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的喜欢》


 01＿她最喜欢的景s

    棠漪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景像水族箱里一成不变的风景，她是一条不甘於受困、快要窒息的鱼，已经厌倦这座小小的水族箱。

    「今天一样五点半来接你？」爸爸转动方向盘，瞥她一眼，「马上就要高二了，要更认真点。」

    棠漪的视线依然停驻在窗外，「嗯，谢谢爸爸。」

    抵达後，她刚下车就被夏末威力犹在的暖yAn泼洒一身。尚未迈步，忽然听到路边有人惊呼，棠漪回头一看，是位老太太购物袋破了，五颜六sE的蔬果在人行道上撒落一地。

    棠漪正要转身去帮忙捡拾，被身後的爸爸厉声唤住，将後座的书包递给她，嘱咐道：「不要多管闲事，你读书的时间很宝贵，我们专注自己的事情就好。」

    她接过包包，脸上熟练地扬起懂事的笑容，「知道了，爸。」

    「好好念书，我来接你时会检查题本有没有完成。」

    确认爸爸的车开走後，棠漪才小跑向正在缓慢拾起食材的老太太，蹲下来俐落地捡起散落的蔬果一一放回袋子，又从书包里拿出摺叠好的备用购物袋。

    「用我的袋子吧！破的我帮您拿去丢掉。」

    在老太太连声道谢中，棠漪踏着轻快步伐走进图书馆，熟门熟路找好座位，拿出手机计时，开始写习题。

    她写得飞快，不时确定时间，连午餐都没有起身去吃，一路埋头用功到下午。终於把预定完成的章节写完後，棠漪用力伸个懒腰，看一眼手机萤幕的时间，满意地对自己点点头。

    接着，她打开社群软T，找到名称写着「平真学姐」的聊天室。都过了整整一天，邀请学姐一起出来念书的讯息、连同上面一整排自己传给她的话，都依然显示未读。

    她为什麽不回讯息呢？

    褚平真大棠漪一届，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过去两人几乎维持每天对话的频率，但从上学期末开始，平真学姐就越回越慢，到後来直接未读未回。

    棠漪在学校也总是遇不到学姐，心里隐隐担忧，学姐会不会出什麽事情了？或者学姐只是纯粹太忙？

    她胡思乱想半天，仍没有答案，只得把注意力拉回当下，思考起另一个问题。现在是下午四点，如果她偷偷离开再回来，来回会需要多久时间？

    从小爸妈总是教她，所有时间、JiNg力都需要斤斤计较，分配到最适切的地方，不是必要的事情就不必尝试。尤其，不要多花力气在不确定会不会有报酬的目标上。

    多数时间棠漪都会乖乖听话，唯有一人是她的例外，那是她藏在水族箱底下的秘密宝藏。

    即使隔着波澜看不清楚，她也知道宝藏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闪闪发光。她能对一切照章行事，唯有对他的喜欢，无法规训、任X生长，值得她冒着被爸爸发现偷跑的风险。

    确定时间勉强足够她返回图书馆後，棠漪下定决心收起参考书，揣着书包，快步奔向夕照将临的河堤。

    光与影交织的时刻，天空乍看似乎分不出正逢清晨，还是夕落。

    河堤边的滑板场上，棠漪穿过入口聚集的人群，找了个角落靠着铁丝网坐下，微微侧头，被天空的光影分了心神。

    深蓝与橘h抹开浓烈渐层，俐落画了一笔水平线分开水与天。她来过这里很多次，一直很喜欢河堤边的景sE。

    不过，此刻她最喜欢的景sE正在场上。

    棠漪回过头，视线锁定场地另一边的少年。

    黑衣的少年一脚踩在滑板上，漫不经心地用脚尖来回推着玩，相b身边压低身T准备的对手，轻松得不像即将要b赛。

    开始的哨音响起，轮子清脆撞击地面的声响撕开夜sE，初始竞速时两人几乎并驾齐驱，棠漪紧张地捏紧拳头，在心里默默为少年呐喊加油。

    直到两人开始遇到场地的各型路障，速度才开始分歧，在一个特别高的U型斜坡前，少年的身影腾空而起，人与滑板旋转一圈半後，重重砸落在地。看似将要跌倒，身影又稳稳藉着冲劲，滑上另一端斜坡顶端，再次如风一般向下掠过。

    对手和他做出一样的动作，然而旋转力道失准，落地时连人带板子一起重重摔下，失控的板子朝旁喷飞。

    棠漪睁大眼，板子朝她坐着的位置旋转着砸来，坐在地上的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小心！」

    轮子急速刮过地面的声音锐得割开听觉，少年及时调转了方向，朝她扑来，抬手挡开飞旋的板子，自己也从板上重重摔下。

    棠漪睁大眼睛，少年喘着气，一手越过她撑着铁丝网稳住重心，低头看她一眼，「没事吧？」

    向来是远远凝望的脸庞突然近在咫尺，棠漪脑中一片空白，只来得及摇摇头，谢谢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年已经起身去捡回自己的滑板。

    「阿夜，没事吧？」

    「没事，我用护具挡的。」他朝朋友挥手示意，又转向对手，「继续？」

    棠漪望着他的背影，虽然护具挡掉大部分冲击，但滑板弹飞时冲力强劲，他的手臂姿态仍显得不太自然。

    少年重回板上後继续b赛，对手也许是被刚刚的失败影响、太过紧张．接连失误。看到胜败已显而易见。棠漪没有等到结束，起身去附近买了运动饮料和外伤药膏。

    平常没有什麽搭话的契机，用一杯饮料当作谢礼、顺带关心一下伤势，应该不会太不自然吧？但也可能会被当作唐突的人，还是不要冒险b较好？

    当棠漪一边纠结一边回到场上，少年已经赢得b赛，慵懒地绕场振臂接受欢呼，然後被同伴一把拉过去关切。

    「还想逞强啊，都流血了。」

    她在人群缝隙里望见少年挽起的袖口底下，触目惊心的紫与绿爬过肿胀的伤口，惊得睁大眼睛，想要出声，却又不太敢靠近。

    在棠漪仍在心里纠结，排练着想说的话时，他的其中一个朋友正好回过头，见到陌生的棠漪，有些诧异地问：「你找阿夜？」

    棠漪捏着饮料，水珠淌在手心，冰得她手指微微颤抖，不敢直接对楚霁夜说话：「他刚刚因为救我受伤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他还好吗？」

    朋友笑着把楚霁夜往前推，「又是你的小粉丝，快回答人家啦。」

    楚霁夜对於突如其来的搭讪毫不害羞，高耸的眉骨下，深邃的眼定定望向棠漪，她竭力维持脸上的镇静，递出饮料。

 02_她最喜欢的声音

    他俯身接过，忽然把瓶身轻轻贴上棠漪的脸颊，她被冰得一缩，「你脸好红，为了买饮料走了不少路吧？谢谢。」

    棠漪说不出话，直到他拿回饮料扭开瓶盖大喝一口，她才勉强找回声音问道：「你的伤还好吗？」

    楚霁夜扬唇，答得有些过於流畅：「小伤而已，你没事b较重要。」

    不笑时他的五官有些过於yAn刚凌厉，此刻却被笑容点缀得YAn丽，罂粟花似地盛绽在棠漪心口。

    棠漪盯着那抹微笑，脑中嗡嗡鸣响，楚霁夜的朋友在一旁喧闹道：「阿夜，我们要去吃冰，你到底要不要来？不来我们就走罗，留你们慢慢聊。」

    楚霁夜回头笑骂着应声，转头望向棠漪，玩笑似地说：「如果等等没事的话，要不要来和我们一起吃宵夜？」

    棠漪愣了下，猛然想起来自己是从图书馆溜出来的，连忙看一眼手机的时间，倒x1一口气。

    「我先走了，再见！」

    她无暇多说，匆匆挥手告别後就快步跑出场地。因为b想像中多逗留了些时间，当棠漪飞奔回图书馆门口没多久，爸爸的车就绕过转角，狐疑地打量她，「你脸怎麽这麽红？」

    棠漪面不改sE回道：「自习室冷气开很弱，太热了。」

    她坐上车後，爸爸没有急着开走，而是打开棠漪的包包，cH0U出里面的参考书一一检查。棠漪屏气凝神，等爸爸确定进度都有完成後，才放心地将书包还给她，握回方向盘。

    「记得认真念书，多余的事情不要做，别浪费我们栽培你的心血。」

    棠漪乖顺地应声，疲惫地往後靠在椅背上，偷偷喘了口气。

    如果她偷偷溜去滑板场偷看暗恋对象的事被发现，肯定会被禁足，幸好世上没有任何人知道。

    她隐密的喜欢是她珍藏的瑰宝，是规矩和框架外，不受限制的一抹风景。只要爸妈没有发现，她就能倚靠这片风景，在水族箱之外觅得一丝喘息的空间。

    隔天是高二的开学日，棠漪有些紧张地踏入新教室，陌生的同学零星地彼此攀谈，已经认识的则兴奋地互相招呼。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时，瞥见高一同班的同学何律琦在位子上对她用力招手。

    她感激地走过去，「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当然啊，快坐。」

    棠漪正要放下书包，忽然听见有人喊出楚霁夜的名字，她不自觉停下动作，转过头。楚霁夜从门口慢悠悠走进，晨光自他背後投S出灿亮轮廓，像明星从逆光的电影场景里走进现实。

    不羁乱翘的短发、骨感分明的五官轮廓、锐利的大眼睛，还有手上那片未癒的伤痕，确实是楚霁夜没错。

    他居然和她同班吗？她会不会太幸运了点？

    班上好几个同学都认识他，纷纷抬手与他打招呼，何律琦也低声道：「是那个楚霁夜耶，高一就赢得全国游泳b赛的那位。」

    棠漪慢慢回过神，眼睛还黏在他身上，低声说：「还有排球b赛、篮球b赛、和滑板b赛。」

    何律琦大惊道：「你怎麽这麽了解？」

    棠漪脸无声红起来，连忙把话题带到其他地方，但耳朵悄悄捕捉着楚霁夜的动向，听他一路走到教室的最後一排坐下和朋友聊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声线太过明亮好辨认，尽管教室里无数声线重叠在一起，她还是轻而易举捕捉到属於他的声音。

    但她没有太多时间分心，上午就有两堂数学课，他们的班级导师正是数学老师，居然刚见面就发下随堂考卷。

    在哀鸿遍野的背景音里，年轻的男老师推推眼镜，肃然道：「既然各位都选择了理工资的班群，应该有自觉要好好加强数学吧？先来个简单的小考，了解一下你们的程度。」

    棠漪以往成绩稳定在班上前三名，这次却考得灰头土脸，最後班导说停笔交换改时，她没有算完题目，只得匆匆猜完答案。

    她把考卷往後传，再拿回时，毫不意外只有四十分，但数字零的圈圈里，被画了个可Ai的笑脸。

    她有些错愕，回头看了一眼，坐她身後的少年没预料她会回头，神情微微惊讶，但很快就扬起和他笔下一样的无害笑脸，露出小小的虎牙。

    棠漪视线逗留在他圆润可Ai的五官上，有些犹疑地回以微笑，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

    也许是棠漪打量得太久，男孩歪着头，彬彬有礼问：「哪里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她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刺了一下，本来有些不服气地想说不需要他教，眼角却瞄到男孩的考卷上是大大的九十八分。

    棠漪哑口无言，自信心受到严重打击，默默转回去。

    午饭前最後一堂是T育课，棠漪和何律琦一起走向T育馆时，讨论起刚刚的数学小考，何律琦随口道：「你高一不是很Ai历史科吗？我本来以为你会选文法商的班群，为什麽最後会选理工资班群呢？」

    棠漪耸耸肩，「我爸妈希望我选最安全的路，理工资班群以後如果要跨考数B的科系b较容易，未来也b较好找高薪工作。」

    理工资班群是特别着重数理科目的班群，棠漪并没有特别有兴趣。旦她并不是特例，身边不少同学都是基於一样的理由，选择看似相对稳妥的路径。

    至於稳妥是基於什麽原因判断，棠漪只能相信爸妈的经验与建议。

    爸妈总是耳提面命，高中就安分念完、循最确定的路径走就好，想要冒险或尝试，都是长大後可以做的事。

    何律琦怜悯似地望着她，棠漪呼x1有些滞闷，视线掠过远远走在前方的楚霁夜，往前蔓延越过走廊，来不及望向更远处，就已经撞上四四方方的校园围墙。

 03_找我吗

    当他们来到T育馆，看见场上的两座跳箱时，棠漪张大嘴，脑中有关跳箱的回忆一涌而上，都是不太美好的画面。

    「全班分成两队喔，哪一队先跳完，老师就请你们喝饮料。」

    「老师我们要手摇杯喔！」

    T育老师笑骂道：「少废话，我只请合作社卖的汽水，再嫌就都不要喝。」

    多了竞赛的压力，棠漪面如Si灰，远远绕到队伍後面希望慢一点排到。但越害怕，命运彷佛来得越快，快轮到她时，棠漪手脚都不由自主发抖。

    眼看排在正前方的同学俐落地翻过去，棠漪深深呼x1，豁出去拔腿狂奔，奋力踩上跳板一跃，然後——

    「痛！」

    旁观的同学们忍不住笑出声，棠漪没有成功跃过去，双腿岔开卡在跳箱顶端，进退两难，正yu哭无泪地试图慢慢挪下去时，有人小跑步过来，对她伸出手。

    棠漪回过头，视线对上早上坐在她身後的少年，他没有丝毫取笑的神情，一脸认真地摊开掌心，「没事的，我帮你下来。」

    一想到身後的观众里还有楚霁夜，棠漪沮丧得几乎要哭出来，但少年宁静的声音冲淡了情绪，她勉力撑出微笑，「谢谢你。」

    背对着等待的同学，她没有看见走出队伍的楚霁夜。他远远望见少年已经撑住棠漪的手後，又停下脚步，若无其事般踱回队伍。

    少年引导她笨拙地从跳箱上跃下。确定她安然无恙後，他又倒退回起跑线重跑，轻轻松松越过跳箱。

    棠漪涨红着脸回到队伍最後方，恨不得直接消失在场上，幸好两边的队伍跳箱成功率不分轩轾，她的失误没有拉开胜负差距。

    最後，T育老师在全班鼓噪下，打破原本说的规则请所有人喝饮料，开学的第一个上午就这样兵荒马乱过去了。

    午休时分，高二刚升为纠察小组长的棠漪走去开执勤例会，快到集合的教室时，看见辅导主任正靠在门边和同学聊天。

    主任无论什麽天气都穿着休闲西装，英俊五官在同龄人里堪称保养良好，高一时，她就听到不少同学封主任是最帅熟男老师之一。

    「开学第一天好累喔，主任要请客啦。」

    「才第一天就喊累？好啦，主任请饮料，你们赶快趁午休点一点。」

    「耶，主任人最好了！」

    棠漪路过时，主任微笑地和她打招呼，上下打量她一圈，「过了一个暑假，长大了，更有nV人味了呀。」

    这句话在棠漪心里转了一圈，莫名有些不适，但辅导主任在校内是出名的随和，向来和同学打成一片，她当作是自己多想，微笑作为回应後，走进教室。

    棠漪的目光在已经抵达的同学里逡巡一圈，依然没有找到平真学姐。高三生都已经交接g部、没有执勤义务，但纠察队的惯例是每次新学期开始，高三学长姐还是会回来看望大家。

    她翻开手机讯息，但是，两人的对话纪录依然停留在两个月之前，最後的讯息仍是她昨天发出的邀约。

    「嗨棠漪，你也是纠察队的？」

    棠漪抬起头，撞进一双含笑的眼里，少年拉开她前方的椅子，优雅地面向她跨坐下来，「改考卷时看到你的名字，我没记错吧。早上来不及问你，有受伤吗？」

    想起他早上解救自己的窘境，棠漪的语气也不自觉被他的友善感染，「我没事，谢谢。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用手机打字给她看，棠漪一看到「褚」这个不算常见的姓氏，马上想起了消失的褚平真。

    「好了，别聊天了。」纠察大队长拍拍手打断两人谈话，「这次太少高一新生加入，我们重新分配巡逻的分组，有些区域要请小组长帮忙看。」

    队长将棠漪和褚溟日分在一组，两人准备出发去巡逻时，棠漪再次环顾四周，依然没有见到褚平真。

    褚溟日敏锐地察觉她的举动，问道：「怎麽了？」

    「你记不记得有位叫褚平真的g部学姐？刚刚在高三的前g部里没有看到她。」

    他笑容一滞，半晌才道：「喔，她转学了。」

    「转学？」棠漪惊得停下脚步，「你怎麽知道？」

    他皱鼻一笑，看上去像只顽皮的小猫，推着她继续走，「快点去执勤，不然要没业绩了。」

    棠漪只得一边迈步前进，但还处在震惊之中，思绪纷乱如麻。

    她和褚平真同为纠察队里同一小队的队员，从高一就认识，几乎是每天都会聊上一两句话的关系，她没有想到，学姐转学居然完全没有和她说。

    褚溟日似乎总自带静谧氛围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看，又有人午休偷跑来打球。」

    两人巡逻的地点是广大的C场、T育馆和中庭，确认有没有人午休时刻擅离教室。过去棠漪巡逻时最常抓到偷偷跑来打球的学生，今天也不例外，他们拦下两个一年级生後，忽然听见C场後的空地上传来轮子扣击地面的清脆声响。

    见褚溟日还在写纪录单，棠漪开口道：「我先去看看。」

    她独自绕过C场，心脏隐隐鼓动着，在看清是谁时，心跳骤然快得像呼啸而过的滑板。

    微风撩起棠漪肩上的发丝，她向前一步，「校园里……」

    楚霁夜华丽地转了个圈，直直朝她冲来，就在快要撞上她时，险险停下，低头望向她。

    说出的话彷佛都沾染上轻快的笑意：「找我吗，新同学？」

 04_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偏爱

    被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狼一般的大眼睛直直望着，棠漪差点咬到舌头，才把话说完：「……校园里禁止玩滑板。」

    楚霁夜g唇，看上去似乎对开单毫不在意，「校规是说不能在有人的地方玩，你出现之前，这里只有我一个。」

    棠漪克制着想转开视线的冲动，僵y地回道：「现在我来了，你不能玩了。」

    他没再辩驳，脚踩上地面，探手拎起滑板，逗弄似地问：「那麽现在，你还要开我的单吗？」

    一瞬的冲动闪过脑海，棠漪攒起所有勇气，开口问：「你可不可以教我玩滑板？教我的话，这次就当成警告，下次别再犯了。」

    楚霁夜眯起眼盯着她，直到棠漪快要失去勇气时，他乾脆地回答：「好呀，我教你。」

    棠漪眨眨眼，不敢相信他这麽容易答应，欣喜的心情才刚窜出小小的气泡，却看到楚霁夜的笑容逐渐变得不怀好意，低声道：「不过，受伤的话，我不会负责喔。」

    他抬起手，短袖学生制服下，结痂的伤口格外醒目，马上掀起棠漪的愧疚感。

    这句话似乎一语双关，望着棠漪不解的目光，他只是迳自笑着离开，和褚溟日擦身而过。

    褚溟日正要张口，棠漪快一步赶过去，解释道：「我刚刚已经给他警告，下次不能再玩滑板了。」

    他困惑地看看楚霁夜的背影，又望向棠漪yu盖弥彰的神情，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温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呀？」

