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请临朝》 分卷阅读1 《公主请临朝》作者:春日酿酒 作者文案废,就这样吧 orz: 岂弟君子,莫不令仪。 生而为公主,齐令仪觉得,她该是幸运的。 谁能料得她会成为一个跟朝廷对着干的谍报机构的头头? 一个腹黑的哥哥是皇帝。 一个换了芯的将军做忠犬。 为什么这个花里胡哨的胡人也要来插一脚? 东边要造反,西边要造反。 南边要造反,北边也要造反。 皇帝哥哥,你这皇帝是有多不招人待见? 本文又名《公主是救火大队队长》、《哥哥硬给了我一个孩子怎么办》、《史上第一被逼上位的可怜公主》 这是一个被逼着造反却不想造反的公主的故事。 1v1,he,男主已定:关维桢。男主重生,护妻属性。女主情感迟钝。 计谋、权谋适当,都是为感情服务。 日更,周休一天。关爱作者,动动小手收藏吧~ 新人作者,鞠躬致意~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齐令仪,关维桢 ┃ 配角: ┃ 其它:拨乱反正 ==================================== ☆、仁义楼 凤阳郡七星街上,有一座仁义楼。 仁义楼有七层,自下而上,一层比一层神秘。 传闻仁义楼应有尽有。能让人把舌头都吞掉的美食,一甩水袖便让人失了魂魄的舞姬,起死回生的灵药,还有能悄无声息取下人首的杀手。 只要你有所求,无不能应。 只要你能付得起代价。 但想入得仁义楼,尤其是仁义楼高层,代价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而那仁义楼七层,就是仁义楼主的居所。传闻能成为仁义楼主座上宾的人,便是想得到滔天富贵、一夕成为天潢贵胄也无不可。 此时仁义楼七层,一十五岁左右的粉衣少女正躺在特制的摇椅上晒着太阳,身旁一差不多大的丫鬟正小心的剥着市场上与金同价的荔枝,用小银叉插好后送到粉衣少女的手上,就这样一颗一颗的入了少女粉嫩的嘴里,嘴唇上因沾了糖水越发莹润。 一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也来到了露台上,先是单膝跪地拱手行了一礼,再道:“公主,您约定的日期到了。上月您在及笄宴上便与臣约定今日起事,聚天下之兵,直攻上饶京都,取了那贼子的项上人头,以慰圣上与皇后的在天之灵,还齐国百姓一片清明。” 粉衣少女在听到男人声音时就呛到了,此时剧烈咳嗽,好不容易才在一旁丫鬟的帮助下将气捋顺了。 明亮的眼睛快速眨动着,道:“燕叔,瞧我这记性,你放心,我…本宫一定拨乱反正,将我那狠心的三哥赶下皇位。我都想好了,就以凤阳郡为中心,只要将本宫凤阳公主的旗号打出来,天下忠臣义士必定纷纷相随。”话音一转,“只是……” 男人本是听得有些甚笃、伉俪情深,在立了皇后之后,后宫更是再未进一人,但大婚十年昭明皇后才产下一女,就是齐令仪,也是皇室最小的公 分卷阅读2 主,行五。 齐令仪出生时,彩霞照满天,大半京城的人都闻得凤鸣。 且只有皇室和近身的人知道,齐令仪后背生来便带一凤阳花胎记,栩栩如生。 凤阳是齐国龙兴之地,凤阳花是国花,也是皇室的标记,每位皇室子弟出生后都会以秘术在身上纹上凤阳花作为皇室的证明。 昭德帝后本就是十年得一女,爱护欢喜不已,且女儿天生便带此标识,出生时更有祥瑞降临京城,昭德帝连小公主满月都等不得,当即赐名令仪,封凤阳公主,将历来为皇上属地的凤阳郡赐给齐令仪,更是食邑万户。 据说当时昭德帝满眼爱惜地看着这位五公主,道:“上天赐我爱儿,必能兴我齐国。岂弟君子,莫不令仪,我女儿当得起这个名字。” 天下人——即使老妇人和孩童都知道这位凤阳公主有多么受宠,都说天下珍宝都进了五公主的凤阳宫,天下荣耀尽归于凤阳公主一人,连皇子亲王都难以比上凤阳公主的待遇。 就在天下人都认为高贵的凤阳公主会在这样的荣宠下无忧无虑的成长起来,然后选一位品貌不凡、文治武功皆为上品的好驸马,快乐的过完一生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中断了凤阳公主完美的人生——三皇子反了! 齐三皇子的母亲是昭德帝的淑妃,龙潜时便跟在昭德帝身旁伺候,感情一直不错,在后宫中风评也好,本是后宫中人看好的皇后人选。后来立了昭明皇后,帝后感情颇深,皇帝少去后宫其他地方,但是并未亏待淑妃。 但是淑妃却在产下三皇子的时候死了。 淑妃曾产下过大皇子,但大皇子因难产天生不足,在一岁时夭折,淑妃伤心难过,身子也有了亏空,大抵如此才没熬过。 皇上怜惜淑妃和三皇子,且皇后膝下无子,便让皇后抚养三皇子,赐名齐德坤。 在皇后的悉心抚养下,三皇子聪慧敏思、骑射武功上乘、谦让有礼,且皇后一直未有嫡子,早有大臣将三皇子当作太子看待。 谁也没想到,三皇子会反。 据说宫中有传言,三皇子母妃淑妃是皇后害死的,一为嫉妒淑妃少年时便相伴皇上,二为夺三皇子。 三皇子信以为真,便组织支持他的大臣反了,不过是十一岁的少年。 传闻那一日,京都哀嚎遍野,皇宫血流成河,护城河的红色三日未褪。莫说宫女太监,就是皇亲大臣也有不少被屠戮满门。 没有人预料到的造反,就这样在一日内结束,三皇子登基,帝后遇害,所有反抗的人都被格杀勿论。 那一月,上饶京都仿佛一座死城,百姓们交谈都门窗紧闭、以袖掩面,才敢低声说话。 再说凤阳公主齐令仪,此时刚满两岁。据说那日浑身血污、手握长剑的齐德坤气势凌冽,如一尊杀神一般走进凤阳宫,就在所有宫人兵勇认为小公主必死无疑的时候,两岁的齐令仪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抱住了三皇子,声音软糯地叫着他,也许就是这一声声“三哥哥”让齐德坤心软了。 他抱起齐令仪,轻声哄着。 然而在第二日,凤阳公主还是被赶出了皇宫,居住在京都城外的青山寺。 莲子想到这里,觉得公主如果在青山寺中平安长大,倒也比之后的经历幸运很多。 因为她这位命运坎坷的主人在青山寺中住了两年,却又遭遇了叛军流兵,青山寺无论僧侣还是宫中仆俾,无一幸免。 而且当时天下人都认为,这位身披荣耀出生的凤阳公主也已殒命。 齐德坤御驾亲征,剿灭了叛军,然后宣布凤阳长公主薨逝,罢朝三日,以示哀痛。 在莲子看来,现在皇位上的这位,罢朝什么的,简直就是惺惺作态。要真怜惜公主,怎么会杀了公主的母后,又怎么会将公主赶出皇宫,让公主在青山寺被灭后在外流浪了一年才被燕绥统领找到带回仁义楼。 所以莲子觉得现在的皇上是个坏人,公主就应该听燕统领的提议,兴兵攻打上饶,为先皇和先皇后报仇。 莲子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杀父夺亲之恨,不共戴天。 然而公主从小到大,虽然聪慧喜人,对诗书礼仪一学即会,自三年前接手仁义楼以来,大小事务从未出错,但就是在兴兵讨伐这件事上一直未松口。 公主总对她说,“莲子,咱们逍遥自在的过日子不好吗,何必要打打杀杀,弄得一身血腥。” 莲子摇摇头,认命地收拾着行囊,公主的话她是一定要执行的,只是不知道燕统领明天发现公主逃跑了会怎样生气。 而且,有燕统领和暗卫在,公主应该也跑不远。 她会好好保护公主,直到公主……恩,被燕统领“抓”回来。莲子暗暗下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鞠躬敬礼,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故事。 ☆、流民 四月三日,大概是个离家出走的好日子。 等到燕绥早晨再次来 分卷阅读3 到齐令仪房门外的时候,她们早已出了城。 “公主,咱们为什么要往北走啊?”莲子坐在刚租来的马车上,一边把买来的点心包裹打开,一边问齐令仪。 齐令仪瞥了莲子一眼,“莲子,你再叫我公主我可把你扔下了啊。”她撩起车帘,马车已经跑到城外了,她们走的官道,一路往北,向上饶走。 “你说燕叔认为我逃跑会去哪?” 莲子想想说,“往东走,去小姐儿时待过的渔村,或者往南。因为小姐不想攻打京都,所以走的离京都越远越好。” 齐令仪点点头,“所以咱们偏偏要去北边,而且就要取道上饶。”拿起一块点心慢慢吃起来。“等燕叔想通了咱们再回去,反正带够了银子,就当出游了。” 莲子面上附和着,心里却想,燕统领从先皇遇害开始就做着攻打上饶的准备,好不容易等到公主成人,可以手刃仇人,他又怎会轻言放弃。 莲子见齐令仪看着车外,眉头却慢慢皱起,好奇地也向车外望去。只见车外行人三三两两互相搀扶,衣衫破烂,妇人怀中的孩子显见地饿了许久,不时还有人昏倒在地,再去叫时已经是叫不醒了。其他人只是看了一眼叹一口气便继续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是已经见怪不怪了,所有人都面带愁苦,如行尸走肉一般。 齐令仪放下车帘,似乎在想些什么,莲子看向手中的糕点,小心地问,“小姐,可要给他们些吃食和银钱?”过了一会,就在莲子认为齐令仪不会回答她的时候,齐令仪突然说道:“涿鹿郡离黄河不远,我们先去那。”她没有回答莲子的问题,其实莲子此时也后悔问出了刚才的问题,面对车外如此众多的流民,他们手中的银钱实在是杯水车薪,而且一不小心就会引起流民的哄抢,她们两个女子孤身在外,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要说仁义楼中最珍贵的是什么,那必定是最快最准确的消息。齐令仪三年前接管仁义楼,每日过目的齐国各地信息就有成百上千份,即便足不出户,也尽知天下事。 日前,她看到过一份消息,言及黄河泛滥,波及东洲十二郡,但她清晰地记得,那纸书笺最后有一句,“堤坝已重筑,朝廷救灾成效已显。”按说今年黄河泛滥情况并不严重,加上朝廷救灾及时,泛滥形势早已控制,并不会出现如此多的流民。 况且,从黄河流域一路而来,郡县甚多,流民怎会走到如此远的凤阳郡来,人数还这么众多。 涿鹿郡是东洲十二郡中最靠近南边的郡了,但齐令仪和莲子进城时还是能看出这城中不同寻常的冷清。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商铺也只是三三两两地开着,好不容易在路边遇上一个卖菜的老叟,齐令仪上前问道,“老人家,这涿鹿郡是大郡,怎地如此冷清?” 那老叟也是叹息,“姑娘,你是从南边来的吧?路上难道没有见到流民吗?这黄河泛滥数月,可以说是饿殍遍野,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涿鹿郡因为隔黄河远些,水灾没有发到这来,但是流民太多,而且发生了不少流民伤人抢劫的事,所以郡里百姓都不大出门了。” 而后他又劝道,“姑娘,如今北边不太平,我劝你们不要再往北边去了。”环顾了一下周围,小声说,“听说今年黄河泛滥,是因为皇帝不仁降下的天谴。我可不是瞎说,有人在白郡看见了化蛇。不过也不奇怪,听说当初皇上登基可杀了不少人啊。” 那老叟还想继续说,齐令仪却不愿再听下去了,轻声道了谢带着莲子离开。重上马车后,莲子见齐令仪虽然没有不高兴,但想来听到有人重提当年的事心中肯定是不好受的,于是岔开话题问道,“小姐,这化蛇是什么?又为什么说发现了化蛇就是天谴?” 齐令仪轻声回答,“化蛇是记录在《山海经》中的一种蛇形妖怪,传说它一开口,便会招来洪水。每当发生天灾,人们总会联想到天谴,实是无稽之谈。” 齐令仪仍是要往北走,她要亲眼看一看究竟是情报有误还是又发生了什么。 却没想到,这黄河没到,她们却遇上了仁义楼的暗卫。 这天齐令仪刚起身,便见门外跪着十二人,“属下见过公主。” 没想到会这样快找过来,齐令仪看向莲子,见她眼中有闪烁,心知这其中定然有莲子的功劳。 “燕叔呢?”齐令仪坐下喝了两口水,问到。 “回公主,这几日凤阳郡中流民越来越多,统领被郡守请去商议处理此事了。统领说,公主明白‘灯下黑’的道理,不会向南走,让我们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追来,一定能找到公主。” 齐令仪有些无奈地笑了,也是,如今她所明白的东西大都是燕绥教她的,他怎会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暗卫,却没想到这么快又被找到了。 “你们既然寻到了我,我肯定是要回去的。只是我如今黄河泛滥程度与传与我的消息相左,我得亲眼去看看。” 那名叫左风的暗卫说道,“公主还是尽快随我们回去,黄河灾情严重,已发生了疫情,统领再三叮嘱一寻到公主就 分卷阅读4 立刻返回,不得耽误。” 齐令仪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冷声道,“原来只有燕绥的话管用,我的话并不管用。” “属下该死。”十二人齐齐低头称罪。 仁义楼的暗卫一向是燕绥掌管,暗卫找到了她,再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走就太难了。齐令仪只得跟他们回去。 来时就见路上流民众多,耽误了这许多时候,回凤阳郡的路上,流民不减反增,且状貌更惨,似乎都是汲着一口气才能多向前走一步,看着齐令仪的马车路过,不少人眼中已显出了疯狂之色。 齐令仪阻止了莲子想要撩起车帘的动作,微微摇了摇头。马车哒哒走过,十二个黑衣暗卫不时驱赶着挡道的流民,戒备地看着那些盯着马车的人。 现今官道两旁连茶寮都少有了,世道乱,那些小商贩宁愿不挣这个钱。 “公主,前面酉阳郡似乎封城了。”左风到马车旁向齐令仪报告道。 齐令仪知道,黄河灾情越来越严重,流民越来越多,迟早会有郡守为保一郡安宁封城。 “无妨,酉阳郡郡守怀准与仁义楼有过交易,你去递上我的拜帖和仁义楼令牌,他或许会放我们进城。”仁义楼出卖很多人的秘密,也掌握很多人的秘密,但是只有一条规矩,价高者得,这其中也包括这秘密的主人。怀准就是那个来买走过关于自己消息的人。 不一会,酉阳郡城门打开了一个小口,出来了两队士兵挡住汹涌的流民,为首的小将向齐令仪等喊道,“快进城!我们抵挡不了多久!” 车夫使劲抽着拉车的枣红马,车轮快速转动起来,但不时有流民冲到车前,车夫顾忌着这些人,难以掌握方向。齐令仪和莲子在车里只觉得马车左摇右摆,头晕地旋。 一时马匹受了惊吓也难以前进,守门的小将急的头上冒汗,恨不得自己来将马车拉进去。左风也是着急,这多耽误一分,就更难进城了,只是公主明令他们不得伤人,他们一时也是一筹莫展。 “轰隆隆隆隆~”流民们也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都回头看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几十匹马快速向着这里奔来,马上的那些人皆是须胡虬髯,狂放不已,一边骑马过来一边叫骂狂笑着。 “不好,是十八寨的土匪来了!”那些将士里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下流民更加形她不适合下车,只能尽力压制住这股恶心。莲子稳下身后赶紧来扶住齐令仪,用拇指压住她手腕上的内关穴,缓解她的不适。 外面马蹄声渐进,暗卫们已经拔剑,严阵以待。左风道,“公主,那些土匪人数众多,如今酉阳郡是进不去了,马车太扎眼,一会我们兵分两路,我护送你们先走,剩下的人随后与我们汇合。” 齐令仪回了声“好”,就感觉座下的马车开始飞奔起来,暗卫与那些人交手齐令仪倒不是很担心,只要不顾及她,这些仁义楼出色的暗卫肯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正在想着,马车却骤然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山海经·中山经卷》:“又西三百里,曰阳山……其中多化蛇,其状如人面,而豺身,鸟翼而蛇行,其音如叱呼,见其邑大水。” ☆、关维桢 “将这女人关到“贵客”的房间里去,跟前两天来的那个病秧子关在一起。”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指挥着。 被一个强壮的土匪架着,齐令仪再也忍不住那股恶心,“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那土匪嫌弃的放开了她,等她吐完,推搡着将她关进了那间屋子,眼中满是鄙夷。 齐令仪摸索着找了个椅子坐下,还想再吐,眼前却有人递了一杯水过来。 接过水漱了口,齐令仪才觉得好受些,抬眼看去,是一个男人。瘦高,如墨泼般的长发半束着,一身黑金绣云长衫,眉眼极好看,薄唇轻抿,像一只孤傲的黑猫,只是那狭长的凤眼中都是冰冷,和一丝嫌恶。 齐令仪此时却没有精力理会这人的情绪,只当他是被囚禁久了心中怨闷,道了声谢,就开始打量这间屋子。不一会,就听见门上的铁链被人扯动,一个穿青布衣、长的如小山一样的虬髯壮汉走进来,他的腰间别着两把斧头,斧头面上画着青云恶鬼的纹饰,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虎虎生风,他比这房门还要高一些,进门的时候还需低着头,站在门口,就把能进入这房间的光都挡住了。 齐令仪认得他,当时左风带她逃跑,却没想到这条路上也有土匪埋伏,这人就是领头的那个。 马大匪走进屋就看见刚抓来的女人半死不活地坐在椅子上,前两日抓来的那个病秧子站在旁边,很嫌弃的看着这个女人。心想这富贵人家养出 分卷阅读5 来的就是身体不好,不像他寨子里的,男人就不必说了,连女人都能骑马耍刀。 “小姑娘,你的侍卫我已经放回去了,只要你的家人交来赎金,我们绝不伤害你。这几日就委屈你在寨子里住两天,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你就叫门外的人,他们会给你。”马大匪对齐令仪说。 齐令仪点头,表示听到了,说是可以提要求,如今沦为阶下囚,她能提什么要求。左风在仁义楼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暗卫,只是不想这马大匪竟然天生神力,一双板斧耍得人眼花缭乱,左风还要顾及着她,不过几招就被斧背击中胸口,口吐鲜血。看出这些土匪只是求财,也不想伤人性命,抓了她和左风,并未对流民做什么。燕叔要是知道她被一帮土匪抓了,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 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临出门前,那马大匪又停住脚步,从如山的身躯那传来低沉的声音,“对了,我就住隔壁,不要想逃走。你跑一次,我就砍了你一条腿。”这话倒是尽显了土匪凶残的本色。 “我知道了,不会逃的。”齐令仪闷闷地回答。 一连几日,除了送饭,这屋子里的两人再没有见过其他人,送饭的那个少年有着青涩的面庞,脸上有些许雀斑,正是爱玩的年纪,可无论齐令仪怎么与他说话、套近乎,他就是闭口不言,“你是哑巴?”齐令仪忍不住问道。 “不是。”那送饭的少年回答。可之后也不再理齐令仪,只收拾好上一顿留下的碗筷就快速出去。“喂!我又不会吃人,跑那么快做什么。” “没用的,这里的土匪是惯犯,早就熟悉怎么对待我们这些人质,你还是少费些力气。” 齐令仪转头,自从关在这个屋子里,这个面带病容的男子就从未跟她讲过话,“我不过是无聊,他不讲话,你也不讲话,关在这屋里哪也不能去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我叫宁一,你呢?”宁一是齐令仪常用的化名。 “关维桢。”只简单说了这三个字,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一番后又说,“你倒是胆子大,被土匪抓来了也不怕。”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齐令仪只知道门外有一个守卫,平日有一人给他们送饭,那日这些土匪掠了她来,上山时很走了一段时间,说明这山高而隐蔽,且肯定设有不少暗卡,燕绥如今应是知道了她被土匪劫掠的消息,这山上的土匪被她看清容貌的不少,最后会不会撕票她也说不准。 “咳咳。”关维桢开始咳嗽,这几日他时不时会咳,但这次似乎特别严重,离得这么远齐令仪都能感受到他肺部剧烈的震动。走过去轻拍他的背,却在他拿下捂着嘴的手帕时看见那白色丝绸上染上了鲜红的血,“怎么这么严重?!”齐令仪又给他倒了水,“你还能撑得住吗?让他们给你找个郎中吧。” 关维桢拉住了齐令仪的袖子,摇摇头,“没用的。老毛病,一会就好。” “你可有药?”既是老毛病,定然有常备的药,只希望没有被那些山匪收走。 关维桢点头,指了指自己胸口。齐令仪摸索着,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小瓶子,倒出几颗让他送水服下,关维桢这才缓解了些。 染血的手帕被他收进袖中,此时才想到方才那略带凉意的小手在自己怀中摸索的感觉,忽然脸就像火烧似地,“怎么又烧起来了,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啊。”齐令仪不明所以地问。 关维桢不敢看她,只觉得心虚,又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心虚,不过是因为要拿药,忽而脑中又开始想着,这女人是挺好看的,特别一双杏眼,明眸善睐,其中似有水光流转,顾盼生辉,这样看着就仿佛要被那眼睛吸进去,再转不开眼。 见关维桢这迷糊的样子,齐令仪心想他吃的该不是假药吧,怎么看这样子像是烧迷糊了一样。 天气闷闷的,屋外突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风呼号着吹动门板,灌入屋内吹熄了烛火。守门的土匪紧了紧同伴刚送给他的蓑衣,就见山下突然亮起了大片火光,密密麻麻如噬人的火蚁要吞噬了这片山林。“有敌袭!”瞭望塔上年轻的土匪大喊,惊醒了被这有节奏的雨声麻痹的灵魂。 隔壁的门打开了,马大匪应该是冲了出去。屋内没有灯,好一会眼睛才适应了黑暗,关维桢看着齐令仪,这小女子跟他往日所见的那些贵女很不一样,无论屋外如何嘈杂,她都只是站着轻拍着他的背,不吵不闹,也不见丝毫害怕。 即便不出去,他们也能感受到门外是如何的混乱,齐令仪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这样明目张胆的袭击肯定不是燕叔所为,自己还在这些土匪的手上,他总要顾及自己的性命。难道是关维桢的家人?但无论是谁都知道,在人质还没有解救出来的情况下就大张旗鼓地挑起争斗,无疑是迫使绑匪撕票。 关维桢撑着起身,将那简陋的木床移开,搬起椅子向墙上一块地方使劲砸了几下,那土墙就破开了一个口子,又用脚踹了几下,这墙上就有了一个能让一人通过的洞口。“守卫刚离开了,我们快从这走。” 这块墙壁是关维桢早用木头等硬物刮薄了预备逃跑时用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个 分卷阅读6 累赘,他其实不用管她,分开跑,等这女人引了追兵,自己逃跑的机会更大。 只是为了还她刚刚救了自己的人情,对,就是这样。关维桢似乎说服了自己,顿时心情也轻松了起来。 回头看一直紧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小脸上已经沾上些泥灰,却满脸倔强,眼中都是坚定,明明在黑暗中,眼睛却熠熠生辉,就像一只倔强的小狼,她的没有喊过一声苦,叫过一声痛,联想到京城里那些无事□□的公主贵女们,关维桢对这个“宁一”又多了几分好感。 “嘶。”齐令仪不自觉轻呼了一声,没想到这样轻的声音还是被关维桢听到了,他立刻停下脚步,问道,“你怎么样。” 齐令仪摆手,示意还能走。关维桢却已经蹲下检查她的伤口,修鞋上扎进了几根刺,已经鲜血如注,脚腕肿了个大包,肯定是扭到了,这女人看着柔弱,是怎么能忍受这些的。 可这一切,又怎么比得上齐令仪在四岁那年流浪所遭受的一切。从那时开始,她就知道这些痛她都得忍着,因为她感受过濒临死亡的痛苦,她知道自己是多么想活下去。 不顾齐令仪的拒绝,关维桢开始背着她逃。身后已经能听见有人在说话,这些土匪肯定是发现他们逃跑了,一定不能被他们找到。 “关维桢。”齐令仪小声叫他,“你放下我自己逃吧。这样我们两人都逃不了。我身量小,藏好了应该不会被找到。” “闭嘴。”关维桢只回了这两个字。他在想着怎么摆脱后面的土匪,这女人竟然让自己扔下她,是要让自己一辈子欠她人情吗,可恶的女人。 没想到好心当做驴肝肺,齐令仪决定不再讲话了,想到这关维桢的身体也不好,刚刚还吐了血,万一死在这路上了,不会算是自己把他压死的吧。 “不好!”关维桢感觉自己脚下踩空了,身体瞬间开始下坠,下意识就想抱膝翻身着地缓冲,却想到自己背上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向只爱惜自己的关维桢却停止的翻身的动作,硬是以胸口着地。 齐令仪没想到自己胡思乱想的时候会突然掉到坑里,看着被自己压着的关维桢,不会真的一语成谶,压死他了吧。 ☆、前世 关维桢醒来,眼前黑黢黢一片,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周围并没有人。他心下冷笑一声,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冷血无情。 他的脑海里突然又显现了晴娘的脸,那个他爱了一辈子却最终被她和奸夫一杯毒酒害了性命的女子。头又痛起来,像要炸裂开,“咳咳。”仿佛又感受到了那□□蔓延四肢百骸,濒死窒息的感觉。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难道又要因为一个女人死去吗? 关维桢自嘲地笑了。 上一世的他身为燕国吴王世子,是燕国最骄傲的贵族,二十岁就是统领一方军士的少将军,最终让他低下高贵头颅的却是一个平凡的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女子,她没有高贵的出身,实力雄厚的娘家,甚至连容貌都普普通通。可她笑起来很干净,就像最洁净的纯白梨花,一下就俘获了他的心。他给了她天下女子想要的一切,只想将她护在怀里一直这样灿烂的笑,他一直以为她应该是感激自己给了她一个家的,她应该是深爱着自己的。 晴娘时常坐在闺房里,静静地绣花,面容姣好,每当他回家,晴娘都会放下手中的针线,轻声叫他“将军”,他眷念这样的感觉,却没想到这支却是假扮成梨花的罂\粟,蚀人心骨,最后还会要人性命。 重生在这个“关维桢”的身上,这人却是自己服毒身亡,一个生在豪门贵族却懦弱的被欺凌的义子。可能因为两人都是毒发身亡的可怜人,上天才会让他在这个人的身上重生吧,让他来给关维桢活出不一样的人生。可不知是因为他还是原来的“关维桢”,他身体里的余毒一直未清干净,才落下了这咳血的毛病,不过说来奇怪,连云先生都说,他这咳血只是看着吓人,实际对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实际损伤,只要在咳得厉害时止住了便好。 可笑关维桢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还以为他是那个懦弱的少年,他给了他们一生难忘的教训,从前最好欺负的淮南王义子,成了京城再无人敢小视的“阎王”。 “你醒了?”银铃般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仿佛是驱散黑暗阴霾的圣音。 关维桢转头,见“宁一”慢慢向着他走来,许是脚上仍然很痛,她走的很慢,姿势也有些别扭,怀中抱着几个山果随时都像要掉下来的样子,就这样奇怪的画面却又异常和谐、让人心安,关维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移不开目光,他的心中五味杂陈,有意外、有怀疑,但其中的确有一丝惊喜。 “你该不是摔到脑子了吧?”齐令仪赶紧放下手中的果子,就要再检查一遍关维桢的伤口,她方才检查过了,头上并没有伤口啊,是看漏了么。 关维桢任由齐令仪检查着,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还好,头上没有伤口。你吃点东西吧,我刚刚向这洞里面走了走,居然发现了几个果子,可能是哪个小动物藏在这的,我就借了两个 分卷阅读7 。” “呵。”关维桢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就牵动了伤口,顿时倒抽一口气。 齐令仪心里有些愧疚,若没有自己压他那一下,他应该不会伤的这么重。“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看着她这样子,关维桢哪里还会怪他,而且本来就是自己选择先着地的。只慢慢调理呼吸,想着该怎么出去。这个洞看起来倒不像是土匪挖的,不然那些土匪早就找到这里来了。他记得掉下来时周围是灌木丛,所以这个洞比较隐蔽,听“宁一”方才说,这洞还比较深,那么他们不如向里面走,总比到地面上随时有可能碰到那帮土匪强。 这次他接皇帝的密旨调查黄河泛滥不止、民间谣言四起一事,发现附近盗匪盛行,尤其连营十八寨到了官府都害怕的地步,隐隐有纠集流民闹事的迹象,他才命令侍卫随从暗中埋伏,自己乔装成路过的富家公子被他们掳了上来。 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这些人不过是趁着动乱打劫而已,他都准备回去了,没想到土匪又抓来了一个“宁一”。见她第一面,就是蓬头垢面、呕吐不止,看着着实让人嫌弃,又有些可怜。他递给她水,也是怕她会再吐出来弄脏了那间本来就不大的屋子。 许是太无聊,屋里只有两个人,渐渐地,他开始不自觉地观察这个女人在干什么。除了跟那个送饭的少年讲话,其他时候她都很安静,一开始他也想这个女人是不是在假装镇定,并不是,她在观察、在思索策略,因为那眼睛里是有光的。即使被凶恶的土匪威胁,她也没有害怕,他确定,她有平安走出这里的自信。 她是跟晴娘完全不同的女人,明明没有丝毫武功,是他能轻易折断的柔弱女子,却仿佛是最坚强的武士,她手中有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你还能走吗?我们往里面走走吧,我感觉能走出去。”齐令仪见关维桢一直在发呆,忍不住出声问道。 二人慢慢向里走,走了一段后发现有好几个岔路口,“到底是谁在这挖了这么大的地道。”齐令仪心想。 按照她一贯的习惯,两人选择了最左边的通道,又走了许久,听见了潺潺的水声,二人眼中都有惊喜的的色彩,这下肯定能走出去了。 洞口外有一条小溪,流入洞穴形成暗河。他们在洞口观察一阵,确定外面没有人,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回首望去,那亮着火光的地方肯定就是十八寨,在黑暗的洞穴中只顾向前走,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走过了一个山头。 见距离够远,关维桢发出了信号,两人在原地等了半个时辰,关维桢的护卫就找到了这里, “属下来迟,请主子恕罪。”青云、墨石齐齐跪倒,到了约定的日子主子一直没有消息,他们本想上山,但是想到主子的吩咐只得继续等待,今日山下突然涌出大量官兵强行攻山,他们害怕主子会受到牵连遭遇不测,于是兵分几路上山搜寻,终于他们二人看到了信号,连忙赶过来,见主子明显受了伤,恨没有早日找到主子。 “无妨,是我此时才联系你们,与你们无关。我们先下山,其他以后再议。”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云先生可在?” “云先生正在山下候着,主子可是不舒服?”青竹回答。 关维桢却向齐令仪说,“云先生医术极好,一会请他给你看看,你的脚伤很快就会好。” 齐令仪没想到那句话是替她问的,心里还是感,心里只觉得主子终于开窍了,他了然地看了主子一眼,心中默默地替他鼓气。 齐令仪哪知道这两个看似正经的护卫这么八卦,只想着燕叔和莲子现在是不是还在着急没有找到她。她心中很是纠结,自五岁那年,燕叔在小渔村找到她,就一直悉心抚养她长大,虽然总是板着一张脸,跟她恪守君臣之礼,但是自小失去双亲的齐令仪早将燕绥当成了她父亲一般的长辈,因为幼年流浪遭遇的一些事情,头几年到仁义楼时,她经常生病,每当此时,燕绥都会放下所有的事情整日整夜的守在她的床边,轻声哄她入睡,这些话语就像春日暖阳慢慢抚平了她幼小的心灵,让她放下芥蒂与防备,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 她想就这样平稳的生活下去,和燕叔、莲子,和左风、十三娘,和仁义楼里所有的人一起,就这样安稳地过完一生。她很愧疚自己偷跑出来,但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她已经及笄,燕叔等了十年,准备了十年,兴兵造反,将她三哥拉下皇位似乎成了他唯一的目标,他的内心满是仇恨,她只能希望自己慢慢拖着、燕叔也能慢慢明白她的不愿。 她是父皇母后的女儿,也是齐国的嫡公主, 分卷阅读8 她不能毁了齐国,也不想再发生亲人相残的事情。当年那事,疑点颇多,但她不想追究,她只想忘了那些事。 “姑娘家在何处?我们方才在山上碰到了另一拨人,似乎也是在寻人,不知是否是姑娘的家人。”青竹对齐令仪说。 关维桢也静心听她的回答,若真是她的家人,那么他们就要分开了吗?没想到自己心里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今日山上这么大的动静,左风他们不可能不行动,她身上的信号弹许是在逃跑时掉了,本想下山后再找到仁义楼的联络点联系他们,没想到被关维桢的护卫碰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子木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上饶京都 京都,上饶。 马蹄哒哒响在青石板上,京城素有“阎王”之称的冷面将军从南城门入了京,与往常不同的是,他的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那马车跑起来吹开了帘子,有人看到那里面坐着一位貌美的姑娘。 一时京城上下传遍了,说淮南王义子此次南下是为了一位姑娘,有说这姑娘是郡守之女,骠骑将军路过当地时对她一见钟情,也有说这姑娘是遭遇强盗劫持时被将军英雄救美,故要以身相许,但所有的故事,最终都是向来厌恶女人的“冷面阎王”爱上了一个有天仙般容颜的姑娘,迫不及待地带回了京城,要金屋藏娇。 可惜现实总没有话本子里的那样美好。他们哪里知道两人相见时都是阶下囚,既没有清风白马的少年,也没有含羞落花的小姐,而是一个在吐,一个一脸嫌弃。 那日晚上齐令仪决定还是不要跟燕叔见面。 她向关维桢等人解释,自己被家人相迫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偷跑了出来,没想到很快被家人寻到,在回家途中遇到了十八寨的土匪,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她觉得家人还没有想明白,她暂时不想回家,便请青竹暗中将她平安的消息传给左风,附上了她的玉佩作为信物,言称自己过一段时间会自己回去,请他们不要担心,也不要来寻她。 她的脚伤未好,云先生建议,既然她不想回家,不如她随他们一起回京,也好将脚伤调养好,再想其他的事情。云先生是医者,既然看诊了一个病人,自然想要病人痊愈。关维桢也顺势说道,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齐令仪自青山寺一难后,再未去过上饶,这么多年,虽然仁义楼汇天下消息无数,她却从不看与京城和皇室有关的任何事情。 也许这是上天给她的一个机会,让她重回京城看看,左右无事,她便应下来,跟着关维桢等人上了京。 在路上她听青竹说,关维桢是淮南王义子,也是最年轻的正三品骠骑将军,虽是义子,却最得淮南王看重,连皇上也赞他少年有为、是难得的将才,最后还添上一句,自己主子虽然冷情冷面,但英俊不凡、前途无量,许多京城贵女争相追逐,说这话时还带着一副“你懂的”笑容。 只可惜他这笑容到齐令仪这里注定是要打了水漂了。 淮南王,齐令仪是知道的,这是世袭的王位,开国神武皇帝与第一任淮南王是亲如手足的拜把兄弟,两人相互扶持打下江山后,淮南王主动拥护神武帝即位,神武帝也很是珍惜两人的情谊,封了齐国唯一的异姓王,就是淮南王。 每任淮南王也都以护卫齐国与皇室为己任,忠心耿耿,齐国曾经的战神罗纯就是第四代淮南王,皇室也向来敬重罗家,皇室与淮南王府向来就是君臣关系的典范,在各国都传为佳话。 但对这任淮南王她就不是很了解了,因为她从来都刻意避开京城的消息,青竹很惊讶齐令仪对京城认知的匮乏,看她衣着名贵,来寻她的护卫也是身手不凡,应是大家出身,他还曾猜测这位“宁一”姑娘是京城哪家的贵族小姐,后来又想许是常年处于深闺,平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罢了。 又向她解释,淮南王领兵一方,常年驻守西北,如今是世子留在京中负责王府中一切,后院的事则都由王妃说了算,除了关维桢外,淮南王有四子五女,除了四公子和五公子年纪小些,其他都在朝廷领着职务。还让齐令仪安心休养,淮南王不在京中时,府内众人很少到关维桢的院子来,她不会被打扰。 到淮南王府后,齐令仪本想着既然借住在王府,是要去向主人拜会的。关维桢却拦住了她,说她脚伤未好,他会向王妃和世子说明情况,让她只安心住,其他不用理会。 关维桢的院子名为听涛苑,他安排了院子里为数不多的丫鬟之一锦儿来照顾她。平日齐令仪很少能见到关维桢,他好像很忙,从平日听到的推测,应该是为了黄河泛滥的事情。 云先生今日来诊治了之后,建议齐令仪可在府内转转,适当的运动帮助血液流通和筋骨的恢复,恰逢天气爽朗明媚,道路两边石榴花开得可爱,齐令仪就在锦儿的搀扶下慢慢散步,欣赏着王府中的景致。 她想着,自己来了京城,总不能一直待着淮南王府里,等脚伤痊愈后,还是请关维桢帮她寻一个宅子,她早在钱庄中存了银两以备不时之需,信物她 分卷阅读9 都随身带着,这钱燕叔不知道,即使她取出来燕叔也不能查到她在哪。 慢慢走着,却听到石榴林里传来了人声,齐令仪不欲听角,她也做好了不在王府过久停留的打算,所以也不想节外生枝,就扶着锦儿,预备转身离开。可她却听到了“关维桢”这三个字,不自觉的就停下了脚步。 “谁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野种,不过仗着父亲喜欢他,便想在王府里无法无天,还真以为我们怕了他。他姓关,我们姓罗,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脸住在府里。”一个带些鄙夷的女声响起,嗓音尖细,不见其人就让人想到她的面向带些刻薄。 即使不转头去看,齐令仪也感受到了锦儿的愤怒。这人明显是在说关维桢,锦儿身为听涛苑的大丫鬟自然是要护主的。齐令仪拍了拍锦儿的手背,安抚她。这样的话再听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无论是关维桢还是青竹,都没有告诉过她原来王府其他人对他是这种态度,难怪青竹说王府里的人很少到听涛苑来,想必关维桢从小在王府长大,日子并不好过。 “谁?!”这显然是另一个人问出的。没注意脚下会有块石头,这下引起了石榴林中谈话人的注意。就听有人快速从林中跑出来,先是一个丫鬟,后头又跟着转出两位小姐模样的人。 “你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你。”这是第一个说话的那个女孩的声音,罗衣红裙,打扮很是鲜艳贵气,长相清秀,只是嘴唇有些薄,倒确实显得有些微的刻薄之相。她面带疑惑之色,转头询问身边的女孩。那女孩一身蓝色长裙外罩白色绣鲤白衫,显得清雅贵气,面若桃李,肤若凝脂,鹅蛋脸给人一种好亲近的感觉。 见旁边的女孩也是疑惑,那个着红裙的女孩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你莫不是二哥新纳的姬妾?” 锦儿此时行礼,“见过二小姐、三小姐。奴婢是三公子的人,这位是三公子请来府上作客的宁小姐。” 那三小姐先是惊讶,“你就是关维桢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打量了齐令仪一番,突然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突然又开始恐惧,恐惧到腿都有些微微颤抖。 一旁的二小姐倒是镇定些,拢了一下自己的白衫,在丫鬟的搀扶下向前走了几步,面带微笑地向齐令仪问好,“原来是宁小姐,宁小姐在府中住的可还习惯?” 齐令仪觉得这个好看的二小姐笑得也有些僵硬,她是客人,自然不能对主人无礼,只是有些心疼关维桢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多谢二小姐关心,淮南王府不愧是勋贵之家,宁一住的很好。” 二小姐似是一个放下心来的主人,欣慰的点点头,又问,“不知宁小姐方才在此处做什么?不知可有听到什么?” 锦儿想到方才听见的话,心里又开始升起一股火,主子救了她的命,还给她钱厚葬了爹娘,让她待在听涛苑衣食无忧,主子是那样善良、有本事,比这王府里任何人都要有能力,可是除了王爷,没有人喜欢主子。王爷常年驻守边关,只要王爷不在府中,主子从小就受尽各种□□,在这些公子小姐眼中,主子比一个奴才都不如,他们骂主子是野种、是废物。但是自从主子那次中毒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慢慢地,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他,没有人敢骂他。没想到这些人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齐令仪笑了,笑这二小姐看似高贵实则虚伪,“日前我不小心扭伤了脚,今日见天气好,听云先生的吩咐出来活动一下筋骨。我是打扰到两位小姐谈话了吗?许是隔得远,只听到‘野种’二字,倒是不懂事什么意思。” 二小姐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那三小姐更是脸色煞白、毫无血色,突然指着齐令仪,“你…你血口喷人!我什么也没说!你算是哪门子的客人,连王妃都未拜见过也好意思忝着脸住在府上,谁知道你们在听涛苑里做着什么污糟的勾当!” 锦儿怕齐令仪生气,就要反驳,却被齐令仪拉住了。她觉得这三小姐也太没脑子了,这就恼羞成怒了?哪有一点贵族小姐的风度。她还犯不着跟这样的人生气。 “怎么,三妹对我的客人有什么不满?”一个男声忽地响起。 ☆、初见 齐令仪回身,就看见关维桢与一男子一同走来,那男子的蓝色锦衣上绣着九龙四趾,下着金线黑色皂靴,剑眉星目,很是一副俊朗公子的模样,想必这位就是世子了。关维桢今日也是穿的正三品武官朝服,玄衣上绣着一只猛虎,黑发高高束起,用上好的羊脂白玉簪着,身量径长舒朗,狭长的凤眼中却透出一丝冷意。 关维桢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发怒过了,但他此时心情确实很不好。今日下朝后皇帝留他二人问话,之后两人就一道回府,世子拉着他去书房详谈今日皇上所问之事,没想到会让他看见这一幕,“宁一”脚伤未好,扶着锦儿仿佛摇摇欲坠,而他的二妹面带不善,三妹更是口出狂言。 齐令仪不知道自己在关维桢的眼中怎么就成了这样一幅柔弱可欺的模样,这三小姐心思歹毒,说话毫不留余地,随意出口就想损她闺誉,从小燕叔就教育她,她是齐国最高贵的公 分卷阅读10 主,可以受苦受难,但决不可受委屈。对这样没脑子的人,她没什么可生气的,但绝不能不给她一点教训。 “怎么,三妹,你觉得我做了什么污糟的勾当?说来听听。”关维桢冷笑着对三小姐罗曲裳说。 只这一问就让罗曲裳差点腿软到站不稳,她的眼前仿佛又显出了十年前的那场大火,她不停的哭喊、拍打门窗,她叫着姨娘,叫着奶娘,却没有人应答她,直到喉咙都被熏哑了叫不出来了,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这时门打开了,她拼尽力气冲了出去,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抬头却看到了关维桢,这个一直被他们欺负了也不敢还手的义子,他们心中的野种。 他问她知错了吗,那眼神她一辈子都会记得,那是看蝼蚁的眼神,那一天,她感受到了只有在面对父亲时才会有的压力,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哑着嗓子大哭,不停地说知错了,不会再让丫鬟把粪桶丢到听涛苑,不会再把他的丫鬟小斯扔到冰湖里,她说再也不敢招惹他。 等关维桢走后,她哭着去向姨娘哭诉,向父亲告状,却没有人相信她,都说那是一场意外。其实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时只有八岁的关维桢,一个刚刚中毒还躺在床上咳到吐血的关维桢,是怎么将她关在没人知道的屋里放了一把火,烧的她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看罗曲裳脸色惨白说不出话,二小姐罗曲幽暗骂了一声废物,敛裾上前,柔柔地说,“大哥,三哥,方才我与三妹正在石榴林里说话,出来后见到宁小姐在这歇脚,三妹许是误会了宁小姐在偷听我们说话,觉得不妥,这才说了几句,近日三妹有些头痛,说话急躁了些,都是误会,宁小姐不要介意。” 齐令仪真想给罗二小姐颠倒是非的口才喝一声彩,这样一幅样子,倒像是自己偷听在先,如今若是不原谅三小姐,那就显得既没有教养也没有气度。 “呵呵,原来都是一场误会。三弟不要多心。”世子似是完全相信了罗曲幽的说辞,劝解着关维桢,但是并没有询问或向齐令仪解释的意思,在他眼里这些都是后宅女人之间的小事,齐令仪更是一个身份不明借住在王府的人,若不是关维桢受父亲宠爱,近几年隐隐得皇上看重的趋势,他也没有解释这一句的必要。 “宁一,你说呢?”关维桢却仿佛没听到,只轻声问了一句齐令仪,仿佛只要她说出一句不一样的,他就必定要追究到底。 