整体散着暗金色的光泽,而且它极度坚硬,就算是以他的力量,即便是抡起双刃战斧,竟然也不能轻易将它折断弄碎。 除此之外,它还不惧火焰的灼烧,能够抵抗荒兽源力的侵蚀,所以仅从这块碎骨上面,就能够想象当这个生命还在存活之际,拥有着多么强悍的身体。 嘭的一声脆响。 他将手中的碎骨丢到了脚下,目光再次落在一望无际的“骸骨之原”上面,缓缓步入了其中。 他无法分辨出来,手中的碎片到底属于骨架中的哪一部分,在全身骨骼中的占比多大,因此也就难以判断拥有这样强悍骨骼的生命到底是怎样的形体与大小。 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便是,它要么出想象的庞大,要么,它们的数量极多,不然根本无法形成如此规模的暗金骨海。 这些拥有着暗金色泽的碎骨,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堆积了多少岁月,在这种无处不在的庞大挤压撕扯力量下,竟然还没有被完全碾碎成粉末,足以让人为之惊讶感慨。 咔嚓! 又是一道时空断层突然显现。 他还是在千钧一之间闪身避开,同时又将刚刚捡起的一根骨棒丢了进去。 看着它啪地一下断成两截,然后随着断层的消失各自掉落地面,悄无声息化作了淡淡的金粉,顺着那些暗金骸骨的缝隙滑落下去。 他回到原处,伸手捻起一点金色粉末,甚至放了一点到口中细细品尝,片刻后眉头不由得一点点皱起。 它,或者说它们,应该和他一样,并非是这座荒兽坟墓内的土著,而是从外面闯入进来的生灵,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了母巢之内,最终落得个曝尸荒野的悲惨结局。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后,他在一片破碎骷髅头面前停下了脚步。 一个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 这些暗金色骸骨,并不是属于一头巨大的生灵,而应该是一个群体。 从这些破碎头骨的大小可以大致推算出来,拥有暗金骨骼生灵的体型,其实并算不特别巨大,基本上可以圈定在三丈到五丈的高度。 那么…… 他再看一眼仍旧是一望无际的骨海,皱起的眉头不仅没有松开,反而变得愈紧蹙。 这种规模,这种数量…… 它们到底为什么会闯进母巢,然后全部死在了这里? 一个两个的误入很容易就能理解。 但是像这样一整个强大的群体同时进入,就不得不让人有所怀疑,也更加警惕。 如果这是一支大军,或者是一个族群的话。 他几乎难以想象,它们聚集一处组成战阵,到底能爆出怎样的恐怖战力。 单凭这些骨骼的强度就可以轻易推断出来,就算是他集合起大秦帝国最为精锐的重装甲士战阵,在相同数量的它们面前都只能是一触即溃的惨败结果。 更不要说这片暗金骨原所代表的难以计算的恐怖数量。 如果除了强悍坚固的躯体外,它们还有其他修炼手段的话。 在他的印象中,或许只有当初聚集在白衣罗叶麾下,最强鼎盛时期的问剑阁业罗教,亦或是黄泉弱水笼罩下的鬼神死亡大军,才能够与这些暗金骸骨生灵大军一战。 只不过它们已经只剩下了这些骸骨碎片,平铺成一望无际的暗金色海洋,被不停碾压侵蚀,一点点继续碎裂下去,变成更加细小的碎骨,直至在不知道多远的将来,化作一片真正的金色沙漠。 咔嚓,咔嚓…… 他踩在这些碎骨上面,出一连串的清脆响声,寻找着更多关于它们的线索,同时也是在寻找着它们和这片死寂之地有到底存在着怎样联系。 此时此刻,他忽然间有些理解太阴元君的习惯。 着眼历史变迁,掌握展变化,如果是她在这里的话,也许就有可能从这些骸骨之中找到真正有用的线索,去了解那些曾经生在它们身上的事情,再反过来映照己身,从而避开危险,选择最优的那条道路。 第1432章 苦海无边 咔嚓! 毫无征兆的,又是一道时空断层出现。 他虽然成功避开,但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出现的一道崭新伤口,不由得缓缓呼出来一口浊气。 这种无处不在的挤压撕扯力量变得比之前更大了。 已经开始逐渐影响到他的感知力、判断力,以及反应和度。 如果一直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后面再出现的时空断层,将越来越难以直接避开,也就意味着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他必须要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块太阴元君交给他的传送法阵符盘被取出,拿在手中缓缓摩挲。 但是在思索了片刻后,他还是暂且放弃了就此返回的想法。 一来就算是回到了大山之上,以“他我躯壳”的强度,也难以抵挡住时空断层的侵袭,甚至有可能因为本我的回归,将更加恐怖的攻击带去到“他我躯壳”所在的位置。 二来如果就此放弃探索直接返回的话,便相当于将自己禁锢在了降临的那片区域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挤压撕扯的力量一直增大,到时候就算是想离开寻找机会,都变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精神力量波动,就从不远处的骨堆下方传出。 花费了数个呼吸将那片骨堆清理干净后,他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凝,目光凝聚在了骨堆下方那个完整的骷髅上面。 这是他所见到的第一尊没有被破坏的完整骨骼。 它保持着踞地端坐的姿势,和他之前所推算的一样,差不多有四丈左右的高度,只是身体并非是一般意义上的人形,而是更接近于兽类、甚至是昆虫与人混合的形态。 他仔细观察着它,虽然只剩下了一具骸骨,但因为是完整骸骨的原因,能够从中更为清楚地感知到其中蕴含的能量气息,也能更加准确地推断出,这种生灵生前到底拥有多么强悍的力量。 似乎还是有些低估它们了。 而且是极大的低估。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他很快将目光落在了骸骨一只手爪内握着的那个东西上面。 也是第一次在这片骨骼荒原内,现了不属于暗金骸骨的东西。 那好像是一个看不出材质的圆盘。 他握住了双刃战斧,一点点向前伸出,缓缓触碰到了那个圆盘的上面。 一声轻响。 圆盘没有任何反应。 沉默思索片刻后,他探出一丝真灵神魂之力,顺着手中斧头所指的方向,小心没入到了圆盘之中。 下一刻,变化悄无声息降临。 他眼前的一切忽然间变得完全不同。 不见了那个盘踞端坐的骷髅,也不见了一望无际的金色骸骨,却是出现了一道光幕,其中映照出从模糊迅变得清晰的影像。 也让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目光变得陡然无比沉凝。 在光幕记录下的影像之内,他看到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大军。 它们生长着类人的身躯,笼罩在耀眼的金色光芒之中,正在面对着一扇通向未知的虚空之门。 大门缓缓打开,内里时空混乱、混沌晦暗,向外散出无比浩瀚神秘的气息,仿佛隐含着极大的恐怖,以及恐怖背后的更深层次秘密。 刹那间,那些被金色光芒笼罩的生灵齐声呼啸起来。 依稀间,他似乎真的听到了震动天地的声音,就在自己的耳畔轰鸣回响。 它们出的呐喊声,只有一个音节。 红? 还是宏? 但就在片刻后,他的疑惑便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它们呼喊的那个字,竟然是一个名字。 而当那个名字的主人出现时,他猛地眯起了眼睛,看着山峰崩塌,大地裂开,一尊恐怖压迫的庞大身躯缓缓腾空而起。 而在那尊庞大生灵的头顶,立着一个数丈高的身影,一手握着战锤,一手托着圆盘,正慢慢转动目光,竟然朝着他看了过来。 在两道视线相交的那一刻,他的口中也不由自主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洪!”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竟然是洪吗? 下一刻,那尊立于庞大怪物头顶的身影开口说话了,只是第一句话,便瞬间抓住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吾等洪荒战族已然寻到踏入苦海之法,以吾族之强大实力,必将打破束缚,挣脱枷锁,横渡苦海,踏足彼岸,寻找吾族真正存在之意义……” “吾族之强,强在攻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无论如何凶悍之敌,都必将被吾族所击败,无论何种强大界域,都必将被吾族所踏破,纵然是无边苦海,亦将被吾族进入征服,成为吾族脱之真实历史见证!” 轰! 金色风暴遽然降临,那些笼罩在金色光芒之中的类人生灵,气势仿佛在永无休止般地一直向上拔高,一次次打破了他对于它们实力上限的推断估计,甚至于哪怕只是看着这片光幕影像,都已经到了让他为之震惊的程度。 这些被金色光芒笼罩,制造了席卷天地金色风暴的战士,竟然如此强大! 还有那个站在庞大怪兽头顶的洪,给他的感觉已经过了荒辰等大修行者,甚至相当于业罗初圣、黄泉之主,达到了他所知的最强层次。 这样的力量联合起来,他实在是难以想象,究竟怎样才能将它们真正击败,哪怕是东征黄泉的三千剑仙、纵横诸域的业罗门徒,在这样铺天盖地的金色战士冲击下,有可能也会落得个折戟沉沙的战败结局。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它们化作了一望无际的骸骨之海,就连宇宙洪荒中的洪,都身殒在此,断绝了一切可能的生机!? 那扇出现在虚空中的大门终于完全开启。 门内透出一股混沌浩瀚,充满压迫的气息。 仿佛有极度强大恐怖的东西就在门后的黑暗之中,要对着洪荒一族的金色战士起势不可挡的冲锋。 整个天地仿佛都随着这扇大门的打开而陷入死寂,然而正是这种压抑到了极点的感觉,却让这些金色光芒笼罩下的战士变得更加狂暴、也更加兴奋。 嗡! 随着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瞬间传遍金色光芒之中,那些战士的气势还在向上拔升着,刹那间冲破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阻隔屏障,达到了一个引爆的顶点。 在金色风暴的不断席卷下,它们集结的这一方界域竟然直接破碎,将一切都暴露在界域屏障之外的黑暗虚空之中。 它们组成的庞大战阵冲入了那扇虚空大门,没入到那片充斥着荒凉压迫、混沌浩瀚的黑暗深处,金色光芒与黑暗虚空相互交织,整个虚空之门都在为之剧烈颤抖。 第1433章 回头是岸 光幕忽然一暗,让他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像。 不过只是短短一瞬间过后,便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而等到光幕中再次出现图像时,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的一副模样。 他也不由得心中猛地一动,目不转睛盯着里面映照出来的残酷大战。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惨烈战争。 不管是从交战双方的整体实力层次,还是从战斗的严酷程度,都完全出了他的想象。 和这场大战比起来,当初大秦帝国麾下重装甲士征服诸多荒兽界域,所经历的一场场战争,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幼稚和玩闹。 战争一方全部被耀眼的金色光芒所笼罩,是洪荒战族强大的战阵。 另外一方则是各种大如山岳的恐怖怪物,数量同样不少,而且每一头都肆意散着汹涌澎湃的荒兽源力。 双方谁都没有后退一步,拼的天崩地裂,时空乱流涌入,将无边无际的战场变成了无比恐怖的绞肉机。 洪荒战士对阵荒兽大军? 他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全部注意力很快被高空中爆的另一场更高层次战斗吸引了过去。 那是洪,正在对阵数位同样化作人形的最强荒兽。 他们之间交手的烈度更强,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看得神摇目眩,不能自己,就算是在他的最巅峰强盛时期,放到这样的战场中也绝对不可能占据上风,甚至会被压着打,直至败亡那一刻的到来。 双方的实力层次,在他的认知中,或许只有从未谋面的九幽之主、手持轮回的业罗初圣、或者是往生之地的黄泉之主才能与之相提并论,其他诸如太阴元君、荒辰圣龙等等,都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之上。 惨烈到极点的战斗一直都在继续。 每时每刻都有不知道多少洪荒一族的战士掉落地面,就像是在下一场暗金色的大雨,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一头头山岳般的巨兽从高空坠落,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陨坑,各种颜色的鲜血浸染大地,然后失去生命气息,化为厚重骸骨层中的一员。 诡异的呼啸宛如死亡深渊的嘶吼,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道道扭曲的恐怖裂缝犬牙交错,瞬间遍布整个光幕显现的战场之上。 此时此刻,被金色和混沌纠缠的庞大战场之上,出现了一道道恐怖的时空断层。 密密麻麻的时空断层就像是一张张吞噬生命的恐怖大口,将正在战斗中的洪荒战士与混沌荒兽撕裂粉碎,一部分身体就此消失于无形之中,另一部分则掉落下去,为地面的尸骸增加更深的厚度。 这种密度的时空断层,就算是他没有负伤的全盛状态,也要为之惊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吞入其中,严重的怕是当场就会丧命。 但光幕之中的金色战士与混沌荒兽却毫不在意,仍然在拼死战斗着,直到自己生命的终结,才会停下永恒不休的屠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瞬。 这场战争忽然便已经来到了尾声。 洪荒一族的战士最终取得了胜利。 所有大如山岳的荒兽全部毙命,就算是最强的几头,也败于大修行者“洪”的手下,变成了地面上并无二致的冰冷尸体,失去了最后的生命气息。 但那些暗金色的尸体也已经铺满了大地,还能保持存活的战士已然所剩无几,而且是各个带伤,只是凭借着意志才勉力支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在最后一头荒兽被格杀之后,它们齐声呐喊起来,为战胜最为强大的敌人而欢呼,也是为了它们所狂热追随的王而庆贺,只要它们的王能够横渡苦海、踏足彼岸,就算是整个族群经受再大的牺牲,都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顾判平静注视着光幕,看着自灰暗空中缓缓落下的大修行者“洪”,只见到他的脸上已经失去了出征前的意气风与狂放霸道,有的只是无尽的疲惫,以及难以描述的悲伤与沉凝。 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实力卓的大修行者,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什么了吧。 他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紧接着便看到“洪”落回地面,缓缓开口说话了。 “这一切,都是吾的错,若不是吾一意横渡苦海、欲要踏上彼岸,吾等洪荒一族的战士便不会遇到到原本早应该消失的荒兽大军,遭受到如此巨大的损失……” “至高无上的王,吾等必将追随在吾王身侧,战胜一切敢于阻拦的敌人,让吾王横跨苦海,踏足彼岸!” 洪缓缓抬头,仰望着混沌晦暗的天空,也是在看着那毫无征兆出现,又瞬息之间消失的时空断层,不知道吞噬掉了多少族中战士,以及混沌荒兽的生命。 许久后,才低低叹息着道,“吾等打开通向苦海的大门,来到的却是本已消失的混沌荒兽聚集之地,看似是被外面时空乱流扭曲后产生的偶然,却又并非是真正的偶然,吾族与荒兽相遇、碰撞、厮杀,或许已经是被算好,无论如何都避免不了的必然……”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所以吾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头,带着你们离开这座坟墓,将吾族的生命火种传承下去,希冀在遥远的将来,再能有吾族纵横虚空的那一日到来。” 如梦似幻的光幕突然消失,就像是它不久前的倏然显现,一切都是那般没有征兆。 一望无际的暗金碎骨废墟荒原上,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尊盘踞端坐的完整骨骼化作金色细沙洒落下去,就连手中托举的那只圆盘,也化作一团灰烬,混入金砂之中。 他深吸口气,再看看周围的的一切,放眼过处是一望无际的暗金颜色,一切和之前似乎没有任何区别,仿佛这片骸骨荒原自古以来便一直存在于这里,又仿佛刚刚那场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的光幕影像,只是一场梦境,梦醒了就了无痕迹。 只是一股极度压抑的感觉不由自主浮上心头,就像是头顶上混沌晦暗的天空,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和下方的暗金颜色形成了最为鲜明的对比。 第1434章 金刚秘法(求订阅) 他缓步行走在碎骨之上,在又一次躲过了突如其来的时空断层后,其他时间都在一遍遍地回溯思索光幕中看到的景象。 也不由自主回想起无数洪荒一族战士齐聚,打开虚空那道恐怖大门,即将冲杀进去时的昂扬战意与无尽杀机。 还有大修行者“洪”所说的那几段话,他不知道它们最后成功离开了没有,只知道自己不论是从业罗初圣口中,还是从太阴元君那里,都从未听说过关于大修行者“洪”,以及他麾下那一支数量庞大的金色大军。 所以说,它们最终还是失败了么。 本以为是打开了通向苦海的大门,结果却是来到了荒兽大墓的母巢圣地。 一场天崩地裂的大战之后,它们将混沌荒兽集合全族之力留下的生命传续之地直接打爆,几乎完全断绝了荒兽一族重新遨游于混沌之海的最后希望,自身也付出了族群灭绝的最高代价。 洪荒战族是为了它们至高无上的王,踏足彼岸而拼死向前。 混沌荒兽则是为了保护最后传承的母巢圣地而背水一战。 没有赢家,只有输家。 一切看似只是偶然,却又指向冰冷的必然。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两句话不停在心中回荡,他暗暗叹息着,一点点收集起那具完整骨骼洒落的金砂。 感受着手中金砂的质地,甚至还有那么微不可查的一丝力量气息留存,他却是面色一变,突然僵在了那里。 金刚秘法。 残留在这些金色骨砂之中的那一丝力量,竟然萦绕着极淡的金刚秘法气息。 虽然和他魔改后的金刚秘法有着很大的不同,也和当初业罗秘境传承下来的金刚秘法并不一致,但究其根源,却绝对是同一种的东西。 而且在这些残骸中遗留下来的,甚至要比他魔改过的金刚秘法层次更高,所能达到的威力更强,不由得惹人深思。 将这些骸骨粉末全部收集起来之后,他腾空而起,小心谨慎飞行在了混沌晦暗的天空之上,开始加探查下方的暗金骸骨荒原。 他要寻找大修行者洪最后留下的线索,不管它们残留下来的战士到底有没有离开此地,但最后洪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便绝对会为此付诸实施,只是不知道它们做到了哪一步,最后又失败在了什么地方。 混沌晦暗的天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危险,但随着不断向上飞行,却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周围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唯有下方那片还在蔓延出去的暗金骨原让他知道,自己现在正在高空之中,明确了上下的方位。 但在这片骸骨荒原之中,除了刚才遇到的完整骨架,其他就只剩下了遍地的碎骨,再也寻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难道说,线索并不在此处,而在于这片金色骨海之外? 一念及此,他当即便加快了度,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全飞行了至少两个时辰时间,中间又避开了数次时空断层的吞噬之后,他才终于在视线尽头看到了金色骨海的结束。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同样浩瀚的黑色地面,上面散落着大大小小的不规则残骸,因为距离很远,也无法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思忖片刻,朝着下方的黑色地面落去,准备进行下一轮的搜索探查。 不知不觉,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脚下依旧是那片墨色的大地,他也躲过了十数次的时空断层的吞噬,对于如今的他而言,随着被突袭次数的增多,应对经验变得愈丰富,如果不是身体之上承受的压力与日俱增,这种单个蹦出的时空断层已经不可能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在这片陷入寂灭破败的恐怖死地,时间仿佛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只有一成不变的混沌灰暗,以及无处不在的挤压撕扯之力,让身处其中的生灵不由自主变得愈烦躁,直到承受不住压力而陷入疯狂。 不过他现在依旧保持着平静。 深入的思考和研究,能够让人将心神沉浸进去,浑然忘记了外部环境的糟糕。 咔嚓、咔嚓、咔嚓…… 他落地后便减缓了度,缓缓行走在这片黑色废墟之上。 一边感悟琢磨着那些金色粉末中蕴含的力量气息,一边仔细观察着脚下那些大雪一般的黑色碎屑。 当然,还必须时刻防备着时空断层毫无征兆的出现。 这些碎屑,竟然大部分都是被腐蚀破败后的金属。 还有其他一些,就像是某些生灵的坚硬外壳。 只不过因为它们已经被风化腐蚀成了碎末,令他也难以推断这些金属一开始是什么物体,那些拥有着坚硬外壳的生灵到底是什么物种。 “这是……” 忽然间,他停下了脚步,转头朝着左前方看去,目光中泛起了些许好奇的波澜。 看了这么长时间的黑色金属碎屑后,竟然让他找到了一大块还未完全被风化腐蚀的残骸,当真是令人欣喜的现。 他迅加快度靠近过去,很快来到了那一座数丈高的金属残骸近前。 这是一具金属傀儡。 而且是一具人形傀儡。 他沉默观察着,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应该是小腿的位置,便看到大块金属碎片从上面脱离掉落下来,给地上的黑雪地又增添了少许的厚度。 不知道这具金属傀儡是何人制造,和刚刚降临此间时看到的那些大玩具有没有联系。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然后他循着线索继续向前,很快竟然现了一座巨大的金属傀儡垃圾场。 难以计数的各种的巨大金属残骸被丢弃在那里,有些甚至还保持着基本的完整,纵然在这片死寂之地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漫长时光,也没有被完全破坏,变成和黑雪一样的金属碎屑。 当当当! 他抡起双刃战斧,敲打在其中一具金属傀儡的身上,出沉闷厚重的撞击声,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或大或小的凹痕。 虽然他并没有倾尽全力,但即便是随手挥出的一斧,所带来的破坏力也绝对不容小觑,但竟然没能直接将这些金属傀儡斩成两段,由此可见它们的坚固程度。 第1435章 黑暗法阵 丢掉手上那块金属残骸,他转身看看周围漫无边际的黑色垃圾场,不由得陷入沉思。 如果它们还处在可以自由行动的状态下,无数这样的战争机器开动起来,又将会形成怎样的一种强悍杀伤力? 还有,这些傀儡大军和之前遇到的洪荒战族金色骨海有没有关系? 如果按照战斗力来推测的话,这些傀儡绝对挡不住那片金色海洋的一次冲锋。 但是,在没有一窥这些傀儡道兵制造者全貌的情况下,他还真的难以确定,双方到底谁更厉害,真要是遭遇一场,谁又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除此之外,还有隐藏在这些金属傀儡之下,被他现的更多甲壳。 终于能让他确定,这里同样曾经爆过一场惨烈严酷的大战。 而交战的双方,一方便是这些金属傀儡,另外一方则是生长着极度坚硬甲壳的虫子。 他再次升上高空,低头俯瞰着这片区域。 里面最大的金属傀儡足有千丈,小的则是数丈大小,越大的数量越少,其他中等和小型的则模样制式基本统一,分明就是一支阵容森严、配置合理的战争军团。 还有那些昆虫甲壳,虽然并不如这些金属傀儡更好分辨,但也能隐隐推断出来,它们同样有大有小,分成不同的种类,相互之间分工协作,聚拢到一起便是可以席卷一切的恐怖洪流。 研究更加深入之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现。 自己刚刚降临时所见到的那支银甲大军,应该就是这些金属傀儡的简化低配版本,不管是从刻画符文的复杂程度,还是所用材料上的珍惜程度上,都有着相当程度的差别。 只不过那些银色傀儡大军是被新造出来的,和这些已经损毁遗弃了不知道多久的东西比起来,它们还能行动而已。 还有正在和银色傀儡交战的那些奇怪妖物,是不是和葬身于此的甲壳虫族有着一定程度的关联,他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难道说,制造了这些黑色金属傀儡大军的生灵,还生存在这片死寂之地深处? 只是因为条件的限制,亦或是传承的缺失,导致他们无法再次重现眼前这种强大的黑色军团,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开制造出来了银色简化山寨版本? 这一刻,他陷入到了左右为难之中。 到底是继续循着那一丝感应去寻找仙灵上界之灵,还是先去找到这些战争机器的制造者,着实让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纠结与犹豫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一切都在他有了新的现之后,迅做出决定。 他在一尊傀儡上面找到了崭新的被拆解的痕迹。 而循着这条线索,很明确地指明了傀儡制造者所在的方向。 短暂的思索之后,他最终决定先去找一下战争机器的制造者,如果他们也是从荒兽坟墓之外坠入其中的话,也能给他提供更加有用的线索,帮助自己离开这片压抑的死寂之地。 时间紧迫,想到就做。 定下下一步行动方案后,他当即加快了步伐,循着这座垃圾场中寻找到的线索,几个闪身便离开了此处。 ……………………………………………… “现剧烈力量波动。” “强度十一级。” “已经出最高防御强度。” “立即开启法阵防护区域。” 冰冷机械的声音在一方黑暗空间内遽然响起。 但就在片刻后,冰冷机械的声音却变得柔和起来。 “能量波动消失,危险警戒解除。” 悄无声息间,一个看不清面目的诡异身影,仿佛行走在虚实之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又像是他一直都在那里,沉默观察着这片地底空间内的一切。 随着这道虚幻身影的出现,那道冰冷机械的声音再次响起,四周密密麻麻亮起了不知道多少银色光芒。 紧接着,一尊尊银色傀儡动了起来,四处搜寻着那个虚幻身影的存在。 但它们却一无所获。 就连一开始接连出警报的机械声音,也在片刻后陷入到寂静之中,不再出任何声音。 那道诡异而又虚幻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仿佛刚刚所有的一切,都只这片死寂混乱之地自行衍生出的幻觉。 “现剧烈力量波动。” 但就在片刻后,冰冷机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密密麻麻的银色傀儡也再次行动起来,朝着被标记的方位迅靠拢过去。 炽白火焰幽幽燃起。 黑暗中悄然浮现出的一张不断变幻着虚实的面孔,而在那张面孔后方,悄无声息亮起了一座虚幻的十八品莲台。 十八品莲台缓缓转动,各种不同颜色的光芒映照四方,所有银甲傀儡还未靠近过来,便僵硬立在那里不动,就像是被拔下了电池的玩具,再也不能前进一分一毫。 那张面孔的双眼缓缓眨动了一下,内里燃起幽幽白炎,带着些许好奇的目光,低头俯瞰着那个位于这片地下黑暗空间最深处的法阵。 有如实质的目光透过不时泛起道道涟漪的半透明光罩,划过一片令人看了之后便头晕目眩的繁复纹路和符篆之后,最终落在了镶嵌在石壁之上的那扇大门上面。 就像是一个好奇的人,在通过半透明的玻璃箱子,在饶有兴致地观察里面所摆放的各种东西。 在这扇门后,他能够隐约感知到更加深邃辽阔的空间。 或许,这就是那些银色傀儡真正的产地? “现剧烈力量波动、强度十二级、已出最高防御强度,建议立即放弃法阵撤退,建议立即放弃法阵撤退……” 冰冷机械的声音一直在持续,也让罩子外面的那张面孔微微浮现出少许疑惑的表情。 他没有找到这个声音的准确来源。 最大的可能就是,声音是从这扇门上直接响起,并不是有什么人在开口说话,出警报。 更让他感觉到疑惑的是,这道声音一直在不停地建议撤退,但是应该听从建议撤退的人呢? 为什么没有见到有任何一个? 就算是他们是从被那扇门遮挡的空间内直接撤退,以他的感知能力,也应该能察觉到少许的波动才对。 事实上却是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存在。 第1436章 惊讶发现   心中虽然疑惑,他却并没有直接上前破开这道防护法阵,尝试着将那扇大门打开。   甚至还稍稍向后退了一小段距离,竭尽全力收敛着自己向外散逸的力量。   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个防御法阵,太过于脆弱了,真的是太过于脆弱了。   所以他才会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没把持住就将这里直接弄到崩塌,或者是因为暴力破解而引起了可能存在的法阵自我毁灭,将有可能纳入手中的线索碾碎化灰。   沉默思索片刻后,一道血色光芒从他的口中飞了出来。   得到老爷的示意后,陋狗当即开始了破解防御阵法的工作。   虽然也只能算是个二把刀,但比起天生在这方面毫无灵性的他而言,陋狗至少在自己的书页内积累了大量的经验,依葫芦画瓢的话,总有那么一些概率能够碰上正确的地方。   实在不行,还可以再回到他最擅长的拆迁破解法上面,一斧头抡过去,将这扇通向石壁后面的大门给砸碎算逑。   陋狗施展浑身解数,在这座半透明的防御法阵上上下下忙活着。   他半闭着眼睛,浑身气息收敛到极致,仿佛化作了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没有多长时间,法阵被破开了。   只不过并不是陋狗的功劳,当然和他更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主要还是一道毫无征兆出现的时空断层,一嘴啃在了那只半透明防护罩上面,竟然让它自行消失了。   他从闪现到的远处折返回来,面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来到了那扇金属大门的近前。   然后便听到了那道让人厌烦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冰冷响起。   “现未知敌人入侵。”   “启动最终防御……”   那扇紧闭的金属大门,缓缓亮起了一道让人很不舒服的耀眼光芒。   咔嚓!   他收起刚刚抡出的斧头,面无表情看了那扇被劈成碎片的大门一眼,随后缓缓步入其中。   在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后,即便是以他的定力,也不由自主微微一怔,轻轻出一声低低叹息。   感觉就像是突然间走错了片场,从充满混乱死寂的荒兽坟墓、母巢圣地,一下子来到了上一个时空的大型自动化机械制造工厂之内。   而且还是全自动的流水线工厂。   除了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未知入侵敌人之外,其他就再没有一个活物的存在。   但一切又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忙而不乱。   一个又一个的银色傀儡正在被制造之中,从不断挖掘那些银色的金属矿物,到切割分离,再到打造躯体,刻画符纹,法阵充能等等……   整个就是一条分工明确,多线联动,自动化程度极高的银色傀儡生产线。   而且随着他的深入观察才现,或许这样的流水线还不止这里一处,在其他地方可能还存在更大更多的相同场景。   所以平均下来,每一尊银色傀儡的出厂度简直出了他的想象,怪不得在外面能够聚集起如此数量的银色傀儡,和那些长相形状稀奇古怪、却又明显不是荒兽的妖物能打了个不亦乐乎,不分上下。   