    棠漪吓得过去摀住他的嘴，一边转头确定楚霁夜已经走远後，才哀嚎道：「怎麽可以问nV生这麽犀利的问题？」

    他扒开她的手，含笑道：「不会犀利呀，喜欢就是要大声说出来。所以，你是承认喜欢他了？」

    棠漪快步向前走，SiSi咬住唇，蔓延到耳边的红痕却已经透露一切。褚溟日加快脚步跟上，调皮地追问：「我没有猜错吧，你现在脸超级红的。」

    她决定装Si，「脸红又怎麽样，我只是太热而已。」

    他轻笑出声，「喜欢又不是丢脸的事，你不考虑告白吗？」

    「我不做没把握的事情，除非我确定他也喜欢我，不然我是不会说的。」

    褚溟日面向她倒退着走，两只眼睛都笑得眯成月牙，「什麽都确定的话，就不是Ai情了。」

    那双月牙里yAn光闪烁，这句话轻轻敲中棠漪心口，嘴上仍不甘示弱道：「你谈过恋Ai吗，说得一副很懂的样子。」

    褚溟日点点x口，眨眼时又露出小小的虎牙，「就算没有谈过我也知道，要靠近另一个人的心，本来就需要冒险。」

    棠漪无语到笑出来，越过他继续走，「那麽，如果是你哪天喜欢上一个人，你会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吗？」

    褚溟日迈开大步，轻松跟上她，「当然。我会给她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偏Ai，她永远都不必猜，就能确定她是我唯一的答案。」

    他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太真挚，棠漪脚步一滞，回过头，正好撞上褚溟日眯起的笑眼，在日正当中的此刻，灿烂似yAn。

    像是畏光的本能，棠漪迅速转开眼，压下心里一瞬的波澜，「那我就期待你遇到喜欢的人时，会怎麽做了。」

    褚溟日随口接道：「但是，你为什麽会喜欢楚霁夜呢？你们高一同班吗？」

    棠漪摇摇头，随着他的询问，被唤醒的记忆缀着斑斓sE彩，花雨一般纷落脑海。褚溟日难得静下来，默默听她娓娓道出故事。

    楚霁夜第一次出现在她生命中，是在校外的一个夜晚。

    那天，棠漪照例去图书馆念书到深夜，爸爸正好有事无法来载她。为了节省时间，她挑了一条人烟稀少的近路，沿着河堤边走向公车站。

    走着走着，身边树影摇晃，坏掉的路灯有气无力，闪闪灭灭的光里，棠漪莫名有些害怕，默默加快脚步时，身边忽然掀起一阵喧嚣。

    一个神sE恍惚的大汉从路边走向她，笑嘻嘻拦住她的去路，「小美nV，一个人？」

    棠漪视线扫过地上散落的空酒瓶，心里警铃大作，侧身试图绕过他，但男子依然堵住她去路，醉醺醺地大笑道：「别走这麽快，一起玩啊。」

    她吓得後退，见他伸出手，立刻转身就跑，但笨重的书包在肩上剧烈晃动着，没跑一会棠漪就喘得无法再挪动脚步。

    身後凌乱的脚步声渐渐b近，棠漪转过头，狰狞的脸几乎贴到她眼前，她尖叫地想挥开伸来的手，不小心失去平衡，跌坐在地。

    「喂。」

    慵懒的声音划开混乱，一只手横空而出，扣住了男人的手腕。

    棠漪抬起头，陌生的少年腋下夹着滑板，另一手举着手机，面无表情道：「我已经报警了，你可以待在这里等警察来抓，或者现在就快点滚。」

    男子似乎醉到无法理解警告，眼睛依然直直盯着棠漪，挣扎着想摆脱掌握。

    少年很快失去耐心，厌烦地啧了声，抛下滑板，「这是你自找的，希望你酒醒後还可以记得教训。」

    他握起拳头，快狠准的砸在男子脸上，一拳就成功让他放下试图抓住棠漪的手。

    棠漪愣在原地，少年揪起跌落倒地的男子领口，又狠狠补了一击，男子被打歪了头，醉意深浓的眼神竟像清醒了些。

    少年蹲下来歪头看他，缓缓展开一抹邪气的笑容，「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的滑板场，再让我遇见你SaO扰nV生，就不会只有两拳解决，懂吗？」

 05_小心翼翼反覆摩挲的秘密

    他放开手，捡起滑板後，转向一动不动的棠漪，「警察会处理他，我们先走吧。」

    棠漪还惊魂未定，跌跌撞撞地跟着少年向前走，好一会视线才缓缓聚焦，从少年刺蝟似的短发，晃荡的耳环和项链，往下落到他书包上绣着的校名。

    他们竟是同一间学校的，但棠漪对他毫无印象，看少年不羁的形象，大概也不是她平常会接触的朋友圈。

    灯下的光芒落在他漆黑的衣袖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微光，猛然间，少年转过头对上她视线。

    棠漪的心跳b刚刚被追逐时还快，但少年只是蹙起浓眉，高亢的声线张口道：「从这里往前走就是大路，会有公车站和捷运站。你一个人过去没问题吧？要我陪你去吗？」

    「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

    少年转过身，一身黑衣迅速没入夜sE，棠漪望着他的背影，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那时，棠漪想着或许哪天会在学校里遇到少年，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麽快。

    隔周周五，学校停课半天，举行高一的校际排球赛四强赛。棠漪的班级早早出局，连决赛都没有进去，她又对别班的b赛兴趣缺缺，只好百无聊赖地望着赛场放空。

    忽然间，身边一起坐着的别班同学SaO动起来，有nV孩子尖叫出声：「楚霁夜！」

    棠漪闻声望去，穿着球衣的少年昂首阔步撞进视线，血红发带箍起浏海，完整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得令人屏息。

    正是那晚救了她的人。

    听到呼唤声，楚霁夜侧过头，咧开嘴随意挥了挥手，又引起一阵捧场的尖叫。

    接下来的整场b赛，尖叫声没有停过。楚霁夜的球技和反应力都天赋异禀，屡屡得分，为队伍赢下最後的冠军。

    虽然只是校际b赛，学校还是煞有其事选出单场b赛的MVP，毫无疑问地，获奖的正是楚霁夜。

    颁奖时，楚霁夜叼起挂在x前的奖牌，朝为他欢呼的观众席挥手致意，睥睨的眼神旁若无人。

    明明知道是错觉，棠漪还是感觉到楚霁夜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对上了她的视线，又若无其事地转开。

    人声鼎沸里的那一眼，棠漪的生命彷佛被一分为二，一个是有楚霁夜前的灰白单调，一个是有楚霁夜後的五彩缤纷。

    自此，他成为她藏在心里，小心翼翼反覆摩挲的秘密。

    明知是不同世界的人，棠漪还是克制不了在每一场的运动b赛里、或在河堤边的练习场，把隐密的注视藏在人群深处．投向楚霁夜闪闪发亮的所在。

    褚溟日的声音将棠漪从回忆里拽回，「所以，你一点也不了解他，只是喜欢他的外表嘛。」

    棠漪有些心虚，想一想又小声反驳道：「才不只是外表，还有因为他是个善良的人。那晚他原本可以事不关己离开，但他留下来救了我。」

    「有点良心的人都不该袖手旁观，你把他想得太美好了。」褚溟日轻笑，「不过没关系，喜欢本来就不需要理由。」

    钟声乍然响起，宣告午休时间结束了。两人交回开单纪录後，一起走回班上。褚溟日停步在教室前，回过头道：「之後巡逻也要合作愉快喔，搭档。」

    在他准备开门时，棠漪有些忐忑地叫住他：「我喜欢他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喔。」

    「要成为秘密的话，你要给我什麽封口费呢？」

    棠漪瞪大眼，褚溟日一脸无辜地眨着大眼睛，对视半晌後才扬起优美的微笑，「你真的很好逗耶，我开玩笑的。」

    他撑开门，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她先进去。

    这是会为她保守秘密的意思??对吧？

    开学後日子过得格外忙碌，两周後，公民老师安排了四人一组的团T报告，还为了加快班上彼此熟悉的速度，限制大家只能去找平常不太说话的同学一组。

    虽然规定如此，大家还是会倾向找至少稍微熟络的人，棠漪找了何律琦後，正在苦恼要找谁并成一组时，褚溟日又顶着温和笑脸来到她面前。

    「我们这里有两个人，要不要和我们一组？」

    棠漪望向他身後，撞上一双深邃锐利的眼，一时忘了张口回答，是何律琦帮她回应：「好呀，我们一组！」

    褚溟日把笔转出一道漂亮残影，「太好了，我把大家名字写上去罗。」

    棠漪不敢再看过去，但一只手已经握着手机伸到她眼前，轻轻晃了两下，「我们加个联络方式，做报告b较方便，可以吗？」

    她表面上故作镇静地接过，把手机拿出来加入好友，心里却是无限呐喊，她拿到楚霁夜的联络方式了！

    加好联络方式後一抬头，棠漪就看到褚溟日对她投以意味深长的一眼，温润的脸上此刻布满恶作剧似的笑意。

    ??她当初真不该向他承认她喜欢楚霁夜。

    四人约好周末要一起准备报告内容，各自要回座位时，褚溟日忽然向棠漪倾身，附耳道：「帮你制造机会了，要好好把握啊。」

    气息拂过棠漪鬓边，痒得她微微瑟缩，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07_好想永远记住喜欢他的心情

    扣除在滑板练习场上匆促的对话，这是两人第一次单独相处这麽久。棠漪悄悄用眼角余光瞄过去，楚霁夜却光明正大地看了回来，「怎麽了？」

    「没、没事。」棠漪努力忍着不马上转开眼，「你的伤都好了吗？上次真的不好意思。」

    「是我自己选择要挡的，没有什麽不好意思。」楚霁夜拂起袖子，让棠漪看见自己只剩下疤痕的伤口，「而且玩滑板的人，受伤本来就是常事。」

    见棠漪依然局促，楚霁夜嗤笑一声说：「放轻松点，你跟褚溟日相处时就很自然不是吗，看起来很熟。」

    棠漪立刻摆摆手：「我和他一点也不熟，和你还见过b较多次。」

    话刚出口她就想咬住舌头，没想到楚霁夜认同地点点头，她错愕地问道：「你记得我？」

    楚霁夜看她一眼，挑起嘴角，「我又不是脸盲，从你一开始来看滑板b赛时，我就认出你了。」

    继之前拿到楚霁夜联络方式後，棠漪再次在脑中尖叫，好几秒後才强自镇定下来。

    注意到她也不代表知道她的喜欢啊，先不要紧张、不要胡思乱想！

    等等，如果他一开始就认出来，岂不是早就知道棠漪几乎每场都会去看他？

    「到了。」

    楚霁夜没有注意到棠漪的慌乱，领她走到空地角落，边缘有一排专给初学者的栏杆。

    「想学滑板的第一件事情是，不要怕跌倒。」

    他从偌大的背包里拿出滑板，示意她站上来，「我踩住轮子了，滑板不会动的，失衡也没关系，我会接住你。」

    棠漪照着他的指示颤巍巍踩上板子两颗螺丝的正中间，紧张得双脚颤抖，又不敢抓住楚霁夜。

    「接下来，记得重心永远放在前面，往前摔你还能重新踩稳，往後跌就危险了。」

    看着棠漪抖到滑板都在微微晃动，楚霁夜再也忍不住，平日棱角分明的脸庞笑起来时格外可Ai。

    他伸出手，轻轻接过棠漪的指尖，「别怕，抓住我吧。」

    手指相触那瞬间，棠漪感觉全身的血都奔涌向手指，触觉前所未有地的敏锐，几乎能感受到楚霁夜指尖的脉动。

    兵荒马乱的分明是她，可是，楚霁夜的手指也一样滚烫。

    「别想太多，相信你自己就好。上次跳箱时也是，你起跳的瞬间犹豫了吧？因为害怕，才会错过时机。」

    「你怎麽知道我犹豫了？」

    楚霁夜避开她诧异的目光，引导她开始慢慢往前移动，「我抓住你了，放心试试看。」

    在楚霁夜引导下，棠漪先从踩上滑板的基础动作反覆练习。不一会，她的眼角余光瞥见身边的人踩着滑板呼啸而过，和她有天壤之别。

    相形之下，棠漪更自觉自己的笨拙。

    忽然，楚霁夜的手指轻触棠漪脸颊，将她的头转回来，「分心什麽呢？只要专注在我身上就好。」

    这句话有两种歧义，加上紧紧相扣的手指，棠漪简直快要燃烧起来了，幸好脚下仍踩着不听话的滑板，摇摇晃晃将她拉回现实。

    直到她掌握上下滑板的技巧，楚霁夜看一眼手机，「今天有点晚了，就练习到这里吧。」

    棠漪点点头，正以为楚霁夜要收起滑板时，他却突然站上滑板的前端，回头一笑，「要不要去兜兜风？」

    不等棠漪回答，他收紧仍相扣着的手，将她拉上滑板。棠漪才刚站稳，楚霁夜说了句抓紧就大力向前一滑，惹得她尖叫出声。

    滑板破风而行，楚霁夜发出巫婆似夸张的笑声，谁也想不到外表看似强势的少年笑起来如此灿烂爽朗。

    棠漪紧抓住他衣摆，有些晕头转向，她知道是这不是因为身边飞速掠过的景sE，而是因为眼前大笑的少年。

    她坚固的水族箱破了一角，从破口里，她窥见外面斑斓的世界和绚烂的他。

    这一刻，她好想永远、永远记住喜欢他的心情。

 06_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快乐

    周末时他们约在咖啡厅，报告主题是要选出一个在地特sE，并结合特sE制作社区的小模型。

    讨论时棠漪极力收起自己的心猿意马，出外意料的，楚霁夜认真说话时，远远没有外表上看起来高冷。

    「我想我们社区不是有一个古蹟吗，什麽古代水圳的，最近被改造成文化园区，模型里可以多强调这个。如果我们围绕古蹟和社区营造的角度呈现，应该也蛮符合公民老师的题目需求。」

    他话说得又多又快，高频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嘈杂，浑身似乎都有用不完的能量。

    相反的，褚溟日的声音沉静缓慢，「没问题，如果大家没有其他意见，我们就先查出重要的古蹟，画出模型草图，下午就能去买材料来做了。」

    讨论完模型的构想後，棠漪和何律琦先到附近采买材料。一进去书店，何律琦漫无目的走进架子深处找寻，棠漪则是先打开手机记事本，按照清单询问店员摆放的位置。

    两人在货架深处相遇，何律琦突然眨眨眼，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次我们同组的两个男生都很帅？」

    八卦的语气让棠漪忍不住笑出来，「是很帅没错。」

    「你也还没交过男朋友吧？可以好好把握机会。」

    她笑而不答，听何律琦继续问：「你b较偏好谁的风格呢？褚溟日还是楚霁夜？」

    棠漪手一颤，不小心把手里的装饰物掉到地上，连忙弯腰去捡。短短几秒内，她决定继续把这个秘密掩藏心底，含糊道：「两个我都没有特别的偏好，你呢？」

    「楚霁夜自由奔放的感觉b较符合我喜欢的类型，听说他现在没有nV朋友，我想要追追看。」

    棠漪心一沉，错愕地重复：「你想追楚霁夜？你真的Ai他吗？」

    这下换何律琦面露愕然，失笑道：「g嘛大惊小怪？我只是想T验一下甜甜的校园恋Ai，用Ai这个字来形容太沉重了。」

    棠漪咬着下唇，暗自反思，难道她对楚霁夜的情感就能用Ai来形容吗？如果她也是因为寥寥数次的交集心生倾慕，她没有任何理由质疑何律琦的情感。

    只是，开学这些日子，何律琦已经成为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何律琦也喜欢楚霁夜，棠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无从诉说的情感。

    「对了，你看串珠怎麽样，用得上吗？」何律琦递给棠漪看找到的装饰珠串。

    「可以呀，其他需要的，我都检查过放进来了。」棠漪接过珠串，没有再接续刚刚的话题。

    买完回到咖啡厅时，何律琦先绕去洗手间，只有棠漪提着袋子先回座。

    她一走近，原本正一来一往说话的两人同时停下，回头望向她。楚霁夜神情明显染着薄怒，连褚溟日脸上也面无表情，气质温雅的脸蛋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格外疏离。

    棠漪愕然地观察两人的氛围，半晌迟疑道：「你们在聊什麽？」

    褚溟日深x1一口气，往後靠向椅背，声音还是一样的轻缓：「没什麽，只是随便聊聊而已。材料都买到了吗？」

    楚霁夜接过棠漪的袋子，附和道：「我们开始动工吧。」

    他们花了整个下午把实T展示要的小模型做出来，棠漪不时偷偷观察褚溟日和楚霁夜的互动，但两人很有默契地把刚刚的不睦全数隐藏，一点异状也没有再透露。

    傍晚时，四人终於完成模型的雏形，褚溟日率先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模型剩下的收尾工作我可以负责。」

    何律琦热心地张口：「我可以和你一起。」

    褚溟日笑着婉拒道：「不用了，剩下的我自己完成b较快。」

    何律琦尴尬一笑，气氛顿时微微变调，直到楚霁夜接口：「那我负责准备上台的简报，书面报告的部分，就交给你们了。」

    何律琦点点头，提议道：「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

    楚霁夜很乾脆地答应了，毫无预警地转向棠漪，「上次答应要教你玩滑板，吃完饭一起去？」

    与棠漪不同，何律琦擅长各种运动，尤其喜欢挑战新事物，听到滑板就眼睛一亮，「我还没有玩过滑板呢，我也可以去吗？」

    褚溟日悠哉地加入对话：「我想到模型的上sE部分可能需要人帮忙，律琦可以留下来帮我吗？我请你喝饮料。」

    刚刚说可以自己完成的不就是他本人吗？但在他无害得像一只马尔济斯般的笑脸前，没有人可以狠下心拒绝，何律琦也只能败下阵来，答应和他留下。

    棠漪望向褚溟日，正好捕捉到他对她轻轻眨了下眼。

    一起走去吃晚餐的路上，棠漪悄无声息落後一步，和褚溟日并肩而行，「你不觉得你做得太明显了吗？」

    褚溟日装傻功力一流，「做什麽？」

    棠漪指指走在他们前方的楚霁夜，褚溟日意会到她的意思，用气音回道：「我在帮你追他呀。」

    棠漪先是错愕，而後失笑，转过身认真地注视他，「你为什麽要帮我？」

    「我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满意吗？」

    「不满意。」

    褚溟日停下脚步，伸手为她拨开掉落到眼前的浏海，柔声道：「我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快乐，包括你。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会喜欢你的喜欢。这个理由怎麽样？」