罗曲裳感觉自己已经紧张到屏住了呼吸,只希望这个“宁一”能够识趣一些,既然住在王府,她不可能不给世子面子。 世子这才施舍了一个眼神看向齐令仪,她觉得这个女人理所当然的应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齐令仪微微垂眸,她是仁义楼的楼主,是多少人舍弃万金、长跪不起也难以求见一面的人,岂是这样随意就想让她吞下黄莲的? 她声音里带着冷意,“既然是淮南王府的二小姐说的,那自然是没有不对的。只不知二位小姐藏在石榴林里聊了些什么,需要如此大动肝火,怕人知道。” 世子好看的眉毛皱起,没想到这个“宁一”会这样不依不饶,将事情弄得麻烦。又看了一眼罗曲裳,见她害怕的样子,觉得到底是妾生的,上不得台面,若不是她惹事,也不会耽误了这许久的时间。 罗曲裳哪里敢说她们两人聊了些什么,只看向罗曲幽,希望她能想想办法。 关维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看齐令仪还需扶着锦儿才能站稳,怕她站久了又伤了脚,吩咐青竹去找一顶软轿来,这才对世子说,“大哥,我院子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去了。三妹既然头疼,就让她在房里好好休息,少出门。”说完就让锦儿扶着齐令仪上轿,不再理余下几人。 关维桢等人一走,世子俊朗的容貌就黑了下来,他恼怒关维桢的放肆,“宁一”的不识抬举,但是关维桢对他还有用,他得父亲看重,自己暂时还没有必要与他起冲突,罗曲幽是他同母所出的亲妹,他自然不会对她发脾气,只能把气撒在罗曲裳这个庶妹的身上。“我会禀明母妃,三妹这一个月就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哼!”说完就一甩袖子,大步向主院走去。 关维桢带着齐令仪回到了听涛苑,立即就去请云先生,齐令仪不过是略站了站,哪里就这样娇弱,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云先生等人看关维桢如此上心,心中欢喜,心道主子终于开窍了,知道要讨媳妇了,众人看齐令仪的眼神又殷勤了几分。 齐令仪根本没注意到听涛苑里众人的眼神,只是在想着这淮南王府对关维桢的态度。关维桢是义子,本来他听青竹说关维桢得淮南王看重,自己又领着骠骑将军的职位,淮南王府从来家风清正,他在王府长大应该是过得还可以的。如今想来倒是自己天真了。可能正是因为他有淮南王的看重,才会惹人嫉妒吧。 将齐令仪安顿睡下后,锦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来到关维桢的书房。关维桢早在这等她,要听她讲讲今天事情的经过。 这边王妃已经传话,让罗曲裳在院中静养一个月,说是静养,其实就是禁足了。罗曲裳听了后,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抱着姨娘大哭, 分卷阅读11 “唉,我的小祖宗,你又何苦去招惹那个煞神。”三姨娘轻拍着罗曲裳的背,叹了一口气。 “我…我又哪敢招惹他,”罗曲裳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边抽搭一边说,“还不是为了讨好二姐和王妃,不然…我又怎么敢说那些话。本以为只是说了让二姐开心,哪知道在那种地方还会被人听了去。” 三姨娘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都是姨娘没用,让你还要苦心去讨好嫡母和嫡姐,再忍忍,等王妃给你安排一门好姻缘,你成了正室夫人,就再不用受这些苦了。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投生在了姨娘的肚子里。” 二小姐和三小姐去年已经及笄,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自从有了三小姐,三姨娘就再没有跟王妃唱过反调,她苦心孤诣,甚至女儿都要跟她一样,每日跟在二小姐身后费力讨好,都是因为这府里所有姑娘的亲事都由王妃这个主母安排,为了能让王妃给女儿相看一户好人家,她做什么都愿意。 王妃母女,包括已经出嫁的大小姐,都对关维桢有一种非常执着的厌恶,他们表面上不说,但是从前她们欺辱关维桢的事,哪一件不是她们授意首肯的? 如今被禁足了也好,起码不会再遇到那个煞神,只是不知道,关维桢带回来的那个姑娘究竟是谁。 这样想着,三姨娘就问了出来,“今日你见到的那个姑娘,就是前几日你三哥带回来的那位吧?” 罗曲裳点点头,想起那个“宁一”不识抬举,让自己被禁足,心中就升起一股恨意。 “她长相如何?这么多年,你三哥身边连丫鬟都只有两个,王妃给他安排的通房妾室都被他给扔到了大街上,连圣上最宠爱的珊彤郡主那样追着他,他看都不看一眼,这样的人竟会主动带一位姑娘回京。”三姨娘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还不就那样。长的还行吧。”她其实觉得那个“宁一”确实好看,风度仪态比大姐都要高贵,她垂眸静立在那看起来比二姐更加娴静雅致,秀丽的脸庞比京城那位以容色著称的珊彤郡主还要精致几分,尤其一双杏眼明眸,水光流转,似嗔似笑,仿佛会说话般撩动着人,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眼睛,但是因为这个“宁一”貌美,又得那个一向对女人敬而远之的三哥护着,所以她更加讨厌。 这个“宁一”再美貌又如何,不过跟三哥一样,是个身份不明的人,也许正是因为这两人相同的出身,三哥才会怜惜她吧,这样想着,罗曲裳心里好受了许多。 ☆、新宅 齐令仪正坐在软轿上去往她的新宅。 遇见罗曲裳几人的那天晚上,关维桢留在听涛苑与齐令仪一道用了晚饭,齐令仪趁机向关维桢提出自己想寻一处宅子,她脚伤过几日就能痊愈,没有理由总是借住在淮南王府。 关维桢只端茶的手停顿了一下,便答应齐令仪帮她寻找宅子,又问齐令仪有什么要求。 齐令仪只说安静一些、干净敞亮就可以了。 关维桢应下了,说这事简单,他会留意。不过几日,关维桢就对齐令仪说,宅子已经找好了,他已经着人打扫干净,简单布置了一下,随时都可以搬进去。 齐令仪本就没什么可收拾的,于是今日晨起就去拜见王妃,向她辞别。虽然来时因为脚伤,关维桢让她不用拜见,可是临走总要向主人说一声的。 请主院的嬷嬷传话后,齐令仪很快被请进了屋。屋内罗曲裳和罗曲幽都在,另外还有两个女孩子和一个男孩子。正中端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保养得宜、端庄秀美,着云烟妆花锻织的海棠锦衣,通身贵气,面带微笑的看着刚走进来的齐令仪。 齐令仪行了一礼,“民女见过王妃。” 很快淮南王妃就喊起,并叫身边的嬷嬷去扶了齐令仪一把,又亲和的问,“先前我听老三说,宁一姑娘伤了脚,如今可好了?” 齐令仪答了,然后王妃又略问了几句,向他介绍了屋内几人,原来这屋里坐的除了罗曲幽和罗曲裳,还有四姑娘罗曲静、五姑娘罗曲玲,而那个男孩子是五公子罗骅,这五姑娘罗曲玲和五公子罗骅是龙凤双胞胎,怪不得齐令仪觉得二人长得这样相似。 叙了一会话,齐令仪向王妃表达了感谢,就退了出来。 如今她在路上想着,这淮南王妃看起来倒是个大度好相处的,对她这么一个借住的人也温言关心、礼数周到,没有表达出丝毫的怠慢之色。可是齐令仪自小由燕绥抚养,为她请的教养嬷嬷也都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不仅会教导她礼仪,更重要的是教她宫廷中的处事之道与观人之术,齐令仪自然不会被淮南王妃表面的亲和所迷惑。 淮南王妃育有世子和两个嫡女,也就是已经出嫁的大姑娘嘉禾县主和二姑娘罗曲幽,但是从那日的事情看来,罗曲裳肯定是与罗曲幽一伙的,而且罗曲裳看起来没什么脑子,又明显有些怕关维桢,那么她能说那样的话还能让罗曲幽和世子维护她,那么他们针对关维桢肯定都是出自王妃等人的授意。 既然他们不待见关维桢,又怎么可能待见 分卷阅读12 她这个由关维桢带入王府的外人。 如此想来,这位不愧是把控淮南王府的主母,无论心中多么厌恶,面上却让人挑不出丝毫的毛病,罗曲幽与她母妃想比,到真是不够看了。 轿子停下了,锦儿为她撩开了轿帘。这是处三进的宅子,离主街不远,周围又安静,坐北朝南光线也好,齐令仪看了很满意,没想到短短几日关维桢就找到了这么合适的宅子。 说来也是齐令仪运气好,这户人家刚好要举家迁回祖籍,这才将房子出手,刚好云先生的家就在隔壁,关维桢才得了消息。 进房间看了看,布置的很是精致好看,锦儿解释,原来住在这的那户人家走的急,摆件儿什么的都随房子一起出售了,所以主子只吩咐略微布置了下,将床铺帘子什么的换新,就能住了,若还缺了什么就可吩咐青竹去办,宅子里仆从管家关维桢都替她安排好了,这里离主街近,吩咐下人去采买也都很方便。 齐令仪很是感谢关维桢,他不仅在她脚受伤的时候施以援手,还帮她在京城找到了落脚之处,一切都帮她安排妥当,这个朋友她真是没白交。以后他有什么困难,她身为仁义楼楼主,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参观完宅子后,齐令仪让青竹替她对关维桢表达谢意,青竹笑着应了,齐令仪又拿出了她昨日找时间去钱庄取出的银票,请青竹转交,青竹也接过了。他说关维桢今日被皇上急召进宫,过几日闲了会来这看她,齐令仪当即笑说要好好请他吃一顿饭。 关维桢那日说,齐令仪对京城事物不熟悉,既然搬出了王府,自己不能时时照看,就让锦儿和青竹跟着她,齐令仪知道青竹是关维桢的左膀右臂,哪里会这样麻烦他,推脱不过后答应让锦儿在身边与她做个伴,等她离京的时候一定完好的送回淮南王府。 收整了一日,晚间齐令仪敲开了隔壁宅子的门,“云先生可在家?”见是云先生的药童小吉开门,齐令仪笑着问他。 小吉将齐令仪迎进了门,齐令仪就见云先生正在院子里捣鼓着他的药。 “宁姑娘来了啊,对宅子可满意?”云先生起身迎她。 齐令仪笑着谢过云先生帮她留意这宅子,说很满意,又说自己是过来请云先生去她家一起吃晚饭的。 云先生年近四十,却没有妻室,一直与药童小吉两人居住,潜心研究医术,齐令仪想着两个男人住着,平日的伙食肯定是能对付就对付的。云先生医者仁心,悉心照顾了她这么久,既然她搬到了隔壁,别的帮不上忙,伙食是肯定要帮他改善一下的。 齐令仪自己虽然没有下过厨,毕竟她是公主出身,仁义楼也不缺做饭的人,燕绥当然不会教她做这些,但是她宅子里如今却养着两个关维桢为她找好的厨子,一个善做京菜,一个善做江南小点。自己一人也是吃,多云先生也不过多双碗筷的事,而且人多也热闹点,云先生也没有这许多顾虑,是个很豁达的人,当即就带着小吉一同到隔壁宅子进餐。 吃过晚饭,齐令仪向云先生请教了些她看医书时的困惑,又问云先生她方才在云先生院子里看见的都是哪些药草,云先生也都一一答了,见齐令仪这么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还爱学习,云先生自然是没有不高兴的。 日子平静地过着,齐令仪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在仁义楼悠闲的日子,看十三娘跳水袖舞,听音儿弹琴,看张先生和秦夫子两人又为了某篇策论争吵,又或者陈嬷嬷严肃地教导她说公主您这样有损皇家威仪但却在罚她站的时候心软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和莲子聊着凤阳郡中郡守老爷的八卦,那日子多美好啊,让人想想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她也想燕叔了,那个虽然总是板着脸说要造反,却又总是拿她没有办法的燕叔。 要不,过段时间回偷偷回凤阳看看吧,说不定燕叔想明白了呢?齐令仪心想。 夏季总是炎热难耐,关维桢好像一直很忙,他经常来找云先生,也会顺带着来看看齐令仪,但却经常会有青竹或是墨石来叫走他,因为宫中急召。 齐令仪隐约听着是有灾民暴动,听说沿海又有寇匪盛行,但齐令仪都没有问。总会有人解决这些事的。她有些厌倦了在仁义楼中每日成百上千份的消息,这段时间就让她闭目塞听,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吧。 今日关维桢恰好又来找云先生谈事,顺道问她是否想去碧波湖赏荷,如今那里荷花开得正好,京城最近刚来了一位擅做杭帮菜的厨子,今日那厨子有空,被他请上船,待会他准备从湖里钓鱼,在船上现做。 这倒是别出心裁,齐令仪当下就应了。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诚斋先生形容地真是恰如其分。”看着眼前的美景,齐令仪不禁开口。 关维桢看着齐令仪的侧脸,今日太阳倒是没有那么毒,还有些许清风,吹动了齐令仪柔软的发丝,飘飘袅袅,让她略带粉色的脸庞也有些朦胧,她的手将发丝抚到耳后,纤纤玉指真如玉藕般晶莹,他觉得她的脸比这出水芙蓉还要明艳动人,竟让他看呆了。 齐令仪笑着转头,见到关维 分卷阅读13 桢的样子,疑惑道,“怎么,是太热了么?”看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们去船尾钓鱼吧,那晒不到太阳。” 关维桢意识到自己的异样,点点头,引着齐令仪向船尾走去,那里早就设好了钓鱼的一应用具。 碧波湖是引的城外清河的活水,湖中的莲子落入水中,成了鱼儿们的口粮,所以这里的鲤鱼非常肥美,湖边碧波楼就以做鱼出名。 不一会关维桢就钓上了一条大鱼,齐令仪这边的鱼竿却没有动静,“关维桢,刚刚你是不是忘记给我放饵了啊?”齐令仪奇怪的问。 关维桢好笑地摇头,“宁一,鱼儿要上我的勾,我也没办法。”说着将鱼解下鱼钩,让青竹送到船上专设的厨房,他请的厨子已经等在那了。 齐令仪站在船边紧紧盯着湖面,那样子还想看到湖面之下,看看到底这周围还有没有鱼。 关维桢想起初见“宁一”的时候,她是那样的临危不乱、沉静自如,在二人逃跑时,这个女子又是那样坚强勇敢,后来在淮南王府时,她面对王府里的人不卑不亢,风度天成,那时的他觉得这一定内心强大的女孩,后来她搬出了王府,他经常借口去找云先生,实际上他知道,自己是想去见见她,看见她悠闲自在,为一点小事开心大笑,又或是为了钓不上鱼这样的事而轻蹙起眉头,这样天真的样子,又让他觉得,她的内心应该是柔软的。大概,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了。 船舱里已经飘出了鱼香,齐令仪仿佛忘记了自己刚刚烦恼的事情,循着味道就向船中央找去,关维桢也是好笑地跟着她。 这时满胡碧叶中却有船缓缓靠近,船头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维桢。”那男子说。 齐令仪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与这个男人重逢。 ☆、重逢 “维桢。”等那船靠近了齐令仪他们的船,那男子一步跨过,就到了他们船上。 他轻声叫了关维桢,就见关维桢要行礼,被他抬手制止,“今日是出来游玩的,不必如此。” 齐令仪看着那男子,只见上好的白色丝绸上用青丝绣着云翔蝠纹,领口镶绣着银丝流云滚边,一头黑发用上好的白玉冠着,长身而立,散发着天生的贵气。他面如白玉,有着一双迷惑人心的桃花眼,似水流转的眼中却有许多叫人读不懂的情感。 如此清朗俊秀的人物,却让齐令仪觉得有一丝怪异,这男子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眉心却有两道很深的纹路,即便他不皱眉,也很明显。这说明,这个男子经常会烦恼? 齐德坤注意到了关维桢的身边有人在打量他,方才从远处他就看见这船上好像还有一个女子,他这才向这女子看去,这一看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漏掉了一拍。 跟在齐德坤身边的多年的李福察觉到了皇帝的异样,他看向关维桢身边的那个女人,待看清容貌后,压制住心中的激动和疑惑,这双眼睛与先昭明皇后太过相似了。 他是当年事变皇宫遭到清洗之后入宫的,并没有亲眼见过先帝和先皇后。 他曾经也以为,现在他服侍的这位皇上是恨昭明皇后的,不然为什么要造反呢?但是这么多年来,每当皇上烦恼时,他都会去寝宫后殿一个人待上一段时间,作为贴身服侍的大总管,他曾不小心闯进去过一回,那里挂着两幅画像,是昭德皇帝和昭明皇后,看见他闯进来,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就知道,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 后来他是唯一能够出入那间屋子的奴才,在皇帝不在的时候他就细细看过那两位的画像,磕过几个头。他记得很清楚,那画像里,昭明皇后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似活泼好动,弄皱了先皇后凤袍的下摆,先皇后的眼神温柔似水,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那小姑娘睁着一双大大的与先皇后如出一辙的杏眼,看得人心都要化了,他想着,这位应该就是在青山寺一难中身亡的嫡长公主——凤阳公主。 这双眼,太相似了。 齐德坤轻声问道,“维桢,这位姑娘是?”只是眼睛还是若有若无的看着齐令仪。 关维桢知道齐德坤这是微服出访,自如回道,“德公子,这是宁一姑娘。” “宁一?”齐德坤觉得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他有些恍惚地看到了那张稚嫩的脸,拉着他的一摆,脆生生地叫着,“三哥哥,抱抱。” 压下心中的异样,他自嘲的笑了。五妹妹早就不在了,他把她赶出了宫,原以为是保护她,没想到会有流匪屠戮了青山寺,他永远地失去了她。哪怕他在梦里喊着“小仪儿”,她也再没有理过他。 齐令仪行了一礼,“德公子好。” 齐德坤点点头,转头对关维桢说,“维桢,你倒是会享受,我今日可是循着你这的香味儿来的。” 几人进了船舱,尝了那刚起锅的醋鱼,配上一壶三月间新酿的桃花酒,门外清风拂过,红色的蜻蜓立在含苞待放的芙蓉上,这一刻实在太过惬意。 席间齐德坤再没表现过异常,也未见对这 分卷阅读14 个“宁一”有什么兴趣。李福觉得自己应该是多虑了,皇上终究是皇上,怎会随意对一个女子有什么兴趣,不过是眼睛相似罢了。 齐令仪观那人的气度和关维桢的表现,心下猜测,这位德公子应该是关维桢的上峰,只是没想到也是少年有为的一个人物。她原以为关维桢已经是能力出众,才能年纪轻轻就成了正三品的骠骑将军,听说前阵子还领了京畿步军副统领的职,大概是黄河一事中办案有力吧。 只没想到这个德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让关维桢明显对他很是尊重,想来也是能力非凡的人。 吃过鱼,齐令仪的新鲜劲儿也过了,她见二人似乎有事要谈,就提出自己先回去了,她有些困乏,要睡午觉。 关维桢不可能丢下齐德坤一人,他吩咐墨石送齐令仪回去。回府的路上,路过荣宝斋——上饶最出名的珠宝铺子,齐令仪让轿子停下,想着自己孤身前来,置办的首饰不多,今日正好出来了,到这荣宝斋逛逛,也顺便消消食。 这里离她的宅子已经很近了,她就让墨石先回去,自己有锦儿跟在身边,不过看看首饰,不会出什么问题。 墨石心想着这里确实离宅子不远,就吩咐轿夫在荣宝斋外等着,以免“宁姑娘”逛累了,还是乘轿子回去,他则先去向关维桢复命。 荣宝斋不愧是京都最出名的珠宝店,前面柜面儿上摆的钗环玉戒都是做工精美,成色上佳,难怪说家中的老爷官不至三品,夫人都不敢踏进荣宝斋,这里随意的一件,拿出去都是其他小店的镇店之宝了。 但是齐令仪是什么人,仁义楼中连雅座幕帘下的坠儿,都是万里无一的上好羊脂白玉,便是齐令仪从小玩的小沙包,里面装的都是无暇的红宝石,仁义楼最不缺的就是银子。燕绥说,她是昭德皇帝和昭明皇后唯一的嫡公主,在先皇和先皇后去世后,她就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所以她只能用最好的东西。 这些柜面儿上的东西齐令仪当然是看不上眼的。 荣宝斋的伙计自然也是见多了人的,齐令仪的仪态谈吐,落在他们眼里,就知道一定是贵客,虽然没见过,但他们没见过的京中太太小姐多了,指不定就是哪位世家小姐。见齐令仪都不满意,伙计拿出了柜子里珍藏的首饰。 “小姐,这些您看看,都是千里挑一的珍品,是我们店前儿个刚造好的新款,您看这宝石,都是从波斯国运来的,晶莹剔透,再没有这样好看的了。”那伙计满面笑容地介绍着,想着今儿个能做成这笔大买卖,老板肯定能赏他不少钱。 齐令仪看了,确实不错,她挑了个嵌着红宝的桃花簪子,又选了个白玉片做成的莲花形步摇,中间用小金子做了个莲蓬,很是可爱,“就这些了吗?”齐令仪问。 见伙计为难的样子,她想着挑了两件有趣的,也不错了,就让锦儿付钱,让那伙计帮她包好。 伙计见齐令仪付钱付得爽快,这两件确实是这些首饰里最好的了,加起来可是要五千两白银了。这小姐年纪轻,出手这样阔绰,只看喜好,完全不顾价格,他犹豫了一会,说,“小姐,我们店里还有些更好的,只是我拿不到,不如小姐到雅座喝杯茶,我去请掌柜来。” 齐令仪想着左右无事,既然来了,便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好的,若真好,挑上几支回去送给十三娘和音儿她们,也好叫她们别生自己的气。 那伙计将已经包好的两只钗子交给了锦儿,引她们上了二楼的包间,叫人砌好茶水,端了茶点来,自己则去请掌柜。 一会掌柜来了,手上端着两只盒子。他向齐令仪问好,又掏出钥匙,亲自打开了盒子。 盒子打开,是一套鸽血红宝石头面,另一个盒子里,是一套和田玉的头面,光看这材料就是顶尖,红的亮泽,白的清润,都是上好的。这到不错,难得碰到这样好的东西,将红宝石的头面送给十三娘,和田玉的送给音儿,想必她们也是看得上的。 掌柜的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他看着眼前这位小姐的神色,想必是看上了这两样东西,只是不知这到底是哪家的阔绰小姐,以前怎么没见过。 齐令仪问了价格,掌柜顿了一下,笑着说,“小姐,这两套头面,都是各一万两白银。虽然贵些,但都是难得的好物。”掌柜的还要继续说,齐令仪却抬手打断了他。 “锦儿,你随掌柜的去付账吧。”齐令仪说。 这两万两白银,加上那两只钗子,这位小姐这么一会就出手了两万五千两,纵使他是掌柜,也还未见过这样大方而且出手毫不犹豫的人。而且她确实有品鉴能力,方才在伙计手中就挑到了那些首饰里最好的,如今他拿来的,这个小姐也是一眼就看出了是好货,掌柜的想到自己的店以后会多一个这样大手笔的主顾,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他可得好好接待这位贵客,可不能让她以后去了别的店。 看着掌柜的样子,锦儿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当初知道自己要一直跟着小姐后,齐令仪就给了她十万两的银票,说是让她先收着,做平日的开支。看着手中的银子,锦儿着实吓了一跳,她虽然生在淮南王府 分卷阅读15 ,可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她想着,便是大小姐和二小姐,也没有这么多钱吧。 她把这事告诉了关维桢,关维桢只说,“锦儿,她这是信任你,你好生替她收着就是。”所以关维桢也知道,齐令仪不缺钱,为了叫她住的舒心,关维桢才特意吩咐,“青竹,若宁一要将买宅子的钱给你,你就收着,免得她住得别扭,这钱总有给她用上的时候。”这才有后来青竹收钱收得那样爽快。 掌柜让锦儿不必跟自己下楼,“不敢劳烦姑娘,我叫账房上来,小姐在房中略歇一歇,吃些茶点。”掌柜说完就开门出去,让伙计进来招呼,伙计正准备敲门,见掌柜出来了,低声跟掌柜说了些什么,掌柜突然变了神色,急匆匆走出去,留下了那个小伙计。 一会儿,就听几个人的脚步声向这边走来,齐令仪听外面嘈杂,轻蹙起眉。 “郡主,您不能进去,客人在里面呢,我再给您找些别的。”这是刚才那个掌柜的声音。 “给我滚开。”砰地一声,门被人用力踹开了。 ☆、皇侄女 墨石复命后,关维桢心中还是一直惦念着。 其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时常想起“宁一”。若说他前世是爱着晴娘的,那这“宁一”却是与晴娘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人,晴娘温婉柔顺,以他为天,他喜欢晴娘轻声叫着自己,温柔纯洁的笑,每当他从战场上回来,看见晴娘,就会卸去疲惫,他有些眷恋这种安宁。但是“宁一”不同,她虽仪态优雅,静若处子,声音轻柔若出谷黄鹂,但却不是个柔顺的人,她也不需要依靠谁。 “宁一”虽然是跟随自己上京的,但当时若没有自己,她想去哪里也没有谁能阻止。有时他看“宁一”的眼睛,观她的心性,倒觉得,这是个与自己有些相像的人。也许正是这份好奇,这份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才让他忍不住靠近这个女子吧。 齐德坤正与关维桢讲着南蛮之地的几个土司似乎有异动,却见关维桢听得心不在焉,他也没有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有些好奇。看关维桢的样子,肯定是在想着方才的那个宁姑娘。 他承认这个宁姑娘长的是很美,而且让他也有些恍惚的感觉,但是关维桢从来就是个不近美色的,想着自己的侄女珊彤,身为郡主那样放下身架的追着他,却没换来他关心半句,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宁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了。这样想着,脑中回想起“宁一”的脸,想着那双眼,却不知为何脑中忽而又闪过小仪儿稚嫩的脸庞。齐德坤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心中有些异样。 一旁服侍的李福见皇上面色不郁,而这位新任的京畿步军副统领丝毫没有察觉,有意提醒,借着倒茶的机会轻轻撞了关维桢一下,关维桢这才反应过来,准备接着齐德坤的话谈土司异动的问题,齐德坤却站起来,“维桢,这事先不说了,食过晚饭你到御书房来一趟。”说完也不理关维桢的行礼,径直回到了来时的那艘船上。 关维桢也不疑有他,见皇帝的船远些后,就命人靠岸,“青竹,我们去云先生那一趟,我有些事要与云先生商议。” 青竹嘴上应了,心里却好笑,主子这明显是想去见宁姑娘,偏要拿云先生做幌子,可怜云先生现在几乎日日都要在家里迎着主子,有时主子没什么理由去敲宁姑娘的门,却也要在云先生家坐着,等到晚上宁姑娘着人来叫云先生吃饭时,就顺理成章的跟去一起吃。这样小心翼翼、费尽心思,他们这些跟着主子的人真是头一回见到,就连当初主子在淮南王府树威立信,又或是在岭南剿匪时,都没见如此上心过,不过可能主子自己都没意识到吧,他们当然也不会戳穿,宁姑娘人美心也善良,他们都暗暗给主子打气加油。 那边齐德坤远远就看见关维桢的船急急靠了岸,然后策马而去,“呵,这个维桢,就这么迫不及待。” “奴才见着,关大人这是动了凡心了。”李福揣摩着接了这么一句。 齐德坤只笑了笑,没有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关维桢骑马往云先生的家去,路过荣宝斋却见“宁一”的轿子还停在门口,再向旁看去,那是宫里的马车。 关维桢皱了皱眉,下马就进了荣宝斋,浦一进去,就看见了二楼混乱的情形,一掌柜模样的人正在好言相劝,而他面前那个正在发脾气的少女,可不就是如今宫里最受宠的珊彤郡主。 关维桢本不欲理她,但是珊彤郡主一脚踢开了一扇房门,他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位女子,那衣裳不就是今日“宁一”穿的么! 这边珊彤郡主踢开了房门,她近段时间被皇后舅母接进宫,今日特意禀明了舅母出宫玩耍一天,她就来找自己的好朋友罗曲幽,正好罗曲幽的妹妹罗曲裳也在,听罗曲裳讲她日前在荣宝斋看见了一套上好的鸽血红宝石的头面,自己就特意带着二人一同来看看,想着如果真的是好东西,她也可买下来送给舅母,让舅母高兴一下,如此,她才好找个机会跟舅母说说自己喜欢关维桢的事,这样想着,心里很是欢喜,看罗 分卷阅读16 曲裳的眼神也好了许多。 刚进这店里,伙计们知道她是郡主,很是小心客气的将她请到了包间,只是没想到,罗曲幽说明来意后,那伙计居然一脸为难的样子,后来那掌柜的拿来的一套红宝石虽然不错,但罗曲裳一眼认出并不是前几日看到的那副,“郡主,这套虽然也是极好的,但是比之那一套,相去甚远。”掌柜都要恨死这个淮南王府的三小姐了。 珊彤郡主当即大怒,她还没被这样慢待过,她走到哪里,店家不是拿出最好的东西给她,如今竟然给自己看次品,“你们这荣宝斋是瞧不起我?!” 掌柜的解释,那套头面刚刚已经被人买走了,珊彤却不听这些,她只想着有人敢跟她抢东西,在罗曲裳和罗曲幽的蛊惑下,她当即就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跟她抢首饰。 没想到房间里坐着的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刚进门的自己,眼中毫无波澜,那一双杏眼极美,此时却不带丝毫感情,珊彤突然觉得有些闷,被这女子这样看着,自己仿佛有些窘迫,一时却又更加生气。 “你就是那个买了宝石头面的人?”珊彤轻蔑地问道,这女子她没见过,肯定不是京城哪个世家的小姐,再说,就算是哪个侯门小姐,只要她一报上身份,也必定会将东西双手奉上。 齐令仪轻蹙了眉,她没有回答这个女孩的话,眼神轻轻向她身后扫去,看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宁小姐?”罗曲幽此时也走了进来,惊讶的问道。见郡主疑惑,解释道,“这位是三哥的朋友,前些时候曾在府上暂住。” 珊彤郡主当即就觉得自己胸中有一股邪火,她当然听说过这次关维桢回京,带了一个姑娘的事,但是她是郡主,以后必定是正室,即便府里有一两个小妾那也没什么,但心中到底是不开心的,此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何况是这么貌美的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不仅跟她抢人还跟她抢东西的女子,自己一定要给她一点教训。 齐令仪哪知道这些,只听罗曲幽又想她介绍,“宁小姐,这位是大长公主殿下的女儿,珊彤郡主。” 齐令仪这才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孩儿,没想到这个蛮横的小姑娘是她大姐姐的女儿,那么就是自己的侄女儿?颜色秀丽,性格张扬,她来京城就想过,自己可能会见到皇室的人,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这种场合见到,也没想到她见到的第一位亲人,是自己的侄女儿。看样子,她好像有些不高兴? “宁姑娘,见到郡主还不行礼?”罗曲裳似是好意提醒,但那眼中却有一丝明显的恨意。 齐令仪有些为难了,若是碰到其他的哥哥姐姐,行礼也就罢了,如今碰到了一个小辈,她行礼,怕折了这侄女儿的寿。 珊彤郡主很是生气,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说,“你姓宁?宁小姐从乡下来,不懂礼数我也不计较了,”指着她桌上的盒子说,“如今我正在为皇后娘娘寻礼物,正看上这套宝石头面了。”她话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她怎么好像听不懂一样。 齐令仪当然听懂了,虽然她今日碰到小辈了,按说给点见面礼也没什么,但她给是一回事,被人抢去是另一回事,要是回去被十三娘她们知道自己被一个侄女硬生生的将东西抢走了,她们还不笑死。况且,这侄女儿也太蛮横了些。 “宁姑娘,郡主的意思你没听懂吗?”见齐令仪没什么反应,罗曲裳狐假虎威地又对掌柜说,“还不将东西拿来,小心郡主生气,皇后娘娘怪罪下来,带兵封了你们的店。” 掌柜正在为难间,一带着冷意的男声响起,“步军统领衙门的士兵可不会封了百姓的店,这强抢来的东西想必皇后娘娘也不会要。” 罗曲裳打了一个冷颤,她回头,“三…三哥?” “三妹这是还没吸取教训,想来是一个月还不够,如今还敢坏我京畿步军的名声了。”关维桢冷声说道,他刚领了京畿步军副统领的职,统管巡防京城的兵务,自然有资格说这个话。 “关公子。”珊彤郡主柔柔地叫了一声,脸就有些红,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今日出宫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关维桢只点头叫了一声郡主,算是打过招呼。他见“宁一”此时也望着他,心中又高兴起来,面带笑容问,“宁一,可选到中意的了?” 他们才分开不久,齐令仪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关维桢了,“选了两样,正准备回去。你们谈完事了?” 关维桢回道,“我刚好要去云先生那里,路过这,看见你的轿子停在外面,正好顺路,不如一起走。” 齐令仪点头,让锦儿收好东西,走到珊彤郡主面前,将手上的盒子交给她,“郡主,这是你要给皇后娘娘的红宝石头面,这套和田玉我看着成色也好,送给郡主做个见面礼,望郡主不要嫌弃。” ☆、宣召 走至外间,锦儿有些愤愤不平,小姐好不容易挑了两件喜欢的东西,花了两万两银子,还没捂热呢就被人抢了去,这银子丢水里还能听个响呢,送给 分卷阅读17 郡主却连声谢谢也没有。珊彤郡主喜欢主子的事满京城的都知道,一定是因为嫉妒主子与小姐走得近,这才故意找茬。还有王府里的二小姐和三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成天暗地里使绊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关维桢也有些担忧地看着齐令仪,以为她是受了欺负才割爱,将两套头面送给了珊彤郡主。 齐令仪见他俩的样子,有些好笑,开玩笑地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我送了个礼物就心疼成这样。要不我给你们也送一套?” 又说,“郡主还小,爱使些性子也正常,我见她很是可爱,就想送她份见面礼。你们可见到我受了半分委屈了?” 关维桢见齐令仪的脸上确实没有委屈之色,这才放下心来。 又想到不过是首饰,“宁一”不是那些做小女子之辩的人,今日她失了两套头面,他会寻到更好的给她。想了这些后,才回味了“宁一”方才所说的,笑了出来,“宁一,说别人是孩子,你可又大了多少?” 齐令仪心想,我可不是大了么,大了辈分呢。长这么大,她的记忆里还未有过亲人的样子,按说她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三岁,是记事了的,但那段记忆却一直很模糊。今日突然见到了小辈,虽然这个小辈有些蛮横,但她心中还是很有多么低落,那掌柜的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肯定心里也是在嘲笑她的。 她故意在今天说出来,她知道罗曲幽肯定也会喜欢,但是罗曲幽一时也是拿不出这么多钱的,肯定也要求王妃。但是跟郡主一起来,罗曲幽再喜欢,被郡主买走了,她也只能空留遗憾,那样她高贵的嫡姐就跟自己一样了。 可是,没想到!这个借居他们府上的外地人,出手居然这么大方,不光买下了那套鸽血红,还有一套和田玉,还没有半分犹豫地就送人了!罗曲裳恨恨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罗曲幽面上虽然淡然,可手中的帕子已被揉的不成样子,她柔柔地开口,“郡主,三哥好像送宁姑娘回去了,宁姑娘不会跟三哥说,我们欺负她吧?” 珊彤郡主这下惊醒过来,“这怎么办,你三哥会不会觉得我很坏?”她小脸上满是焦虑,见眼前二人也都是忧虑地摇头,没有法子的样子,突然又觉得,这“宁一”果然是坏女人!破坏她跟关公子的关系!狐狸精! 见达到了目的,罗曲幽这才微微勾了嘴角,手上捏着帕子的手也松了松。 珊彤郡主回宫后,很是不开心了几天,每每听说关维桢又进宫了,她就想去找他解释。但是关维桢每次都是到御书房,那个地方她不能去,即使舅舅再宠她,这也不是她能僭越的。这日她终于收拾好心情,带上那套鸽血红宝石的头面来到坤宁宫的正殿,碰巧皇上也在。 “给舅舅、舅母请安。”珊彤郡主飞快地行了一个礼就笑着向皇后跑去。皇上与皇后都宠她,虽然皇帝舅舅有些严肃,但是她知道舅舅是喜爱她的,私底下,她也一直未改过称呼。 “珊彤,慢些跑,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跟孩子似的。”皇后赵氏温言说着,又让身边的嬷嬷上前扶着些,怕她摔着。 “我在舅舅和舅母面前不就是孩子嘛。”珊彤笑着说,她本就以秀丽著称京城,笑起来很是可爱,“舅母,你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说着,也不要宫人代拿,献宝似的将盒子碰到赵皇后面前,让她打开。 赵皇后好笑的看着珊彤郡主,配合地去开盒子,想着她应该是去 分卷阅读18 宫外带了什么小玩意回来。 盒子打开一刹那,赵皇后的眼睛也亮了,不由叹到,“这倒是难得的好东西。”又捧到齐德坤面前,“皇上,你看是不是?” 齐德坤看了一眼,点头,“恩,不错。” 珊彤郡主得意地笑了,眼睛笑成了弯弯地月牙,一副快来夸我的样子。 赵皇后丹蔻食指轻轻点了点珊彤郡主的额头,“你这丫头,倒是会讨我欢心,也算我没白疼你一场。说说吧,从哪来的?这可要不少银子,可别为了舅母让你连饭都吃不上了。”这样极品的鸽血红,赵皇后当然知道价值不菲。 珊彤郡主哪里知道这头面多少钱,“宁一”给她,她愣愣地就捧着出来了。再说,平日里她对银子也没概念,出门自然有丫鬟奴仆付钱,又或是直接记在公主府的账上。 “奴婢瞧着,这成色手工,在京城的铺子里,少说得一万两银子呢,这还得遇得上,郡主真是有孝心。”一旁皇后的贴身嬷嬷陈嬷嬷讨好地说道。 “这么贵?”珊彤郡主脱口而出。她再对钱没有概念,也知道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又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忙捂住嘴。 但是面对皇上和皇后两人疑惑的目光,抵赖不过的珊彤郡主只好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竟遇上了这样的女子?”皇后奇道,既不是畏惧皇权,又何必割爱,两万两银子的东西,家境再富庶,又岂会轻易予人。莫不是对珊彤有什么企图? 齐德坤喃喃重复,“宁一?” 赵皇后问,“皇上可是识得这位宁姑娘?” 齐德坤回道,“见过一面。” 赵皇后心下疑窦,皇上是如何会见到这个刚进京的女子的,“皇上是什么时候见的?这女子如何?” 齐德坤想到那日微风拂过湖面,芙蓉尽开,那一双让他恍惚的眸子。似乎从那一日起,他梦到小仪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赵皇后见齐德坤不说话,有些恍惚的样子,“皇上?” “尚可。”齐德坤只说了这两个字。 既然皇上说了尚可,那这女子必然不是泼辣刁钻之辈,但她又不好向皇上追问,一时心中也好奇,“珊彤,御花园中的芍药开得正好,我正想办一场赏花宴,到时我将那宁姑娘宣进宫来,若她是个好的,诚心与你结交,你多个玩伴也无不可。若是个不好的,给些赏赐,也还了她送你东西的情,免你心中不安。只是,珊彤,你再不可这样使性子了。” 珊彤郡主使劲点点头,总算将这件事蒙混过去了。想着又要见到“宁一”,她要问问,“宁一”到底有没有向关维桢告状。 “皇上觉得这样可妥当?”赵皇后轻声问着齐德坤的意见,她也有私心,怕是有宫外的女子迷惑了皇帝,所以要亲眼见见这个女子。 “后宫的事,皇后做主即可。”齐德坤淡淡道。 不久,上饶的命妇贵女们都接到了皇后的懿旨,命三日后入宫参加花会,每年宫里都会举办各种宴会花会,皇后除了掌管后宫,也管着命妇,这是体现天家恩泽,也是展现皇家威仪,所以并不稀奇。但是今年,皇后却邀请了一个刚到京城不久,且不是官家小姐的人。 宣旨的太监刚走,关维桢就走进了院子,“宁一,你别怕,那天我也会进宫,当今皇后是个很和蔼的人,不会为难你。”心里却也在想为什么皇后会宣召。 齐令仪谢了他的好意,也不在意他怎么又在云先生这。此时的齐令仪有些兴奋,但也确实有些害怕。那个用高墙围起来的皇宫,曾经是她的家。但是她的父皇母后死在那,她还有许多哥哥姐姐死在那,她也是从那里被赶出来的。 如今,她终于要回去了么? ☆、宴无好宴 嘉成十三年,七月。 辰时,就有一顶小轿来接了齐令仪。及至宫门口,随行的太监请齐令仪下轿,从这开始,齐令仪需得步行入宫。 早有管事的姑姑在宫门口等着,“宁小姐,请跟随奴婢入宫。”那姑姑略低头算是行礼,轻声对齐令仪说道。 齐令仪应了一声,紧紧跟随着这位叫半烟的姑姑。 一路朱墙碧瓦,庭院森森,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皆低头前行,想来宫规森严,这些小宫女小太监并不敢随意讲话。 看着这宫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齐令仪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的记性真是太差了,三岁之前的事,她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永远只有几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请教姑姑,我们现在是去御花园吗?”齐令仪将早准备好的金瓜子递给了半烟姑姑,低声问道。 半烟姑姑接了,“谢小姐赏。今日入宫的命妇小姐,须得先到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本来还需拜见协理六宫的贵妃娘娘和淑妃娘娘,但这个时辰她们应该都在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故而可以一并拜见。之后皇后娘娘会赐宴御花园,到时自有宫女指引,小姐不必担心。” 齐令仪谢过,心想着,自小教她的陈嬷嬷果 分卷阅读19 然没有骗她,皇家典仪倒一直未变过。她问这一句,一是确认接下来的安排,二是要向这位半烟姑姑背后的人传递出一个信息,那就是她确实是个从未涉足京城、离政治中心很远的人。她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了她,又对她产生了兴趣的,齐令仪只知道一条,做个没有威胁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坤宁宫外,已有不少命妇小姐到了,在宫女的指引下依次站好,待人到齐了,就有太监唱道:“各命妇小姐向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及各位主子请安!” 各人都跪下,听太监道:“拜!再拜!再拜!”众人跪在地上,都将头低着。过了一会,里面穿了话儿,皇后娘娘叫起,那太监才道:“起!”众人这才起了。 又有太监出来传话,皇后娘娘赐宴御花园。 说是赐宴,并不是直接去了就开始食午饭。皇后娘娘和宫中嫔妃还未到呢,宫人们自然不会将饭菜摆上御案酒几,只摆上了瓜果和茶水。 在宫女的指引下众人落座,齐令仪身上没有品级,也没有显赫的娘家,自然是坐在末位。她身边坐的是翰林院学士张敬之的母亲樊氏。本来像张敬之这样的官,家人是没有资格入宫的,可张敬之是朝中有名的清流,前几年因审理贪腐案有功,给母亲挣了三品淑人的诰命,这才会在皇后的邀请之列。 樊氏独自养育张敬之,自己也是饱读诗书的,她来前儿已经听说了今次皇后娘娘召了一位民女入宫,看着坐在末位的齐令仪,就明白这位就是那个刚入京城的姑娘。樊氏有一双识人的慧眼,她看齐令仪容色秀丽,气质不凡,一双眼中满是灵气,就知道这姑娘将来定不是池中物。 齐令仪看着满园的牡丹花,心里却在想着,她那没有什么记忆的父皇母后,是不是也曾携手共游御花园,看尽满庭□□。也不知为何,眼睛就有些酸酸的。 今日皇后召她入宫,听关维桢说皇上也召他到御书房议事,想来这女人们游园,皇上应是不敢兴趣的。可心里又忍不住地想,皇上会不会来,她会不会见到这位改变她命运的三哥哥? 从小听燕叔说,她这位三哥哥早慧,骑射文墨无一不精,母妃的身份也高,又寄养在皇后身边,算是半个嫡子,本就是朝堂中公认的太子人选,而皇后娘娘从来也是真心待他,悉心栽培。每当讲到这,燕叔就会咬牙切齿,骂一句“狼心狗肺”。 按照常理,齐令仪与她这位三哥的确是有杀父之仇、夺亲之恨,便是造反,她也师出有名,她也知道,便是莲子,也真心希望她能为自己的父皇母后报仇。 但是她不愿,又或是不能。 她似乎丧失了三岁前的记忆,只记得那一年在外漂泊,受了许多欺负,也看见了许多可怜人和好人,虽说他三哥当年的事让人胆寒,但他确实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齐国在他治下渐渐显出了康泰之相。 从小燕叔就教她,她是齐国的公主,应该心怀天下。她又怎么忍心兴起兵祸,搅了这安宁。而且,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脑中某个地方一直告诉她,不应该这样做,她也时常在想当年的事,无论怎样想,都有一股很怪异的感觉。所有的事情,真的如燕叔告诉她的那样?她那位三哥,真如百姓口中所言,是个弑君篡位的不仁之人吗?当年的事有很多疑点,她不想伤害任何一位亲人。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唱到。 众人跪下请安,就见赵皇后身着朱红色凤袍,头戴九尾凤冠款款走来,入了主座。 “免礼。”