那么,这场战争到底延续了多久的岁月,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停歇?   傀儡和虫族的战争,到底是在洪荒战族进入此地之前,还是在此之后?   更重要的是,这些傀儡师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在这个大型流水线工厂内一直没有见到它们的踪影?   带着许许多多的疑惑,他开始在这里寻找答案。   只可惜那道本来被认为是“人工智能”的声音,其实一点儿都不智能,甚至连曾经备受他诟病的小度和小爱都远远不如,无法从它这里更加快捷地寻找到有用的线索。   在这片堪称辽阔的地下工厂寻找了许久后,他终于找到了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这里或许是那些傀儡制造商曾经的文体活动中心,可以让它们在疲倦的时候休息娱乐,当然这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在这座已经破败不堪的文体中心内,有一座图书馆的存在。   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侵蚀后,里面留存的大部分书籍早已经化作灰烬消散不见,但终归是有材质特殊的一些漏网之鱼,让他能够以朝圣般的姿态小心翼翼将它们收起,让陋狗一个符号都不拉地复刻到自己的书页之中,留待以后慢慢研究。   真正令他感觉到惊讶的是,虽然不知道这些傀儡制造商到底从何处而来,又是多少万载之前的生灵,但它们留下的文字记录,他身为九幽洞天之内的小小镖师出身,竟然有相当一部分能够识得大概。   就算是里面不认识的符号字迹,也能够猜出来这应该就是文字展历程中出现的变化,就像是上一个时空内,同一个国家不同地区的方言。   再回过头来深入思索一番,关于文字方面,顿时就让他生出了一种名为细思极恐的莫名感觉。   不管是当初的大魏,还是后面的五方五行界域,乃至于后面的大秦帝国,等等等等……   这些本应该毫无联系的地方,里面生灵所用的文字虽然的确各不相同,但却能从中推测察觉到,在遥远的过去,它们似乎出于同根同源,有着一个共同的祖先,而且在传播过程中遵循着相当严格的制式,没有出现过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所以后续就算是分化之后有了各自的展,也还能从许多蛛丝马迹中寻找到内在的联系,而不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将最后一部尚存的金属书籍印刻完毕后,他收敛思绪,开始从头整理自己所收集而来的线索。   先可以明确的是,不管是那些黑色傀儡残骸,还是这座自动化流水线工厂正在制造的银色傀儡,都并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确实有设计建造它们的修行者存在。   第二,这些修行者出现在母巢圣地的时间,应该是在洪荒战族与荒兽族群大战之后,而且两者相差了不短的一段岁月,因为这些傀儡师还曾经去过那片金色骸骨荒原收集材料,融入到了他们制造的傀儡之中。   第三,傀儡师们并无固定老巢,而是蝗虫一般在诸天界域不停扩张,将一个又一个界域吃干抹净、化作他们麾下的傀儡大军,然后便突然遭遇到了同样不停扩张的混沌虫族。   双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试探接触后,大规模的战争终于爆,绵延于黑暗虚空深处,然后战至最惨烈时,突然遭逢了大规模时空乱流的席卷侵蚀,最终存活下来的残部便莫名来到了这个地方,并且一直延续着和混沌虫族之前的战争,直到最后一位傀儡师死去,战争依旧没有停止,一直到了现在都还在不停爆。   就算是只剩下了这些战争傀儡自动生产线,也一直在严格遵守着当初傀儡师的既定方案,不断将新的力量投入战场,和那些奇形怪状的敌人鏖战于此方寂灭破败之地,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真正停歇。   ………………………………………………   他掩卷长思,然后悄无声息离开此地。   按照这座地下工厂所提供的线索,很快来到了第二座更大规模的“地下自动化机械工厂”之中。   然后按图索骥,遵照着上一次的经验直奔文体活动中心图书馆,找到并且抢救了另外一部分记载着宝贵历史的载体。   而在这座图书馆内,除去补充了一些关于进入到此地后傀儡师生存延续的细节之外,他现了令自己相当惊讶的一个大事件。   也算是验证了自己不久前在洪荒战族埋骨之地生出的一个猜测。   问剑阁主、业罗初圣……   那个白衣白裙的仗剑少女形象,她竟然出现在了某部一碰就碎的金属书板的记载之中。   并且和存活于当时的傀儡师有过一段交集。 第1437章 解决办法(求订阅) 金属书板上面对于业罗初圣的记录其实非常简单。 无非是这个人来到了这里,去到了那里,到处走走转转,显露了很多神迹等等。 但也可以从中推测出许多东西。 在那个时候,傀儡师们已经在这里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在这个时候,还存活的傀儡师已经很少。 整体实力层次也和当初纵横黑暗虚空时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所以说,在被卷入到这片死寂绝望之地后,他们渐渐已经无法再像当初那般,制造出席卷虚空,近乎无边无际的恐怖傀儡大军,自身实力也在这片死寂之地的不断压迫下变得虚弱无比,倾尽全力也只能制造出一些粗劣简化版本的金色傀儡,最终又退变成为银色傀儡。 因此在那个时候,他们对于白衣仗剑的那个少女,几乎持的是一种仰望神明的姿态。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坠入到了这片死寂绝望空间,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绝望煎熬中的一点希望。 来自洪荒战族的埋骨之地的残留力量气息,或许后续业罗门徒修行的金刚秘法便是来自于此。 除此之外,她还和残存的傀儡师后裔一起,见识了混沌虫族恐怖的吞噬吸收消化能力,也因此让他不由得有所猜测,乾坤借法的最终完善,是不是和这些已经被制裁到近乎灭绝的虫子有什么联系。 还有那些时而出现,又悄然消失的时空断层。 究竟和她的轮回剑意有没有关系,他也不敢做出任何的保证。 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关心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进来的,真正让他关心的是,她到底是怎么从这个绝望之地出去的。 有了明确希望的线索之后,他的干劲顿时大增,一连将所有能够寻找到的傀儡师地下工厂都转了个遍,只可惜除了这些线索之外,其他就没有了任何的现,倒是被他和陋狗顺道研究学习了一下这些银色傀儡的制造过程,算是意料之外的些许收获。 而在这一过程中,他也大致摸索出来了傀儡师种族的展模式,以及当初最为辉煌时所达到的高度。 傀儡师一族和那些被他们称之为混沌虫族的虫子一样,都算得上是行走游荡于无尽虚空深处的蝗虫杀手。 所过之处生机灭绝,界域毁灭,全部转化成为了他们所需的各种资源,转化成为了他们麾下越庞大的傀儡大军。 虽然傀儡师本体并不算太过强大,但拥有着大规模强悍傀恐怖儡大军的他们,就算是一般洞天之主层次的大修行者存在遇上,也很难逃过他们的征伐,经过漫长的大战后,都有可能被活活耗干拖死,不可避免沦为他们的下一个洗劫基地。 就像是同样游荡于虚空深处的混沌虫族,所过之处同样寸草不生,一切都是它们口中的食物,游荡、战争、吞噬、生育,就是它们的永恒主题。 一旦被它们盯上,接下来便会是无休无止的战争,直到以一方彻底败亡才算罢休。 所以说,傀儡一族和混沌虫族不知道为什么就相遇于虚空深处。 双方都将对方当成了美味可口的巨大资源,从最开始的小规模接触,到后面爆出来的大规模灭族之战,直至打到现在都还未完全平息。 和以大修行者洪为王的洪荒战族不同,也和每一头都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荒兽族群不同,傀儡师和混沌虫族所走上的道路更像是某种另类的虚空纵横。 太阴元君所走的虚空纵横道路,是将自身本源力量映照诸多界域,追求达到与各个天地同寿,与诸多日月同辉,而它们呢,则是将一个个的天地界域变成自己的矿山和粮仓,将所过之处挖光吃光,让自身族群数量越变越多,直到充满整个虚空或许才算罢休。 天地有灵,天地无情…… 可能是傀儡师和混沌虫族的存在和展壮大本身,便对大道乾坤的平衡产生了影响,所以才在偶然之中生出必然,让两者相互碰撞,最终尽数归于泯灭的结局。 只是有些可怜这一处荒兽母巢圣地,在被洪荒战族打爆一次之后,又迎来了傀儡师和混沌虫族,在这里延续着它们在黑暗虚空深处未完的战斗,给这片已经是死寂绝望的地方再增添了不知道多少尸体。 莫名感慨之后,他离开了寻找到的最后一座地下工厂,开始追寻业罗初圣曾经留下的痕迹,想要像她一样,寻找到从这里真正离开的办法。 ……………………………………………… 咔嚓! 一道时空断层再次出现。 擦着他忽然变得虚幻的身影,将虚空撕裂错位,留下刹那间让人为之头晕目眩的迷幻景象。 缓缓在百丈外显现身形,他低头注视着自己腰侧的一道红线,看着浮现出来的墨色鳞片清脆碎裂,鲜血汩汩从崩开的伤口内流淌而出,面色一点点变得阴沉下来。 身体受到的挤压撕扯力量越来越强,躲避这些时空断层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这一次,他算是在最后一刻才堪堪避开了那道时空断层的突袭,已经爆出来几乎全部的力量。 那么,如果这种压力继续按照这种趋势增强下去的话,他已经可以确定,最多再成功避开两到三次时空断层,再后面他是不可能及时闪避过去了。 所以必须要在之前寻找到可以应对的办法。 在这段时间内,他也对此做出了充分的准备,也想出了数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敢保证能够真正成功。 他也不愿轻易尝试,因为这并不是在教室里做数学题,一个方法不行就换另一种方法再试一次,在这件事情上若是失败了,很有可能就不会再有下一次的尝试机会。 只是现在已经来到了悬崖边缘,再向后退上几步便不得不被动面对下面的无尽深渊,也只能是在还有几步的余量可以消耗时,拼却所有去搏上一把。 咔嚓! 忽然间,又是一道时空断层毫无征兆袭来。 和他之前所推算预料的时间竟然完全没有对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闪避。 而是循着内心深处早已经推演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方案,近乎本能地带动身体,抡起了手中的双刃战斧,在那道时空断层出现的一瞬间,重重劈斩在了上面。 七星聚气、金刚秘法、荒兽源力、混沌归元…… 先天一炁、直指本源、切割分离、轮回斧意。 倾尽全部力量,挥出了这一记森寒斧影。 没有任何一点声息,双刃战斧缓缓没入到了那道刚刚形成的时空断层之内。 第1438章 心脏律动 相互切割,相互分离。 双刃战斧仿佛和时空断层融为一体。 就像是在森寒的斧刃之外,给它套上了一层异常贴合的“斧鞘”。 他死死握住斧柄,不让它在剧烈的颤抖着直接飞走。 明明只是极短的刹那时间,在他的感知中却像是经历了漫长的煎熬一般。 终于,那道时空断层消失不见,再也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存在的痕迹。 而他也终于能缓缓放下斧头,抬手拭去了额头上极为罕见的一层汗水。 刚才那一瞬间的感受,就像是在他面前站着那个白衣白裙的少女,和她毫无花哨地斧剑对拼,一有不慎便会当即身亡一样,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疲惫到了极点。 果然…… 她的轮回剑意,和这些时空断层存在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这些让他不得不小心对待,生怕会将自己卷入而殒命的恐怖裂隙,在她面前,竟然还能将这东西当成是自己的老师,用以参悟试剑吗?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如果和她不是打生打死的敌对关系,他还真的想做一波她的舔狗,真真正正拜在她的门下,从头到尾好好修习一遍问剑阁和业罗教的种种秘法。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种沉浸进去学习研究和不断提升的快感,也值得他为之付出努力。 以双刃战斧劈开了第一道时空断层之后,他对于自身的状态做出了一个比较深入的评估,就算是无处不在的挤压撕扯力量继续增强下去,也能够再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出现问题。 直到那种压迫力量再次达到一个新的临界点,或者是出现洪荒战族曾经面对过的密集断层叠加,才会出他的处置范围。 循着地下工厂图书馆内找到的线索指向,他马不停蹄一路向前,除了需要停下了抡起斧头劈斩时空断层外,其他时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歇,已经不知道在这片死寂绝望之地深入到了多远的距离。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现,仙灵上界界域之灵的气息竟然变得浓郁起来,而且诡异地和业罗初圣曾经到过的地方,出现了方向上的重合。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那只界域之灵也在寻找着她留下的东西? 他一斧头斩灭刚刚要出现的一道时空断层,缓缓呼出一口疲惫的浊气,忽然无声笑了起来。 不管是不是巧合,把它找到之后一切就会变得清晰明了。 如果运气爆棚的话,他的下一顿饭,有可能就会在诸天界域的万家灯火之中慢慢品尝了。 ……………………………………………… 一座破碎断裂的山脉前。 他缓缓从空中降落下来,望着山涧内蜂拥而出的各种丑陋虫子,又感受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界域之灵气息,伸手握住了温润如玉的斧柄。 这些虫子和他刚刚降临时所见到的一样,同样是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它们残暴嗜血的气息,仿佛它们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杀戮吞噬,将一切不属于它们的东西尽皆转化为食物。 这就是和那些傀儡师大战于黑暗虚空深处的混沌虫族吗? 轰! 他并没有让它们靠近,一道炽白火焰先一步将这些密密麻麻的东西笼罩在内,瞬间就将它们化作了一团团飘散的灰烬。 但是,还是有似乎无穷无尽的虫子涌出山谷,向他冲杀过来,仿佛有一道冰冷无情的意志统领着它们,让它们不惧死亡,只是狂暴冲锋。 数个呼吸后,在漫空飞舞的焦糊灰烬中,他停住了三昧真火的释放,轻轻松开了握住斧柄的那只手。 刹那间,那道在虚实之间不停变幻的身影被森寒斧影完全笼罩在内,然后迅被洪水一般涌来的虫群淹没。 撕裂破碎的声音化为道道涟漪,在虫群之内层层荡开,无以计数的虫子被席卷进去,瞬间化作灰烬消散不见。 双值加成极其缓慢地增加着。 对如今的他来说几乎趋近于无,也让人不禁有些疑惑。 这就是当初纵横于黑暗虚空深处,将一方方界域当做食物吞噬干净的恐怖虫族吗? 经过了漫长岁月的压迫之后,竟然已经变弱到了如此程度吗? 他一边默默想着,一边继续御使斧头向前,没有浪费一点双值加成。 毕竟就算是蚊子腿,那也是肉,先吃到嘴里再说。 在双刃战斧组成的森寒屏障下,他缓步穿过汹涌澎湃的虫流,来到了那座破碎山谷的中央,目光平静朝着里面望去。 哦? 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只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密密麻麻的虫子就是从洞中飞出,无休无止、无穷无尽。 但界域之灵的气息就隐藏在这座山谷黑洞之内。 连带着业罗初圣留下的痕迹,按照那座地下工厂的记录,应该同样就在此处。 或许是被这座破碎大山遮挡住了? 一念及此,他的身形骤然变得凝实许多。 背后悄然升起十八品莲台,朝着四面八方映照出耀眼夺目的光芒。 下一刻,无数黑鳞触须自他的脚下出现,没入到破碎山谷之中。 轰! 轰轰轰! 对于那些已经虚弱不堪虫族而言坚固厚重的地脉,在这些充斥着恐怖荒兽源力的黑鳞触须面前,却不过尔尔。 就像是酥脆的点心一般被轻松击碎,无数道裂纹朝着四面八方无休止蔓延开来。 在隆隆巨响声中,无数黑鳞触须交织缠绕,不仅将那些涌到近前的虫族吞噬消化,而且还继续插入破碎山脉深处,随着一道道磅礴荒兽源力爆,顿时整个山谷完全支离破碎,碎石纷飞犹如下了一场大雨。 整座山脉,竟然被黑鳞触须彻底掀开,露出了里面漆黑混乱的庞大空间。 噗通…… 噗通噗通! 只有一只放眼看不到边际的巨大心脏,在有节律地不断收缩。 每一次律动,便会从中涌出无数虫子,朝着外面犹如大日般耀眼的十八品莲台冲杀过来。 他沉默站在那里,任由虫潮再次将自己淹没。 并没有控制黑鳞触须将它们吞噬,甚至没有御使斧头为自己增加双值。 而是微微皱眉,仔细感知着这些虫子正在开始出现的变化。 在它们的体内,似乎出现了一丝仙灵上界本源之力的气息。 而且除此之外,还能隐隐察觉某种更让人惊讶的熟悉味道。 这是…… 另外一种原始修改版本的,乾坤借法? 第1439章 没有定数 那颗巨大心脏还在有节律地收缩着。 但已经没有了虫潮继续从中向外涌出。 顾判站在山谷上方,低头俯瞰着这个让人感到惊奇的大家伙,手中的双刃战斧时而消隐,时而显现,在十八品莲台的照耀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悄无声息间,一道冰冷而又沉闷的声音在山谷上空缓缓响起。 “你不应该寻找过来。” 他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因为,你有可能会死亡。” “生老病死、成住坏空,此乃轮回真意,所以我将来应该也逃不脱这一规律,不过就在这个地方,就凭你的一两句话,就想要决定我的生死?” “简直是笑话。” “你不明白,吾为什么会前来母巢圣地。” 他索性收了斧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确实不明白,不过既然你提起来了,那就不妨给我解释解释,也好让我能明白一下。” “因为,这里是最后的绝望之地,却又是唯一的希望之地。” “在无尽的绝望之中寻找希望,就是吾印刻在记忆最深处的声音,指引着吾一路到此。” “很让人欣慰的回答,充满了对现实的不满,以及对美好未来的期待与渴求……” 他面上温和良善笑容不变,语气中也带着些许谆谆善诱的味道,“你的意思是,这里是留给荒兽一族的最后希望,能够让你们重新复活过来,甚至是打破束缚,去到这座坟墓之外?” “荒兽一族,已经不可能恢复昔日的荣光了。” “就连吾族曾经栖息的混沌之海,也早已经消失不见,吾所想要的,不过是将吾族最后的生命种子,传承下去而已。” “很崇高的理想,很伟大的行为……只是我读书少听不明白,这和我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 他挥舞着手中的森寒大斧,就像是在对着一心脏的观众在做演讲,“说实话,如果你真的能做到这一点,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给诸天诸域食物链增添一个新的物种,我或许还会在一旁为你加油鼓劲,给予精神上的鼓励,但对于我这样的善意吃瓜群众,有必要被你如此咒死吗?” 它沉默下来,思索消化着这些话的意思,许久后才再次出了声音,“你不明白,像你这样的生灵来到这里,究竟会意味着什么,你同样不明白,被你汇聚于一身的十八道荒兽源力,在这里又是多么吸引注意的一种存在。” 他闭上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斧柄,朝着那颗巨大的心脏踏前一步。 轰隆! 一脚落下,大地震荡,山谷摇晃。 但就在下一刻,来自于界域之灵的声音又让他安静了下来,就连刚刚迈出的脚步,也在悄无声息间收了回来。 “吾借助你的力量来到此处,那么,作为对你的回报,可以和你做一个交易。” “交易的报酬便是,吾可以告诉你,关于离开这里可能存在的线索。” “很好,对于我这样温和良善的人,能够各取所需的交易,总好过一言不的打生打死……” 他一边说着,忽然闪电般出手,将一道刚要成型的时空断层直接斩灭,平息了片刻后才接着说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离开的秘密究竟又是什么?” “既然你已经寻到了吾的藏身之处,那么吾希望你能在此守护一段时间,让吾能够接纳荒兽传承,孕育荒兽真体,如此,吾就会将最有可能离开此地的那些秘密告知于你。” 听完之后,他默默思索片刻,既没有开口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忽然间问道,“你走吗?” “若是能走,吾自然要走。” “以前有过成功离开的先例吗?” “吾进入此处绝望之地后,继承了诸多荒兽残留下来的意志,知晓有两个坠入此地的生灵,最终成功脱离,回到了坟墓之外。” “那两个生灵,究竟都是谁?” “吾也并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谁,只知道其中一个一体两面,另外一个白衣仗剑。” 白衣仗剑,应该就是业罗初圣无误。 但一体两面的那位,他是真的想不出到底是谁。 难道是创立了元始神主一道的宇宙之主? 不过能够得知至少有两人在坠入此间后又抽身离开,虽然从比例上来讲小到简直不能再小的程度,但总算是有了可以参照的成功对象,有了一线可以期盼的希望。 心中转过数个念头,他便又开口问道,“何为死亡垂钓?” “吾继承的意志残念中,死亡垂钓只针对和吾存在方式相似的虚灵出现,或许被垂钓而走的它们是坠入了更加绝望的深渊,也有可能就此陨灭死亡,还有可能是离开了这里,去到了未知的地方,因为没有被垂钓消失的虚灵重新返回,所以吾也不知道它们虽面对的,到底是哪一种结局。” 他微微皱眉,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当即跳转到了下一个问题,“需要我在这里守护多长时间?” “吾也不能确定,或许一两年,或许五六年,也有可能要十数年甚至更多,还有可能吾会悄无声息泯灭了意识,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存在痕迹。” 他很快做出决定,“九为数之极,所以我最多可以等你九年时间。” “然。” “不过,你这么一句话就让我在这里枯坐许久,无论怎么看都不能算是公平公正的交易,所以我要你至少先展现出自己的诚意。” 巨大心脏经过了数次律动后,它的声音再次响起,“吾刚刚已经跟你说过,在最后的绝望之中,便有可能隐藏着唯一的希望,这是荒兽意志留给吾的指引,或许也是一体两面和白衣仗剑的两个生灵最终得以离开的唯一办法。” “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是最后的绝望?” “刚刚你挥舞斧头斩灭的那道裂隙,便是最后大恐怖大绝望所散逸出来的一丝力量……” “它们残存的意志告诉吾,每一段岁月的结尾,便会出现恐怖绝望的大破灭,到了那个时候,一切出某个力量界限的生灵,都会被尽皆清除,这便是最后的绝望。” “一段岁月,是多久?” “吾也不知道,或长或短,并无规律,混乱混沌,没有定数……” 第1440章 豁然开朗(求订阅) 大恐怖大绝望所散逸出来的一丝力量。 一段岁月的结束,绝望破灭就将降临。 他仔细琢磨着这两句话,看着那只巨大律动心脏安静下来不再声,缓缓在一方嶙峋的怪石上面坐了下来。 双刃战斧横于膝前,双眼半开半合,整个人不停在虚实之间变幻,十八品莲台也缓缓隐去,一切都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静无声之中。 不知道多久之后,倏然一道森寒斧影亮起,将毫无征兆出现的时空断层搅入斩灭,然后一切便又恢复到了和之前并无二致的沉寂状态之中,除了那颗巨大的心脏还在有节律地缓缓收缩扩张,带动着整个地面都像是在一呼一吸,一涨一落。 时间一点点过去。 他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唯有不时亮起的斧影寒光,以及从他体内渐渐升起的暗金光芒,在表示着他并没有真正睡着,而是一直在观察周围,修炼己身。 洪荒战族关于金刚秘法的那一丝力量气息,给了他相当大的触动与启。 尤其是被收集起来的那些金色骨粉,越是深入研究探索,便越是觉得奇妙无穷,就像是自己苦苦摸索了不知道多久的研究课题,忽然现在很久以前便已经有技术大能做过同样的事情,并且达到了非常高的层次一样。 一下子就能让他在许多方面豁然开朗,少走了很多弯路。 如此再结合自身实际情况,新一轮的推演破境已经迫不及待展开。 每一次的暗金光芒闪耀,便是一次经验值的大规模注入,他也不知道,最新改版的金刚秘法,和大荒圣龙之体结合起来,会将自己带向何方,又能让自己这一点本我的真身,恢复到何种程度,或者是提升到何种程度。 也许是受了业罗初圣刺激的原因,他在修行上所做的事情还不仅仅如此。 除去感悟推演提升金刚秘法外,轮回剑道的意境、双刃战斧的特性,也被他重新列出来,结合不时就会出现的时空断层,开始进行更深层次上的研究思考与体悟融合。 既然业罗初圣能从那些碎骸骨中提炼出适合业罗弟子修行的金刚秘法,又能从时空断层内体悟轮回剑意,还能从混沌虫族堪称奇葩的吞噬消化转换系统中完善乾坤借法,那他也可以依葫芦画瓢,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收获。 就算是比不上她这样非人天才的收获,在双值加成的不讲道理助力下,至少也应该取得凡人顶点的成绩才对。 ……………………………………………… 太阴元君从头到尾看完了荒兽残尸被分解吸收转化的全过程,不由得感悟颇深,收获良多。 但还未等她静下心来将这些体悟一一消化吸收,便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从脚下传来。 隆隆巨响声中,那座扎根矗立在这里不动的大山,缓缓从盘踞的状态站了起来。 不久后,在太阴元君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这座大山开始朝着某个方向移动,并且度越来越快,一步跨出便越过不知道多么遥远的距离,紧接着又是一步重重落下,将本就残破的地面踩出巨大深坑的同时,早已经消失在了茫茫晦暗天空之下。 所过之处大地塌陷、雷鸣电闪,仿若末日灾变的降临。 他…… 这是要做什么去? 难道是遇到了难以抵挡的敌人,所以才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要前去支援吗? 只是这里作为天地肠衣、混沌磨盘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出现太过强悍的敌人,将他都逼到了无法应付的程度? 不对…… 或许是他遭受到了这片绝望之地的撕扯挤压,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所以才会让他的这具躯壳前去加以保护。 太阴元君思及此处,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 他却是不知道,若是自身本我不在这具躯壳之内,这座擎天立地的大山其实就大致相当于一座没有生命气息的死物,不会被当成出力量界限的强大生灵而针对,还能够维持现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但如果他非要将本我他我合二为一,那么紧随其后的就将会是难以预料的危机降临,真正到了那个时候,谁都不敢确定将会生怎样的变故。 太阴元君离开了这座快移动的大山,化身一道月之光辉,跟它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跟随,想要看一看到底要去向何处,也是想要知道,他到底在面临着怎样的危险。 隆隆巨响一路远去,不知道多久之后便踏入到了一片暗金颜色的骸骨荒原之中。 就在此时,大山停了下来。 自山体内伸出无数道黑鳞触须,将那些金色骸骨一一吸收进入躯体之中。 其度之快、效率之高,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只硕大的吸尘器,在打扫家里被小朋友洒满了金粉的房间。 太阴元君隔着一段距离降落下来,伸手捡起一块暗金骸骨仔细观察,脸上流露出疑惑与凝重并存的表情 “这样坚固程度的骨骼,即便是历经不知道多少岁月都还没有被完全腐化……” “还有如此恐怖的数量,如果这些生灵还活着的话,将会是怎样一只所向披靡的大军……” 太阴元君仔细观察着手上的那片碎骨,然后将目光转向了视线中近乎无穷无尽的暗金残骸,片刻后面色忽然起了新的变化。 在刚刚来到这一方死寂绝望之地时,她曾经化身月光四处游历,当初也曾经自高空中路过了这片金色荒原,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多想,只认为这些东西可能是某些荒兽死亡后被碾碎的尸骨…… 但直到现在仔细观察辨认后才知道,这些碎片上萦绕着的细微力量气息,并非是荒兽尸骨,而是另外一种生前极其强大的族群。 那么,它们到底是何种生灵? 在它们留下的尸骨之中,为什么会存在着一丝微不可查的业罗秘法气息? 它们,和当初纵横诸域的业罗门徒又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为什么她并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第1441章 引起镇压 太阴元君面对着近乎一望无际的金色骨海陷入沉思。 在深入研究这个连她都难以解答的问题时,那座大山终于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暗金骸骨,然后又向着某个方向开始迅前进。 不久后,它来到了那座金属傀儡堆放垃圾场,将大量黑色傀儡装进体内,然后继续向前,在某处掘开地面后,露出下方制造银色傀儡的“自动化”生产线。 一条生产线被它连根拔起,小心翼翼封存在自己体内,随后再次启程,一路没有停留,终于来到了那座已经完全支离破碎的山谷百五十里外,缓缓盘踞了下来。 给这里增添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大山。 太阴元君并没有跟来。 她仍然停留在那片洪荒战族消亡之地,追寻那早已经遥不可及的古老岁月,探究着自己所不知道的真实历史,希望能够从这些遗迹中真正现有用的东西。 反正在山上也已经刻画好了能够随时传送过去的法阵,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完全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再决定自己是跟过去,还是离远一些暗中旁观。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过去。 破碎山谷之内,那颗巨大心脏渐渐被一团混沌气息所笼罩,并且渐渐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没多久便将盘膝端坐于嶙峋怪石上的顾判覆盖在内。 混沌气息越来越浓郁厚重,还在继续向外扩张,直至占据了以这座山谷为中心的很大一片区域,才终于止住了向外蔓延的趋势。 悄无声息间,一根根黑鳞触须从大山之内伸出,在地底蜿蜒穿行,主动没入到了那些混沌雾气笼罩区域之内,先是试探性地吸收汲取了一点进入触须,紧接着便毫无顾忌开足马力,瞬间不知道多少触须密密麻麻破土而出,涌入混沌气息之内拼命吞噬吸收。 忽然间,界域之灵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入定与沉思。 “你的那些触手,对吾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他缓缓睁开双眼,面上显露出些许被打扰后的不豫神色,“我的触手,离你那么远,影响到你什么了?” “它们,在吞噬吸收吾的力量气息。” “那你收敛一些啊,自己控制不住力量气息的散溢,就不要怪别人是不是拿了你的东西。” 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后,界域之灵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边响起,“吾无法迅完成荒兽孕育的话,这些气息被感知到的可能便会增大,到了那个时候,镇压就会提前降临,不管是吾还是你,都逃不掉死亡的厄运。” 他思索着缓缓说道,“按照你的意思,只要这些气息不被外界感知到,就不会引起镇压了?” “事实便是如此。” 他笑了起来,“那你早说不就好了,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情……” 片刻后,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巨响将他的笑声掩盖下去。 