    棠漪愣愣地望着他，直到他又戏谑地笑着露出虎牙，才恍然醒来，恼羞成怒地加快脚步，不再和他并排。

    晚餐之後，两组人要走向不同的方向，棠漪转身挥手道：「学校见。」

    她对上褚溟日别有深意的眼神，方才他温柔真挚的低语彷佛又在脑中回荡，连忙移开视线，转向一旁等候的楚霁夜，一起走向河堤边。

 08_我都会在这里的

    因为预料之外的滑板教学，棠漪回到家时已经有些晚了，打开大门前，她瞄见门缝底下透出的亮光，悄悄深呼x1一口气。

    推门而入後，果然看见爸爸坐在客厅，双手抱x地上下打量她，和颜悦sE道：「你怎麽这麽晚回来？跟说好的时间不一样。」

    「讨论报告b较久，但还没超过门禁时间吧？」

    爸爸伸出手，「是没有，但是也不该不守约定吧？手机给我。」

    见棠漪僵立原地，爸爸起身走向她，一把抢过书包大力翻找。

    「爸！你要做什麽？」

    「我打给你同学，确认一下而已。」爸爸翻出棠漪的手机，脸sE一冷，「你是不是心虚才不敢让我打？」

    「你不要打扰我同学！」

    「给我今天一起做报告的同学名字，不然我就一个个打去找。」

    棠漪闷不吭声，直到爸爸打开通讯软T，作势要打给第一个人，她才不情愿地吐出名字：「你打给褚溟日。」

    对棠漪而言，无论爸爸打给谁都是地狱。如果被还不算挚友的何律琦知道，她会感到无b丢脸；如果被楚霁夜接到电话，她更无法忍受。

    褚溟日的笑脸在眼前浮现，相b之下，被他知道似乎是稍微可以忍受的事。

    棠漪眼睁睁看爸爸拨通电话，褚溟日的声音隔着手机也依然有活力，「嗨，你到家了？」

    「同学你好，我是棠漪的爸爸，只是想关心一下，你们今天一起去做什麽了呢？」

    电话那头安静一秒，短短一瞬间，棠漪的心脏跳得跟和楚霁夜相处时一样剧烈，但紧接着，褚溟日自然地回应：「棠叔叔好，我们今天是出来做分组报告的作业。」

    「作业需要做到这麽晚吗？」

    「我们得完成一个模型，因为是全部手作，花了不少时间。叔叔想看的话，我可以拍给您。」

    爸爸脸sE微微一缓，微笑道：「太好了，你们真乖。那我没事了，谢谢你。」

    挂断电话後，爸爸转向棠漪，虽是笑着，嘴角上翘的弧度却彷佛会割伤人，「好了，回房间去，明天还要早起复习。」

    棠漪保持着微笑，接过手机，爸爸又低声道：「你那些同学里，就只有会跟你一起去图书馆的那个学姐b较正常，人乖乖的，功课也好，你要多和这些好学生相处。」

    棠漪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回嘴道：「人又不能只用成绩衡量。」

    爸爸脸上的肌r0UcH0U动着，忽然怒声b问道：「国中考高中已经低就了，高中考大学还想再考差一次吗？」

    棠漪倏然屏住呼x1，耳边泛起古怪的嗡鸣，几乎能听见心脏狂暴的鼓噪。

    「你要提这件事情多少次？」

    「到你好好考上大学为止。我们辛辛苦苦养你长大，你连我们这麽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完成吗？」

    棠漪咬住唇，转身飞快回到房间，隐约听到妈妈在外面询问爸爸发生了什麽，但她知道，妈妈到最後也不会站在她这边的。在她的家里，爸爸的话就是圣旨。

    她背靠着门，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许久後才抬起手，点开手机。

    棠漪和褚平真的对话依然停留在未读，她SiSi盯着萤幕，忍住眼里的泪水。

    高一时，没有进入理想学校的她总是感到沮丧。有一次段考成绩不如预期，放学後她克制不住挫败感，躲在楼梯间偷偷哭泣，是路过的褚平真发现了她。

    当时两人只有同为纠察队员的一面之缘，棠漪乍然被看见哭泣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试图藏起眼泪，但褚平真马上弯下身，递上随身的面纸包。

    「没事的，想哭就哭出来吧。」

    棠漪眨着被泪水模糊视线的眼睛，愣愣地望着她，见她反应不过来，褚平真直接cH0U出面纸，轻轻按住她脸颊，「虽然我们不太熟，但如果你想找人聊聊，还是可以跟我说喔，我在二年三班。」

    怕她难为情，褚平真笑一笑就转身走下楼梯，留下原地的棠漪忘了哭泣，缓缓握紧手里的面纸。

    隔天放学时，棠漪出现在二年三班外面，看见被同学包围着聊天的褚平真回过头，先是微微一惊，又马上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

    那是两人真正开始变熟的契机。

    此刻，当泪水再次涌现，棠漪忍不住又想起那只递来面纸的手。

    学姐现在在哪里呢？无论在哪里，但愿总是予人温暖的她，此刻也能身处幸福之中。

    隔周周一，棠漪烦恼着如何面对褚溟日，心情沉重地踏进教室。令她心情更糟的是，班导又心狠手辣地举行随堂小考，棠漪已经卯足全力，还是没有及格。

    下课钟响後，她沮丧地趴在桌上，望着满江红的考卷不知从何订正起，前方忽然多了一道Y影。

    棠漪抬起头，褚溟日靠在她桌边问：「你考得如何？」

    她指向不及格的考卷，生无可恋问：「你呢？」

    他展开笑容，举起考卷在她眼前晃动，上面的九十八分红得刺眼。

    棠漪咬牙切齿，「褚溟日，你是在跟我炫耀吗？」

    褚溟日折起考卷，小猫似地皱皱鼻子，「别难过，我放学来教你吧。」

    「真是多谢你。」

    棠漪一边和他斗嘴，一边犹豫着如何启齿昨天的那通电话，但褚溟日没有走开，而是蹲下来把下巴靠在桌上，仰头看她。

    「我只是想来问你，你还好吗？」

    棠漪对上他宁静的眼神，本来还没有想哭，此刻却蓦然鼻头一酸，连忙用力清清喉咙藏起哽咽，「对不起。我爸打给你，害你为我撒谎了。」

    褚溟日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只是担心你爸是不是生气了，希望我的谎话没有被揭穿。」

    棠漪心里滞闷的感觉微微缓和，「幸好，他没有发现。」

    「你爸爸常常那样调查你的行踪吗？」

    棠漪垂下眼，本来不想多说，但迎着褚溟日澄澈的双眼，她低声说出口：「对，尤其我考高中时没有发挥好，他很生气，希望我多把时间花在念书上。」

    褚溟日一脸真诚的怜悯，棠漪还想说什麽时，他已经轻声开口道：「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只要你想说，我都会在这里的。」

    明知褚溟日可能只是随口允诺，棠漪还是不自觉跟着扬起微笑，「谢谢你。」

    他起身离开时，很轻地拍拍她头顶。棠漪目送他离去，心脏深处有根弦被虚虚拨动了下。

    她本来以为褚溟日提议教她数学只是随口说说，但到了放学的时候，褚溟日却早早收好书包，乖顺地站在她桌前，眼神随着她的动作移动，直到棠漪诧异地停下来问道：「你在等我？」

    「不是说了要教你吗？一起去学校的图书馆吧。」

    棠漪有些意外，平常不用补习时，她都习惯去河滨附近的图书馆自习，但褚溟日一脸真挚，她也就没有拒绝，默默跟随过去。

    到图书馆门口时，辅导主任正好在和同学们说话，一见到两人一起走来，促狭一笑。

 09_可爱的猎食者

    「两个人是认真来念书吗？还是跟里面的很多同学一样，醉翁之意不在酒？」

    言下之意是，他怀疑他们和不少校园情侣一样是去图书馆约会，念书只是幌子而已。

    棠漪神sE一僵，但褚溟日毫不在意，文静一笑，「我们是认真去念书，主任的笑话太难笑了，要罚请喝饮料才行。」

    「好吧，不闹你们了，如果哪边题目不会，主任我免费帮你们补习。当然，b起臭男生，我更欢迎小美nV。」

    身边围绕的学生起哄地大笑，辅导主任对他们挥挥手，轻快走离。褚溟日在他身後吐舌，轻轻用手肘撞了下棠漪，「棠漪，你别真的去找他喔，我教你就可以了。」

    棠漪轻轻撞回去，「我下次就会考赢你，不需要你教了。」

    刚开学不久，学校自习室空空荡荡，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并肩坐下，棠漪拿出考卷後，褚溟日压低声音认真一一讲解给她听。

    校园无声沉入黑暗，棠漪也越听越昏沉，褚溟日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直到被原子笔轻轻戳了脸颊一下才倏然惊醒，听见他低柔的声音道：「醒醒，快订正好了。」

    棠漪久久盯着原子笔，眼神悠远空洞。

    他失笑，「太累的话，或者明天再来继续订正？」

    她不语，记忆缓缓浮现，明明只是不到一年前的事，此刻却遥远得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在褚溟日困惑的目光下，棠漪缓缓张口：「你还记得上次我提过的纠察队学姐吗？她数学最好了，以前教我时，如果我睡着，她也会这样叫醒我。」

    当时两人也会约在自习室读书，褚平真总会借她高一的笔记和历届段考考卷，当她困得睡着时，也会用笔轻轻戳她，然後在她惊醒时调皮地笑出声。

    她竟还记得这麽清晰。

    「不知道她转去哪间学校？我真的很想念她。」棠漪喃喃说完，又振作JiNg神回头看考卷，「我清醒了，我们继续吧？」

    但褚溟日神sE有些怪异，半晌，忽然说：「上次你问我为什麽知道她转学，其实??我会知道是因为她是我的堂姐。」

    棠漪惊得扔下笔，这才想起为什麽她总觉得褚溟日有些眼熟，他圆润的五官，和褚平真一样都是月光漫淌过的腼腆柔和。

    褚溟日总是平静的神情此刻有些黯然，继续道：「但她现在是休学状态，不愿意出门，整天郁郁寡欢的，连学校也去不了。」

    「怎麽会？她遇到什麽事了吗？」

    在棠漪印象中，褚平真虽然一举一动都安静优雅，但总是神采奕奕，离郁郁寡欢这个形容词非常遥远。

    「我也想知道，为什麽我曾经开朗的堂姐，会变成完全没有灵魂的样子。」褚溟日看一眼四周，确认只有寥寥几个同学坐在远方後，压低声音说，「她什麽都不愿意说，但说不定，楚霁夜可以解答我的问题。」

    棠漪隐隐感到不祥，像在逐步靠近危险的黑洞，「和楚霁夜有什麽关系？」

    褚溟日眯起眼，试探地问：「你不知道吗？褚平真是他前nV友。」

    棠漪脑中像有什麽轰然炸开。

    楚霁夜和褚平真在她脑中原本是完全没有关联的两个人，此刻骤然被连在一起，她花了好几秒才终於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早知道楚霁夜这麽受欢迎、不可能没有交过nV朋友，知道他曾经和平真学姐在一起过，棠漪还是倍感惊讶。

    但此刻b起她的心情，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尽管棠漪很不愿意相信，犹豫再三，仍下定决心问出口：「你怀疑是楚霁夜害平真学姐变成那个样子的？」

    「我没有认为一定是因为楚霁夜，否则我就不会撮合你们了。但如果褚平真只是单纯失恋的话，不至於连转学後都无法打起JiNg神吧？我想知道楚霁夜有没有线索。」

    棠漪又突然想起周末相约做报告时，两人之间古怪的氛围，恍然道：「你亲自问他了对吧？所以那天你们才会吵架。」

    「你观察入微呢。」褚溟日把下巴放在交叠的指尖上，「他不愿意多谈褚平真，而且已经对我有防备心，我问不出什麽。但是，你不一样。」

    棠漪忽然明白了一切，不同於楚霁夜彷佛和谁都能相处得来的随X，褚溟日的亲切更像是有意为之，尽管对谁都彬彬有礼，距离感却也分外明显。

    但他却在第一次互动时，就用考卷上的笑脸引起她的注意。现在回想起来，初识後褚溟日主动热情相待，还有现在特别留下来教她数学，原来都是别有目的。

    她直视着褚溟日此刻仍显得乾净清澈的眼睛，「你是因为知道我是平真学姐的朋友，才会主动靠近我的对吧。可是，你已经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学姐转学的事，为什麽还要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我喜欢楚霁夜吗？」

    褚溟日咬了下唇，再次微笑时，眼里的澄净多了丝暗影，「你都说对了，我从褚平真那边看过你的照片和名字，交换改考卷时我就认出你了。」

    莫名的酸涨感卡在棠漪x口，此刻她才终於知道，褚溟日主动释出的柔软善意，只是因为褚平真。

    褚溟日缓缓靠近，已经把下巴靠在她用外套折成的小枕头上，像只看似纯真的小猫，「别生气，听听我怎麽说好吗。」

    棠漪和他四目相对，好几秒後狼狈地转开头，才後知後觉发现脸颊一片滚烫。

    她忽然想起，因为猫可Ai的外表，大家常常忘记牠们是高超的猎食者。褚溟日就是那只悄无声息踩上她心脏的猫，却无辜得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就像此刻，褚溟日眼神真挚地继续说：「我需要你，我帮你追楚霁夜，而你帮我向他问出褚平真在学校发生了什麽事，任何线索都好。」

    「为什麽我要答应你？」

    「你不一定要答应我，但我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棠漪在他眼里找不到一丝开玩笑的意味，迟疑片刻，才慢慢点点头。

    她会答应不光是因为他的请托，更多是为了昔日和褚平真的情谊。但是，要带着别的目的接近楚霁夜，棠漪光想像就感到不太舒服。

    褚溟日向前倾身，柔声道：「谢谢你，我知道要对喜欢的人这麽做，你一定很纠结。」

    「既然知道还有拜托我？」

    「因为除了你，没有人会和我一样在意褚平真。」褚溟日向後靠上椅背，低语染上一丝疲惫，「她爸妈，也就是我的伯父伯母完全不关心这件事情，我只有你能帮我。」

    棠漪从没有听过褚平真提过她爸妈，最後这句话沉甸甸压在她肩上，她低语道：「你这麽说真的很狡猾。」

    「所以当作补偿，到毕业前我都是你的免费数学家教。」无害的笑意重新在褚溟日嘴角浮起，「我们继续把题目订正完吧。」

    棠漪深深呼x1，依言将注意力转回习题，没有留意到褚溟日无声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

 10_是这份喜欢选择了我

    隔天是各组作业的成果发表，褚溟日最後做出的模型十分JiNg巧，加上楚霁夜生动的简报加成，他们这组拿到了同学投票的第一名。

    放学时何律琦蹦蹦跳跳过来，一把g住棠漪的手，「我们去吃饭庆祝吧，也约褚溟日他们一起！」

    棠漪睨她一眼，失笑道：「你该不会是想要找机会和他们多相处吧？」

    「喜欢帅哥天经地义，有机会不把握太可惜了。」她不放弃地拉拉棠漪，压低声音，「一起嘛，我单独约楚霁夜就太明显了，我还不想这麽快就显得我很喜欢他。」

    棠漪有些为难，小声道：「但我今天有需要做题目的进度??」

    「书一天不念又不会Si！」何律琦忽然停下来，双眼亮起来，朝另个方向挥手，「楚霁夜！褚溟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楚霁夜本来已经走到门口，闻声转头，耸耸肩，「好呀，吃什麽？街角新开一间泰式料理店，要不要就那间？」

    褚溟日从後面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自然得像是不曾有过任何不睦，「我也去，棠漪也一起来吧，吃完饭你们还能一起去玩滑板。」

    他对上棠漪的目光，棠漪想起两人昨天的约定，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扫过楚霁夜，意外地见他没有拒绝之意，只得张口应道：「好吧，我也去。」

    何律琦转过头，眼神闪闪发亮地望向楚霁夜，「我也想玩滑板！你可以教我吗？」

    楚霁夜推开褚溟日的手，望向棠漪，微微g唇，「下次再说吧，我一次带两个新手太累了。」

    何律琦马上接口：「棠漪，你上次已经学过了，这次换我好吗？」

    棠漪对上何律琦殷殷期盼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毕竟以何律琦的角度，她已坦承追求楚霁夜的决心，反而是棠漪自己没有表现出兴趣。

    她忽略褚溟日投来的眼神，微笑道：「好，你们去吧。」

    楚霁夜挑起眉，脸上明明是一样随意的笑容，棠漪却辨认出一丝隐晦的不悦，「才学一次就没有耐心了吗？你b我还X急呢。」

    不等棠漪回应，他已经率先踏出教室。

    直到四人一起吃完饭後，目送楚霁夜和何律琦离开时，棠漪才放任浓浓的失落袭来，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出神。

    楚霁夜教何律琦滑板时，也会那样握着她的手，说出一样暧昧的话吗？

    「既然在意，刚刚为什麽不说？」

    棠漪转头对上褚溟日深邃的双眼，努力扬起笑容，「何律琦是我最好的朋友，楚霁夜也不是我的谁，我没有立场阻拦吧。」

    「你想要靠近他，却又不愿意积极一点，楚霁夜被追走也没有关系吗？」

    棠漪自嘲地牵起嘴角，「我很矛盾吧。我一边希望他能够察觉我的喜欢，一边又觉得他永远不会喜欢上我，所以我宁可他不要知道，好让我有继续喜欢下去的勇气。」

    褚溟日一直垂眼静静听她说，此时忽然绕到棠漪面前，四目相对时，她在他总是克制的眼神里，读到柔软的关切。

    「我没有喜欢过人，或许没有资格这麽说，但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快乐的事情。如果痛苦b快乐还多，就没有必要喜欢他了，放弃也是一个选择。」

    「可是，喜欢他不是我的选择，是这份喜欢选择了我。」迎向褚溟日颤动的双眸，棠漪莞尔一笑，「放心，我才没这麽脆弱，而且答应你要帮忙的也不会忘记。有机会和楚霁夜相处时，我会问他的。」

    褚溟日愣了下，慢慢弯起眼，「谢谢，我会努力制造机会。我送你去搭车，一起走吧。」

    棠漪心里的酸涩依旧，但褚溟日的话缓冲的棉花，把那些疼痛包裹得不那麽锐利。她跟上他的脚步，不知不觉中，脚步慢慢轻快了起来。

    隔天一到学校，棠漪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影斜坐在窗台上抛着篮球玩，yAn光错落在制服衣角，他身上彷佛自带滤镜，所有sE彩沾身时都是明亮的饱和。

    少年侧头望过来，棠漪立刻收回视线，正要走进门口时，被楚霁夜开口叫住：「滑板好玩吗？」

    她微愣，转头看一眼身边没有其他人，才确定楚霁夜是在和她说话。

    「好玩是好玩，但怎麽突然问我？」

    「觉得好玩的话，昨天为什麽不一起来？」楚霁夜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篮球，大眼里映照着棠漪的无措，忽然微微g唇，「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老实回答。周末再来滑板场的话，我陪你练习。」