皇后娘娘道。 众人落座,就见贵妃和淑妃坐在皇后的左右,以下妃嫔都按品级入座,又看皇后身边的人,齐令仪认得,可不就是前几日在荣宝斋遇到的珊彤郡主吗?她今日穿着蓝色品服,头戴金色花冠,很是可爱,立侍在皇后身侧。 齐令仪隔得远,并不能看清皇后的容貌,但觉得这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一言一行皆是礼仪典范,既有威仪又不会让人不舒服。这位就她三哥的元后,她的三嫂。看着这些本该是她至亲,如今却见面不识的人一个个出现在她面前,齐令仪心中只叹命运无常。 皇后问了几家朝中忠臣的家人,又招了几位小姐上前说话,至始至终没有问齐令仪一句。 珊彤郡主在上头,早就看见了坐在末位的“宁一”,就见她自顾自地在那喝茶,后来又与近旁的夫人慢慢说着话,从始至终仪容得体,落落大方,倒是难以叫人讨厌。 皇后顺着珊彤的眼光看去,也看见了“宁一”,粗粗一见,倒也满意。方才她已经听了半烟的回话,心中对这个姑娘也是点头的,受过良好的教养而又不张扬,初次进宫也没有瑟缩之色,若是个好的,正好给珊彤添个玩伴,收收她的性子。 见过了几个夫人小姐,皇后下令游园。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宫妃和皇后身边,一边说着话,一边逛着园子,看满庭芍药花开,皇后兴致所至,也请几位小姐赋诗凑趣。 这边欢声笑语,御书房里齐德坤也看出了关维桢的心不在焉,好在几个大事都谈出了结果,他也就不怪罪。“维桢,你是在想那位宁小姐?” 分卷阅读20 关维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御前失仪,“请皇上治罪。” 齐德坤摆摆手,并不怪罪。见外面天色正好,就抬脚向外走去,“维桢,我们也去御花园看看。” 关维桢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宁一”初次入宫,不知道她是否适应。 行至御花园,见众人游园谈笑,正有小姐在说着什么,逗得皇后也掩嘴笑了起来。李福唱到,“皇上驾到。” 众人没想到今日皇上也会过来,连忙行礼,“皇上万岁。” 皇上叫起,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问她,玩得可好。 齐令仪走在队伍的尾端,齐德坤是从她身边走过去的,这下她可看清了。这位“德公子”竟然是皇上!也就是说,她早就见过自己的三哥了! 关维桢走到齐令仪身边,“宁一,还好吗?没有人为难你吧?” 齐令仪此时如晴天霹雳,哪里还听得进这些,“他竟是皇上?” 关维桢歉然道,“那日皇上微服出巡,不愿暴露行踪,我也不想让你有压力,故而没有告诉你皇上的身份,抱歉。” 原来自己一直好奇、想见的人,仁义楼上下皆怨恨的人,那个改变了自己命运的人,自己一直害怕相见的人,竟然早已见过。她想过千万种见面的方式,却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相见,还与自己谈笑风生。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齐德坤眼角扫过齐令仪,他也好奇这个小女子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会有什么反应,看她这震惊的样子,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 不过再略略游玩一会,皇上下令开宴,众人又向那设宴的地方走去。还未等落座,忽有一人身着士兵盔甲,看着应是传令兵,疾步跑来,至齐德坤面前跪下,双手递上一封信函,面色急迫道,“皇上,八百里急报!” 命妇小姐哪见过这种阵仗,都定定地看着那传令兵手中的信不敢说话,心中猜不到是何事会让人不顾礼仪一路入了后宫来禀报,便是黄河灾情严重也不至于这样急迫。 齐德坤拿起了那信,打开信封,一目十行扫过,却又像不相信一般再看、再看,拿着那信的手都开始发抖。 一边赵皇后见齐德坤的样子,很是担忧的将他扶住,握着他的手臂喊道,“皇上?” 见皇上没有反应,顺着看向那奏报,赵皇后一时也觉得是否是自己眼花,不可置信。 那上面居然写着,“凤阳长公主反了!” ☆、出京 《齐国志-孝武本纪》记载:嘉成十三年七月,帝后与命妇同游御花园,接八百里急奏,言已故凤阳长公主聚流民于凤阳郡,欲兴兵祸。帝大恸。 齐令仪已回了宅子,让锦儿搬了椅子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细细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皇上,也就是她的三哥,在御花园接到了一份奏报后,似是大为震惊,一是惊喜,一是愤怒,又是不可置信。未理会余下众人,匆匆走了,连皇后也未理会。 关维桢也跟着走了,走之前还安慰她,不必担心。 皇后的精神显然也不怎么好,这花显然是赏不下去了,皇后强撑着笑容,让人将她们带出了宫。 “会是什么事呢?”齐令仪猜度着。黄河的天灾是早有了的,便是有什么也不会如此震惊。是北方鞑靼进犯?应该不会。现在是夏季,鞑靼是游牧民族,一般是秋冬季节进犯边境,劫掠粮食度过冬日,况且自从淮南王镇守着边关,陈兵二十万于虎牢关,就少有鞑靼进犯的消息了。 是南蛮的土司?这是仁义楼早收到的消息了。那几个土司明着归顺了朝廷,可天高皇帝远,他们念着前朝,哪有那么容易臣服,明里暗里练兵,收买齐国官员,想着有朝一日能建立自己的小朝廷,可齐国也不是没有防备,据她所知,被她三哥派往南边蓟郡的郑茂经郑将军正是一位难得的将才,便是异动也不会让三哥与皇后如此震惊,那神情中的一丝恍惚又是怎么回事?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这让齐令仪有一丝烦躁,若是还在仁义楼,这些消息早就传到她手里了。 “仁义楼?”齐令仪喃喃。应该不是。她人还在上饶,燕叔做不了什么。 既是急奏,关维桢在宫里一时半会也出不来,齐令仪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焦虑,也许是今日她知道了那个眉间有两道深印的公子就是她的三哥,是她一直想见而又不敢见的人。 她真想问问他,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是否真的杀害了父皇和母后,又是否真的很厌恶她,以至于将她远远赶往了青山寺。 也许,自己真有机会问的时候,会不敢问吧。 枯坐一下午,齐令仪叫来了锦儿,“今日将饭菜摆到隔壁,我们去云先生那里用饭。” 云先生和小吉也欢迎,偶尔齐令仪也会如此,今日齐令仪回来的早,云先生就猜到宫里应是有什么变故,只当“宁一”一个小姑娘被吓到了。 席间见齐令仪有些心不在焉,云先生关心道,“宁姑娘,宫 分卷阅读21 里的事有公子在,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只当“宁一”是被宫里的贵人责难了。 齐令仪淡淡笑了,“先生,等会我可否在您这看看书?前几日看《医典》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云先生自是应了。齐令仪却知道,自己并不是想看书,她要等关维桢。云先生既是关维桢的医师,也是他的老师和谋士,总管着关维桢的一应事务,遇到重大的事他一定会找云先生商量, 今日的事看起来这么严重,只要关维桢出宫,他一定会过来。她要等,她要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驱使着她,今天一定要知道那奏报上是什么事。 果然,深夜里,齐令仪正在听云先生讲解时,院门被敲开了,关维桢风尘仆仆的走进来,显然是急急策马而来。他将披风丢给了青竹,就进屋要叫云先生。 “宁一?你怎么在这。今日可是被吓着了?”关维桢一进屋,看到了“宁一”,很是惊讶,他原想着一会去隔壁看看她,又觉得太晚了自己上门不好,正是为难。 齐令仪摇摇头,“不曾被吓到。”又亲自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先喝口水。” 关维桢的一颗心似是被安抚了一般,接过了那杯热茶,入口有如甘甜的蜜糖,驱走了夏日的焦躁。 “咳。”云先生咳了一声,才将关维桢的思绪拉了回来。 “先生怕是要赶紧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动身前往凤阳郡。”关维桢对云先生郑重说道。 齐令仪心中的不安更强烈了,“凤阳郡?” 关维桢点头,“圣上今日接到急报,命我立刻前往凤阳郡,不能耽误。宁一,我会将墨石留下照看,你不必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云先生沉吟一会,“凤阳郡发生了何事?” 关维桢也不瞒着齐令仪,早将她当成了自己人,也迟早会是自己的人,就说,“今日八百里急奏,说十年前已于青山寺之难中亡故的凤阳长公主在凤阳郡反了。” “砰——”关维桢和云先生看去,是“宁一”手中的茶壶掉到地上摔碎了,关维桢急急上前,怕齐令仪被茶水烫到,又怕她踩到碎瓷片。 齐令仪在听到那句话时,脑袋中“嗡——”的一声,就似炸开了一样。“关维桢,你说什么?” 关维桢和云先生两人眼中都是疑惑,“宁一,你怎么了?” “哈哈哈,你说凤阳长公主反了?这怎么可能?”齐令仪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就如当时的皇后娘娘一般。 关维桢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开始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想到自己就是重生而来,还是从千里之外的燕国,从燕国吴王世子重生成了齐国淮南王义子,他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了。 “宁一,皇上与皇后也觉得不可能,所以命我即刻前往凤阳郡查探,看看究竟是凤阳长公主十年前逃过了那一劫,还是有人在借着长公主的名号兴风作浪。”关维桢说道。 齐令仪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慢慢平静下来,“我与你们一起去。我可以作男子装扮,我会骑马,不会耽误你们。到了凤阳郡,你们自去查案,不用管我。” “宁一,”关维桢打断他,温柔地说,“不必解释,你想去,我就带你去。” 齐令仪道了谢,说心中不感动那是假的,但是这个时候她却没有心情想这些。 自己千防万防,还远远躲到了京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一定要弄清楚。若是不需要自己燕绥就可以起兵,这么多年,他又何必养着自己,让自己处处掣肘。若是需要自己,那如今的情形又是怎么回事,他要如何让天下人相信,是凤阳长公主要举旗造反? 当夜,上饶南城门士兵拦下了五匹疾驰的俊马,“副统领?深夜……”那士兵还未说完,就看到关维桢手中御赐的金牌,连忙喊道,“开城门,快开城门!” 几人片刻不敢耽误,一路南下。 关维桢几人身上有着皇命,肩上担着齐国的安危,心中急迫,却都没有齐令仪心中着急。 她压着自己不想其他,也感受不到一路疾驰身上的酸痛和大腿内侧磨破的皮,纵是关维桢担忧她身体受不住想让她歇息片刻,她也不愿,她只想快些赶回凤阳郡,快些,更快些。 云先生时常与齐令仪谈论诗书药典,从言谈举止中早明白齐令仪是胸有丘壑的女子,对于她一路的坚持,明白她自有自己的理由。 青竹和墨石是从小就跟在关维桢身边的,从前只觉得主子上了一趟十八寨带回了一位宁小姐,开了窍,终于喜欢上了一位姑娘,如今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位姑娘。这一路下来,他们已经跑死了几匹马,他们几人都有功夫在身,也觉得疲惫,这宁姑娘一个弱女子,一路下来别说拖他们后腿,连苦都没叫过一句。他们没发现,“宁一”这个人在他们心中慢慢有了变化。 一路上,偶有借宿和喝水的时候,几人听到不少人都在谈论“凤阳长公主”的事,看来消息已经传开,如今上饶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齐令仪在想,不知她的三哥 分卷阅读22 要如何压下这些流言蜚语。 “你们听说了吗?凤阳长公主下了讨伐上饶的檄文,说当今圣上无德,弑君篡位,残害手足,要圣上退位让贤呢!现在凤阳长公主邀请天下仁义之士前往凤阳郡,共商大计。”茶寮里几人聚在一起,有人小声说。 “小声点,你不怕被杀头吗?既然皇上连亲爹都敢杀,你还敢乱说话!”有人小声提醒道。 “听说长公主姿容绝色,又是皇室嫡系。听说有宗室皇亲已经暗中支持她了。我们要不要也去凤阳郡看看,说不定就能一朝挣得富贵呢!”一路上听了不少这样的话,时时萦绕在齐令仪的脑海里,让她的心如在烈火上炙烤一般,急迫而焦虑,还有深深的背叛感。 终于,官道尽头,他们看见了城门,上书“凤阳郡”三个大字,那还是开国神武皇帝的亲笔。 齐令仪觉得自己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疼,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因为她的心更加难受,她要亲眼去看一看,人们口中的“凤阳长公主”究竟是什么人,燕绥又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还有这凤阳郡的郡守,按理她要叫一声“皇叔”的人,又是安的什么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着写着睡着了= = ☆、查访 皇城,乾元宫。 日头毒辣地很,小路子觉得隔着一层衣料,自己背上的皮都快晒糊了,用袖子擦了擦快要滴进眼睛里的汗,脚上却不敢停歇。他看了一眼凤驾上的赵皇后,已是不顾薄汗弄花的妆容,只催促着抬轿的太监,“快些,再快些。” 李福心急地等在乾元宫殿门外,一刻钟前他让自己的干儿子小路子去坤宁宫请皇后娘娘,明知道从坤宁宫过来没这么快,李福还是伸长了脖子。自打关统领出了宫,皇上已经把自己关在殿内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也没声响,他叫了几声就听殿内有什么瓷器砸出来,让他滚远些。他实在是没有办法,这才让小路子去请皇后娘娘。 赵皇后与皇上,那是先皇还在时就定下的亲事,皇后与皇上也是自小相识,虽然皇上一直未对皇后表现出多么的爱恋,但帝后关系一直还是不错,皇上也很是尊重皇后。 十年前那件事后,也有人在猜测,这门亲事是先皇定下的,皇上是否还会迎娶赵皇后,甚至连赵皇后的娘家赵国公府也不敢再提这件事,只想大事化小,皇上能忘了这一茬,而不要迁怒到他们府上。但赵皇后却是个贞烈的,还给皇上传信,说是如果不愿娶她,就请皇上下旨将她送到庙里当姑子去。皇上非但没生气,还嘉赏了赵国公府,按时迎娶了赵皇后。李福想着,若是赵皇后来劝,皇上总要听几句的。 远远的终于看见了凤驾,李福赶紧亲自下了台阶去迎。赵皇后一下凤驾,也不要李福行礼,“没时间做这些,快说皇上现在如何了?” 李福苦着一张脸,道,“禀皇后娘娘,自从御书房回来,皇上就一直将自己关在殿内,不让奴才们进去,这都一天没吃没喝了,若伤了龙体,奴才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啊!” 赵皇后也是心焦,那封奏报她是看了的。虽说十年前上饶的那场恐惧至今笼罩在许多人心中,皇上如今的皇位也确实是那样得来的,但是她与皇上在一起这么多年,她是亲眼看到过皇上将凤阳长公主抱在怀里是多么珍惜与喜爱,凤阳长公主逢青山寺一难后皇上亲自带兵去剿匪,后来也是把自己这样关在宫中。虽然皇上制造了十年前的那场变乱,将凤阳长公主赶出了宫,但是她觉得,皇上对凤阳长公主的感情并不都是厌恶。 那封奏报上的事她至今不敢相信,第一反应是有人在借着凤阳长公主的名号蛊惑人心,可是,万一是真的呢?若这位先皇留下的唯一的嫡公主真的没有死,皇上会高兴与自己的妹妹重逢吗? 赵皇后用手拍着殿门,“皇上,是我,我亲手煮了雪耳羹,您要进一些吗?皇上?” 李福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过了一会,听见了衣料袍子摩擦的声音,知道皇上这是在走动了,向赵皇后使了一个眼色,赵皇后明白后继续叫着齐德坤。 吱地一声,门打开了,李福差点栽进去。 齐德坤看了一眼李福,让李福瞬间背上冒了冷汗。“皇后来了。”齐德坤说了一句,这才向书案走去。赵皇后跟在她身后,从宫女手中接过食盒,亲自打开,端出了雪耳羹放在岸上,“皇上用了膳再忙吧。” 赵皇后眼角扫到内殿虚掩的门,她知道皇上方才肯定不是坐在这书案边,但有些事不是她能戳破的。 “辛苦皇后了。”齐德坤端起了那碗雪耳羹,一口一口用着,却显然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 “皇上无须太过担忧,外面的事自有臣子会办好,皇上还需保重龙体。”赵皇后轻声劝慰。 齐德坤应了,看不出什么异样。此后上朝议事也从未耽误。 但是李福作为贴身侍奉的大总管,他看着皇上每日还是会将自己关在内殿那屋一个时辰,而所有关于凤阳郡的奏折也全数被皇上压在案头,他知道,皇上在等。 这边 分卷阅读23 关维桢和齐令仪已经入了凤阳郡,因“凤阳长公主”下令,邀请天下有志之士齐聚凤阳郡,所以如今凤阳郡大开方便之门,未设关卡,关维桢几人只随意编了个名号,说是前来效力的,就被放进了城。 入城后,几人找了个酒楼先安顿下来,坐在大堂吃饭,顺便看看如今城中情形如何。 “小二,”齐令仪趁着点菜的时候,给了小二几块碎银子,问道,“前些日子我听说有不少黄河附近的灾民到了凤阳郡,如今这街上好像并没有看见灾民啊?” 小二笑着收了银子,答道,“客官想必也是听了凤阳长公主的诏令才来到凤阳郡的吧?如今我们这店里的客人都是如此。您刚来不知道,长公主不但人美,心地也善良。从黄河过来,沿路那么多郡都关了城门,只有咱们郡对灾民来者不拒,这都是长公主的功劳。” 小二说着,脸上都是崇敬,“原来咱们郡中闻名天下的仁义楼的楼主就是长公主,灾民到凤阳郡后,长公主先是设粥棚,又是分发银两,还亲自看望灾民。我还在街上见过一次呢,只是那时候不知道那位女菩萨就是长公主。”小二仿佛陷进了自己的回忆,“后来到咱们郡的灾民越来越多,城中难以安置,长公主看着百姓受苦,心中难忍,不想因皇上不仁害了齐国的百姓,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齐令仪轻蹙了眉,又舒展开,似是无心道,“你们又怎么知道皇上不仁呢?” 小二惊讶地说,“客官你不知道?皇上弑君”还未说完,关维桢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发出的声响打断了那个小二。 “呵呵,你继续说。”齐令仪道。 小二不疑有他,“咱们凤阳长公主,那身份是顶顶尊贵的,原先我们也只听老人说过,以为十年前长公主遭难是意外,如今才知,都是当今圣上的阴谋,唉,咱们公主那时候才三岁,皇上怎么下得去手。” “小二哥,按说这些都是皇室的秘闻,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云先生好奇道。 “嗨,如今咱们凤阳郡的人还有谁不知道,估计别的郡的人也知道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家都是么说的。况且,如果不是当今皇上不仁,又怎么会有天灾。从北边过来的灾民,有不少都说黄河泛滥是因为天谴,上天派了化蛇下界,就是为了惩罚齐国。”小二哥信誓旦旦地说道。 关维桢从前世就是燕国名将,忠君爱国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今圣上勤政爱民,治国有方,他都看在眼里。重生之时,以前的那个“关维桢”也曾托付他,一定要忠于皇上,保护齐国。曾经身为吴王世子,皇上是他的伯父,从小在政治谋略中打滚,他深刻知道政局稳定对于一国百姓安宁有多么重要。既然上天让他占用了“关维桢”的一切,燕国也不复存在,“关维桢”的心愿他会替他完成。 当时皇上派他去黄河调查泛滥一事,就听过“化蛇”这个谣言,因是无稽之谈,抓了几个造谣的人也就算了。当时朝廷赈灾,重修堤坝,他查出是有人刻意损坏才让黄河再次泛滥,一步步查下去却断了线索,他才将主意打到十八寨的土匪身上,他是暗访,当地官员并不知道,恰逢酉阳郡郡守上山剿匪,怕土匪恼羞成怒伤人性命,他这才带着“宁一”逃了出来,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所以这样蛊惑人心的谣言,他又怎会听之任之。 齐令仪见关维桢面色不对,怕暴露了身份,也不再问了,放了小二离开。 云先生沉吟一会,说道,“还是有许多地方不清楚。这么大的事发生在凤阳郡,凤阳郡的郡守在做什么?再就是,凤阳郡那么多的灾民,都安置在哪里?这仁义楼,又怎么会跟凤阳长公主扯上关系。” 关维桢道,“皇上命我们来调查,首先要弄清楚灾民口中的那位,究竟是不是十年前遭逢青山寺一难的凤阳长公主。若不是,想办法揭穿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若真是长公主逃过了那一劫” 关维桢没有继续说下去。齐令仪却知道,即便真的是,为了齐国的稳定,他的三哥不会放过她,关维桢只怕也会杀了她。 各自怀着心思,几人都沉默了。 齐令仪本想回仁义楼,但如今她不了解燕绥的想法,也不知道那个冒充她的人是谁,不敢贸然回去。想着还是先看看那个出现在灾民面前的“凤阳长公主”是谁,再作打算。 “既然那个小二说,凤阳长公主会亲力亲为安抚灾民,如今无论是灾民还是各怀心思的人不断涌入凤阳郡,那位长公主肯定还会出现在人们面前,她要起事,还需招揽人心,到时一切自然清楚。”齐令仪建议道,又问,“不知你们是否了解,凤阳郡郡守齐文远大人?” ☆、文远公 说起凤阳郡郡守齐文远,一般人会尊称一声文远公。齐令仪身在凤阳郡,有心调查父母官的身份,却发现其中还有这些渊源。 文远公的祖父与齐令仪的曾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曾封江夏王,是齐令仪也要叫一声祖爷爷的人。后来因为对圣上不恭,意图谋反,当时的成康帝 分卷阅读24 也就是齐令仪的曾祖爷爷本要将江夏王一门赐死,满朝文武只有齐令仪的曾祖父惠穆帝替江夏王求了情,成康帝最终还是念及父子血缘,只将江夏王贬为庶人,但三代不得入京。 到了齐令仪的父亲昭德帝这一代,适逢南下微服出访,偶然听人提起麒郡有位文远公才貌绝佳、仁孝之至,更有玉润之望,一时好奇去见了,果然龙章凤姿的绝顶人物,以策问之,对答如流,当下大喜封了太仆寺卿,令随御驾一同回京。 齐文远不敢隐瞒,道出自己身份,向昭德帝告罪。昭德帝惜才也不好违背祖宗的旨意,从江夏王到齐文远恰为三代,按旨意是不能入京的。但是昭德帝金口已开,正是犯难时,随行官员中有人建议,不如将文远公派往凤阳,那里本就是皇室兴起的地方,虽然文远公一脉被贬为庶人,但总归还是皇室血脉,守护龙兴之地再好不过,这样既不违背祖制也不埋没了文远公这样一个难得的人物。 昭德帝觉得可行,毕竟算起来文远公也是自己的堂弟,比起皇室中的有些荒唐子弟,看到文远公芝兰玉树还是让昭德帝心中安慰了不少。祖上的事已经过去了近百年,更迭了数代人,他不愿再苛责。 不过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文远公从未入京,这些年凤阳郡也未发生过什么大事,但凡有折子也是直接递予皇上,故而关维桢他们并没有特意了解过凤阳郡郡守。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云先生道,他有些好奇“宁一”怎么会如此了解这位文远公,看她的年纪也才十五岁,对京城官员人情一概不知,怎会刻意去打听一方郡守的事。 齐令仪忽而看向关维桢,一头黑色的长发用银黑色的冠子绾着,并不如淮南王世子那般的剑眉星目,狭长的凤眼看似柔美,眼神之中却时刻闪着冷冽的光芒,让人心生畏惧。齐令仪想起第一次见他时,就是这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弄得几天下来齐令仪都没找他讲话。好在,他如今没有那么讨厌了。 关维桢发现了“宁一”的目光,也向她望去。青竹在一边,只觉得主子身上那冷得让人生寒的气场忽然间就没了,他这才将一直绷着的身体偷偷放松了一些,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抗压能力不好还真是不行,朝廷里的那些大人都害怕跟主子讲话,莫说主子不笑,便是笑那眼里也是带着冷的,不过谁叫主子被皇上和王爷看重,即便背地里叫着“冷面阎王”,那些大人也得与主子打好关系,青竹有时都有些同情那些朝廷命官。经过这段时间,越是相处下来,他就越觉得,主子这般孤傲寒冷的人,大概只有宁姑娘能征服了。只是如今宁姑娘身份成谜,主子也不问。不过,无论是哪家的姑娘,相信他们主子都是配得起的。 关维桢眼中带着笑意看着齐令仪,让她感觉有些怪怪地,又说不上是哪里怪,只得继续说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文远公在其中又扮演者什么样的角色,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弄清楚。” 思索片刻,关维桢和云先生都赞同地点头,“宁一,你说的不错。” “所以,得向你借个人。”齐令仪狡黠地看向一旁正在思考着主子终身大事的青竹,“麻烦青竹晚间去探一探这郡守府,看看郡守大人是否平安无恙。” 一听是这事,青竹笑了,拍拍胸脯,“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对自己身边人的能力,关维桢是很相信的,青竹做事灵活,便是郡守府有什么,他也能全身而退,便嘱咐了青竹几句。 几人吃过饭后先回房休整,毕竟风尘仆仆几日,一路基本都在马上度过,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撑不住了。 一回房,齐令仪本来还在想着仁义楼和燕绥等人的事,哪知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间,听见了乒乒乓乓的响动,疲惫地睁开眼,想要使劲时才觉得浑身无力,向房内看去,才发现黑暗中有两道身影在互相缠斗,一人似乎发现她醒了,用力一掌打向了另一人,那人飞出去便不再动弹,向她床边走来。 齐令仪虽不知是什么情况,心下也是着急,那人越走越近,自己的心也蹦蹦跳得厉害,可是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只得紧张地看着那个人靠近。 等那人走到床边低头查探时,齐令仪突然鼓起勇气,使出吃奶地劲儿向上一撞。 “嘶~”两人同时叫痛。 齐令仪晕头转向、眼冒金星间还准备蓄力挣扎,再来一下,却听见了好听的男声响起,“宁一,别怕,是我。” 齐令仪忽然泄了气,像是吃了定心丸,可感受到从自己额头传来的痛楚,又想着,自己刚刚那一撞是为了什么,这关维桢怎么不早点出声。 借着微微的月光,关维桢看到了齐令仪那懊悔的小脸,嘴角微微勾起,长臂一揽就将她抱起。 “喂!关维桢,你干什么!放我下来!”齐令仪大惊,乱喊着。 “嘘。”关维桢用下巴指向屋内的,齐令仪顺着他看去,这才发现屋内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人,“别又把这些人吵醒了。你中了迷药,现在身上没有力气,我们先出去。因为不放心云先生,我让墨石先带他离开了 分卷阅读25 ,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关维桢一脸正经,齐令仪想着自己错怪他了,自己如今确实没有力气,而且他刚刚跟这些人打斗,应该精疲力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这样想着,齐令仪再不敢乱动弹,怕扯到关维桢的伤口。 见齐令仪不再动,黑暗中狭长的凤眼中带着笑意,显示出眼睛主人的好心情。关维桢将齐令仪又向怀中拢了拢,怕她吹了寒风。借着微弱的月光,关维桢在巷道穿梭,最后敲开了一家小店的门。 一个身着素布衣,脸型方正略有些黑的四五十岁中年男人打开了门,门内墨石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主子。” 那中年男人赶紧迎着两人进去,“关大人快进来。” 云先生坐在屋内一张小方桌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正端了茶水过来,她看见向关维桢怀中的齐令仪,关心地问道,“这位姑娘怎么了?快些到这里坐下。”说着将手中的热汤端到了云先生那张桌子上放下,将桌旁的一把椅子略略拉开,好让关维桢将人放下。方才云先生已经向他们说明了大致情况,所以这夫妇俩知道他们还带着一位姑娘。 关维桢将齐令仪小心地放到了椅子上,云先生赶紧过来为齐令仪把脉。关维桢感受着刚才臂弯间的温度,忽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云先生沉吟,“还好,是软骨散,不会伤了身子,只是会觉得浑身无力,过两个时辰就好了。这时用药反而不好,是药三分毒,不如等这药效过了。” 齐令仪谢过了云先生,表示自己没事。又转向那对夫妻,“多谢二位。” 关维桢怕齐令仪不舒服,又给她略略调整了坐姿,墨石看在眼里,心中点点头,原来主子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果然要娶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下弄得齐令仪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身边没带丫鬟,想着自己又还是男子打扮,又觉得好些了。 “这是孙将军,这位是孙夫人。”关维桢介绍到。 那中年男人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哪里是什么将军,不过是皇上不嫌弃。” 经介绍才知道,这中年男子名叫孙贵,原先也是在海上抗倭的先锋将军,很是勇猛,后来伤了腿,经过几番周折,被皇上发现,派他们两口子来了凤阳郡,相当于直属皇上的暗桩,此次出京前皇上专门将此事告诉了关维桢,让他如果必要,可以来找孙将军。 对此齐令仪倒是没有什么惊奇的,她三哥既然当了皇上,在每个郡县设有暗桩都不为过,何况是凤阳郡这样重要的地方,不少人都盯着,这些大都在仁义楼的掌握之中。不过她惊讶的是,仁义楼情报搜集若说第二,再没有什么地方敢称第一,但是这孙将军夫妇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没被发现,确实是有真本事的人。 转一思索,齐令仪也有些奇怪,她那位三哥为什么会这样信任关维桢呢? ☆、夜探 孙贵长着张四方脸,天生皮肤黑,看起来很是憨厚。他也确实是个耿直的人,当初他一腔热血,忠心报国,只想为齐国、为百姓除了倭患,每场战斗都奋勇争先,结果对方一个炮弹打来正好炸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捡了一条性命右腿却废了。 不过他虽然看着憨厚,能凭一己之力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士兵成为先锋将军,还能在废了一条腿的情况下被齐德坤看中,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位云先生和墨石敲开店门时,给他看了皇上的信物,禀明了身份,他这才知道皇上此次是派了那位在京城出了名的“阎王”来办此事。知道关维桢垫后是为了救一位姑娘,他心中也在思索,既是皇上派的公案,为何要带上一位女子,如今虽是情况紧急,但是他们夫妇俩在此经营多年,时刻小心,容不得一点纰漏,不然就是有负圣恩,这女子若是不可信任,他便是冒着被关副统领的报复的风险,也要除了。 孙夫人心善,见齐令仪一个小姑娘大半夜里受这样的惊吓,有些心疼,他们夫妇两个只有一个儿子,却在多年前走散了,至今没有找到,若孩子还在,与齐令仪应是差不多大,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她看这姑娘就有眼缘,脸小小的还没她一个巴掌大,皮肤白嫩像豆腐一样,红唇皓齿,那一双杏眼更是水光流转、楚楚动人,让人看着就心疼。如今还中了迷药不能动弹,就想着让她先去休息。 齐令仪拒绝了,虽然身体无力,但是此刻她的神智却非常清醒。“孙将军与夫人既是皇上派来的,这地方本不是我该知道的。”顿了一顿,齐令仪直视着孙贵,“但请你们相信,我作为齐国子民,不会做有害齐国的事。这凤阳,也不能乱下去。” 齐令仪声音不大,但是说得很郑重,这番气势到让孙贵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不敢想的人。他静下心,打消了心中奇怪的联想,“姑娘既是关大人信任的人,我们夫妇俩也不会做他想,只是希望姑娘明白我们夫妻俩的难处,职责所在,若以后有冒犯之处,也请姑娘见谅。” 孙贵说得很客气,但是意思也说明白了,只要你没有别的心思,一切自然好说,若有,也别怪我们不客 分卷阅读26 气。齐令仪自然听明白了,也很是欣赏,这孙贵果然是心思缜密,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人,看似憨直实则心细,也难怪会得她三哥的看中。 关维桢也明白孙贵说得并没有错,但是有人怀疑“宁一”他总是觉得有些不开心,好在齐令仪快速转移了话题,“青竹呢?”几人都在,唯独不见青竹,齐令仪有些担心是不是在方才与那些黑衣人打斗中走散了。 “青竹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在那些黑衣人到之前就出发去郡守府了,我在客栈给他留了暗信,如果顺利,现在他应该已经看到了。”关维桢耐心向齐令仪解释道。 齐令仪放下心来,开始思索方才客栈中发生的事,“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 这下把几人都问住了,还是关维桢开口道,“知你劳累,青竹走时我们便没有惊动你。我有些事暂时出去了一下,”说到这关维桢表情有些不自然,因为他其实是怕齐令仪夜里醒了会饿,到时候天色太晚客栈也没吃的了,才想着出去买些点心,但这样的事他才不会说出来,“就让墨石护着云先生在屋内略歇一会,等着青竹。等我回来时,恰看见那些人在屋外放迷烟,云先生发现的快,但他们还是吸进了一些,我就让他们二人先来这。你却已经吸进了不少,我只能先解决那些人再带你离开。” “我们两间屋子里的迷药并不相同。”云先生开口,“宁一,你中的是软骨散,我们房内的却是**香。” 齐令仪惊讶道,“难道是两拨不同的人?” “不,是同一拨人。”关维桢肯定的说。他与那些人交手,自然能看出那些人的路数和配合是同一批人。 这就奇怪了。越来越多的事让齐令仪想不通。齐令仪轻蹙起了好看的眉毛,这让一直观察着她的关维桢有些烦躁,“无须忧心,好在那些人一时也找不到这里,我们且先等等青竹,看郡守府如今是什么情况。” 也对,如今坐在这想也没用。无论那些人是仁义楼派来的找她的,还是别的什么人针对关维桢,一切总会解决。 可是细想想,齐令仪明白关维桢这是在孙贵夫妇俩面前护着自己。当时关维桢从宫中出来,他们连夜就出了京,一路没有停歇,便是京中有消息一时也传不到凤阳来。这些人八成是针对她来的。莫非真的是燕叔? 几人等待着青竹,期间孙夫人心疼齐令仪,还慢慢给她按摩希望她好受些,齐令仪推脱不过,也只得感况。 仁义楼存在已有十年之久,虽大门常开,但真正仁义楼的生意却很神秘,特别是仁义楼的楼主,更是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这次那位“凤阳长公主”在仁义楼发布檄文,着实吓了他们二人一跳。 其实这件事从很早就很奇怪,先是黄河流域的灾民不远千里一路南下到凤阳郡聚集,再是沿路那么多郡关了城门,凤阳却城门大开,迎灾民入城。后来仁义楼出手救灾,那位“凤阳长公主”出现在人们面前,被灾民称为活菩萨,一切都像是精心安排的。 齐令仪有些急迫地问,“你们可见到那位凤阳长公主了?” 孙贵点点头,这么大的事他肯定要想办法亲自去看一眼的,他语气中带着遗憾说道,“人是看到了,但是却蒙着面,见不到容貌。” 自然,公主的容貌怎能轻易示人。齐令仪觉得有些嘲讽,自己怎么也开始着急了。 关维桢如深渊般黑色的瞳仁中带着担忧,从上饶“宁一”要跟着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宁一”与这件事情很可能有关系,而且离凤阳越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他不担心“宁一”会做损害齐国的事,但他担心这件事会危及“宁一”,他直觉如今只有赶快解决了这里的“凤阳长公主”和仁义楼,他才能护得“宁一”的安全。 正讲着,“叩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谈话,是青竹回来了。他蒙着面,身上有些狼狈,夜行衣上沾着泥与草,其中还混着血。几人赶紧扶着青竹坐下,云先生开始为他处理伤口,孙贵则和墨石一道出门去查看有无人跟踪。 齐令仪身上软骨散的药效已经过了,她帮着孙夫人一起烧热水、捣药。一阵忙活后,终于处理好了伤口,处理掉了那些污垢,青竹就要起身,主子站着,宁小姐还为自己忙前忙后,他怎么敢坐。 关维桢让他安心坐着,不要牵动了伤口,好在都是皮外伤,伤的并不重。“怎么会这样狼狈?”以青竹的本事,关维桢觉得就算郡守府守卫森严,青竹被发现了,也应该能全身而退的,毕竟从小跟在自己身边,关维桢自认为还是了解青竹的本事的,若说单打独斗,青竹的功夫不及墨石,但他机灵,人也灵巧,打听消息这样的事从未失手。 青竹脸上有羞愧之色,“是属下无用,没想到郡守府中会有那样多的高手埋伏,一时不察,被他们发现,绕了许久才甩开那些人,回到客栈看见了主子留下的信,这才找了过来。” “郡守府中有许多高手埋伏?那你可见到文远公了?”孙贵问道,郡守府是不允许有私兵的,只保留少许护卫,郡县安全自有 分卷阅读27 驻扎的巡防营负责,巡防营听命于郡守。但这些日子以来,守城和巡逻的护卫都照常做事,似是不在意城中发生的大事一般,他就想过是不是文远公也叛变了又或是被控制了,只是他几次打探也不好深入,怕打草惊蛇,只能等待皇上派钦差前来。 青竹有些愤然,“文远公被软禁了。那些埋伏在郡守府中的高手十有**是看守他的人。”他当时见到郡守府中一房门被铁锁锁住,门窗皆上锁,他跃上房顶查看,果然一人着郡守服制坐在屋中,他本想找机会到屋中问问文远公凤阳郡的情况,却不料这么快被发现。埋伏的那些人武功很高,行踪诡秘,他也是运气好找了一处地方躲了一阵,这才脱险。 孙贵看向关维桢,推测到,“那这些人,应该是仁义楼的杀手。”仁义楼中有能悄无声息取人项上人头的杀手,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懂点江湖消息的人都知道。 齐令仪更知道。仁义楼中的暗卫,也就是外人所说的杀手,全都是燕绥一手负责,选人、训练、完成任务,都要经过他。燕绥曾是皇室的暗卫统领,如今仁义楼中的人原本是皇室的暗卫,他们本就听命于燕绥,后来燕绥有意壮大这股力量,将仁义楼中的暗卫分为六部,有人负责窃听,有人负责护卫,还有人负责杀人等等,齐令仪平日里接触比较多的是例如左风他们这样负责护卫的,再就是负责窃听的,如十三娘和音儿。 在了解齐文远的背景后,齐令仪并没有主动去找过他,那时的她只想与皇室的人远一些,一切接洽事宜都是燕绥在办。她对齐文远的印象只在于,这是个不负皇恩、对凤阳郡治理有方的父母官。 她同意孙贵的看法,在凤阳,能软禁齐文远的人,只有仁义楼。 ☆、第十六章 天刚蒙蒙亮,齐令仪就起床了。为了方便,今日她还是作男子装扮,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用同色的丝缎将头发高高束起,唇红齿白,确实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俊秀小公子。 昨夜众人都很疲惫,枯坐着也是枉然,他们便先歇息会,关维桢和孙贵还商量着今天要去仁义楼一探究竟。齐令仪也有这个想法,不然这件事很难有个结果,但是她并不赞同关维桢他们去,仁义楼守备森严,高手无数,他们孤身前往,万一被燕叔捉住,以她对燕叔的了解,对于她三哥派来的人,燕叔可不会手软。 但是这几人都在这,自己又刚知道了这处暗桩,她不可能独自出门,恐怕她流露出这个意向,还没走出门就被孙贵给杀了。这事还让她苦恼了一阵,想着自己也只有跟他们一起去,好在是男装,也能遮掩身份几分,到时候趁着夜色,有她在旁指点,几人也许还能进入仁义楼。 正想着,齐令仪走下楼,见关维桢几人都坐在桌子旁,孙夫人在给几人倒水,青竹今日已经好了许多,换了身干净衣服,也看不出受了伤,他与墨石都站在关维桢身后,孙贵正与云先生说着什么,几人无一不面色凝重。 她走过去,孙夫人招呼她坐下,就要去给她端早饭,齐令仪谢过,孙夫人确实是个心善的人,即便自己身份不明,她也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差别对待,反而很是关心自己,齐令仪自小没有母亲的记忆,这让她觉得很温暖,每次回答孙夫人的话,她都会不自觉带上笑意。 看几人的样子,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齐令仪只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关维桢。 关维桢到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见她接了这才沉声说道,“宁一,今日仁义楼又传出了消息,‘凤阳长公主’让皇上下罪己诏,并亲到凤阳郡来向百姓和祖宗谢罪,如此才能让齐国免受兵祸之苦。” 齐令仪小脸有些发白,面色复杂。 孙贵脸上带着怒意,他深受皇恩,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受辱,拍了拍自己受伤的腿,恨自己没用,不然让他带着兵,一把火烧了那仁义楼,就没有这些事了。如今这样的消息,他怎么忍心送到上饶。 齐令仪咬了咬下唇,沉默许久,忽而看向孙贵问道,“孙将军,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仁义楼是怎么让人相信,那人就是凤阳长公主的?” “他们手上有先帝赐予凤阳长公主的玉牌。”孙贵答道。‘凤阳长公主’那日在仁义楼自表身份,拿出玉牌,并请文远公和赋闲在外一直未参与朝政的穆王爷都看过了,饶是他们,也不敢否认这玉牌是假的,那些流民早将仁义楼楼主当成了女菩萨,这下知道她是皇室尊贵的嫡公主,哪有不应的。 当时他在人群中看见穆王爷的神色就知道坏了。穆王爷是先帝的哥哥,一直好风月诗书不爱朝政,年轻时就一直在四处游历,在皇室中一直是中立派,很受宗亲皇室的尊重,既然他看过了,那这玉牌定是真的。 “正面刻令仪,反面刻凤阳花的玉牌?”齐令仪轻声问道。 “正是。”孙贵答道。 每位皇室成员出生时,内司都会为他们打造这样一块玉牌以证明皇室身份。昭德帝宠爱昭明皇后母女,齐令仪出生又身带祥瑞,她的玉牌据传还是昭德帝亲手打造,她玉牌上雕刻的凤阳花与她后背上的一 分卷阅读28 模一样。 当时被掳上十八寨,齐令仪就发现这块她一直随身带着的玉牌不见了,原以为是掉在山上,如今看来,应该是打斗间马车颠簸的时候掉了,被莲子收起来了。 几息之间,齐令仪就静下心来,“天色尚早,仁义楼虽然传出了消息,但是‘长公主’还没有露面吧?”她向孙贵证实。这位‘凤阳长公主’既然要作秀,要将当今的皇上架在火上烤,那戏就一定要做足了。 孙贵点头,面带忧色,“仁义楼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就等着‘凤阳长公主’亲自来说出对皇上的要求。” “走吧,我们去看看。”齐令仪面色沉静,轻声说道。 仁义楼虽说是楼,但占地不小,从院门进去,已密密麻麻或站或坐聚集了很多人,有些人没进院子,也在七星街上站着,因为“凤阳长公主”就要出来了。 七层,一个男子抱剑先走出来,立在一侧。长发高髻,面色冷凝,剑眉星目,棱角分明。还是那一身平日里穿的黑色长袍。“燕叔,你到底在做什么。”齐令仪默默想着,盯着他移不开眼。 后头着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的女子款款走出,双手笼在袖中,梳着天鸾簪,上面簪着八宝金簪,华贵优雅,显示着主人身份的不凡。她面上覆着白纱,让人看不清面容,可那气度势头,却是十成十的。 “呵。”齐令仪轻笑一声。虽然声音极轻,但关维桢还是注意到了。 “怎么?”关维桢问道。 齐令仪轻轻摇头。 她只是看出了,那个站在高楼之上,身着华服,被流民称为女菩萨,要讨伐上饶,让她三哥谢罪的人,是莲子。 莲子站的很稳,很端庄,行走站立都与陈嬷嬷教的一模一样,但是她在紧张。 齐令仪看到她左边裙角略略提起,袖子遮掩之处略有褶皱,这是莲子紧张时惯有的动作,怎么改也改不掉。她那对红玛瑙坠玉的耳坠还是自己在她十岁生辰时送给她的,莲子当时小心地收起来,装可怜地笑说,“这坠子是公主赐的礼物,莲子一定好好收着,等哪天公主生莲子的气了,莲子就带给公主看,让公主记起莲子的好,再不生莲子的气。” 当时齐令仪与她闹作一团,说,“那你岂不是没机会戴了?那不如还给我,我还能美两天。” 莲子嘟着嘴将报着耳坠的帕子放进了怀里,“那可不行,公主金口玉言,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公主是再要不回去了。” 