大地在剧烈颤抖,那座大山缓缓起身,带着无与伦比的气势,朝着这座破碎山谷盖压了过来。 界域之灵沉默了。 它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但在凶猛的动荡与轰鸣声中,所有的声音都无法传递出去,就连那颗巨大的心脏,都在一段时间内停止了有节奏的律动,开始和周围的地面以一个频率剧烈颤抖。 轰隆! 终于,那座大山缓缓坐了下来。 就像是一只爱护幼崽的老母鸡,将那颗心脏牢牢护在了自己身下,并且伸出无数黑鳞触须,将它缠绕着拉进自己的山体之内,如同将刚刚下出的蛋,重新又给塞了回去。 “呼……”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面上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对待朋友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任务工作;要像夏天一样火热,对待困难,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清理干净;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 “所以你很幸运,作为被我认可的盟友可以得到我春天般温暖的关爱。” “感谢我吧,也只有我这样经过了疯狂生长育的大个子,才能将你进行无处不在的包容,就像是现在这样,随你怎么折腾,都不再会有一丝一毫的气息泄露,可以撒着欢地孕育出新的荒兽生命……” 他还在悠悠感慨着,却忽然间闭口不言,闪电般挥出双刃战斧,将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一道时空断层斩灭消失。 但是…… 出乎他预料的事情生了。 上一道时空断层才刚刚消失,下一道便已经遽然降临,就像是一只恐怖无比的大口,要将他整个人拦腰截断,然后嚼碎了吞下肚子。 咔嚓! 双刃战斧携裹着无双的气势,再次斩进刚刚出现的时刻断层之内,以间不容之势将其陨灭于无形之中。 但是,他的面色依旧凝重到了极点,眉宇间尽是阴霾,阴沉到几乎能滴下水来。 只因为刚刚接连出现的两道时空断层并不是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就在他抡起斧头将第二道时空断层斩灭后,周边宽广辽阔的空间内,开始显现出一道道波纹,相互交织,连成一片。 下一刻,不知道多少时空断层悄然显形,正片空间就像是原本完整无暇的一只水晶球,瞬间多出来密密麻麻的裂纹,又像是在虚空中张开了不知道多少只嘴巴,要将位于其中的所有一切都割裂撕碎,吞入腹中。 山体开始了大规模的崩溃,霎时间不知道多少碎石滚滚落下,一些裸露出来的地方黑鳞瞬间撕裂,鲜血洪水般滔滔不绝,混合着崩碎的泥石滚滚落下,犹如一场级规模的血色泥石流。 也好在大山的体量实在是太大,其表面覆盖的岩层也厚重到了极点,所以在这一轮恐怖的时空断层侵袭后,并未对其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 就在此时,太阴元君的声音从他持有的阵盘内响起,带着少许焦急的味道。 “最好不要让这具躯壳与本体汇合,不然有可能引来难以预料的危险。” 他微微一怔,在闪避劈斩的百忙之中,当即让自己的“他我躯壳”拔地而起,以最快度朝着远处离开。 第1442章 直接甩锅 密密麻麻的时空断层就像是一张张恐怖的大嘴,将那座巍峨大山啃噬得遍体鳞伤,血流汹涌。 他正在加逃离之中,至少要让本我与他我之间隔开一段安全距离,才能知道到底是不是如太阴元君所言,两者相会便要引起极大的未知危险。 而就在此时,一道出想象的巨型时空断层已然成型,只一下便破开了那尊直入云霄的庞大身躯,在它腹部的位置斜斜切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顷刻间黑鳞飞溅,血如雨下,大地裂开,洪流滚滚,完全是一片末日灾变降临的恐怖景象。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 一颗小山般的墨色心脏从高处掉落下来,猛地坠入地面,砸出一个震怖的巨型陨坑,随即被汹涌澎湃的血色洪流注入,在其间起起伏伏。 受到重创的“他我躯壳”跑掉了。 留下了他,还有那颗仿佛是刚刚被剖腹产而降生的心脏。 但是,时空断层却并没有就此消失不见。 而是将主要目标放在了那颗巨大心脏上面。 虽然频度与烈度和刚才远远不如,却也不是心脏所能承受之痛。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时间,便已经被切割撕裂成数十上百的碎块,连拼都难以拼的回来。 密集的时空断层终于消散不见,只剩下了零星出现的寥寥几个,一次次被他用双刃战斧斩灭,已经无法再造成更大的影响。 他此时已经来到了心脏碎片的中间,沉默注视着浸泡在大团灰色粘液中的那个小小身影,面色沉凝、语气冰冷说道,“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因为你试图重现荒兽的传承,所以遭到了如此恐怖的镇杀,若不是我的真体拼死守护,就凭你自己的力量,恐怕早已经化为灰灰散去,连一点儿痕迹都不会留下。” “但是,我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遭受重创,需要相对应的补偿才能让我真正安定下来,不至于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一头身长丈许,看起来像是某种奇形蜥蜴的的半透明生灵自黏液之中钻出,以极度虚弱的声音开口说道,“本不应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本不应该……” 咔嚓! 一柄寒光闪闪的双刃大斧劈斩下来,插在了它的身侧,几乎紧挨着它的身体,没入到了地下,也打断了它刚刚开口说出来的那句话。 然后便听到他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本不应该?本不应该的事情多了,我就本不应该掉到这座坟墓之中,这不还是半声不吭一头栽下来了?” “还有,你以为自己传承了什么所谓的荒兽意志,就变得无所不知、算策无疑了?” “我告诉你,还差得远了,它们那些荒兽如果真的那么厉害,怎么会被关到这座时空风暴的大墓里面,被打爆屠戮了一波又一波,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你这么一个黏黏糊糊的蜥蜴玩意?” 它张了张嘴,“你……” “我什么我,看你如此虚弱,是不是快死了,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如何离开的秘密直接告诉我,说不定本座高兴了还能带着你一起走,不然的话……” 他微微俯下身体,伸手握住了斧柄,“现在供需关系已经完全改变了,你要是还拿捏着不开口的话,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一斧头劈碎了你下锅炖肉!” 在恐怖到窒息的庞大压力下,并没有真正完成传承孕育的它浑身颤抖着,竭尽全力保持着生命之火的不熄,与这种压迫力量做着对抗。 但它很清楚,这种坚持其实毫无意义。 他正在缓缓从地上拔出那柄斧头。 它有种强烈的预感,当他真正将斧头完全拔出的时候,就是最后一头荒兽死亡,整个荒兽族群陨灭时刻的到来。 因此,它便不再犹豫,直接开口说道,“吾从继承的荒兽意志中知道,一体两面的生灵,是通过死亡垂钓那道光芒,消失在了这片死寂绝望之地;而白衣持剑的那个女子,则是在大破灭到来之际,御剑主动进入到了最为恐怖的那道时空裂隙深处,然后再也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次。” “吾记得,当时已经所剩无几的傀儡师,也有几个跟随她一起没入到了那道时空裂隙之中,他们也再没有回来过,不知最终到底是离开,还是陷入到了更深层次的绝望之中,亦或是直接死亡。” 他缓缓松开了斧头,思索着它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退后一段距离重新坐了下来。 趁着这难得的平静时间,它开始拼命吞食身边的黏液,以及那些破碎的心脏组织,竭尽所能来弥补未能完成孕育情况下所缺失的东西。 ……………………………………………… 转眼间便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过去。 他对于金刚秘法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而在此基础上,本我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如果只论身体强度的话,甚至还要比当初的大荒圣龙之体要更加强悍许多。 除此之外,他也没有放松对于时空断层的研究。 因为离开方法之一很有可能便是要没入到时空断层之中,所以在此之前必须要尽可能打下更深更厚的基础,就算是冒着危险,这时候多研究一些,最终确定要离开时存活的概率便大上一分。 对于时空断层的体悟并不是孤立的事件,而是和轮回剑意、打野刀直指本源的特性相互关联,并驾齐驱,只要其中任何一项有了质的突破,必将带动其他两项齐齐向前迈出极大的一步。 这段时间内,他唯一的放松方式便是对于“他我躯壳”的修复工作。 以之前收集到的洪荒战族骸骨、黑色傀儡,以及混沌虫族甲壳为材料,采用远程控制的方式,一点点填补着遭受巨大破坏的区域,远远看去就像是在那尊盘踞于地的墨色大山上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有金色的,也有灰色的,整个色彩斑斓,丑陋到了极点。 那只奇形怪状的蜥蜴已经不再是刚出生时的半透明模样,体表覆盖上了一层犹如混沌灰色的鳞甲,又被淡淡的混沌雾气所笼罩,体型虽然并没有增长太多,但内里却蕴含着越来越浓郁的力量气息。 只不过在他的眼中,它依旧是太弱,而且因为先天不足的原因,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再达到当初和大修行者洪对战的荒兽层次。 第1443章 雌雄同体(求订阅) 这样平静而又忙碌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 不知不觉,几年时间过去了。 直到当他和它都已经将很多事情当成习惯延续下来时,新的变化早已经在悄无声息之中降临此间。 这日,刚刚从苦行僧般的修行入定中出关,正在进行新一轮远程手工作业的他突然有所感应,将正在忙碌的事情直接丢下不管,抬头看向了上方混沌灰暗的天空。 嗡…… 犹如飓风通过狭长甬道的尖锐呼啸声遽然响起。 灰暗的空中竟然出现了罕见的雷霆电光。 一道道深紫近墨颜色的闪电照亮了天空,顺便也将下面的大地映成了同样的色彩。 但奇怪的是,空中并没有聚集起厚重的乌云,同时又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音。 “原本在这个时候,才应该是吾破壳而出的大致时间。” 已经生长到三丈左右大小的荒兽真体睁开眼睛,和他一起抬头仰望着高空中的紫黑雷霆。 “哦?” 他周身暗金光芒收敛,露出下方那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身影,闻言稍稍有些惊讶地道,“你的意思是,我该上班了?” 它却是缓缓摇了摇头,悄然幻化成为一个身着墨色长裙的曼妙女子,悠悠叹息着道,“因为数年前那场撕裂时空的风暴毫无征兆出现,一切都已经被改变,所以吾也并不清楚,这究竟是不是针对吾而来的灾劫。” 他将目光从高空紫雷上面移开,在身侧那个黑衣黑裙的女子身上看了一眼,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道,“你这个模样让我有些不太适应。” 它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刹那间却是又变成了一个身披墨色铠甲,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子。 “一想到曾经骑在你的身上在周围转悠过,我就感觉有点儿冷……”一缕炽白火苗从他的鼻子里窜了出来,随后索性闭上了眼睛,“咱还是变回四肢着地的爬行动物吧,好吗?” “然。” 它倒是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那尊披甲执锐的高大身影迅变化,刹那间就回到了最开始时的丝足蜥蜴形态。 他这时才再次睁开眼睛,重新将目光投注到了开始剧烈涌动变化的灰暗天空上面,口中则漫不经心般说着,“男女混合、雌雄同体?” “吾若不如此,又怎么能够孕育出下一代的荒兽真体……” “这倒是个让人无法反对的理由。” 他似是对上面越来越狂暴的紫色雷霆毫不在意,只是接着说道,“自交自生自养,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的,你真的是辛苦了……” “……那么,自己干自己的日本人,那个事情究竟感觉如何?” 它花费了一点时间才能大致理解他话里的意思,之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吾距离长大成真正的成熟体,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那你可得抓紧了,万一要是到了真正大破灭大绝望的时候,你都还没有下过一个蛋,那岂不是白瞎了这些荒兽意志的一番折腾?” 它转动着长满细密鳞片的头颅,用一种很不理解的目光看着他,“吾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对空中出现的异象有所忧虑。” “忧虑么……” 他眨眨眼睛,自然而然道,“我看你一会儿男装一会女装,一会儿又异装,玩得不亦乐乎,半点儿紧张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只是身为临时工保安的我,又有什么可忧虑的?” 忽然间,尖锐刺耳的破碎声遽然响起,仿佛大量的玻璃在同一时间齐齐碎裂,爆出令人瞬间窒息的恐怖回声。 他终于闭上嘴巴,抬头注视着紫黑电光环绕中出现的那个庞大黑洞,观察着它以肉眼可见的度向着四面八方扩张,顷刻间便已经占据了全部的天空。 并且能够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从黑洞之内散溢出来的强大压迫力量。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再次开口问道,“你身为荒兽,为什么在刚才变化成人的模样?” “还有时空乱流之中的那些荒兽界域,生存在其中的生灵,为什么绝大部分都还是人,而不是各种各样的兽类?” “…………,吾本以为,你会询问关于此时恐怖异象的事情。” “没关系,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问题也得一个一个去解决,我看它还要很久才会再次生变化,有这个时间,就能多做很多事情。” “变化人形,这是天地轮回的影响,也是乾坤大道的表现,当曾经的混沌之海开始划分清浊之时,一切都仿佛有了既定的方向。”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和天地有关?” “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和天地有关,吾只知道生这种变化的起始时间,也恰好和吾等荒兽族群的衰落出现了重合。” “那么,马上就要灭绝的混沌虫族呢,和你们荒兽一族有没有什么联系?” “吾以为你知道混沌虫族和吾族的关系。。” “我不知道,只是看你和它们相处的很融洽,它们似乎也比较害怕你,听你的话,所以才忽然生出了这个疑惑。” 它沉默片刻,语气中隐隐透出几分不屑的味道,“以前在混沌之海的时候,这些虫子,本就是吾族生灵的食物来源之一。” “只是后面混沌之海消失,吾族被埋葬于时空乱流深处,它们也随之不知所踪,不知道流落到了何处。” 他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莫名想起来自己也曾经培育过的战蜂,尤其是被绯红展到了第三代的噬灵蜂,它们的身上似乎隐隐有了一丝混沌虫族的影子,只是不知道这两者之间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所联系。 想到此处,他刚想接着说些什么,却忽然间眯起眼睛,看向了从那只已经占据了整个天空的黑洞中钻出的一个边角。 那块边角越来越大,看上去也越来越中震撼人心,就像是一整块大6,突然间就要从天而降,朝着下方的地面砸落下来。 规模竟然庞大到了这种程度吗? 不但贯穿了外面存在的时空乱流,甚至还将狂乱磅礴的力量波动带到了此处,瞬间引动紫黑雷霆集中爆,比之前密集粗壮了不知道多少倍去。 第1444章 界域破碎 幽幽白炎燃烧的眼眸中,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奇异景象。 这样一方庞大界域被时空乱流席卷崩塌时,所爆出来的恐怖能量波动,竟然直接贯穿了从时空乱流到绝望之地的通道,也将某些久违了的熟悉气息传入此地。 这就是因为庞大所以强大的最直观表现。 而且感受着从黑洞中传来的气息,也让他生出了极大的疑惑。 他深吸口气,又长长呼出,“这个样子,似乎并不是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荒兽真体被时空乱流撕碎,残尸坠入绝望之地时出现的现象。” “吾从刚刚异象出现的一开始并没有说过,这是荒兽残骸坠入此间。” 它停顿一下,语气平静淡然接着说道,“在吾刚刚搜寻对比到的记忆之中,如今正在生的变故,应该是吾族坟墓之外的一方天地界域,被时空乱流卷入其中,撕碎崩解又有残块坠入此间后,才会出现的景象。” “你的意思是,这个大家伙是一块界域碎片,而且也像我一样,是个倒霉催的外来者?” “按照吾所继承的荒兽记忆,应该就是如此。” “这种事情生的多吗?” “吾族的留存记忆中,或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生一次。” “说准确一点。” “吾也无法说得太准确,有可能间隔数十年、数百年,乃至于数千年,都有可能会生一次。” 他没有再开口了,甚至一个跨步再次骑到了它的背上,让它驮着自己升到了高空,近距离观察正在从黑洞中缓缓探出,变得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的那块巨物。 他甚至看到了似乎有不止一个的巨型飞行器试图腾空而起,却又被不断破碎的各种东西击中,最后和它们一起碎裂坠落下去,或者是变成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垃圾。 这种震撼的场面,让人不由得长长叹息。 不管是上一个时空的浩瀚宇宙,还是这一个时空的无尽虚空,仿佛都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一直存在下去。 上一个时空的恒星,纵然有着以多少亿年来计算的生命,却依旧会衰老,及至毁灭,还有如今时空下的天地界域,也无法阻止崩解破碎那一天的到来。 生与死的轮回,创造与毁灭的交替,一切都在遵照着仿佛存在,却又似乎并不存在的规律运转,谁都逃不出这个圆的笼罩范围。 所以那些大修行者才要追求永恒彼岸,试图横渡苦海,脱自在。 但从古至今,除了那神秘至极,甚至无法证实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的天地乾坤大道外,其他还从未有哪个生灵可以跨过这道关口,能够真真正正站在所有一切的起点,也同样是展变化的终点。 当初纵横于混沌之海的荒兽一族,每一头成熟体单拎出来,都有着洞天之主的层次,结果还不是只剩下了他胯下这样一头雌雄同体、男女不分的废物? 还有号称打遍虚空界域无敌手的洪荒战族,说是要开启通向无尽苦海的那扇大门,然而还不是一头坠入到了荒兽坟墓、母巢圣地,和荒兽一族最后的希望荣光来了一场同归于尽的大战? 此外不管是傀儡师族群,还是混沌虫族,都无法做到族群永续,生命之火永生。 还有曾经最接近这一门槛的九幽之主,牠也死了。 宇宙之主,牠们精神分裂了。 黄泉之主,缩在被窝结界里轻易不敢出来。 最后也只剩下一个业罗初圣,怕是也要经历五衰五难、三灾九劫,最终还不知道是要死掉,亦或是疯掉……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凡是想要朝着永恒彼岸起冲击的,除了当前还算正常的业罗初圣外,其他就没有一个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细细思索品味一下还能现,被不管是巧合还是必然所制裁过的这些恐怖族群,总体上呈现出来的是一种随着时间向后推移,实力层次降级的趋势。 从全盛时期纵横混沌之海的荒兽一族,到踏破无数虚空界域的洪荒战族,再到混沌虫族与傀儡师,其中时间间隔以不知道多少万年记,而它们的实力层次也确实在不断下滑,或许再等到不知多少岁月之后,整个无尽虚空、大千世界,便会整体步入到末法大劫之中,此后再无凡力量的存在,也无凡生灵存活的空间。 他默默想着,任由思绪不断翻飞。 而在幽幽燃烧着炽白火焰的双眸深处,映照出来一道道犹如美丽极光的虚幻飘带,在这个正在不停破碎的界域碎块周围环绕舞动,其中蕴含着难以感知却又无比恐怖的力量,让他也为之屏息凝神,不由自主收敛了一切思绪。 低低叹息一声,他正在见证一方原本生机旺盛,力量层次颇高的天地界域的破碎终结。 此方界域的天地规则似乎在全力抵抗自身的破碎,但是却毫无意义,没有什么作用,最多只是延长了步入死亡与毁灭的痛苦过程。 如果它真的拥有灵智和感觉的话,或许已经放弃了这种绝望的挣扎,好让自己死的更加干脆利落一些,免得遭受粉身碎骨的痛苦煎熬。 “你知不知道,这一方界域为什么会落入到时空乱流之中,遭到被撕碎崩塌的结果?” “吾族残留的记忆告诉吾,这样的变故或许只是偶然,但在偶然之中,却仿佛又隐藏着吾等难以探知的必然。” “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他认真观察着这块正在逐步破碎的界域,“除非你能够从中找出这块破碎界域的特别之处,它到底有什么地方可能破坏到了无尽虚空的平衡,我才会有一些相信你的说辞。” “吾族还未被封镇于此的时候,混沌之海还未真正消散,根本就不知道后面的无尽虚空、乾坤大道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平衡规则,所以也难以察觉到这一方天地被时空乱流破碎崩塌的真正原因。” 咔嚓! 一道巨大的时空断层横亘在了黑洞中央,也瞬间将那块令人感到无比压抑的巨物从中截断,一部分直接被吞噬进去,另一部分则开始了加的坠落与碎裂,天空中开始在紫黑雷霆的映照下下起了滂沱石雨。 他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 死死盯着那道横贯了小半个天空的时空断层,看着它如何将那块可以称之为大6板块的巨物切碎吞噬,一时间几乎全部心神都被这一幕完全占据。 第1445章 四点五级 也许是被截断进入时空断层的界域残块实在是太大了,导致时空断层并不像之前那般瞬间完成切割分离,而是实实在在停留在那里将近一个呼吸时间。 也将内部的所有一切完全暴露在了他的眼中。 对他造成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冲击。 原来,时空断层内部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直指一切事物存在的根源,对其进行切割分离,混沌泯灭,化作最为本源的能量,然后消失不见,不知道被输送到了何处。 这一幕,将无坚不摧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也明明白白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何为煌煌大势,不可抵挡。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斧柄,某个突然升起的念头竟然是如此的强烈,几乎要控制住了他的思想与身体,要遵循着内心最深处那熊熊燃烧到几乎爆炸的欲念,不顾一切就要顺势斩出一斧,将自己所观察到、感知到、体悟到的一切集中到这一斧中全部劈出。 但他最终还是以大毅力忍住了内心深处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强迫自己冷静平复下来,没有因为冲动而做出后果难料的莽事。 而在他的眼睛最深处,却一直在回溯着刚才一闪而过的那道虚影。 那是在时空断层的最深处,瞬间显现的一扇门,充满了无比神秘气息的虚幻大门。 虽然由于时空断层的阻隔,无法让他看到那扇虚幻大门的一切,但心中的那种难以遏制的冲动一直在呼唤着他,劈碎这扇门,进入门后的世界。 当然,不管门后到底是不是通往无尽虚空的道路,他都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不让自己做出这种自寻死路愚蠢举动。 即使真的进了门便出了坟,此时的他也只能是望门兴叹,因为就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层次,对于时空乱流与断层的理解程度,还远远达不到在其中存活下来的地步。 磅礴石雨还在不断从黑洞中向下坠落。 大大小小的石块在半空中便燃起了大伙,拖着长长的尾焰砸向地面,引了剧烈的爆炸,整个大地都在隆隆颤抖。 他深深吸气,又缓缓呼出,“现在的景象,和你曾经提到的大破灭,还有多少差距?” 它沉默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说道,“如今生在吾等眼前的,只不过是一方界域的毁灭而已,在吾等荒兽一族最为惨烈的那个时期,这样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生,而且是不知道多少荒兽界域的毁灭在同时生,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席卷笼罩整个坟墓范围的大破灭?” 他呼出第二口浊气,“难以想象,竟然真的有人可以从大破灭之中逃出坟墓,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就连现在这道时空断层都无法生存下去。” “你我做不到,不代表所有生灵都无法做到……生灵与生灵之间的差距,有时候比生灵和死物之间的差距都大,从混沌之海到无尽虚空,有智生灵何止亿万,其中能走出寥寥几位站在天地高处的大修行者,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它说到此处便沉默下来,肋下双翅加快了扇动的度,避开飞射过来的一片火雨,鼻孔翕动几下,“这一过程要持续很长时间才会渐渐停息下来,你还要在这里观看吗?” 他握紧手中的斧头,缓缓松开,又握紧,再松开,眼眸最深处一道断层悄然浮现,若隐若现,将一直幽幽燃烧的炽白火焰都瞬间截断。 它并没有感觉到他刚才生的变化,又等待了一段时间后,才转过头来看着他道,“吾到了该进食的时间了。” “那你去吧,我再多呆一会儿。”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那块界域碎片的崩塌毁灭终于来到了最为核心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此时正在裂开的地方,应该是被称之为地核,还是文艺一些可以叫做界域之心,只知道这些熊熊燃烧着猩红火焰的坠落之物,内里充斥着浓烈的规则本源之力。 界域之心的坠落越来越密集了…… 宛如一道道血色流星,却只有刹那间的绚烂璀璨,还在半空便已经熄灭,又迅被泯灭吸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也感觉到了越来越浓郁的界域规则之力,甚至还能从中隐隐倾听到一缕若有似无的低语。 咔嚓! 一道森寒光芒斩破虚空。 将一块房屋大小,朝着他激射而至的燃烧地核劈成粉碎,顺带着还剿灭了萦绕其中的一丝界域规则之力。 轰! 大量双值加成从四级打野刀注入体内。 让他猛地眯起了眼睛,再看向空中那些转瞬熄灭的血火流星时,已经充满了渴望的炽热。 竟然…… 难道是因为刚刚观察体悟了那道巨型时空断层的原因,打野刀竟然又要向前进化出小小的一步了吗? 从直指界域规则本源的特性,直接进化到可以斩灭本源,并且将之化为双值加成了吗? 这可是将一整个世界、一方天地都当成了野区霸服来对待,简直是嚣张霸道到了极点…… 轰! 他瞬间消失在原处,主动朝着上方一座小山般的界域之心碎片迎去。 紧接着便是一道森寒斧影划破长空,将这块界域之心斩成更加细小的碎片。 但出乎他预料的是,这一次竟然没有收获到任何的双值加成。 难道说刚才所生的一切,只是他盯着那道时空断层看得太久,所以产生了幻觉? 不对…… 再仔细回溯思考一下,一个新的现和推测涌上心头。 打野刀确实比之前出现了进化的苗头,但却并非是他想象的那般,在直指本源的特性上迈出了非常大的一步,可以无脑直接斩灭一方界域的天地规则,然后化作自身的双值加成。 而是说,需要他先能够体悟察觉到界域规则的存在,然后才能御使打野刀将其一斧两断,强化己身。 不然的话,就像是在黑灯瞎火地乱撞,运气好了或许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不好根本连界域规则的边儿都摸不到一分一毫。 不过比起以前所谓的直指本源,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进步,甚至可以看做是进化到了四点五级打野刀的高度,距离劈开五级的大门已经触碰到了边缘之所在。 第1446章 洞天之主 顾判并没有继续斧劈界域之心碎片。 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 那就是,只要能现碎片内的界域规则,就能通过斩断破灭界域规则从而获取双值加成。 但真正的问题就在于,他并不能总是现界域规则的存在。 而且这个情况似乎还有些玄乎。 就在停下来思考的短短时间内,他认真仔细“观察感知”了过二十块界域之心碎片。 在这些血火流星转瞬即逝的过程中,他能够触碰到其中三块碎片蕴含的界域规则,至于其他十七块,则一脸懵逼毫无所获。 但就算是能够现的那三块碎片,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现其中的界域规则,就像是纯看运气的大毛子轮盘/赌,点儿好了就能手到擒来,运气不好,那就会被直接抬走,没有任何第二种其他的可能。 因为对于双值加成的渴望,又有一个想法浮现在他的心中。 若是全力施展出乾坤借法,将这一方破碎界域的本源之力纳入己身,是不是就能更加清晰地感知到蕴藏在这些界域之心碎片内的规则丝线? 然后就能更加顺畅快捷地帮助他收割双值加成?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犹如火上浇油,轰然引爆,又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握紧了手中的双刃战斧,身体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凝实了许多。 随即深深吸入一口充满灼烧味道的气息,又将其重重吐出。 “乾坤……不能劫法。” “见小利而忘大义,捡了芝麻丢西瓜,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如此短视和盲目。” 就在即将动乾坤劫法的那一刻,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在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后,几乎被惊出了一层冷汗。 这一方界域如今正在被碾压撕碎消化,那么他到底得是有多么饥渴,才会上杆子地去容纳吸收它的界域源力,然后将自身沾染上和它同根同源的气息? 这么做的话,岂不是茅房里打灯笼,专门照屎吗? 原本这片死寂绝望之地的各种恐怖都不稀得搭理你,结果你自己非得一蹦三尺高,怼到别人的脸上求干求草求打击吗? 想不明白,那就暂且先不去想。 不能做的事情,便坚决不要头铁去尝试。 把能吃到嘴里的肉吞下肚子才是最至关重要的事情。 因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便开始了在流星雨之中的自由飞翔。 双刃大斧接连不断地挥出,在错过了很多机会的同时,也算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抓住了一些机会,让自己收获到了还算满意的双值加成。 时间一点点过去,这次界域碎片的坠落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他挥斧再次斩破一颗血火流星,刚要准备在最后阶段来上一个冲刺提升,却毫无征兆再一次停了下来,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倾听着悄然在耳边萦绕再次回响起的,那一缕微不可查、若有似无的低语声音。 这一次,他听懂了这个声音在说些什么。 