    棠漪心脏随着提问被高高捧起，但很快猜到为什麽他会这麽说时，又无声坠回。肯定是褚溟日私下和他说了她昨日的失落，说要撮合他们，他还真的很努力呢。

    如果她真的想赴约，在那之前还是需要找何律琦聊聊才好。

    下定决心後，棠漪微微仰头，直视着他总是明亮到迫人的眼睛，「如果有机会去的话再和你说。对了，你坐在这边做什麽？」

    「等人。」楚霁夜跳下窗台，将指尖旋转的篮球收进怀中，「现在等到了。」

    他咧开唇，视线掠过慢了半秒才听懂的棠漪，迳自走回教室。

 11_喜欢是一种危险

    早上棠漪一直等到上音乐课，老师让同学自主练习直笛合奏时，才有机会和何律琦说话。两人窝在教室角落，还不等棠漪问起，何律琦已经就着笛声掩护幽怨开口：「昨天楚霁夜临时说有朋友找他，没有教我就离开。连独处时间都不想给，我看我是没有机会了。」

    棠漪眨眨眼，还来不及回应，何律琦已经补上一句：「不过没关系，我拿得起放得下，反正我有试过，没有遗憾了。」

    望着洒脱的她，棠漪迟疑片刻，把即将到嘴边的坦白吞回去。

    她羞於谈论所谓的喜欢，不知道如何启齿。既然何律琦已经不再把楚霁夜当成目标，她也没必要多提自己飘渺的暗恋。不光是面对Ai情，即使是对待友情，棠漪也总不想冒任何会损伤情谊的风险。

    掩藏自我、收敛情绪，才是她从家里学到的，习以为常的安身方法。

    「而且啊，我听说楚霁夜有很多暧昧对象，来者不拒，没有一个能够稳定下来。」

    棠漪吹错了音，装作镇定地放下手指，心脏却缓缓下沉，「还没确定关系的话，暧昧也是彼此的选择？」

    何律琦偏头想一想，「是没错，不过他就是个感情上的危险份子，等到nV生陷下去了，他又像什麽都没发生过一样地cH0U身。不过这些都是听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

    健谈的她又换了个主题，棠漪心不在焉听着，不着痕迹侧过头，在满教室鬼哭神嚎般的凌乱笛声里，JiNg准捕捉到楚霁夜和朋友们趁音乐老师不注意，偷偷m0到钢琴边弹奏的琴音。

    被簇拥的他随兴弹起一首流行曲，手指起落间华丽撩起的音符，一声声滑进她耳中，震荡得她的血Ye里也在笙歌。

    楚霁夜真实的模样是什麽呢？尽管褚溟日说过，平真学姐的事未必和他有关，可是何律琦的评论让她此刻第一次意识到，她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她深深喜欢的这个人。

    他这麽慷慨地顺应她别扭的藉口，特别花时间教她滑板，又是因为什麽？

    像感应到棠漪的视线，楚霁夜抬起头，目光在错杂的教室里撞上她，没有一般人下意识转开的反应，他并没有移开目光，而是戏谑地挑起一边的眉毛。

    目光彷佛带着重量，砸到棠漪心口，昏天暗地扬起漫天烟尘。

    这一刻她暗自决定，无论他是什麽样的人，无论会不会碰得头破血流，她都想要冒险走近他。

    他是什麽样的人，她会亲自解开谜底。

    盼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好不容易终於到了周末，棠漪到图书馆後一样提前做好题目再偷偷溜出来，步伐欢快地跑到滑板场。

    楚霁夜身边的朋友率先认出棠漪，戏谑地拍拍他，「你的小粉丝又来了。」

    他转过身笑骂道：「不要乱叫，她是我的同班同学。」

    棠漪走到他面前，克制不住闪闪发亮的期待眼神，楚霁夜悄悄把跟着上扬的嘴角用力压下去，招手道：「先过来一下。」

    在她惊讶的目光里，楚霁夜单膝跪下帮她绑上膝盖的护具，「今天要练习移动了，我怕你受伤，特地带来的。」

    棠漪望着他浓密的头顶，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屏气不敢张口，唯恐一说话，梦境就会醒了。

    「不会太紧或太松？确定？我没帮人绑过，怕掌握不好，会不舒服的话要和我说。」

    她笑着摇摇头，「你平常说话都这麽快的吗？」

    他仰起头，眼睛闪闪发亮，故作委屈地撇嘴，「嫌我太吵吗？我知道我安静的时候b较帅，可惜，我天生就Ai说话。」

    棠漪无声笑出来，他站起身拿出滑板，忽然回头道：「从我认识以来，几乎没看过你真正开心地笑过。」

    她嘴角微敛，惴惴不安地望向他，楚霁夜却只是展颜，「现在可以好好大笑的时候来了，准备好上板了吗？」

    棠漪没有马上上去，而是轻轻x1一口气，把心里盘踞许久的疑问一鼓作气问出：「楚霁夜，你为什麽要这麽用心教我呢？那天午休时我的话只是开玩笑，你明明知道。」

    「会来看我玩滑板的nV孩子不少，但会追到每个b赛都来看的，你是第一个，你一定是很喜欢滑板吧？」

    棠漪愣一秒，正想笑回这是什麽荒谬直男发言时，忽然停了下来，对上他带笑的视线。

    如果不是喜欢滑板，就是喜欢他，这才是楚霁夜没问出口的、明目张胆的试探。

    真诚的喜欢是种危险，尤其对方早就看透她一切隐蔽的时候。

    一秒、两秒，当第三秒还想不出回答的话时，棠漪就知道自己在无声的较劲里输得一塌糊涂。她狼狈地低下头，故作专心地踩上板，没有看见楚霁夜收起笑意的专注眼神。

    肾上腺素爆发的状态下，棠漪居然顺利地往外滑出好一段距离，直到滑下缓坡，速度开始失序时她才开始慌乱，失衡的重心晃动起来。

    在她即将失速跌倒的前一秒，楚霁夜即时奔跑过来，一把扶住她，顺带停下滑板，「哇，好，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滑板了。」

    棠漪回头，对上楚霁夜促狭的目光，全身都像包裹在河岸边自由的大风里，忘记了一切好友对他的评语，忘记了从前与未来，只愿此刻相处的时间可以维持更久、更久。

    周一时，走去T育课的路上，棠漪走到褚溟日身边，低声道：「我和楚霁夜周末有见到面了，是你和他说聚餐那天，我很在意他没带我去玩滑板对吧？谢谢你。」

    褚溟日微微张大眼，「其实，我还没有机会说。」

    棠漪愣在原地，一瞬的沉默後，褚溟日轻轻微笑，「看来你的心意楚霁夜都知道，太好了。」

    她有些莫名尴尬，但褚溟日只是继续轻声问道：「有问到什麽有用的资讯吗？」

    棠漪顿了一秒，愧疚地摇摇头，事实上和楚霁夜在一起的时间，她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几乎无法好好思考，根本忘记要提起褚平真。

    褚溟日没有太惊讶，快速掩饰过一瞬间失望的表情，依然儒雅地微笑道：「没关系，之後还有很多机会。」

 12_伸出手的不一定是天使

    话是这麽说，但莫名的钝痛缓缓辗过心底，不及探究原因，就被褚溟日习惯X地忽略，化作平静的微笑。

    他瞥她一眼，将她低头的愧疚神情收进眼底，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滑板学得如何？还好玩吗？」

    这招果然奏效，棠漪眨眨眼，脸上微微泛起红晕，又兴奋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周末和楚霁夜的相处一一说出。

    褚溟日无视心中越来越明显的痛意，看着yAn光在她扑闪的睫毛上跳着舞，连天气都知道她的好心情。

    只是，这份好心情都是来自另一个人。

    棠漪忽然醒悟她说得太多，猛然对上褚溟日温柔中染着调皮的眼神，狼狈地清清喉咙，转而关切道：「对了，除了楚霁夜，你还有找过别的线索吗？b如问问学姐班上的同学？」

    「有找过了，但他们说她一切表现都很正常。」褚溟日笑容一暗，「我曾怀疑过她是不是被霸凌，可是平真的朋友都说没有。」

    「虽然你说平真的父母不太关心她，但他们协助办理转学，应该不会什麽原因都不知道，他们也会有一些线索？」

    褚溟日慢下脚步，转头望向棠漪，若有所思道：「确实有可能，那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平真家？」

    棠漪眼睛一亮，「可以吗？但是，学姐会愿意吗？」

    「即使问她她也不会回我讯息，我们直接去她家拜访吧。说不定b起我，她更愿意和你说话。」

    他往後看一眼，忽然微微弯起眼，放大音量说：「就约好周末一起去吧。」

    棠漪不明就里，随着他的视线回头，楚霁夜从身後cHa着口袋走来，脚步未停，视线却从他们身上淡淡扫过，又迳自往前走。

    迎着棠漪不解的注视，褚溟日俯身笑语：「偶尔给他增加一点危机感，也是战略之一。」

    她失笑，「他这麽有自信的人，会在意吗？」

    远方楚霁夜的背影没有回头，身边簇拥着几个班上的nV同学，她听不见他说了什麽，只知道几句话後nV孩们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在滑板场上时，棠漪会觉得他只看着自己，但回到校园後，那些稀微的暖意似乎又照不进日常里。

    她和褚溟日并肩走下通往室外的楼梯，yAn光泼洒上褚溟日的头顶，衬得他像戴上一顶天使光圈。他转过头，十分认真地说：「没有什麽喜欢应该被当成理所当然，真正喜欢一个人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害怕失去的。」

    棠漪迎向他的目光，停顿半晌，真心诚意地说：「谢谢你。」

    她总是不擅长和人分享心情，即使是喜欢的心意也是深藏心底，褚溟日是她唯一可以分享的对象。

    但他温和的笑容染上一层隔阂，像是戴上了面具，「不用谢我，我是为了自己的目的。」

    棠漪愣了下，垂下眼角，看着褚溟日加快步伐走远後，她肩膀忽然一重，回头就看见何律琦把下巴压在她肩上，「你们两个最近是不是走得太近了点？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吗？」

    她怕他听见，连忙反驳：「就只是一般的朋友而已。」

    「哼哼，你瞒不住我的八卦直觉。」何律琦手指绕起她的发尾，「上次我和褚溟日留下来做模型，他虽然都是笑笑的，但全程几乎没和我说话。我都不知道他是太内向，还是对不感兴趣的人懒得理会。总之，绝对不像他和你说话时这麽专心。」

    一丝幽微的情感窜过棠漪心底，快得像猫尾轻拂，但紧随而来的又是莫名的挫败。

    楚霁夜也好，褚溟日也好，他们在棠漪面前的样子，还有他们在众多人口中的样子，似乎都是不同的。到底哪个面目才是真心的呢？

    周六时天Yyu雨，棠漪在图书馆前和爸爸挥手道别，目送他的车子绕过转角後，一个身影和车子擦身而过，踏着轻巧的脚步走向她。

    她和褚溟日挥挥手，头上忽然一凉，是雨终於落下了。褚溟日加快几步，撑起伞挡在她头顶，低头一笑，「我们一起撑吧。」

    棠漪点点头，一边走一边注意到褚溟日悄悄将伞向她倾斜，直到抵达目的地，她身上一点雨水都没沾到。

    褚溟日带她走上旧公寓的楼梯，cHa0Sh的气息混杂尘土漂入鼻腔，在褚平真的家人打开铁门後更加明显。

    视线越过显然是平真妈妈的身影，棠漪望见满地的垃圾与酒瓶，腐坏的臭气直窜鼻间。

    「是你呀，跑来g嘛？」妇人一面打着酒嗝一面问，棠漪悄悄侧头，在褚溟日脸上捕捉到一闪即逝的厌恶。

    「我有传过讯息和伯母说过，伯母忘记了吧，我和堂姐的同学想来看看她。」

    「她老样子不想见人，你们Ai看就看吧，浪费力气而已。」

    妇人懒洋洋让开门口，坐回去沙发看电视，没有丝毫想招待两人的意思。

    褚溟日深x1一口气，回头道：「跟着我，小心别踩到杂物。」

    两人穿过像被轰炸过的客厅，走过歪曲长廊，抵达尽头关闭的房门前，互看一眼後，褚溟日抬手敲门，「堂姐，是我。」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褚溟日无奈叹息，示意棠漪上前。棠漪小心翼翼靠近，提高音调喊道：「平真学姐，我是棠漪，你开门好吗？」

    但是那扇门里依然没有回音，两人又喊了几轮，听见里面有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确定褚平真不是睡着，而是不想理会他们。

    褚溟日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失望，神sE平静，棠漪却没能掩饰住颓丧的心情。

    她温柔耀眼的学姐，怎麽会变得如此封闭？

    「棠漪。」

    就在他们即将要离开，房内突然传来幽冥般的声音。棠漪喜出望外，连忙靠向门口，「我在。学姐，你开门好吗？我有好久没见到你，只是担心你最近过得好不好。」

    话音说到最後已有些哽咽，好几秒後，褚平真才很慢很慢地哑声道：「坠入深渊时，会对你伸出手的不一定是天使。你一定、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这是什麽意思？棠漪消化着突兀的警告，在褚溟日的眼里读到同样的疑惑。

    「你们走吧，以後，也不用来找我了。」

    之後，无论他们如何追问，褚平真都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了。

    棠漪抚着门板，咫尺之遥，她挂念许久的人就在里面，她却一眼也见不到。

    良久，她只能笨拙地说道：「学姐，你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永远都会在这里。」

    面对依然不变的沉默，棠漪垂下肩膀，褚溟日伸出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最後，轻轻拍拍她的头。

    「我们走吧。」

    他拽起棠漪的袖口，拉着她向外走。客厅里的电视音量很大，褚平真的母亲嗑着瓜子，一见到他们就一脸兴灾乐祸，「说过是浪费时间吧，你们两个年轻人就是吃饱太闲。」

    褚溟日脸上依然是礼貌到冷漠的神情，像是不曾被g扰，「伯母，我想请问褚平真当时转学，有没有和你说是为什麽？」

    妇人将视线转回电视，心不在焉回道：「我哪有这麽多闲工夫管，班导师找我说他建议让平真转学，她自己也说要，我还特别拨空去办手续。结果转完了，人还是把自己关在房间说要休学，白费我时间。」

    褚溟日神sE不变，却猛然大步向前关掉电视，扔开遥控器。

    「所以，你们对她不闻不问，根本没有关心过她发生什麽事。」

    棠漪从来没看到温和的他迸发如此锐利的怒气，妇人气得猛地站起，「其他小孩子都能好好的，怎麽就褚平真问题这麽多？我让她吃饱穿暖已经尽力了，不然还要我怎麽样？」

    褚溟日握紧成拳的手微微颤抖，棠漪下意识伸手拉住他，触手的指尖无b冰冷。他回头看她一眼，深深呼x1，迅速冷静下来，哑声道：「她宁可没你们这种父母。」

    他反手握住棠漪的手，拉着她走出门，一路走下楼梯。棠漪没有cH0U出手，悄悄瞥一眼褚溟日紧绷的侧影。

    向来温润的人此刻像是极力压抑着什麽，两人相扣的掌心成为他最後的支撑，颤巍巍传递着温度。

 13_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

    棠漪从来没有牵过男孩子的手，此刻脑中一片空白，思绪还转着对褚平真的担忧，手里微冰的温度却又强制将她拉回现实，全身的血都像奔涌到指尖，把每一丝细微触感都放到最大。

    没过多久，褚溟日就像是大梦初醒，轻轻放开棠漪的手，「抱歉，我不该没有问过就碰你的。」

    「我没事。但你??还好吗？」

    细雨连绵飘落，他撑起伞，低头用手背拂去棠漪肩头的雨珠，一点一滴把汹涌的情绪收拢好，再次抬头，又是平常温和的笑容。

    「今天可以听到平真开口，我真的很开心，谢谢你陪我来。快回去图书馆吧，别被你爸发现了。」

    他把伞留给她，挥手道别，独自走进和他一样柔和的细雨里。

    棠漪盯着他的背影，这阵子相处下来，她依稀感觉得出来，他的客套总是为了掩藏什麽，b如此刻几乎要满溢出的悲伤。

    她犹豫着追上几步，又停下来。家里总教她不需要多管别人的事，这已经成为她根深蒂固的信条，b如问了会不会被当作冒昧的人？会不会为自己惹来麻烦？

    可是此刻，她就是不想看褚溟日独自一个人。

    棠漪再次举步追过去，褚溟日没有发现她，走进公园坐上秋千。雨天公园里杳无人烟，他孤身一人低头思索着什麽，看不清表情。

    她无声走过去，鼓起勇气，将伞倾向他，轻轻开口道：「如果难过的话，要不要聊聊？」

    褚溟日原本迷失在晦暗的思绪里，闻声抬头，视线沿着伞柄往上，对上一双忐忑又关切的眼睛，在朦胧的雨幕中像一盏柔和的灯，明亮但不刺眼。

    他努力想重新微笑，却怎麽也做不到，棠漪像他的镜子，他小心藏起的情绪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平真的妈妈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一直都是。」少年Sh漉漉的睫毛格外动人，随着吐气缓缓颤动，「我向来不喜欢和别人说私事，但是，既然我知道你爸爸的状况，你知道我的事也算公平。」

    棠漪收起伞在他身边的秋千坐下，沙沙的微雨声里，褚溟日柔缓的声音像低沉的贝斯一样融进雨里。

    「我国一时爸妈就分居了，因为财产谈不拢还没离婚，但是谁也不愿意回家。褚平真只b我大一岁，却是世界上唯一会关心我的人，她怕我孤单，几乎天天会到我家陪我吃晚餐。」

    棠漪彷佛能够想像，就像当初对台阶上陌生的自己伸手，褚平真总是不吝於温柔。

    「但她自己的父母，也就是我的伯父伯母有严重酗酒问题，虽然不至於会伤害她，可是平常总是漠视她、贬低她，对她而言，我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几句话轻描淡写，棠漪却马上想到自己的爸妈。

    是呀，他们并不会伤害她，可是光是不伤害，就已经是一个家庭的及格标准了吗？看不见的伤害，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处於同等境地的褚平真，却还是把自身的温暖毫不吝啬分给了他们。

    褚溟日凝望着断续的雨丝，一字字说：「我最痛苦的是，曾经给我光芒的人，原来自己一直身处黑暗。」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片刻，棠漪才深x1一口气，b自己打起JiNg神，笑道：「我是不是也没和你分享过我是怎麽认识平真学姐的？」

    褚溟日眼睛微微亮起，听棠漪绘声绘影说起她们相识的经过，一直沉闷的嘴角终於微微上扬。

    见他情绪稍稍缓和，棠漪又道：「至少我们知道平真的班导是知道内情的，我们再一起去问问看。」

    但褚溟日摇摇头，温声道：「我自己去问就好，你不必和我一起调查。」

    棠漪困惑地望向他，双眼炯炯燃烧，褚溟日被她明亮的目光刺了下，却依然没转开眼，「平真的话让我很在意，万一继续查下去有什麽危险呢？你现在cH0U身，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你也不必问楚霁夜了，专心谈恋Ai就好。」

    她皱眉，想都没想就坚定道：「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人，我也是褚平真的朋友，可以帮忙的。」