那画面就如在眼前,齐令仪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回忆着,自己到仁义楼之后一年,莲子就被派到她身边服侍。 说是服侍,当时的莲子与齐令仪同岁,两人更像是玩伴。同吃同住,便是胡闹,也是两人一起。陈嬷嬷教养礼仪时,莲子也会旁听,后来大些了,齐令仪犯错,陈嬷嬷很少再罚她,“公主长大了,老奴不敢苛责殿下,就由莲子代罚吧。” 除了与燕叔一样,经常劝她造反以外,莲子很听她的话,也很护着她。想起上次两人偷跑出仁义楼,左风找到她们时莲子躲闪的眼神,齐令仪知道,那是莲子通风报信的,但是她明白莲子的想法,所以并不怪她。 可是如今呢?偷了她的玉牌,顶着她的名号,公然要兴兵祸,还对她那位三哥咄咄逼人。这是背叛了她,还是要逼她? 仁义楼七层又走出了一人,齐令仪曾远远见过他,虽年近四十,却依旧风度翩翩,着正三品绯衣官服,脊背挺拔,长身而立。他示意大家安静,人群便渐渐安静下来。 有人刚到凤阳郡,不认识此人,旁边就有人提醒,“这是郡守大人,文远公。”齐文远治理凤阳有方,很受凤阳郡百姓乡绅的爱戴。 “主子,想必文远公是被胁迫了,我们等会要不要趁机将文远公救出来?”青竹附到关维桢耳边小声询问。 关维桢摇头,“看看再说,不可轻举妄动。”若是人身胁迫,他看文远公文人士子的模样,想必不会就范。定是用了别的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相要挟?他们不能弄巧成拙,仁义楼名声在外,还需小心应对。 “皇兄无德,犯下大错,以致先帝薨逝,朝局动荡。先有黄河之难,百姓流离失所,后边关动荡,南蛮侵扰,无德之君方引此灾祸警示。凤阳身为齐国嫡公主,每每见子民之苦,昼夜难寐,几欲泣血,惟挺身而出,愿解黎民苦之一二。忠谏直言,义有可纳,望圣上罪己自省,临凤阳叩祖宗之德,或可得百姓之谅解,免生灵涂炭。愿天佑齐国!” 莲子缓缓开口,掷地有声,人群渐渐后,他知道现在不是在这发怒的时候,向关维桢禀告一声后就从人群中穿梭出去,出现了这样的事态,他要马上将消息传给皇上,让皇上早作应对。他自己想着 分卷阅读29 ,如今的事态,皇上只能尽快派兵镇压,以免事态愈演愈烈。 齐令仪垂下眼眸,缓缓向前走去。从她动身,关维桢就紧跟着,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怕她被人群伤到。 看见一个公子向仁义楼中走来,一层的护卫已做好了准备拦她。待看清面容后迅速放下了手中的剑,跪倒在地,惊疑不已。 群情绪,那汪杏眼中毫无波澜,语气平静轻缓,“让他进来。” ☆、第十七章 那条楼道灰暗,冗长。目不所及的暗处仿佛蛰伏着蚀骨的蚁兽,让人遍体生寒。 明明走过那么多次,明明那样的熟悉,明明是回家的路。 却还是回家的路吗? 齐令仪一步一步,踏着每一级台阶,四周很安静,吵闹声完全被隔绝在了楼外,传不进来丝毫。这里就像被一个巨大的梵钟罩住,寂静到极致,又像是在等待木锤那一撞,用最响亮的一声,彻底打破这静谧,惊醒所有的人。 她的眼好像在看着脚下的路,目光望着那木梯,眼神却又好像根本没看。 仁义楼的台阶,用的都是从西南运来的上好樱桃木,稳、结实,纹理漂亮,散发着自然而怡人的香气。从前齐令仪很喜欢这股味道,走着这木阶也很安心。 今天,这长长的阶梯却像一条黑色的巨龙,她孤独地走在巨龙的脊背上,湿滑、崎岖,稍有不慎好像就会摔下去,跌入万丈深渊,失去一切。灯光悠然,这一级一级的台阶却像笼上了纱帘,怎么也看不清。那阶梯的尽头,从前对外人而言神秘的第七层,那高楼之上的三个人,是她的亲人还是敌人,她看不清,但她要去看。 从一层到七层,齐令仪走过的地方,暗卫皆心怀敬重,虔诚跪拜,低下了他们那高傲的头颅,迎接他们主人的归来,即便那月白色的身影已经走远,却依然不敢起身。一向杀人如麻,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们,不知为何,在面对这个十五岁的女孩时,会心生怯意。他们欣喜于殿下的归来,却也知道,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背叛了他们起誓效忠的主子。 关维桢紧紧跟在齐令仪身后,一眼不敢错开地看着她的背影,他眼中,那月白色的衣角因为走动而飘起、落下,撩动着他的心也不自觉的揪起。眼前的女孩脊背挺得很直,像一杆永不会折断的银枪,傲立在属于她的战场,但那月白色却衬得她那样瘦小。 第一次见她,是那样狼狈,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嘴角还有污秽。他有一点洁癖,对这个身为受害者的女子,他心中是有些不屑的。也许不是因为洁癖,是因为他本就讨厌女人,因为上一世的那个女人,看着柔弱可人,温言相伴,实则蛇蝎心肠。 眼前的这个女孩从来不可人。沉静时如一头等待猎物走近的白狼,静静地看你走入她的陷阱,伸出泛着银芒的利爪,直击要害,划破你的咽喉。 她不需要他的护佑,不需要他为她安排,他却越想给她什么。他们或许是一样的人。 这一刻关维桢觉得,自己好像离“宁一”更近了一些,却又好像更远了。 神秘的仁义楼,自由出入仁义楼的“宁一”,他直觉,真相好像不远了,可“宁一”的真相又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他都要护着她,许她安宁。 一层、两层、……、七层,燕绥早已转身,看到了缓步上来,被他一手抚养长大的齐国尊贵的公主,齐令仪。面上覆着白纱,身着华服的莲子也看见了。 凤阳郡郡守,原本是皇亲的齐文远也看见了。 裙琚扯动,莲子的身子向前倾了一下,环佩叮咚作响,她似乎想向齐令仪这走来,最终却只是紧紧捏了捏手,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齐令仪走到距他们五步远的位置,停下了脚步。关维桢走到她身边,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对面神色各异的三个人。 “终成所愿啊,燕叔。”齐令仪偏头看了楼外还在激动喊着“天佑齐国”的人群,对燕绥说。 燕绥单膝跪地,面上有愧疚、有不安,却没有后悔。他定了定,目光中带着坚定,“臣惶恐,殿下,这都是为了先皇,为了齐国。臣早就……” “莲子?”齐令仪出声打断了燕绥,看向白纱遮面的莲子,她那对红玛瑙耳坠闪着如血光辉,颤颤欲坠,显示出主人的紧张。 莲子再也绷不住,提起裙摆,向齐令仪走来,她一把扯掉面上的白纱,眼泪如珍珠般落下,“公主……呜呜……你、你可回来了。” 分卷阅读30 > 齐令仪轻轻拍着莲子的背,任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肩窝上哭泣,“傻莲子,将妆哭花了可就不好看了。”齐令仪轻声说着,语气中没有责怪,这让莲子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 齐文远眼带疑惑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让“凤阳长公主”哭泣不止的女孩。 齐令仪慢慢等着,并不再催促莲子,直到她自己停下,抽抽搭搭,不好意思地看着齐令仪肩上湿了一片的衣服。 齐令仪叹了一口气,“燕叔,带齐大人和关大人去翎织厅,我换身衣服就来。”她示意燕绥带关维桢和齐文远去位于七层的会客厅,那里从建造以来,进去过的不超过三个人,然后她看向面带羞愧的莲子,“走吧。” 齐文远本就是被控制在仁义楼手里,如今又出现的一个人让他也万分好奇,自是跟着燕绥走了。而关维桢,狭长的凤眼中带着一丝担忧,他看着齐令仪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提脚跟上燕绥。 “公主。”一进房门,莲子就重重跪下,“莲子有愧,请您责罚。当时十八寨的土匪掳您上山,我就应该拼死跟着,而不是放任他们带走您一个人。那些日子,莲子好害怕,左风也受伤了,燕统领在凤阳,一时也赶不来,我们准备了银子,通知了酉阳郡附近的暗卫,正要上山救您,却没想到酉阳郡的郡守会在这个时候上山剿匪。或许他是怕您在酉阳郡附近出事,仁义楼会迁怒于他,这才下令剿匪想救您。我们去了那些土匪的寨子里,却没有找到您,好在,您传了消息给我们。”莲子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人说了一样,滔滔不绝地讲着,说着像是又想起了那夜担惊受怕的时候,眼泪又要掉下来。 齐令仪打开衣柜找了一下,似是有些懊恼,“莲子,我那条云雁细锦的裙子呢?你来帮我找找。” 莲子愣了愣,双手撑地,提起厚重的裙子,快步走到一个箱子前,从里面找出了那条裙子和配套的烟灰色小褂,要服侍齐令仪更衣,一时又觉得自己身上的华服厚重,行动不便,就将衣服放置在床边的榻上,索性把裙子脱了,快速换了一身常服,这才拿起衣服走到齐令仪身前,亲手给她脱下了那套月白色锦衣,不好意思地将肩上那块沾湿的地方往里掖了掖。又服侍齐令仪穿上云雁细锦的裙子,小心地将烟灰色小褂上的红绳系上,这才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齐令仪一直注意着莲子,见她终于平复了心情,拉着她的手走到梳妆台前,“简单些,梳个花冠就好。” 莲子点头,认真为齐令仪盘起了头发,一缕一缕,小心而仔细,似完全忘了方才哭闹时的心情。 齐令仪这才开口,“莲子,你可不许再哭了。我问你,当时十八寨的动乱,是因为酉阳郡郡守怀准剿匪?” 莲子虽有疑惑,但认真回答,“是的,公主。我们在山脚下看见了官兵,那旗子上打得郡守怀准的名号。” 见齐令仪沉思着,莲子手上的动作不敢停顿,又听齐令仪道:“文远公又是怎么回事?” 莲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神色复杂,顿顿地说:“我们绑了齐大人的幼子和他的夫人。”齐令仪“嗯”了一声,表示回应,这也在她的预料之中,要掣肘这位名声在外的郡守大人,燕叔定将他的什么把柄拿捏在手上,才好要挟,不然光凭着软禁那一条,是不可能让他配合着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虽然是得她的父皇昭德帝赏识,齐文远才能从一介草民成为一郡郡守,但改朝换代已经是既定的事实,现在齐德坤才是他的君父,他要护凤阳郡一方百姓的安宁,就不会贸然起事。 如今关维桢奉皇命而来,她不想与皇位上的那位三哥对抗,也不想将齐国拖入战火,所以她将关维桢放进了仁义楼,也相当于,将她三哥的眼睛放进了仁义楼。 七层仁义楼外,七星街上,凤阳郡中,百姓、流民、抑或是心怀不轨的各派人马,都将这个局搅得越来越乱,越来越难收拾。那些人还聚集在仁义楼下,久久未散,他们手上拿着刀刃,似是这个时候就要随‘凤阳长公主’杀进上饶京都,推翻暴、政,立下不世之功。 齐令仪冷笑,燕叔还真是好本事。 有些事她还不明白,但是这样的事莲子也定不会知道。黄河明明已经有治理成效,却再次决堤引得数以十万计的流民齐下凤阳,以致成现在暴动的趋势,一定与燕叔有关,只是,燕叔虽出身暗卫,心肠冷硬,但如此祸害数十万百姓的事,真是他做出来的么? 莲子将祥云样式的碧玉簪□□齐令仪发髻中,算是最后一步,然后取下自己头上的八宝金簪,略收整了一下。齐令仪见她收拾好了,这才起身,带着她向翎织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酒先鞠躬致歉~这周末没有更新是因为家里要装修,收拾了整整两天,加上清明节扫墓,实在是没有时间,让你们久等了,抱歉。从今天开始正常更新,今天晚上还要继续收拾,来不及捉虫了,过几天会仔细捉虫的! ☆、第十八章 齐令仪身着淡蓝色云雁细锦长裙,上 分卷阅读31 穿烟灰色小褂,端庄雅致。小褂上用红绳系着一个金色的小蝙蝠,走起路来,翅膀颤颤,很是可爱。 翎织厅在这层楼的另一侧,与传言中的金碧辉煌又或是阴森暗哑不同,这里按照齐令仪的喜好,布置的简单、明亮,屋内金兽香炉中燃着北地运来的梨蕊香,冉冉袅袅,烟子从炉中飘出来,打了一个圈儿,又消失不见,带着清新而略带甜味的香气散到屋内的各个角落。 屋内的三个男人互相都有打量,却都没有开口说话。令人闻风丧胆的暗卫统领、让人谈之色变的“冷面阎王”还有受百姓爱戴的当今圣上的皇叔,只因为一个十五岁小姑娘的话,本是敌对的三人都安静的坐在屋内,等着姑娘的到来。 门没有关,齐令仪缓步出现在门前,阳光透过窗户迎面照来,齐令仪微眯了眼,略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在主座上坐下,吩咐莲子将茶换成了今年新一茬的阳春白雪,揭开茶盖先闻了清香,又抿了一口,顿觉唇齿含香。 关维桢从齐令仪出现,眼睛就未离开过她,她的身份,他心中已有了大概,但这些并没有改变她在他心中的感觉,早在他答应带她来凤阳郡时,无论“宁一”是何身份,他都不会放手。 从齐令仪进屋,燕绥就起身站着了。齐令仪喝了一口茶,并未叫他坐下。她先是看向关维桢,没想到正好与他的目光交汇,心下就有些赧然,到底是瞒着关维桢这么久,如今他的目光中并没有质疑与责怪,这让齐令仪更觉愧疚。本没想过会与他有这么深的交集,但齐令仪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关维桢对她的关照,她都记在心里。 齐令仪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情绪,还是先对他开口道:“关大人,我就是皇上让你来查的那个要造反的‘凤阳长公主’,你叫我‘宁一’也没有错,只不过要在前面加上一个齐字,抱歉,是我骗……” “齐令仪是吗?”关维桢开口询问,语气温柔,眉眼带笑。 齐令仪点头,“嗯。” “岂弟君子,莫不令仪。倒是贴切。”关维桢细细嚼着这两个字,眼中尽是温柔,“令仪,你没有骗我,不必自责。” 要是青竹等人在此,怕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们期待的夫人,身份神秘的“宁一”,竟是身份尊贵的凤阳长公主,怪不得气度天成,谈吐不凡,不输上饶的世家小姐。她的出身,便是骄横的珊彤郡主,见了也要恭敬地叫一声小姑姑。 “文远公。”齐令仪看向一旁的齐文远,如今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仍是风流倜傥的模样,想必少年时必定是迷倒了一大片的姑娘,如今有了岁月的沉淀,看着更沉稳更多了一分成熟男人的味道。他不是那种方正的脸型,脸偏瘦些,眉毛不粗不淡,桃花眼,儒雅的气质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这是齐令仪第一次这样近的看着这位凤阳郡的父母官,“又或者,我该叫您一声皇叔。” 齐文远拱了拱手,“不敢。在下自祖父那一辈起,早已不是皇室中人,当不得公主这一声‘皇叔’。如今这情形,不知是出自于公主的授意,还是公主的身边人擅自做主,在下忝着脸,以凤阳郡一方官员和齐国官员的身份劝公主一句,回头是岸。皇上当年……”他略皱了一下眉,语气温和些继续说道,“皇上当年虽说做了一些事,伤害了公主,但其中必有什么误会,还望公主能心怀齐国百姓,停下现在的事。” “你!”燕绥皱了眉,语气中尽是不屑,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与自己一起造成了今日的局面。他看向齐令仪,公主是他一手抚养长大,从没在什么事情上难为过她,尽量都顺着她的心意,但是如今这事,自己就算舍了性命不要,也要为先皇出了这口气。虽然自己也不想逼她,但是如今这一切已成定局,公主也该长大了。 齐令仪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齐文远,她嘴角含着苦笑,无奈道,“今日的事,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这一堆烂摊子却要我来收拾。我先要向您道歉,贵夫人和公子被请到了仁义楼,逼迫您也与我们一同胡闹,这是我的过错。”齐文远本有一个女儿,无奈长到七八岁却在水里淹死了,他心痛不已、对夫人也是满怀愧疚,他的夫人更是伤心欲绝,后来到了三十多岁才又生了一个儿子,因为夫人已是高龄生育,过程很是艰难,幼子身体也一直不好,只要是关乎他这个儿子的事,齐文远就会失了往日的冷静。 “夫人与公子,我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但是为了文远公的清誉和朝廷对您的看法,夫人和公子暂时还要在仁义楼待上一阵,待这些事过去,我自会将她们完好地送回府上。” 莲子很惊讶齐令仪没有当即说放了齐夫人和齐公子,燕绥却明白,这是齐令仪对自己和仁义楼产生了不信任,她在平衡。 “关大人是皇上派来的特使,代表着皇上,这里的一切自会与皇上说明,”齐令仪这才最终看向燕绥,“燕叔,你既是想为父皇讨一个公道,作为父皇的女儿,这个公道自是应该我来讨,你可有异议?” 燕绥单膝跪地,面色肃然,“是臣僭越了,公主的意思,臣自会遵循,想必先皇和先皇后看到公主如今 分卷阅读32 长大成人,也会欣慰。” “那就好。”她转向关维桢,语气平静,“关大人,今日的事想必皇上很快就会知道。覆水难收,皇上本就差我一个解释,皇上是否来凤阳,于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如今要安排好源源不断涌来的流民,还请关大人帮我向皇上带一句话,先将我的牌位撤了吧。” 撤了牌位,这就是让皇室和朝廷承认她凤阳长公主的身份。 齐令仪看着关维桢的眼睛,意料中的疑惑、愤怒又或是失望都没有,她认真看着,想看出一点破绽,却都没有。那狭长的凤眼中只有毫不掩饰关心,不知为什么,齐令仪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砰砰地。 一炷香时间过后,齐令仪以仁义楼楼主的身份,领着护卫,亲自送关维桢出了凤阳城。 尤记得云先生和青竹等人吃惊的眼神,但那眼神中都没有恶意,齐令仪很是感况向皇上禀报,然后他会回来,将眼前的这个女子从漩涡中拉出来放到自己身后,他需要更大的权势与能力,他要护住她,而不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面对。 如今的仁义楼已不是完全掌握在齐令仪的手中,而凤阳长公主让皇帝谢罪的事也已经传遍天下,悠悠之口,她堵不住,仁义楼中的人既然任由燕绥让莲子假扮她,就可看出仁义楼中的众人虽然敬重她是公主、拥护她,但前提是他们都是支持造反的。齐令仪如今如果公然反对,没有能说服所有人的理由,他们不会听,齐令仪甚至想到,他们会软禁自己又或是用什么威胁自己,就像对待齐文远那样,到时候自己才真是无力回天。 所以她还是要拿出态度,至少让燕绥等人放心由她指挥,她才好慢慢筹划,将这一摊子事理顺。 但是说到私心,她也确实是想知道,那日碧波湖上与她谈笑风生的三哥,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当年的事,他又会给她一个什么解释。 翎织厅那小小房间中的谈话,除了这五人,再无人知晓。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齐国今后的波云诡谲,二十年的风云变化,回过头来看,尽在这几人的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昨天章节剩下的内容,补充了1ooo字。今天还有一更。 ☆、第十九章 御书房外,太医院院首领着几个太医跪着,可怜院首已是六十五岁高龄,如今跪着腿都有些发颤。 一炷香前,贴身服侍皇上的大总管李公公派了人去太医院叫他们,说是皇上的头痛又犯了,吓得他一把年纪了提着箱子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跪在御书房外等着宣召,却没成想,这一跪,跪了一炷香了里面也没喊进,他这又跑又跪的,就算自己平日里再懂得养生,身体再硬朗,也觉得受不住了。想着皇上再不宣,他就要先交代在这里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汗,用眼神示意同样在外候旨的李福,后者也只是回了个无奈地表情,好在李福见这院首大人真是快要撑不住了,就让小路子去拿了垫子来垫着,又送了水来,这才总算是好受些。 李福也很是无奈,从关副统领回来,皇上就将他赶了出来,与关大人两个人在书房谈话,不要他伺候。听到里面有动静,他才推门进去看,就见皇上紧紧捏着自己的眉心,那样子明显是头痛症又犯了,他这才让人急急忙忙地去请太医。 没想到太医是赶来了,皇上却还是不让人进去。这关大人也真是,什么事再重要也重要不过龙体啊,他怎么也不劝着些。李福决定,有机会要好好在皇后娘娘那里给这位关大人上上眼药。又想着,这关大人年纪轻轻却是淮南王和皇上都看重的人,自己虽说是大内总管,但也就是一个服侍人的太监,唉,还是算了。但是要是有下次,他作为皇上最忠心的奴才,一定要向皇后娘娘告状。 屋内,自重生以来,关维桢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焦急和紧张,虽然面上不显,但他急切地想知道皇上对于齐令仪是什么态度。 重生之前“关维桢”的记忆他是没有的,之后 分卷阅读33 他因为中毒在床上昏迷了很久才醒过来。那时他忙着了解这个时代和国家,还有整治王府中不怀好意的人,等他再次出现在上饶众人面前的时候,淮南王已被派去西北镇守边关,而皇上也已登基月余,对于当时的事,众人都噤若寒蝉,他也只是大致听人说起,尤其像皇上为什么要造反登基的事,更是无人知晓,只有些以讹传讹的只言片语,皇上对当年的事也是只字不提,那事其实已经成了一个谜,知晓内情的人本就少,如今十年过去,就更没人会说起了,如今民间传得沸沸扬扬,定是有人有心散播。 当今圣上对他,总是比别人更多一分信任与容忍,这是从他有意识起就存在的。他听了之前那位“关维桢”的嘱托,一定要对当今圣上尽忠,之后他凭借自己的本事,让皇上对自己更加看重,让他重新走上战场,领兵打仗。但是皇上信任他,并不代表也信任淮南王府。关维桢看得明白,做事也拎得清楚。 那年青山寺一难,他只知道是一位皇家的公主死了,但自己与那公主从无交集,也不过是听听就过去了。那时的他,哪里会知道,青山寺中遭难的公主会是自己如今割舍不掉的人。 书案上堆着厚厚的奏折,齐德坤坐在案前,紧紧捏着自己的眉心,他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心情烦躁不已。 按照关维桢的说法,他的五妹妹小仪儿果真还活着,他仔细回想着那日见到她的情形,她曾离他那么近,那眉眼、那神态确实像极了母后,难怪自己当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要观察她,只是自己还是错过了,近在眼前却没有留住她。 想到十年前的那场灾难,他失去了父皇、母后,还因为自己的失误,失去了他珍爱的小仪儿,他真心地感谢上苍,将五妹妹给他送了回来。 这次,他绝对不能再错过! 他欠小仪儿的,都要补偿给她! 只是想到如今的局势,他真是头疼。凤阳如今已是乱成一锅粥,还需要小仪儿在那里稳住局势,是他不察,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小仪儿不过十五岁刚及笄的小姑娘,就需要在那样错综复杂的局面中与那些心机深沉的人纠缠,这让他心疼不已,也更加深了对那些人的厌恶情绪。 看来,他们准备了那么久的事,要抓紧办了,虽还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等不了了,需要出一个结果,不能再让这些人在齐国继续兴风作浪下去。 内心里,他相信,小仪儿作为皇室正统血脉,身上流着父皇和母后的血,不会做对齐国不利的事,但是,一向果决地他,从十一岁就被人恐惧地称为“杀神”的他,这次却怯懦了。 他害怕,怕小仪儿会不原谅他,会认为他是杀人凶手,会害怕他的手上沾满鲜血。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上面似乎有鲜红地血潺潺流淌。齐德坤忽然用力地擦自己的右手,想要把上面的血擦干净,他怕五妹妹会害怕,自己就再不能抱着她了。 关维桢被皇上的举动吓了一跳,没想到皇上的头痛症会这么厉害,看这样子,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他着急上前,按住皇上,以免他继续“自残”,推搡间一着急,竟吐出一口鲜血。该死,咳血症竟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这一口血喷在了齐德坤的手上和胸前,似乎是刺激了他,让他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关维桢顾不得请罪,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想引起门外李福的注意。 李福不愧是能当上大总管的人,他本就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听到声音,一把拉起那太医院的院首,让小路子赶紧开门,“哎哟,大人,快别跪了,快跟我进去!” 一见到皇上,太医和李福当即傻了眼,我的妈,皇上胸口上的血是怎么回事?!皇上是怎么受伤的?这关大人怎么也受伤了? 奏折撒了一地,一向沉着冷静的帝王竟与一向沉着冷静的臣子推推搡搡,两人身上还都有血! 李福第一个意识到不对,“关门,赶紧关门,都不许进来。”皇上这样子不能被人看到,万一哪个小崽子不懂事传了出去,那还得了?如今凤阳长公主的事本就闹得人心惶惶,皇上在这个时候可不能出事。 他赶紧跑到齐德坤面前,“哎哟我的皇上,这是怎么了。”又对一边傻愣着的老太医喊道,“太医大人,还不快过来给皇上看看!” 太医“诶诶”了两声,赶紧跑到齐德坤面前,一看皇上这疯癫之状,心下大叫不好,他示意关维桢和李福两人按住皇上,拿出针灸快速扎入耳后、后脑几个穴位,让皇上暂时昏迷了过去,几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福长舒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看向不停咳嗽的关维桢,心里又是一惊,“太医,快来看看,关大人这又是怎么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李福决定回去了要好好看看黄历,他可再经不起这样的惊吓了。 刚刚他检查了,好在皇上身上的血不是因为受伤,八成就是这位关副统领咳的血。关副统领武功好得很,不然怎么上阵打仗,又怎么领京畿步军统领的职,只是看着弱些,这么些年,他也偶尔见他咳过几次,可哪见过咳得这么厉害的。 今日要是皇 分卷阅读34 上和臣子在御书房双双送命……呸呸,双双病了,他的脑袋还要不要了,虽说不是自己害的,但是被皇后娘娘知道,她可不会放过自己。 他催促着太医给关维桢诊治,心中不停祈祷,满天神佛、太上老君、如来佛祖,可都要保佑啊,齐国的江山可还在眼前这二位的肩上担着呢,自己的脑袋也在这二位的手里呢。 好在在关维桢的示意下,太医找到了药,服了药后关维桢就恢复了正常。太医也是觉得奇了,世上竟有这么怪的病症,看着手中小瓶子里的药,想着向关大人要两颗回去研究研究。可现在哪是想这些的时候,皇上还昏着呢! 关维桢和李福将皇上扶到了御书房内殿的床上,太医细细给皇上诊治。他是太医院院首,一直就专职负责皇上的身体,从前皇上就有头疼的症状,这病已经有快十年了,严重时头疼的厉害,但皇上心性坚韧,即便疼到额头冒汗也从不叫一句,更是从未出现过今日的疯癫之状,想到身边这位看起来瘦弱的关大人与皇上在御书房议事许久,问道,“关大人,皇上是否听到什么消息被刺怎么会变成这样,凤阳的事要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补充1ooo字,没看到的可以去看看哦~ 刚去看了金刚,每个大猩猩都爱女主啊~ ☆、第二十章 皇上病倒了。 虽然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但是皇宫内廷眼线众多,有心想知道此事并不难。 比如某些京城世家,又比如千里之外的西北大营。 淮南王罗权今日刚从虎牢关口巡视回来,留在西北营地中处理公务。他屏退左右,从书案上拿起两封信,检查了火漆封口,犹豫了一下,还先打开了右手边的信封,认真看完后,再打开了另外一封。 他将两封信展开放在桌上,心下有了计较。 这两封信都是从上饶淮南王府来的家书,一封是世子的,一封是关维桢的。 关维桢是他的义子,但与自己一般,是个冷情冷性的,自从十年前病了一遭后更是如此。不过他有能力,又得皇上看中,一般如无必要,很少会与淮南王通信。 这一次,还是淮南王罗权专门让人去传了话,让他给自己回信,他在信上写了,“代问圣体恭安。” 关维桢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罗权看看手上的两封信,左边一封是世子的,将宫内的情况都与他说了,意思是皇上病危。 与之完全相反,关维桢的信上却回道,“圣体安。” 淮南王如鹰一般的眼中闪着光芒,心里想着,看来宫内的消息是准的,这次皇上真的不大好了。 他的这个义子之所以得皇上重用,除了他自己有能力外,更因为他与世子等人不同,他的忠心在皇上那。这个罗权一直都清楚,更何况还有十年前的那件事。 不过,这也是他有意为之,关维桢需要皇上为他创造机会。 看着纸上那“圣体安”三个字,罗权的眼中忽暗忽明,若皇上只是小恙,关维桢是不介意告诉他的,如今可不就是欲爱弥彰,两份不一样的消息,让他更确认了世子说的是事实。 当日,便有淮南王的暗卫又从主帅营帐中走出,怀中带着淮南王的亲笔手书疾驰而去。 这边凤阳郡里,齐令仪也是刚从鸣翠谷回来。 鸣翠谷是凤阳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谷,隐蔽、清幽,谷中地势平坦而宽广,当时城内几乎看不见什么流民,齐令仪就想到,这些人八成是被带到城外练兵了。 毕竟在凤阳长大,周围的地形早就被齐令仪摸清了,当时她就想到了几处适合练兵的地方,其中就包括鸣翠谷。 既然她回了仁义楼,楼中事务燕绥还是都交还给了她。她作为流民心中的精神领袖,去看望训练辛苦的士兵和巡查训练情况,也是很有必要的。于是,在燕绥的陪同下,她也在面上覆了白纱,去鸣翠谷巡视了一番。 到鸣翠谷的路并不好找,这里原本就是仁义楼控制的地方,燕绥将流民安排在这里训练之后,就封了山谷,不许随意进出,要他们加快进度专心练兵。 鸣翠谷虽不是仁义楼唯一的练兵场所,但却是最大的一个。 齐令仪到了谷中后,这才真正感受到士兵们对于她这个凤阳长公主的热情和崇拜。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他们的整体素质提升了很多,虽然激动,但还是严格遵守军令,队伍整齐划一,不敢向齐令仪靠近。 但是齐令仪能看见这些人眼中的光芒,那种欣喜与决心很难让人忽视。看来燕绥真是下了一 分卷阅读35 番功夫。齐令仪在台上讲了一番安抚和鼓励的话后,就放他们去训练了,人群散后,有两人来拜见齐令仪。 “属下宁远、张清,拜见公主。”两人拱手向齐令仪行礼,齐令仪连忙笑着让他们起身。 “怪道这里的士兵训练艰苦还精神焕发、士气高昂,原来是张先生和宁大哥的功劳。我说回了楼里怎么没见到你们,原来是在这里。”齐令仪说道。 张先生和秦夫子是仁义楼的两大谋士,皆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是齐令仪的师父,从小教导齐令仪诗书礼义、治国谋略,是齐令仪很敬重的人。而这位自带温和气息的翩翩佳公子宁远,出身江南世家大族,但却没有文人那种附庸风雅、顽固刻板的习性,他看着温和,却最是擅辩,若用史书上的说法,说他是纵横家也不为过,仁义楼重要的谈判交涉,大多落在他的肩上。 有这二人督军,士兵们不一心训练恐怕都会觉得羞愧,只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奋勇争先。 “公主舟车劳顿,请随我们到帐中休息片刻,我想为公主引荐一个人。”宁远说道。 “哦?”齐令仪有些好奇,看燕绥眼中尽是了然之色,就知此事他是知道的,随他们去了帐中就让他们将人带进来。 “公主,这人您认识。”宁远说完,就让人进来。 帐帘被撩开,小山一般的人走进了,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待齐令仪看清,眼睛微微睁大,有些吃惊。 这不是连营十八寨的匪首马大匪吗?! 马大匪早从燕绥这里知道了当初他绑架的人是谁,也知道今天是公主驾临,一进帐中,就跪下请罪,“马大匪叩见公主,向公主请罪,当日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多有冒犯,请公主赐罪。” 说到底,马大匪将她掠上山后,并没有虐待过她,也没有伤她护卫和丫鬟的性命,事情过去这么久,齐令仪到没有觉得有什么要怪罪的,就叫他起了,好问他话。 原来当时酉阳郡郡守怀准剿匪,放火烧了山,山上的土匪死伤惨重,马大匪带着人绕道冲了出来,碰上了左风一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左风当即就叫暗卫把马大匪围住了,此时马大匪和土匪们早都受了伤,又一路逃命出来,哪里能敌人数众多、武功高强的暗卫,于是就这样被擒住了。 等燕绥赶到,左风就将人交了出去。 知道马大匪天生神力,有一身好武功,燕绥就起了惜才之心,本来他们鼓动流民就是为了打仗,有这样武功好又长时间占领一方山头的人,能收进麾下自然最好,于是就将人带回了仁义楼。 马大匪是什么人,让人闻风丧胆的连营十八寨的匪首,那是官府都怕的人,这次被左风等人如此不光彩的做法给抓住,心里怎么会服,几次都想逃走,奈何手下还有不少土匪和寨子里的妇孺也被一起捉住了,他的逃跑总是被暗卫给破坏,“你们乘人之危,算什么英雄!” 当时的马大匪对左风等人不屑,叫嚷着要比试。 可左风他们本来就是暗卫,仁义楼里怎么会教他们单打独斗,他们信奉的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是燕绥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回到仁义楼,他将马大匪放开,亲自下场比试,承诺他如果赢了就可以带着自己寨子里的人离开。 结果,自然是马大匪输了。但是他的功夫也让燕绥欣赏。 马大匪也是一条好汉,敢作敢当,他知道自己绑了这仁义楼的小姐,自己比武又输了,愿意以死谢罪。当时,魁梧的硬汉向燕绥屈了膝,“一人做事一人当,绑架是我干的,如今那位小姐也不知去处,我愿意一命抵一命,但是请你放了寨子里的人,你们抓来的还有女人和孩子,这些与他们无关。” 燕绥让他起了,跟他说,不用他抵命,他的命也不够抵。剩下的事燕绥交给了宁远,让他加入仁义楼,参与士兵训练,十八寨中合格的都安排在军中,妇孺也都由仁义楼妥善安置。 宁远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马大匪知道了自己绑架的是凤阳长公主,也知道了仁义楼练兵要干什么。连营十八寨本就是一些生存不下去的人,大多是被官府恶霸所逼,本就对朝廷不满,况且十八寨被逼到如此境地,就是因为朝廷剿匪,如今从宁远的口中,知道如今所做的事是替天行道,哪还有不愿意的。 又想到自己当时将公主关在那样的屋子里还出口威胁,心中有愧,好在宁远告诉他,公主当时已从寨中逃了出去,如今人很平安,他才松了一口气。 马大匪作为匪首,将连营十八寨管理的井井有条,自然有自己的一套,在他的帮助下,士兵训练也顺利了许多。 “原来如此,这也是你与仁义楼有缘。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你不必挂怀。好好训练,不要埋没了你一身武艺。”齐令仪笑着鼓励他,从当初马大匪没有伤人性命,也没有滋扰流民的行为,她就知道,这些人只是为了生存,并不是穷凶极恶。而这马大匪,能管束得了那么多的土匪,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人才难得,齐令仪也希望他有好的出路。 分卷阅读36 > 看看帐外认真训练的士兵,他们本是普通的百姓,却被无辜卷入了这场纷争,她会尽力保全他们,因为他们都是齐国的百姓。 ☆、第二十一章 鸣翠谷中,操练之声不绝于耳,因凤阳长公主的驾到,士兵们想要表现,口号喊得比平日里响亮一倍还不止。 面覆白纱,如画一般的女子静静看向帐外,竟似看呆了一般,不言不语。帐中几人随她的目光看去,倒是没有打扰,一时帐中无言。 齐令仪的神思早已不在这鸣翠谷里,她在想着,关维桢应是到了上饶了,她的那位三哥应是知道了要造反的自己已经与他见过面,他会不会后悔当时没有扣下自己,又或是对自己这个走散多年的妹妹有一丝丝的怜悯。 消息也该传来了,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又会怎么应对凤阳的事,该有个结果了。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自己还活着。还是说想要斩草除根。 “放肆!”守门的士兵出声呵斥,门外吵吵嚷嚷,有人喊着,“我要见公主。”这自然是会被守卫拦下的。 这声音打断了齐令仪的思绪,推搡间她看到那好像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让他进来吧。”也不知这小小少年郎找他有什么事,会这个时候在帐外喧哗。 那少年被带进来,跪在地上,抬头时,齐令仪看清了,惊讶地问那少年,“你是那个小雀斑?” 马小白有些懵,这是什么称呼?恍神间让他差点忘了自己要见公主的目的,他磕着头,声音坚定带着些许祈求,向齐令仪说道,“请公主让我成为仁义楼的暗卫。” 一旁燕绥挑眉,看着这少年瘦弱的身体,心下判断这不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更何况年纪已经这么大了。 齐令仪站起身,莲步轻移到他面前,好奇问道,“你为什么想成为暗卫?” 马小白咬牙切齿地答道,“我要报仇,我要学怎么杀人。” “嗯?”齐令仪疑惑一声,一旁的马大匪怕齐令仪不悦,拉起那个少年就要将他送出营帐,“你胡说些什么,你现在不正在训练吗?训练好了,将来上了战场,你想报的仇就都报了。” 那少年挣扎着不出去,与马大匪僵持着,马大匪就要把他扛在肩上带出去。 “你为什么要杀人?”齐令仪面色冷了下来,语气中不含感情地问道。 那少年重新跪到地上,对齐令仪说,“狗官杀了小花,我要砍下他的头给小花报仇!” 齐令仪觉得这少年的话是说不清了,就看向明显知道内情的马大匪,马大匪见齐令仪用眼神询问自己,就解释道,“公主,酉阳的郡守上山剿匪,放火烧山,连寨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说道这里,他的脸上也带了恨意和悲痛,“当时混乱间,小白和他妹妹小花走散了,小花被官兵捉住,怀准为了威慑我们,竟是当众……杀了小花,我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晚了,小白看见了这一幕,我强行带着他离开,从那以后,这孩子就一心想杀了酉阳郡守报仇。”当初马小白与马大匪一起逃出来,被左风等人捉住了,后来因为他是男孩子,身体也健康,就与马大匪一同被安排在鸣翠谷。 没想到怀准的手段竟是这样凶残,齐令仪皱了眉。本来他上山剿匪的事就来得蹊跷,这个时机加上凶残的手段,想到这里,齐令仪的眼中闪过冷芒。 “你叫小白?你姓什么?”齐令仪问那跪在地上的少年,脸上的雀斑让他显得越发青涩,可如今这青涩的脸庞却被恨意扭曲了。 马小白点头,“我姓马。” 见齐令仪疑惑的看向自己,马大匪解释,原来十八寨里除了许多被“逼上梁山”的成年人,还有一些生存不下去,流浪到寨子里的孩子,这些孩子没有父母,马大匪便让他们都跟自己姓。这马小花也不是马小白的亲妹妹,但是与他是一同流浪到十八寨的,在上十八寨之前两人就相依为命,感情一直很好,马小白早就将她当成了亲妹妹来看待,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杀害却无能为力,难怪会有这么深的恨意。 这其中,可能还有对自己的恨吧,恨自己在妹妹被杀害时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令仪想。 “你觉得在此训练不能够让你报仇吗?将来上了战场,你还是有机会手刃敌人。”齐令仪问他。 那少年瑶瑶头,脸上都是坚定之色,又郑重地给齐令仪磕了头。 齐令仪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又是一个固执的人,她温声说道,“非是我不帮你,只是仁义楼的暗卫选拔不归我管,而是你眼前的这位燕统领。”马小白听了这话,脸上有疑惑之色,仁义楼不是公主的吗,还有公主不能管的事?他抬头看向站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燕绥,心中有些紧张。 齐令仪打量了一下马小白瘦弱的小身板,继续说道,“你在他这,肯定是过不了关的,”马小白的脸上显出了失望之色,又听齐令仪说,“但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做我的护卫,将来到了合适的时机,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听 分卷阅读37 到可以报仇,马小白就要答应下来,齐令仪却让他先不急,“但相对的,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在我没有允许之前,你不可以报仇。” 马小白咬着下唇,见齐令仪的神色,知道这是齐令仪给他最大的让步,也是自己能够成功报仇的唯一机会,咬牙回答道,“只要能够报仇,马小白一定听公主的话。” 齐令仪点头,让马小白去收拾一番,一会就随她一起走。其他几个练兵场,她今日没有准备去。 回到仁义楼,让莲子在七层给马小白安排了一个房间,齐令仪就回书房开始处理今天的事务,一会,一封密信就从暗格里传到她手上,是来自京城的。 匆匆浏览了信上的内容,齐令仪轻蹙了好看的眉毛,她用手捂着额头,微垂了眸。本以为朝廷对她总得有一个说法,万没有想到,那个三哥哥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病了,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就这么令人厌恶? 这个消息燕叔很快也会知道,这对燕叔来说是天赐良机,以他的性子,更是会加快进度,趁着皇帝病危,起事必会事半功倍。 这将齐令仪原本的计划都打乱了。 这消息是瞒不住的,仁义楼里没有燕叔看不到的消息,她得想想办法,先稳住凤阳再说。 这日下午,趁着燕绥去了郡守府,齐令仪带上马小白和莲子一起出了仁义楼,马小白已经换上了侍卫的服饰,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虽然齐令仪吩咐暗卫不许跟着,但她知道他们肯定还是偷偷跟着在。齐令仪几人到了一家叫如意醉的酒楼,进了包间,一会就有小二带着丫鬟上菜,齐令仪点名让一个丫鬟留下为自己布菜,给了那小二一锭银子,小二哪有不愿意的,吩咐那丫鬟好好服侍。 一会,这丫鬟端着酒低头走了出来,回到酒楼后院从后门走了出去,七拐八拐到了一家卖羊杂汤的小店,因为天热,小店生意冷清,屋外的几张桌子都空着,老板在阴凉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 “老板,羊杂汤还有吗?”如出谷黄鹂般的女声响起,那老板刚觉得声音熟悉,准备起来招待客人,抬头一看,却是熟人。 赶紧将人请进屋内的房间,“姑娘怎么亲自来了?”孙贵端了茶水,让孙夫人出去看着店面,问道。 齐令仪的身份孙贵已经知道了,关维桢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皇上的旨意。所以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店正正好暴露在了仁义楼楼主面前,但他并没有迁动或是撤出凤阳郡,关维桢是皇上的特使,他信任眼前这个姑娘,自己不妨也等等皇上的旨意。 但是在皇上没有承认前,他是不会承认齐令仪的公主身份的。 眼下他刚好有事要联络齐令仪,正在愁怎么传递消息,没想到人就到了面前。 齐令仪走了不少路,这时候也正好渴了,端起茶来先喝了几口,然后说道,“我听说皇上病了,而且很严重。” 孙贵心中千回百转,最后点头。 齐令仪叹了口气,心中那万分之一的指望着消息有误的希望也没有了,“如今这事不好办了,皇上病了,在这个时机,各方都蠢蠢欲动,我怕凤阳郡这边我压不了多久。我听说前些日子蓟郡也发生了几场小的冲突,南边的几个土司都是司马昭之心,偏皇上病了,我怕他们会借机生事。”少女思索着说道,“今日我出来也不能太久,不然他们生疑了怕会暴露你们,你最好能给关大人去一封信,先前那件事,让他无论如何要请皇上下召,这事才有转圜的余地。” 听了这番话,孙贵才放下心来,齐姑娘确实是在为齐国考虑,她上次说的绝不会做有损齐国的事也不是一句空话,如此他的事才好办了。 “姑娘想说的,不妨亲自与关大人说吧。”孙贵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要是打个滚卖个萌(~ ̄▽ ̄)~,会有收藏和评论吗,小天使们~ 还想问下,如果写小剧场你们想看吗? ☆、第二十二章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至。凤阳长公主传令三军,选拔表现出众的将士,在八月十五日同聚城外十里坡,同时举办比武大会,以壮三军士气。 马小白守在屋外,背挺得很直,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保卫公主的安全是他的职责,他不能有丝毫松懈。 屋内,莲子整理好衣服上的绶带,看着盛装华服的齐令仪,真心赞叹道,“我从未见过比公主更美的人了。”