这个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一位温柔似水的女人。 就像是她在你的身边耳鬓厮磨、娓娓道来,即便是诉说着关于她自己的苦难经历,也是一副恬静淡然的语气。 就算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其实应该算是真正杀死她的凶手之一,她也保持住了绝对的风度,声音一直保持着真正的温柔,如同最终看开认命之后的淡然。 他微微皱眉,聆听着她的声音,迅归纳总结出里面蕴含的意思,不由得在心中泛起了道道波澜涟漪。 她,是一位洞天之主。 并且是一位层次境界相当高,实力水准很强大的洞天之主。 虽然比不上九幽之主、业罗初圣等最顶级的高度,但绝对不是普通的洞天界域之主那么简单。 而现在正在生的事情,其实是洞天之主死亡陨灭的最后一步过程。 他虽然不知道这位名为夜笺的洞天之主因为什么而亡,但却是在此时此刻知道,在她死后的所有一切,都将坠入到这片死寂绝望之地,被撕碎、被吞噬、被消化,然后转换成他还无法触及的纯净能量,顺着那些时空乱流和断层消失不见。 他同样不知道名为夜笺的洞天之主所化的能量去向何方,只知道她即将被抹去自己存在的最后一丝痕迹,或许在无尽虚空之中,就只剩下了关于她的少许记忆,还存在于部分生命的意识之中。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就算是关于她的记忆也会渐渐消失不见。 当最后一个还记得她的生命死亡后,曾经的洞天之主,创造过真正属于自己辉煌的大修行者,便算是完全消失在了时空长河之中,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逝去的终将逝去,一切都会踏入轮回。 这就是天地轮回、乾坤大道的真意吗? 而唯有踏上彼岸,才能追寻真正的永恒。 这就是九幽之主、业罗初圣所一心追求的境界吗? 他安静看着最后的界域之心碎片从高空坠落燃烧,轻轻抛出了手中的双刃战斧,也出来一声悠长的叹息。 斧影森森,寒光闪耀。 将一块块界域之心碎片斩成粉末,双值加成再一次注入到他的体内,让他以另外一种算是特别的方式,介入到了夜笺洞天之主的轮回之中。 他隐隐有些不安,也一直都在小心戒备警惕着,因为自己现在的做法就相当于从乾坤大道口中抢食吃。 虽然从体量和总量上比起来,被他半道劫走的这一点根本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作为肠衣内的寄生虫,从正在消化的食物残渣中偷吃了一些,但谁又能保证对方一点儿都不护食,不会为了这么点儿残渣碎末找他的麻烦?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的放下心来。 看来稍微偷吃那么一点儿东西,并不会引起针对性的攻击。 或许是大道乾坤无所谓,看不见或者不在乎这点儿东西,也有可能是先让你现在跳的欢,大破灭时拉清单,到时候不光要把吃掉的吐出来,就连你本身,也要成为它的食物,吃个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他正在有些出神地想着,忽然间那道女子的声音出现了变化。 不再是温柔似水地缓缓诉说,而是变得严肃沉凝起来,仔细听上去还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悲凉意味。 “吾之陨灭死亡,已然不可避免,回顾此生种种,并无其他遗憾,唯留一支嫡血后代,在吾身不存后,不知将流落何方,得吾所托之道友,若能出手照拂一二,吾积累之一切资源,尽可归于道友之手,并将当初寻觅得到之荒古遗迹线索详细告知……” 第1447章 多谢道友 听上去有些悲凉的女子声音在耳边回响。 他仔细倾听,认真思考。 这是洞天之主临死前定下的遗嘱吗? 也不知道她最后所托付的那个道友,究竟靠不靠谱…… 有些时候,拿了钱不办事儿还不算是最坏的情况,更坏的还有不光拿了钱不办事,还要故意去坏人的事。 这年头,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啊…… 他紧盯着最内核位置的那块“界域之心”,在失去了外围的保护之后正在开始碎裂,缓缓召回握紧了双刃战斧。 “死后原知万事空,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死便死了,就别说那么多没用的话了,还是让我劈上一斧头,为艰难求活的人多做些贡献吧。”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倒是有心看在报酬的份上想帮你一把,只是既然你已经托付给了别人,咱……” “夜笺……多谢道友……” “还望道友守信。” 嗯!? 他猛地怔住。 什么意思? 她这是在谢谁?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是她的道友? 那头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愚蠢蜥蜴吗? 还守信…… 他都没有真正答应她,守个鬼的信啊! 完全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而就在女子声音生变化的那一刻,最核心位置的“界域之心”毫无征兆直接爆炸开来,显现出其中一团如梦似幻、流光四溢的七彩祥云。 一道时空断层倏然降临,将那一朵七彩祥云瞬间截断,吞噬,吸收。 但就在这一切生的刹那时间,却有一道犹如彩虹般的虚幻光带垂落下来。 一端连接在那朵七彩祥云之上,另外一端,则落在了他的身上。 双刃战斧划破虚空,从那道虚幻彩虹中央斩过,却空空荡荡没有触及到任何东西。 但是,他却是隐隐心有所感,就在这一瞬间,有一丝连他都难以察觉感知的神秘精神力量,悄无声息缠绕在了自己的真灵神魂之上。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思这道神秘精神力量丝线到底存不存在,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便忽然现,他竟然能够清晰感知到剩余那些界域之心碎片内隐藏的规则所在。 让他对于最后一波正在燃烧坠落的血火流星,来了一次一个都不能少的收割。 双值加成迅上涨。 让他整个人都再次重温了许久没有出现过的颤栗感觉。 片刻后…… 一切又都安静平息了下来。 虽然还有大块大块的界域碎片从黑洞中坠落,但没有了可以提供双值加成的界域之心,其他的普通碎片已经完全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降落至地面后,他坐回到那块已经被磨得光滑细腻的怪石之上,开始探寻自身真灵神魂到底有没有出现异常。 ……………………………………………… 许久后。 洞天之主的陨落坠灭过程终于宣告结束。 这一方空间重新又回到了原本的死寂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吞食了一位洞天之主,那些时空之力还在饭后散步的消化时间,连针对他不时就会出现的断层都变得不再频繁。 他一直端坐在那块怪石之上。 自从那日从空中落下后便一动未动。 就连以往每日骑着蜥蜴遛弯散步的习惯都被打破。 经过了一遍又一遍的“自查”,他终于可以确定,神秘的精神丝线的确存在。 虽然无法寻找到它,但它确实存在。 并且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细微的影响。 比如说,当时在界域核心破碎坠落的最后,他能够清晰感知到所有血火流星内蕴含的规则,也就能够轻松挥起斧头将它们一一斩破,化为双值加成强化己身。 这就那道精神丝线的作用,自己对付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的特点。 还有就是,他的感知能力比以前更加敏锐了少许,应该也是精神丝线产生的影响。 没有想到。 这次他是真的没想到。 原来道友竟是我自己。 他和这位夜笺女士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只不过是偶然碰到了她的葬礼,凑过去看了一眼正在火化的尸体,便相当莫名其妙地接住了她立下的遗嘱,并且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 此时再复盘去回想一下,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祥云彩虹时,他下意识的出手,或许并不应该用斧头去砍,如果换成专门针对真灵神魂的诛神刺,还有一些可能将那道虚幻彩虹拦截阻隔下来。 但在那样极端的反应条件下,他的的本能反应,还是相信自己的这柄斧头。 而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那道神秘至极的精神丝线已经牵连在了他的真灵神魂之上,以现有手段根本无法将之真正找出,更不要说斩灭祛除…… 虽然从现在来看,丝线带给他的都是正面影响,还让他结结实实吃到了一波双值加成的红利,但专属于自身的真灵神魂内有这样一处异常的存在,无论怎样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宁可不要这些双值加成,不要感知能力的提升,也不要什么洞天之主积累下来的资源和荒古遗迹线索,也不想真灵神魂被这道暂时处置不掉的精神丝线缠绕。 更何况他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到底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那些资源和线索,对现在的他而言就更是鸡肋的存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找不到就暂且不去找。 无法处置就干脆先不处置。 做事情要抓主要矛盾。 他现在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从这座坟墓内离开,其他的事情都必须要往后放放,一切都可以等到离开此地,回到无尽虚空之后再行考虑。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找到红衣后高兴的话,倒不是不可以尝试一下寻找这位洞天之主的后代,但要是不想做,也没谁能逼着他去做。 就算是他自己处置不了这道精神丝线,也可以让自家女人出手帮忙,在专精真灵神魂之力,创出思之如梦秘法的她面前,还真不怕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当然,如果无法生离坟墓,那么一切都将成空,便更不需要关心这道精神丝线,也不需要考虑所谓的夜笺遗言。 第1448章 就此别过 “你好像和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 吃饱喝足又睡醒一觉后,灰鳞蜥蜴来到那只怪石近前,安静观察等待了许久,终于才等到了他的休息时间。 “哦?” “哪里不一样了?” 他缓缓从怪石上起身,相当自然地跳到了它的背上。 它也非常自然地展开翅膀,开始在周围溜达绕圈。 “神华内敛、气机鸿蒙,竟然还隐隐有一道似乎存在,又似乎并不存在的丝线连通外部,对于你如今的情况,吾现在已经有些看不分明了。” 他闻言只是淡淡一笑,“你这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爬虫,又岂能知晓人在仰望星空时的收获与感悟?” 它抬头看向那片一成不变的混沌灰暗天空,同样以一成不变的语气道,“这里,并没有星空……” “而且吾族初时生于混沌之海,后被封印镇杀于坟墓之中,从未见到过星空是为何物。” 他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如果能从此方绝望之地得脱,你应该就能看到何为无尽虚空,什么又是满天繁星,成为第一头遨游于星海之中的荒兽。”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这是你的一小步,却是你们整个荒兽族群的一大步。” “吾只是尽力保住荒兽族群不会真正灭亡而已,至于曾经的辉煌,却是从来没有想过。” “没关系,你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嘛,比如说,先生它一个亿,后面子又生子,孙又生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吾也希望能够如此。” 阴沉灰暗的天空下,人踩在蜥蜴背上,漫无目的在周围飞行着。 一个是睡眠醒来之后的活动筋骨,另外一个则是刻苦修行之余的散心放风,气氛自然十分融洽,如同一对开怀畅聊的老友,不管说什么都感觉喜悦开心。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的生活也过得越来越规律。 除了偶尔的骑蜥兜风外,除了修行,就只剩下了修行。 金刚密法被他一步步向着更深更高处推演,已经到了自己现阶段所能够理解的极限。 除此之外,还会像砍柴的樵夫一样,每日固定劈斩上万次斧头,从一开始的寒光闪耀、风雷之声,到后面无声无息、无形无象,再到最后一斧斩出,却已经不见了斧头。 只有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裂隙,在出斧的那一刹那随之出现,就连那头荒兽蜥蜴都完全没有感觉。 它在不吃不睡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便是趴在那里看他傻子一样挥舞双刃大斧,甚至为此改变了自己的作息时间。 从最开始的一斧落下仿佛连虚空都斩成了两片,一直看到一斧落下,斧头就看不到了,只剩下虚握的那只手还在动作,像极了小朋友在抡王八拳,说不出的古怪与搞笑。 但是它却一次都没有笑过。 一来它毕竟是荒兽,虽然现在实力不济,但传承下来的底蕴还在,能够感觉到这一斧斧落下来,把斧头都劈不见了之后,其实内里潜藏着极大的恐怖。 二来还是因为它是荒兽,而且是长成了奇怪蜥蜴模样的荒兽,所以它不管是闭嘴还是张嘴,都没有笑了这个表情存在的余地。 它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后来劈砍的时候,斧头就不见了。 他的回答很简单,却又很复杂,是它难以理解的一句话。 当时他说的是,“斧呢?斧已在。斧在哪里?斧在心里。在心里?手中无斧,心中有斧,此乃人斧合一之玄妙境界。” 它思索很久,虽然不是很懂,却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于是便更加努力刻苦地吃饭睡觉,竭尽所能不让自己落下太大的差距。 终于…… 当独自行动的太阴元君悄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才蓦然觉,十年时间早已经过去,下一次的死亡垂钓,或许便将在近期的某个时间突然降临。 “死亡垂钓,就要来了。” 这是她找寻过来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吾在这些时间内去到了很远的地方,找寻了许许多多不知道什么生灵留存下来的遗迹,终于能基本确定了死亡垂钓生的一些规律与特点。” 他对此的态度很淡然,甚至可以称得上漠不关心,没有态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它就快来了。” “顾先生这些年间也对死亡垂钓有所研究么,正好让我们将各自得到的线索一一对照,或许就能更为准确的摸清楚死亡垂钓隐藏的秘密。” 他缓缓摇了摇头,“我对死亡垂钓没有任何研究。” “顾先生刚刚不是说,自己也知道……” 他轻轻一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哦,元君你刚刚不是告诉我了吗,你说出来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 她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若是准备借着死亡垂钓的那道光芒离开这座荒兽坟墓的话,吾等……” “不,元君说错了,我不准备通过死亡垂钓离开。” 她又是微微一怔,“那,顾先生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不想被死亡垂钓,就是要走时空断层这条道路。” “时空断层……” “吾大致明白了顾先生的想法,既然如此,那么吾就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太阴元君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眼不远处的灰鳞荒兽,如水的目光中泛起一丝好奇的涟漪,“这是,仙灵上界的界域之灵?如今已经成就了荒兽真体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对于这只蜥蜴的兴趣明显大增,来到近前仔细观察,甚至想要动手动脚。 “原来这就是你想要回到母巢圣地的真正目的……” “但是,为什么你的气息会显得如此虚弱,和吾记忆中对于荒兽的传说完全对应不上?” 它语气平静道,“因为吾转换真体的过程出了差错,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先天不足,需要后天大量的时间去弥补这一错失。” “出了差错么?”她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目光从一旁的顾判身上扫过,却并没有多说什么,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和死亡垂钓相关的方面。 “吾决定进入死亡垂钓的那道光线,若是顾先生没有这个打算的话,那在不久之后,吾等将要就此别过。” 第1449章 雪白圣洁   有很多事情,当热切期盼它来临的时候,它却总是会一次又一次的爽约,不断消磨你的耐心。   就像是出门着急打车的时候,来来往往就是没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身边,而只是在街边闲逛的时候,却总是有车子问你走还是不走。   所以就有好事多磨的说法。   可以理解为,磨着磨着就舒爽了,但是也有可能是在说,磨得多了,就会软化,从而进入贤者时间,降低对某种好事的期待,甚至生出抵触心理。   他现在看月华之主就是如此一种情况。   她强调死亡垂钓即将到来,也已经为此做足了准备。   而他也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到底死亡垂钓会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到来,如果顺着那道没有鱼饵的笔直光钩离开的话,又会生怎样的事情。   但是他们在这里一直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却都还没能等到那道光芒的到来。   太阴元君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期待,到后面的疑惑思索,最后似乎已经失望躺平,甚至不再提及此事。   一切仿佛又都恢复了平静。   该修行的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闭关苦修,研究历史的总是抓着蜥蜴问来问去,甚至严重扰乱了它吃吃睡睡的作息规律。   而在这段时间内,他也和太阴元君讨论了很久洞天之主陨落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夜笺的死亡原因分析,从头到尾不知道罗列了多少项的可能性。   他们是真的不太关心她是怎么来的,而只关心她是怎么没的。   毕竟能让如此实力层次的洞天之主陨灭,若是碰上的话,也绝对可以对他们两个产生巨大威胁。   不能不引起高度的关注与重视。   两人一致认为,洞天之主夜笺并不是因为衰弱老去而死亡,因为对于以整个界域为生命源泉的大修行者来说,在没有外力介入的情况下,自然衰弱的表现并不应该像她这样。   而且从她最后留下的那些低语也能够分析出来,真正造成她陨灭的,似乎是某种可以直接引整个界域大灾变的恐怖力量。   好像还是某种极度诡异的霜雪冰寒之力。   太阴元君闭目思索良久,只可惜当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已经是被时空乱流撕扯粉碎后的界域碎片,并不能从中获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也就不能确定到底这种力量来自何方,又是谁出手将这样一位洞天之主大修行者重伤毙命。   渐渐的,关于洞天之主陨落的讨论告一段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阴元君对于死亡垂钓的想法都慢慢变淡了下来。   终于……   似乎当所有人都不再去想的时候,变化却忽然又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突然降临。   灰暗阴沉的天空变得不再涌动不休,他们同时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屏息凝神等待着那道笔直光线的垂落。   而就在下一刻。   仿佛没有尽头的灰暗天空忽然变亮了。   但却并不是死亡垂钓的笔直光芒即将降临时应该出现的异象,而是整个天空,整体都在变亮,犹如原本一只灰蒙蒙的锅盖,一点点变成了明亮耀眼的雪白圣洁颜色。   一层层波纹从越来越明亮的天空荡开,这一片终日都笼罩在灰暗之中的死寂绝望之地,在这一刻仿佛从黑夜来到了白天,而且是出想象的银白。   原本那座山谷的中央,太阴元君微微皱眉,感受到从越来越亮的天空中传递而来的浓郁生命气息,眼神中不由得更多了几分疑惑,以及凝重。   在这个地方,泯灭与消亡才是常态,灰暗与死寂才是主色调,如此浓郁蓬勃的生机,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随着第一道波纹远远传来,不远处的顾判同样微微皱眉,眯起了眼睛,燃起幽幽白炎的双眸似乎穿透了层层光亮,搜寻着隐藏在背后的更多秘密。   他摩挲着温润如玉的斧柄,低低叹了口气说道,“元君,这是死亡垂钓吗?”   她缓缓摇了摇头,“吾也不敢说,它到底是,还是不是。”   他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要我说啊,这肯定不是垂钓,看它的规模,这就是在撒网啊,而且是那种只顾现在不管将来的断子绝孙网。”   她目不转睛盯着越来越白的天空,忽然间目光凝聚在了某处不协调的光斑上面。   那里,和周围存在着少许难以察觉的色差。   “现在正在生的变化,确实不是死亡垂钓。”   她收回目光,转头看了他一眼,“真正的死亡垂钓,其实已经降临,却被整个不正常变亮的天空阻挡在外,无法将垂钓的笔直光芒投向这片死寂绝望之地。。”   他没有说话。   “山不来就吾,吾便去就山……”   太阴元君的身影悄无声息开始变得虚幻,又隐约散出皎洁的月华光芒。   “我建议你再等待一下。”   直到此时,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无论是这片正在整体变亮的天空,还是从中散溢出来的生命气息,在这里都是一件不合常理的情况。”   “此处本就是天地肠衣、混沌磨盘,什么时候又出现过真正符合吾等认知常理的事情?”   她露出一丝平静的笑容,“以顾先生所走的修行道路,死亡垂钓也许真的不适合你,因此可以继续等待下去,然后尝试直面大破灭时才会出现的恐怖时空断层,但按照吾所修习的根本功法性质,却是只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死亡垂钓的这道光芒上面。”   他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   她又笑了一下,“更重要的是,吾如今虚弱不堪,早已经不是曾经化身银月、映照诸天的实力层次,因此并不敢在这块死寂绝望之地禁锢太长时间,再继续等待下去的话,绝对逃不掉被它镇压然后消化的结局,所以说这是吾能够抓住的第一个机会,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就算是现在便死去,也好过将来在无尽绝望之中坠入黑暗深渊……”   她幽幽叹息着,整个人已经完全化身月华之光,如水波荡漾,悄然融入到天空之中,只留下一抹极淡的清辉,仿佛还在萦绕心头的韵律,久久都未真正消散。 第1450章 做就做绝   他安静看着那一缕月之光辉消失不见,沉默片刻后又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界域之灵。   “你走不走?”   “吾思虑许久,最终决定还是留下来陪你。”   “说人话……”   “吾没有她那种化身月华的能力,此去定然不会有幸免之理。”   “确实是这道理,而且你这么说,让人听着就舒服多了。”   他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已经明亮到难以直视的天空之上,“你说我们这位同伴,通过死亡垂钓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   “吾不知道。”   它先是直接摇头,想了一下后便又补充道,“吾觉得可能性很小。”   “为什么?”   “吾有如此想法的原因并不在死亡垂钓的危险,而是在于正在一直变亮的天空本身,很有可能,她还没有真正接触到死亡垂钓的那道鱼线,便会融入天空之中,尸骨无存。”   “因为吾刚刚一直在搜寻荒兽意志残留下来的记忆,现此时正在生的情况像极了当初洪荒战族冲入时的场景,只不过在洪荒战族出现之前,天空是被映照变成了暗金宝盖的颜色,而如今的一片雪白闪亮,又不知是何种生灵被乾坤大道镇压,就要坠落此间。”   他若有所思,却对它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更加细致入微观察着高空中生的变化,感知体会着越来越蓬勃涌动的生机,心中忽然间生出来些许莫名危险的感觉。   十数个呼吸时间之后,界域之灵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耳畔响起,虽然依然机械平静,可所说出来的内容,却一点儿都难以让人真正平静下来。   “这天空,是活的。”   “它们竟然已经坠落进入到了死寂绝望之地。”   “那些变亮的光芒,为什么会散出如此蓬勃旺盛的生机,因为它本就是活的生灵。”   “顾先生,也不知道吾等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实在太差,竟然能够亲临一场说来就来的消亡灭绝大事件。”   “如果它,或者它们够厉害的话,或许大破灭也将会在不远的将来便要降临,吾等就到了进入时空断层拼死一搏的时候。”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按照这头蜥蜴的说法。   正在变亮的整个灰暗天空,竟然是一种生命……   就像是曾经的荒兽族群、洪荒战族、以及后面的傀儡师、混沌虫族,这种不知道是单体,还是一整个族群的生命同样遭遇到时空乱流的席卷冲击,而且已经被送入到了这片死寂绝望之地。   它们并非是和曾经的洪荒战族一样,是因为自身所修的金刚秘法,所以才在坠落进入之前,将整个天空映照成了暗金的颜色。   而是这种诡异的生命体其实已然坠入此间,所以整个天空因此才变得雪白闪耀。   或者更准确一点来说,正是因为这种生命本身就是雪白亮的躯体,所以这片死寂绝望之地的天空,才会从阴沉灰暗变得亮如白昼。   他在这些年间,也曾经研究过关于荒兽族群、洪荒战族等等坠落进入坟墓的历史,在太阴元君来到之后,还和她进行了深入的交流探讨,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理解与推测。   在他看来,自从混乱无序的混沌之海清浊划分,无尽虚空与诸天界域开始形成以来,乾坤大道所定下的诸多规则便一直都在运转之中。   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完全不像是界域规则那般,还可以被修行到一定程度的生灵体悟感知,但却切实存在,而且一直都在。   无尽虚空,诸天诸域,生灵之间相互征伐厮杀,优胜劣汰生存,这是一贯以来遵循的常理。   但若是没有节制的毁灭破坏,就有可能违背了乾坤大道的规则,终将会遭到那只看不见的手的制裁。   也即是诸多偶然联系到一起,也就成为了无法抑制的必然。   如此想来,曾经横行混沌之海的荒兽,征伐诸天万界的洪荒战族,无限制毁灭破坏扩张的傀儡师和混沌虫族,最终都坠入到这片死寂之地,在绝望之中慢慢沉沦,也就可以看成是一种必然现象。   乾坤大道,很有要么不做,做就做绝的意思。   还有洞天之主的存在,或许也并不被乾坤大道的规则所容。   但却并没有跨过那道必被“制裁”的红线。   除非是像当初的九幽之主那般,将洞天之主的道路一口气走到了踏入苦海、眺望彼岸的层次,才会受到特别的关注。   但不被制裁,却并不意味着一点事情都没有。   在洞天之主陨落死亡之时,还是会被吞噬消化,让他们将生命层次一路提升过程中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出来,反哺回归无尽虚空。   那么,如今即将坠入此间的生命,到底是哪方面踩到了那条可能存在的红线,便成了让他好奇关心的问题,想要寻找到真正的答案。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阴元君留下的月之光辉已经完全消散。   再也感知不到她在这里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离开了,还是就此泯灭消亡,将自身拥有的一切打散搅碎,自此尘归尘,土归土,以最为纯净的方式,重新回归了无尽虚空,诸天万界。   天空也已经不再增加亮度。   新的变化就在不久后悄然到来。   充满了白色荧光的粉末从高处洋洋洒洒坠落下来,将天地之间的所有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颜色。   他微微皱眉,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展开方式。   这就……   结束了?   换句话说。   就这?   回想当初,不管是荒兽族群,还是洪荒战族,乃至于后续还要弱上一层的傀儡师和混沌虫族,哪一个不是强硬到了极点,就算是落入此地,那也豪气不减,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残酷惨烈大战之后,才渐渐衰败下去,直至灭绝的到来。   但这玩意呢?   一开始看着倒是气势十足,光芒映照天地,但才刚刚坠入绝望之地,还没来得及表一下被针对的感言,就已经化作洋洋洒洒的粉末,死了个冰冷透彻……   都不需要时空断层出现将它们撕扯粉碎,它们自己就贴心地变成了入口即化,入喉即食的粉末,不需要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说,就这? 第1451章 恐怖生命   他和蜥蜴沉默站在那里,仰望着荧光粉末的落下,相互对视一眼,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随着第一层像是霜雪一样的粉末的最先落下,那种生机勃勃的生命气息,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加浓郁了一些。   他伸手捻起一点荧光粉末,感受着其中的细腻嫩滑,同样也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生命气息,面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疑惑与凝重并存的神色。   先可以明确的是,这种像是雪雾的粉末,并不是生灵躯体的残骸,而是一种生命本身,还是活得很好的生命体本身。   其次不太明确的是,他无法给这种东西一个准确的归类。   它们既像是动物,又像是植物,但要是将其归类为某种细胞的集合体,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更重要的是,在他近距离仔细感知之中,它们具备意识,虽然还说不清楚到底是统一意志还是单个意识的汇集,但可以确定它们拥有智慧思考的能力。   很快的,大地已经被这种东西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一眼望去,仿佛是来到了茫茫雪原之上,从天空到地面,到处都是纯洁的白色。   在确定了这些东西是拥有智慧的生命之后,一个新的问题又浮上了他的心头。   既然它们被时空乱流卷入,并且坠入到了此间绝望死寂之地,最大的可能便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已经跨过了那条平衡的红线,那么,它们的危险之处到底在哪里?   