    看到曾经如此耀眼的学姐变成这麽退缩的样子，棠漪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再被自己的喜欢分心，要加快从楚霁夜这边问出真相的速度。

    父母总是教她明哲保身，可是学姐在她最落寞的时刻伸出手的模样，棠漪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如果连此刻都无动於衷，她会慢慢变成像爸爸一样冷漠的人。

    褚溟日沉默半晌，好不容易卸下的面具又一点一点戴回去，「谢谢你，可是，有了这个新线索，我不需要你帮忙了。」

 14_偶尔也会摘下面具的一角

    四周的宁静突然被雨声放大，cHa0Sh的失落感覆上心头，棠漪捏紧衣摆，迅速换上了和他如出一辙的疏离神情，「我知道了。」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就仓促起身，无视褚溟日似乎还想说什麽，没有拿伞就一路小跑离开褚溟日的视线。

    早知道就不说了，早知道就不要自以为热血地说要帮忙，早知道就不要在褚溟日提出要帮她追楚霁夜时，答应那个笨约定。

    回到图书馆，棠漪仍然怒气冲冲，眼睛虽然盯着课本，被拒绝的不悦和得知褚平真遭遇的悲伤却互相交杂，在脑中横冲直撞。

    这一趟探视耽误太多时间，加上心始终静不下来，眼见爸爸要来载她的时间一分一秒b近，应做的题目却还有不少尚未完成。棠漪又急又沮丧，蓦然间，温和的声音从背後传来，「进度还好吗？」

    棠漪吓得一颤，手上的笔从指间滑落滚了一圈，快要掉落时被褚溟日一把接住，四目相对间，她看见柔软的歉意藏在他徐徐眨动的长睫毛後。

    看她顶着一头乱发，却倔强地抿着嘴没有回答，褚溟日轻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眼神扫过尚未完成的试卷。

    「就算进度落後，我也不需要你帮忙。」

    因为身在图书馆中，褚溟日原本就偏低的嗓音压得更沉，沙哑的共鸣震荡着，g动棠漪血Ye里有什麽也在遥相共鸣，「当作是我道歉的补偿，好吗？是我说错话了。」

    「我又没生气，g嘛道歉。」

    他无视她的口是心非，平静道：「我刚刚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因为帮忙别人而遇到危险，毕竟，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

    棠漪呼x1慢慢平稳，瞥见褚溟日肩上还有淡淡的雨水痕迹，他是猜到她会耽误必须做完的功课，才特地过来找她的吗？

    「真的不理我？那好吧，我英文不太好，这份考卷给我当练习可以吗？」

    他从棠漪身前堆积如山的书本和试卷里cH0U出其中一张练习卷，又自然地m0走一支笔，开始埋头写起来。

    棠漪默不作声旁观，意外看见褚溟日写选择题的字母笔迹模仿得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注意到她的视线，他侧过头，脸上闪过一丝调皮，「我可是每天帮你改考卷的人。」

    棠漪盯着他小小的虎牙，再也气不起来，默默把专注拉回自己的习题本，祈祷下一次同学互改时，不要再是向後传。

    因为有褚溟日的帮忙，她顺利做完爸爸规定的进度，到该走的时间时，她低着头，小声蹦出一句：「谢谢。」

    他明知故问：「嗯，你说什麽？」

    棠漪气得抬头，却见到褚溟日笑眯了眼，「终於愿意正眼看我了吗？不客气，我们学校见。」

    他转身离开，棠漪盯着他的背影，暖意像涟漪层层DaNYAn，直到她见到爸爸、照惯例被检查功课时，依然像一层保护膜，温柔地包裹着她不受坏心情侵扰。

    晚上梳洗完，她坐回书桌前，刚打开手机，一个讯息就恰好跳进萤幕，「明天会来滑板场吗？」

    棠漪跳起来，反覆把讯息看了一遍又一遍。是没有任何前言的单刀直入，她几乎可以想像那一端楚霁夜自信的神情。她字斟句酌了五分钟後，好不容易才回传：「你希望我去吗？」

    他马上回道：「和你希望的程度差不多。」

    棠漪忍不住把手机关掉几秒，先冷却一下快要怦然爆炸的心脏，再重新打开。微笑克制不住地牵动嘴角，但同时，她看着他们回覆彼此的速度差距，再一次领悟到楚霁夜对她，总是游刃有余。

    没有等她回覆，楚霁夜留下三个字後，显示上线的灯号就黯淡下去，「明天见。」

    房门无预警被打开，棠漪急忙抛开手机，幸好直接推门进来的妈妈专注在端好眼前快要满溢出来的煲汤，没注意到她的动作。

    她无奈道：「妈，说过好几次进来前先敲门。」

    「有什麽好敲的？你是在做什麽不能见人的事，才会要锁门？」妈妈声音轻柔，话却特别刺耳，「我煮了好久的莲子猪心汤，给你补补脑，快来趁热喝。」

    「我也说过很多次，我不敢吃猪内脏。」

    妈妈将汤端上桌，皱眉轻斥：「都几岁了还挑食，快喝。」

    热腾腾的烟雾裹着微腥冲进鼻腔，她瞪着切片的猪心，像被关在水族箱里的窒息感又慢慢涌上。

    这一刻，棠漪无端想起那天她心情沮丧时，趴在桌上仰望她的褚溟日，那双闪闪发亮的漂亮眼睛，在望向她时，偶尔也会摘下面具的一角。

    他说有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他说，虽然是喝了一碗不喜欢的汤这种小事，之後也可以告诉他、和他好好抱怨吧。

    棠漪用力压下反胃感，伸手捧起汤碗。

 15＿我们之间的游戏

    隔天到了图书馆，目送爸爸的车子开走後，棠漪站在原地犹豫起来。

    该直接去找楚霁夜吗？虽然她确实迫不及待，但如果又不小心拖延到进度，今天可没有褚溟日来帮她了。

    沉思间手机忽然响起，她手忙脚乱接起，飘进耳中的声音怡然自得，「要来滑板场了吗？」

    她顿了一秒才回：「我要先写习题，下午再去找你。」

    「哦，那你先转过来一下。」

    清亮的嗓音在咫尺之间响起，棠漪愣愣地依言转身，楚霁夜单手cHa着口袋，另只手优雅地按灭手机，大步走近。

    「你怎麽知道我在这里？」

    「离滑板场最近的就只有这间图书馆。我怕你不出现，亲自来接你。」楚霁夜不由分说接过她沉重的书包，「还想拿回你的书包的话，就跟我走吧。」

    棠漪对上他盛满笑意的眼，思考能力再一次被那抹笑抹灭，如果是为了他，她总是愿意打破规则。

    并肩走在街上的感觉也很神奇，楚霁夜一张嘴从来没停过，泰然自若从班级趣事一路聊到外太空，她一边回应，一边不自觉把楚霁夜身上的所有小细节收入眼里。

    漆黑的鸭舌帽上缀满自己别上的配饰，上衣和K子也是深sE，衬着他线条分明的五官，b穿制服时更具侵略感。

    他猛然侧过头，她的视线被捕捉得正着，匆忙移开，又听到他压在喉间的轻笑，「对了，你昨天和褚溟日出去，还玩得开心吗？」

    她还没想好怎麽提及褚平真，只好含糊回道：「只是随便走走，没有什麽特别的。」

    「是吗？所以是和我在一起时，b较开心对吧。」

    「你也太有自信了。」

    「是因为看到你的反应才有自信。」楚霁夜微微仰起脸，不自觉笑出来，「你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总是闪闪发亮，真的很可Ai。」

    连可Ai这种称赞都信手捻来，棠漪快要招架不住，深x1一口气平复凌乱的心跳，「你和所有nV孩子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楚霁夜率先走进滑板场，大笑出声，「只有被你怀疑过。」

    他领着棠漪到滑板场的一角，今天的练习是如何顺畅的转弯和加速，棠漪分神想着如何询问褚平真的事，学得漫不经心，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仅管褚溟日说不必再问，她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思索再三，棠漪最後选择了直球出击，装作不经意般问：「听说你的前nV友是我们的学姐？」

    「你是指谁？」言下之意是，前nV友不只一位。

    棠漪撇撇嘴，继续问：「我指的是上一任，你是和年上交往吧？我从朋友那边听来的。」

    他回得坦然：「你朋友的资讯有点落後了，她不是我的上一任。」

    前方地面恰好有一小块碎石，楚霁夜引导着她的滑板朝旁边移动，手臂几乎把她半圈在怀里，害棠漪紧张得差点问不出下一句话：「你们交往多久呢？」

    「也就几个礼拜吧，很短暂，相处时间也不多。」

    「那麽，她是怎麽样的人？」

    「你为什麽这麽好奇她？」他g起促狭的笑意，「放心，我是那种和下一任交往时，会和前任断乾净的类型，我现在是单身状态。」

    棠漪对上他专注眯起的眼睛，差点又忘记要说什麽，但是学姐隔着一扇门的忧伤声音猛然撞进思绪里，她深x1一口气，还是把原本想说的话说出来：「其实，我高一时和平真学姐很要好。」

    这个名字一出口，两人间暧昧的温度骤降，楚霁夜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所以？」

    「既然你们交往过一段时间，我想，你或许会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b如什麽？」

    棠漪想不到委婉的说词，只能低声说：「我只是想知道，学姐突然转学，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滑板无声减慢速度，慢慢停下。

    他回答的声音很平静：「我不知道，我们早在她转学前就已经分手了。不过这种问题你为什麽要问我？不是应该问本人吗？」

    棠漪字斟句酌道：「她现在状态不太对，转学後还整天不想去上课，也不愿意见我们。」

    「我们？指的是你和褚溟日吗？真是有趣，前阵子褚溟日才问了我一模一样的问题呢。」

    她心一沉，鼓起勇气仰头望他，「褚平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我也是偶然才知道她是褚溟日的堂姐。」

    楚霁夜黑曜石一般的眼里燃烧起冷冽怒意，冷冷张口：「难道你是要说，从头到尾，你只是为了打听褚平真的事才接近我？」

    她哑口无言，手指反覆捏紧又松开。

    不是这样的，从一开始，她的接近就饱含她不敢说出口的真心。

    虚无飘渺的真心，该如何自证？证明她直到此时此刻，都如此飞蛾扑火般喜欢着他。

    但望着楚霁夜的表情，棠漪知道，无论她如何辩解，都不会获得谅解的。

    「如果不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转的原因是什麽呢？这时候也该说出口了吧，我们之间的游戏进行得够久了。」

    「游戏？」

    楚霁夜眼里浮出嘲笑般的神sE，「对，游戏，不说喜欢却要彼此靠近的游戏，谁先说出口谁就输了。你是新手吧？所以我已经很努力带你玩了。」

    棠漪盯着眼前俊美却气质锋利的脸庞，只能一字字很慢地说出口：「我从来、从来没有因为褚平真才接近你，更没有把你当作游戏。」

    她脑中嗡嗡作响，这几次和他在滑板场上的快乐时光，原来都只是他游戏的一环吗？

    「你是想说，只凭这几个礼拜的时间，你就觉得喜欢上我了是吗？和其他根本不认识我就告白的nV孩一样。」

    棠漪僵立原地，纷乱思绪台风般卷动回忆与情感，那是她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呵护的宝藏，是她视以为喘息空间的唯一净土。

    此时此刻，她才知道她不会是那个让浪子回头的nV孩。

    笃定自己说对了，楚霁夜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手臂却还是下意识护着滑板上的她，怕人在争吵中跌倒。

    棠漪垂眸不语，他有些担心她会哭，他向来对眼泪束手无策。但棠漪用力呼x1几次，坚定地注视他，眸底尽是不愿退让的炙热。

    「如果我们来打赌呢？我在滑板场赢过你的话，你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任何线索。」

    楚霁夜愣了一秒後，大笑出声，猛然踢开滑板，在棠漪惊叫着失去平衡之际，捧着腰将她一把捞起，困在栏杆与他的手臂之间。

    咫尺之隔，楚霁夜俊美的脸庞不再隐藏邪气，轻慢地低语：「你要和我b赛？别忘了，你的滑板可是我教的。你好好和我告白，撒娇几句，说不定我更容易答应呢。」

    棠漪溺在他侵略的眼神里无法呼x1，半晌才猛然清醒，用力推开他，突然觉得此刻眼前的楚霁夜显得好陌生。

    撕开了一见锺情的美丽面具，她一直竭力靠近、想要触碰的真实面目，此刻才真正露出冰山一角。

    她想起了友人的警告，他们说楚霁夜在感情上，是个危险份子。

 16_我是你的小小气泡

    是她执迷不悟想要亲自见证，笃信从她眼里看见的答案会有所不同。

    但她赌错了。

    棠漪僵y地扯动嘴角，不想让自己显得更难堪，「我要走了。」

    她越过一动不动的楚霁夜，飞快抓起书包，往外奔跑时，她想着她永远都不会再踏进这座滑板场。

    棠漪不想回图书馆，不想面对永远做不完的功课和练习卷，更不想面对她尚未开始就夭折的初恋。她沿着河堤走了很久，直到重得要命的书包拖慢脚步，才终於筋疲力竭地坐下。

    Y郁的天空、过路的人群、无声流逝的河水，所有一切都离她好遥远，像游泳时把头埋进水中，世界模模糊糊，只剩下她疲惫的心跳。

    她快要溺毙在晦暗的情绪里。

    她想找人说说话，翻找着通讯软T的名字，才发现她的朋友少得可怜。从小到大她总是以课业为重，从来没有放学後和朋友去哪里玩耍，更别说有可以随时打去聊天的人。

    犹豫再三，她最後打给了何律琦，对方很快接起，背景的乐音却震耳yu聋，「怎麽啦？我在唱歌，你要不要来？」

    棠漪现在实在没有欢唱的心情，让她好好玩後就挂断电话，盯着手机上另一个名字发呆。

    昨天才见过的人，此时打给他会很突兀吗？但急yu找人说话的心情膨胀着，没有余裕细思，她决然地按下通话键，一时之间竟不确定到底希不希望对方接起。

    几秒後，厚软的声音静静响起：「棠漪？」

    她喃喃喊出对方名字：「褚溟日。」

    「嗯，我在。怎麽了？」

    棠漪握着手机，把头埋进膝盖间，几秒後才闷闷开口：「算了，没事。」

    他没挂断，耐心地等了下才回道：「发生什麽事的话，我可以听你説的。」

    她才张口就发现自己已在哽咽边缘，连忙咬住唇，数着呼x1平静下来。

    她不喜欢哭泣，不喜欢流露脆弱，从小的家教都要她学会克己，最好一点多余情绪都不要有，要做一个没有意见、不知苦痛的乖孩子。

    棠漪屏息数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说不出话，只能抱着他随时会挂断电话的心理抓着这最後一根稻草，拯救她摇摇yu坠的心。

    周遭过於宁静，褚溟日那边也是，她能听见他平稳的呼x1，没有不耐或催促，仅仅只是在那一头无声地陪伴她。

    良久，她才缓缓找回声音：「我刚刚问了楚霁夜。」

    褚溟日的话音终於添上一丝焦急，「我不是让你别去问了吗？你还好吗？」

    「他不知道，说早就和学姐分手了。」

    褚溟日意外平静，淡淡回答：「我明白了，我会用别的方式继续调查。不过，棠漪，这是你打给我的原因吗？」

    她讶异於他的敏锐，这才缓缓说出口：「他还说，他和我只是玩玩游戏而已。」

    即使极力掩藏，鼻中仍有酸意直冲而上，尾音的几个字染上细细颤抖。光是说出口就令她感到无bch11u0，褚溟日会怎麽看她呢？会不会只是嘲笑她？或者不当一回事？

    「棠漪，你的价值，不会因为他接受或不接受你而不同。」

    他一句话就让她高悬的心脏落回实地，慢慢睁大眼睛。

    褚溟日的声线更加柔和，「用力喜欢的那份心情没有错，光是喜欢本身，就是属於你的宝藏。」

    仅仅是付出真心去喜欢过的这份心意，就已弥足珍贵。

    棠漪握着小小的手机，蜷缩在自己的腿上，说不出话。

    那些鲁莽的喜欢，那些为了他特地跑去球场或滑板场的时刻，是有意义的吗？即使对他还说都只是游戏的一环，她也是曾经从中获得这麽多鲜活的喜悦。

    喜悦於生，喜悦於有他的这个世界，能让她稍微脱离喘不过气的生活。

    「还有，」褚溟日慢条斯理加上一句，「他是个笨蛋，一定会後悔错过你的。」

    明知只是他的安慰，听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棠漪还是x1x1鼻子，笑了出来。

    片刻的沉默後，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忐忑地问出口：「那现在，我们还是朋友吗？」

    她不再需要他帮忙追求楚霁夜，他也不再需要棠漪探听消息，他们因为楚霁夜开启的友谊，似乎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褚溟日笑得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我在你心里是这麽冷漠的人吗？你当然是我的朋友。」

    棠漪无法回答，无声闷烧的暖意延四肢百骸迅速蔓延，让她忍不住嘴角上扬。

    褚溟日继续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说一个童话故事，「我小的时候很Ai闹脾气，褚平真为了哄我，会和我说，我们心里都住着一头小怪兽。牠有时候会张牙舞爪，有时候会变出大水，把我们都淹没。但她是我喘气的泡泡，有她在我就还能呼x1。现在，我可以当你的小小气泡，有我在，你就不会溺Si在生活里。」

    她紧绷的呼x1缓缓找到出口，沉甸甸的闷痛依然卡在喉间，但已经是能够忍受的程度了。

    又随意闲聊几句後，棠漪想起今天还未完成的作业，不得不先结束通话，「我得回去图书馆了，今天谢谢你陪我聊这麽久。」

    「不客气。」褚溟日似乎正要挂断，又突然笑着补了最後一句，「棠漪，明天学校见。」

    这句话轻轻在她心头叩了一下，微笑回应：「嗯，明天见。」

    过去即使她起床时心情有多麽糟糕，都会想着还有楚霁夜可以见，把他当成去上学的动力之一。

    现在虽然连这点意义都没了，但褚溟日无意间的一句话，仍是提醒着她，无论如何明天依然会到来，而幸运的是，她珍视的朋友也依然会在她身边。

    隔天早上，才刚走到校门口时，棠漪的注意力就被人群里的熟悉亚麻sE脑袋x1引，望过去时那颗头正好转过来，晶亮的眼越过人群，直直望向她。

    褚溟日远远对她弯起眼角，用口型说了句早安。

    棠漪被x1引般迈步向前，正要穿过人群时，手腕猛然被扣住。

    「在看谁呢？」

    她回过头，对上楚霁夜深邃的眼睛，他眼底蛊惑又锋利的气息，依然能轻而易举攫住她的呼x1。

 17_那就来打赌吧

    手腕传来的温度难以忽视，她涨红了脸，一时无法反应，只能任由楚霁夜拉着她走进一旁的空教室，反手关上门。

    他放开手，居高临下望向棠漪，「我们聊聊。」

    她避开他的视线，迅速道：「我不会再去找你了，你不用担心。」

    「但是，我还没听到你的答案。」

    楚霁夜染着半边yAn光的轮廓锐利得割人，问得气势汹汹，但她只是困惑地抬眼，「什麽答案？」

    「你为什麽总是跟着我？每次都跑来滑板场看我，总会有理由吧？」

    到了现在还是明知故问吗？棠漪大惑不解，只能自嘲地笑笑，侧身想绕过他，「可能因为我是笨蛋吧，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没有拦她，直到她走出好几步，手已经m0上门把时，才突然又唤道：「漪。」