今日有盛会,更是节日,齐令仪穿着礼服,拿出了皇家公主的派头。 她淡淡笑了,“就你会说好听的。” “我真高兴。”莲子眼中满是笑意,“再过不久,天下人都会知道,您是凤阳长公主,是天下最尊贵的人。” 齐令仪在心里轻叹口气,拿起桌上的白纱戴上,举步向外走去,莲子和马小白紧随其后。 今日齐令仪着盛装,乘四匹马拉的华盖香车,马蹄哒哒,路边的百姓见到官兵清道,车内的人盛装华服、面带白纱,就知道这是凤阳长公主出行 分卷阅读38 了,连忙跪下行礼,面带崇敬地目送车马的离去,直到车马走得很远,才想起来起身。他们难得见长公主一回,见一回便是增添一分福缘。 今日天气正好,阳光透过纱帘投射在齐令仪的身上,暖融融的,并不是很热。等到离城门越来越远,齐令仪不知为什么,感觉到自己有一丝紧张。 那日孙贵与她说,让她去见关维桢一面,着实吓了她一跳。皇帝病危,听说已昏迷许久,神志不清,关维桢此时怎么会私自出京来到凤阳?但疑惑归疑惑,见了面一切自然清楚,她知道关维桢不是莽撞的人,他亲自来,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关维桢秘密前来,齐令仪不敢再与他在城内见面。上一次他们几人入城,在客栈遭袭,就说明进城时还是暴露了身份,此事还未调查清楚。若说那些人是仁义楼的,齐令仪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所以,这次她借口中秋聚会、犒劳将士出了城,预备在十里坡与关维桢见上一面。 等齐令仪到了十里坡,将士们早就整齐划一地列好,看着精神饱满、意气风发的将士们,哪里能想到几月前他们为了一口饭还要苦苦哀求,还怕过了今日没有明日。 齐令仪在莲子和燕绥等人的陪同下,稳稳向临时建造的高台走去,金丝凤穿牡丹红锻锦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添了几分贵气,在乌泱泱的铠甲中显得格外耀眼。 本来中秋的例行节目是诗会,可是这些不是将士们的活动,齐令仪在说了几番话,表示了节日的祝福和对将士们的鼓舞后就宣布比武大会开始。 这次比试的规则很简单,就是擂台赛,即使是车轮战也没关系,比赛结束时最后还站在擂台上的人就赢了。 这些士兵有许多都是初到凤阳郡,这是一次很好的展示机会,负责军队训练的教官都在边上看着,谁都不傻,表现优异的人必会得到重用,这些人本就是经过层层选拔之后才来参加比武的,此时更是跃跃欲试,很快就有两人站到台上,各自选了趁手的兵器。 其中一个瘦高个选择了一支长、枪,另一个稍矮些的则选择了狼牙棒。一寸长一寸强,长、枪被耍的呼呼作响,逼得另一个人无法近身,但那稍矮些的士兵,有一身好肌肉,明显是力量型选手,说时迟那时快,他抓住机会将狼牙棒双双举起,用力打在长、枪上,一下将枪打断,快速近身,狼牙棒指向了瘦高个的咽喉。“好!”台下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引得其他人纷纷跟着叫好,一时热闹非凡。那瘦高个也是个心宽正直之人,没有因为输了比试而羞愧或者怨愤,大大方方抱拳,说了句“佩服”就走下台去,早有人候在台下,将水递到他手里。 又看了几场,齐令仪问坐在自己身边的宁远,“今日马大匪不下场比试吗?” 宁远虽性格不像江南世家出身的人,但却是典型的世家公子模样,文雅有礼,他见齐令仪对马大匪既往不咎,饶有兴致地回道,“今日几个训练场的人似乎暗暗较劲,分了阵营,马校尉是教官,手下已经训练了不少人,今日他是想让其他人先展示,估计等会他们这方的人撑不下去了他会上场的。”马大匪因为武功高、重义气、讲原则,军中有不少人很支持他,燕绥慧眼识人,已经封了他为校尉。 齐令仪点点头,现在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比武台上,气氛很是热烈,她轻声对宁远说自己要去更衣,一会别人若是问起帮她解释一下,自己就不惊动别人,打扰他们比武的兴致了。 宁远看了齐令仪那身厚厚的礼服,表示理解,见齐令仪身边有莲子和马小白跟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就点头,微抬了手表示行礼了,齐令仪就起身向高台后走去,没有惊动其他人,那后面有座别院,征得了主人的同意,今日被仁义楼借来作临时休息的场所。 “莲子,你去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我有些乏了,小憩一会。”齐令仪吩咐完就在床上躺下。莲子不疑有他,齐令仪今日早早就起了,穿着厚重的礼服,这一系列的事下来,肯定是很辛苦的。她将床幔放下,轻步走出去在廊间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马小白轻声说着话。 而此时本该熟睡的齐令仪却睁开了眼,自己穿上那身常服,将被褥稍稍整理伪装了一下,转动了一个很不起眼的狮子戏球小摆件,书架缓缓打开,显出了后面的暗室。 没走几步,齐令仪就看见了早已等在那的关维桢。 半月余后的再次相见,对关维桢来说,如隔三秋。她还是那样,让他目不转睛,每分开一天,他就更思念她一分,此时更是一眼也不想错过。 “咳,关维桢?”齐令仪出声打破了有些奇异的气氛。这别院是孙贵早就置办的产业,俗话说狡兔三窟,更何况他们这样时刻处在危险中的人,也正因为此,齐令仪才想了办法来十里坡,这是目前最好的避人耳目的办法了。 “令仪。”关维桢嘴角带笑,声音温柔如春水,这一次的分别让他知道了自己是多么不能离开这个女子,是多么想在她身边,从知道要来凤阳郡,他就一直想象着这一幕。 齐令仪找了个椅子坐下,将头发往耳后撩了撩,她也不知道这 分卷阅读39 气氛是怎么回事,大概是这密室太闷了? “你怎么来凤阳郡了?皇上……”迟疑了一下,齐令仪继续说道,“他还好吗?” 又想到皇上的身体如何,不是她该问的,也许会犯了忌讳,她眼神暗了暗,掩饰着继续问,“上次我与你的说的事,可有结果了?” 齐令仪在想什么,关维桢感受到了,他从未如此细心地体贴过别人的感受,也不知为何,见到她,自己的心也会柔软下来,他温言道:“结果有了,想知道吗?” 有些不明所以,齐令仪点点头,结果她当然想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光是凤阳郡内的情况就错综复杂,而且经过上次遭袭的事,就知道城中还暗藏着其他势力的人马,是敌是友还无法分明,这凤阳的事不是她一人能说了算的,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慢慢筹划,才不至于酿成大祸,让朝廷承认她的身份,这就是第一步。 关维桢缓缓开口,“这结果,有更合适的人来告诉你。” “啊?”齐令仪一脸疑惑,都这个时候了,关维桢这是在卖什么关子? 这时,从关维桢身后的屏风后面,缓缓都出一个人,齐令仪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摆了个屏风。青丝流云滚边窄袖,束高髻,面如白玉,一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他定定地看着齐令仪,像要把她看进心里,揉进骨髓里,再不放开。 从看清他的脸,齐令仪“嗡”的一声,脑袋就懵了,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人不是应该病重在床吗? 看到齐令仪的样子,一向威严冷峻地帝王竟然心生了一丝怯意,若是她不肯原谅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呼吸。 “你……”两人同时开口,一下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看着齐德坤的样子,关维桢有些惊讶,这位皇上从未对谁有这样小心翼翼和紧张的时候,他有过人的胆魄和眼光,是天生的王者,如今却在一个小小女子的面前,不敢迈步,不敢言语。不过转而一想,自己每次见到眼前这女子,又何尝不是心砰砰直跳呢? “我该叫你皇上还是……三哥?”打破了这沉默,齐令仪小声说道,后面那句“三哥”说得尤为轻。说完,齐令仪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胆怯,她抬头想要看看齐德坤的表情,却正好与他的目光交汇,一时忍不住,还是别开眼去,心里倒是暗骂自己没用,连对视都觉得别扭,还怎么质问他当年的事。 “小仪儿,你终于回来了。”像是酝酿千百年的一句话,从这年轻帝王的口中,缓缓吐露出来。 ☆、第二十三章 素纱帐幔前,齐令仪呆呆地坐着,房中静谧地像是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 一向思维清晰、极有主见的她,此刻脑中一片混乱,理不出头绪。 方才在密室中,齐德坤并没有详细给她讲当年的事,他说不想让她掺和进来,只说这一切他会解决,让她不要太过忧心,等这一切过了,他会接她回京,将一切都明白告诉她。 想到刚才齐德坤送她到密室门口,那眼中的愧疚应不是作假,齐令仪的心就不知为什么的有些揪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忽明忽暗,低声说,“小仪儿,我也不知你是否还愿意认我这个皇兄,但是我曾答应父皇与母后要好好照顾你,是我食言了。如今你需要什么,我都会配合,你只管放手去做。” 先前她所担忧的事情如今是解决了,齐德坤给了她承诺。当年的事到底应该相信谁,她没有把握,但是现在她得与齐德坤站在一边。 齐德坤如今要做的事,并没有向她透露,也许她如今的处境让这位年轻的帝王不能完全信任吧? 莲子推门进来,就见齐令仪一声不响地坐在雕花大床上,眼神飘忽地看着床前的绣墩,不知在想些什么,“公主?”一连叫了几声,齐令仪才回过神来。 “公主,前边儿宁大人打发人来问,您还去不去?”莲子轻声问道。 齐令仪应了一声,让莲子帮她略整理了一下仪容,就往前边儿去了。 比试还在继续,果如宁远所料,马大匪还是下场了。他英勇无匹、所向披靡的气势引得一阵阵叫好。听宁远说,这次比试确实显现了不少人才,让燕绥很是高兴。如一个叫田良的人,身材不如马大匪健硕,但也与他过了几十个回合,打得不分胜负,最后还是因为马大匪天生神力,断了田良的兵器,这才胜了。这田良原本是山里的一个猎户,身手敏捷、反应快,若是在战场上,他又会陷阱,又熟悉复杂的环境,倒是个不输马大匪的人。 今日比试结束后,在比试中出彩的人皆有赏赐,且有燕绥等人记录在案以待他日重用。晚间,齐令仪下令就在十里坡举行篝火晚会,让训练辛苦的将士们松快松快。她是女子,又是公主,有她在这将士们放不开,所以齐令仪鼓励了几句,与他们同喝了几杯酒后就回城了,留了燕绥和宁远在这坐镇。 马车摇摇晃晃,齐令仪撩起帘子,看着城内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宅院中偶尔传出几声笑,齐令仪眼睛渐渐迷离起来。这样真好,这里还是那个安详的 分卷阅读40 凤阳,百姓的生活不该被这些阴谋诡计所打扰。她将头埋进臂窝里,想要回想起那仿佛不存在于记忆中的父皇母后的样子,若他们还在,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会腻在母后身边,说着今日的月亮真美,明日要让绣娘做些新裙子穿给父皇看。想着想着,袖子似乎就温温热热地有些湿了,齐令仪的意识也有些模糊了,她沉醉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不想醒来。 到了仁义楼院子里,莲子轻声叫醒她。齐令仪摸着自己被眼泪打湿的袖子,有些苦笑。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不想被莲子看出来,然后回了房。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在马车上睡过了的缘故,此时躺在床上齐令仪倒觉得有些睡不着,她索性披了衣服坐起来,到走廊的摇椅上坐下。马小白见她出来,就要行礼,“起来吧。”齐令仪轻声说。 马小白觉得这声音轻柔飘忽,有些不像真人说出来的。他站起身,低着头不敢去看齐令仪。主子只披了件外套,好在天气热,并不会着凉,但他身为侍卫,主子这也算衣衫不整,他不该看的。 莲子被齐令仪打发去休息了,此时就齐令仪和马小白两人,一时无言。 头顶的月亮很圆,正应了八月十五月亮圆的话,微风习习,倒是让这沉闷的天气也有了动人的地方。 “马小白,你在想你妹妹吗?”悦耳的声音响起,轻轻柔柔,仿佛带着一丝忧伤,马小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抬头看了一眼齐令仪的方向,月光轻撒在她身上,像是披上了一层月白色的轻纱,朦朦胧胧,有些不真切。 马小白想起那时齐令仪被关在十八寨的小黑屋里,每日自己去送饭,她都喋喋不休的和自己讲话,那样有活力,丝毫不害怕,真不像是个被土匪劫掠的人。后来,他知道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许诺了自己,会让他报仇。她简单的一句话,他就相信的,只要她说了,他觉得就能做到。公主受万人敬仰,锦衣玉食,甚至她一个眼神,就能取了一条性命。这样的公主,也会有忧伤吗? “嗯。”马小白闷闷地应了一声。小花的脸仿佛又映在了他的眼前。若小花还在,他们此时应该在吃月饼了吧?他会再给小花讲一遍嫦娥奔月的故事。他从小流浪,没读什么书,但他一直记得这个故事,是他娘给他讲的,每年八月十五,他娘亲就会给他扇着蒲扇,在他床边给他讲这个故事。他娘亲的面容早已经模糊,但她的声音他却一直记得,很温柔,很温柔。 空气仿佛又静了下来,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在马小白以为就要这样一直静下去了的时候,又听见齐令仪说,“给我讲讲你和你妹妹的故事吧。” 马小白想说自己和妹妹从小流浪,都是些在公主眼中不值得提的小事,可他把这句话咽下去了,他觉得,他从齐令仪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悲伤。 “好。”声音缓缓地响起,“小时候我走丢了,我记得那时我住在海边……”,在仁义楼七层的廊道上,月光下,一主一仆的身影像是融入了夜色中,两个完全不同,却同样怀着思念的人,在这一夜,通过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仿佛拉近了距离。多年以后,马小白站在大殿前,看着坐在高位珠帘后杀伐果决的掌权者,偶尔还会想起,她曾也是如此柔软的一个人。 嘉成十三年八月,上饶传出谕旨,昭告天下,着令礼部尚书司马如卿和京畿步军副统领关维桢为钦差,南下凤阳郡,迎凤阳长公主回朝。 “岂有此理!”一向冷静的燕绥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他以为将公主接回去就能洗刷当年的事了吗?”齐德坤的圣旨出了上饶,仁义楼就收到了消息,燕绥暗骂齐德坤狡猾,想用轻飘飘地册封就让事情平息下去,他想得倒美! 齐令仪心下松了一口气,这第一步算是完成了。看着眼前带着怒意的燕绥,齐令仪又犯了难。燕叔从小养育她,可以说没有燕叔就没有她的今日。他很忠心,也对她很好。只有一样,就是她那三哥。 尽管过去了十几年,燕叔对于她三哥的事情从未释怀,对他的恨意更是与日俱增。虽然这件事让齐令仪很为难,她也试图与燕叔讲道理,可是往往她还没说两句,燕叔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虽不打断她,但脸色却会变冷,只静静听她说,却不再回话。 齐令仪觉得,这是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但她理解,这是燕叔在对父皇尽忠,以他的方式。所以她虽苦恼,却不曾怪他。 “燕叔。”齐令仪出声,“好歹朝廷承认了我的身份,这下我也是名正言顺了,我们不如等钦差到凤阳,听听他会讲什么,即便兴兵,也不急于这一时,总要让人信服,才好师出有名。” 听了她的话,燕绥也冷静了下来。这消息不光他收到了,其他人也收到了,公主说的有道理,虽然计划会推后,但并不影响大局,有他在,仁义楼不会与齐德坤握手言和,不如就将行动往后压一压,也可多做些准备,到时候多方齐动,齐德坤在劫难逃。 燕绥歉然道,“公主说的是,臣失仪了。”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 见他冷静下来,齐令仪想想才开口,“既 分卷阅读41 然是皇上了钦差,代表朝廷来宣旨意,我们就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凤阳郡情况复杂,上次她都能遇袭,何况关维桢光明正大奉皇命而来,若他在凤阳郡地界出了事,仁义楼与朝廷就彻底崩了。 这不用齐令仪解释,燕绥就明白,他们既然要师出有名,就不能有任何影响士气的污点,他沉声道,“臣明白,臣会亲自去接钦差。” 齐令仪点点头,眼中闪着光芒,“一定要平安将人接到仁义楼。” 嘉成十三年九月,携带上谕的钦差,礼部尚书司马如卿和淮南王三子关维桢一行人来到凤阳郡边界,燕绥早已在那等着。关维桢和燕绥都是冷冷地面无表情,这让加在中间的司马如卿有些冒冷汗,好在寒暄几句后,就由燕绥的人领头,出发往凤阳城而去。 “嗖嗖——” “有刺客!” 忽然从暗处射来了许多箭,直直地就向马车和关维桢射去,要置他们于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去武当山爬山了,风景很美,但也耽误了更新时间,抱歉。 明天起要去海南出差,会把电脑背着,尽量保证日更。 下一章两个人就又见面啦~ 下一本书我一定要存稿,握拳。 ☆、第二十四章 “你说什么?!”惊讶中带着愤怒,一女声在郡守府中响起。 报信的暗卫将头深深低下,面上带着羞愧之色,脊背上都是冷汗,“公主请息怒!燕统领已经带人去追了,那些人带着钦差想必跑不远。” “你们若是能追到人,又怎么会被人埋伏?”齐令仪厉声问道,“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小心再小心,就是因为这凤阳城中暗潮汹涌,不知藏着多少人的势力,又有多少人盯着咱们和朝廷,就等着我们行招踏错。” 她眼睛紧紧盯着跪在眼前的暗卫,眼神火热的像是要将他烧穿了一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如今朝廷刚答应了我的条件,承认了我凤阳长公主的身份,如此一来,所有的事都名正言顺,师出有名。朝廷做出了让步,让钦差带着皇上的旨意千里迢迢而来,可刚入凤阳地界就遭人暗算,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又如何看待要起事造反的仁义楼?说我们是一群言而无信的小人?” “公主别急,那些人既然花力气掳走了钦差,而不是当场杀/人,想必就不会伤了他们的性命,等燕大人将人就回来,一切自然会真相大白。”一直站在一旁的齐文选说道。岁月对齐文远好像格外的宽容,即便已是4o多岁,却依旧丰神俊朗。 今日齐令仪一大早就来到了郡守府找他,说等燕大人将人接到了,就要让他与她一起去接待钦差,没想到居然会遇上刺客,还将钦差掳走了,齐文远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非常疑惑,还有谁会想要破坏朝廷与凤阳长公主的会面? “我倒是忘了,”齐令仪杏眸一转,眼中尽是了然之色,“钦差被掳走了,文远公应该比我还要着急,毕竟文远公是最希望我能与朝廷握手言和的人之一。我不兴兵打仗,就不需要威胁文远公,你的夫人与公子对我来说也就没了意义,他们也就安全了。” 这明显是话里有话,齐文远听出了齐令仪话语中的怀疑,却无法为自己解释,他确实是因为家人而做了二臣,除非凤阳长公主名正言顺。 齐令仪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去给我准备仪仗,我要亲自出城寻人。” “公主?!”那暗卫和齐文远齐齐出声,看向齐令仪的眼中满是惊讶和不赞同,这外面正是兵荒马乱的,万一公主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不必多言。我不仅要出城寻人,还要大张旗鼓地去寻人。”齐令仪似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若我此时还没有拿出态度,那就真是要落人口实了。”说完,就先他们一步跨出了门,莲子赶紧跟上要扶着齐令仪,齐令仪却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暗卫,又将目光转到齐文远的身上。 “文远公,你与我一同去吧。”齐令仪说道。 齐文远愣了一下,跟上了齐令仪的步伐。那还跪在地上的暗卫这才反应过来,匆匆骑上马,飞奔回仁义楼,他要在公主回去之前安排好出城的事,还要找人去城外通知燕统领一声,若公主出了事,他可负不起责。 鸣金开道,凤阳长公主的銮驾和凤阳郡郡守文远公的官轿一同出了城,百姓跪立,举目四张,想着出了什么事需要凤阳城中两位最尊贵的人一同出城。有知情人低声道,“听说皇上的使者来凤阳城了,但是遇到了意外,长公主和文远公这是亲自出城去寻呢!” 众人惊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上饶的使者来了,怪不得要这样兴师动众。可是怎么会刚到凤阳地界就遭到意外呢? 行了不远,就到了出事的地方。除了燕绥等领着人肃穆地在那儿等着齐令仪的驾到,地上、树上插着的箭矢也昭示了这里发生过的险恶的事情。 燕绥单膝跪在地上,齐令仪忍了忍没有叫起,直接问道,“钦差可寻 分卷阅读42 到了?” “未曾。”燕绥沉声答道。 齐令仪又看看周围,显然事情发生后还没来得及清理这里,地上还有不少血迹,“死伤多少人?” “死二人,伤十八人。” 齐令仪点点头,“好生抚恤他们的家人。燕叔你也不必在这跪着了,找到钦差要紧,钦差和圣旨找到了,其他都好说,若找不到,就等着你苦心经营的一切付诸东流吧。” 燕绥站起身,脊背挺得很直,眉头也皱了起来,“公主放心,臣一定会找到钦差,手刃想要坏公主名誉的贼子!”他安排人前来护卫,“请公主在此稍作等候。” “我在这儿等候燕叔的好消息,燕叔放心去找人,我这里有护卫,有文远公陪着,你不必担心。”齐令仪回道,示意燕绥快去寻人。 燕绥走后,齐令仪等了一会,见没有消息,也不耐烦坐在车上,就下来走了走,她回头看了眼同样着急等待的齐文远,对莲子说,“去请文远公过来。” 莲子应“是”,快步走到站在官轿前的齐文远面前,说道,“文远公,长公主请您过去。” 齐文远立刻跟着莲子向齐令仪走去,心里想着,他这个侄女儿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肩上扛着这么多事,心中怎么不可能不害怕。 齐令仪让暗卫都退远些,又示意莲子也往后退些,“无事,这么多暗卫在呢,我有话与文远公说。” 莲子这才退了十步,也不敢退远,毕竟这个地方刚刚发生过劫持朝廷钦差的事,她不敢掉以轻心。 “文远公,”齐令仪轻声道,“有些事我早想问问你了。” “公主请问。”齐文远躬身回道。 “不必拘礼,论辈分,你是我叔叔,圣旨丢了,我也不过是一个朝廷还未承认的公主。”齐令仪眸中明暗不定,“文远公大义,自从任了凤阳郡郡守,便护得凤阳一地安宁,是百姓交相称赞的好官。当初燕绥找到你时,你当真没有怀疑过莲子的身份?只因为那块凤阳花的玉牌?” 齐文远低着的头抬起,苦笑道,“我知公主迟早会问我,当时的情况,先不说内人和犬子在燕统领的手上,当时那块玉牌已经被穆王爷证实了是真的,那么,若那位蒙着面的姑娘不是真的公主,那么公主也有可能是在仁义楼的手上,我深受先帝恩泽,若能寻回先帝血脉也算全了我做臣子的一番心意,只有先应下仁义楼的要求,再徐徐图之。” 他顿了一顿,又说,“公主在凤阳郡多年,是我不察,让明珠蒙尘了。” 齐令仪却不在意,摆了摆手,“我也知文远公的艰难,这次是仁义楼将你拉上了这条船,将来无论结果如何,我不会让你受朝廷责难。” 齐文远似有动容,道,“多谢公主。” “还有另外一件事,我想与你商议。”齐令仪扫了眼离二人有段距离的暗卫和侍从,“今日这事,明显是有人想破坏我与朝廷的关系,不想让事情和平发展下去,文远公在凤阳郡经营多年,可知有什么人有这实力,又对朝廷不满的?” 齐文远沉吟,脑中飞速转着,将凤阳郡有名望、实力的人一一想过,摇了摇头,“要说对朝廷不满,每个地方多少会有这么一些人,但我一一想过,却少有有实力在仁义楼手下抢人的,且不说有没有这个胆量,这样周密的安排,又有武功高强的刺客能在仁义楼和朝廷护卫两方人马下将事情做成,我实在想不出。这件事,与其让我来查,不如公主让仁义楼的暗卫来查也许会更有效。”他看齐令仪神色凝重,突然醒悟过来,“公主莫不是怀疑……” 齐令仪点头,虽然暗卫离他们很远,还是低声道,“我怀疑仁义楼中出了奸细。”她垂了眸,继续说道,“如何与钦差接洽,何时何地会合,只有仁义楼和钦差的护送队伍知道。这次接洽,两方都很慎重,护卫人数多、武功高,想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将人劫走,就一定要知道详细的安排,而这些,如果只是敌视朝廷或者仁义楼的小势力是做不到的,一定要有内应。虽然有可能是朝廷护送的队伍中出了问题,但是仔细想想,一是两位朝廷大员生死不明,二是此次接洽有利于齐国的和平,是朝廷所期望的,最重要的是,圣旨流落在外,是任何朝廷与皇室都难以忍受的羞辱,所以,这个问题,一定是出在仁义楼这边。” “有什么是我可以做的?”思索了一会,齐文远开口道。 “既然是仁义楼出了问题,自然不能再动用仁义楼的人去查。这些人无论是凤阳郡本地的还是这段时间从外地混进来的,这么大的事,要安排,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公主,我现在可是被监视着在。”齐文远无奈道。 齐令仪微勾了嘴角,只看着齐文远不说话。 “在公主面前,我这个做叔叔的倒是更像个孩子。什么都瞒不过公主的眼睛。”齐文远认输地回应,面上无奈,心里却暗暗惊异。 齐令仪看向远处,山林静谧,夕阳西下,晕晕红日就像天空上的一道伤口,让她心里有些堵得慌,“这件事也许只有从这里查起,才有一丝希望了。” 分卷阅读43 作者有话要说: 忏悔中—— 15寸的电脑塞不进箱子。。 在海南被咬了一身包。。蚊子好毒。。 ------------------------- 我是小剧场: 关维桢:令仪,快来救我~ 齐令仪:= =。 ☆、第二十五章 齐令仪刚抬脚往她那四匹马拉的宝顶马车走去,莲子也已经做好了服侍的准备,没想到身后的齐文远却猛地将齐令仪一拉,齐令仪几步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这一突变谁也没想到,齐令仪刚准备回头责问,却见一支箭射向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若没有刚刚这一拉,她的身上定是要扎一个窟窿了。 “有刺客!护驾!”莲子尖叫,不远处的暗卫们早已紧绷了身体,随时准备出击。 一片箭雨之后,从旁边的草丛和林子里冲出了许多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向齐令仪等人袭来。这些黑衣人武功也不弱,一时难分胜负,这边齐文远顾及着齐令仪,有些施不开手脚,恰有人袭击齐令仪,他情急之下只好挡了那一剑,瞬间身上就挂了彩。莲子在一边也是着急,但她不是暗卫,只是个丫鬟,能保住自己已是尽了全力,虽然看着齐令仪这边心中焦急万分,却也还要时时顾及着自己身边的黑衣人,一时到不了齐令仪身边。 黑衣人仿佛得了什么信号,都拿出了□□,一时场上都弥漫着烟雾,齐文远已经意识到不对,“公主?公主?”他焦急地喊着,莲子也不再顾及什么,循着声音冲过来,努力地想要扇走这些烟雾。待终于能看清一些了,众人心下大急,长公主不见了! 确定公主不是在烟雾中走失在这里了之后,马上有人就去禀告燕绥,齐文远则暂时充当了指挥,着人火速向周围各个方向搜索公主的下落。 这可怎么是好,刚不见了朝廷的钦差,如今连凤阳长公主也被人掳走了,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齐文远深皱眉头,心中充满了疑惑。 燕绥很快得到了齐令仪不见了的消息,这下,连一向冷静的他也再也无法冷静下来了,钦差不见了,他总能想到办法与朝廷周旋转圜,若是齐令仪出了什么事…… 他不敢想。 不光是自己培养了齐令仪这么多年,不光是为了复仇大计。这么多年,他早已将齐令仪当作了自己的孩子看待。齐令仪是先皇与先皇后留下的唯一血脉,是齐国的正统,无论是谁出事,都不能是她! “传令下去,仁义楼全面出动,一定要找到公主,务必确保公主的安全!”燕绥的眼中泛着寒光,声音沉沉,蕴含着时刻会爆发的怒气。 就在外面一片大乱,各方潜伏的人员都蠢蠢欲动的时候,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在了凤阳城郊外的一座农庄前。 从那马车上下来一位貌美的少女,端庄娴静。这不是众人满世界寻找的齐令仪又是谁? 齐令仪眯着眼看了眼眼前毫无特点的农庄,垂下眼眸,抬脚稳步走了进去。跟她一起来的黑衣人早都作了普通侍从的打扮,此刻该在农庄前守卫的守卫,该去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分工明确,明显训练有素。 “令仪。”好听的男声中明显带着欢喜,声音的主人并未掩饰自己的感情。 齐令仪听了这声音,抬眼去看,早前“失踪”的关维桢穿着一身黑色常服,面如冠玉,此刻正站在门口,看向她的眼中有欢喜,有忧虑。他将齐令仪上下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并无狼狈,衣裳也都还干净,想来是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可有伤着?” 方才他在等着齐令仪的时候,心中就有些后悔。当初在十里坡与皇上详谈之后,齐令仪就提出让他和皇上配合她演这么一出戏。 虽然知道皇上安排的这些人都是高手,以无心算有心,这场戏也并不难演,但当他到了农庄却没见到齐令仪的时候,他还是后悔了。毕竟是刀光剑影,万一场面混乱的时候伤了齐令仪,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 他忍住了几次想亲自去找齐令仪的冲动,皇上已经回京,他必须按捺住心绪安排好一应事宜,好在齐令仪如今安全的到了他面前。 齐令仪抿了抿嘴,答道,“未曾。” 两人走进屋中,屋内原本坐着的男子在听到他们讲话时就已经站了起来,此刻向齐令仪行礼道,“臣礼部尚书司马如卿见过长公主,公主金安。” 齐令仪也不摆架子,亲自虚扶了司马如卿一把,道,“司马大人请起。一路舟车劳顿,还要累得大人陪我演这样一出戏。”她声音温婉,带着真诚与敬重。他三哥既然能派这位司马大人前来宣旨,那他必定是三哥的心腹之臣,得三哥看重。主意是自己想的,能得这位司马大人全力配合,哪怕他是因为听从皇上的命令,齐令仪也是感激的。 “微臣不敢当。”说着,司马如卿从袖中拿出明黄色的圣旨展开,齐令仪见了就要跪下,却被司马如卿一把 分卷阅读44 扶住,“来时皇上特意吩咐了,公主站着接旨即可。” 齐令仪点头,并没有纠结于这个问题,司马如卿心中一边衡量着,一边开始宣旨,“……流落民间,幸得天怜齐国,使公主归朝……封地尊荣一切如旧。” 宣完旨后,司马如卿将明黄色的圣旨交到齐令仪的手上。齐令仪盯着手中的圣旨,心中砰砰直跳,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自她离宫已经十二年了,如今她这公主,终是被朝廷承认了。 三哥还是信她的。 司马如卿思量着开口道,“臣恭贺公主,明珠还朝。” 虽说这几个月凤阳城发生的事闹得整个齐国都沸沸扬扬,这位凤阳长公主应是站在朝廷对立面的,但是皇上信她,他是皇上的心腹,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且看这长公主今后会如何做。 齐令仪将圣旨收入袖中,整理了一下心绪,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希望二位大人与我精诚合作,不负圣上隆恩,还齐国安宁。” 听到这话,司马如卿与关维桢二人皆正了颜色,郑重道,“但凭公主吩咐。” 上一次与齐德坤密谈时,齐令仪便告诉了齐德坤她的疑虑,她觉得,凤阳城中想要造反的,绝不止仁义楼一家,包括上次与关维桢几人在凤阳城中遇刺一事,都让她觉得自己被动无比。敌在暗,她在明,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于是齐令仪便想到了这个办法,与朝廷派来的钦差合伙演了这么一出戏,将钦差与自己都转向暗处,明面上的目标消失了,才好搅动这一池浑水,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都现出原形来。 这农庄离她失踪的地方不远,即便因为掩人耳目可以拖延一段时间,但是仁义楼的人迟早会发现蛛丝马迹找到这里来,此地不宜久留,须得尽快做好下一步的安排。 凤阳的地界儿就这么大,齐令仪觉得,靠躲是躲不过的。关维桢盯着齐令仪的小脸,听她讲着,却有些一心二用起来。他早知齐令仪聪慧冷静,非寻常女子可比,但齐令仪仍是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惊喜,她仿佛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书,让人不舍得放手。 “只我们失踪这一件事还不够,我们得再基本定下时,已是深夜。 桌上的茶水换了一道又一道,早前关维桢怕齐令仪和司马如卿饿着,让下人端上来垫肚子的点心却到这时还未有人动过,待一切议妥帖了,几人才觉着腹内空空。 已经快要入秋了,夜里有些凉,关维桢怕齐令仪寒了胃,吩咐人去煮了三碗热汤面,“先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儿。”关维桢说完又转对司马如卿说,“时间紧迫,怠慢大人了。” 司马如卿连连摆手道,“公主在此,怎能说怠慢了我。特殊时期,无须讲究这些,只是让公主辛苦了。” 齐令仪淡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二位一会儿还要去将事情具体安排下去,今夜怕是不能休息了,明日天亮后我和关大人就启程前往西北,这里就拜托司马大人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面就煮好了。他们也不挪地方了,就在大堂里支了张方桌。几人经过一日相处,互相了解了不少,也不再推拒,只让齐令仪坐了中间,司马如卿坐了右手边,关维桢也坐下,安静地吃着面,也难得地休息了一下。 简单吃了 分卷阅读45 一顿后,关维桢便与司马如卿匆匆走了。 早在齐德坤与她在十里坡密会时,齐令仪就提出要让他们帮着寻找与钦差和自己身形相貌相似的人,预备着在他们在众人眼前被“掳走”后,再演一出戏,吸引众人的视线,而齐令仪和关维桢则趁机前往西北大营。 “我知道南疆的土司蠢蠢欲动,很有可能与国内势力有勾结,但是皇兄对此早有安排,”看了眼齐德坤一眼,见他含笑认真听着,齐令仪接着说道,“蓟州郑茂经将军出身于以军功立家的郑国公府,十五岁时便随他的祖父——老国公爷出使过南疆,在那待了两月有余,后被有意安排参与南方各个剿匪、镇压叛乱的大小战役,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大将,有他镇守蓟州,南疆不足为惧。” 齐德坤细细听着,眼中闪着亮光,满脸皆是骄傲之色,看得齐令仪都不好意思了,但心里却是温暖的。 “我比较担心的,是西北那二十万大军。”她顿了一顿,心中有些发虚,不自觉地看向关维桢,后者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无妨,你继续说。”齐德坤道。 虽然心下有些疑惑,但齐令仪明白齐德坤对关维桢是非常信任的,而西北的那二十万大军他必定是心中早就有所怀疑,而关维桢也定是知情的。 齐令仪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我知道历任淮南王对朝廷忠心耿耿,一直守卫着齐国的疆土,功不可没。但……虎牢关是齐国的咽喉,鞑靼虽然近年来没有对齐国再造成大的伤害,却不能不防他们养精蓄锐之后会不会趁国内混乱突然袭击。一旦虎牢关被突破,那么,就意味着鞑靼不仅会长驱直入中原,攻向上饶京都,还意味着齐国……失去了二十万精锐大军。那里,不能出一丝纰漏。” 齐令仪舒了一口气,“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在这个时候,出身淮南王府的关大人就是作为皇上特使稳住西北大军的最好人选。” 西北的情况,其实一直都令她很是在意。虽然淮南王陈兵二十万于虎牢关后,威慑之下,鞑靼再无进犯中原的事发生。 但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每到冬季,尤其是这些年有过几次大雪肆掠的灾年,凭鞑靼的情况,在牛羊大量被冻死的时候,他们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可问题是,他们生存下来了。 据她所知,鞑靼现今的大汗——达延汗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自十五年前鞑靼进犯中原被驱逐出去后,元气大伤,汗权衰弱,权臣突起。 达延汗卧薪尝胆,在一众兄弟中被各方心怀叵测的人选中,成为汗王,却并没有受那些曾将他父汗逼上绝路的权臣所迫,而是用雷霆手段将这些人一一收拾,全数绞杀,震慑了鞑靼各部,将汗权完全收在了手中。 齐令仪微眯起眼想着,这样一个将权利紧紧抓在手中的人,怎么可能对齐国这样一大块在嘴边的肥肉没有兴趣呢? 那么这些年的平静和在灾年仍然向齐国上岁贡的举动,就如达延汗当年为王子时的卧薪尝胆一样。 他在等,在养精蓄锐。 就如狼一样,埋伏在猎物周围,一双眼发着幽绿的光芒,等着能一举咬破猎物咽喉的机会。 而他之所以等得起,就一定是有人给他提供了能使部族生活下去的资本。 这其中,就一定存在着利益的交换。 这些年鞑靼虽然没有大举进攻齐国,但却骚扰不断,边关不少城镇的百姓和来往商人时有损失。 而正是因为这些骚扰,朝廷才不得不一直养着这二十万大军,无法撤走一兵一卒。 虽然淮南王府与皇室从齐国建立时就一直是君臣相处的典范,美名世代流传。但是,齐令仪从小便学习经史子集、治国方略,她深知,历朝历代没有哪一位皇帝会希望军权旁落,任何一位皇帝,都不会希望手下有权臣的存在,但是淮南王府做到了。 她相信淮南王府一直以来对齐国的忠诚,但他们不可能没有手短。 在鞑靼的事情上,说实话,齐令仪是无法相信淮南王府没有插上一手的。 她和齐德坤都相信关维桢,但是她不相信如今的淮南王府。即便历任淮南王都对皇室忠诚,也不能保证如今的淮南王罗权对皇室也是完全忠诚的。 二十万大军,她赌不起。 她必须要亲自去确认。 而且……齐令仪抬眼看向齐德坤,从他的眼神中齐令仪就知道,齐德坤对这位淮南王也不是完全信任的。 “放手去做,三哥永远是你的后盾。”他笑着给了齐令仪承诺,欣慰道,“我的小仪儿,真是长大了。” 思绪从十里坡回转到现在,齐令仪捏了捏眉心,端起了一旁的茶杯。 关维桢和司马如卿还没有回来,她本应该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的,毕竟天亮就要出发前往西北,这一路奔波想必也不是好受的。 但是她却没有困意,心中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想着那些装扮成他们的人不知能否成功,想着西北大营中是否有叛国的人,又 分卷阅读46 想着三哥如今在上饶不知在干什么。 齐令仪捏眉心的动作顿了顿,她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想起那日在碧波湖初见三哥时的情景。三哥不过二十四五,面如白玉,却偏偏在眉心有两道很深的纹路,平白添了老气。 “想必他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吧?”齐令仪喃喃着。 不过枯坐一会,关维桢终是在天光大亮前回来了。 司马如卿已经随着人一起走了,“司马大人已随假扮我们的人一起出发了,”关维桢顿了顿说道,“他决定自己亲自来演这一出戏,好确保那些人能够上钩。” 齐令仪有些惊讶,司马如卿已年过五十,且完全是文人书生的样子,这次虽说是演戏,接应等事都会安排妥当,但纠缠打斗中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并不是说完全没有危险。 她没想到司马如卿会有这个胆量。 不过,到底是她三哥信任的人,“先生大义,齐国之幸。”齐令仪说完,也不再多做停留,与关维桢各自休整一下后,便坐上了马车,前往西北。 为了掩人耳目,在凤阳附近他们乘坐马车,扮成贩运茶叶的客商,到了瓜州后便改骑快马。 在到达瓜州之前,他们就收到了司马如卿传来的消息,说事情已经办妥。 果然,往西北一路上明里暗里查探的人便少了许多。 此时西北大营中淮南王罗权正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消息,一双眼红彤彤如充血一般,瞪得老大。 忽然,他双手抱头,有些疯癫,举起袖子将桌上的折子、书籍全数大力扫落到了地上,“啊!!!”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营帐中的暗卫瞬间冷汗流了全身。 “将军!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营帐外已有巡逻的士兵听到声响后跑过来问道。 “滚!!都给我滚!!”罗权愤怒地声音传了出来。那些士兵不敢犹豫,立马散去,不敢再靠近。 罗权捂着胸口,用力喘息几下,将手中的信纸死死捏住,声音阴沉道,“再给我去查,务必将三公子给我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忽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喊道,“凌峰!” “属下在。”从暗处走出来一人,应到。 “你!”罗权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你亲自去给我查,务必将三公子给我带回来!” “属下明白。”叫凌峰的暗卫答道。 几个暗卫心下也是有疑虑的,他们从未见过淮南王如此失态,平日里他们虽然知道三公子关维桢受淮南王看重,但毕竟只是义子,淮南王府也不是没有小主子夭折过,就是亲子离世,淮南王也不曾如此伤心,更何况只是义子。 但这些不是他们该想的,压下了心思,他们立刻向线报上说的关维桢“出事”的上阳县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都两点多了。。碎觉~ ☆、第二十七章 途径瓜州后,齐令仪几人骑快马向西北大营所在的凉州而去。 上饶京都中齐德坤也早收到了消息。 在齐令仪与钦差被黑衣人“掳走”后几日,仁义楼中暗探就在距离凤阳城南面数百里的上阳县城外发现了几人的踪迹。 暗探秘密跟踪,不多时却被黑衣人发现,双方随即展开了追逐战。 纠缠打斗中,黑衣人胁迫着“齐令仪”等逃跑,却不巧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情急之下,那些黑衣人竟然逼得几人落崖后自己也纵身跳下了悬崖。 虽然仁义楼和朝廷在有意封锁消息,但是有关朝廷钦差和凤阳长公主遇难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因作为钦差的礼部尚书司马如卿曾被人正面撞见过,所以倒是有不少人相信落崖的那个与齐令仪身形相似的女子就是她。各路人马更是明里暗里派人前往上阳县。 更是有人在猜测,这样明目张胆的人是谁。 恰在此时,南疆土司意图谋反的消息也传入了人们的耳中。蓟州郑茂经将军现在正在整顿军务,上饶京都中郑国公府更是接受郑茂经将军的请求,将府中年轻的子侄派往蓟州听凭调遣,故而京中不少人都知道了南疆不太平的事。 又因为上阳县在凤阳城前往南疆的必经之路上,故而有人猜测,这件事会不会是南疆叛乱土司一手谋划,意图阻止凤阳长公主与朝廷握手言和,引起齐国国内混乱,再将凤阳长公主和帝师司马如卿握在手中,以此掣肘郑茂经将军。被人发现后,就逼死了凤阳长公主,从而彻底破坏了凤阳与上饶的关系。 因为此次负责护送钦差司马如卿前往凤阳的是京畿步军副统领关维桢,而他出身淮南王府。关维桢护卫不力,致使朝廷如今处于被动的局面,如今他生死不知,当夜皇上就召了淮南王世子入宫。 圣上大发雷霆,当着众多宫人的面狠狠责骂了淮南王世子,令其回府闭门思过,并下旨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北大营,斥责淮南王罗权教子无方。 然后,病 分卷阅读47 情刚有起色的年轻皇帝,因为怒火,再次病倒了。 宫中赵皇后对文武大臣传来懿旨,皇上身体不适,罢朝十日。 此时,齐令仪几人已快到凉州地界了,正找了地方稍事休息。 齐令仪靠了身后的树干,闭起眼睛假寐,她确实是累了。额间的汗顺着脸颊流下,将发丝沾湿成一缕缕的,贴在脸上。 关维桢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又是心疼,又是觉得有些怦然心动。他想替齐令仪擦汗,却又怕打扰了她难得的休息。 这些日子,他越来越少能想起晴娘了,晴娘的脸在他脑海中都有些模糊了。 似乎因为自己爱上了齐令仪,每日看着她,让自己心中的恨与执念都淡了。 现在他的脑中全是齐令仪笑的样子、冷静思考的样子、忍着疲累坚强赶路的样子…… 他从未如此这般,脑海被一个女子完全占满,却还如此甘之如饴。 