这些像雪像雾又像霜的东西,维系它们生命存在的又是什么?   说白了就是,它们的食物来源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以其他生灵为食,他和这只蜥蜴的肉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么也只有他我大山,还有那些虚弱的混沌虫族可以作为食物。   除此之外,此间就几乎没有了其他可以吃的东西。   如果是以能量为食的话,这里之所以名为死寂绝望之地,可想而知其荒芜,也根本不可能提供足够的能量气息作为食物。   所以说除非是它们以山石土金等无机物为食,才能在这里长久存活下去。   否则用不了太长时间,不需要特别的针对,也没必要给它们安排特定的对手,它们就会因为食物短缺大量死亡,甚至不得不相互吞噬保证存续,直至最终灭绝那一刻的到来。   难道说,在这些雪雾状粉末的生命背后,还隐藏着实力层次很高的家伙?   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现哪怕一个凌驾于这些细小生命之上的生灵。。   他拨弄着手心上的那一团雪白粉末,不由自主陷入沉思。   双眸之中幽幽白炎越燃越盛,可以让他运足所有目力,将这团白色粉末一分再分,直到寻找到其中最基本的单位组成为止。   下一刻,一根比丝都还要细了许多的触丝缓缓探出,精准缠绕住了那一课白色颗粒,重新开始了认真观察研究。   不久后,又换了另外一颗。   然后是第三颗、第四颗……   一粒粒这样仔细研究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将周身所有雪雾尽皆驱逐远离,再看一看接触过它们的掌心,一双眸子不由得微微收缩。   这些东西,竟然试图侵蚀同化他的躯体,将他也变成和它们一样的生命体。   随着对于这些雪雾粉末的研究也越深入,而越是研究,原本轻松的心态就变得越来越凝重阴沉。   这样每一个小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颗粒,竟然都是单独的生灵,而且它们还具备完全统一的意志,达到了当初南荒乾元都没有达到的高度,解决了乾元都没能完全解决的问题。   但这并不是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这些东西不仅仅合则有统一意志,若是将它们分开来,每一个颗粒个体好像同样都拥有着形成统一意志的可能。   这就意味着,就算是将它们彻底打散打乱,甚至是一口气将这些白色粉末灭杀干净,但只要有一个颗粒逃出了生天,那么或许不需要太长时间,它们就能再度席卷重来,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恐怖难缠。   因为,他在对它们进行三昧真火的灼烧过程中,一开始的确将大片粉末生灵直接杀死,但随着灼烧的持续,它们竟然对三昧真火产生了抗性,甚至达到了以三昧真火为食,展壮大自身的程度。   若是想要达到最开始灼烧时的效果,就必须不停加大三昧真火的输出强度,但如此一来它们针对三昧真火的抗性又会继续提升,活脱脱变成了某种恶性军备竞赛的不断循环。   除非是在短时间内制造出出它们应对限度的全屏aoe伤害,也就是说能够将它们一个不留全部杀光,或许才能真正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但是,看一眼这东西铺天盖地的恐怖数量,他就算是喷火喷到自己****,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统一的意志加上单体灵智展可能,庞大的规模数量,再配合上它们强悍的同化吸收,以及级进化能力,这几种特性集中到一起,直接就将它们变成了一种极度可怕的生命体。   所以说,这种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是很弱小的生命集合体,实则是令人从头到脚如至冰窟的恐怖,谁若是敢于小看它们,必将遭到绝对致命的打击,就算是逃,都无处可逃。   这就是有着强统一意志,同时还拥有强同化吸收能力、强滴血重生能力、强进化补全能力的恐怖生命集合体!   怪不得它们现在看上去还并不算十分强大,便被时空乱流卷入,然后坠落进入到这片死寂绝望之地,如果任由它们在无尽虚空中游荡展下去,所造成的灾难可能要比傀儡师和混沌虫族更加难以控制。   想到此处,他再次抬头看着那块闪耀着白色荧光的天幕,忽然间心中冒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念头。   就算是时空乱流的笼罩席卷,就能保证将这些东西一个不拉全部送入这里吗?   还有,如果它们在时空乱流之中以生命的厚度换取存活时间,然后真的能在里面呆上了足够时间的话,是不是就有可能进化出针对时空乱流的抗性,达到在时空风暴之内也能够存活下去的恐怖高度?   更进一步去考虑,就算是它们只以生灵和能量为食,如果在这里长时间得不到补充的话,是不是就有可能进化到更替食谱,达到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延续生命的层次?   他长长呼出一口憋闷了许久的浊气,转头看了眼正在艰难抵抗白色粉末侵蚀的界域之灵,想到了它在不久前刚刚说过,大破灭或许将要提前降临,忽然间就对这一说法多了几分的可信度。   但在大破灭真正来临之前,他必须要保证自己不能被这些东西侵蚀同化,甚至不能过多沾染上和它们同源的生命气息,不然要么会被它们杀死,要么会被大道乾坤特别针对,同样是九死一生的结局。   “它们,实在是太可怕了。”   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沉默被界域之灵打破了。   为了抵挡住雪雾粉末的侵蚀同化,它不得不释放更多的荒兽之力来保护自己的身体,此时已经到了难以维系下去的地步。 第1452章 攻击目标
投推荐票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加入书签 第1453章 正面交锋   白色的雪越来越厚了。   大地之上已经覆盖了数尺的厚度,天空中还有大雪在纷纷扬扬落下,将整个空间都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色,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颜色的存在。。   而随着这些异类生命体数量的持续增加,他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身体受到的侵蚀同化力量一直都在变大,已经到了连他都不得不时刻戒备的程度,这种情况下,若是换了其他实力层次更低的生灵进来,怕是早已经变成了这些霜雪异类生命体的一员,再没有本我意识的存在。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他感受到了从“他我大山”处传来的压力,说明就连被厚重岩层、战族尸骨、机械傀儡和虫族甲壳覆盖的他我,也将要面对这些异类生灵的侵蚀同化。   所以说,这一劫光靠躲是躲不过去的。   不管他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已经被推到了和它们对抗的前台,就像是当初聚集在这里的荒兽一样,只能是被动硬接洪荒战族的攻击。   必须要加紧寻找可以针对它们的方法,就算是无法真正消灭它们,也至少要做到让自身能够在这种“白雪皑皑”的环境中存活下去,不被它们侵蚀同化。   在之前研究结果的基础上,新的研究任务正式开启。   而真正要对付这些东西,一般意义上的攻击手段没有任何用处,他思来想去,也只有利用最近一直在摸索的方法进行尝试。   那便是利用打野刀斩灭本源的特性,再结合自身对于轮回剑意,以及对于时空断层的感悟,去寻找这些异类生命体的根本弱点所在,然后寻根溯源起攻击。   时间飞流逝。   他手持双刃战斧,站在一片空地上一动不动,很快变成了一座白色的人形雪雕。   然后雪雕继续变高便厚,不久便在此基础上变成了一座小山。   还有更多的白色粉末汇聚而来,不断增加着这座雪山的高度,此时早已经看不到一开始时沉默站在这里的那道身影。   不知道多久之后。   一座数百丈高的雪山矗立在这片荒原之上,朝着四面八方透射出雪白晶莹的光芒。   就像是它自古以来就在这里,从来没有过其他的变化一般。   忽然间,雪山开始出现极细微的颤动。   随后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直至引了大规模的雪崩。   无数白色粉末洪水般席卷而下,在地面上形成一道白色洪流,巨大的冲击力量朝着四面八方蔓延,瞬间在周围形成了一块明显的凹陷之地。   最中心的位置,甚至已经不见一点白色粉末的存在,露出来下方灰色的地表荒原。   一道接天连地的森寒光芒划破虚空,在亮白的天空中斩出一道阴沉灰败的印记,就像是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出现了一条丑陋的疤痕,久久不能愈合。   一道虚幻身影缓缓变得凝实,抬头仰望着高空中的灰色印痕,片刻后又收回目光,看向了脚下露出的灰色地面。   “如果我的感知没有出现错误的话,这片荒原的地面至少向下沉降了尺许左右。”   “果然,它们还是进化出了以土石为食的能力,还对这里的撕扯挤压力量产生了足够的抗性。”   “这就意味着就算是在这片死寂绝望之地,如果不再生其他变化的话,它们就将一直没有任何压力地存活下去,直到将这里完全占领。”   缓缓放下刚刚抬起的斧头,他倒提着双刃战斧,缓缓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被侵蚀过后的地面变得有些酥脆松软,在身后留下一条笔直而清晰的脚印。   虽然除了自己之外没有见过其他任何一只活物,但他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犹如跗骨之蛆,怎么都祛除不掉。   不久后,他在灰白交接的那条分界线停下脚步,平静注视着远处那片皑皑白色中出现的新变化,表情平静到了极点。   沙沙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入他耳中,数个呼吸过后,地面开始产生了颤抖,动静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他现自己被漫山遍野的骑兵包围了。   这些骑兵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相同的面孔,相同的表情,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色,全部由那些白色颗粒汇聚组成。   被如此多漠然呆滞的眼睛盯着绝不是一个好的体验,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在这一刻反而闭上了眼睛。   一直在刮着的阴风突然间停了下来,仿佛是收到了号令般,所有骑兵开始挥舞着长刀向他冲锋。   兵马未至,先是一波同样是纯白颜色的箭雨袭来,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松开了紧握的斧柄。   刹那间一道寒光亮起,叮叮当当的斧箭交击声响个不停,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到诡异地停滞之中,从远处看去,他的身影已经不见,在原地只余下一只被不断攒射的绚烂圆球。   紧接着,已经冲击到近前的骑兵没入到了那只由森森斧影组成的圆球之内。   他安静沉默向前缓步而行,平静注视着无数白色骑兵潮水般涌来,然后化作飘散的飞灰,再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渐渐的,骑兵变得稀疏起来,他所过之处也形成了一条空空荡荡的无人走廊。   不久后,他看着斧刃抹过最后一个骑兵的喉咙,看着其连人带马化作一堆灰烬飘散不见,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沙沙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抬起头来,朝着远处一看,一直有些疑惑的面上浮现出些许了然的神色。   不知道多少狰狞恐怖的猛禽野兽正在自茫茫雪原深处出现,从空中和地面同时向他碾压过来。   盏茶时间过后。   他将最后一头背生双翅的猛虎斩灭,再次迈步向前。   不出任何预料,沙沙的声音再次从那片雪白颜色深处悄然响起。   他脚步不停,迎上了从远处大步而来的的巨大甲士。   甲士同样通体雪白,虽然体型巨大,但行动间丝毫不显笨拙,加之身高腿长,一步迈出就是数丈距离,因此不多时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然后不出意外被他直接斩灭,和之前那些骑士猛兽一样,没有坚持过片刻的时间。   就连组成它们的白色粉末,也都化作灰烬飘散,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第1454章 血肉苦弱 但这并不是一个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在那些身躯巨大的白色甲士崩溃后,一群同样完全由这些白色粉末汇聚而成的,大小模样各不相同的生灵从远处靠近过来,将他围拢在了中央。 这一次,他从它们身上嗅到了凡之力存在的味道。 战斗,在一瞬间便已经打响。 各式各样的攻击手段,从那些完全由白色颗粒汇聚而成的生灵身上爆出来,然后便见到斧影森森,寒光闪耀,一切都在刹那间便已经结束。 紧接着,又有一批更加强大的生灵被汇聚显形,没有任何间隔地开始朝着他起了新一轮的攻击。 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 直到过数十轮过去,白茫茫的雪原才忽然恢复了平静。 他再次收起双刃大斧,环视一周变得更大的灰色地面,忽然露出些许莫名的笑容。 “有点儿意思了,每一次凝聚而成的生灵都要比之前厉害许多……” “这就是被你们侵蚀同化过的各种生灵吗,然后将它们的实力从低到高进行排列,从普通生灵到凡力量,一次次地拿出来对付我这个异类。” “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够完整复刻出他们的攻击手段,除了身体是由你们组成的以外,其他方面和这些凡生灵本体出战并没有明显区别。” “但是,如果只能复刻出这样层次的战力的话,距离想要将我杀死的程度,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啊……” 轰! 忽然间,一道白色风暴席卷了整个荒原。 他丝毫不为所动,任由席卷蔓延过来的风暴将自己笼罩。 悄无声息间,一个修长的身影自风暴中心缓缓走出,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面对着这个一身雪白圣洁的诡异女子,心中莫名升起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而当这道修长洁白身影以震动的方式出声音时,这种熟悉瞬间被迅放大,乃至于直接占据了他几乎所有的心神。 “你,让吾等感觉到了危险。” 它如是说道。 他缓缓摩挲着温润的斧柄,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说道,“这个声音,还有这个形象,竟然是洞天之主夜笺?” “她说自己遭到了诡异冰寒力量的侵袭,从而引了席卷整个洞天界域的大灾变,原来所说的冰寒力量,就是你们这种像是霜雪一样的生命体?” “洞天之主夜笺,吾等记得她确实就是这个名字。” “所以说,这位洞天之主是被你们给吃掉了?” “按照你们这样生灵的理解,也可以这样认为。” “哦?” 他顿时就有了一些兴趣,“那按照你们自己的理解看待问题方式呢,又会将这种事情当成是一种怎样的情况?” “在吾等的认知之中,她并没有死亡,其他所有生灵都没有死亡,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并且将永远以这种更加合适的方式一直生存下去。” “血肉苦弱,意志永存,这是她对自身束缚的抛弃,亦是生命的一次升华。” “在吾等看来,意志是所有存在中最坚韧的东西,实物易碎,真意难泯,只要认同了这一点,哪怕是再微小的意识,也能够产生出无限的可能。” “只要是映照在意识之中的东西,你越想要将之遗忘,它就越会时刻纠缠在你的意识之中,彰显自身的存在,就算是你不在意它,它也不会消失不见,而是会潜藏起来,在不经意间悄然浮现……” 血肉苦弱,意志永存? 这么说,那些白色雪花只不过是一种存储的载体,蕴含在其中的那个主体意志才应该是它的真正本源。 就像是电脑硬盘内存储的病毒软件,当联机组网的时候,就有可能会从一台电脑来到另外一台电脑,然后迅扩张所占据的区域。 那么,这片死寂绝望之地又算是什么,想要将病毒困住的封闭沙箱吗? 思及此处,他一点点露出些许温和的笑容,“对你们来说,倒也算是逻辑自洽的一种思维模式,不过对于你们之外的生命而言,你们的存在,却又是必定要遭到坚决的反对与抵抗。” 组成那道修长身躯的白色粉末闪烁起淡淡的毫光,似乎是在思考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如是过了片刻后,它再次出和夜笺一模一样的声音,“洞天之主夜笺并未反对与反抗吾等,而且在遇到她和你之前,吾等并没有感觉到反对与抵抗。” 他微微皱眉,“我不太明白你们这句话的意思。” “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和这位洞天之主还不太一样了?” 那道雪白身影停顿一下,缓缓转身看向了更加明亮的白色深处,“夜笺只是对吾等的降临产生了些许的困扰,却并没有像你一样,让吾等生出了一丝危险的感觉。” “只有你和她给吾等的感觉很像,她的剑和你的斧一样,都能让吾等生出了相似的危险感觉,不同之处就在于,她出剑时给吾等带来的危险更大,影响也更加深远。” “她是谁?” “吾等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只知道她是吾等所见过的最完美生命,见到她手中那柄长剑的剑鞘之上,刻着两个字,名为轮回……” “和她的偶然相遇,和她之间爆的战斗,这也是吾等来到此地的原因之一,而且是最直接的那个原因。” 剑鞘有字,名为轮回? 这么说,这些诡异古怪的生命体,在侵蚀同化掉了一位洞天之主后,竟然很快便遇到了业罗初圣? 世间之事,竟然还有如此的巧合吗? 还是说,所有偶然的背后,其实都是必然的体现? 那么,到底是它们成为了业罗初圣的灾劫之一,还是要借业罗初圣之手,从无尽虚空之中将这些不合常理的生命体给清除出去? 就像是久远的岁月之前,洪荒战族进入此间与残存荒兽的死战,无尽虚空深处傀儡师一族与混沌虫族的突然遭遇…… 如果真的是业罗初圣的话,既然她能够一剑斩断太阴元君与诸多界域印记之间的联系,将其打落云端,坠入尘埃,或许就同样能一剑破灭这些诡异生命的诸多分身,通过轮回长河将它们送入时空乱流之内。 就像是她当初在他身上所做过的事情一样。 一连串的念头在他的心中闪过,也让他对这一情况越来越生出浓郁的兴趣。 他想了许久,很是认真地说道,“只要你们别来招惹我,我就绝对不会对你们有什么不利的举动,也就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危险。” “吾等并不明白,到底什么是招惹你,什么又是不招惹你……” “这些白色霜雪,让它们离我远一点就行了。” “你虽然和她并不相同,但同样属于近乎完美的生命体,而吾等所做的一切,都是经过无数次思考后才进行的选择。” 它答非所问,缓缓说出一段让他感觉到费解的内容,那具修长的白色躯体忽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属于洞天之主的攻击遽然降临。 第1455章 破灭之威 那道修长白皙的身影倏然消失不见。 下一刻。 他的眼前不见了那些茫茫白雪,唯有一缕缕柔和星光悄然浮现,期间还伴随着一些美丽的音调韵律,仿佛每一个音符,都从中流露出让人无法理解的奥妙。 柔和星光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些美妙玄奥的音律也在拨动着他的心弦,所有一切似乎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他凝视着这些光芒,不存在色彩的意义,如果非要比喻,就仿佛是一方天地初开时,自天际划破黑暗的第一缕晨光。 还有那些奇妙韵律,它们的存在无法明言,无法具现,甚至无法确定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真灵在独自震颤回荡,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些韵律,它确实存在着。 并且正在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在影响着周围的一切。 星光与旋律渐渐融为一体,在他眼前演化出一方美丽动人的崭新世界。 他此时就身处于这一方世界的中央,头顶璀璨星空,脚踩碧绿大地,无数精灵般的生灵在他的周围环绕飞舞,所有一切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美丽景象。 让人不由自主便想要沉浸其中,直到永远。 他静静看着这一切,感受着属于洞天之主的力量气息,挥出了手中的双刃战斧。 一道寒光斩破天地,却在光芒最盛处倏然消失不见。 就连那柄斧头也不见了踪影,只有一道极细的裂缝,留在了那里。 咔嚓! 咔嚓咔嚓! 比丝还细的裂缝迅扩大,一道崭新的时空断层遽然显形,肆意吞噬破灭着这一方生机勃勃的美丽新世界。 哗啦啦…… 破碎崩解的声音响起。 他眼前一亮,不见了那一方刚刚形成的天地界域,只剩下了将他完全笼罩在内,正在不停崩塌的一座巨型白色牢笼,不知道多少霜雪异类被时空断层吞噬,然后消失不见。 “竟然连洞天之主的力量都能具现出来,虽然还远不及洞天之主的全部实力,但也足以让人感到惊讶赞叹了。” “而且这只是它们很小一部分载体汇聚起来,就能达到此种程度,难以想象若是它们倾尽全力出手,究竟会达到怎样的高度。” 他低低叹息一声,看着自己身体上面出现的些许白斑,毫不犹豫御起斧头将其一一切削斩灭,浑然不顾血肉翻转,鲜血淋漓的痛苦,心中却忽然泛起些许莫名的念头。 “如果有修行者被这些东西侵蚀,那么在其还未被它们完全被同化时,若是穿梭逃窜到了其他界域,岂不是就会将它们一起给带过去?” “这样看来,如果能给它以足够的时间,还真的难以预料,最终它能够成长育到何种地步,就算是坠落到了此方死寂绝望之地,它们也可以迅适应环境,并且继续朝着变强的道路大步前进……” 天空中不断破碎的声音一直都没有停歇。 他有些惊讶地眯起眼睛,看着那道被自己斩出的漆黑裂隙一点点持续蔓延扩张,就像是在一面亮晶晶的瓷盘在不断碎裂,刹那间便已经遍布蛛网状的裂纹。 “惊喜实在是来得太过突然,在经过了长时间的闭关苦修之后,我这一斧头,竟然恐怖如斯了吗?” “只要能从这里出去,无尽虚空、诸天万界,还有谁能挡得住我这一斧之威?” “就算是业罗初圣的剑出轮回,最多也不过如此了吧……不,她的轮回剑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黄泉之主别在我面前露面还好,只要牠敢嘚瑟,只需要一斧头就能教牠做人,就算躲回牠那名为往生之地的被窝结界里面都不好使,若是一斧子拿不下来,那就砍牠两斧子……” 咔嚓! 咔嚓咔嚓! 碎裂之声还在不断响起。 从天空到地面,几乎处处可见犹如蛛网的漆黑裂隙。 他深吸口气,面色在这一刻陡然变得凝重无比。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情的话,那也太没有逼数了。 这怎么可能是他的一斧之威? 根本就是真正的破灭之威! 大绝望大破灭,就在他一斧劈落的时刻遽然降临。 紧接着,整个天地似乎轻颤了一下。 他心中猛地一跳,眼前的白色光芒刹那间变得耀眼到无法直视的程度,庞大到让他都感知不到边际的精神力量陡然爆,瞬间形成席卷一切的精神风暴。 轰! 它的力量与天地间正在成型的恐怖时空断层纠缠一处,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高空中正面对撞,一瞬间散溢的能量波动犹如风暴,肆意摧毁破坏着天地之间的一切。 沉寂了片刻后。 大地陡然变成了风暴下的海面。 荡起一道道由泥石组成的大浪。 完全由泥沙碎石组成的浪潮过百丈,以极快的度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一片末日灾变的恐怖景象。 竟然和大破灭产生的巨型时空断层正面对撞,所以说这才是它的最强力量展现吗? 他之前还是低估了它的恐怖层次。 不过都已经无所谓了,真正的危机已经降临,不管是对于它,还是对他来说,都是一场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巨大考验。 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最终扛过去。 而扛不过去,结局便是死亡。 唰! 在密密麻麻的时空断层还没有真正蔓延过来的时候,他取出了那块可以连通“他我真体”的传送符盘。 十八品莲台再次亮起。 当初积攒起来的荒兽源力不要钱般灌注其中。 下一刻,伴随着从时空断层中席卷而至的时空乱流,他整个人已经无声无息消失在了原处。 ……………………………………………… 唰! 一道虚幻身影从无到有,出现在了大雪漫天飞舞,地面如浪涌动,时空乱流席卷的荒野深处。 他闪电般抡出一斧,将毫无征兆吞噬自己的小型时空断层斩灭,转头寻找到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巍峨大山,面色愈凝重阴沉。 受到一道道席卷天地的时空乱流影响,他的这次域内传送竟然出现了不小的误差。 原本应该直接出现在那座大山之上,结果现在偏出了至少数百里距离,而且是充满了危机与陷阱的数百里距离。 第1456章 濒临破碎 数百里距离,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 若是在没有其他干扰的情况下,他只需要极短时间便能够横跨千里,从一地来到另外一地。 但是。 如今天地间遍布大大小小的时空断层,还有从中涌出的时空乱流,就将这一距离带来的影响极大地增加了。 闪现,再闪现。 而每一次闪现之间的距离间隔最多不过百丈,最短的时候甚至只移动了不到十步距离。 这便是整个空间濒临破碎时给他带来的压迫与危险。 一次次的闪现,一次次的斩灭时空断层。 他几乎倾尽全力,才在情势进一步恶化之前赶到了“他我真体”所在的位置。 而此时此刻,小半个天空已经被一道出想象巨大的时空断层所笼罩,整座大山都将要没入其中,和那些仍然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一起,承受最为凶险的考验。 唰! 顾判一个纵跃,稳稳站在了大山之上。 抬头仰望着正上方那道恐怖时空断层,重重呼出来一口浊气。 这道断层并非是单独针对他才出现,而是几乎横贯了小半个天空,而且还在急剧扩张之中,欲要将整个死寂绝望之地都笼罩了进去。 就像是一只巨大的黑洞已经成型,下一刻就要将此间的所有一切尽数吞噬进去,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残留。 现在的他我真体,那座巍峨大山,在体型外表上已经丑出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在直面了一次时空断层的攻击后,为了加强这座大山的防御,他一口气在原本就厚重的角质层与鳞片外又堆积了巨量的坚硬岩石,以及各种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珍贵却又随处可见的材料,将之打造成了一个极度丑陋,却又无比坚固的巨大堡垒。 比如说洪荒战族的暗金骸骨,最坚固的黑色金属傀儡碎片,还有混沌虫族的各种甲壳等等。 此外还有这些年从一条条自动生产线上下来的银色傀儡,直接便被当成外壳加固在了最外一层。 具体操作模式倒是并不算太复杂,可以参照现在主战坦克的外挂反应装甲。 不过他在修炼间隙的远程手工作业实在太过深入沉浸,因此搞出的外层铠甲厚度要比坦克装甲多出太多太多,直接将自己包裹成了一个庞然狰狞的真正大山。 在他看来,这是在面对大破灭时最合适的保命办法。 随着即将到来的两种不同性质力量的正面对决,准确来说是随着那个异类生命体对于命运的反抗,这一方死寂绝望之地马上就要被狂躁暴乱的时空乱流所笼罩。 而在大破灭真正降临之际,到时候不管是灵元力量体系,还是荒兽源力体系,都不可能再挥出应有的功效,所以说,最稳妥的手段反而是最大限度地强化肉身强度。 ……………………………………………… 那道时空断层还在不断扩大着范围。 最先被吞噬的,不是其他,反而是周围所有的小型时空断层,尽数被最大的黑洞融入其中。 终于…… 天空在某一刻猛地阴暗下来。 原本密密麻麻遍布闪亮银色天空的蛛网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这个越张越大的恐怖黑洞,犹如一只墨色大口,已经将整个天空全部吞噬了进去。 没有任何过度的过程,便从亮白的颜色瞬间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从高空传来。 让他再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随着那道巨型时空断层将整个天空湮没,这片死寂绝望之地在颤抖。 无法抵挡的庞大压迫力量作用下,整个地面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攥住,然后像是揉面团一样肆意搓弄。 天塌地陷的破坏力摧毁着大地上所有的一切。 紧接着,那道时空断层开始急下压,以令人头晕目眩的度,笼盖在了正在崩塌破碎的大地之上。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荒兽坟墓内已经没有了这座死寂绝望的母巢圣地,就连那只犹如无尽大口的恐怖时空断层也同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时空乱流风暴,在黑暗之中席卷涌动。 ……………………………………………… 轰! 时空断层内,没有上下左右之分,也没有内外前后之别。 只有一片混沌,能够将空间都击碎的恐怖混沌。 咔嚓嚓! 没入其中的大地如同玻璃镜面一样碎裂成无数细小的碎片。 而在每一块细小碎片之中,都氤氲着愈浓郁的白色霜雾颗粒。 忽然间,浓郁的白色雾气疯狂涌动起来,形成一道道气流,不同的气流又合并归拢,最终掀起了一场席卷一切的巨大风暴。 白色风暴冲入到时空乱流之中,竟然保持住了自身的大致完整,没有在一瞬间便被时空乱流搅碎破坏。 而是陷入到了纠缠不休的局面之中。 一座颜色斑驳的大山在风暴中忽隐忽现。 它一直都在随波逐流,被一道道恐怖的力量驱动着,就如同一只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 这种压力如深空大海,沉凝厚重,又犹如神兵利器,锋锐森寒。 顾判此时就身处于这座大山的核心位置。 在他的控制下,山体并没有做出其他任何多余的动作,从头到尾都只是缩成一团,艰难维持住一个防御自保的态势,根本没有办法进行其他的动作。 轰! 不久后,那道冲入时空乱流之内的白色风暴猛然炸裂开来,刹那间形成铺天盖地的白色光芒,然后又被近乎无边无际的时空乱流和时空断层所吞噬,几乎没有一道光线能够逃脱消失不见的命运。 巨大的撕裂与动荡让顾判不得不全力抵挡,空间塌陷崩溃的力量将他抛来抛去,犹如深海风暴中艰难航行的小船。 随着白色风暴的炸裂,切割撕裂的强度陡然增加了不止一个层次。 咔嚓! 随波逐流的山体之上,终于出现了第一道巨大的裂纹。 裂纹迅扩大,并且迅增加,短短刹那就已经变成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正在将原本遍体鳞伤,却还算完整的大山分割切碎成数十块大小不一的碎片,缓缓脱离最中央的核心位置。 自坠入到这座荒兽坟墓以来,便被他一直努力强化的他我躯壳,终于在此时来到了临近破碎崩解的那一刻。 第1457章 左右为难(求订阅) 山体处在了濒临破碎的边缘。 但对于这一情况,他也是早有预料。 毕竟就算是加固得再好,也无法和这种不讲道理的级时空断层真正抗衡。 因此被切割分离是不可避免的结果,能够坚持这么长时间反倒是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而且他也早已经想出了办法来应对这一情况。 解决问题的切入点就在于时空断层的瞬时性。 所以说,在被切割分离成数十块大小不一的部分后,无数密密麻麻的黑鳞触须疯狂舞动着,来来回回在各个部分之间穿针引线,以极其熟练的手法,将这些部分又重新缝合到了一处。 虽然看上去变得更加丑陋了许多,但终究是继续勉强保持住了整个他我真体的完整,能够为位于其中的本我提供持续下去的庇护。 只要他我真体没有完全崩解,本我就不会真正受到时空断层与乱流的直接冲击,能够更好地保存自我,这就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为之努力的方向。 