    这是第一次楚霁夜直接唤她的名字，棠漪的身T本能b脑袋快了一步，停住脚回头。

    楚霁夜双手cHa在口袋，晨光自窗边斜逸而入，落在他桀骜不驯的眉眼和乱翘的微长发尾上。即使只是穿着制服、即使他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在她眼里依然俊美得夺目。

    喜欢像不易更换的滤镜，她已经看清了这副美丽皮囊的内在，却还是戒不掉近乎本能的悸动。

    楚霁夜炙热的眼神里莫名压抑，视线紧锁着她，「那就来打赌吧。」

    棠漪瞪大眼睛。

    「我答应你的赌注，如果你滑板赢我，我就告诉你我想起的一件事情。」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紧绷气氛，一颗脑袋不请自来地探进门缝，脸上还是带着标志X的温润浅笑。

    楚霁夜看清来人後，冷冷道：「我和棠漪在说话，和你有什麽关系？」

    不知为何出现的褚溟日丝毫没退却，笑眯眯回应：「我只是担心棠漪。如果聊完了，我正好来带她走。」

    楚霁夜转回头，似笑非笑，「有没有聊完是看她，不是看我。」

    她咬牙，脸上掠过从未在他面前展露的倔强，坚定道：「好，我们来b赛滑板，如果赢了，你就得告诉我，你想起了关於学姐的什麽线索。」

    他轻蔑地挑眉，「好，b赛时我让你十秒，够吧。」

    褚溟日眼睛一扫，迅速理解情势，笑笑地接口：「别太看不起她了，她还是有机会赢你的。」

    「那就祝你们好运了，给你两个礼拜时间，多练练吧。」

    楚霁夜拎起扁到不成形状的书包，和两人擦身而过，慢悠悠地推门离开。

    褚溟日回头扫视她一眼，放松下来，「没事吗？刚刚担心你就跟来了，如果打扰到你们的话，不好意思。」

    棠漪摇摇头，「我们没什麽话好说了。」

    褚溟日眨也不眨盯着她，忽然轻叹一口气。

    她闷声问：「g嘛？」

    话音刚落，他的手掌忽然覆在她头顶，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棠漪对上那双温润美丽的眼，忽然又有点想哭了。

    「不用装作没事，你曾经这麽用力喜欢一个人，不可能轻易就忘记。但是，记得不要用你有多痛来衡量你有多喜欢他喔。」

    「为什麽不能？我会这麽难过，不就是因为我很喜欢他吗？」

    「喜欢本来就不是明码标价的交换，」他收拢手掌，依然轻柔地几乎没有弄乱她的发，「何况，b起用痛苦来证明喜欢，不如用幸福程度来计算。」

    棠漪把这句话想了一遍又一遍，还没有完全理解，倒是被分心收回了泪意。褚溟日噗哧一笑，打开门，「走吧，再不上楼就要迟到了。」

    一边走向教室，褚溟日想起刚刚的赌注，开口问：「关於滑板b赛，你打算怎麽办？」

    「你不是说我有机会赢？」

    「那是当着他的面不想让你失望。如果你是新手，连站稳滑板都有困难，怎麽可能赢得过他？」褚溟日侧头觑她，一脸忍俊不住的笑意，「不用说让十秒，让半分钟他都能赢你。」

    棠漪颓丧地拖着脚爬上楼梯，「不打赌的话，楚霁夜根本不会答应我。那现在怎麽办，还是我乾脆就不b了？我讨厌做一看就知道会失败的事。」

    「一定会成功的事，反而不一定值得做啊。」

    「你怎麽这麽会煮心灵J汤啊？」

    「我是真心诚意安慰你耶。好吧，为了让你不要输得太惨，我来教你。」褚溟日抿嘴一笑，「周末就是我们的特训时间，功课也一起写，不会让你爸妈发现。」

    棠漪错愕抬头，几秒後才理解他的话，「你也会溜滑板？」

    yAn光落在褚溟日盛满笑意的眼中，隐藏的悲伤影影绰绰，被妥贴地藏起，「是褚平真教我的，她最Ai滑板了。或许她和楚霁夜也是这样才会认识的吧？」

    棠漪辨认出他眼底压抑的情绪，伸手轻轻摩挲他肩头。

    「我每天都有传讯息给学姐，和她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她。一天两天也好，一年两年也可以，我们一起陪学姐，或许哪时候她就会好起来。」棠漪越说越坚定，「我会一直抱着这样的希望，不会放弃，你并不是孤单的。」

    褚溟日沉默半晌，才郑重地低喃：「??谢谢你。」

    他们正走上最後一阶，隔着方正的围墙，棠漪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视线可以飞越栏杆，俯瞰着小小的校园时，她感觉自己似乎长出了小小的翅膀，逐渐长出了更多承载悲伤的力量。

 18＿当喜欢变调之後

    今天一整天，棠漪深深感受到暗恋对象是班上同学的缺点。

    在这天之前，她只觉得每天上学都充满动力，有无数机会可以看到喜欢的人，简直是活在幸福的粉红泡泡里。

    但现在她突然发现，当喜欢变调之後，和楚霁夜身处同一个班有多折磨。

    她不确定是自己太过恋Ai脑，还是他太JiNg於g动人心，b如此刻的T育课，明明六条泳道无b宽广，他偏偏就是要飘在她身边，慵懒地趴在硕大海滩球上，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

    棠漪不太会游泳，老师安排她在泳池边练习打水，有点怕水的她始终无法真正放松让水托起身T，加上楚霁夜的视线，浑身更加僵y。

    在楚霁夜又一次慢悠悠飘过她身边时，棠漪失去耐心，咬牙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既然都说了把她当作游戏，为什麽还要引起她注意？因为幼稚的虚荣心吗？

    水珠落在楚霁夜漆黑的眉眼上，衬得脸蛋更加英气。他拨弄着水，懒洋洋回道：「有人规定不能和你同一个泳道吗？」

    棠漪气得咬唇，正要回嘴，巨大的水花忽然从旁边溅起，泼了楚霁夜一脸。他面无表情猛然甩开水滴，转过身，对上从水里冒出的褚溟日。

    「抱歉，我没有看到你，不过，你为什麽要一直待在原地不动？」

    即使顶着普通不过的泳帽、没有头发修饰，褚溟日的脸蛋也依然柔美，眼神也一样无辜。

    楚霁夜咬着牙，不及反应，老师已吹响代表他们可以上岸的哨声。在浑然不觉的老师身後，褚溟日朝棠漪轻轻一眨眼。

    棠漪笑出来，率先爬上梯子。

    放学时，不顾褚溟日的反对，棠漪坚持要跟着一起去找褚平真的班导。褚溟日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跟着自己。

    他们一起找到导师的办公室，她尚未下班，正低头批改作业，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微微吓了一跳。

    褚溟日已经换上人畜无害的笑脸，彬彬有礼说明来意，在他说完後，班导眼神微微闪烁，撇开头回应：「这是学生yingsi，所以不能说。即使她是你堂姐也不行，唯有监护人可以知道转学原因。」

    这是预料之中的答案，褚溟日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失望，「知道了，谢谢。」

    棠漪知道他在想什麽，褚平真不负责任的父母虽然具备亲职，却没有采取过行动；而他们虽然是真正关心褚平真的人，反而没有可以了解的资格。

    一起走出办公室後，褚溟日的情绪r0U眼可见地低落，「连老师这条线都问不出什麽，同学也说没有异状，看来在学校是查不出什麽了。」

    棠漪眼睛一转，一个幽微的可能X从脑中一闪而过，「你知道学校的档案室吗？」

    「放旧资料的地方？」褚溟日跟上她的脚步，眼睛微微一亮，「你的意思是转学相关的纪录，可能也有用纸本留档放在档案室？」

    「只是有可能而已，我们去看看吧，趁现在同学都差不多要走光了。」

    两人来到位於校园僻角的档案室，但是大门深锁，窗户也都是上锁状态，没有老师的钥匙，根本无法进入。

    棠漪仰头一看，发现气窗并没有锁，显然没有预料到这麽高的地方会有被侵入的可能。

    「我们爬进去。」

    褚溟日被她吓了一跳，藏不住笑意，「那个不愿意冒险的乖学生跑去哪里了？」

    「是你鼓励我去冒险的啊。」

    「不是用在这种违反校规的地方的。」

    棠漪根本没听他说话，轻盈地攀上窗台，伸手从气窗里往下探，整个身T几乎要头下脚上摔进档案室。终於在一番m0索後，反手打开档案室下层的窗户锁，弯下身把下层的窗推开，躬身钻进去。

    褚溟日目瞪口呆，看她隔着窗对他微笑，「进来吧。」

 19_像被猛兽盯上的警觉

    他不再犹豫，迅速看一遍周遭确定无人经过後，撑身翻进窗内，拉上窗帘掩去身影。

    两人环顾档案室，柜子高达天花板，里面层层叠叠塞满资料夹，有几个柜子玻璃门上已布满蛛网和灰尘。

    褚溟日视线扫过一轮，锁定明显有掌印残留、稍微乾净些的几个柜子，「这几个看起来不久前被开过，我们先试着翻翻看吧？」

    他们埋首在枯燥的文件里寻找转学纪录，连续翻了几个资料夹都一无所获，窗外偶尔响起脚步声，但都只是经过，并未停留。

    棠漪信手翻开新的一本资料夹，看清第一页的纪录时，手微微一抖。

    「怎麽了？」褚溟日立刻回头，来到她身边一起看向纸页。

    「是学生的辅导纪录，我们不该看的。」

    棠漪正要阖上资料夹，忽然停滞了动作，看褚溟日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知道两人想到的事情一样。

    如果是因为在学校出了什麽事情而转学，会不会留下辅导的纪录呢？但即使有，要窥看褚平真的辅导纪录，即使以两人和她的关系，是不是也过於侵犯yingsi？

    褚溟日看出她的犹豫，咬住唇，果断地直接伸手把档案翻到最後，「如果褚平真有纪录，应该是不久前的事情，会放在档案的最後。放心，看纪录是我的责任，和你没有关系。」

    他们的猜想没错，档案顶端写着褚平真的名字，繁复的表格一时看不出什麽，棠漪正要开口，门外忽然再次传来脚步声。

    她正处於紧绷的思绪中，被骤起的声音吓到，沉重的资料夹从手中滑落，重重砸到地面。

    褚溟日脸上难得流露出几乎像看笨蛋的表情，无声瞪着她。

    门外的人被巨响惊动，本来已经要远去的脚步马上走回来。短短几秒内，褚溟日匆匆cH0U出纸张．又把资料夹塞回柜子里。

    来人扭开档案室门把，夕照从他身後投进来，两人刚刚进来时并未锁门，此刻逃也不及逃，在小小的档案室里和来人四目相对。

    出现在门口的辅导主任身影被投出长长影子，盯着两人，「你们是躲起来约会吗？」

    他们异口同声回：「不是。」

    主任叹口气，温和道：「学生不可以进来档案室，出来吧。」

    两人乖乖走出，棠漪悄悄瞥一眼褚溟日，发现他已经将纸张收起，没有被发现。

    「跟我来办公室。」

    到了辅导室，主任让两人分开，褚溟日在外面等待，棠漪则先跟着进去，看主任脱下西装外套，绕到办公桌後坐下，「说吧，为什麽要进去档案室？」

    「只是一时觉得好玩而已，拜托不要跟我爸妈说。」

    辅导主任挑眉，出乎棠漪意料，他没有戳穿她明显的谎言，而是柔声说：「我知道有些事不一定方便和爸妈说，但老师保证，有什麽困难都还是可以和老师讨论。你有什麽想和我说说看的事吗？」

    直视那双深邃的眼瞳时，棠漪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熟悉感和怪异感，像被猛兽盯上的警觉。但直觉来得太快，来不及捕捉无声散逸。

    虽然突然开始聊心事有些奇怪，但为了分散主任咎责的注意力，她还是抓住这个机会，「我和主任说的话，不会告诉我爸妈吧？」

    「当然不会，你可以放心和我多聊聊。」

    棠漪松了口气，开始一五一十把家里高压的管教、她快要喘不过气的事情逐一说出，只是隐瞒了有关褚平真的部分。

    主任耐心地倾听，不时温柔地追问一些细节，不知不觉两人几乎是聊了起来。直到外面等了许久的褚溟日探头进来，「主任，不好意思，我晚点还有事情，请问主任要和我谈了吗？」

    主任看一眼时间，出乎两人意料地，对他们闯入档案室的事情轻轻放过，「以後不要再乱闯学校不该去的地方，两个都是校级g部，应该要更谨慎才对。好了，我也不是Ai唠叨的老师，快回家吧。」

    「我们知道了，谢谢主任。」

    就在他们转过身时，身後忽然传来异音。

    「喀嚓。」

    棠漪有些困惑地回过头，主任偏头问：「怎麽了吗？」

    「我刚刚好像听到快门声？」

    「哪里来的快门？你太累听错了吧。」

    棠漪对上主任真挚的双眼，确实看不出一丝异状，只当是自己听错，转身跟着褚溟日的步伐离开。

    主任目送那纤细的身影经过毛玻璃外侧，和褚溟日并肩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无人的办公室里，他的视线转回手机萤幕，轻轻笑了出声。

 20_再不会有朝夕相处的时间

    走出办公室时，棠漪还是余悸犹存，紧绷後放松的双手微微发抖，「幸好主任人很好，没有多问什麽就放过我们了。」

    「没错，」褚溟日不着痕迹侧过头，「但他刚刚和你说什麽，说了那麽久？」

    「只是关心我有没有什麽烦恼，我和他分享了我家里的事情。对了，你说你晚点有事，还来得及吗？」

    褚溟日收回确认她状况的视线，微微松口气，「藉口而已，我只是怕你在里面出什麽事。」

    棠漪心里一暖，嘴角轻轻上扬，褚溟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视线，拿出刚刚匆匆塞进怀里的文件，一张张扫过去，眉头越锁越紧。

    棠漪正要凑过去看，他已经俐落地折起纸张，温声道：「毕竟是堂姐的yingsi，你还是别看了，这样以後只要我一个人向她道歉就好了。」

    「里面有什麽线索吗？」

    「没什麽有用资讯，都只是很简单的纪录而已，我再找时间把它们放回档案室。」

    她狐疑地直视他的双眼，褚溟日不闪不避地回望，像是要用力压下情绪似的放松眉头，露出有些刻意的微笑，「我们还是来想想怎麽练习滑板吧，我猜，你应该也不想去会遇到他的场地练习？」

    棠漪马上摇摇头，他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要来我家？小时候我和褚平真都在附近的小场地练习，虽然设施没有很齐全，新手练习还是很适合。」

    「好，但我还是一定要先做完我爸规定的题目、抓好时间回去图书馆，被发现就Si定了。」

    「知道了，我们要先活过这周的段考周，周末才能去。」两人在校门口停步，褚溟日挥挥手，「我走後门，明天见呀。」

    在电话里说过的句子落在耳中，绵软化开，分明是简单的几个字，棠漪仍感到安心。

    「嗯，明天见。」

    搭车回家後，开门前她还是习惯X地深呼x1，对她而言，回家是需要攒够勇气才能做的事。

    「我回来了。」

    她如常拿出今天被批改的所有考卷，沙发上的爸爸伸手接过，一张一张翻看，眉宇间尽是不耐。

    「数学怎麽还是这个成绩？我就说你们nV生天生就是数理不好，你妈也是。」

    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顿了一秒，没有说话，棠漪深x1一口气，「我下次会考好的。」

    爸爸冷哼一声，扔下考卷，「你最好要考好，如果连段考成绩都不理想，那你其实也没有低就，这间学校刚刚好配你。」

    满是尖刺的话滚过心底，拖曳出长长血痕，疼得她一时喘不过气。

    「你那什麽表情？又来了，说都不能说，要哭的话也要做好事情才能哭吧。」

    x口闷胀的痛肆无忌惮，快要窒息时，棠漪想起褚溟日说过，他可以做她的小小气泡。

    今晚在校门分别时，逐渐浸染的夜sE里，褚溟日雪白的制服像剪破了一道缝隙，在夜的底sE下透出一丝微光。

    当他在回忆里浮出，她就可以小小地换气，再重回生活的急流里。就像从前她自觉被困在水族箱时，会想起奔放的楚霁夜一样。

    「如果我这次段考数学成绩在前三名，爸，您要跟我道歉才行。」

    「道歉？」爸爸不可置信重复一遍，迸发大笑，「我哪有说错什麽，等你考到前三名再说吧。」

    他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平板，没有再看棠漪一眼。她捡起被抛下的考卷，咬紧牙，默默回到房间。

    段考周班上总弥漫着压力的氛围，连向来活泼的何律琦都气息恹恹，在考前复习的数学课结束後，顶着黑眼圈飘到棠漪桌前。

    「你这是熬了几天？」棠漪拂开桌上的杂物，让何律琦可以把脑袋搁在她的笔袋上。

    「别问了，快Si了。」她有气无力，「害我连找帅哥谈恋Ai的心情都没了，说好的JiNg彩高中生活呢。」

    棠漪r0ur0u她披散的长发，「这礼拜过完就好了，忍一忍，帅哥还在等你。」

    一想到八卦，何律琦又来了JiNg神，探头朝棠漪後方望一眼。褚溟日正在位子上复习下节课要考的单字，感受到目光，抬头投来有礼但困惑的目光。

    棠漪马上先发制人，「嘘，不要问。」

    何律琦转回视线，一脸无辜，「我什麽都还没说耶。只是棠漪，学校的冬季舞会，你找好舞伴了吗？」

    棠漪摇摇头，「反正学校的舞会也不是真的跳舞，只是请艺人来表演而已。」

    「可是，这是我们进入高三地狱之前最後一次舞会了耶，明年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玩。」

    棠漪缠着她长发玩的指尖忽然停下。

    每天上学放学、浸泡在重复的日常和课程，她会错觉手上有大把大把时间可以挥霍，可是摊开细看，扣除繁重学业，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没有想像中多。