曾经他想将齐令仪护在自己身后,天真烂漫。 现在他想着,这才是齐令仪本来的样子。冷静、机智,又不失本心。 若她真成了躲在人身后小鸟依人的小娘子,反倒不是她了。不论她愿意怎么做,他都愿意陪着,让她心愿得尝。 齐令仪似乎感觉到了目光,眼皮动了动,睁开了眼,就看到了微笑看着她的关维桢。即便因为赶路头发有些微的凌乱,面上沾了风尘,却仍然遮不住年轻公子眼中似水的温柔。 即便齐令仪从未接触过男女之事,却也明白关维桢这样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面色镇定,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 “到达下个镇子,我们就到凉州地界了吧?”齐令仪抿了抿嘴,出声问道。 关维桢早看到了齐令仪的耳根红了,笑容更加明显,但看着齐令仪的窘迫,他收敛了些,他深知,要让眼前的姑娘开窍,并不在于这一会儿。 于是移开了目光,看向凉州方向,“此处距离镇子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今日我们就能到达凉州。镇上不远就有西北驻军。”说着,面色就严肃了起来。 齐令仪点头,想到马上就会到达凉州,很有可能会遇上西北大军,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齐令仪毕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 以前的她,总想着过逍遥而平静的生活,不愿意与朝廷起冲突,不愿意将仇恨和一国之重责背负在肩上,她觉得太沉重了。 如今,她还是背负起来了。 也许这是她生在皇家的宿命吧,即便她流落民间,上天还是让她兜兜转转地走上了这条路。 她希望西北无碍,一切只是她多虑了。这样她就能和三哥联手,一平南疆,二收编仁义楼,三敲打居心叵测不安于室之人,经过这一番,让齐国上下君臣一心,她觉得,至少能保齐国十年太平。 三哥励精图治,十年的休养生息,足够他壮大齐国的经济、军事,到时候东边的倭寇和西北的鞑靼都再不会对齐国造成任何威胁。 如此,父皇母后的在天之灵才会真正得到安慰吧。 想到这里,她脑门有些突突地跳。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一种感觉,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隐隐觉得,淮南王府与十二年前的事有些什么联系。 齐令仪看向关维桢的眼神中有些疑惑,关维桢一直生活在上饶,十二年前的事,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察觉到齐令仪眼神的不同,关维桢问道,“令仪,怎么了?” 齐令仪这才发现自己眼神的不对,她歉意地摇摇头,“无事。”关维桢作为朋友,对她可谓是十分仗义,她不该怀疑他。 “走吧,时候不早了,早点到达凉州,才好早些做出安排。”齐令仪说道。司马如卿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上阳县,好不容易为他们创造了些许时间,上阳的事总有一日会被仁义楼发现不对劲。这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时间,他们不能浪费了。 说完,几人翻身上马,一刻不停地向凉州赶去。 两个时辰后,几人到达镇外,齐令仪与关维桢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因为这样一个小的镇子,还是面向齐国中原的镇子,居然明显能看出正在调兵遣将,明显有重兵把守。 几人稍作调整,经城门官兵检查就进了镇子。因为这里离凤阳城很远,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能出现在这里,所以,到是无人识得他们,很顺利地就通过了检查。 找了客栈住下,关维桢就敲门进了齐令仪的房间,而青竹则跟随进来,在门内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近日朝廷可有收到鞑靼要进犯的消息?”齐令仪等关维桢坐稳就开口问道。 见关维桢摇头,齐令仪面色凝重道,“我们走之前,仁义楼也毫无鞑靼的消息。” 而且,即便是鞑靼进犯,重兵也该把守在虎牢关,又怎么会将军队调遣到这凉州前往中原的路上? “关维桢,”齐令仪踟蹰着开口 分卷阅读48 道,“上次在上饶淮南王府,我……大概明白你与王妃和世子的关系,但青竹也曾对我说,淮南王对你十分看重……”她仔细观察着关维桢的神色,面上有些赧然。虽然她不该怀疑关维桢,但西北二十万大军毕竟掌握在淮南王的手中。 “不过,也许是西北军情有变,我们还没收到消息……”虽然这个理由无法说服任何人,齐令仪还是开口说道,想着有多大几率是这种可能。 “令仪,”关维桢只正色道,“你无须因为我影响你的判断,也无须因为我而顾忌淮南王府。我随你来西北是助你的,而不是成为你的绊脚石。” 见齐令仪有些怔怔地,这个样子让关维桢觉得有些可爱,他忍了笑继续道,“任何时候,我都不会站在你的对面。你有什么想问的,无须顾忌,我不会骗你。” 这下,齐令仪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她早在心中对自己说过了,以她对关维桢的了解和对他三哥看人能力的信任,她不应该怀疑关维桢的,但却还是问出了口。 她说了这样的话,关维桢却没有丝毫不满。 她不自觉放软了语气道,“那日在十里坡,我见皇兄与你的样子,你们是不是早就怀疑淮南王府了?” 关维桢轻勾了嘴角,令仪果然是聪慧非凡,什么都逃不过她那双眼睛。“不错。皇上一直对淮南王府有所防备。” 这下有些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但是却又有问题跳出了齐令仪的脑海,她疑惑地问关维桢,“虽然你与淮南王府关系淡漠,但毕竟是淮南王府的三公子,皇兄为何会这样信任你?” “可能因为我长得好看?”关维桢笑着说道。 他的话一出,不仅齐令仪有些目瞪口呆,连一边守着门的青竹都觉得下巴要掉下来了,他忍不住回头看关维桢与齐令仪的神色,却被关维桢一个眼神吓得赶紧转了回去。 “呵呵。”关维桢转了口气,“不逗你了。其实这事我也一直有些疑惑。十二年前我曾大病了一场,险些丢了性命。虽然命是捡回来了,我却丢失了那之前的记忆。从我醒来后,便发现皇上对我比一般人更为信任,具体原因我也不得而知。”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二十八章 “这里的情况要马上让皇兄知道。”齐令仪如青葱般的手指轻点桌面,缓缓说道。调兵遣将不是小事,若淮南王真的有心谋反,而这里的情况上饶却还不知道,那就太被动了。 “好。”关维桢回答道。 仅仅一个字,就让齐令仪知道,一切他都会安排好。 不得不说,有关维桢在身边的这段日子,齐令仪莫名觉得很安心。 不同于在仁义楼中燕绥从小到大对她的关心教导,也不同于莲子一直以来的悉心照顾。 十三娘、音儿、张先生和秦夫子都对她很是尊重关心,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也是有求必应。 不过,这些都建立在她是齐国嫡公主的基础上,他们需要她带领仁义楼造反,他们都因为各自的原因而有同一目标,那就是将齐德坤拉下皇位。 齐令仪的眼中有一丝落寞。 她又看向正在向青竹吩咐向京城传信事宜的关维桢。这个人一开始让她有些看不懂。 齐令仪从小接受宫廷教育,被教导的都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建立都是因为利益,别人与你结交那是因为你身上一定有他们需要的某种价值。 但是关维桢却有些不一样。 齐令仪与关维桢相识于狼狈落魄之时,作为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人与他一同入京,受他百般照顾。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没有因为自己有造反的嫌疑而怀疑自己,也没有因为皇上承认了她长公主的身份而讨好自己。 他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毫无改变。这反倒让齐令仪觉得自在,觉得安心。 她知道,关维桢与自己结交是因为自己这个人,而无关其他。 青竹得了命令,就出去唤了墨石来值守。 这件事事关重大,关维桢将令牌交予青竹以便他能入宫。关维桢决定让青竹亲自跑一趟,确保万无一失。 做完这一切,关维桢回过身来对齐令仪说:“饿了吧?令仪,你别看这个镇子小,地方又偏远,但却有你在凤阳吃不到的好东西。” 齐令仪挑了眉,好奇道,“哦?是什么?” 关维桢脸上带了得意,好看的眉眼都似有了生命一般,只让齐令仪跟着他走,说是要保留神秘感。 齐令仪觉得这个样子的关维桢就如孩子般,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她用袖子掩了掩嘴角,以免自己笑出声,然后配合地跟在了关维桢的身后。 出客栈后走了不远,到了一家名叫“客常来”的店。 这家店占地不大,有两层。齐令仪向店内看去,这家店虽不至于说生意爆满,但也能看出生意不差,空桌并不多。 “几位客官吃饭?”见几人进了门,小二立刻前来招呼。 关维桢应了 分卷阅读49 一声,几人上了二楼。 这次来西北,目的是为了查探,人多了反而目标太大,容易坏事。故而只有齐令仪、关维桢等一行五人到了西北,其他人都或留凤阳、或去上阳,自有安排。 今日青竹已经出发前往上饶,留下的刚好四人。 出门在外也不多讲究,正好四人就坐了一桌。 齐令仪转头看了看周围,好笑地对关维桢道:“你说的好东西就是牛骨?这有何稀奇,在凤阳我无须去别的地方,仁义楼中便有。” 看着她眼波流转、娇俏动人的样子,关维桢不自觉勾了嘴角,示意齐令仪别着急。 墨石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中莫名有种欣慰的感觉。主子就是主子,一旦开了窍,就学会了怎么哄女孩子。这不,公主不就被主子哄得好好地吗?主子要继续加油啊!墨石永远支持你! 待得一大盆牛骨汤端了上来,几人只觉得牛肉香与奶香混合的奇妙香味扑面而来,直让他们觉得腹内空空,不自觉地咽了津液。 齐令仪还是嘴硬道,“牛骨汤?看起来是不错,但凤阳也不是没有啊。” 关维桢在小二的服侍下净了手,先给齐令仪盛了一碗浓香的牛骨汤,让她尝尝。 这半个月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几人喝了这么一碗热乎而美味的汤,只觉得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了下来。齐令仪也觉得腹中熨帖的很。 她倒是喝出了这汤的不同,汤中加了牛奶,这牛肉的味道也与凤阳城中吃的不太一样。 关维桢又将汤中的牛骨捞出来,细细地替齐令仪将牛骨上的肉撕下来,放到她的盘中,让她沾了小二端上来的特制的酱料吃。 齐令仪这才觉得有些稀奇。从前仁义楼中做这道菜,牛骨都是不用来食用的,熬了汤之后,牛骨就都扔掉了,而且牛骨上本就没有什么肉,熬了汤之后也没什么味道,所以一直以来都没什么人会吃这点肉。此时沾了这特制的酱料来吃,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关维桢见齐令仪吃的开心,又拿起了托盘中像小竹签一般的管子,那管子有小臂长,比小拇指更细些,插到了牛骨中,举到齐令仪嘴边,示意她喝。 齐令仪脸颊微微泛红,自己接过了牛骨,细细吸了起来,确是鲜美无匹。 她知道牛骨髓能食用,也曾吃过,但这牛骨髓却与她以前吃过的不一样。因为混合了牛奶的奶香,而使这骨髓更加鲜美香甜。 “这一菜三吃,确实新奇,回去了我也要在菜谱上加上这么一道菜。”齐令仪开心地对关维桢说。 关维桢净了手,又拿了干净的帕子递给齐令仪,“恐怕在凤阳做不出这个味道。” 齐令仪好奇道,“为何?我也让厨子在汤中加上牛奶熬制……”她看了看关维桢的神色,略想了一下问道,“这牛肉的味道确实比平日里吃的有些不同,是否还有秘制的调料?” 关维桢摇摇头,回答道,“倒不是调料秘制,主要是这原料。这些牛都是来自鞑靼的草原,比咱们中原的牛味道更重些,故而别有风味。这家店的老板曾经在鞑靼与齐国之间经商,后来鞑靼与齐国关系紧张,他便在这镇子上安了家,做起酒楼的生意。” 齐令仪倒也不怎么遗憾,只要齐国国内安定,她还是有机会再来吃上一顿。 她站起身笑着对关维桢道,“走吧。你不是还要带我见个人吗?” “呵。”关维桢示意墨石二人在此处等着,带齐令仪走到拐角,轻轻扣了门,就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了。是一个看起来就有些精明的男人,大约三十五岁左右。 关维桢出示了信物,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眼中现了了然之色。他侧开身子,让了两人进去便关上房门。 “关大人,”他寒暄了一句,又看向一旁的齐令仪,疑惑道,“这位是?” 齐令仪看着这男人,她知道关维桢并不是无缘无故带她来这个地方吃一顿饭,然后又给她讲这么一个故事。眼前的人,应该就是她三哥在西北安插的人之一,按关维桢所说,这人应是叫杜海,祖上原是江浙一带的大富商,因为得罪了当朝权贵,最后就留了这么一支血脉,被迫前往西北,做起了在齐国和鞑靼间倒卖的生意,对西北和鞑靼倒是很熟悉。只是不知道三哥是怎么找上他的。 齐令仪端起茶抿了一口,笑着道,“杜老板,我是齐令仪。” 这段时间,恐怕没有什么人对这个名字不熟了,杜海大惊失色,跪下对齐令仪拜倒,“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公主千岁亲临,请公主恕罪。” “杜老板请起。”齐令仪轻声道,杜海与孙贵将军不同,杜海是商人,眼中随时透着精明,要用这样的人,不可远也不可近,既要赋予一定的信任,也要有一定的威慑。 若被他看轻,不管你身份如何,他也不会再忠心耿耿。 “不知者无罪。何况这是在外面,无须讲究这么多。我们还有些问题想问杜老板,你这样我们可怎么交谈呢?”齐令仪声音亲和,但是杜海却莫名的觉得额头出了些汗。 分卷阅读50 /> 他站起身,在下首找了把椅子坐下,来不及想明明是与皇上站在对立面的凤阳长公主怎么会与皇上的钦差一同来到西北边疆,齐令仪就问道,“杜老板可知道西北最近有何异动?” “公主说的可是西北防务变动之事?”杜海镇定下来,想到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竟然在两个一二十岁的年轻人面前失了仪态,倒是显得有些可笑。 “不错。”齐令仪看着杜海的样子,就知道这人又起了别的心思。 “公主有所不知,西北边防掌握在淮南王手中,王爷为使西北将士熟悉西北各处,时常会换防,这也属正常。”杜海垂了眸回答道。 齐令仪这下也不问了,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长时间的沉寂让杜海感觉到不对,他偷偷抬起眼,却见齐令仪正含笑望着他,这不言不语的样子让他心中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迷妹墨石…… ☆、第二十九章 屋内的寂静终是让杜海有些抵抗不住,他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询问道:“公主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他不明白,凤阳长公主虽说身份尊贵,但那也是先皇在的时候的事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凤阳长公主不得当今皇上喜爱,小小年纪就被赶往青山寺而后落了难的事是天下都知道的。 她虽生于皇室,却长于民间,十五岁后才被发现真实的身份,此时就算再怎么训练,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威仪。 看着不过是个天真的少女,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倒像是天生的上位者。他心中暗叹,也许皇室的血脉真的不同! 齐令仪叹了口气,纤纤玉指指着桌上的茶杯道:“杜老板看着只是在西北的小镇里经营这样一座小的酒楼,喝茶用的却是汝窑。这汝窑可是官窑,能为民间所用的大多是前朝战乱时流落出来的。想必这一套也是你家中保存下来的。” 齐令仪眼中含笑,杏眼流转道:“杜老板日日用着这套茶具,想必还念着祖上的光辉。” 杜海一骨碌从椅子上滚下来,跪着连连道:“小人深受圣上恩泽才能保全一条性命,不敢有别的想法。若敢有二心……”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竖起三根手指,“若敢有二心,定叫小人天打雷劈!” 齐令仪想着,这杜海长年独自在西北经商,可谓天高皇帝远,且又处在淮南王的势力范围内,经年累月后,难免会动摇。毕竟他是商人,又曾受到过权贵的迫害才流落到此地。淮南王若有二心,在现在这个形势下,不一定讨不到好处。 虽说商人不比军人,难以定性,但好处就是隐蔽。淮南王不是一般人,淮南王府世代经营西北,要在他手底下安上几个暗桩,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杜海是个小商人,且曾与朝廷权贵结仇,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但是若被这样的人倒打一耙,那就真是措手不及了。 “这里是齐国,便是在西北,也不可能姓罗。”齐令仪抬眸道。声音并不凌厉,就是这样的轻言细语却让杜海的头更低了。他以额触地,连连应是。 关维桢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对齐令仪感到骄傲,令仪就是这样出色的女子,时刻让他感到惊喜。他示意杜海坐下,毕竟这是皇上安插在这里的人,敲打过后,他们还得依靠杜海来了解现在西北的情况。 杜海此刻也没有心情品茶了,上好的君山银针此刻就如白水一样,他端起茶杯牛饮了几口,深吸了几口气才使砰砰直跳的心缓和下来。 “殿下,您可知您与关大人在上阳县落难的事情前些日子已经传到西北来了?”杜海此刻的神色与刚开始完全不同,他面带尊敬地问齐令仪。 既然杜海不再为难他们,齐令仪也不端着架子,轻声回答道:“我知西北迟早会收到消息。这消息传来后,淮南王可有什么反应?” 杜海这才舒了一口气,自己对长公主他们还有用,他们就不会为难自己。他脸上略带上了得意道:“这就是您为什么会看到西北驻军调兵遣将了。” 齐令仪看了关维桢一眼,示意杜海继续说下去。 “我们安插在西北大营的人说,那日有淮南王府的人到了淮南王的营帐,接着就从营帐中传出了淮南王似发狂的声音,惹得巡逻的士兵去询问,却被淮南王骂了出去。我们的线人不敢靠得太近,但是也听到淮南王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就从营帐中走出几人,骑马离开了营地。” 杜海看了一眼关维桢,面上带着纠结,小心翼翼地说道:“结合上阳县传来的消息,我们猜测淮南王是派人去寻找关大人了。” 齐令仪并没有表示什么,关维桢面上也没有异常。 杜海继续说道,“然后,西北驻军便开始了大幅度换防,调兵遣将等一系列动作接踵而至。”说完,他看了眼齐令仪,似是想起什么赶紧接着说道:“这些事情我已于前日写成谍报送往上饶了。”说完他垂了眸,一副听凭吩咐的样子。 关维桢想了想问道:“杜老板,最近鞑靼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齐令仪和关维桢想象的 分卷阅读51 回答,杜海摇摇头道:“原本我与几支商队有长期的联系,但是原本前几日他们就该经过我这里,给我带来鞑靼的消息。但是,直到今日,他们也没到达。”他眼中有担忧之色,这些商队的商人与他都是好友,都是他从前跑商时结识下来的,有些甚至是生死之交,他这几日总有些不安,怕这些老友在商路上出了什么事。 齐令仪和关维桢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见该问的都问得差不多了,齐令仪率先站了起来,对杜海和善道,“杜老板为朝廷做的皇上都知道。你也不必过分担忧,我们会继续往边境去,若有你那些朋友的消息,我会着人带给你的。” 杜海眼中有感却全由赵军师一手安排,淮南王并未露面。那日淮南王在营帐中发火后,便只有他的几位心腹将军见过他,这其中的原因到不知道是为何。” 齐令仪轻蹙了眉头,答道,“我知道了,多谢。”就开门与关维桢出去了。身后杜海拱手相送,直说“不敢”。 回到客栈后,齐令仪问关维桢,“来前皇兄应该把西北驻军中的线人的联系方式告诉你了。你可知道皇兄的线人中可有淮南王的心腹?”齐令仪知道她三哥不是那种会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人,杜海是他的眼线,也与其他线人又来往,但是杜海肯定不能联系到西北所有的线人。这样万一杜海或其他人被发现,她三哥才能依旧有人可用,不至于被人遮了眼。而这线人杜海不知道,关维桢肯定知道。 关维桢不喜欢看到齐令仪眉头皱起的样子,可如今他却不能抬手替她抚平眉头。这让关维桢觉得有些无奈,更就越沉重。因为他们发现,军队都在从边疆调往中原的路上。 这几乎就可以肯定西北驻军的不臣之心了。 西北二十万大军大多世代跟随淮南王府,若说淮南王有心反叛,只要他师出有名,倒真有可能蛊惑了众将士的心。 几人寻了客栈住下后,并未着急出去打探。淮南王在归来城中,难免不会碰到认识关维桢和墨石的人,所以他们决定晚上再去一探究竟。 倒是齐令仪换了一套普通的衣服,作男子打扮,带了一个护卫出门去晃晃,说不定能探听到什么消息,总比这样坐在客栈白白浪费了时间好。 关维桢虽然有些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这个时候他确实不能出去。好在皇上派来的这个护卫也不是一般人,齐令仪只是在城中走走倒也不会碰到什么危险。 齐令仪在城中摊贩小店中逛了逛,却并没有什么收获,因为如今这归来城中的气氛并不轻松,她也不敢贸然打听些什么,有些失望的往回走想着只有等晚上关维桢他们去将军府探探了。 不想在回客栈的路上,却路过了一家胡商聚集的酒肆,齐令仪灵机一动就带着人进了这家酒肆。 胡人老板娘高兴地迎上来给他们二人找了一处干净的桌子,“公子要吃些什么?” 齐令仪看了眼旁边几桌桌上的东西,笑着道:“来两斤牛肉,半斤馍,再来壶酒。” 旁边的护卫听齐令仪要喝酒,就想阻止,却被齐令仪一个眼神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好咧,您可是找对地方了,我胡三娘的酒那可是远近闻名的。马上就来,您稍等。”这胡三娘看着就是个麻利爽朗的,说完就去后厨吩咐去了。 齐令仪喝着桌上的茶水,示意一旁的护卫放松。这里胡商众多,看起来齐国跑商的人也不少,鱼龙混杂,最是探听消息的好地方。 而且,她想着,在这说不定能找到杜海口中的那些商人,如果他们没有出事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给小酒评论,可以让小酒强大起来。真的。真的。真的。 ☆、第三十章 “还真不是我吹,现在是个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这西北是要变天了!”距离齐令仪他们这桌不远,一群人围在一起说道。此时说话的是个大胡子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虽然这人作胡人打扮,却能看出 分卷阅读52 这是个汉人。 “哎,哎,这还用你说?”旁边一个瘦小的胡人说道,“若不是要出事了,你们至于被困在这归来城里吗?怕是早到了中原了吧?”他一口喝了碗中的酒,眼闭眼睛享受似的“哎”了一声,用袖子胡乱擦了嘴上的酒,状似神秘的哑声道:“要我说啊,”他用碗指了周围一圈人,见大家的目光都被他吸引,突然将碗在桌上一扣,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将周围的人吓了一跳,这才得意的继续说,“怕是要打仗了!” 周围人被吓了一跳,就有人要去堵他的嘴,“胡力脱!你张嘴还真是会胡说八道!若真是……”这胡人放低了声音,“要打仗了,咱们还能进得了归来城的城门吗?怕是早就被抓起来了!” “就是。”脸上有刀疤的那个男人附和了一句。 见众人都不信自己,叫胡力脱的瘦小男人不服气了,“王老疤!你说!如果不是要打仗了,为什么你们这些汉人也被困在归来城里?”他嘁了一声,偏过头去小声喃喃,“有什么可得意的,有家都回不去,还不如咱们可以回鞑靼。要我说,还是咱们达延汗比你们的儿皇帝厉害!” 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周围的人听到了,虽然周围胡人的脸上也都是不赞同的神色,但是齐国人却忍不得,听到有人侮辱自己的君父,就算是自己没读什么书,也同样知道被胡人侮辱了君父是什么样的耻辱,当即就嘈杂了起来,那叫王老疤的男人更是个暴脾气,当时就要掀了桌子。 “胡力脱,今天我不教训教训你,你真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你给我滚出来!”说着就要去抓胡力脱的领子。 随着那王老疤站起来,齐令仪看见了他腰间挂的商队的队徽,这样就跟“王老疤”这个名字对上了。根据杜海的描述,这人就是经常与他联系的商队的队长之一。 王老疤的收刚要触到胡力脱的衣领,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是个胡人。 那人身量颀长,高而结实,衣着华贵,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肩上,头上的额带缀满了红色的宝石,面庞坚毅,线条明朗,一双鹰眼中散着凌冽的光,满是不屑,一看便知道不是普通的胡人。 他虽看着没有用力,却让一身肌肉的王老疤再难有寸进。 那人眼中的蔑视让王老疤的气性儿也上来了,举起了左手就要打上去。 这胡人眉头皱起,面色不耐,齐令仪看出他眼中的杀机,心下一惊,这人怎么这样暴戾,一言不合就有了杀意。 这王老疤是杜海的线人,齐令仪当然不能放任他就这样出事,于是就对身边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护卫心领神会,借力坐下的板凳,蹬了一脚后飞身上前,赶在那胡人男子出手前拦住了他。 见不知又从哪冒出一个人,那胡人男子身后也有护卫走了出来,与齐令仪的护卫僵持不下。 齐令仪这护卫叫赵元,是从他三哥的暗卫中拨过来的,身手不凡,所以关维桢在放心让他陪着齐令仪出门。 但是这个时候,齐令仪却不想起冲突,万一引起了淮南王府的注意那就太不值得了。 “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她出声道,众人听见她讲话,自动给她让了一条道,“不过是酒后闲聊几句,又何必当真。” 那个衣着华贵的胡人也看了过来,眉头挑起,眼中像是有了兴趣,他用眼神示意赵元,对齐令仪道,“你的护卫?”不等齐令仪回答,又说,“身手不错。” “不过,这可是这个汉人先动的手。”他话音一转,手上又使了几分力,略带挑衅地看向齐令仪。 齐令仪看王老疤的脸色都白了,却强忍着硬是没有哼一声。 齐令仪这下也黯了眸,“这里可是齐国,对当今圣上出言不逊,又该当何罪?”她声音中透着冷,人虽瘦小,讲出的话却让刚刚有些激动的那些胡人顿时息了气。 “哼。”那人从鼻子里出了这么一声,松手放开了王老疤,王老疤被他带得一踉跄,让旁边的人扶住了。 这人眼中满是冷光,盯着齐令仪向她走来。这人本就高,齐令仪看着勉强能到他的胸口,加上齐令仪瘦弱,旁边的人都为她捏了一把汗。若这胡人不依不饶,看着一手就能将齐令仪捏死。 赵元见这胡人不怀好意向齐令仪走去,伸手就要去拦,却被另外两个身手不凡的胡人缠上了,明显与这人是一伙儿的。顿时就心下大急,准备拼着受伤也要将齐令仪带出去。 齐令仪这时候倒是不慌不忙,只看着这人走过来。这人衣着华贵,身上散着霸气,一双鹰眼直射入人心,就像是草原上的狼王,高贵而桀骜不驯。 这是个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容人忽视的人。 齐令仪的气定神闲倒是激起了这人的兴趣,看着弱不禁风的,没想到还有点骨气。 那胡力脱见自己乱说话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心里也是后悔。他就是这个乱说话的毛病改不了。他不想眼前这个无辜的小少爷因为自己糟了灾,小心地开口,“这位勇士,这事原是我不好,感谢您的慷慨相助,这件事与这 分卷阅读53 位小少爷没有关系,胡力脱请您喝酒,还请您不要为难这位小少爷!” 这时胡三娘从后厨出来,发现了事情不对,立刻摇着水蛇腰上前来挡在了齐令仪的面前,“哟,这位客官,到我胡三娘这都是来喝酒高兴的,何必这么较真儿。您给我胡三娘一个面子可好?” “呵。”那人低头轻笑了一声,挥手招了他那两个护卫,没有再为难齐令仪,头也不回的就带人走出店门了。 刚走到店门外,那人不知为何又回了头,却见齐令仪正盯着他。顺着齐令仪的目光,他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玛瑙玉牌,再抬头时,齐令仪已经转头与胡三娘和她那护卫在讲话了,好似刚才并没有看他一样。 那胡人的眼中闪过冷芒,硬朗的脸庞使他更显冷酷,转头吩咐了其中一个随从几句,然后几人就离开了。 齐令仪用余光看到那几人离开,心中却并没有懈怠,反而她的心越来越沉。 “三娘。”齐令仪轻声道,“你这店中可有后门?” 胡三娘眼中闪过疑惑,继而恍然大悟,“怎么?小少爷是怕方才那人报复你?”胡三娘很喜欢这个长得又好看又有礼貌的小公子,宽慰道,“咱们胡人既然当面不追究,就不会再……那什么,用你们汉人的话……怎么说,对,秋后算账。小少爷不用担心。在这归来城里,都得卖我胡三娘一个面子。” 齐令仪雪白的脸上显出忧色,让胡三娘有些不忍,终于还是说,“小少爷跟我来。” 齐令仪点头谢过,走到王老疤面前,抬手阻止了他道谢,用极小的声音说,“客常来,杜海。” 那王老疤眼中闪过惊讶,见齐令仪含笑看着他,终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我在离这不远的正平街上有个院子,公子有时可随时来寻我。” 齐令仪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与赵元一道随胡三娘从后门出了酒肆。 离得酒肆远了,见周围没有人,赵元才开口道,“公……子,您觉得那人回来报复?我觉得那人是条汉子,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又折回来找咱们的麻烦。” 齐令仪也不看赵元,轻声道:“那人不是一般人。你可有看见他腰上的那块腰牌?那是鞑靼皇室的标识。我方才看那腰牌时似是被他发现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小心些。” 更令齐令仪担心的是,如今归来城中明显的气氛紧张,怎么会有鞑靼皇室的人出现在这里? “你果然识得!”一男声响起,让赵元顿时肌肉收紧,“噌”的一声就拔出了手中的剑,对准了声音的方向。 只见那拐角处走出一个男人,一双鹰眼不错地看着齐令仪。这不是方才在酒肆中的胡人头领又是谁? “公子,我来对付他,您先往方才的酒肆跑!”赵元低声对齐令仪说。 那男人不屑道,“跑?”他用眼神示意两人看看身后。 齐令仪不用看也知道身后定是也有人埋伏。 “你想如何?”既然跑不掉,就只能试试谈判了。这鞑靼皇室的标识虽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秘密,总不见得自己因为认识这个标识他就要杀了自己吧。 她已经出来很久了,拖延些时间关维桢说不定就能找到这里来。 那男子欺身上前,赵元要去挡却被两个随从缠上一时脱不了身。 那人伸出手要抓齐令仪,齐令仪险险避过,躲了两招终是脚下不稳,眼见就要摔了。这个时候齐令仪才有些后悔,从前怎么没练些防身的功夫。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地上的时候,这男子却伸手揽住了她,眼中满是不屑,阴冷道,“我倒想知道你是哪家的少爷,会知道这么多,你又还知道些什么?” 不妨揽得过近,那男子觉出了不对,这小公子贴在自己身上的胸前似乎有两团绵软,又感受到自己手中的腰身也是纤弱无匹,他捏了捏,就像是软软的一团棉花。他细细打量着齐令仪,忽然用另一只手抬起了齐令仪的下巴,惊讶出声,“你是个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维桢:别拦我,我要躲了那只狗爪子! 墨石:哪只? 关维桢:哼!两只! ☆、第三十一章 齐令仪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 从小到大,她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心中的怒火就像要蹿出胸口一样。 她举起手挡在身前,要将这男子推开,谁知她这如猫儿一样的力气非但没将人推开,反而激起了男子的兴趣,环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似是挑衅一般的看着她,斜斜地勾起了嘴角,“有意思。” 他离得很近,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齐令仪气急,眼圈都红了。 赵元更是杀急了眼,他学艺不精,让主子受了辱,怕也是没脸回上饶了。如此他也不再格挡,向齐令仪冲去,背后挨了两刀也只让他顿了一顿。 这男子显然也没想到赵元会这样不要命一样的冲过来,抱着齐令仪向后退了几步才堪堪避过了赵元的一剑。 他似乎也怕伤了齐令仪,却又不想放 分卷阅读54 开手,看向赵元的眼中慢慢积起风暴,沉声道,“让他住手,不然我会杀了他。” 齐令仪抿着嘴,眼泪蓄在眼中,闷声道,“你放了我,他自然会住手。” “到时候你可别心疼。”他邪邪地一笑,轻声在齐令仪耳边说。然后他抬头,对他的两个随从用胡语说了句什么,就见那两人应了之后迅速向赵元攻去,招式明显凌厉了很多。 齐令仪心下着急,脑子一刻不停地转着,想着如何才能逃脱,这样下去赵元也撑不了多久。气急了的她突然就向这男人的手狠狠咬去。 这人没料到齐令仪会咬他,一时吃痛松开了手,齐令仪顺势溜了出啦,跑了几步离他有段距离了才停下,大口喘着气,这边赵元也飞身护到了齐令仪的身前,拦住了那男人想要靠近的路。 “呵。”他想着齐令仪刚刚的样子,活像只红了眼的小兔子,居然还会咬人。他莫名觉得心中痒痒的,看向齐令仪的眼中有势在必得的意味。 这时,他却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剑破开空气的声音,险险向一旁避去,再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插着一把剑,闪着幽幽的银光。 就见两个男人从他身后走来,越过他最后站在齐令仪身前,明显是与她认识的。 这自然是关维桢和墨石。如齐令仪所料,关维桢和青竹见他二人迟迟没有回去,心中发慌,也顾不得许多就出来寻人了。 “居然偷袭,算什么好汉?你是什么人?”他有些生气,想到自己方才差点就被伤到了,又见这人跟齐令仪关系亲密,他的眼中充满危险的神色。这个人让他动了杀心! 他看向被关维桢护在身后的齐令仪,她对这个瘦弱的男人怎么这么信任?“这是你男人?看着这么瘦弱,像没吃饱饭似得,你跟着这小白脸还不如跟着我。” 齐令仪好不容易才降温的脸又蹭地红了,盯着他狠狠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在这男人看来,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看着恶声恶气的却对他没有一点伤害力。 关维桢的脸一下就黑了,他还没教训这个人欺辱齐令仪,这人反倒还来惹自己。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居然被一个大老粗说自己是小白脸? “你大可来试试。”关维桢挑着眉看向眼前穿得花里胡哨的胡人,似是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 这胡人刚准备发怒,他的随从就急急地用胡语跟他说了两句话。他只能恨恨地放下了拳头,“下次一定跟你决个高低,”他恶狠狠道,齐令仪被关维桢遮得严严实实,他看不见她的样子,心里更觉烦躁,但此时他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我会让你看清谁才是配得上你的男人!” 他现在归来城只许进不许出,这几个人走不出这里,他还有时间找到她。况且,他很快就会带领大军占领这里,到时候这小丫头还不哭着求自己? 这样想着,他心里好受了许多,带着两个随从转身走了。 “令仪,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关维桢关心地问。刚看到齐令仪被欺负,他的心都揪起来了,要不是怕节外生枝,他当时就恨不得砍了那个人。他不该让齐令仪自己出来的。 齐令仪摇摇头,脸上的红晕还未褪下,想到刚才那人说的那句“你的男人”,现在跟关维桢讲话都觉得有些别扭,有些不敢看他,却又怕显得自己心虚。 见齐令仪这个样子,关维桢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虽恨刚才那人口无遮拦,但也有些窃喜,眼前这姑娘也许要开窍了。 “主子,好像有巡逻的士兵来了。”墨石的话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难怪刚才那人要跑,看来他们到归来城里也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齐令仪低声道。她这时抬起头,才想起刚才赵元受了伤,“赵元,你可还好?” 赵元对自己没有保护好齐令仪很是自责,没想到齐令仪还这样关心自己,“属下无事。是属下无能。” 他的声音中有自责和低落,齐令仪知道今天的事情主要怪自己大意,与赵元无关,可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宽慰他,“我们快走吧,得快给赵元找个大夫,也免得被巡逻的人撞见了惹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绕过了巡逻队,回到了客栈。墨石去请了大夫来诊治,赵元伤得不清,他救齐令仪心切,背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刀,伤口很深,大量失血让他的嘴唇都白了。 大夫一看伤口就知道这是胡人惯使用的刀,也不知这几个年轻人怎么惹上胡人了。处理了伤口,开了治疗刀伤和补血的药,嘱咐好生休息,明日他会再来一趟。 送走了大夫,关维桢将齐令仪送回了房间,今日她受了惊,得让她好生休息一下。 “你睡一会儿。晚上我和墨石去将军府走一趟。”关维桢说。 “不可硬闯。若守备森严你们就回来,我们再想办法。”齐令仪轻声道。她虽忧心,此时也确实累了,本来想跟他说今日遇到了杜海的线人,此时却眼皮打架,只想着醒了再告诉关维桢也不迟。 关维桢点头,齐令仪这么疲惫的样子让他很是心疼,也 分卷阅读55 不再多说话,替她将房门关上就出去了,齐令仪也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床上。 关维桢又折回去到了赵元的房间,虽然知道今天的事不是赵元的错,但他还是心有余悸,要去问问今天事情的经过,还有那几个胡人究竟是些什么人。 听赵元讲完事情的经过,关维桢的脸色如冰霜一般,虽然赵元说得隐晦,但关维桢还是知道了那个胡人是怎么发现了齐令仪是女人,又是怎么欺辱她的。 今天若他没有及时赶到,那人难道还准备掳了齐令仪不成? 他眯起了眼,眼中的危险毫不掩饰,一旁的赵元也看出了关大人此刻心情非常的不好。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晚上我会跟墨石去将军府打探一番,你得警醒一些。”关维桢嘱咐。 “属下明白。”赵元回道。 晚上关维桢和墨石出发的时候,齐令仪还没有醒,他们也不准备叫醒她,只是让赵元多注意隔壁的动静,然后两人就换上夜行衣,趁着夜色去将军府打探。 按杜海所说,入京西北军事调遣事宜皆由军师赵无垢一手操办,关维桢的义父罗权并没有出面,甚至都没有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本来关维桢也想过,此事是不是赵无垢欺上瞒下,但转念一想,纵然赵无垢再有能力,也不可能在他义父的手下只手遮天。 而且赵无垢此人关维桢见过,精明、有能力,为人不算大度,但对他义父是绝对的忠心。 再联想到皇上一直以来对淮南王府的不信任,关维桢觉得,此事应该还是他义父在幕后指挥。 只是,他为什么不亲自下令呢?这样不是更能让将士信服? 他长时间不露面,就不怕人心浮动,军心不稳吗? 还有这淮南王府……世子和王妃在北京为质,他这位义父也不管不顾了吗?他当真有这么心狠? 关维桢与墨石回客栈时距离天亮不过还有两个时辰,齐令仪恰好醒了,还没等二人换下夜行衣,她便上前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令仪,”关维桢面色沉重,认真道:“今日你可看清楚了那胡人身上有鞑靼皇室的标记?” 齐令仪看了一眼赵元,知道这事是他讲与关维桢的,她点头道,“不错,他身上有块玛瑙玉牌,上面正是鞑靼皇室的标识。” 她觉得二人神色不对,他们是去将军府打探的,与今日那个胡人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她轻声问。 过了一会儿,关维桢的目光才重新聚到齐令仪身上,面色凝重道:“令仪,我们看到那胡人从将军府里出来。还是赵无垢亲自相送。” ☆、第三十二章 屋内很沉寂,只有齐令仪和关维桢两个人。 外面天还没亮,幽幽的烛光映得两人的脸上忽明忽暗,齐令仪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到底不过十五岁,这事早已超乎她的预料。 恐怕不只是她,关维桢和齐德坤恐怕也没有想过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驻守边关的大将,世代簪缨之家,居然会置家族荣誉于不顾,里通外国!还真得替淮南王这一手拍案叫绝! 齐令仪有些担忧地看着关维桢,他眼中的惊讶之色完全不亚于自己,这还是齐令仪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以前的他永远是镇定自若的。 “关维桢,关维桢?”齐令仪连叫了关维桢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眼睛慢慢聚焦到齐令仪脸上,“若是……你的父王真的里通外国,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但是现在皇兄对这件事还不知道,到时候你先避避风头,我安排仁义楼的人接应你,保证不让你被找到。” 关维桢的眼睛慢慢温柔起来,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眼前的姑娘还是没有放弃自己,还想冒着欺君之罪帮自己逃跑?她果然是不同的。 “说真的,关维桢,我这个仁义楼楼主其实挺厉害的。我把你藏起来,皇兄肯定找不到你。”齐令仪见他不信,着急地说道。 “令仪,”关维桢眼中有似水温柔,“我信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老天爷对他果然是优待的,前世的他被兄弟爱人背叛,让父母亲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心里是恨的。他怎么可能不恨? 但是上天却让他在离燕国千山万水之外,找了了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找到了他的明珠。 “我们是好朋友,这是应该的。”见关维桢接受了,齐令仪放下了心里的石头,“现在归来城被封锁了,我估计等鞑靼有动作的时候,才有机会能够出去。到时候你就往南边走。”她想了想又道,“我会告诉皇兄,淮南王叛国的事情是你发现的,你去调查他了,如果皇兄赦免了你,我会再联系你。” 关维桢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危急的环境里他是怎么笑出来的,“令仪,我不能走。” “啊?为什么?即使你只是淮南王的义子,但是你从小养在淮南王府……”齐令仪忙道。 “我不想 分卷阅读56 与你做朋友。”他笑着道。 齐令仪懵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要去帮淮南王吗? 看着齐令仪的样子,关维桢就无奈了,这姑娘肯定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令仪,我想你成为我的妻。” 这小家伙太招眼了,随便上个街都能碰到居心不良的胡人,关维桢都想将齐令仪变成小小的一团,装进自己的荷包,再不让别人看见。 美人面上那大大的杏眼眨了眨,小嘴微张似是没反应过来,然后蹭的一下脸变得通红,如三月里的桃花,粉嫩可人,“你、你!你别胡说!”齐令仪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搅着了。 “呵呵。”关维桢右手轻捏了拳,放在嘴边掩饰着笑出了声,这姑娘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令仪,你不喜欢我吗?”他委屈地说道。 “这、这不是喜不喜欢。”齐令仪眼神飘忽,不敢看向关维桢,“我们是朋友啊。” 关维桢叹口气,这姑娘是绕不出去了,以前他想着先跟齐令仪成为朋友,让她对自己多些熟悉和好感,没想到是给自己下了绊子。 “可是,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你做我的妻。”关维桢循循善诱,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不能再让这个小家伙退缩。 齐令仪平日里看着果决,对什么事情从来都是杀伐决断、毫不拖延,唯独此时,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感觉头上都在冒气,热得让她受不了。 不是说她不喜欢关维桢。关维桢对自己从始至终都给予完全的信任和照顾,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一路陪着自己,他优秀、强大,能在险恶的淮南王府中站稳脚跟,她相信这个人能护自己一世周全。与他在一起,她很安心。 齐令仪虽然及笄了,却因为没有父母长辈在身旁,无人为她的姻缘筹谋。仁义楼中的人都指望她能够带领众人造反,甚至还想让她做女帝,怎么会给她安排婚事。 齐令仪平静下来,能在这个时间,恰好遇上这么一个人,也许真的是上天给的缘分。 对了,也许真是上天补偿给她的一段感情吧。 关维桢,也许真的值得她托付。 一旦她想明白了,眼中也清明起来。 “关维桢,你真的愿意娶我?”齐令仪脸上红红的。 关维桢狂喜,齐令仪这是答应了?“当然。令仪,我定会护你一世周全,此情不渝。”他好看的眉眼弯成了月牙,看着眼前这他想小心捧在手中一世的珍宝。 齐令仪盯着关维桢的眼睛,“那你可不能后悔了。我可是很凶的。” “甘之如饴。”关维桢温柔道。 齐令仪笑了,笑得很灿烂。她好像终于有人管了,一个对她没有任何目的人纯粹因为喜欢她而要与她相守一生。 关维桢觉得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画面。这一刻,齐令仪的笑容如阳光煦日、如杏花春雨,美艳不可方物。这一颦一笑合该他豁出性命去守护。 “对了,现在你可归我管了。那我更不能让你出事。你得听我的,我说让你走你就得走。”齐令仪认真道。 这就开始护犊子了?关维桢喜欢这种被齐令仪管着的感觉。但是他怎么可能让齐令仪一个人面对这些? 他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牌,“你看这是什么?” 齐令仪接过,“免死金牌?好啊,关维桢,你骗我!你、你这是在博取我的同情!”齐令仪愤愤道,美丽的杏眼睁地圆圆的。 “我错了我错了。我刚刚不是忘了吗?”关维桢及时认错,讨好地对齐令仪道。心中却想着,刚刚若不是瞒着,能让你这么关心我,能让你这么快下决心吗? 齐令仪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但是自己既然答应了,此时也不想再跟他计较,大度地放过了他。 转念却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好了,这次就放过你。说正经的,现在这归来城只许进不许出,消息传不出去,皇兄还不知道淮南王里通外国的事,这太危险了。” 既然关维桢手上有免死金牌,那就一定是皇兄给他的,也就是说,皇兄知道淮南王有不臣之心,却相信关维桢的清白。 关维桢一直是皇兄这一边的。 “现在我们如果暴露了身份,就更无法将消息递出去了。如果他真的里通外国,那鞑靼一定会有动作,到时候我们就有机会出去。” 齐令仪想了想,“并州有驻军五万人,司马陈将军是大长公主的驸马,皇兄当时一定是留了一手才让驸马爷亲自镇守在这里。到时候我们快马加鞭,先去通知陈将军,想必能抵挡一阵,再从周围的秦州、定州调军,说不定能将鞑靼重新赶回虎牢关。” 关维桢眼中有笑意,如此见识,别说女子,恐怕朝廷大臣也难有人能与她想比。“好,到时候我来安排。等青竹进宫向皇上说明了此地的情况,想必皇上也会有所警觉。” “其实,我不是很明白。淮南王为什么会突然如此着急,他这时机的选择让我不是很明白。按说我生死不明,凤阳正好能安定一段时间,他此时起事,皇兄正好能空出手来对付他。”齐令仪道。 分卷阅读57 /> “而且,此事他为什么不露面?”她询问关维桢,“你父王可有什么隐疾?” 想了想又否定道,“这也不对,若他此时发病,那就更不应该造反了。世子和王妃都在上饶京中,说的好听是在京中享富贵,实则是在京中为质,淮南王若连世子都不管不顾了,那他就算夺了皇位又是为了什么?” 齐令仪越想越不明白。 这事连关维桢也想不明白。 “对了,还有一个人。我遇到了杜海的线人,他在正平街上住。或许他知道什么。”齐令仪这时才想起来王老疤。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一起在一起~ ☆、第三十三章 与王老疤的谈话并不轻松。 从他的情报来看,鞑靼早于几月前就开始有储备粮草,整顿军事的动作。 而这个时间,齐令仪大致能推算出是仁义楼宣布起事的前后。 淮南王罗权的不臣之心已久,这是毋庸置疑的。而鞑靼也早已是野心勃勃,如今箭在弦上,情势紧张。 也许在不就之后,归来城就会被鞑靼占领,进而在淮南王的有意放纵下进军中原。 届时生灵涂炭,自然不可避免。 关维桢前世为燕国吴王世子,在马背上驰骋的贵族。他深知,即使到时候他们揭发了淮南王的罪行,也不足以阻止他的步伐。 淮南王在西北驻军中威积深重,二十万大军可不是靠一张圣旨就能拿下的。臣子谋反,非武力镇压不可。 而齐国得力的将领已然不多了,他到真是想不到一个能与淮南王相抗衡的人。 上阳县中他二人落崖一案也撑不了多久,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不准备坐以待毙。 其后五日,在不停的打探和配合下,关维桢终是进入了将军府他义父的书房,找到了淮南王谋反的书信证据,且在回途中让他发现,他义父的情绪异常、神智并不清明。 在这些书信中,最让人惊讶的是,淮南王不仅与鞑靼勾结,还与仁义楼有联系,而让齐令仪遍体生寒的是,在这些书信中,除了有燕绥与之通信,还有莲子。 莲子的书信与燕绥是分开的,虽然署名是冯如姬,但那字迹齐令仪却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莲子用左手书写的。 关维桢抓住了齐令仪有些颤抖的手,“你还有我。” 那手温暖、有力,并不细致,上面有茧,刮得齐令仪的手有些许痛却又让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齐令仪有些感,他本就不是那个他从小收养的义子,皇上才是他效忠的人。“这事我与皇上已经筹谋许久,也许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让损失降到最低。” 果不出所料,第二日凌晨就传来虎牢关破,鞑靼大军向归来城直奔而来的消息。这让城中的百姓异常恐慌,他们可能做梦都没想过坚不可摧、易守难攻的虎牢关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就被破了。 城中一片慌乱,亲朋之间奔走相告,街上到处都是人们走时散落的行李,甚至有珠宝掉到地上都没人去捡,他们只知道此时要去南城门,他们要出城!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传说达延汗茹毛饮血、杀人如麻,若归来城真的破了,他们肯定是活不成了! 归来城南门排起了长队,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封锁城门来封锁消息的必要,城内百姓在士兵的监督下有序出城。 “听说王爷亲自带人去对 分卷阅读58 战鞑靼了。”人群中有人说。 齐令仪心中不屑,明明是做戏,却硬要给自己传出一个好名声。这淮南王,当真虚伪的很! “不好!王爷中箭了!鞑靼就快破城了!”忽然人群中就有人在惊恐地喊着。人群顿时沸腾起来,刚刚勉强能维持秩序的队伍一下变得混乱,前后拥挤,争先恐后的要出城,深恐走晚一步就会落入胡人的手中。 用重伤不敌来洗清自己的嫌疑,这淮南王还真做得出来。纵然周围有关维桢几人护着,却不妨人群太过况下,能够出城的反而少了,甚至还出现了踩踏。 齐令仪的心沉了下去。 淮南王想要造反,又何必拿这些无辜的百姓做筏子。齐国的百姓在他眼中,就这样一文不值吗?! 耳边传来孩子的哭泣声,齐令仪顺着声音看去,一位母亲被人群挤倒,正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用身体护着他,怕被别人踩到。不过一会儿,这个母亲的身上就伤痕累累了。 “维桢!”齐令仪急道。 关维桢也看见了。他对于这位义父枉顾人命的行为也非常厌恶,在看到齐令仪眼中的不忍后点点头,一把抓住了那个女子,将她扯了起来。 那女子脸上还在不住的流泪,“谢谢,谢谢!”她不停道谢,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护着孩子就往城门去。 事情总是不能如人意,鞑靼军队还是入城了。不多时就有鞑靼的士兵来到了南城门,南城门的守城士兵不过抵挡一阵就被杀被俘,这时候即使人们再恐慌,也无法再逃出城去了。 齐令仪和关维桢也还没有出城。 “公子,我们怎么办?”赵元轻声问关维桢。他心中着急,如果公主落入了胡人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皇上即使再疼爱公主,这落入外族手中的皇室女子,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 他是皇上派来保护公主的,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些鞑靼人在马背上肆意地大笑着,将人群向归来城中间赶,“王老疤出去了吗?”齐令仪低声问。 “出去了。他们商队走的快,在我们前面刚好出去了。应该跑的掉。”关维桢回道。 那就好。那天为以防万一,他们给了王老疤信物,让他出城后去找杜海,让杜海安排人去并州通知陈将军。 陈将军做好准备,主动出击,应该能撑到定州和秦州兵马的到来。这种时候,早准备一天,就多一分希望, 人群呜呜咽咽,人们害怕得发抖。 “给我听着,女人都到前面来!”一个鞑靼军队的小头领用不怎么熟练的汉语大声命令着。他说完就有鞑靼的士兵拿着鞭子和刀来逼迫人出去,有人反抗就会被人打上几鞭子,这些男人都知道自己的女人出去会遇到什么,刚起来反抗就有人被杀,鲜血喷涌,吓得周围的人尖叫起来。 “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女人都出来!”那个头领不耐烦,指挥着士兵开始进人群里将女人拉出来。 墨石和赵元的脸上都有愤愤之色,想来他们身怀武艺,此时更是恨不得出去砍了这些人。 今日齐令仪还是作男子打扮,此时便没有人来抓她。不知道这鞑靼士兵将人群分开是为了什么,她心中在谋划着一会儿怎么才能脱身,怎么才能救一些人出去。这里离城门很远了,要让人都跑出去很难,但是一会鞑靼的大部队过来了,要跑就更难了。 正说着,就有人一队人骑马过来了,原本站着的士兵都恭敬地行礼,足以显示这人身份的尊贵。 那人骑在马上,吩咐了几句,亲自骑马向齐令仪这边走来,那些原本害怕的挤在一起的女人都似松了一口气。他们原以为鞑靼破城,可能会侮辱城里的女人。眼前骑在马上的人看起来地位很高,却对她们并不感兴趣。 这人仔细的在人群中找着,齐令仪几人都低着头隐藏在人群中。 “都抬起头来!”有鞑靼士兵得了吩咐,大声命令着。 此时众人都在鞑靼士兵的逼迫下抬了头,齐令仪几人不抬头反而会明显,所以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还是缓缓抬起了头。 阳光有些刺眼,齐令仪微眯了眼,总觉得那马背上的人有些眼熟。那人也看过来,面上露出欣喜,立刻下马向她走来。 早有胡人士兵将他周围的人驱散开来,这人一把扶起了原本跪在地上的齐令仪,“你果然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我就说我们会再见面的。”这鞑靼的贵族抓着齐令仪不肯放开手。 自那日分开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能与这红了眼睛的小兔子重逢的这一天。他秘密到归来城中是为了与齐国淮南王商议突袭一事,那日有巡逻士兵路过,他怕节外生枝坏了大事,于是就放过了这小丫头走了。可回去后他却发现自己并不能放下这个丫头。 这次出兵齐国,除了这巨大的利益驱使,他知道自 分卷阅读59 己是为了快点找到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所以他才这么急迫。 “你放手。”齐令仪冷声道。她已经认出了这就是前几日出现在归来城的那个胡人。关维桢看见他从淮南王府出来,确实没有看错。 “若我说不放呢?” “他说让你放手,你最好现在就放。”一只指节分明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了这胡人的手,迫使他放开。是关维桢。 “哟,你没跑呢?我以为你丢下这小丫头自己跑了。”两人较上了劲,谁也不肯先松开手。已经有鞑靼士兵上前向关维桢挥舞着鞭子,墨石一脚就将这士兵踢出去老远。 关维桢怎么舍得齐令仪被这胡人这般纠缠,手上使了巧劲儿,这胡人一时不慎松了手,关维桢立刻将齐令仪护到了身后。 “你们不要命了吗?知道这是谁吗?”有胡人上前来威胁关维桢。 关维桢不屑道,“我管他是谁,左不过是个不知礼数的胡人。”这人对齐令仪动手动脚,关维桢早已气极。 “这是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最伟大的达延汗!”那人说着,面带骄傲之色。 原来如此。齐令仪原本就猜测这人是鞑靼皇室的贵族,只是没想到,为了与淮南王商议出兵的事,草原上的大汗居然亲自到齐国来了。这胆识,难怪能压制住草原各部。 达延汗木脱猛可挑衅地看向关维桢,认为他会知难而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接手齐令仪,他要让齐令仪做他的妃子,她这样聪明坚强,自己会宠爱她,她也一定能够受到草原各部的尊敬。 但是关维桢一动未动,就像齐令仪身前的一块盾,坚不可摧。 可是,关维桢就算再强悍,此时他面对的是一整支军队,即便他伤了很多鞑靼士兵,最终还是被擒住了。地上跪着的齐国人都有些同情这几人,心中都恨这鞑靼人蛮横,硬要拆散这样一对郎才女貌的鸳鸯。 草原人敬重英雄,关维桢表现出来的英勇让他们不再轻视这个齐国人,“我敬你是条汉子,我也不想让她伤心,你出城去吧,不要在被我碰到。”达延汗对关维桢说道。 “你若真是草原上的雄鹰,又怎么会强迫她。”关维桢不屑道,额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里,让他的眼睛刺痛发胀,但他却不想表现出来,他怕齐令仪担心。 达延汗看着齐令仪面上的忧色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他沉声道,“你去道个别吧,以后都见不到了。如果他不走,我就杀了他!也好让你断了念想。” 这个时候让关维桢走,众目睽睽之下,这是要多伤关维桢的心。他这么骄傲,怎么可能受得了? “我不会让他走的。你若杀了他,我也不会活。” “你!” 达延汗气得咬紧了牙,最后却还是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示意人带着关维桢等人跟在他们后面。达延汗倒也没有作践几人,兴许是欣赏几人的本事。 不一会,达延汗就将他们带到了归来城一座富商的府邸。 “给小姐梳洗一下。” “是。”丫鬟们答道。 吩咐完达延汗就走了,说是等她一起吃晚饭。 齐令仪观察了一下,想来因为是达延汗的居所,周围都是重兵把守,这下她想逃出去可不容易。也不知道关维桢他们被关在哪。 梳洗完之后,达延汗果然在等她一起吃饭。饭间,他倒是改了以往的脾气,居然耐心的关心齐令仪爱吃什么菜,合不合胃口。 “饭菜很好。多谢大汗款待。”齐令仪的语气中带着疏离。 “今日的厨子都有赏!”他高兴道。达延汗知道齐令仪一时不能接受她,但他有信心,这个姑娘总有一天会发发现自己的好。 “饭也吃了,客也做了,不知大汗何时放我们走?” 刚刚的笑脸瞬间变得阴冷,“你想走?!你不怕我杀了那几个小子?” “大汗大度,他们当然是跟我一起走。” “我会娶你,让你做草原上最高贵的女人。” 齐令仪看着达延汗,他的眼睛真诚,可他们却永远不可能在一起。齐令仪叹了一口气,声音温和下来,“大汗是草原上的王,你知道,我这样一个外族女子是不可能被草原各部所承认的。达延汗少年英雄,收服草原各部并不容易,若因为我一个小女子而与草原各部的王爷起冲突,这笔买卖可就太不划算了。” 看着达延汗的面色变幻莫测,“我自有办法,你不必管这么多。” “能有什么办法呢?让草原上的人笑话大汗为了一个女人疯了头?” 达延汗面色沉沉,齐令仪却转移了话题,“淮南王和你怎么商议的?让你先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淮南王早就逃走了。” “那你为什么不住到将军府里,而要住在这么一个富商的家里?恐怕淮南王此时还在将军府养伤吧。”齐令仪端正坐着,一动不动,尽显贵族的修养与礼仪。 “淮南王应该是让你先走,他假意在后面追赶你,实则暗中助你。” 分卷阅读60 /> “让我猜猜,他许了你什么?幽云十六州?”齐令仪似笑非笑,达延汗木脱猛可的脸色却变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草原上的男人都敢爱敢恨,当初他遇到齐令仪,就觉得这女子胆识过人、见识卓越,让他兴奋,之后被她溜了,这更是让自己心中如猴抓似的。 他与淮南王罗权的密谈是何等机密的事情,这女子都能知道,甚至连他们下一步的动作都能猜得出来,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我不过是齐国的百姓。所以,你觉得,你入侵了我的国家,我会与你在一起吗?” “哼!”达延汗的蛮气又出来了,他使劲一拍桌子,“你们齐国又是些什么好人?你们若真是团结,那罗权怎么会与我合作?你不用多说这些,安心与我一道,我必让你享尽富贵。你若还存了想走的心思,别忘了,你那个小白脸还在我手上!” 达延汗本以为这样就能吓住齐令仪,却没想到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我劝你不要存了这样的心思。你若杀了他,恐怕你与淮南王的合作也就此终止了。” “你少吓唬我。他又是什么人,如此重要?”达延汗满眼的不信。 “淮南王府有一人名叫赵无垢,大汗应该不陌生吧。” 达延汗不置可否,“是又如何?” “大汗不如请他来看看,这人你杀得,还是杀不得。” 达延汗冷哼一声走了,齐令仪知道,他一定会去找赵无垢。 如今的鞑靼,缺了淮南王的西北军,是攻不进上饶的。淮南王大概也是清楚这一点,才会放心的与达延汗合作。 赵无垢如果来了,定会带关维桢回将军府。齐令仪仔细想过,与其他们从外部与淮南王硬来,不如让关维桢深入西北军,让他弄清楚淮南王为何会起造反的心思。 也可让他弄清楚,仁义楼与淮南王又是什么关系,那个隐藏在凤阳城中的“南石”又是什么人。 这样,他们才能从看似被动转为主动。 第二日,达延汗一直没有出现,直到晚上他才黑着脸来到齐令仪的院子。 “走了?”齐令仪微勾了嘴角道。 “哼。你早知道了?”达延汗径直坐下,眼前这丫头的身份倒越是让他好奇了。不过,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一定要得到她。 “不如你也放我走。我许你一个愿望。” 达延汗笑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能许我什么愿望?” “我许你一条命。将来罗权要杀你时,我救你一命如何?” “凭你?再说,罗权如何能杀我?”达延汗嗤笑。 “大汗心中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淮南王放你们入关,可不是让你们来与他争夺天下的。” 达延汗面色明暗不定,“就算你说的有理,你又有什么本事能够救我一命?你若真有那本事,又怎么会落到我的手上。” “因为,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第三十五章 “罗权许了我幽云十六州,你能给我什么让我来与你交易?” “十年的互市贸易协定,并且取消岁贡。鞑靼与齐国结为兄弟之国,不再以藩国相称。” 达延汗的眼中明灭不定,如果是他与淮南王的合作没有发生,齐令仪说的这个条件对鞑靼不可谓吸引力不大,鞑靼是逐水草而居的,每年他们都要寻找肥沃的草原,如果发生天灾,就会有不少人饿死,这是每个部落首领都会遇到的事情。所以他们才会出兵齐国。他们向往齐国的繁华和富足。 从前齐国并不与他们通商,都是靠小商人走私才能从齐国带来精美的布料和茶叶,偶尔有一两把工艺高超的匕首都会让他们羡慕不已。 一旦可以通商,这些对鞑靼来说就都不是渴求了。 他们在丰年用牛羊换来银子,就可以在灾年购买衣服、炭火和食物,部落里的人就不会再饿死了。 但在幽云十六州面前比起来,这个条件就不值一提了。 “这样大的事,你能做主?”达延汗满眼的不信。但是他想到那个小白脸,居然让淮南王最信任的军师赵无垢恭恭敬敬地请走了,他此时对齐令仪的身份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我应你的事自然会办到。但你也需应我一件事。” “大汗亲率十万铁骑入虎牢关,应是准备过并州直入上饶,淮南王许诺你,若帮他攻下了皇城,你便可功成身退,等他将幽云十六州双手奉上。” “他是否还告诉你,如今齐国南有南疆动乱,中有凤阳城叛乱,连皇帝也是缠绵病榻,很有可能宫车晏驾?到时候皇上龙御归天,却并没有留下子嗣,到时候他手握齐国最重要的二十万大军,会登基称帝或者选一个傀儡皇帝,所以你想要的他都能应允你?” 齐令仪轻笑,“可是大汗没想到,若齐国成了他的江山,他又怎么舍得将富庶的幽云十六州给你。他利用你攻入了京城,跟在你的身后,你认为他会做什么 分卷阅读61 ?” “在我们这,有一句话叫做卸磨杀驴。” 几番话下来,听得达延汗冷汗直流,“我可是有十万铁骑,他怎么敢暗算于我?” “大汗心中已经明白了。”虽说入关时有十万铁骑,可是经过了并州一路抵抗下去,攻下了上饶,这十万铁骑还能有多少呢?说不定在攻入上饶之前便已损失大半,到时候就算达延汗看穿了淮南王的诡计,也已经是无法可施。 “我已经进入齐国了,是不可能在此时退出去的。你那个小白脸也是淮南王的人,你与淮南王的关系也非同寻常,我又怎么能相信你?” 齐令仪从袖中拿出一张明黄色的纸,递到达延汗的手上。 达延汗狐疑地看了齐令仪一眼,展开了那张纸。他从小研习汉语,阅读并没有障碍,寥寥几行看下来,达延汗惊恐地抬起头,只见齐令仪含笑看着他,神色笃定。 “没想到,你竟然是哈哈哈,没想到,淮南王老奸巨猾,居然会被你们几个小辈算计,可真是个闹了个笑话。”他不过思索一刻,就回答道,“既然皇帝陛下身体康健,公主殿下又给我许诺了这样好的条件,木脱猛可接受皇帝陛下的合作。公主殿下可以告诉我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皇帝身体健康,甚至与淮南王口中在凤阳造反的长公主早就结成一派,南疆根本不足为惧,齐国国力强盛,能打仗的可不止西北的二十万大军。连赵无垢恭恭敬敬请回去的人都是皇帝手下的人。这淮南王英明一世,还自以为得占先机,却没想到别人早已织下了厚厚的网等着他往里钻。 差一点,自己就要毁在他的手上了。 这一仗,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嘉成十三年九月,鞑靼十万铁骑突破虎牢关。 十一月攻破并州,大长公主驸马不知所踪,朝廷哗然。 帝下旨斥责淮南王心怀叵测,御敌不力,淮南王置若罔闻,狼子野心,其意昭昭。 嘉成十四年元月,宫中盛办年节,同时,去年传与钦差于上阳县落崖的凤阳长公主被帝师司马如卿迎入宫中,在年宴上由圣上亲执其手接受百官朝拜。 凤阳长公主拿出淮南王密信,指凤阳城叛乱一事皆由淮南王一手策划,天下皆惊。 与此同时,失踪的驸马陈将军摔大军出现在西北军的后方,本该攻向上饶的鞑靼铁骑也调转方向,转而进攻身后的西北军。 本该势如破竹的西北军陷入困境。 二月,凤阳长公主亲领圣旨,在西北军前宣旨“将士无辜,既往不咎”,着封淮南王三子关维桢为新任淮南王,令罗权认罪投降,由钦差押解入京。 西北军营地,淮南王营帐中。 “桢儿,为什么?是为了那个丫头?”淮南王中的那一箭伤势并没有完全恢复好,此时面色有些许白,“我跟你说过了,你与她绝无可能,你这是违背天理的!” 他有些癫狂,甚至眼中有了泪水,“你母亲的仇你不报了?你别忘了,你为什么姓关!” 关维桢眼中毫无波澜,平静道,“母亲的死,与先皇并没有直接关系。她是因为愧疚,是因为你逼她!” “你胡说!是姓齐的那一家人害死了你的母亲!更是你喜欢的那丫头的母后让婉儿在宫中失了恩宠,才会郁郁成疾。”罗权眼中癫狂之色更盛,突然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桢儿,你就算不念你的母亲,就算你还没有被皇室承认,但你与那齐令仪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你与她永远也不可能!” “桢儿,你应该与我一起,替你母亲报仇,杀了姓齐的那一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完结篇了。 ☆、完结篇(1) “罗大人此言差矣。”营帐的帘幕被掀开,齐令仪身着长公主盛装娉娉婷婷走进来。人还未站定,声音便已先到,“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放下心中的执念吗?” 罗权怒目圆睁,指着齐令仪的手都因为怒火而发抖,“是你!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妖女!你还有脸到这儿来!” 齐令仪没有因为罗权的发怒而受到丝毫影响,“这么多年,因为那一点私欲和仇恨,连亲儿都不肯相认,值得吗?” 齐令仪的身后,赵无垢走上前来,对罗权抱手行了一礼。 罗权看到他,心中就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精心策划这么多年,没想到皇上那小儿还留了这么一手,竟然能收买了赵无垢。他颓唐地坐到身后的椅子上,眼神无光,不知在想些什么,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其实,赵无垢严格地来说,并不能算是皇上的人,他更像是个投机分子。在罗权强时,他便一心为罗权,但是也没有拒绝皇上伸来的橄榄枝。皇上也了解这个人,所以一直没有联系他,直到这次才发挥了关键性的作用。 如果没有赵无垢,二十万西北军没有这么容易收整投降。赵无垢也清楚自己的作用,只要 分卷阅读62 他与西北军绑在一起,皇上就还要用他,并且是重用,而不会卸磨杀驴。 而关维桢的身世,也就从他的口中,真相大白。 在先帝时,罗权心慕江南关家的嫡女,也就是关维桢的母亲,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同,他们两情相悦并且私定终生。 后来先帝选秀,一朝圣旨下来,这一对鸳鸯终是被拆散了。那时罗权想要带着爱人私奔,但关维桢的母亲并不想因为自己而使家族遭受灭顶之灾,也不想罗权被降罪,毁了淮南王府百年清誉,所以她决定进宫。 一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便想断了罗权的念想。 可情丝哪是这么容易断的。 关小姐执意进宫,罗权无法,只得帮助她通过了宫里嬷嬷的验身。 虽已入宫,但关小姐却已经无意争宠。 后来,她更是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这使她既欢喜又恐惧,她舍不得这个孩子却也怕被人发现而连累他人。于是她装病,被迁入远离众人的宫殿,在罗权的帮助下顺利生产并将孩子送出了皇宫。 罗权此时已在皇上的安排下娶了王妃,王妃也已经怀了身孕,但却还不到生产的时候。 为了不使王妃多心,他将关维桢安排在王府外养了大半年,待王妃生产过后身体恢复了,才将关维桢以义子的身份接入府中。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罗权会对关维桢比世子还要好、还要看重。 因为他是罗权与最爱的女人的孩子,也是他第一个孩子。 恰在此时,宫里关嫔却殁了。 其实说起来,先帝对后宫嫔妃很是宽容大度,关维桢的母亲无宠,只在入宫时封了个贵人,后来又生病迁宫。皇后入主中宫后,先帝很少再去别的宫里,先帝因为愧疚,且关维桢的母亲一向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先帝便加封她为关嫔。 哪知关嫔在关维桢被送出宫后,长年见不到自己的孩子,自己曾经的爱人也与别人生儿育女,长时间郁郁寡欢下,人也越来越消瘦,最后被一场风寒夺去了性命。 罗权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发了狂,最后演变成他要报复皇上,报复所有齐家的人。 “十年前,你对父皇下毒,关维桢舍了性命才让你交出解药,却因为耽误治疗,父皇最后还是命悬一线。你通过多年的活动,在朝中埋下不少棋子,父皇与皇兄不得不合力演一场戏来清洗你的党羽,你却先一步逃离了京城,回到西北将二十万大军握在手里。皇兄不想生灵涂炭,与你暂时和解,你却趁机散布谣言。”齐令仪冷声道。 “淮南王罗权多么深明大义,多么忠君爱国啊,连王妃和世子都放在京城为质,百姓怎么会相信你有谋反之心呢?明明是心硬如铁,却偏偏装出一副忠君爱国的样子。” “呵,公主,你可别忘了,你是被谋反之人养大的。你身边的所有人可都想着谋反呢!你以为朝廷会真的相信你?别天真了!”罗权嘲讽地说完,突然又有些遗憾,“那日,若你真的死了,就好了。” “你恨我的母后,你也恨我。即便那时我才三岁,你还是派人去了青山寺。在知道我没有死的时候,你又改变了主意,你告诉燕绥,是皇兄杀了父皇,让他去找我,养育我,长大了让我去找皇兄报仇。你想看一出兄妹相残的好戏,想让我的父皇母后在底下都不得安宁,罗权,你可真毒!你想让维桢当皇帝,你想让他去杀了皇兄,你可问过他愿不愿意?你明知道他宁愿自己吞下□□来逼你,也要让你救先皇,可你还是在逼他。” 关维桢与齐令仪一直以来的疑惑在赵无垢这里解开了,关维桢为什么会吐血,皇上为什么对他如此信任,是因为他曾经自己吞下了□□,来逼罗权交出解药。那时,原本关维桢其实已经死了,醒来的却是燕国吴王世子!这么多年,因为知道此事的人早就被罗权清理干净了,他知道关维桢大病一场失了忆,自然不愿意他再记起那段事情来与自己作对。如果不是有赵无垢,他们恐怕得去问皇上才能知道此事了。 “桢儿。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母亲的仇你不能不报,你不能跟仇人的女儿在一起啊!你母亲如果知道了会多么伤心?多么伤心”罗权喃喃,似乎是在跟关维桢说话,一会儿又陷入了自己的记忆里。 齐令仪上前几步,握住了关维桢的手,柔软的小手包不住那双大手,却温暖的能安定人心,她用眼神告诉他“你还有我”。 关维桢并没有多么伤心,只是有些唏嘘,有些可怜原本的“关维桢”。他因为父亲的私欲,而被牵扯进这样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中来,作为义子在淮南王府饱受白眼,最后还丧了性命。即便自己重生而来,也遗留下了吐血的毛病,可见当时的药有多猛。而他的父亲,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爱王妃也不爱他那一堆儿女,他或许是爱当年的关小姐的,却没有勇气向皇上去争取,最后阴阳两隔却把事情都推到先帝的头上。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懦弱。 赵无垢在齐令仪耳边低声道,“公主,罗权自从关嫔去世后,受到巨大的刺激精神就会有些异常,上次 分卷阅读63 王爷在上阳县落崖的消息传来,他就是如此。”他口中的“王爷”自然指的是关维桢。 齐令仪点点头,吩咐道,“你去找一顶轿子,将罗权迷晕了后送上轿子随我一同去上饶。”到底是关维桢的父亲,齐令仪也不忍心让他受辱,他已经不能再兴风作浪了,就最后给他一点体面吧。 嘉成十四年四月,在赵无垢的指认下,经过一个月的时间将罗权在各地安插的人全数拔起,一道圣旨下来,该抄家抄家、该流放流放,但此次皇上有意控制了牵连的范围,不实行连坐,没有直接关系的人都放过一马,令好生反省,所以并没有造成朝野震荡,反而盛赞皇上仁厚,不少人对皇上感的事她不能勉强,就算她不与关维桢在一起,恐怕珊彤也不能让关维桢接受她。 “珊彤!”赵皇后喊了一声,制止珊彤郡主继续说下去,她怕这孩子执迷不悟。关维桢与齐令仪两情相悦,又是共患难的,珊彤如果硬要插一脚,只能让她自己受伤,她可不能看着珊彤犯傻。她也怕齐令仪会多心。 珊彤郡主看着齐令仪,还是在等她的回答。 齐令仪点头道,“嗯。就等皇上赐婚了。” 珊彤郡主却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她像是松了一口气,语气坚定道,“那,我就将小姑父让给小姑姑了。以后小姑姑可要加倍的对我好。” 看着珊彤圆圆的眼睛,红红的脸蛋,齐令仪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赵皇后也松了一口气,慈爱地看着珊彤郡主。 珊彤追了关维桢许多年,她知道关维桢对其他的女孩儿都是什么样子,她知道,小姑姑是不一样的。他们俩看向对方的眼神,仿佛再也插不进第三人。 她喜欢关维桢,也喜欢这个小姑姑。若自己的退出能让他们俩人幸福,她愿意。 她能静静地看着两人幸福,她相信,她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几人笑闹一阵,就听得皇上宣召齐令仪到凤阳宫见驾。 “快去吧,皇上这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呢!”赵皇后笑着催促齐令仪快走,齐令仪笑着应了,拜别赵皇后,随传旨的太监走了。 ☆、完结篇(2) “小仪儿。”听见身后的响动,齐德坤转过身来。他白玉似的脸被和煦的阳光照的染上一层金光,风吹花落,人间的帝王在向他最心爱的妹妹招手,“快过来。” 裙动如舞,环佩叮咚,最尊贵的公主脸上写着最真挚温暖的欢喜,“三哥哥 分卷阅读64 。” “你随我来看看,这凤阳宫你可还喜欢?”齐德坤牵起了齐令仪的手,有些小心翼翼,“从前你宫里就很好,父皇和母后赏赐给你的东西我都没动,这次我又添了许多,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李福,让他去库里取来。还有这宫殿,都重新修缮过了,我预备在东边再给你建造一个花园,挖一个比现在大些的池子,你有时间就可以去喂喂鱼。” “我记得你喜欢美食,你宫里有小厨房,厨子我都给你请好了,有江南的也有凤阳的,上次见你喜欢吃醋鱼,江南的那个厨子做这道菜不错,你可以让他做了来尝尝,就不用去碧波楼吃了。” “不知你喜欢什么花,我让人搬来了牡丹,你大约能喜欢。” “还有……” “呵呵。”齐令仪轻笑,原来她英俊非凡的皇兄也有像小孩子的时候,这一样一样的给自己展示,可不就像是个孩童急于将自己做的好事赶紧告诉别人,等着夸奖吗? 原来有人关心自己,是这般温暖,真好。 原来这就是亲情。 “三哥哥,这惊喜让我自己去发现,不是更好吗?”齐令仪笑着说,眼睛中仿佛有星星。 “对、对,小仪儿说得对。”齐德坤看着眼前已然长大的妹妹,心中滋味不可明说,他举起修长的手,落在了齐令仪的头上轻抚,齐令仪愣了一下,然后眯了眼,就如猫儿一样。 从未有人对她如此亲昵。从小到大,燕绥之于她是如父亲般的存在,却始终谨守臣下之礼,十三娘、秦夫子等对她关心备至却更无可能有亲昵之举。 虽多年未见,眼前的王到底还是自己的兄长。 “小仪儿长大了。父皇与母后要是还在,该是多么开心。”齐德坤叹道。 他领着齐令仪到了院中,指着一颗大槐花树,“小仪儿,你可知,母后最喜欢的就是槐花。那时你还小,就如小猫儿一般大,母后常抱着你坐在槐花树下,给你讲故事,给你唱歌,父皇就会在一旁支起琴架,让我与他一起,弹奏给你和母后听。那时多么美好,往间种种,如历历在目,一日不曾忘。” “母后对你很好,她很喜爱你。常‘囡囡、囡囡’的叫你。她对我也很好,那时我也才十岁,她却常让我抱着你,告诉我这个小娃娃就是我的妹妹。小仪儿,你随我来。” 两人走进寝殿,齐德坤指着书案旁挂着的两幅画。“我听说,你很少听上饶的消息,你许是还未见过。快随我来,拜见父皇母后。” 齐令仪点点头,眼睛在那两幅画上难以挪开。 这就是李福曾经见过的那两幅画。从重开凤阳宫后,齐德坤就亲自抱着这两幅画挂到了这里。 十年前,这一家四人就常聚于此,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光。 齐令仪跟着齐德坤跪下,深深磕了一个头。 她是有亲人的,父皇与母后都深深爱着她,如今她又有哥哥了,她会越来越好的。“父皇、母后,令仪回来了。哥哥将令仪找回来了。这些年令仪在外面过的很好,是父皇的亲卫燕绥将女儿抚养长大,女儿读了很多书……” 齐德坤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齐令仪说着她从小到大的一点一滴,妹妹的成长过程他没有参与,此时要一点一点记下来。每每想到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齐令仪流落民间,他就自责不已。特别是在燕绥找到齐令仪之前,她还在民间独自漂泊了一年,真是不知道这小小的人儿是怎么挺过来的,又是受了多少的苦。 就这样,这兄妹二人一个讲、一个听,就在凤阳宫中待了一下午。齐令仪埋藏多年的情绪似乎得到了宣泄,这次过后,她并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更有神采。 即使父皇与母后不在了,他们也一定在天上看着自己和哥哥。 还好,当初的她没有造反,而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哥哥。 二人在凤阳宫用过晚膳后,坐在临窗的炕上下起了棋,最后齐德坤竟也只是堪堪赢了一子。 “这些年,燕绥对你想必也是用心了的。”齐德坤欣慰道。 “但是三哥哥还是棋高一着。”齐令仪笑道,“对仁义楼,三哥哥打算怎么处理?” 虽然仁义楼最后没有事成,但是挑动流民、练兵造反却都是事实,齐令仪有些紧张,她虽然不赞同燕绥等人从前的做法,但是他们好歹养育自己成人,她并不想他们出事。 “他们都是你的人,自然还是你来处理。我不会干涉。”齐德坤想了想,又道,“你也不必有压力,到底还未成事。当年的事又是罗权有意歪曲,他们也是受人蒙蔽。如今南疆之事还未平,东边倭寇也不太平,正是用人之际。我给你出一个主意如何?” “三哥哥请讲。” “将仁义楼由明转暗,仍由你掌管,你可愿意?”将最后一子收入了棋罐里,齐德坤抬头问齐令仪。 齐德坤是真心的,并不是试探,齐令仪看得出来。 他给予这样的信任,让齐令仪有些不知所措。 “仁义楼即便转入暗处,也应该编入 分卷阅读65 皇家的暗卫,由三哥哥来掌管。令仪作为公主,迟早要嫁人,怎么能由令仪来掌管?”那岂不是将这样大的势力带入了臣子家中,这样削弱皇权的事,即便齐德坤再信任她,齐令仪也不敢冒险。 “小仪儿,你不必有所顾忌。这事我既然说出来,就已经是考虑好的。仁义楼中的人本就是效忠你的,如果贸然交给我,他们未必会信任我,对我尽忠。但是你不一样,你本就是他们的楼主,但你同时是齐国的嫡长公主,他们效忠你,也就是效忠齐国皇室。这个中间人由你来做,再好不过。至于出嫁之事,小仪儿,你就这么着急?皇兄还想留你在身边多陪我几年呢!”说道最后,齐德坤大笑,逗得齐令仪满脸通红,直说再不理皇兄了。 这小女儿的娇态让齐德坤的笑意更深。 这样爱娇爱笑,可真好。 笑闹过后,齐德坤又说,“这些日子你别出宫了,留在宫里多陪陪你皇嫂。你可知,你又要当姑姑了?” 齐令仪眼中闪过惊喜,“皇嫂有喜了?今日她怎么没有与我说?” “是我吩咐的,这胎还未稳,又是头胎。这么多年,你皇嫂与我才有这么一个孩子,许多人都盯着在,不宜宣扬。”这话虽无奈,但齐德坤面上却并不在意。 他为王多年,宫中是什么情形他若还不了解,那这皇帝也不必当了。 齐令仪明白齐德坤说的是什么。虽然因为赵无垢的投靠,许多罗权的党羽都被揪了出来,但却不可能完全清理干净。 一是赵无垢为了自保,必定有所保留。二是有些事,赵无垢不一定知道。 就比如那“南石”究竟是谁,齐令仪亲自问过,赵无垢却也没有线索。 “我虽然愿意照顾皇嫂,但我毕竟没有经验,怕照顾不周。三哥哥不如将大姐姐召进宫来,一来她有经验,二来珊彤在宫里也不至于太想家。”大长公主是他们的长姐,虽是庶出,却也明事理,何况她的丈夫陈将军刚刚立下大功,珊彤郡主多年来又深受帝后宠爱,让大长公主进宫照顾皇嫂,想来妥帖。 她还是在那日年宴上与大姐姐匆匆见过一面,如果她能进宫,正好能多加了解。 她喜欢珊彤,自然爱屋及乌。 这些都是她的亲人,她想把她缺失的那段岁月慢慢补回来。 本以为齐德坤会一口答应,却没想到他摇了摇头,“这事以后再说。珊彤就留在宫中与你和皇后为伴,暂时不要回府了。” “好。”他肯定有他的顾虑。自己刚来上饶不久,有些事肯定没有三哥考虑的周全。 第二日,齐令仪早早起床去拜见了皇后,陪皇后和珊彤郡主一起用了早膳,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凤阳宫。 今日她召见了燕绥在凤阳宫觐见。 回到凤阳宫时,已有宫人传报,燕绥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齐令仪让人拿了腰牌,去宫门口迎。不一会,燕绥就到了凤阳宫。 “罪臣参见公主。”燕绥跪下,满面愧色。 从罗权被俘,当年的事已经大白于天下,他被奸人迷惑,差点让皇室相残,想到自己以先皇和先皇后的名义做了这样的事,他就羞愧难当,不过几日,他的脸上就显现了颓色。 “燕叔快请起。” “谢公主。” “前因后果我都已经清楚,皇上也清楚了。” “皇上都知道了?” 齐令仪点头,让燕绥坐下,“皇上并未怪罪。当年你多次护卫先皇有功,他也知道你这些年来也是在对先皇尽忠,所以并没有打算降罪,反而让你继续执掌仁义楼,由明转暗,转为皇家暗卫,仍由你担任暗卫头领。燕叔可愿意?” 燕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久久不能言语。他跪下拒绝道,“此等重任,燕绥愧不敢当。燕绥是罪臣,受皇上与公主大恩,不计较臣的罪过,但这样的重任,燕绥不敢再接受。” “燕叔,皇上对我说,忠臣难得。从你从前所为,他看出了你的忠义与能力,他不想错失你。当年父皇信任你,所以他也信任你。燕叔,你过来。”齐令仪起身,向一旁的书案走去。 燕绥跟着她,抬头一看,顿时控制不住的跪下,泪流满面,“先皇!皇后!罪臣罪该万死,差点害了公主和皇上,害了齐国啊!”他看见了墙上的那两幅画,再也控制不住,一个铁血硬汉,硬是在此时涕泗横流。 齐令仪心中也感慨,若不是乱臣误国,这些年也不会有这么多的误会。 燕绥的能力与忠心,天下再难寻出第二人。何况齐令仪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很深,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出事,既然如此,燕绥就只能继续为皇上所用。 因为皇兄是不会放任这样一个人在朝廷之外,有被别人所用的可能。 当年罗权迷惑他,黄河水灾一事差点乱了齐国,足见此人能力与手腕。 此事如果由皇上出面,燕绥不一定能答应。但是由齐令仪来说,就一定能成。 燕绥将齐令仪当作女儿来养,这么多年又有愧 分卷阅读66 于她,对她的要求,不会拒绝。 “燕叔,那日皇上是当着父皇和母后的画像对我做出的承诺,不会计较仁义楼众人之罪。燕叔,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臣,领命。”皇上对仁义楼有恩,他与仁义楼誓死报答。 两人重新坐下齐令仪细细问着仁义楼的近况,“我们收整的军队可都安置好了?” “已按照圣旨,愿意归乡的仁义楼都出资安置。愿意从军的,由宁远和张先生随军前往蓟州和东郡,补充抗击南疆和倭寇的军队。” 齐令仪点头,“当初中秋比武,就可见有许多行军打仗的人才,让他们到前线去,边境之困的压力定会减轻不少。”顿了顿,齐令仪问,“莲子,现在如何?” 莲子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她真的没想到,莲子居然会是罗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 “是臣不察,竟让人混入了仁义楼中与公主为伴,差点坏了大事。如今我暂时将她软禁,待公主亲自处罚。” 若真要处罚她,齐令仪其实是有些不忍心的,“就先这样吧。过几天,我向皇兄请旨,秘密出宫一趟,到时候我去见她一面再说。仁义楼明面上要解散,你回去安排一下,到时候我再与你商议具体事宜。” “是。”燕绥应下了,准备告退,忽又想起一事,犹豫道,“公主,还有一事。这些天马小白吵着要见公主,闹得很凶,我怕他闹出什么事,也让人将他关起来了。” “好,我知道了。过几天我一并见他。你告诉他,承诺他的事,我不会忘。” “是。” ☆、完结篇(3) 今日一早,齐令仪就换上便服,带了赵元就出宫去了。 