为的便是在最终事关生死的大考之中,能够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 在这片遍布时空乱流与时空断层的空间之内。 最为核心的那片区域从头到尾保持着平静。 就像是一片独立于乱世的世外桃源,又像是海上风暴的风眼,被无尽的恐怖所环绕,内里却安宁祥和到了极点。 他此时正在缓缓朝着这片区域靠近过去。 而越是靠近,却越是深知这片区域看似的安静平和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假象。 真正的事实或许截然相反。 因为不管是多么巨大坚固的东西,一旦进入到时空断层内部黑洞最核心位置的边缘,便会直接再度分解碎裂,变成更加细小的微粒,直到再也看不到它们的去向。 那里似乎存在着一道不见不闻、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诡异屏障,任何试图穿透这道屏障的东西,都会瞬间灰飞烟灭,点滴不存。 而在不断碎裂的各种物体中,一个形状古怪的不规则大山翻滚着,中间不时能够看到无数触须伸缩其中,竟然一直保持着基本的完整。 这么庞大的一个东西竟然违反常理,没有和其他物体一样不断向内,随后被不断割裂分解,化为目不能视的微小粒子。 而是以一种诡异的运动模式,在渐渐远离那块看似平静,实则最为恐怖的区域。 它甚至还连续拐了两道奇异的弧线,避开了两道时空乱流的席卷冲击。 虽然不能避免所有的破坏,但却将自身遭受的损失降到了最低程度。 轰! 更加剧烈的时空风暴毫无征兆地生了。 此时那座大山正恰恰好身处在时空风暴与时空断层的分界线上。 向左走一步是恐怖时空乱流。 向右走一步又是切割分离的危险断层。 可以说是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顾判着实有些无奈。 在没有寻找到可以离开的线索与机会之前,他已经竭尽所能地避开乱流断层,尽可能地保持他我躯壳的实力。 为的便是能够在离开的机会出现时,能够以最好的姿态,最强的力量,去抓住那转瞬即逝的一线生机,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舍弃掉他我躯壳都没有关系。 而在此之前,却是能拖得一时算是一时,过早地放弃他我,让本我去直面外面的大破灭大恐怖,实非智者所为。 但是,实际情况的展却并不尽如人意。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不就山,山来就你。 他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来到了风暴与断层爆的核心区域边缘。 而且以他现在庞大到无法直视的体型,存在感实在是太过强烈,时空风暴与断层想要忽略掉他的存在,都不可能做到。 顾判忽然感觉到,原本无处不在的席卷冲击与分离切割力量毫无征兆消失不见,周围的一切在瞬间变得黏稠坚韧。 “他我大山”就像是被胶水包裹住的飞虫,每一次动作都要付出之前十倍百倍的努力。 透过变得诡异的光怪6离各种光芒,他看到的景象正在迅变得虚幻,不真实。 “最大的危险即将来临。” 他的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无数触须瞬间暴涨,自大山体内向外疯狂涌出。 与此同时,一座巨大的莲台出现在了大山之下,十八种不同属性的荒兽源力,通过疯狂乱舞的触须开始向外扩张占据属于自己的空间。 荒兽界域战争期间,不知道多少年来积累的庞大荒兽源力储备,在这一刻终于被他以一种挥霍的方式释放出来,肆意燃烧着周围的一切。 黏稠的感觉消失了。 周围的一切正在变得坚硬凝固起来。 但顾判知道,这并不是变化的终点。 他所处的这片空间,只是被被荒兽源力暂时固定住了。 然而在时空乱流与时空断层的不断压迫之下,这种固化终究是有极限的。 当到了能够支撑的极点时,也就到了它支离破碎的那一刻。 就像是烧制成功的玻璃,在出界限的外力的作用下就会摔得粉碎。 时空乱流与断层的力量顾判不止见到过一次,但是和如今自身所面临的情况比起来,之前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充其量只是这种力量的简化削弱版本,其威能根本无法和大破灭后的恐怖相提并论。 为了抓住大破灭时可能出现的唯一离开机会,他一直都在研究这种力量,甚至有些时候觉得自己在这条道路上走出了很远的距离,就算是真正面对大破灭也能够应对下来。 现如今,他终于见到了这种力量的全貌。 也不得不喟然感慨,他自以为的走出很远距离,只不过是学会了在游泳池中扑腾而已,在面对真正的深湖大河的时候,才明白最深沉的恐怖所在。 但他也很庆幸自己花费了大量时间来进行研究和准备,不然骤然面对这种程度的攻击,他很可能在一个刹那间便已经惨败亏输,不像现在这样还能左支右拙、艰难求存。 第1458章 生死屏障 不可避免的,他还是落入到了最为恐怖的核心区域。 虽然最终离开的契机最有可能就隐藏在核心区域之内,但在没有经过充分的观察与准备前,他并不想直接进入其中。 只是事情的展往往和人的想法相反。 他也只能是看着自身一点点没入其中,再也没有继续回旋的余地。 疯狂乱舞的无数触须开始了消失泯灭。 裂纹很快出现在十八品莲台上面,犹如最为神圣的法器即将蒙尘碎裂。 他继续向内深入靠近,直到撞上一层看不见的东西。 只是刹那间的接触,莲台一角就遍布横平竖直的整齐切口,被分割成无数大小完全一致的立方体碎块,紧接着又变得更加细小破碎,没入乱流深处消失不见。 一道虚幻身影出现在大山之上。 他面无表情注视着前方诡异的死寂空间。 而在燃烧着幽幽白炎的眼眸中,却隐约可以看到一张透明天网的存在,还有组成网格的直线,比最细的纳米丝还要细上不知道多少倍,将前方那片黑暗死寂的诡异空间分离割裂开来。 悄无声息间,在他的前后左右上下所有方向,同时出现由等分细密丝线组成的网格,并且无法阻止地朝着他贴靠过来。 咔嚓! 咔嚓咔嚓! 在濒临崩碎后又坚持了许久的他我大山,终于来到了彻底毁灭破碎的那一刻。 蛛网般的裂隙成为了撬动山体的力点,先被破坏的是附着在最外层的岩层,刹那间便已经全部破碎消失,不见踪影。 接下来则是各种外部悬挂的“反应装甲”,不管是暗金骸骨,还是充足甲壳,抑或是金属傀儡,在那些看不见“天网”覆盖切割下,也没能挺过多长时间,便走上了那些岩层的老路。 再然后便到了“他我大山”的真正本体,从覆盖全身的墨色鳞片起始,到鳞片下方的暗金骨板,又到坚韧厚重的角质层,一层层防御被撕扯到粉碎,马上就要真作用到内里的血肉上面。 ……………………………………………… 切割和分离一直都在持续。 这是一张仿佛无处不在,又无法察觉的立体天网,将所有一切都分化成细小的微粒,然后消失在这片黑暗死寂的空间之中,不知将去向何方。 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拼死一搏才是这种情况下唯一的选择。 轰隆隆! 自从进入后便保持着的御守姿态被打破了。 他我大山猛地舒展开来,浑然不顾这样会让“天网”的切割分离变得更加深入。 十八品莲台也在这一刻大放光明。 十八道荒兽源力遽然爆。 犹如在这片黑暗之中升起了一轮璀璨夺目的旭日朝阳。 而在光芒最盛处,一尊破败不堪的庞大身躯踏步冲拳,将所有的积累都在这一瞬间尽数爆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保留。 轰! 那只拳头以无法匹敌之势向前击出,搅动撕裂着不可见不可知的天网,将前方所有一切全部化为真正不存的乌有。 堪比山岳的拳头扯碎了不知道多深的立体天网,直到撞上一层无法看见的锋利屏障。 轰! 只是刹那间的接触,挥出的右拳就遍布横平竖直的整齐切口,大量躯体组织被分割成无数大小完全一致的立方体碎块,鲜血瞬间喷涌飞溅出来。 紧接着,那些身体组织碎块连同鲜血同时消失不见,和之前便已经消失的体表外壳一样,全部不知去向何方。 山岳一般的整个右拳已经不存在了。 化作难以计数的细小碎片,和四散飞溅的鲜血洪流,又被一次次地切割分离,最终变成难以分辨的细小微粒,被这片黑暗空间尽数吞噬。 但他并没有后退。 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向前挥出了庞大的左拳。 轰! 第二拳重重砸在那道不可见的屏障上面。 拳头连同整只手臂同样瞬间破碎。 被切割分离成无数碎片,然后毫无征兆消失不见。 但是…… 几乎没有什么停顿,那道庞大身躯又踢出一脚,然后又是一脚。 全部轰击在同一个落点之上。 那层不见不闻的屏障却依旧存在。 甚至感觉不到在如此程度的攻击下,到底有没有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顾判再一次出现在了“他我躯壳”的眉心位置。 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只是沉默无声注视着前方仿佛永恒的黑暗。 片刻后。 他幽幽叹了口气,身形悄然消失不见。 紧接着,已然遭受重创的“他我真体”由内而外沸腾起来。 荒兽源力轰然爆开,炽白火焰冲天而起,犹如一只熊熊燃烧的小行星,携裹着毅然决然的气势,猛地撞击在那道不见不闻的屏障之上。 轰! 犹如在黑暗空间内绽放出一朵璀璨夺目的烟花。 咔嚓…… 顾判隐隐约约听到了极其细微的碎裂声音。 但还是没有准确探知到,那道不见不闻的屏障是不是出现了缺口。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却是清晰感觉到了那道若隐若现大门的存在。 “最终离开的道路,是不是就在那扇门内?” 界域之灵出现在了他的身侧,即便是在顾判的继续庇护之下,它也显得虚弱无比,艰难维系着自己的存在。 它传递了一道意识过来,“荒兽意志中没有相关记载,所以吾也不知道到底离开的道路在哪里,或许在这道生死屏障之内,或许也并不在其中。” “但是吾族留下的记忆中有生死轮转、向死而生的说法,那么在吾看来,在这道生死屏障之内,存在离开道路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他微微皱眉,“你能不能感觉到深处那扇大门的存在?” “吾也感知到了那扇若隐若现的大门,但是继承下来的记忆告诉我,初也曾经有吾族最强者穿越时空风暴,打破生死屏障,进入到了那扇门内,最终结果却只是将一缕意识传递了出来,所以那里绝不是离开的道路,而是最为黑暗绝望的深渊所在,隐藏着整个荒兽坟墓内最大的恐怖。” 他感受着那道正在迅愈合变小的缺口,有了那么一个瞬间的犹豫。 向前一步,或许是生,也有可能是死。 到底是不管不顾冲入进去,还是留在外面继续寻找,就成了此时此刻最难以抉择的一个问题。 第1460章 奇异联系(求订阅) 界域之灵的荒兽躯体开始一点点消失不见,但开口时的语气却仍然平静淡然,说的似乎也无关自己的遗愿。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你若要离开,切记生门向死,死门无生……唯有于星辰轮转变化之间,才有可能寻到一丝生机。” “还有,你之前曾经提醒过吾的事情,吾也做到了,今后不求再纵横混沌之海,只求种族能够继续延续下去,吾心足矣。” “我提醒了你什么?”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 那只灰色蜥蜴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整个身体溃散得越来越快,几乎是瞬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只有一个不到婴儿拳头大小的东西留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伸手将那个小小的东西拿了起来。 这是一枚蛋。 隐隐能从中感知到淡淡的荒兽生命气息。 但这道气息很微弱,是比界域之灵化生真体时更加先天不足的表现。 他回想起它刚刚说过的话,不由得低低叹息一声,小心将这枚蛋收了起来。 紧接着,双值加成疯狂涌入他的身体。 他不仅仅击杀了以白色颗粒为载体的纯粹意识生命,同时还击杀了坟墓内算得上是最后一头存活的荒兽,获取到的巨量双值加成,已经到了他都有些吃惊的程度。 只是有点可惜了那只界域之灵,如果没有它最后化身混沌漩涡的出手,他和那道白色意志生命体的战斗还不知道会出现怎样的结果。 所以说虽然直到最后,界域之灵都没有要求什么,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的承诺,但这个人情,他必须得认。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有能力,就必须要把这枚蛋帮它孵化出来,还要帮住它站稳脚跟,展族群,在无尽虚空之中能有一席立足之地。 在意识生命体消失之后,这片完全以精神力量开辟出来的安全空间又坚持了许久,才终于开始了崩解与溃散。 而在这段时间之内,他早已经将双值加成的收获尽数消化吸收,并且做好了再次面对切割分离的准备。 生门向死,死门无生…… 于星辰轮转变化之间,寻觅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他仔细琢磨着界域之灵留下的这两句话,一次次的闪现向前,一斧斧给自己劈开可容通过的安全缺口,距离那扇虚隐大门也越来越近。 直到不知道多长时间后,几乎精疲力竭的他终于站在了那扇大门的近前。 那么,眼前这扇大门到底是生门还是死门? 什么又叫做星辰变化轮转之间?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曾经的业罗初圣她到底是怎么出去的? 不能抄作业的话,让他从头到尾自己去寻觅探索,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头绪和线索。 说句更加扎心的实话,若不是有那位猛到可以和时空断层乱流硬刚的意识流生命体顶在前面,以一己之力扛住了大部分的攻击,光凭他自身的力量,可能都无法坚持到被这道屏障包裹的核心区域,更不可能来到这扇神秘的虚幻大门近前。 和当初一人一剑,还带着几个傀儡师拖油瓶的业罗初圣比起来,确实是令人无奈叹息的巨大差距。 尤其是在这扇门的近处,他所有的凡之力仿佛都已经被封印干净,就连最小的一缕火苗都无法释放出来,只剩下了纯粹的肉身之力,还要面临着生命力急流逝的危险。 他很快收敛思绪,抬头仰望着这扇在视线之中并不算大,但是在感知之中却大到出想象的门扉,仔细观察着它的每一处细节,希望能从中寻找到有用的东西。 先可以明确的是,这扇门上的花纹给了他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只是短时间内很难想出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当然更有可能是在他的眼中,这些扭曲的符纹线条看上去其实都差不多,所以才会生出如此的念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不知道多久之后。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干涩枯死的皮肤,感受着自己的思维似乎正在变得迟钝蒙尘,心中蓦然惊觉警惕起来。 完全看不出这扇门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似乎就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门而已。 但奇怪的地方在于,他所有的凡力量都已经被封印,其他所有方法都用过了,却都无法感知到门内的情况,更不要说可以知晓这扇门到底能够通往何方。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难道说这就是一扇混沌不定的门,进入后到底通向何方也是无法确定的混沌状态,只有当人开门的那一刹那,混沌无序才会转为有序,知晓自己到底是踏上了四十九条死路,还是可以遁去其一的唯一生路? 四十九比一的比例,薛家那只可怜的猫也没这么惨啊。 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这扇门前,虽然诡异地没有了其他地方无处不在的切割分离,但他的生命力却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流逝。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或许用不了太长时间,他就会变成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然后孤独无助地衰弱死去。 他必须要尽快找到线索,尽快做出判断与决定。 双刃战斧悄然浮现,他伸手握住斧柄,再看向那扇门的时候,眼神中已经隐隐有了几分杀机。 如果不是摸不透它的根底,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后果,或许他早已经一斧头劈了过去,先让它尝一尝四分五裂到底是什么滋味。 握斧的手也出现了干涩枯败,他强自压抑住心中升起的焦虑暴躁情绪,准备暂且先不去管这扇门到底是生门还是死门,先从其他方面看一看有没有破局的线索。 他缓缓收回了斧头,目光却忽然间凝固了下来。 死死盯着自己那只手虎口处显现出来的异常,目光凝聚在一只不知道何时显现出来,同样是若隐若现,难以察觉的门把手上面。 这扇门…… 竟然和不知道多久以前,还在九幽洞天时候得到的那只门把手印记有了奇异的联系。 第1461章 一朵菊花 顾判沉默注视着那扇犹如镜花水月的大门。 然后又看着自己虎口位置浮现的那只门把手。 他回想起来,当初被这只门把手印刻在虎口的时候,他可是陷入到了某个隐约关乎到宇宙之主的异闻事件之中。 所以说,这扇门大概率和如何离开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更有可能是一体两面的宇宙之主,在这座荒兽坟墓内留下的后门。 此时再将注意力返回到那些花纹上面。 和记忆深处那扇大千之门做一比对,还真的有几分相似,甚至是重合之处。 咔嚓! 自虎口处脱离而出的门把手被连接到了这扇门上。 下一刻,他努力尝试将门打开。 他很想知道,宇宙之主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下一扇门,这扇门真正打开之后,后面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无论是直接推门,还是转动门把手,却都无法移动分毫,就像是这扇门其实就是个假货,是一被画在墙上的一般。 忽然间,一道光芒自门上射出,击中在突然出现的斧头上面,巨大的力量推动着他向后飞退出很远一段距离,几乎都要脱离了这片没有分离切割力量存在的区域。 如果不是刚才一直小心戒备没有松懈,如果不是打野刀可以斧随心动毫无滞涩,刚刚这一下就绝对能击穿他的胸口要害,不知道会不会让他当场殒命,至少一个重伤是跑不了的。 他抬手拭去口鼻间溢出的鲜血,心中已经积郁了许久的暴躁情绪在这一刻被轰然引爆…… 然后不管不顾便是一斧重重劈落,正中那扇若隐若现大门的中央。 轰! 双刃战斧印在了那扇大门之上,荡起道道水波一样的涟漪,朝着四周传递蔓延开来。 整扇门就像是湖中倒映的影像,随着波纹涟漪上下摇摆,起伏不定。 轰! 第二斧重重砸在那扇随波而动的大门上面。 将它的动荡起伏变得更加剧烈。 然后是第三斧、第四斧……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个陷入疯狂的樵夫,一斧斧重重劈斩在那扇波动摇晃的门上,直至达到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在不知道第多少斧头斩落后,那扇门破碎了。 就像是水中倒映的景象被打破,无声无息间便荡漾化开成一份份碎片。 只不过水中的映像在波动消失后还会变回原状,而这扇门却是直接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就在它破碎消散的那一刻,顾判似乎听到了一声幽幽叹息,在这片黑暗空间内缓缓流淌,待到仔细寻找叹息声的位置时,却又一无所获,仿佛那道声音是从墓外传来,和这里没有任何关系。 门不见了,门后也并没有路。 只有一道犹如星系般缓缓转动的漩涡。 自漩涡内散出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作用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莫名就安静下来,同时也在吸引着他不停靠近过去。 双刃战斧忽然变得滚烫,让他在最后一刻猛然警醒,艰难向后离开一段距离,沉默看着那道仅有数尺大小,却似乎可望而不可及的漩涡,就像是小时候仰望无尽的星空,不由自主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与渺小。 这道漩涡不仅在整体缓缓旋转,在它的内部,还充满了极其复杂的各种运动与变化。 组成漩涡的每一粒星沙都在运动,而每一粒星沙周围,似乎都出现了诡异的扭曲,尤其是星沙与星沙之间的扰动,也呈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关联。 他微微皱眉,心中本不应该出现,却还是浮现出了某个复杂的方程式。 方程左边表示的是时空弯曲的情况,右边表达物质及其运动。 用一句比较诗意优雅的话来说就是,物质告诉时空怎么弯曲,时空告诉物质怎么运动。 它的核心思想的就是任何有质量的物体都会引起时空弯曲,然后物体在这个弯曲的时空里继续做他们的“惯性运动”。 但是,让他极度感到不解的地方在于,这样一块数尺见方的“星系模型”,放在这座荒兽坟墓之中,被无尽时空乱流和时空断层环绕在中心位置,还能让宇宙之主专门做一扇大千之门盖在上面,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究竟又有什么用处? 当他将注意力投注到其中一粒星沙上面时,面对着那一颗比真正沙粒还要小上不知道多少的东西,竟然莫名升起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苍凉厚重感觉。 难道说这里面的每一颗星沙,其实就是一方真正的界域?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微观的尽头,竟然就是宏观的起始? 如果他刚才没有被打野刀唤醒,真的投入到了这座“星系模型”之中,是不是瞬间就会坠入其间,要么被蕴含在内的复杂力量撕碎消失,要么就会坠入到某一粒星沙之上,终生不得逃脱? 将注意力再次回到整个“星系模型”上面,他又有了一个新的现。 这玩意,好像一朵菊花啊。 不是那种菊科菊属的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而是魄门亦为五脏使,水谷不得久藏的那个菊花。 很多人都懂的那个菊花。 他越看越觉得相像,忽然就生出一个非常古怪诡异的想法。 根据太阴元君的说法,这座荒兽坟墓又有着天地肠衣的别名,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有肠,就应该就出口才对。 不然岂不是应了那句骂人的老话? 而以天地乾坤大道这样极端高大上的存在,又岂能给人留下一个没那什么的骂名? 更何况以他这些年来的研究结果也可以明证,乾坤大道注重万物化生,注重生死轮回,就算是在可能破坏其规则的洪荒战族、傀儡师、混沌虫族、以及那位白色意志生命体都被其铁血镇压,不留一丝情面…… 那么,牠自己又怎么可能做成一头这样只进不出的貔貅? 所以说,当初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落入到天地肠衣内的业罗初圣,最后其实是被拉出去的? 还有宇宙之主,疑似精神分裂的这位,亦或是被当成个屁,给轻轻的放了? 第1462章 遁去其一 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么最关键的问题就出现了。 那便是如何才能将自己变成乾坤大道眼中的一坨翔,让牠同样把自己给拉出去。 生命的流逝还在持续,并且度越来越快。 他对此毫无反应,只是死死盯着那团缓缓旋转的漩涡,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 已经融入到其他修炼体系中的观神望气术又被他单独列了出来,开始以这座星盘漩涡为目标不断推演,灌注经验值提升,增强自己观测的精度与深度。 每时每刻,都有不知道多少星沙毁灭消失,也有新的星沙汇聚成型,保持着整个星系的平衡与完整。 由生到死,由死而生,一切都处在近乎完美的轮回之中。 但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真的是完美的平衡轮回,就代表着没有可以切入的那个点,意味着只要他敢靠近,就绝对会融入其中,成为这个轮回的一部分,而不是脱离而出,回到无尽虚空,诸天万界之内。 不知不觉间,他的生命之火已经快要到了尽头,身体不再挺拔,鬓出现了霜白的颜色,就连眼神都不再犀利,而是变得浑浊虚弱。 但他还是在死死盯着那团缓缓转动的漩涡,从中寻找着可能存在的不谐之处,就算是真正燃尽自己的生命,也毫不在意。 忽然间,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萦绕在一片星沙之中的某个区域。 那里,在他所能够感知到的极限,隐隐感觉到了些许不同之处。 那是环绕在一粒星沙之外,比星沙还要小上不知道多少倍的模糊光带。 向外投射出微不可查的墨色光芒。 鲜血开始从七窍中流淌而出,他却对此不管不顾,强忍住几欲炸裂的头痛,将经验值拼命堆在改版过不知道几次的观神望气术上面,终于是“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也和他心中的那个推测印证了起来。 这是,傀儡师制造的黑色傀儡大军残骸。 却是缩小了不知道多少倍,以这样一种形态留在了这团漩涡之中。 观神望气术继续提升。 在观察到傀儡残骸后不久,循着它们的联系,一丝力量终于映入到他的感知之中。 那丝力量波动在整个漩涡复杂到极致的各种力量纠缠之中一闪而逝,几乎无法察觉。 他的瞳孔却在这一刻猛地收缩到极点,浑然不顾七窍中哗哗流淌出暗红色的血流,死死追住了那丝游走在无尽星沙之中的力量波动。 这是一道剑意。 平衡轮回之中的轮回剑意。 在无数可能之中出现的那个不可能。 也是那个天衍四九之外遁去的一。 那道微不可查的剑意只出现了短短一瞬,便没入到漩涡正中央的黑洞之内。 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寒光划破黑暗。 追寻着那丝剑意即将消失的方向,人斧合为一体,以毅然决然的姿态朝着那团漩涡投入过去。 越是接近漩涡,双刃战斧化作的寒光便越是缩小,最后直接变成了比星沙还要细小不知道多少倍的游丝,瞬间没入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 顾判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却现自己身处在一条空荡虚无的通道之内。 冰冷,沉凝,死寂。 没有任何熟知的凡能量存在。 他的生命强度与防御力量竟然完全抵不住这条通道的自然消耗,一点点变得灰败死寂起来。 原本就已经变得衰老的面貌,在生着更加恐怖的变化。 皮肤开始变得愈松弛,出现了道道细密的皱纹。 随后皱纹迅扩大,变多变深。 就连挺拔的后背也变得佝偻起来。 但他的目光依旧平静淡漠,寻找着通道真正出口的方位。 刚才进入到那团星沙漩涡的一瞬间,将何为自身的渺小演绎到了极致,即便是以他的心境,也不由得为之颤栗,难以自己。 若不是追寻着那道轮回剑意的存在,他绝对会迷失在那团远观不过如此,靠近后却犹如真正星系般浩瀚宏大的漩涡之内,再无逃离的可能。 他现在才知道,为何业罗初圣要带上一些傀儡师寻找出路。 她带的根本就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傀儡大军,若没有这些数量大到恐怖的傀儡为先遣,恐怕就算是以她的高度层次,也难以从中寻找到这条通道。 业罗初圣以无数傀儡的破灭为踏板,终于寻找到了唯一的出路。 而他则是追寻着她所走过的道路,再加上自身对这座星沙漩涡的推演理解,成功进入到了这条通道之内。 或许在不知道多远的将来,还会有第三个修行者在此现他留下的那一道斧影,然后踩在他的肩膀上从此地脱身而出,重新回到诸天万界之内。 时间一点点流逝。 或许在这里,时间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他的身体开始了风化,就像是流沙一样洒落下来,直到一道无法抗拒的吸力忽然出现,拉扯着他朝着一片混沌不明的雾气冲去。 他没有抗拒这道力量。 因为从这片混沌雾气之中,能够清晰感知到无尽虚空的熟悉气息,还有若隐若现的灵元气息,也在前方远处朝着他遥遥招手。 “终于,即将回到了诸天万界,无尽虚空!” 他缓缓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脸上的血肉犹如干枯的沙砾,哗哗向下流淌。 但他笑容却是越来越浓,仿佛此时正在风化破碎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只是一堆毫不相干的沙雕。 距离通道尽头那团涌动的混沌雾气越来越近了,他也已经做好了迎接冲击,吞噬灵元恢复身体的准备。 忽然间。 就在只差最后不过几个身位的最后时刻。 在他已经能够深吸一口灵元气息的时候。 他现自己竟然不再向前移动了。 虽然来自于混沌雾气之内的拉扯吸引力量还在,并且没有任何削弱衰减,他却就是无法再向前一步。 一声幽幽叹息悄然在他的耳边悄然响起。 与之相对应的,则是一道笔直光芒自上方垂落,钉住了他已经虚弱到极点的身体。 这道叹息声,和他将那扇大千之门劈碎时出现的长叹一模一样。 还有这道顶端有钩的笔直光芒,竟然是死亡垂钓。 死亡垂钓竟然能突破这条不知道在哪个次元的幽暗通道,在最后一刻将自己钓住吗? 他想要挣脱,却现整个通道已经变得不稳定起来,最开始出现的那道混沌出口已经在迅闭合。 如果不能及时冲出的话,很有可能便会被封镇在这里,将所有的努力尽皆埋葬。 他不是无法挣脱这道笔直光线,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是,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下一刻,他却是从死亡垂钓打开的缺口中,嗅闻到了无尽虚空和灵元的味道。 于是便瞬间打消了挣脱的想法,主动被那一道笔直光线牵扯着,直到整个身体都被拉入到另外一处打开的缺口近前。。 身体在被撕裂,就连神魂都变得不稳固起来。 他出怒吼,在千钧一之际,不计代价与消耗,终于稳定住了身体,顺着笔直光线所指的方向,将整个身体全部没入了进去。 倏然间,一道晦暗光芒出现在寂静幽暗的虚空之中,然后以不可思议的度出现在一颗碧蓝色的界域屏障中。 紧接着,它悄无声息消失不见。 第1463章 扯了个蛋 死亡垂钓竟然和宇宙之主有关。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事情。 不过最终他还是顺着那道笔直光线的方向,从这条通道内脱离而出。 因为时间真的已经非常紧迫了。 他如果想办法斩断这道“鱼线”,然后再沿着原路出去的话,很有可能就出不去了。 所以在确定了死亡垂钓也是将人带到无尽虚空、诸天万界之后,他便当即摆出了躺平的姿势,任由对方将自己带出。 若是早知如此,倒不如随着太阴元君一起离开来得更加痛快。 他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却又当即将之否定。 这一道光线,和太阴元君主动去投入的那道还有着些许差别。 虽然他还没有弄明白差在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的是,两者绝不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 更何况当时还有那只白色意志集合体的存在,遮蔽住了整个天空,真的冲上去了,真不知道会是一种怎样的结局。 视线犹如万花筒般光怪6离。 他的心情却已经平静了下来。 在见识过那个白色意志集合体后,他对于无尽虚空以及诸天界域的广袤就有了新的认知,不再是像之前一样,眼界与高度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谁知会不会有某些乎寻常的可怖生命体作为无尽世界进化奇迹,拥有某些难以理解的不可思议威能。 乾坤大道,无尽虚空。 诸天界域穷犹如星河繁沙。 纵然以专注于虚空纵横道路,化身月色映照诸多天地的太阴元君,也仅仅敢说自己不过是对很小的一部分天地界域有所了解罢了,对于更广袤的区域认知则仍然是被无尽的黑暗迷雾所笼罩。 即便是走上整体进化道路的洪荒战族、混沌虫族,还有傀儡师一族,号称征伐无敌,却也根本不可能占据全部的虚空界域,便被种种偶然之中的必然打落云端,最终跌入尘埃。 也唯有在乾坤大道出现之前,遨游于混沌之海的荒兽一族,才能勉强称得上是真正的雄霸四方,只是却也跟着混沌之海一起消失在岁月长河深处。 最终…… 只剩下了一个蛋。 好歹算是被他从那里面给扯了出来。 总的说来,他就是被业罗初圣一剑劈进了天地肠衣之中,搞得死去活来之后,最终不过是扯了个蛋而已。 ……………………………………………… 他双眼紧闭,却并没有失去意识。 