    他们只是刚好同班两年，在毕业之後，哪怕友谊仍能维系，也再不会有朝夕相处的时间。

    她缓缓开口：「好，我们一起去玩吧。」

    何律琦眼睛一亮，r0U麻兮兮地补了一句，「找不到舞伴的话我们就一起去，亲Ai的。」

    棠漪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下，等她离开後，棠漪又想到了什麽，缓缓点开手机。

    「学姐，还记得去年的冬季舞会吗？那天你穿了一件很漂亮的白sE洋装，我特别跑去找你拍照。希望以後还能再看你再穿一次。」

    单方面的讯息密密麻麻占据手机右半，从未获得回音。棠漪无声叹息，放下手机。

 21_彼此麻烦就是友情的意义

    数学是最後一个考科，考完後就能暂时放松度过周末了。

    考前的下课时间，棠漪正在收拾文具，准备换去考试专门分配的座位时，褚溟日唤住她：「加油喔，我知道这科是你最紧张的。」

    她回以微笑，楚霁夜却偏偏在此时经过，鹦鹉学舌似地说：「加油喔。」

    棠漪对他幼稚的举动无言以对，但楚霁夜轻快眨眼，肆意的笑耀眼如昔，「我是说真的，棠漪。」

    她被那双眼烫了一下，忙忙撇过头，希望自己不小心又红起来的脸颊不要被他发现。

    上课钟声驱散小cHa曲带来的暖意，拿到考卷後，棠漪先迅速扫了一眼所有题目，心直直往下沉。

    这份考卷的难度b平常小考还要严峻得多，她无法思考，握着自动笔的手微微颤抖，在试卷上画出凌乱的痕迹。

    她做不到，她会考很糟，她又会被爸爸嘲笑天生就数学不好。

    负面思绪汹涌得太快，一紧张就更无法好好解题，棠漪不记得最後自己怎麽草草写完的，只记得一打钟收卷，她就猛然起身跑出教室。

    走廊上乱哄哄的，依稀听得到有同学抱怨考题太难，她穿过人群漫无目的跑过长廊，脱离教室区，来到学校各处室附近，四周瞬间静了下来。

    她喘着气，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墙壁。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有人叫住她，转头一看发现是辅导主任。

    主任关切地望向她，「怎麽啦？刚考完试，怎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棠漪说不出话，主任缓步过来，眼睛直直锁定她，忽然伸出手，很快地抱了她一下。

    这个拥抱发生得太快，棠漪惊吓地往後退了一大步。主任站在原地，以他的年纪仍堪称俊俏的脸上堆起笑容，眼里燃着陌生的光芒，「还好吗？」

    他的态度过於理所当然，棠漪一时脑中空白，一遍遍重播刚刚的场景。

    是自己太敏感了吗，会不会是她刚刚情绪太低落，脑子不清楚了？

    他真的有抱她吗？但即使是拥抱，也是一个关心的短促拥抱，只是单纯师长对学生的安抚，没有关系的吧。

    「要不要来办公室坐坐？或找辅导老师聊聊。」

    棠漪嗫嚅道：「不用了。」

    主任没有再靠近，优雅的声音让她更加确认，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成绩不代表你的一切，一次段考更不能说明什麽，不要太沮丧喔。」

    她匆忙点头，转身加快脚步离开，跑动的步伐晃动起裙摆，露出一点雪白的腿弯。主任的视线远远注视，欣赏似地目送她跑远。

    走廊的另一边，褚溟日四处张望找寻棠漪的身影，听到身後传来接近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楚霁夜。

    两人目光相触，楚霁夜歪着头，似笑非笑地轻挑道：「这麽关注她吗，一跑出去就注意到了？」

    「彼此彼此，你不也追出来了。」

    楚霁夜目光紧锁，单刀直入地问：「你喜欢她吗？」

    突兀的问语悬在半空，褚溟日眉心微动，迷茫的神sE一闪而过，化成一贯的客套微笑，「只是同学之间的关心而已。倒是你，明明知道她的心意，还要吊着她玩吗？」

    楚霁夜不悦地抿唇，「我没有吊着她，是她什麽也没有和我说过。而且，我们两个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褚溟日轻笑，眸sE平静，显然不信他的话。楚霁夜索然地转开脸，「算了，现在她大概也不会想见到我，你找到她後好好安慰她吧。」

    棠漪会不想见到楚霁夜吗？褚溟日不知道答案，但是此刻，他莫名希望待在棠漪身边的会是自己。

    他不再多说话，转身加快脚步，穿梭在校园内四处找寻，终於在通往顶楼的阶梯上找到了抱膝蜷坐的棠漪。

    褚溟日松一口气，微喘地唤道：「漪。」

    棠漪缓缓抬起头，眼前的人背着光走来，专注的目光和开学第一天，他从跳箱上扶她下来时一样。

    褚溟日半跪下来，努力放缓语气，「棠漪，这只是一堂数学期中考而已。过了一年、两年，你一定会忘记你这次考了几分。拿到成绩後，我再陪你一起订正吧。」

    沉默里，他仔细审视棠漪的神情，却觉得她在难过考试失利之余，神sE里还有一丝惊慌。

    「棠漪？」

    她猛然回神，勉强张口：「你怎麽找到我的？」

    他顿了下，他其实是从拿到考卷後就觉得大事不妙，所以一考完就急着想要找她，正好目睹棠漪仓促离开教室的一幕。

    这些话不好出口，褚溟日放轻声音，故作轻松道：「我很努力奔跑了大半个校园找你喔。走吧，我们去吃个点心犒赏一下自己，或者想哭的话，就乾脆好好哭一场。」

    棠漪神sE稍缓，「我没事，我只是想要静一静。」

    褚溟日微微往後退一步，却没有直接离开，「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安安静静在这里陪你，或者你想要一个人待着？」

    棠漪本来还没有落泪的冲动，此刻却感觉到眼角的酸意蠢蠢yu动，「我不想麻烦你。」

    他习惯X地皱起鼻尖，像只慵懒的小猫，「我们本来就是朋友，彼此麻烦就是友情的意义嘛。」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一高一低坐在阶梯上，看天边的霞光一点点暗灭，变成温柔的黑暗，把所有隐晦的情绪都包裹起来。

    直到晚风开始有些凉了，棠漪才站起身，忽然发现手机有来自楚霁夜的未读讯息，是从预览就能看完的短短一句：「没事的话就已读我吧。」

    她起初有些困惑，多看了一次，才意会到她跑出教室时的失态模样，不只褚溟日注意到。

    楚霁夜是真的在注意着她，哪怕别扭，终究也是在表达关心。

    棠漪心情复杂地点开讯息，留下了已读的纪录。

 23＿这是战略

    而他身边的棠漪无知无觉，满足地叹了口气，「我该回去了。」

    他迅速收回过度专注的目光，「好，我送你去坐公车。」

    「不用麻烦啦，我知道怎麽走。」棠漪爬起身，笑眯眯地挥挥空碗，「冰淇淋好好吃，谢啦。」

    「碗放着我洗就好，回去小心喔。」

    目送棠漪离开後，褚溟日转过身，面前的房子再度陷入Si寂，他望着熟悉不过的空间，唯有冰淇淋的空碗透露了刚刚有人来过。

    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他对屋里毫无生气的寂静感到不太习惯，只能自嘲地笑一笑。

    一旦开始有了期待，要重新适应孤单，似乎变得更加困难了。

    隔周段考成绩公布时，棠漪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看到全班的数学成绩时，本来低落到谷底的情绪忽然冒出一根小苗。

    因为这次考题实在太难，大家普遍都考得不好，她只攀上及格边缘，居然还能挤进前三名。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次又一次，转过身向身後的褚溟日用气音炫耀：「我及格了！」

    褚溟日笑着恭喜她，不动声sE把八十五分的考卷翻了面，不让棠漪看见。

    其他科也b棠漪原先预期考得好，一整天她都心情愉悦，一回到家就跑向沙发上的爸爸，举起考卷，「你之前嘲笑我的数学，我的数学考到全班前三了，你要照约定向我道歉。」

    爸爸抬起眼，皱眉道：「才六十四分有什麽好开心？何况考好试是该做的事情，我是你爸爸，你怎麽可以要求我道歉。」

    棠漪的笑意僵在唇边，望着理直气壮的爸爸，忽然明白了。

    从头到尾爸爸都没有与她G0u通的意愿，她表现好也不会被夸赞，表现不好时，就等着接受无尽的嘲弄和责备。

    她垂下头走回房间，把考卷r0u成一团，用力丢向墙壁。坐在书桌前生了一会闷气，她拿起手机，传讯息给褚冥日：「我爸说我才考六十四分，有什麽好开心的。」

    一时冲动传出去後，她又有些後悔，这种J毛蒜皮的抱怨，褚溟日看了也不知道怎麽回吧。棠漪手指徘徊着，正想收回讯息，却发现褚溟日已读了。

    「但我很为你高兴啊，是值得开心的事没错。」

    句尾还添上可Ai的猫咪表情符号，驱散她郁闷的心情。棠漪不自觉放松下来，回了感谢的贴图。原以为对话会就此结束，褚溟日却又继续传来讯息：「以後放学没有要去补习班的日子，要不要一起念书？」

    棠漪盯着这句话，大惑不解，半晌才小心翼翼回了一句：「你这次考很差吗？」

    手机的另一端，褚溟日沉默半晌，决定先装Si绕过问题，「想说多一个人一起念书会b较有动力。」

    棠漪不疑有他地答应了，一来一往的对话中，不知不觉中，聊天介面里开始多了可Ai的语尾助词跟各种无厘头贴图，她x口像被塞满Sh棉花的沉重，好像减轻了一些。

    又和褚溟日溜出去练习几次後，转眼间约定好b赛滑板的日子就到了，他们约在河边的练习场，棠漪一到，就看到楚霁夜和她见过的朋友们在场上炫技似地穿梭。瞥见她走进场地，楚霁夜径直滑过来停在她面前，如同开学那日他的招呼方式一样。

    但此刻他的态度截然不同，棠漪和他面对面站着，视线滑过楚霁夜高挺到几乎接近粗犷的鼻梁，对上那双森森蜇伏的眼，「你连滑板都没准备？真的有心要b赛吗。」

    棠漪有些气怯，身後忽然响起轻快的嗓音，「她的滑板在我这边喔。」

    褚溟日慢悠悠走近，拦在两人之间，笑眯眯道：「既然要b赛就要公平正当，别g扰选手心情吧。」

    楚霁夜微微眯起眼，形状锐利的单眼皮眼睛此刻格外凶戾，「褚溟日，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cHa手太多了。」

    「我提供滑板，算是她的赞助商兼教练吧，」他笑意温和，「看你的表情是有听懂，对，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能力教她滑板。」

    楚霁夜眼神一晃，颊侧的咬肌微微绷紧，「那我就好好期待她的表现了。」

    滑板场的人都热Ai凑热闹，尤其听说这场是难得的新手和老手对决，纷纷涌上来旁观。

    棠漪有些紧张，穿戴好护具後，连连深呼x1。

    褚溟日瞥一眼一旁正在伸展的楚霁夜，忽然一笑，低语道：「这是战略，可以吗？」

    棠漪原本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直到褚溟日伸出手，无b缓慢、无b轻柔地捧起她的脸。

    呼x1交错的距离，他的视线始终锁在她眼中，确认她瞪大的眼里没有抗拒，才在楚霁夜灼热的视线中，倾身吻在她眉心。

    柔软的触感轻得像风微微拂过，他的唇抵在她额际，低语道：「祝你好运，别受伤了，我会担心。」

    最後一句话落入耳里，她低垂的眼慢慢瞪大，本就不断加快的心跳猛然失控，不及说话，褚溟日已经眨眨眼，转身退开。

    一旁的楚霁夜转开脸，脸sEr0U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25_总会反覆喜欢上

    即使这场胜利是楚霁夜让给她的，她也终於有了主动站在他面前的从容。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剩下三人还在原地，棠漪直视楚霁夜，低低问道：「你为什麽要让我呢？我跌倒之後，你明明很轻松就能赢的。」

    楚霁夜斜睨着她，嚣张地微笑，「你不跌倒我也能轻松地赢。」

    「所以是为什麽？」

    他没回答，只是挥手示意她原地坐下，半跪下来检视她的伤口，「还能走吗？」

    棠漪试着动动全身，幸而都是皮r0U伤，只有脚踝稍微扭到。他不动声sE松了口气，「看样子没有伤到骨头，我去买药来擦。」

    「不需要，」褚溟日变魔术似地从背袋里拿出医药用品，「我有带了。」

    楚霁夜森森盯着他，语速飞快，「准备这麽齐全，你明明预料到她可能受伤，还鼓励她来b赛？真是个好师父，她应该早点跟你学的。」

    褚溟日打断这一大串话，优雅反击道：「我也可能是为你准备的呀？何况，我没记错的话，是你邀棠漪b赛的。」

    楚霁夜难得无言以对的表情太过珍贵，棠漪忍不住笑出来，又扯痛了伤处，褚溟日轻轻按住她，「别动，我先帮你消毒。」

    他手指灵巧，动作十分俐落，棠漪却觉得被两人围着照料浑身不对劲，尤其是楚霁夜森凉的眼神片刻不离，对上眼时，还隐隐透着GU哀怨。

    棠漪只感到莫名其妙，读不懂他的神情。终於包紮好後，楚霁夜伸出手，棠漪没有回应，咬牙靠自己的力气站了起来。

    「既然你故意让我赢了，可以告诉我你想起什麽关於平真学姐的事了吗？」

    楚霁夜双手cHa在口袋，转身面向二人，「我确实不知道後来她遇到了什麽才会转学，但学期结束前几天，她给了我社团置物柜的钥匙，要我帮她好好保管，不要让任何人打开。」

    棠漪追问道：「置物柜里有什麽？」

    「我不知道，在那之後我根本忘了这件事情。你们想看的话，下周一我带你们去。」

    「好吧，谢了。」褚溟日将视线转回棠漪身上，忽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棠漪，你要怎麽和你爸解释这些伤口？你原本应该在图书馆的。」

    护具保护的关节处逃过一劫，但她的上臂与小腿都是擦伤，身上穿的是短袖，伤口无所遁逃。

    棠漪的脸sEb刚刚受伤还惨白，如果被爸爸知道她没去念书，反而跑来玩滑板，她真的会被杀掉的。

    楚霁夜转转眼，打了个响指道：「说我的滑板撞到她，害她跌倒？」

    见两人都是一阵沉默，他挑眉，「不然在图书馆念书能有什麽受伤的藉口？被书砸到？」

    棠漪犹豫着，小声道：「我爸是很可怕的人，他知道是你害我受伤的话，会对你发脾气的。」

    他耸耸肩，「只是被骂一顿的话我没差，你是因为和我b赛才受伤的，我也不算说谎。」

    棠漪无话可说，她不想害楚霁夜被骂，但跟爸爸坦承又是太恐怖的选项，她无法承受。

    「走吧，我陪你回去。」楚霁夜催促道，又看一眼褚溟日，「你不用跟着，会显得更奇怪。」

    褚溟日yu言又止，最後只能挤出微笑，「你们小心一点。棠漪，平安到家的话和我说一声。」

    棠漪应声，但才刚一迈步，动作就会拉扯到伤口，平地还可以勉强走，但滑板场到路面上的阶梯十分陡峭，她几乎无法爬上。就在她拖着扭伤的脚踝，苦恼地站在原地时，已经走上去的楚霁夜回头走到她身前，默默弯下腰。

    她愣在原地，楚霁夜等了一会，扭头道：「快点，再晚回去就会露馅了。」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几周前，棠漪肯定会感到无b幸福，但在情感已经多了一丝裂隙的此刻，她分不清自己是开心多一些，还是别扭多一些。

    她伸出手攀上楚霁夜的肩膀，身T一轻，被他稳稳托起。

    温热的身T规律起伏，紧绷的肌r0U用力时，呼x1也微微加速。她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心跳，忍不住轻轻伸手拂过他长至後颈的浓密头发，又m0上形态各异的耳环。

    「喂喂喂，很痒，别乱碰。」他缩起脖子，话音里却没有不悦，棠漪更加肆无忌惮，抚着b她想像中细软许多的发丝，拨开漆黑表层，惹眼的橘红挑染藏在底下。

    层层叠叠的颜彩，层层叠叠的面向，即使已经知道楚霁夜并非她想像中的完美模样，他的一切还是如此x1引她想去探询，想去接近。

    喜欢就是反覆动心，她总会一遍遍喜欢上眼前的这个人。

    「别再m0了，我会害羞。」

    「你会害羞？」棠漪不由自主笑出来，「你还在继续玩游戏吗？我不会再上当了。」

    她看不见楚霁夜的表情，却感到托着她的身T僵y了一瞬，再开口时仍是调笑诱惑的语气，「现在很会说了，当初那个看到我会紧张到说不出话的棠漪呢？我有点想她，你还是把她找回来吧。」

    摇摇晃晃的韵律中，棠漪收紧手臂，努力压下话音里轻飘飘的笑意，「我哪有紧张到说不出话！」

    他低笑出声，半威胁道：「总之别再m0我，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自己走。」

    人在他背上，棠漪不敢再惹他，安分地收紧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悄悄祈祷风快点冷却发烫的脸。

 26_你们该不会是在谈恋爱吧

    楚霁夜背着她到了平地，回头确认道：「可以自己走吧？」

    见棠漪点点头，楚霁夜小心翼翼放她落地，不顾她的抗议一把抢走书包，拎起时微微皱眉，「也太重了吧，你平常都带这麽多书的吗？」

    「这是我爸要求的进度，我得做到才行。」

    「刚刚没有问你，如果直接和你爸说真话，会发生什麽事？」

    棠漪垂下眼，手指下意识绞着衣角，和楚霁夜诉说自己脆弱的一面，似乎b和褚溟日说还要难。

    楚霁夜没有任由话题溜走，直gg盯着她等待回覆。她犹豫着，缓缓说出口：「我爸管我非常严厉，你等等看到就会知道了。我每次来滑板场都是提前完成功课的进度後，偷溜出来的，他一直以为我乖乖待在图书馆念书。」

    楚霁夜习惯了满嘴逗弄，一时间要认真开解竟想不到话，嘴巴b脑子快地顺口说道：「你真的很喜欢滑板啊。」

    棠漪对上他晶亮的眼睛，以为他是故意激她说出那句呼之yu出的告白，气鼓鼓地转开眼。

    不安慰她就算了，居然还落井下石？她不想再被楚霁夜的节奏带着走了，赌气道：「那是以前，我现在不喜欢滑板，以後再也不要滑了。」

    楚霁夜深邃的眼漫过一丝诧异，笑意慢慢淡了，「是吗？」

    是吗？棠漪也问自己，波澜骤起的心在震荡中辨不出答案。喜欢是一种太难戒除的本能，至少直至此时此刻，她依然无法完全割除。

    此刻离棠漪的爸爸来接她还有一段时间，楚霁夜只得跟着她走进图书馆，坐在她身边，支着头看她。

    棠漪感到全身的J皮疙瘩都起来了，眼睛盯着题目，注意力却心猿意马，嘶声道：「你g嘛一直看我？」

    楚霁夜懒洋洋道：「这里太无聊了，看着你最好玩。」

    「书这麽多，随便拿一本去看。」

    他坦坦荡荡，声音压得更低，喃喃道：「不要呀，我就想看你。」

    棠漪忍无可忍，顶着烧红的耳朵，把书本叠成一座高墙，挡住楚霁夜的脸，听见他低声的窃笑，好像她是什麽特别有趣的玩具。

    她在同一道题目上花了五分钟才收拢溃散的心神，心里的小天使和小恶魔争论不休。

    理智的小天使絮絮叨叨：「醒醒啊棠漪，他都已经说是逢场作戏了，根本没有认真放感情！」

    纵情的小恶魔细语绵绵：「谈恋Ai就是要开心，他让你开心不就够了吗，不要想太多。」

    棠漪一边崩溃地和天使恶魔斗争着，一边继续在习题本上赶工。

    撑到该离开的时间，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在街道上等候棠漪爸爸抵达时，简单对了一下谎言，一致同意最好装得不认识彼此，说起谎来会更有说服力。