昨日她已经向皇兄说明了情况,拿到了出宫的腰牌。 在罗权被俘后,仁义楼中的人一部分留在凤阳,一部分如宁远等去了前线,还有的跟随燕绥来到了上饶。 仁义楼在上饶的基地是一家酒楼——天然居,虽然没有碧波楼那样出名,却也是人来人往。 此时时辰尚早,街上没有什么人,天然居却已经开门,显然是在等她,还未等她走近,燕绥就已经出来迎接了。 “公主。” 齐令仪点头,随他进入了天然居的后院。今天来,她要了结一桩心事。 “吱呀——”木门打开发出的声响似乎惊动了屋内的人,坐在圆桌旁的一个瘦小身影瑟缩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门口又慌乱地低下头。 燕绥将门关上带着几人退出了这个院子,给她们留了一个空间。 随着门的关闭,屋内暗了下来。 齐令仪缓步走到窗边,将两扇门的木窗推开,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虽然如今天气转暖,但这早晨还是有些凉,有风从窗户吹进来,让屋内的那个身影不自禁地又瑟缩了一下。 齐令仪叹了一口气,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看着屋内的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轻声道,“冯姑娘,罗权就要被处斩了。你想去看看他吗?” 那身影没有动,就如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 “莲子,给我讲讲吧。” 又过了许久,木桌旁的人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窗边的齐令仪,想要开口说话,却似乎因为太久没有开口,声音有些嘶哑,“公主,罗权是我的义父,他曾救过我一命,还替我安葬了我的母亲。” 说了几句,莲子的声音好些了,眼睛盯着桌面,陷入了自己的回忆,“我本名冯如姬,父母原本做些小本生意,日子虽不富裕,一家人过得也还是舒坦。后来我爹因为遭奸人所骗生意失败,不仅亏了家中的积蓄,还欠下了许多债务,若是如此,倒也还可以慢慢还。可他后来,居然开始酗酒,每次喝完酒就开始打我和我娘,我娘为了保护我,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有一次,收债的人来到家里,我爹拿不出钱,那些人就让我爹把我卖了拿去抵债,公主,你知道吗?他居然同意了!呵呵!”莲子又记起了那段日子,说着隐隐有眼泪聚在了眼睛里。 “然后我娘就带我逃了出来,却在半路染了风寒,我没钱给娘治病,只能在路上给人磕头,没有人理我,只有义父停下了脚步,收留了我,请人给我娘治病,还给我们安排了住处。那时我不过四岁,却似乎将世上所有的黑暗都经历过了,最后只有一个人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公主,你能明白吗?”莲子抬起头,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流出来,滑过脸颊,最后滴落在木桌上。 齐令仪心中替莲子难过,她应该早已经明白罗权为什么要救她、又为什么要收她为义女。她应该知道,罗权不过将她当成一枚棋子,可她却不想对这仅有的一丝希望放手,她也不能放手。这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曙光。 齐令仪起身走到莲子身边,拿出手帕细细替她擦着脸上的泪,“我不知你曾这样苦,有我在,以后不会了。此番罗权或能保下一命,我送你去他身边照顾,你可愿意?” 分卷阅读67 > 见莲子红彤彤眼中的疑惑,齐令仪解释,“关维桢手中有一块免死金牌。” 是了,到底是他的父亲。 莲子似是松了一口气,踉跄着站起身,对齐令仪拜倒,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头,“公主大恩,莲子来生必定相报。” 齐令仪听这话就觉得不好,立刻上前去扶,莲子的嘴角却已经渗出了血沫,脸上衰败之色已经显露出来,这是中了仁义楼秘制的□□,藏在牙槽里自尽之用。 这哪里还是那个古灵精怪、时刻跟在齐令仪身后笑闹的莲子? 眼泪滑落脸颊,落在齐令仪的衣袖上,就像滚烫的开水灼伤了她的手臂,“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傻?”齐令仪的手微微发抖,想要抹去莲子嘴角的血。 莲子微微笑了,“公主,对不起。要是能早一点遇到公主,就好了。”她的手臂落下,摔出了一对红玛瑙的耳坠,她没有力气再将那耳坠捏在手里了。 莲子死了。死在了齐令仪的怀里。终于,她自由了。走的时候,她是带着笑的。 齐令仪抱着莲子坐了许久,她捡起那对红玛瑙的耳坠,想起从前自己在仁义楼中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七层,燕绥很忙并不能时时陪着她,其他人对她也都是恭恭敬敬。 后来,燕绥带来了莲子,说让她给自己当玩伴,服侍自己。 “你叫什么?” “刚才那个大人说了,你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莲子能长成莲花,可美了,你见过吗?你就叫莲子好不好?” “好。” “燕叔,将莲子送回凤阳吧。她不适合上饶。” “是。” 这算是她为莲子做最后一点事吧。齐令仪脸上显了疲色,“带马小白过来吧。” 不一会,马小白就到了齐令仪面前,还是穿着当初他进仁义楼时分到的那身护卫服,“马小白参见公主。” “嗯。跟我来吧。”齐令仪没有看马小白,只示意燕绥也一起走。 看着黑色玄铁门上的“天牢”两个字,马小白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指节都开始发白。 赵元早拿了令牌去给守卫,他们当然不敢拦着。走进天牢,一身玄衣的关维桢就站在不远处,看来已经站了许久,身上的露水已经将衣服微微浸湿。 “令仪。”关维桢的语气中带着欢喜。自回到上饶,齐令仪进宫之后就再没出来,他们已经许久未见过面。他虽每日上朝,却到底不能进入后宫。 眼前的人儿,已经让他思念太久。 “维桢。”齐令仪笑应。 二人简单说了几句,就向天牢内走去。拐过几个走道,终是在一个牢房前停下。 “马小白。”齐令仪轻声叫道。 马小白哽着声音应了一声。 “我承诺你的事情,今日可以做到了。你去吧。”齐令仪说完,就有牢头上前打开了牢门。 这牢房之中坐在的,可不就是曾经意气风发、执政一方的酉阳郡郡守怀准吗? 当日怀准领兵上山剿匪,齐令仪就觉得很是怪异。不过,她原本以为怀准是因为他有把柄在仁义楼手上,心中不安这才选择在那样一个时机剿匪,名为救援,实为逼迫匪徒撕票。 没想到在审问前淮南王世子的时候才知道,怀准的目标是关维桢。 他听从世子的命令,趁关维桢秘密查案,伪造他被土匪杀了的假象。顺便,他的私心里也想取了齐令仪的性命。 ☆、完结篇(4) 马小白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众人给他让开道,他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从赵元的腰间抽出了剑,走进了牢房。 怀准见到齐令仪来,就知道事情不对。他往后退了几步,紧贴着墙,大喊“牢头”。 喊了半天救命,没人理他,他又开始向齐令仪求饶。 马小白拿着剑一步步逼近他。不过几步距离,怀准却已经流下了冷汗,他一边跪在地上求饶一边在回忆着什么时候得罪了眼前这个少年。 可他却完全没有印象是什么时候结下的这个仇。 见这几个人都没有救他的意思,怀准抓起地上的茅草向马小白扔去,趁着马小白躲避,他奋力向外冲去,希望能求得一丝活路。 可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垂死挣扎。 怀准艰难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穿出来的剑,不甘地倒下了。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答应帮世子去做那件事了。 可惜,世上最不可能的,就是早知道。 燕绥倒是没有想到,马小白会这样干脆利落地杀了怀准。据马大匪所说,当初怀准在众人面前杀死马小花的手段极其残忍,他以为,马小白至少也会折磨一下怀准。 却没想到,马小白只是一剑了结了他。 马小白哭了,他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小花死的时候就流干了。 怀准终于死了,小 分卷阅读68 花和寨子里许多人的仇都报了,可是小花还是不能回来了。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向他笼罩来。 齐令仪和关维桢走了,留下了燕绥让他把马小白带回去。 “可要去碧波湖上转转?”关维桢问道。 齐令仪应了。她同情马小白,但她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马小白的仇报了,接下来就要靠他自己走出来了。 碧波湖仿佛还是那日的光景,两人又在船尾支起了钓竿,还是一样,齐令仪没钓起来一条鱼,大概鱼儿真的会躲着她的鱼钩走吧。 “你府里现在怎么样?”齐令仪盯着水面没有回头。 “都好。自给他们分了家,府里就清净了。我让人种了许多花,还让云先生辟了一个药圃,你喜欢小动物吗?我听人说最近西市上有人带来了几只好看的波斯小猫,你想养吗?”关维桢慢慢说着。齐令仪明明问的是他的情形,他却一字一句都说的是为齐令仪布置的东西。 “呵呵。”三哥是这样,关维桢也是这样,她齐令仪真是幸运,能遇到这样好的人,“养啊。我想要只小白猫行么?” “好。”关维桢笑言,眼中都是宠溺。 齐令仪知道关维桢给了府上罗权的妻妾子女一笔钱,让他们自立门户。这样其实对那些人也是最好的,他们从前与关维桢的关系并不亲近,出府去过反而更自在些。他们也明白,如果不是有关维桢在,就凭罗权造反这一条,他们就都该下大狱,看看高贵的王妃和世子如今不也被关在牢里等着被流放么?所以云先生给他们发银子的时候,他们都爽快的接过,收拾包袱出府去了,到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 除了罗曲幽。 听说她在王妃的娘家秦候府上日日闹腾,咒骂关维桢,求侯爷和侯夫人去救她娘和哥哥。侯爷和夫人本也心痛,毕竟那是他们的女儿和外孙,他们也不忍心看着两人受苦。但是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形?他们参与了造反!造反这样的事哪家敢沾上一丁半点?这不是和自己的命过不去么?侯府上上下下还有这么多人,难道都为了这两人去陪葬?再说关维桢,虽然觉得他可恶,可他到底是如今的淮南王,是皇上跟前第一号的红人,连秦侯爷在关维桢面前都得给个笑脸,说尽好话,罗曲幽却敢大声咒骂他。 开始秦侯爷和老夫人还怜悯罗曲幽,日子久了,也厌了她,觉得她一点也不能体谅侯府的难处,只知道每天闹腾,又怕她做出什么糊涂事,于是只能派人每日看着她,把她关在侯府的小院里,预备找个人家,多给些嫁妆,早早将她嫁出去。 “你可有去看过你父亲?”罗权犯的是叛国之罪,其实是怎样都不能赎了他的罪过的。可当年关维桢救了先帝一命,先帝赐给他了一块免死金牌。 虽然此时的关维桢内里早已换了人,但是他占了原先“关维桢”的身体,总要为他做点事。他能感觉到,原先的“关维桢”对罗权还是有感情的。 现在罗权时常神志不清,嘴里一直念叨的是那位早已殒命的关小姐,他这个样子,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齐德坤允了。让关维桢去另找了一个死囚代替罗权服刑,罗权则被关维桢偷偷接出了天牢。 “没有。现在的他应该不想再见到我。按照他的要求,我找人在我母亲下葬的妃陵附近建造了一座房子,有两个人照顾他。听说他每日都搬着椅子坐在能望见妃陵的地方,一坐就是坐上一整天。他也没有再闹腾了,这样也许对他才是最好的。”关维桢也有些感慨。其实皇上还是派了人守在罗权的周围,毕竟他曾胆大包天,万一他有什么别的心思,皇上不会再手软,肯定会就地处决了他。 这样也好,起码还活着,还能守着心爱的人。 “你在宫里过得怎么样?可还好?”不想再聊关于罗权的事,关维桢转而开口问齐令仪的近况,他已有太久没有见过齐令仪了,所以今日一听到她会出宫,早早就去了天牢等她。其实他知道齐令仪一定过得很好,他在宫里也有人,每次都会告诉他齐令仪又干了什么。皇上和皇后都对齐令仪很好,他知道,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好啊。皇兄和皇嫂都对我很好,珊彤也很可爱。” “令仪,可你不能一直待在宫里。”关维桢也蹲了下来,将齐令仪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令仪,快跟我回家吧。” 齐令仪的脸红了,还好这是在湖中间,没有其他人,否则更是要羞死了。 关维桢看得心中痒痒的,温声道,“我今日便进宫,请皇上为我们赐婚,好不好?” 齐令仪红着脸,本来想点头,忽然又摇了头。 关维桢心中一“噔”,以为出了什么事,齐令仪又道,“再等等吧,皇兄刚与我说让我在宫中陪陪皇嫂。你知道吗,皇嫂有喜了,这是皇兄的第一个孩子。” 说话的时候,齐令仪的眼睛亮晶晶的,关维桢虽然也高兴,但也同情自己,想娶个媳妇怎么这么难,“那我呢?那么大的王府,整天就我一个人,令仪,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么?” 分卷阅读69 齐令仪”噗嗤“一笑,关维桢这个样子还真是没见过,要让上饶的人知道那个“冷面阎王”还会这样撒娇,恐怕下巴都会吓掉吧? “我可不管你,我还等着当小姑姑呢!有本事你跟皇兄说去。” 关维桢耸拉着脑袋摇摇头,这对兄妹,还真是吃定他了。 笑闹一阵,齐令仪想到了珊彤,又想到那个只匆匆见过一面的大姐姐,“维桢,这些年,皇兄和大长公主的关系怎么样啊?” 关维桢知道她说的是珊彤郡主的母亲,“皇上宠爱珊彤郡主,对大长公主也很好,出席各种场合,都能看出皇上对大长公主还是很尊敬的。” 大长公主也曾经在皇后膝下待过一段时间,不过那时她已经长大了,只过了不久就许了驸马出宫开府了。 这就奇怪了。既然皇兄与大姐姐的关系并不差,皇兄为什么不同意让大姐姐进宫陪伴皇后呢?那明显是不信任啊。齐令仪心里疑惑,却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以后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她总会知道。 现在,她就想和关维桢安安静静的这样待着,什么也不想。 日子平静的过了几个月,南疆的战事还在继续,倭寇也还是时不时地骚扰沿海的百姓,宫里赵皇后已经显怀,齐令仪更是小心翼翼地照顾。 珊彤也长时间住在宫里,只在每个月回大长公主府看看,但是第二日宫里必定会派人来接她,说是赵皇后想念,离不开她。 即便帝后再宠爱珊彤郡主,也不可能不让她回家。就是再天真的人,此时也看出了问题。 珊彤郡主被拘在宫中,最着急的一定是大长公主,这皇室兄妹之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驸马爷陈将军刚刚立下大功,帝后应该更信任大长公主府才对。 凤阳宫,珊彤小跑进院里,就看到齐令仪正在齐德坤给她新修的池塘边喂鱼。她握了握手中的篮子,向齐令仪跑过去。 “小姑姑!” 齐令仪回头,就看见珊彤提着裙摆向她跑过来,还是那副活泼的样子,待跑到身前,她微喘着气急着把手里的东西递到齐令仪面前,“小姑姑,你看!” 只见那篮子中装的是闪着晶莹水光的荔枝。 “都这个时节了,居然还有荔枝?珊彤,你从哪弄来的?”齐令仪笑着道,伸手从篮子中拿了一个,拨了喂入嘴里。显然是冰镇过的,还带着些微的冰凉。 “好吃,谢谢小珊彤啦!” “小姑姑,你让他们都退下,我剥给你吃好不好?”珊彤的眼中有着急切。 齐令仪吩咐了一句,宫女们都退下了,只留了两人站在远处。 拉起珊彤郡主的手,齐令仪将她领到一旁的亭子中坐下,轻声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珊彤摇了摇头,咬着下嘴唇,那样子看得齐令仪心都揪起来了,“你与小姑姑说,怎么了?” 在着宫里,珊彤身为郡主,深受帝后宠爱,一般来说,应该是没有人敢欺负她的,看着样子,又明显是受了委屈,齐令仪一时还真想不出是什么事。 “小姑姑。”珊彤咬着唇,下了决心一般问道,“我母亲是不是得罪了舅舅和舅母?” “你怎么这样说?”齐令仪哑然。 “原先舅母不让我回府,我以为是舅母怀着小外甥需要人陪,可是周围的人都说,是舅舅不喜我母亲,所以不想让我回去。这是真的吗?”珊彤满脸愁色。这都是她至亲的人,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了,纵然珊彤再天真,她的周围总有人能看出来不对劲。皇上疏远着大长公主,宫里宫外不知有多少人在私下讨论。只是珊彤无辜,皇兄也不想让她卷进这些事中,所以才让皇嫂将她留在身边,这样万一大长公主府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危及珊彤。 齐令仪怜爱地抚了抚珊彤,温声道,“你舅舅与你母亲是兄妹,是有至亲血缘的,就如我和你一样。你舅舅这么疼你,怎么会疏远你的母亲?但是亲兄妹之间有时也会吵架,也会有误会,你看我,当初不是也和你舅舅闹得不可开交?但是亲人就是亲人,误会终究会解开,只是你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自己去把事情弄清楚。这事你不能插手,知道吗?” 小姑姑没有糊弄她,母亲和舅舅之间确实有问题,但也许真的像小姑姑说的那样,矛盾需要他们自己解开,“那他们需要多久才会和好?” “呵。这我也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久。你呢,就要每天开开心心的,你开心了,你母亲和舅舅也会开心,他们心情好了,也许就和好了。” 珊彤点点头,心中突然轻松了一些。 原来只是误会,舅舅和母亲还真是幼稚,还不如她,她都没跟别人冷战过这么久。 哄好了珊彤,见她一脸轻松的走了,齐令仪坐在凉亭中细细想了起来。相处了这么久,齐令仪慢慢发现,齐德坤其实是一个很重情的人,这么多年了,无论是他对父皇母后,还是对赵皇后、珊彤,都可以看出来。 这样重情的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曾经尊敬 分卷阅读70 的长姐生出疏离之心,想来大姐姐是做了什么让齐德坤寒心且不可原谅的事。 看着池塘里凋败的莲花,齐令仪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莲子。 “公主。”马小白走上前来,在齐令仪耳边低声道,“王爷传来消息,南疆土司乞和,已经派了使者到上饶,不日便会进宫。” 自从马小白在天牢刺了怀准那一剑后,被燕绥带回了天然居,燕绥问他报仇之后的打算,是否想去找寨子里的人,他说,“公主的恩德,马小白此生不敢忘,愿为公主驱车牵绳,舍命相随。” 燕绥将这话告诉了齐令仪。他看人很准,马小白是一个成长很快的人,曾经他心中怀有极大的仇恨,却能控制自己,利落地解决了怀准,经过此事,想必他的心性会更加坚韧。上饶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潮汹涌,争斗不断,更何况罗权造反的余孽并没有完全清除干净,这些人难免不会找齐令仪麻烦。马小白背景干净,又对公主感恩,是一个跟在公主身边很好的人选,所以他才会专门进宫一趟将马小白的话转告给公主。 齐令仪其实很喜欢马小白这样的孩子,有情有义又知道分寸,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历练几年,终归不会埋没了他。 因为马小白年纪小,也不算犯忌讳,所以就由皇上特批,跟在了齐令仪身边,可以出入宫禁。如今常作为关维桢和齐令仪之间的联络人。 “前段时间还听说南疆突然实力大增,战事胶着,怎么会突然求和了?这是要接受招安了?”齐令仪疑惑。 “这个,王爷没说。只是王爷说了,此事可能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知道了。你这几日也多注意南疆使团的动静,给燕叔那边也递个消息,让他将南疆那边谍纸调来给我。” 凤阳城的仁义楼已经拆除,曾经辉煌无限,让无数人心向往之的地方成了一块废墟,仁义楼从人们的视野中消失了,却依然活跃着。 燕绥在凤阳待了三个月就是为了处理仁义楼转到地下。从前燕绥故意将仁义楼的名声壮大,是为了吸人眼球为造反做准备。如今转为地下,其实更有力于仁义楼的运作。谍报机构本就应该隐藏在暗处。 谍纸很快被送到齐令仪这里,这几日她除了每日去赵皇后处陪伴,就是待在凤阳宫里细细看着一条又一条的消息。从她入宫后,她其实不想再管这些事了,没想到皇兄还是将仁义楼交给了她,她也有些懒了,每日只想逗逗珊彤、陪陪赵皇后,偶尔与皇上下棋,有时也会溜出宫去见一见关维桢,这样的日子太悠闲了。燕绥也知道齐令仪一直都向往这样的日子,她过得很开心,燕绥也不想打扰她,于是楼中的信息多由燕绥处理,只有他认为特别重要的比如叛党余孽等才会将消息递给齐令仪。 所以齐令仪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些从各地传过来的谍纸了,花了这几日慢慢梳理才有了个大概。 今日就是南疆土司的使者觐见皇上的日子,齐令仪因为太过在意,就求了皇上躲到了殿后,她要亲眼看看南疆是否真心求和。 “南疆使者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使者一行三人走上大殿,对皇上行了礼。 “免礼。” “皇上,我们此次前来是受了我们土司大人扎波黑大人的委托,向皇上求得和平,为边境百姓带来安宁。”打头的那个使者说道。 “南疆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归顺我大齐,南疆的百姓本就是大齐的百姓,就连扎波黑这个土司还是先帝亲自加封的。只是没想到,他是只不安分的白眼狼!竟然私自练兵,挑起战事。不过,战事早一日平息,百姓就少受一日苦。可扎波黑从不是这样顺从的人,说吧,他有什么条件?”齐德坤话语中表现出了对南疆的不满,告诉他们要想讲条件,先要摆好自己的位置,放低了姿态再来说话。 “皇上说得是,”使者像是从善如流,面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我们土司大人说了,他愿意认罪,也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只要皇上赦免了南疆百姓和土司大人的罪。” 现在战事胶着,虽然这仗打下去齐国还是有很大概率能赢的,但是那样会损耗齐国许多的金钱与将士的性命,这两年先是黄河大水,又是西北不稳,为了安抚达延汗朝廷也出了不少血,东边的倭寇也没有一日消停,国库早已难以支撑。若战事继续,朝廷必然要家中税负,这对百姓可不是一件好事。 本来南疆突然实力大增,战事胶着,让朝廷很是着急,没想到南疆土司扎波黑愿意认罪,比起继续打仗的后果,赦免其罪可真不算什么。 “若扎波黑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朝廷自然会赦免他的罪。签下和书之时,朕便会下诏。” 朝臣都松了一口气,这样可谓是不废一兵一卒就解决了南边的大事。 “多谢皇上。”那使臣谢恩,却没想到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我们土司大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听说皇上的亲妹凤阳长公主不久前还朝,皇上宠爱非常,所以,我们大人想请皇上赐婚,将凤阳长公主下嫁南疆,这样才能安了南疆百姓的心。” “你说什么?!” 分卷阅读71 “放肆!” 齐德坤和关维桢同时出声,声音惊怒,他们怎么敢将心思打到齐令仪的身上? “只要皇上能够赐婚,南疆的和书就会送到皇上的手上。请皇上念在百姓的份上,将凤阳长公主下嫁南疆。”那使臣再次开口。 关维桢恨不得上去掐死那个人。早知道他们是这个打算,他根本不会让这些人活着走到上饶! 齐德坤气得快把身下的龙椅捏碎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回小仪儿,让他把天上的星星摘给她都觉得不够,怎么可能将她嫁到南疆那么远的地方,小仪儿也是那些人能肖想的? 他忽然想到齐令仪正在后殿听着,他怕齐令仪受了惊吓,只厉声道,“扎波黑想求得南疆的和平就少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若不是真心求和,那便打下去,打到他认罪!” 说完,便向后殿走去。李福急忙喊了一嗓子,“退朝!” ☆、完结篇(5) “公主。”马小白担心地看着齐令仪,而齐令仪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直到后殿的门被推开,齐德坤跑进来急急道,“小仪儿,你别担心,三哥不会将你嫁到南疆去的。” 他知道关维桢喜欢齐令仪,却一直压着这个事。他还不想让小仪儿出嫁。连关维桢他都没有同意,扎波黑简直是痴人说梦。 齐令仪这时候才从自己的思维中抽出来,看着眼前满面急色的三哥,反而安慰他道:“三哥别急,我觉得这事有蹊跷,你先坐下,我说给你听。” 见齐令仪如此镇定,齐德坤突然有一种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感觉。不对,他是皇帝,不是太监,呸呸。 “三哥,南疆的土司不安分,所以仁义楼在南疆也一直是安插了人的。扎波黑这个人我也有些了解,他有野心、很骄傲,也有几分谋略,但却是一个从不低头的人,即便当年他归顺父皇,也没有行过臣下之礼,这么多年过去,这个人是越来越固执了,所以他说会低头认罪倒是让我很意外。” 齐德坤一边听齐令仪讲,一边自己也冷静了下来,他方才是关心则乱,这时候细细想来,扎波黑的态度倒确实是有些不同。 “听说南疆最近突然实力大增,我这几日细看了仁义楼的谍报,我们的人发现,最近南疆土司府迎来了一个客人,在土司府中被奉为上宾,出入皆由世子陪同,这可是在南疆从未有过的礼遇,若这人只是个谋士,扎波黑如此倨傲的人未必会这样重视,结合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人应该就是资助了南疆战事的人。” 齐令仪本来觉得谍报上的这个人很是奇怪,突然出现在南疆,一下就得到了南疆土司的重视,从今日来看,这人不仅是资助了南疆,还为南疆带去了不少好主意。 “资助一场大战,需要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能耐?”齐德坤也在脑中想着是否有这么一个人。 “这人不只经济实力雄厚,还对齐国皇室很了解。”齐令仪提了一句。能出这样主意的人,很有可能是从中原过去的。 齐德坤心中一“咯噔”,眼中有惊疑,进而转变为愤怒。 其实,齐令仪也想到了一个人,只是她不想说,三哥这一次,怕是真的伤心了。 “她居然还没有收敛!”齐德坤拍着桌子愤怒道,这一次,他真的失望了,“李福,你亲自去一趟,让大长公主进宫来见我,就说是珊彤得了风寒,嚷着要母亲进宫。” “是。”李福接了口谕,急忙就出宫去了。 大长公主来得很快,李福将她领到了坤宁宫,大长公主不疑有他,珊彤确实常在坤宁宫与皇后为伴。可是进殿后,就发现皇上和凤阳坐在殿中,并没有看到皇后和珊彤。 “参见皇上。” “皇姐免礼。” “皇上,珊彤如何了?可允我先去看看她?”大长公主面带急色道。 齐德坤心下一沉,自己的女儿她倒是知道关心,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怎么就会这样狠毒? 他面上平静,“不急,太医正在给珊彤诊治。今日叫皇姐进宫,朕还有一件事要与皇姐商量。” 心中再急,大长公主此时也只能按耐住心性,“皇上请吩咐。” “方才南疆土司在朝堂上表示愿意向朝廷臣服,递交和书,但他们提了一个条件。”齐德坤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大长公主心中窃喜,面上却不显,只做认真听着的样子。 齐德坤继续道,“他们希望能让珊彤下嫁南疆世子,以保南疆平安。朕准备应允了。” 在听到“珊彤”两个字的时候,大长公主就惊惧道,“怎么可能?怎么会是珊彤?明明是……”她声音一滞,就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齐令仪。 果然是她!齐德坤心中大怒。他让李福快马加鞭去将大长公主请进宫,就是让她没有时间从别人那听到关于朝堂上的事,又是李福亲自去的,所以在路上也不可能有人给她讲南疆使团的事,可她却知道南疆使团求娶的是小仪儿而不是珊彤!她事先就知道! 分卷阅读72 br /> “是什么?”齐德坤眯起了眼,而齐令仪则在心里摇了摇头,她与大长公主只远远见过一面,连话都从未说过,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大长公主。但是齐德坤以前是真心尊敬这位长姐的,但是这位长姐却在他一再容忍下还要来算计他看着的亲情。除此之外,他更是一个帝王,他是绝对不能容忍有人来算计他的江山的。 “珊、珊彤还小,皇上不能把她送到南疆。”大长公主心中直跳,她不明白为什么说好的是齐令仪变成了珊彤,但是南疆那种地方她的珊彤不能去! “你知道心疼自己的女儿,就不知道心疼你的妹妹吗?!”齐德坤一拍桌子,怒吼道。 大长公主吓得坐到地上,过了一会,她缓过来,“皇上,珊彤根本没有得风寒是不是?你在骗我是不是?南疆的人根本没有求娶珊彤!”是了是了,那人早就跟自己说好了。 齐德坤太失望了,“无论他们求娶的是谁,我都会让珊彤嫁过去。” “不!不行!皇上,你不能这样!你是珊彤的舅舅啊,你怎么忍心!”她受了惊吓,又转过头看向齐令仪,眼神中都是怨毒,“是你!都是你!你和你母亲一样,都能迷惑人心!你早该死了,在青山寺你就该死了!” “住嘴!” “呵呵,皇上,我没有想要她的命,我只是让她嫁到南疆去也不行吗?你就这样的不舍得吗?你们都一样,你也是,父皇也是,都被她们母女俩迷得团团转。若没有她的母亲,你的母妃淑妃娘娘怎么会失宠?我的母亲又怎么会被打入冷宫,在那样的地方受尽□□?你都忘了,我可不会忘!”大长公主似是将压在心中多年的怨愤一口气吐了出来,当年她的母亲因为毒害先皇后被皇上打入冷宫,她却被接到先皇后膝下抚养,她曾偷偷跑到冷宫去看过自己的母亲,却没想到她受不了冷宫奴才的欺负,已经疯了。曾经那样美丽的母亲,居然满身污渍的趴在地上,还对着自己求饶说不要打她。 因为母亲被打入冷宫,父皇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这一切都是齐令仪的母亲害的!她才不要她们假惺惺的关心!她原以为齐德坤与自己是一样的,只是没想到他也被迷了心智,跟父皇一样。 不过不要紧,她可以把齐令仪送走,只要她到了南疆,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母后对你如何你难道不知道?皇姐,我对你太失望了。” 凭什么,他凭什么对自己失望?她只是不想再看到齐令仪了而已。这张和先皇后太过相似的脸。 “南疆的那个人是谁,你到底有什么打算?”齐德坤质问道。 “呵,不过又是一个讨厌她的人罢了。我不会说的,你让她自己想想还得罪了谁吧!”没想到大长公主还是执迷不悟,一副不合作的样子。 “皇姐,你之前一直联系的人也是他吧。南石?”齐令仪轻声问出口。齐德坤就是发现了大长公主一直与反臣有联系,才会对她疏远,希望她回头是岸。 大长公主眼中有惊讶,但很快掩饰过去,并不打算开口。 “我一直在查这个南石是什么人。原以为他只是与罗权私下有联系,没想到与你也有交往。文远公真是好手段啊!” “你!” 对齐文远的怀疑从很早就有了。那时她与关维桢几人进入凤阳城被人袭击,却使用了两种不同的麻药,如果不是机缘巧合,关维桢恰好外出,他们肯定会中招。而她中的麻药只会使行动受困而并不会影响神智,这就说明,绑她走的人另有目的,有很大可能是想演一出戏栽赃嫁祸,让齐令仪以为自己不过是运气好才没有昏过去,从而听到是谁要“害”她,而他们嫁祸的人很有可能是仁义楼的某个重要人物,好让仁义楼内部产生分裂。 凤阳城中有这么大本事的人,能养出身手这样好的刺客的,并没有几个。 而且,她一直觉得,齐文远当初对仁义楼束手就擒,来得太过容易了。 “南石”,可不就是被她曾祖父赶往南边的么,他们自认为是玉,却自嘲为石头,可见其心中的怨恨并没有平息。若是齐文远,当年他们虽然被贬为庶人,但是皇上也没有亏待他们 可她也只是怀疑。 因为她让人去查探齐文远是否还在凤阳城里,得到的消息是,齐文远染病,但他虽然没有露面,他心爱的夫人和幼子确实是在府中。 不过多亏了这位大姐姐,此时她确定了。 “母亲!你为什么!”珊彤从屏风后冲出来,眼睛红红的,不理解地看着大长公主。她虽然听不懂“南石”什么的是什么,但她知道母妃做了错事,她勾结外人来对付舅舅。 “珊彤,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她朝齐德坤拜下,“皇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珊彤毫不知情,请皇上不要牵连。” “那驸马呢?他在前线抵御外敌,与罗权战斗的时候,你可想过他?你太自私了。你让他的手下将士怎么看待一个妻子与敌人勾结的将军?”齐德坤道。 大长公主颓然坐到地上,她被仇恨蒙住了眼睛 分卷阅读73 ,错过了太多东西。 “宣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长公主冒犯圣颜,御前无状,惊扰皇后。幸上天怜悯,皇后母子均安,责令大长公主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外出。”李福念完,大长公主接了旨。这是要软禁她了。 珊彤不是不懂事的人,她知道这是舅舅还念着亲情,只是软禁了母亲,没有牵连到父亲和她,她也跟着母亲一起谢恩。 等珊彤和大长公主都退出去后,齐德坤突然捂住胸口,“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口血。 “三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大约还有1-2章。 ☆、大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一路的陪伴,虽然很少有互动,但是有人在看我的书,我真的很开心。 这是一本很不成熟的书,当初设想的许多都没有写出来,很匆忙的完结的,主要是觉得自己的笔力不够,这些设想我就放到以后的书里去吧。 第一本完成的小说,对我来说,虽然写的不好,但是很有意义,也让我感受到平时写作和写一篇长篇小说的不同,让我学习到怎么架构一个故事,以后再安排情节和写作时会更加心中有数。 将故事越写越好是我的目标,如果你们能陪伴我走下去,我会非常开心,但是如果不能,这一段缘分我也不会忘记,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会再将好的故事带到你们面前,届时老友相聚也是一桩美事。 下一本小说是快穿文,这一次我会将小说完成一半以上再发出来,目前已经有了一些存稿。 希望在下一本书我们还能相见~ 嘉成十五年秋,皇上突发疾病,下旨召各地皇亲火速回朝,特准凤阳郡守齐文远进宫见驾。 一时朝野上下猜测不断,人心惶惶。 皇帝寝宫内,齐令仪刚把赵皇后送回宫后回来,招了宫女来给皇上净手。她的眼下都有了乌青。 上一次皇宫内传出三哥病倒的消息,她以为只是三哥迷惑众人的计谋,却没想到,当时三哥确实病了,也是如今日一般吐了血。 前几日,三哥想必是被大姐姐伤了心,一时气急,这才旧疾重犯。 可她也知道,三哥的身体只怕早就有了亏空,这些年来他勤于政事,无一日懈怠,内心又因为当年的事而怀着愧疚,日日夜夜难以安睡,便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这次三哥下诏,召皇亲回京,本是为了消除齐文远的疑虑,诱他进宫。可是,齐令仪心中不安。 自建朝以来,召所有皇亲回京都只是为了一件事,那便是皇帝将大行,要安排后事了。 这让齐令仪每日担忧,却又不敢问齐德坤。 “咳。”齐德坤坐起来,温和地看着齐令仪,“怎么了?小仪儿是怕三哥撑不下去了?” “三哥瞎说什么呢!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呵。小仪儿都还没出嫁,三哥怎么舍得。”齐德坤笑道,但笑容却没达到眼底。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虚弱。是啊,小仪儿还没出嫁,他的孩子也还没出世,他还得撑下去。 他看着齐令仪,心中又升起愧疚。关维桢曾向他求娶齐令仪,都被他用照顾皇后的理由打发了,可他却是存了私心。明明应该守护小仪儿,让她生活幸福,但他却没有办法了。他早就有吐血的症状了,只是这几次愈发严重,大概是因为他杀孽太重,遭报应了吧。从不信鬼神的他,也曾希望这世上真的有神佛,能多给他几年,让他给后人留一个太平安康的齐国。不过现在看来,这神佛是不存在的了,又或者是根本不想听他的愿望。 “小仪儿,你先回去吧。今日我宣了穆皇叔来商议事情,他一会便来了。”齐德坤轻声吩咐。 “好。三哥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聊太久,晚膳时我再过来。”说完,齐令仪就起身退出了寝殿。 看着齐令仪的背影,齐德坤小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晚膳时,齐令仪亲自去御膳房带了人过来,进入寝殿见穆王爷还在,想必是三哥故意留了他来见自己一面。问了安,齐令仪便吩咐人摆膳,其间一直感受到一个很强烈的视线一直在打量他,是穆王爷。 穆王爷是父皇的亲弟,年轻时曾被皇祖父称赞“文能安邦、武能定国”,他是有军功在身的。但是他却对皇位没有丝毫兴趣,只一心辅佐父皇。父皇龙御归天后,他因感叹皇兄英年早逝、心中难过,从此寄情山水,不理政事,但穆王爷在皇室中的威信很高,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穆王爷一句话就让人认了莲子手上的玉牌是真的,从而让人相信了她的身份。 自己不过是个公主,穆皇叔为什么会这样打量她?齐令仪心中疑惑。 “凤阳。”穆王爷突然出声。 “穆皇叔。”齐令仪转过身来,应了一声。 “回京前,我听说南疆土司为世子求娶了你,如今出嫁事宜准备的如何了?”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只是长辈在关心晚辈的婚事,再正常不过,只是声音沉肃,让人感觉到压迫。 分卷阅读74 “穆皇叔,此事皇兄并没有答应,所以凤阳也没有准备婚事。”齐令仪不卑不亢地答道。 “什么?皇室女子本就该做好为国家和百姓牺牲的准备,况且你只是出嫁,嫁的人还是世子,就能给齐国百姓带来和平,挽救边关将士的性命,你却不愿?皇上就算没有同意,你更应该劝谏,自请出嫁。”穆王爷的声音变得严厉,那意思就像是齐令仪太不懂事。 齐令仪也不知道穆王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她的事只能她自己决定,“穆皇叔的观点,令仪不能认同。先不说那南疆土司是否真心求和,令仪下嫁是否能带来和平,即便是能,那南疆土司造反一事就这么了了?陈将军领兵十万驻守蓟郡,皇叔可问过边关将士他们是否需要靠一个女人来换取短暂的和平?穆皇叔这样说,也不知是在轻贱令仪,还是在轻贱我齐国的男儿!” 齐令仪说话掷地有声,让穆王爷的眼中一亮,哈哈大笑,“不愧是皇兄的女儿!这才是我齐国的公主!” 齐德坤也眼中含笑,与有荣焉,一副“我早说过令仪不是一般女子”的眼神看着穆王爷。 齐令仪有些懵,敢情这都是在试探她?这皇叔什么癖好啊。 当日晚上,三人用膳聊得很是尽兴,可以看出穆王爷对齐令仪很是欣赏,将自己珍藏多年亲手所写的军事手札都送给了齐令仪。齐令仪接过的时候有些呆滞,按照正常的情况,长辈送给女孩子不都应该给点首饰什么的吗?给本军事手札算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皇室宗亲齐聚朝堂,齐德坤撑着病体上朝,虽然他强忍着,但是皇上面色不好是众人都看得出来的。 这一次的早朝,被记入了许多传奇、野史,因为当今皇上齐德坤在朝堂上宣布,让先帝嫡女——凤阳长公主临朝听政,封护国长公主,享亲王爵位,掌凤印,今后奏折皆由凤阳长公主秉笔朱批,皇上审阅后加盖国玺。 封淮南王关维桢与穆亲王为辅政大臣,从旁辅佐,允事急从权,赐穆亲王尚方宝剑。 朝堂哗然。 齐国建朝以来,虽有太后垂帘听政,可从无公主临朝的事情。且皇后尚在,凤印怎可窝在公主手中? 一时谏言如雪花一般飘进御书房,可齐德坤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全数烧毁。 不知从哪里又传出消息,说罗权被抓时其实供出了大量的名单,是凤阳长公主极力谏言,说罪有轻重、事有缓急,不可动摇朝廷根本,才保下了许多人的性命,没有将此事扩散开去。 “凤阳长公主接旨……不可辜负圣恩。钦此。” 齐令仪面色惨白,不肯接旨。齐德坤只得亲自拿了圣旨,塞到了齐令仪手上,“你该知道,我是没有办法。” 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本该给你一个无忧无虑的生活,但我也不知我这身体还能撑多久。你的才能谋略,不输任何一个男儿,若是埋没了,岂不可惜?也许你生来就不该做个平凡的公主,这也许是你的命。”齐德坤心中很是愧疚,但这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齐令仪没有私心,有谋略,有胆识,心怀天下。她本该是天生的王,只可惜是女儿身。 齐德坤的病容让她的心揪着,但这圣旨她却怎么也不敢接,也不想接。 若她有这野心,当初就会听燕绥的话,在众人支持下来争这个权。可她不想,她不喜这些。好不容易卸下了那么多的事,三哥哥为什么又要将这些压到她的肩上?他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面对什么。 “三哥,你这样做,可问过皇后?”齐令仪咬着唇道。 齐德坤捂着嘴咳了两声,抬起手摸了摸齐令仪的头发,“她会明白的。她太善良了,压不住赵国公府,这样也可使她不再为难,安心养胎。” 兄妹二人在书房聊了许久,最后齐令仪还是接过了圣旨。 一个月来,朝廷还是正常的运转着,除了奏折上的朱批换了人,每日上朝在龙椅右侧多加了一把椅子。 齐令仪为齐国所做的事不知是谁放出了风声,在民间流传,就连齐令仪当年出生时的祥瑞都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 言官还是在谏言,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这件事的声音越来越少。 以淮南王为代表的武将和以穆王爷为代表的宗亲都支持着齐令仪,文官中不少人也慢慢觉得自己还能站在朝堂上、自己的家族还存在是因为齐令仪保了他们,而当初凤阳城中许多流民更是将凤阳长公主“活菩萨”的名声四处散播。齐令仪竟真的,慢慢坐稳了这个位子。 临近冬季,关外鞑靼竟然也派人送来国书,称颂齐令仪,愿与齐国签订合约,希望开通互市。经过一个月的商议,齐令仪终于还是说服了朝臣,就此签订了为齐国今后十年繁荣稳定做出重要贡献的边境互市协定和十年不战之约,在齐令仪与达延汗约定的具体情形流传出来后,这也被史书称为“归来王约”。 齐文远这一次没有被姑息,一杯鸩酒了结了他的性命,他的夫人与幼子被幽禁上饶,稚子无辜,他的夫人也是可怜,不过 分卷阅读75 都是齐文远道貌岸然的伪装,最后都成了他的弃子。 齐令仪成了护国公主,临朝听政,自然不可能再下嫁南疆。而南疆失去了齐文远的支持,顿时溃不成军,郑茂经将军乘胜追击,攻陷了土司府,扎波黑和世子拒不投降,被立斩马下,就在朝臣争吵设谁为新的土司时,齐令仪下旨,南疆不再设立土司府,改立云南州,设六郡,由吏部选官员担任,至此,土司府成为历史。 嘉成十六年元月,皇后产下一子,龙颜大悦,赐名昊昌,封为太子。 次月,帝于夜间再次咳血,病情危急,护国长公主亲侍其旁,数次落泪,帝亦感伤,而后昏迷不醒。又十日,突容颜焕发,唤众人侍前,怀抱太子,一一吩咐众人,辅佐太子,兴旺齐国。夜间,帝薨逝,享年二十七岁,谥曰仁武圣德皇帝。 太子登基,次年,改元崇兴。 崇兴十五年,护国长公主交还国玺凤印,搬出凤阳宫,次月,帝下诏赐婚护国长公主与淮南王,封其子关元召为郡王,其女关倾如为郡主。 这一场盛大的婚礼在多年以后还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红妆十里、举国欢庆,齐国百姓感念公主这些年带给他们的安乐生活,对于护国长公主毫无眷念交出权柄,太后与皇上也心存感脉脉,喉咙突然觉得干涩,声音都暗哑了起来。 “他到底是汗王,你也不必在众人面前这样下他的面子,毕竟这样远来……唔!” 关维桢左手放到齐令仪脑后,欺身上前,唇齿缠绵,撬开贝齿,吸吮纠缠直到齐令仪面色涨红,快喘不过气来才放开,他抚着这红肿的娇唇,低声而不可抗拒地道,“不要再提他。” “噗嗤。”这是吃醋了。 关维桢挑眉,这小娇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看来是还不够,扯了衣带便将人压到红被上,白浪红帐,春宵旖旎,求饶喘息之声不绝。 “令仪,我的妻。” “谢谢你等我。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