而是一直都在谨慎感知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光芒在黑暗虚空之中穿梭,这种度已经出了他所能达到的极限,甚至是出了他的想象。 就算是他间不容地一直向前闪现瞬移,都无法和这道笔直光芒的前进度相比。 光线对他的禁锢还在持续,只是比一开始已经有了减弱的趋势,如果他愿意的话,现在或许就能够打破束缚抽身脱离。 但是还是必须要付出不大不小的代价,基于他现在的实际情况,甚至于身体都有可能会继续崩坏下去。 他并不想承受这样的代价。 所以就这样躺平了随波逐流,也挺好。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道笔直光线忽然没入到一团散着湛蓝色光芒的屏障之内。 轰! 巨大的压迫排斥力量瞬间袭来。 也让他的身体再次开始哗啦啦肆意流淌细沙。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怕是整个人都要很快水土流失殆尽,没有任何剩余残留。 就在此时,顾判身体忽然一轻,眼前猛地一花。 久违了的色彩映入视线之中。 不再是看不到任何事物无尽黑暗。 也不是明亮耀眼的那道笔直光芒。 而是五颜六色的真实世界。 他现自己正仰躺在地上。 头顶上不知道多远的地方,一团亮光正在急缩小,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判很清楚,他刚刚就是从那里进入到此方界域之中。 刚才突然出现的压迫与排斥,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很像是突破界域屏障时,被入侵天地自然而然进行的反击。 整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怡人的花草树木味道。 阳光从高空中斜射下来,映照在他的身上,带来了久违的温暖适宜感觉。 他缓缓叹了口气,也能感觉到游离在四周的能量气息,虽然比起九幽洞天而言显得实在是太过贫瘠,但终究也能算得上是拥有灵元的地界。 但是只要有,那就好说。 毕竟有和没有是质的区别,到底有多少一般都会归类于量的差异。 在保证身体不会散架的基础上,他开始缓缓转动视线,观察着这里的环境。 先可以明确的是,他落在了一道山脉之中, 周围是一片破败的残垣断壁。 还能从那些倒塌的墙体和建筑上看到各种雕花绘画的痕迹,只是在风吹日晒之下,绝大部分都已经失去了鲜艳的颜色,看上去就像是一道道丑陋的疤痕,攀爬在已经失去生命力的建筑之上。 更远处似乎是一片广阔的群山密林。 随便一棵大树就有数十米高,繁茂的树冠如同一顶顶张开的碧绿大伞,将下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倒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只是不知道死亡垂钓将我丢到这里,究竟是有什么用意。” “难道是看我在里面挣扎求生太过励志,所以才忍不住伸手拉了我一把?” “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有些错怪它了。” “这哪里是死亡垂钓,分明就应该是救命稻草才对……” 他摊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在心中转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 从大破灭的时空断层,到生死屏障内的天网切割,再到星沙漩涡内的生命流逝,最终是那条幽暗通道中的腐朽化沙…… 这样一路走来,坚持到现在还没有真灵不存,神魂寂灭,只不过是身体变成沙堆一样松脆,已经算是令他相当满意的结果。 就这还是在有着白色意志生命体抗住时空风暴与断层绝大部分伤害,再损失掉他我躯壳,最后还循着业罗初圣留下痕迹的情况下,才拼死一搏逃遁而出,不然随便哪一环出现了问题,都有可能直接快进到万劫不复的最终结局。 稍稍休息了片刻后,他便开始计算恢复身体所需要的时间,以及下一阶段的目标重点。 现在最主要的当然是缩在这里狗上一段时日,至少等到自己不再一动就哗啦啦流沙之后,才可以开始真正的实力恢复过程。 再然后…… 当然是寻找红衣的线索,同时顺便想办法把这枚蛋给孵出来,把里面的小蜥蜴养活,逼迫它抓紧时间机关枪一样猛烈下蛋,让它们安静繁衍生息下去,也算是完成了界域之灵最后的心愿。 当然,太阴元君也是必须要去找的。 前提是如果这女人还活着。 她欠了他不小的人情,如今他已经从那座坟墓之内出来,也该让她为自家做些事情了。 不说别的,就是她那一手化身月色,映照诸天的本事,用来找人绝对要效率高上很多…… 忽然间。 一种熟悉的感觉从高空传来。 数道笔直落下的光芒打断了他的思索。 倏然间光芒散去,数个身着各种不同服饰的男女,出现在了这片残垣断壁之中。 几人的身体由虚幻变得凝实,在真正降临到此地的一瞬间,气氛陡然变得压抑沉闷起来。 第1464章 比较合适 待到身影凝实后,几道身影自光芒内走出。 他们同时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仰躺地面的身影上面,表情和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戒备。 杀意在无声无息间变得浓烈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飞快占据有利位置,所有武器全部对准了那个仰躺着一动不动的躯体。 “看上去就像是一具被风化的尸体。” “没有感知到凡力量存在的气息。” “未现威胁。” “所以说,这是一个死人?” “不对,他有可能还活着……” 在几人传音入密的交流中,一道稍显沙哑磁性的女子声音忽然响起。 “那就让他去死。” 冰冷的男子声音截断了她的话,“对于一切可能影响到我们完成神主任务的因素,都必须要将其铲除在萌芽状态。” “更何况除了成为神主轮回战士不久的鹭灵之外,这是我们其他人的第十次任务,危险程度不是之前可以相比,必须从一开始便小心谨慎行事。” “老大,还请稍等一下!” 就在此时,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些许不确定疑惑道,“他可能和我们一样,同样是神主送来的轮回战士,不查清楚就贸然杀了话,很有可能会让我们受到不必要的惩罚。” “又是那些乌七八糟、又蠢又弱的新人吗?” 另外一道粗豪的声音加入进来,“老子就是想不明白,非得给我们送来这些什么都不会,也没什么实力只能拖后腿的蠢货做什么,难道是觉得我们这支队伍一次次的任务完成太顺利了,所以要给大家增加一点难度?” “泰猛,你也是从新人时候过来的。” “老子第二次杀戮任务的时候,就捏爆了那所谓老人的脑袋,你呢……” “倒是有些奇怪,新人为什么会比我们都先降临到任务地域,以前似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难道这家伙是高高在上、太上无情的神主亲儿子?” “好了,都别说了。” 一开始说话的冰冷男子再次开口,瞬间将其他所有声音压服下去,“鹭灵你过去确定一下,不是新人就直接杀掉……如果真的是新人,还是按老办法,先测试他的潜力,再决定后面怎么去做。” 他说到此处停顿一下,“如果没什么潜力的话,就按照以前的惯例,规避惩罚将他处理掉,不要让他影响到我们的主要任务目标,毕竟这是大多数人的第十次任务,神主不会那么好心让我们轻松度过。” “我明白了。” 名为鹭灵的女子应了一声,将一柄奇形断刃反握在手中,缓缓朝着仰躺在那里的身影靠近过去。 她也有些奇怪,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和他们一样的神主轮回战士。 可以借助神主的无上伟力穿梭于无尽虚空之中,完成一个又一个神主布置的任务,在此过程中不断获得奖励,增强自身实力,直到达到传说中可以脱而出的高度,就此摆脱神主的控制,自在遨游于诸天万界之内。 亦或是在某次任务中死去,从此再没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她很快收敛思绪,来到了那道身影的近前。 仔细观察感知着有无神主之力存在的痕迹。 他看上去相当虚弱,似乎处在重伤濒死的边缘。浑身搞得像是全变成了沙子一样,不时就会淌落流失少许,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一种诡异攻击手段,能把人给弄成这种生不如死的样子。 鹭灵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他不是新人的话,只能算是他自己的命不好,非要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躺在这里,遇到了他们的降临,平白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但如果他真的是新人的话,就只能说他的运气更差。 非要在这样一个连他们都感觉到棘手的第十次任务中出现,接下来就算是有被培养的潜力,按照老大一贯的做法,几乎也只能是被当成炮灰,然后被他们规避风险消耗掉,几乎不会有第二种其他的可能存在。 总而言之,终究还是他的运气不好,命该如此,也怨不得别人。 很快的,她眯起眼睛,已经准确感知到了神主之力存在的痕迹。 而这个人依旧紧闭着眼睛,应该是还处在被神主之力笼罩的未知昏迷之中,对外界一无所知,没有反应。 片刻后,她转回身体,对着不远处的黑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竟然真的是新人吗? 小队中领头的黑衣男子微微皱眉,很快又接着问道,“潜力如何?” “看不出来,而且他似乎受了非常严重的伤,整个人已经昏迷,虚弱到了极点,身体甚至还有沙化的迹象,许是受到了某种诡异手段的攻击。” 黑衣男子沉默思索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传音道,“既然是新人,那就先把他带上,不管怎样,还是要以完成此次任务为第一目标。” 此言一出,包括鹭灵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向那道身影的时候,目光中或多或少便带上了些许莫名的意味。 没有办法,谁都没有办法。 即将被当成炮灰也不是这个新人的错,怪就只能怪他非要在这个难度极大的任务中降临,还身受重创难以融入小队,就只能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的悲凉结局。 鹭灵点了点头,和队伍中以力量见长的泰猛一起,准备将这个倒霉蛋收拾收拾带走。 但就在两人来到近前的一刻,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竟然睁开了。 不含一丝感情波动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就像是在看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滚……” 沙哑干涩的声音忽然响起,也让鹭灵不由自主愣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 泰猛却是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回头对着不远处的黑衣人道,“老大,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我看还是打断他的手脚,缝上他的嘴巴,把他做成人彘再带着上路比较……” 没有任何征兆,一道寒光闪过。 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 也没有任何人能做出反应,一只斗大的头颅便唰的高高飞起。 那只头颅上的眼睛瞪大到极点,眼神中透射出难以置信的惊讶,而直到此时,他咧嘴露出的笑容还未散去,甚至还在继续说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比较…………合适。” 鲜血从无头的脖颈处喷涌而出,那只头颅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着,最后撞在一堵断墙上才停了下来。 “好快的斧头!” 泰猛的嘴唇颤抖着,说出最后一句话,顷刻间便没了生息。 黑衣男子面色陡然间变得阴沉至极,厉声喝道,“杀了他!” 队伍中所有人也不再去管杀死新人后会受到的惩罚,同时擎起了兵刃。 然后便又是一道森寒斧影划破虚空。 鲜血喷涌飞溅之中,地上瞬间多出一堆无头的尸体。 鹭灵什么都来不及去做。 只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猛地一热。 紧接着,她的视线开始飞快翻滚,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直至“看到”自己撞上那个黄沙堆砌般的身体,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回荡。 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厉害的新人? 他,真的是神主选中的新人轮回战士吗? 就算是老大…… 老大已经死了。 他的头就卡在两块石头中间,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有闭上,还在和她对视着,不知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又在想些什么。 这个新人,没有他们这些有经验的老人带领的话,绝无可能完成神主布置下来的任务,甚至都有可能无法接受到主线任务到底是什么内容,终将会遭到神主的镇杀。 到了那个时候,她就在下面等着他,也看一看他在死了之后,还能不能如此嚣张霸道。 鹭灵默默想着,一幕幕曾经在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闪电般在眼前闪过,她失去了所有血色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是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直到在意识完全陷入到黑暗前,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第1465章 实在是高(求订阅求月票) 一切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顾判安安静静躺在那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唰! 沁凉的山风从残垣断壁之中吹过,卷起些许尘土草屑,和地上流淌的鲜血混在一处,很快将好大一片区域变得污浊不堪。 忽然间,他再次睁开了眼睛。 目光看向了天空。 熟悉而又隐晦的力量波动悄然传来,无声无息间又是几道光芒从天而降,落在了这片残垣断壁的遗迹之中。 几道身影由虚幻变得凝实,还未真正清醒过来。 不久后,光芒散去,几个衣着各异的男女同时回过神来,一脸茫然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看到自己身处的残垣断壁内到处都是无头尸体后,有人当即就尖声惊叫起来,连滚带爬缩到角落,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却又有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背负长剑的年轻女子迅拔剑警戒,并且开始检查地上那些还未完全凉透的尸体。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笔直光芒落下。 遗迹之中悄然出现了一只黑白双色环绕的光球。 一道威严浩瀚的声音在所有人耳中同时响起。 “主线任务一,探索此处地下真仙遗迹,七日内获得……” “滚!” 伴着一道相当不耐烦的低喝,森寒斧影光芒划破虚空,没入黑白光球之中。 威严浩瀚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光球的破碎,只剩下了滋滋啦啦的杂音,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奖励……滋滋啦啦……,惩罚……滋滋……”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 将破碎光球完全泯灭,自此就连杂音都消失不见,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之前的死寂安静之中。 “此地有诡异,走!” 正在探查那些无头死尸的年轻美貌女子浑身一颤,头也不回便朝着远处逃去,身后紧紧跟着其他早已经亡魂大冒的几人,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就在此时,又是一道威严肃穆的声音陡然响起。 “丁级四十二组新选轮回战士,在非杀戮任务中擅杀同组轮回战士,该当镇杀,真灵神魂永坠黑暗深渊,不得……” 随着这道冰冷声音而来的,则是一道黑白相间的光芒突然出现。 携裹着万籁俱寂、万物肃杀的森寒气息,犹如一道收割生命的剑光,笼罩在依旧平躺在地面的那道身影之上。 下一刻,双刃战斧破开虚空,径直没入到黑白相间光芒出现的源头。 咔嚓! 就像是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在遗迹上空炸开。 黑白光芒真的犹如打破的瓷器一般寸寸碎裂,然后消失不见。 “甘霖凉的任务……” “就是想安安静静在这里休息一下,怎么就那么难呢?” “真要命令我做什么事情,就正大光明站出来和我做上一场,打服了我一切好说,或者是宇宙神主他老人家亲身降临,我也肯定给这个面子,但是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敢在我的面前逼逼叨叨?” “再来逼逼,来一次老子劈一次,劈到你不敢逼叨为止。” 一道隐含着愤怒的声音缓缓响起,中间还夹杂着哗啦啦细沙流动的声音。 片刻后,一切终于再次安静了下来。 唯有一张血色书页从他的口中飞出,上面驮着一颗内含混沌气息的蛋,在那些无头尸体周围来回打转,收集鲜血涂抹自身,还要兼顾着让那颗混蛋吞食吸收,端得是忙碌到了极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七日后。 一道冰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响起,再次将他从深沉的入定中惊醒。 “主线任务一,七日内完成探索遗迹……” “任务未完成。” “失败惩罚……” “草泥马,滚!” 一道黑白相间的森寒光芒还未真正成型,便被双刃战斧破空斩灭,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陋狗也从藏身之地飞出,驮着那枚隐含着混沌气息的灰蛋,飞快在空中刷出一行鲜红的大字。 “傻逼完犊子东西,老老实实滚了就行了,还需要咱家老爷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吗?” 骂完之后,它又扑棱棱落在了自家老爷的身边,相当贴心地刷出了一行大小适宜,颜色柔和的字迹。 “老爷,那傻逼说这里有什么真仙遗迹,我们要不要去转转看看?” “还是先恢复身体要紧,遗迹就在那里,不长腿也跑不掉,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闭上眼睛,“而且在我看来,放着这座所谓的遗迹不管,或许还要比我们跑过去翻它个底朝天更有价值。” 陋狗翻来覆去思索许久,终于恍然大悟般写道,“老爷的意思是,有鱼饵在这里,将来终究会有鱼儿跑来咬钩吗?” “高,实在是高!” ……………………………………………… 一年后。 一个身着宽松长袍的男子端坐石凳之上。 身前破损缺失了小半的石桌上摆放着几盘鲜果,还有一碗散着浓郁香味的果酒。 他一口口慢慢吃着,每一颗果子都没有浪费,最后再将那碗容纳了多种野果精华的酒水端起,本想一饮而尽,喝到一半却又将杯子放下,伸手把一颗灰蒙蒙的蛋拿来,丢到了酒碗之中。 香气扑鼻的果酒以肉眼可见的度减少,片刻后便已经涓滴不剩,全数进了这颗混蛋的蛋壳之内。 他对此毫不在意,任由陋狗飞来收拾残局,自己则缓缓转身,看向了窗外正在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 “我们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回老爷的话,已经满一年了。” 他还是保持着端坐不动的姿势,显得有些虚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笑容,“已经一年了啊,真的是时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夫。” “我一直在此地端坐不动,倒是不知道这片连绵群山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此地又有没有什么修行者,他们又会是怎样的情况。” 陋狗回道,“老爷若是静极思动,要不就出去逛逛?” 他掀开身上那件宽大的长袍,露出自脚下伸出,没入地面的黑鳞触须,沉默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如今我为了恢复实力,在环绕在群山下方的灵脉中已经建起了庞大的劫法吸灵网络,不动则已,一动便是地动山摇,牵一而动群山,如果只是为了出去转一圈看看的话,不值当造成如此大的动静。” 第1466章 独自承受 陋狗也知道自家老爷现在面临的是怎样一种情况,所以在写了一笔之后便不再多提,收拾完了桌面后抓起酒碗里的混蛋飞出山洞,开始了新一轮的采集狩猎工作。 自从老爷将孵蛋的任务交代下来之后,它可是为了这个混蛋操碎了心,不管是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都要辛辛苦苦捕猎采集种植,给这家伙不知道填喂了多少东西进去。 但这东西就是没有任何破壳而出的迹象。 不仅如此,更让它感到惊讶的是,一颗蛋竟然也会生长育。 一年时间,在通过蛋壳吸收吞噬了不知道多少食物后,让它从普通鸭蛋大小长到了小碗装不下,必须要用大碗才能盛进去的程度。 而且看它的模样,怕是还要继续这样生长不知道多长时间才算罢休,真到了那个时候,它还破的开越来越厚的蛋壳吗? ……………………………………………… 转眼间又是几个月时间过去。 两个身着雪白劲装,背负长剑的双胞胎少女迎风而立,站在一座完全由平整白石搭建的高台之上,低头俯瞰着下方鳞次栉比的建筑,听着从远处不时传来的修行对战的呼喝声,几乎在同时悠悠叹了口气。 她们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已经快两年时间了。 从一开始的满眼茫然惊恐无助,到后面流落江湖尝尽冷暖,直到一年前加入到了这个名为锦绣宫的修行宗门,才总算是真正安定下来。 但是,人虽然安定了下来,内心却一直都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因为每过一段时间,她们就能听到那道高高在上、冰冷浩瀚的声音,在自己的心中直接响起。 每一次都是在说她们没有完成主线任务,即将面临被抹杀的恐怖结局。 虽然那道声音每次都没有将话说完,便突然在模糊不清的骂声中消失不见,也没有真正将她们从天地间抹除,但由此造成的巨大心理压力也让她们不堪重负,几乎整日都生活在焦虑恐惧之中。 更可怕的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这道声音,其他人就算是当时就在她们身边,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就连她们的师尊锦枂真人,身为锦绣宫三长老的大修行者,都没有察觉到这道声音的出现,和随之而来的恐怖杀机的存在。 她们也不敢泄露关于自己的真正来历,更不敢将这件事诉诸于众,因此只能是独自坚持承受着,或许要一直到再也承受不住为止。 就在不久前,她们再次听到了那个威严肃穆的声音。 还是在说她们没有完成什么主线任务,要遭到抹杀的惩罚。 而在那种令人真灵神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力量面前,她们觉得自己就像是蝼蚁一样渺小,除了闭目待死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任何道路可供自己选择。 好在和之前曾经生过的一样,那道犹如神明的威严声音只说了开头几句,便再次变成杂音消失不见,就连那道犹如天罚的恐怖力量都没有出现,不像是第一次那般,只差一点儿便有一道黑白相间的光芒落在身上,连躲都没地方去躲。 左侧的白衣负剑少女长长叹了口气,“姐姐,你说那道出那道威严肃穆声音的,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实力层次深不可测,绝对已经达到了让我们难以企及,甚至是无法想象的高度……还有那个隐隐约约、模糊不清的骂人者,或许也是同一层次的大能级人物,并且两者之间可能还是敌对的关系。” “你回想一下,我们在第一次见到师尊的时候,是不是惊为天人,认为师尊若是去到我们原本的天地,毫无疑问将会成为天下第一武道高手,站在其他所有武者都要望尘莫及的云端之上?” 妹妹沉默思索片刻,缓缓点了点头道,“姐姐所言甚是。” “但是,我们被师尊收为弟子,在锦绣宫修行了一年时间,和宫内其他修士接触多了之后,虽然看锦枂师尊还是自下而上的高高仰视,却终归是大致知道了她老人家的境界处在哪个层次,我们如果拼命努力,再有机缘助力的话,也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可以达到和师尊一样的高度。” 姐姐说到此处幽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再回想一下那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呢?” 妹妹的面色在这一刻陡然变得煞白,许久后才以颤抖的声音道,“姐姐,我想不起来。” “我也想不起来。” “那道声音,就像是宗门内所描述的真正天地大道,根本不是修行者能够企及的境界,不仅仅是我们,就连锦枂师尊,怕是也会望尘莫及,连正面面对它的力量都不存在。” “姐姐,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只能就先这么着吧……” 她说到此处,露出一丝莫名苦涩的笑容,“像你我这样的小人物,那道声音的主人若是真的想杀了我们,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加复杂,所以我们想太多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该吃吃该喝喝,该修行就修行,若是等到该死的时候,痛痛快快去死就行了。” 一道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落在高台之上,面上挂着温和亲切的笑容,“原来两位师妹在这里,倒是叫师兄一通好找。” 双胞胎姐妹同时躬身一礼 “陵菲、陵湘见过方师兄。” “师兄专程过来寻找我们,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年轻男子道,“师尊得到了一份秘密情报,似乎是关于日暮山脉之中真仙遗迹的事情,准备组织人手前往探查,两位师妹之前不是对那里很有兴趣吗,这次倒是个好机会。” 日暮山脉…… 陵菲陵湘姐妹不由得再次回想起她们刚刚来到此方天地的那一幕,身体不由自主便是微微一颤,几乎同时垂下眼睛,将目光中的那一丝惊悸眼神遮掩下去。 沉默数个呼吸后,两人又是同时开口说道,“如此,师妹便多谢方师兄了。” 年轻男子看着面前的两个曼妙少女,心跳蓦地漏了一拍,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们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略有些羞涩地笑道,“这是师尊的主意,我只不过是过来通知两位师妹一声,当不得师妹如此感谢。” “哦,师尊说三日后就当出,两位师妹最好提前做些准备。” 第1467章 光阴魔蟒 日暮山脉深处。 一座终日被灰色雾气笼罩的山峰之上,坐落着一间简陋的石屋。 这些灰蒙蒙的雾气不知道从何处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弥漫,将周围几个山头都尽数笼罩覆盖在内,没有一丝光亮能够透入。 石屋外有一汪汩汩流淌的温泉,一枚灰扑扑的蛋就在滚烫的水中打转。 陋狗看着在温泉中浸泡的那颗灰蛋,百无聊赖地在泉边石头上翻了个身。 已经两年了。 这枚灰蒙蒙的混蛋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根本就不知道它的陋狗爸爸到底有多么着急。 要不是还能从蛋壳内感应到隐隐约约的生命气息,陋狗早就宣告了它的死刑,煮了给老爷加餐,就算是被老爷狠揍一顿,也好过这样日复一日地焦急等待。 当爹,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它暗暗感慨着,幽幽叹息着,从休息的石头上飞了起来,钻进水中托起那颗比它还要大的荒兽蛋,朝着山峰后面新开辟的果园飞去。 忽然间,它在一处崖壁前停了下来,缓缓转动身体,对准了远处的某处山谷。 “狗子回来吧,有客人来了。” “还有两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 下一刻,顾判的声音便顺着徐徐山风传来,平静而又安宁。 ……………………………………………… 日暮山脉边缘。 双胞胎姐妹跟在师尊身后,两年来第一次返回到当初的降临之地。 她们的内心是极其紧张的,但在明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丝一毫,只是渐渐变得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都小心谨慎到了极点。 锦绣宫三长老看出了她们的变化,还专门把自己这两位爱徒叫过去开导了一番。 无非是让她们放宽心,像这种上古时期的仙人遗迹,在经过了漫长岁月之后,就算是再危险的机关阵法,都已经腐朽老化,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而且像是这样的遗迹,里面就算是有神兵法宝留存,恐怕也已经不堪使用,最主要的还是去研究里面的古迹…… 以此来推演历史,尤其是看能否寻找到不知道多少岁月之前,那场席卷整个天地的大灾变的相关线索,尝试让诸多修行者再次返回到钟天地之灵秀的至高境界。 更何况他们此次前来还带上了锦绣宫专门用以破阵的法宝,更是为此行增添了相当程度的保障。 此次带上她们一些新弟子出来,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让她们跟随学习,顺便游历一番,见见宫外的世面。 经过一番悉心教诲之后,陵菲陵湘两姐妹确实安心了许多,但待到真正进入日暮群山之后,那种仿佛无处不在的恐惧压抑感觉却悄无声息袭来,让她们再一次最深切地重温了当时的极度恐惧与无助。 为了减轻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恐惧压抑,姐姐陵菲便凑到师尊近前,没话找话询问关于大灾变的事情。 三长老倒是对她的勤学好问大加赞赏,左右趁着此时到遗迹还有不短的距离,便相当详细地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讲给她听。 也让陵菲陵湘姐妹第一次知道了关于光阴魔蟒的恐怖传说,也知道了诸如上古仙人妖离等诸多大修行者,舍却自身性命终于将接天连地的光阴魔蟒镇杀的惨烈大战…… 自此之后,整个天地陷入沉寂,灵元大潮衰退,修行者被锁在了真人境界,再也无法成就真正的仙人之体。 九步登天秘法还在,世间再无一人升仙。 说的就是那次大灾变之后的情况。 说到此处,锦绣宫三长老也只能是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她在十年前侥幸破境成功,晋入真人境界,却就此卡在了登天九步中的第一步,只能做一个最弱的真人修士,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场光阴魔蟒大灾变,她就算是圄于天赋资质,无法成为与天地同寿的仙人,至少也能在向前踏出几步,得享数千载寿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几乎被锁死在了真人初境不得寸进。 真正进入日暮山脉后,一下子就变得阴冷了很多。 茂密的大树撑开一把把巨伞,将阳光遮挡了个严严实实,就连灵元气息似乎都比山外变得更加稀薄了不少,几个修为境界一般的弟子甚至出现了运功困难的情况。 “这里有问题。” 