    刚说完不久，棠漪就看见熟悉的车绕过转角开过来，深深x1了一大口气。

    「这是谁，为什麽和你一起？」一摇下车窗，爸爸眼神扫过棠漪全身，怒意B0发，「你受伤了？为什麽在图书馆念书会摔成这样，你是不是偷跑出去玩？」

    一连串密集的问话把棠漪砸得头晕眼花，幸好楚霁夜十分从容，身段柔软地弯下腰：「抱歉，是我在路上玩滑板时撞到这位同学的。」

    爸爸开门下车，手指直戳楚霁夜x口，「我要报警！为什麽可以在路上玩滑板？就是有你们这种人败坏社会风气！」

    棠漪不懂这怎麽还能扯到社会风气，匆忙拦住他，「爸，我没受什麽严重的伤，这只是意外而已。」

    「至少要叫你爸妈来吧？把我的小孩撞伤，一句道歉就好？」

    楚霁夜礼貌的笑意微微凝滞，爸爸咄咄b人道：「给我打电话叫你的家长来，不然我就报警！」

    棠漪见事态开始失控，颤抖着上前一步，正想说出实情，楚霁夜望她一眼，笑YY道：「没问题，我自己打，不过，他会不会来可能要看运气。」

    他走远一段距离拨电话，回来後淡淡说道：「运气不错，他很快就会来了。」

    三人站在原地等候时，棠漪的爸爸没浪费时间，让棠漪一本本拿出书让他检查进度。楚霁夜默然旁观，看nV孩的头越垂越低，姿态越来越畏缩。

    望向他时会闪闪发亮的灵动眼睛，此刻黯淡无光。

    蓦然间，熟悉的嗓音远远喊道：「哎呀，棠漪同学怎麽也在？」

    棠漪触电似地一惊，立刻转头望向声音来源，见到来者是辅导主任时，瞪大了眼睛。

    为什麽主任会出现在这里？

    棠漪的脑袋尚未思考完，身T已经为她反应了。她下意识往後退了一步，躲进楚霁夜身边的Y影中。

    楚霁夜注意到她的异状，有些困惑地低头观察着她的表情，「怎麽了？」

    主任缓步上前，堆起笑容向棠漪爸爸握手，「我是棠漪学校的老师，真是抱歉我儿子给你们惹麻烦了。」

    棠漪愕然，曾经觉得主任眼熟的直觉无声串起，仔细扫过两人的脸孔，在几十年的年龄差里，他们确实复刻着有几分相近的俊美五官。

    见到是学校老师，棠漪爸爸的态度稍稍缓和，「没想到这麽巧遇到老师，但您儿子在这边的路上玩滑板撞到我nV儿，她还摔得一身伤口，您打算怎麽处理？」

    主任看一眼他们身後的图书馆，口吻极尽客气，「真是非常抱歉，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不过，是在这边的路上撞到的吗？我这个儿子非常Ai玩，是绝对不会主动来图书馆的，还是，是棠漪跟着他跑去滑板场玩了？」

    爸爸猛然警觉，皱眉追问：「他们两个认识？」

    主任温声道：「棠漪和我儿子是同班同学，都是我学校的学生，他们没和你说吗？」

    棠漪心脏猛然沉下，爸爸瞪着两人，脸上闪过恍然大悟的怒火。主任察言观sE，忽然轻呼一声，温柔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在偷偷谈恋Ai吧？」

 27_拿你的秘密来换

    棠漪立刻摇摇头，但爸爸却已经破口大骂：「棠漪，你居然说谎？你根本是跟你同学跑出去玩才会受伤的！」

    主任马上拦在两人之间，连连安抚：「棠先生先别生气，棠漪在学校的表现都很好，我可以担保的。何况，这年纪的小孩想谈恋Ai也很正常。」

    棠漪马上辩解道：「我没有和楚霁夜交往！」

    但爸爸冰冷的眼神彷佛掐住她咽喉，一点也没有相信她的话，「你让我够失望了，上车，别再继续丢人现眼。」

    棠漪用力咬住唇，忍住急yu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敢看身後的楚霁夜一眼，转身上车。把车窗摇上去之前，她听见主任还在和爸爸客气地说：「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如果棠漪周末没有适合念书的地方，我很乐意多陪陪这麽优秀的学生。」

    「真的吗？那就太麻烦您了，我周末有时要出去应酬，没空管她，没想到我一不盯着她就这麽荒唐??」

    棠漪没有在听，全世界的声音隔绝在车窗之外模模糊糊，她恍惚间又觉得自己坠回狭小的水族箱中，冰冷的cHa0意Sh进口鼻里，闷住呼x1。

    回到家的褚溟日打开门，背靠着门坐下，空空荡荡的家里一片黑暗，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他打开手机，除了班上群组的讯息，唯一跳出的通知是父母照惯例转零用钱来，公事公办，一句多余的关怀也没有。

    褚溟日点开棠漪的聊天室，斟酌着打出几个字：「你的伤要记得换药喔。」

    他等了好久，好久，讯息虽然被已读，却始终没有回音。褚溟日轻轻x1一口气，颓然放下手指，任由孤独与夜sE一起将他寸寸吞噬。

    同样漆黑的另一个房间，棠漪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没有换药的伤口阵阵cH0U痛。她被没收的手机在一墙之隔外，她的爸爸正一个个聊天室点进去，喃喃咒骂着，把讯息全部删除殆尽。

    更遥远的广阔夜sE里，流连在外的褚霁夜孤身一人，在棠漪的聊天室里打一句删一句，又想到棠漪的爸爸已经误会两人关系，他现在传讯息只会火上加油。他无声放下手机，信步走在河堤上，偶尔停下脚步，望向河边稀疏的灯火。

    周一的T育课，棠漪因为伤势未癒，只能百无聊赖坐在司令台上，看底下的同学一边哀号手痛一边练习排球。

    「伤口好点了吗？」

    棠漪刚转过头，温热Sh润的触感轻轻贴在脸上，吓了她一跳，直到触感移开，她才看清楚是热食部贩卖的热可可。

    趁T育老师不注意跑上来的楚霁夜对她一笑，把纸x1管戳进热可可，再重新递给她。

    「谢谢，」她低头接过，「抱歉，因为我说了谎，让你被我爸骂了。」

    楚霁夜故意由下往上探头，调皮地追着她的目光跑，「不要道歉，不是你的错，如果我爸这麽可怕，我也不会说真话。」

    她捏紧杯壁，「我都不知道原来主任是你爸爸，大家都知道吗？」

    「我们感情很差，所以我很少告诉别人，这是我的秘密。」楚霁夜一起坐下来，双腿在空中闲散地晃荡，语气稀松平常，「你和褚平真是整间学校里唯二知道的。」

    谈及褚平真，棠漪神情柔和了些，见楚霁夜神情放松，缓缓问出盘踞心里已久的问题：「你和学姐当初是为什麽分手呢？」

    「想知道？」棠漪点点头，楚霁夜招手示意她靠近，附耳低语，「偏不告诉你，想知道就拿你自己的秘密来换吧。」

    她发现自己又被摆一道，气呼呼退开距离，楚霁夜哈哈大笑，弯起的眼难得柔和。

    球场上同伴们在呼唤楚霁夜的名字，他远远挥手回应，又转向棠漪，「转告褚溟日，我午休带你们去社团办公室。」

    他没有走阶梯，潇洒地直接跳下司令台，棠漪目送他的背影跑开，缓缓握紧手里的热可可。

 28_阳光与碎影

    她的视线追随着楚霁夜的背影越过球场，猛然撞上另一道直视着她的目光。

    棠漪眨眨眼，不知道褚溟日是何时看向她的，有些困惑地歪头，见他没有移开眼的意思，试探地朝他挥挥手。

    出乎她意料，褚溟日像被召唤的小狗，步履轻快穿过满场练习的同学们，走到司令台前，水汪汪的眼仰视着她：「b赛那天，你回去後还好吗？我有传讯息给你。」

    棠漪望着他温润的双眼，故作轻松地回答：「抱歉，我的手机被没收了。」

    褚溟日晴朗的神情慢慢变sE，「发生什麽事了？」

    她把被爸爸识破谎言的遭遇一五一十说给褚溟日听，但顾虑楚霁夜的心情，隐去了辅导主任是他爸爸的事实。褚溟日越听神sE越凝重，真挚的神情里尽是对她的担忧。

    见他的表情如此沉郁，棠漪连忙补充，「别担心，我习惯了，以前也不是没被没收过，过几天就好了。」

    褚溟日走近司令台边缘，低下头靠在她垂下的掌心旁，毛茸茸的发顶小动物般轻轻蹭了蹭，「没有手机我就只能在学校和你说话了，但至少在学校里，希望你都还是能过得开心。」

    棠漪有些错愕他突然的亲近，下意识轻轻r0ur0u他的发丝，b看上去还要粗y许多的触感紮着指缝，有点轻柔的刺痒，她忽然想起b赛那天落在额间的吻。

    卷着C场草香的凉风窸窸窣窣拂过，把宽松的运动服高高鼓起，褚溟日靠在她手心，闭起的长长眼睫栖息着yAn光与碎影。

    所有人声突然都远离，唯有碧蓝的天和眼前的少年变得好近，在她心里荡起层层涟漪，从原先的困惑和惊讶，慢慢掺进更柔软的迟疑。

    她把褚溟日当成珍贵的朋友，但这是朋友的分际，还是更炽热、更莽撞的什麽？

    T育老师的哨音打破两人之间的宁静，褚溟日睁眼拉开距离，嘴角翘起小小弧度，又被yu盖弥彰地压下，「走吧，集合了。」

    棠漪慢慢走下楼梯，他在下面等她，很顺手地扶了她一把，「对了，楚霁夜说午休要带我们去开置物柜。」

    「知道了，」褚溟日望她一眼，「你的脚走路还是会痛对吧？我有带贴布，要不要试试看？」

    「我上次就想说了，你的包包是什麽百宝袋吗。」

    褚溟日笑眯眯地露出虎牙，「是呀，你想要什麽，我都能变出来。」

    棠漪大笑，只当是他随口开玩笑。何律琦正好走来向她抱怨打排球打到瘀青，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褚溟日望着她放松的神态，心里的小小气球又一次轻飘飘盈满。

    即将进入午休时间时，棠漪和两人约好社团办公室门口见，先绕去洗手间才过去，路上却又迎面遇到了辅导主任。

    她有一瞬冲动想转身绕开，但主任已经赶上前，情真意切道：「对不起，主任不知道你爸爸会有这麽大的反应，不该让他误会你和我儿子在交往。」

    棠漪低着头，在心里无声反驳，不对，主任明明知道。那天被抓到他们闯入校长室时，她就已经和他说过自己有非常严厉的父母。

    为什麽主任还要故意对她爸爸说出容易令人误解的话？

    但表面上，面对师长，棠漪还是深x1一口气，装出有礼貌的口吻，「我和楚霁夜真的没有交往，如果老师有机会的话，也请帮我和爸爸再澄清一次。」

    「当然没问题，有任何困难也还是可以来找老师。」辅导主任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形笼罩着棠漪，温柔地继续说，「周末我帮你辅导功课吧，有我在，你爸爸不会生气，你的成绩也会更进步。」

    「不用了，谢谢主任。」棠漪被他的目光紧紧笼罩，有些语无论次，又不敢过於失礼，「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她走了几步，有些害怕地回头看，主任居然没有移动，而是站在原地继续望着她。棠漪吓了一大跳，转过身，越走越快，最後几乎是小跑步起来。

    来到社团办公室时，褚溟日和楚霁夜已经在门口了。褚溟日关切道：「你怎麽喘成这样？脸sE也不太好。」

    棠漪喘不过气，未癒的脚踝疼痛阵阵，又害怕又惶惑。

    是她误会了对吗？主任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麽，但他充满侵略又隐隐执着的眼神，即使是已经离开现场的此刻，仍牢牢黏在她身上。

    楚霁夜也看过来，与主任微微肖似的眉眼里，此刻盈满关切，「棠漪？」

    她说不出口，只是用力平复呼x1，「我没事，先来开置物柜吧。」

    楚霁夜拎出钥匙，望向两人，「最後提醒一句，大部分人都把东西搬去新盖的社团办公室，所以这个柜子已经是废弃状态、很久没人碰了。我不确定里面装了什麽，也不确定褚平真想不想让我们看。」

    褚溟日白着脸，话音却意外镇定，「之後我会负责去向她道歉的，开吧。」

    楚霁夜挑眉，慢慢扭转钥匙，打开了褚平真离开後就再也没有打开的柜子。

    棠漪小心翼翼看进去，本来有些害怕会看到什麽惊人的事物，但里面只放满了十数条口红，JiNg致的大理石花纹外壳裹着金sE柱身，耀眼的品牌标志烙印其上，无声彰显价值。

    三人面面相觑，连楚霁夜都面露困惑，伸手抓了几只出来细细检视，确实就只是一般的口红。

    楚霁夜慢慢开口，「我记得褚平真没有化妆的习惯，即使有，也不会一口气买这麽多才对。」

    棠漪拿出手机拍照上网搜图，低声念出查到的内容，「这是限量口红，价格快要一万，不太可能是学姐自己买的。」

    褚溟日盯着那一整排口红，「或者，可能是收到的礼物？不过正常情况下，不会有人收到这麽多一模一样的礼物才对。」

    棠漪心里浮起一丝微妙的寒意，却又想不出什麽原因，只得转向楚霁夜，「平真学姐有对你说过什麽吗？我们去找过她，她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事。」

    楚霁夜摇摇头，神sE也是一样的不解，对上褚溟日无声的注目後，冷下脸，「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有送过任何nV生口红，这更不会是什麽劈腿证据。何况她没有要我打开置物柜，只是单纯要我帮忙保管而已。」

    可是，为什麽？这些口红有什麽重要？几人大眼瞪小眼，依然得不到结论。

 30_只要对方幸福就够了

    「所以，你打算和谁一起去？」

    楚霁夜伸手捞过棠漪落在他桌边的发尾把玩起来，被她一把抓回，「有谁真的想和我一起，我就邀谁当舞伴。」

    这句话他含笑看着她说出来，明显别有深意，棠漪不服气地望回去，脑中的天使和恶魔再度吵起架来。

    坦率说出心意就可以一起共度冬季舞会，可是，她又不想就此屈服於楚霁夜如此明显的钓饵。

    不等她犹豫完，何律琦已经大大方方接口，「楚霁夜，我们一起去好吗？」

    楚霁夜视线飞快扫过何律琦，落在棠漪脸上，笑得餍足，「好啊，那就说定了。棠漪，你朋友我带走了，你快点去找自己的舞伴吧。」

    棠漪对上他挑衅的眼神，抿起嘴，迅速转回头，不想让楚霁夜窥见她的狼狈。

    他明明知道她没有说出口的心意，却仍然没有正面回应，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回应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把她当成消遣似的存在，不时挥动着诱饵，再看着她上g的样子哈哈大笑。

    「棠漪？」何律琦敏锐地看出她的不对劲，误以为她是怕落单，探手拍拍她，「其实舞会也不是一定要携伴，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玩的，别难过。」

    棠漪勉强一笑，点点头。低落的情绪一路延续到打扫时间，她把自己放逐到外扫区最偏远的花圃边，泄愤似地用力挥舞竹扫把。

    鞋子轻轻踩上落叶的脆响意外舒压，她慢慢抬头，看褚溟日对她展开微笑，「嘴嘟得这麽高，还在为舞伴的事伤心吗？」

    自从晚上一起念书的时间没了、又不能用手机联系，她可以和褚溟日好好聊天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此刻见到他，棠漪仍是下意识放松下来。

    「你都听到了？我明明可以直接说我想要他邀我当舞伴的，是我自己太别扭了。」

    褚溟日把心里隐隐泛起的酸疼用力压下去，温声道：「棠漪，你和他告白吧，我可以帮你制造机会。」

    唯有把所有隐蔽与藉口都撕开，他们陷於暧昧的僵局才有可能被打破。

    棠漪睁大眼，褚溟日慢步走向她，大风拂来，被吹落的橘h树叶绕着两人飞旋四散，她忽然在那双总是温润的眼里，读到与她肖似的痛楚。

    为什麽难过的是她，褚溟日却要露出这种表情呢？

    「我之前说过，什麽都确定的话，就不是Ai情了。」他为她摘下落在发尾的叶子，手势轻柔，「被拒绝不会是遗憾，没有说出口才会留下遗憾。」

    棠漪想了想，反问道：「如果是你，什麽样的情况下，你会主动告白呢？」

    褚溟日偏头思考，望向她的眼神依然柔和，「虽然可能听起来很奇怪，但是b起对方的幸福，我自己的情感并不重要。如果对方有更喜欢的人，为了不影响她，我宁愿永远不告白。」

    「可是，那你自己的心情呢？」

    这次换褚溟日愣在原地，棠漪认真地直视着他，「你说喜欢一个人，要自己也感到快乐才行，如果你喜欢的对象永远不知道你的心意，你还会快乐吗？」

    如果眼前的棠漪永远不知道他的心意，他还会快乐吗？

    褚溟日原以为不需要犹豫的答案，此刻却忽然说不出口。

    如同父母不需要待在他身边，只有他们都还健在、过得快乐，於他就已足够。如果他Ai的人待在其他人身边会更幸福，他自身的快乐不是最重要的。

    但棠漪是特例，他十数年的人生里，第一次强烈企盼这个人能够一直待在身边。

    不是因为血缘、不是因为同学的关系，而仅仅是因为这个人喜欢着自己，才会留在他身边。

    他望着棠漪眼里的柔软，很慢很慢地露出微笑，「我可能不会快乐，但只要对方幸福就够了。」

    「可是这麽想的话，不会太孤单了吗？」

    「所以我会怂恿你去告白呀，」褚溟日换回轻快的语气，「每个人表达和接受Ai的方式不同，对楚霁夜，就是需要直球攻击。」

    棠漪眨眨眼，忽然问：「褚溟日，你现在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对话一瞬的空拍里，褚溟日心跳跟着落了一下，是他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他马上避开她的眼，帮忙提起装满落叶的大垃圾袋，「走吧，要放学了。」

    棠漪在他背後纠结许久，还是喊了出来，「如果没有的话，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参加舞会？」

    褚溟日停下脚步，回过头。

    原来她不是发现蛛丝马迹，而是顾虑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才开口邀他吗？

    可是那也无妨。

    远方打扫的同学隐隐传来笑闹，混合竹扫把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听习惯了的校园背景音，第一次如此悦耳。

    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棠漪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退却，褚溟日从思绪里回神，大大展开微笑，「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