三长老在一块石壁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面色从一开始的轻松随意,变得严肃凝重起来。 “进山之后,越是深入,灵气就变得愈稀薄,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出现?” “难道是那些隐居的修行者,为了让自身突破枷锁,晋入到更高的层次境界,在这座山脉中布下了聚灵大阵?” “不对,就算是耗费不小的资源布下聚灵大阵,也对破境提升没有太大的帮助,这是不知道多少年来,被修行者验证过无数次的结果,不会有人不知道。” “但如果不是聚灵大阵的话,这种灵气忽然变得稀薄的情况又没有更好的解释……” 刹那间在她的心中转过了不知道多少念头。 正当她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继续深入的时候。 眼角余光忽然现了一道混在树丛中的黑影,在视线中一闪而过。 那个东西…… 表面似乎覆盖着墨色的鳞片? 它绝对不是植物藤蔓。 难道是,一条蟒蛇? 蟒蛇这两个字甫一出现在脑海,她便不由自主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传说中那条引了天地大灾变的光阴魔蟒,所到之处好像同样是灵气枯竭,犹如一座移动的禁灵大阵…… 那么,现在同样是灵气陡然变得稀薄,还有遍布黑鳞的蛇形物体出没…… 一念及此,她当即从坐着的方石上起身,叫起了周围休息的一众弟子。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抓紧离开!” “师尊,我们接下来往哪个方向走?” “原路返回,回宫!” 一行人以比来时快了数倍不止的度,头也不回朝着山外冲去,出山后更是陡然再次加飞遁而起,没过多长时间便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第1468章 山中老人 “老爷,他们那帮人还没有真正进山,结果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陋狗扑棱棱飞进石屋,开始熟门熟路地在桌上摆放各种果品。 顾判端坐于石凳之上,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淡淡的疑惑。 片刻后低低叹了口气说道,“那道机械降神的声音出现了好几次,只会逼叨什么没有完成任务,各种惩罚抹杀喊打喊杀,却从来不会回答我们提出的所有问题,当真是人工智障中的级障,蠢货傻逼中的战斗逼。” “所以这一次,老爷我本以为这次可以和那两个小丫头聊一聊,也好问一问关于神主轮回战士的事情,再打听一下有没有太阴元君的消息,结果还没等见面她们就跑了……” “难道她们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以为我要对她们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早知道一开始时就不杀那几个家伙了。” “老爷一向温和良善、慈悲为怀,就算是杀了那几个恶人,也是为民除害善莫大焉,按常理来讲她们不应该如此害怕才对,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她们自己的问题,和老爷没有任何关系。” “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他随手将灰蒙蒙的混蛋丢进盛满了果酒的大碗中,开始慢慢品尝着石桌上的各种灵果,许久后又露出一丝平淡的笑容,“不过跑得了姑娘,跑不了闺房,我已经在她们身上留下了标记,可以从地下将黑鳞触须蔓延过去,到她们家里去找她们就好了。” “老爷英明,属下佩服!” ……………………………………………… 陵菲姐妹回到了锦绣宫。 她们明显感觉到整个宗门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防御大阵被提升到了最高等级,每日警戒巡逻的修士也比之前多了数倍以上,仿佛将要有大战即将爆。 除此之外,一直闭关静修的宫主也现身宗门,和外来的真人修士接连会晤密议,更是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情绪传递到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霎时间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传言大行其道。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新一轮的大灾变或将降临,每一个修行者都要面临着生死危机,不知道能不能在马上就要到来的劫难中活下命来。 一个多月后。 以锦绣宫宫主组织,其他诸多修行宗门加入,一支全部都由真人组成的队伍出现在了日暮山脉之中,开始对这里进行深入细致的探索调查。 没有激起一朵浪花,他们直接消失在了日暮山脉深处。 顿时就引了整个修行界的巨大震荡,一时间关于天地大劫即将来临,末法时代就要开启的传言大行其道,不知道多少修行者为此人心惶惶,乱了分寸。 但就在几乎要闹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失踪的一队真人宗师竟然又出现了。 而且一个个修为境界大涨,普遍向上破境提升了一到两步,虽然没有人能够走完登仙九步成就真仙,但在这种被锁死的情况下,能够提升一步便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关于日暮山脉的议论顷刻间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无数修行者都知道在里面居住着一位真仙,还给他冠以山中老人的名号,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朝着日暮山脉聚集,想要寻找和那些真人修士同样的机缘。 但绝大部分人都是一无所获。 锦绣宫等大宗门并未阻拦其他修行者进入日暮山脉之内,只是他们进去后除了感受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稀薄灵气外,连“山中老人”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次。 只有真人以上的修士,才有机会能够得到真仙大人的垂青,而且往往获益匪浅,出山后提到山中老人俱都满是崇敬,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执以弟子之礼,从未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 在不是真人境界的修行者中,唯有一对双胞胎少女能够直接获得山中老人的接见,也让两人的名字多次出现在诸多真人境大修行者的案前。 刚刚步入修途的她们,莫名其妙就变成了诸多顶层大修行者认下的小师妹,在锦绣宫中的地位也是肉眼可见的飞涨,几乎就已经成了内定的下一任宫主副宫主的人选。 时间一点点流逝。 得到山中真仙指点的修士越来越多,自然而然地便开始互通有无,形成了一个松散的修行者联盟。 联盟的势力急剧膨胀,甫一成立便过了不知道多少小型修行宗门,有了和诸如锦绣宫等大宗门相提并论的实力层次。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 陵菲陵湘姐妹出现在日暮山脉深处,那座被浓重雾气笼罩的山峰之上。 灰白相间的大雾悄然散去,露出岩壁旁的一间石屋。 “陵菲、陵湘,见过山中老人前辈。” 双胞胎姐妹在石屋前跪伏于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起来吧。” 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缓缓响起。 而且和之前数次觐见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声音似乎就在她们的身前。 双胞胎姐妹在这道声音中下意识地起身,抬头看了一眼之后不由得楞在了那里。 映入到她们眼帘的是一位身着长衫,温润如玉的年青男子,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都和山中老人这几个字沾不上边。 似乎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他便露出一丝微笑道,“山中老人不老,真仙修士非仙,不过这都只不过是用来称呼的一个名字而已,怎么叫,叫什么,其实都并不重要,也没有必要太过认真、在意执着……” 陵菲恭恭敬敬道,“不知前辈此次召唤晚辈前来,可是有何法旨降下?” 他把玩摩挲着手边一枚灰色的蛋,抬头看向了远处白云飘飘的天空,没有任何的客套,便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感觉到了那道光芒的再次出现,你们两个如果没有特别重要事情的话,近期就在这里住下吧。” 陵菲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呆了片刻后当即拉着妹妹再次跪伏下去,“晚辈多谢前辈护持。” “那就这样吧,你们在这座峰上找一处地方搭建个屋子,水源和灵果就在后山,你们随意自取便是……” 第1469章 终极任务 待到双胞胎姐妹拜谢离开后,他并没有回到石屋,而是站在那里又等待了许久,直到一位身着长裙的美妇人出现在峰顶之上。 如果陵菲姐妹还留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出来,来的人便是锦绣宫的宫主,如今已经是登仙六步境界的云微真人。 “云微见过前辈。” 锦绣宫主同样是双膝跪地,以弟子的身份深施一礼。 “坐。” 他伸手一指,峰顶地面上便凸起一块青石,化作一只石凳。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回前辈的话,晚辈按照前辈所指示的方位,和诸多真人修士一同前往探查,确实寻找到了前辈所说的那种诡异力量残留气息……” “但是,晚辈或许是晚去了一步,到了那里的时候并没有见到有任何修行者存在,就连痕迹都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么……” 他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没找到就没找到吧,回去后你们注意加强戒备,一旦现有什么异常情况出现,立即过来向吾禀报。” “晚辈谨遵前辈法旨。” 锦绣宫主起身,再次深施一礼,“如果前辈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晚辈就回去准备了。” “去吧……” 他一摆手,却又忽然将她叫住。 “等一下。” 锦绣宫主当即停下脚步,垂手肃立一旁,等待着新的命令。 数个呼吸后,她听到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心中便是猛地一跳,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吾观你已经积累足够,可以到了再提升一层境界的时候,就直接留下来,把境界提升上去再离开好了……” 积累已经足够,这就到了可以再进一步的时机了吗? 锦绣宫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中瞬间被这一句话完全占据。 她自从上一次在这里受到指点,从困缚自己已久的真人五步破境提升到第六步后,原以为此生此世便已经达到了顶点…… 没想到,竟然才过去了没有太长时间,就又到了可以破境提升的时候了么? 这一步若是真的能够踏出,可是直接晋入到了登仙九步中最后三步之中,也就是意味着能够成就真人后期的境界,达到历代锦绣宫修士从未达到过的高度,如何不让她心神动摇,难以自持? 虽然她自己完全没有感觉到有破境提升的可能,但既然真仙前辈金口玉言这么说了,就绝对不会有假,更是没有必要骗她…… 若是真的想要想对她做些什么,当初她们第一次进入日暮山脉探索的时候,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在仙师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锦绣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呼出,努力平静了心情,“晚辈还没有完成前辈交代的事情……” 他一摆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件事并不重要,你把命令传递出去就行,能找到那些降临修士最好,找不到也无所谓,我也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询问他们而已……” “或许根本不需要去寻找,他们就会自己找上门来,落入到吾的掌心。” “弟子云微,谨遵仙师法旨!” ……………………………………………… 一行数人悄无声息出现在了某座城池之中。 他们的身影若隐若现,和周围的环境几乎完美融合到了一起,就算是有人从他们的身边经过,怕是都无法现他们的存在。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冷冷响起,“前面先降临到此方天地的丁四十二组,他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就连最开始需要完成的第一层主线任务,到现在都是一片空白,还要吾等从最开始一步步去做……” “万一要是碰上了具有时限要求的主线任务,岂不是我们才刚刚降临过来,就要面临到了神主抹杀的威胁!?” 片刻后,一个温和的男子声音加入进来,“裟椤,沐允,你们也不必太过焦躁,就算是有时限的主线任务,在先遣进入此方界域的低级小队没有完成的情况下,吾等最多也不过是再从神主那里受领一遍任务,还从未出现过直接惩罚后续进入队伍的情况。” “再退一步讲,虽然我们进来得晚,局势或许有所变化,但以吾等的实力层次,将前面的任务补全,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温和的男子声音正在缓缓说着,忽然间一道冰冷肃穆的浩瀚声音响起,出现在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 “主线任务一,探查日暮山脉真仙遗迹,获取光阴流沙,完成时限三日。” “完成奖励,无……” “失败惩罚,抹杀。” “主线任务二,…………” “主线任务三,…………” “主线任务四,…………” “可选终极挑战任务,击杀此方天地光阴巨蟒,回收被其吞噬之部分时空之力,若直接接下终极任务,可忽略所有主线任务,无时间限制,无失败惩罚,奖励为……” 在冰冷肃穆声音消失的一瞬间,几人顿时紧张起来,就连刚才还语气温和平静的男子,再开口时也已经带上了焦急的语气。 “除非是确定无法完成主线任务,且失败就要面临必死的结果,否则绝不能直接选择终极挑战任务,以我们的实力层次,直面终极挑战任务根本就是在找死。” “裟椤,你现在就去确定日暮山脉的位置,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打探一下有没有关于真仙遗迹的线索,最多半个时辰之后,必须回来向我复命。。” “明白了。” “沐允,即刻去准备各种补给,也是半个时辰时间必须完成。” “我这就去。” “诗妤,你抓紧时间休息,到时候探索遗迹,免不了要你来破解各种阵法。” “勿夋大哥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男子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终于忍不住也骂了一句,“蠢猪一样的丁四十二组,连第一个主线任务都没有完成,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天!” 一个时辰后。 几人悄无声息离开了这座本打算暂住下来休整的城池,风驰电掣朝着日暮山脉所在的方向飞去。 一日后。 他们紧赶慢赶,一刻也不敢停歇,终于来到了日暮山脉的上空。 低头看着下方占地面积极广的群山,手头上又没有关于遗迹准确线索的几人,不由得再次紧张起来。 尤其是负责探查与破阵任务的诗妤,更是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不惜耗费精元,也要在最短时间内寻找到群山之中可能存在的灵力运动轨迹,想要以此来确定遗迹的准确位置。 “似乎就在那里。” 许久后,她拭去唇角溢出的一缕鲜血,伸手指向了群山深处的几座山峰。 那里,正在被氤氲不绝的灰色雾气所笼罩占据。 第1470章 掌控命运 灰蒙蒙的雾气笼罩下,一切仿佛都被披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 勿夋几人进入其中后,忽然便惊恐地现,他们不只是迷失了方向,甚至被封镇了体内几乎所有的力量,尤其是来自于神主奖励的各种能力,更是被完全隔绝禁锢,只此一项,便瞬间将他们能够挥出来的实力减去了九成以上。 一行人在雾气之中艰难探索,寻找着真仙遗迹的线索。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心情也变得越焦急起来。 三天时间只剩下了一天左右,若是再排除掉在遗迹内探索耗费的时间,他们几乎已经站在了主线任务即将失败,就要被神主抹杀的边缘。 灰雾弥漫的山脉深处,气氛一点点变得紧张压抑起来。 因为一天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他们却还在茫茫大雾中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别说找到真仙遗迹的准确位置,就算是想走出一条路来都几乎没有可能。 忽然间,难以形容的心悸感觉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三天的时限马上到了。” 诗妤猛地停下脚步,面色刹那间变得一片雪白,喃喃自语着道,“最多再有一个时辰时间,我们都要被神主抹杀,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大家都要死,都要死。” 此言一出,沐允和裟椤同时面无人色,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都没能说得出来。 他们自诩也算得上是见惯了各种残酷场面,可以笑对生死的轮回战士,但在三天时间一过,抹杀惩罚即将到来之时,才现在这种越来越强的心悸感觉下,自己的表现竟然是如此的不堪,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惧所笼罩,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冷静与分寸。 勿夋深吸口气,努力平静了语气道,“都不要着急,就算是第一次主线任务没有完成,在神主抹杀到来前,我们也还有最后那条退路可走。” 诗妤喃喃自语道,“勿夋大哥所说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接下那个最终挑战任务,以此来避免马上就要到来的神主抹杀?” “没错,虽然在我们所了解的情况下,只在很久之前有寥寥数人完成过最终挑战任务,之后再没有听说过有谁,或者是哪只队伍从终极挑战中活下命来,但在已经到了绝路的情况下,去选择直面终极挑战,未必不是绝处逢生的一条道路......” 沐允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勿夋大哥所言不错,我们现在马上接下挑战,就算是难以完成任务,至少也能给我们带来一段时间的回旋余地。” 裟椤抹去额头上沁出的细密冷汗,也是重重点了点头,“对,而且终极挑战任务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可以一直尽力拖延下去,直到有足够实力了再去考虑去完成任务。”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就接下关于光阴大蛇的任务了。” 勿夋环视一周,缓缓闭上了眼睛。 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闷压抑。 萦绕在其他人心中的那种惊悸感觉也越来越重。 心弦也越崩越紧,已经到了快要断掉的临界点。 在这种情况下,闭目不动的勿夋就成了他们唯一的精神支柱,等待着他代表整个小队接下终极挑战任务,猎杀光阴大蛇,获取被窃取的时空之力交还任务。 在几双眼睛目不转瞬的注视下,勿夋的面色却是一点点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许久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以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联系不到神主了。” “联系不到神主?” 裟椤深吸口气,开口说话时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以神主之无所不能,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沐允眉头紧皱,阴云密布,“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到体内神主之力的存在,也就是说,我们并不是真的和神主隔绝了联系,而是......” 他停顿一下,露出一丝绝望的苦涩笑容,“而是说我们已经被神主放弃,就连最后的终极挑战任务都无法接到,只能面临被抹杀的结局。” 悄无声息间,那种无比心悸的感觉再度袭来,让所有人都陷入到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与绝望之中。 被神主抹杀的轮回战士从来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所以说也没有活着的人能够知道,抹杀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但是,随着时间距离第三日结束一点点临近,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感受到了何为抹杀的痛苦。 更可怕的是,现在精神和身体上所遭受到的折磨,或许还比不上抹杀来临时刻痛苦的百一,消亡瞬间的痛苦有可能会被拉伸延展到极限,让人陷入到永远无法结束的恐怖深渊之中。 “还有不到一刻钟时间,就要到了第三天结束的时候。” 诗妤长长叹了口气,表情在这一刻出乎预料地变得平静下来。 “勿夋大哥还是无法连通神主的存在吗?” 勿夋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神主还在掌控着我们的身体,却已经不再对我们做出任何的回应。” 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诗妤幽幽笑着,一直笑着,在其他人面如死灰的表情中,显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一刻钟时间很快便会过去。 他们身体和精神上所受到的痛苦也越来越强烈。 唯有诗妤却是一直都在幽幽笑着,直到最后即将到了第三日结束的时候,她不言不语,却是忽然间反手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我自己的命运,最后还是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 长剑猛地拔出,鲜血肆意喷溅。 她口中溢出大团血沫,笑容却越来越盛,“勿夋大哥,神主要抹杀我们,所以我杀了我自己。” “也好给你们先过去探一下路,看看死后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窈窕纤细的娇躯软软歪倒。 被一双手稳稳扶住,然后慢慢平放到了地上。 勿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给她遮盖住身体,竭尽全力才艰难开口道,“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第1471章 挑战完成 沐允已经瘫软在地,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裟椤则艰难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生生将下唇咬下一块肉来,才以一种极度沙哑干涩的声音道,“我想尝一尝抹杀到底是什么滋味,不然死后被诗妤妹妹问起来,怕是没话说。” 勿夋也已经保持不住站立的姿态,只能是斜靠着石壁坐了下来,“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神主抹杀或许又将这种恐怖给无限放大,不然如何能震慑得住那些顶尖的轮回战士?” “不过都无所谓了,我们马上就要死了,能够以被抹杀的方式结束性命,倒也不算是白做了一次神主选中的轮回战士。” “诗妤妹妹还在下面等着我们,希望死的能快一些,不要让我们跟不上她的脚步。” 灰蒙蒙的雾气深处,勿夋、裟椤和沐允三人都不再说话,在越来越强烈的痛苦之中,不由自主纷纷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死亡的降临。 时间一点点流逝。 第三日就在不知不觉间过去。 第一主线任务的期限也已经出。 甚至还不知道出了多少。 直到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过后,他们从不知道昏迷还是沉睡之中醒来,第一眼便看到了青灰的山石,以及弥漫在四周的灰蒙蒙大雾。 “我们已经死了吗?” “这里就是死后的世界?” “为什么和原来没有任何的区别?” “山还是那座山,雾还是灰的雾,就连这些石头的摆放位置,都和记忆中我们刚刚落下时一模一样。” 一系列的疑惑猛地涌上心头,也让勿夋三人完全陷入迷茫。 而就在片刻后,一具覆盖着黑色披风的女尸映入到他们的眼帘,也让这种迷茫瞬间达到极点。 那是…… 那是诗妤的尸体。 她还在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身上盖着勿逡解下的披风。 身下流淌出来的鲜血已经完全凝固,在冰冷潮湿的山石地面上留下了一层暗红色的印记。 “我们,到底死了没有?” “难道说,神主的抹杀并没有杀死我们……” “或者说,我们就算是没有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神主也没有按照布任务时所说的那样,会将我们全数抹杀?”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新的疑问再次涌上勿夋等人的心头。 神主的无所不能早已经深深印刻在了他们脑海深处,尤其是那种不讲道理的抹杀,更是给他们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因此让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逃过了这样一种必死的局面,在神主的抹杀之中活了下来。 疑惑与迷茫充斥着三人的内心,直到许久之后,他们确定自己再也没有再受到那种从身体到精神双重的恐惧压迫,都不能相信这一事实。 如果抹杀真的没有降临。 或者说神主确实是对他们进行了抹杀,却并没有将他们真正杀死…… 这说明了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一旁静静躺着的诗妤身上。 他们同时张了张嘴,却又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诗妤她…… 难道就这样白白的死了? 因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不愿接受被神主抹杀这一悲惨结局,而选择了提前结束自己生命,结果最后抹杀却并未降临!? 勿夋并没有生出任何开心狂喜的情绪,反而是陷入到了极度的怀疑与不信之中。 整个人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呆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而又过了一段时间后,这种怀疑与不信并没有渐渐减轻,而是随着这些灰蒙蒙雾气的忽然散去,再次突破极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因为就在雾气散去的刹那,他们耳中同时响起了那道冰冷机械的声音。 “光阴巨蟒已被击杀,遗失时空之力收回,丁组四十二、乙组二十八队轮回战士小队完成最终挑战任务。” “所有轮回战士将在一刻钟后强制脱离此方天地,御使自身时空之力,便可随时进行穿梭传送,返回时空轮回大殿……” 这是神主的声音。 它还是像以前一样沉闷浩瀚、冰冷无情,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对他们颁下犹如天地规则铁律的神谕。 但是…… 他们三人本身作为乙组二十八轮回队伍的成员,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记忆完全就是一片空白? 难道说,刚才他们其实是睡着了在梦游,就在梦游过程中找到了那什么光阴巨蟒,然后将其斩杀,收回了遗失的时空之力? 他们竟然已经变得如此厉害了么? 就连最终挑战任务的最强敌人都能够一举拿下? 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那么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 日暮山脉深处。 同样是被氤氲灰雾笼罩的一座山峰之上。 锦绣宫主面色潮红,站在一堆乱石之间,气息起伏不定,显然还未从刚才突然生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一只堪比半个山峰的巨大头颅就歪倒在她的眼前,两只深潭般的竖瞳已经失去了神采,里面满满的尽是死意。 而在山间,则盘着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身躯,光是上面覆盖的鳞片,每一片都比她整个人还要高大,散着森寒冰冷的光芒。 但是…… 它已经死了。 这条出了她想象的巨型蟒蛇,头被剁了下来,已经是死得不能再死。 此事件带来的震惊,还要远远出她修行破境提升的喜悦。 虽然身为锦绣宫宫主,从踏入修途开始,一路走到现在,她所经历的一切足以写成一部波澜壮阔的传说故事,成为那些年轻修士膜拜景仰的对象,但是在她心中,刚才生的事情,比起自己曾经经历过的大事件又何止惊心动魄十倍百倍!? 导致她直到现在都还没能真正回过神来。 锦绣宫主一是没有想到,在那位的直接出手帮助下,自己竟然能够连破三境,从登仙六步直接突破到了登仙九步,真真正正站在了登临真仙层次的那扇大门前,只差一步就能够推门而入,让自己成就真仙法体,站在此方天地的最顶峰。 二来她更是没有想到,达到登仙九步的境界之后,自己竟然会引来如此强烈的天地异象,虽然当即就被那位施以手段遮蔽,但还是将濒临真仙的气息流露出去了少许。 紧接着便是第三个没想到。 她没有想到,正是因为自己破境登仙九步的气息泄露,竟然引来了天地间最大的恐怖源头…… 那头曾经引了大灾变的光阴巨蟒,自虚空中直接降临! 她本已经绝望,闭目待死。 却被生在眼前的一切惊得神魂出窍,完全丧失了大修行者应有的分寸。 她呆呆站在那里,绝望的眼神中陡然映照出无数覆盖黑鳞的触须自山间升起,将那条恐惧源头的光阴巨蟒缠绕了个结结实实。 然后呆呆看着寒光骤然划破虚空,冰冷斧影斩天破地,将光阴巨蟒的脑袋给活生生剁了下来。 斩灭了它所有的生机。 所有的一切都在极短时间内爆而后结束。 根本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就像是做了一场光怪6离的噩梦,还没等到真正恐惧害怕,梦便已经结束醒来,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开始时云淡风轻的模样。 除了那头巨蟒的尸体,还横亘在天地之中,了无生气的头颅趴在峰顶,庞大狰狞的身躯环绕缠盘在山间,甚至还保持着刚刚出现时的攻击姿态。 “呼……”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抹去了从七窍中齐齐涌出的鲜血,闭上满是疲惫虚弱的眼睛,开始接收自双刃战斧上涌来的双值加成。 片刻后,当最强烈的双值加成冲击减缓下去,他终于可以睁开眼睛,看向了这个莫名其妙就突然冒出来的大家伙。 满是疑惑不解地朝锦绣宫主问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倒是有些能耐,它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