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鼎余烬(壹):大风歌》 人物诗(不定期更新) 胥云长逍 璞玉还须巧匠磨, 大任於斯不敢当。 兴叹菲薄千金子, 不知腹中乾坤长。 锺启孟扬 千杯万饮醉不成, 一片赤胆立星恒。 岂惧蛮身是歧路? 甘丧忠骨报王廷! 雄丈 铜r0U铁骨一丈高, 叱吒怒目三军嚎。 山莽不闻忠与义, 肯为知遇犬马劳。 杨梦枪 先登破阵枪如身, 只愿马革裹豪魂。 谁笑胡奴无云志, 古来英雄当几人? 区斌元陵 世族庶子急建功, 初犊入尘兴狂风。 都说高门无犬子, 小蛇昂天妄成龙。 唐农镇抚 教练禁军二十万, 拳若崩山脚似燕。 寒窗遥想拜将台, 屈伸丈夫作美瑑。 孺回学庸 腹中藏有万卷书, 桃李天下士林服。 暮岁铮骨直y气, 不惜残年做前烛。 冯懿文誉 身树朝堂表圭皋, 画规成矩自可描。 风雨飘零悬明镜, 乱流不改馥满裪。 白灵月 热肠古道亦娇容。 玉剑媥姺也玲珑。 塞上明月映好梦, 低头羞怯点朱红。 巴木白 勇力震绝十三寰, 盛名边地毋须言。 凶光严厉似铁弩, 气若磐柱顶塞天。 第一章弥族少主 仲夏暑气难消,整座城热如火烤,市集依旧人声鼎沸。一个长过八尺、身材JiNg实的年轻男子快步走进一间三层大酒楼,边叫喊小二边解下斗笠,斗笠下是一张剑眉星目的俊朗脸孔。 相貌忠厚的小二立即上前招呼男子,殷勤问道:「请问客官要些什麽?咱店里的香葱酱牛可是远近驰名,您来的巧,头两天现宰,包鲜。」 「替我安排角落的位置,来一盘酱牛和一斗白酒。」 「这…客官您确定要一斗吗?」小二惊恐的问。 男子掏出沉甸甸的钱袋,道:「放心吧,我这儿有钱,不会白吃白喝。」 「客官,您误会了,并非钱的问题。」小二面有难sE道:「实在是汶yAn城内谁不知咱店自酿的白酒悍烈异常,平常人喝上几升就昏天黑地,小的不敢卖给客官一斗。」 听了实情,男子哈哈大笑,拍了拍小二的肩,自信道:「贵店的酒真如此厉害?那给我来两斗。」 小二的表情更惊奇了,听到这白酒易醉,想不到这男子竟还要多加一斗。一些酒楼的常客都为这景象感到吃惊,他们以为这男子是在说大话,否则就是没见识过此酒威力。 「小二,你就拿给他吧。」那些常客开始起哄,巴不得看这小子一会儿Si醉在桌上。 男子被小二领至座位上,不一会一盘牛r0U、两斗烈酒已经送上桌来。男子先是吃了几块牛r0U,大赞美味,小二还在一旁告诫他千万小心。 一些好事者也都等着男子喝下白酒,男子也不负众望,顺手就喝下三盅,口里还囊着这酒顺口。 「何不再喝上几杯,让我等见识你究竟有多好的酒量。」好事者们以为是酒X未发挥,又哄着要男子多喝几杯。 「哈哈哈,你们的要求未免太简单。」男子唤道:「小二,这酒盅太小了,麻烦上一个大碗。」 小二不敢马虎,连忙将碗递给男子。 这下看热闹的人变得更多,他们都好奇这个年轻人竟能有如酒胆。有些人要他别做傻事,但更多观众是抬哄他。 「乾!」男子斟满一碗,昂头饮尽。 众人见男子依旧红光焕发,神智清晰,便佩服起他的好酒量。群众中有一名高大魁梧的黑汉子走向他,道:「小哥酒量非凡,不知可否与俺一试?」 那汉子虎眼浓眉,个头高过那年轻男子许多,一把大胡子虯髯相杂,围观者纷纷让路给他。黑汉子走路如猛虎出闸,威武的让人不敢靠近半步。 「老哥好生威风啊,请上座。」男子却嘻笑平常,不畏那黑汉子一身蛮横霸气。 「俺喝酒不用碗,太慢了。」说罢,黑汉子一手握住一坛酒,仰头就灌。 「好!我也陪老哥牛饮。」男子起身,也抓住一坛灌下。 众人皆看的目瞪口呆,有个见识多的酒客笑道:「你们不知道啊?这位就是三里庄的许龙许庄主,为人豪爽,常救济贫困,酒量不得了的好。前阵子还喝垮李家酒肆。」 许龙的名声在汶yAn很响,即使没见到本尊的,听见名字也便不觉得奇怪。但那个年轻人更让人匪夷所思了,竟可以与许龙喝得不分轩轾。 正当众人还在热烈讨论,两人已同时喝尽。男子大喊一声爽快,许龙很是讶异他竟有如此酒量。 「老哥喝得尽兴吗?」男子放下酒坛,浅笑道:「若不尽兴,不如向店小二再要几斗,我必定奉陪到底。」 「不了,不了,俺已经知道老弟海量。」许龙像是找到了知己,悦道:「俺从故乡到这里,一路上还没遇到能与我平分秋sE之人,老弟你正是第一个。」 「不才姓锺名启,字孟扬,弥州人士。」男子揖手,自报姓名籍贯。 许龙先是一惊,这弥州原是南方弥麟人之地,民风剽悍,嗜好饮酒,开国昊太祖发动三次征伐才使其上表称臣,建立弥州羁縻地,并下旨迁数万户,但因其民悍勇,胆敢迁入的内地人也多是勇猛之徒。而锺孟扬虽是酒量豪气,却展现一派读书人模样。 「俺名叫许龙,祖上从绾州新浪扎在汶yAn。」许龙问道:「锺老弟可看不出是弥州人,祖上是哪里移居下去?」 「祖上世居弥州,是道道地地的弥麟人。」 「那俺真是失礼了。」这时围观看热闹的人大多已散去,许龙便问:「锺老弟来这汶yAn城可有事做?」 「我赋闲之身作天下游,不知许大哥呢?」 许龙豪笑两声,说:「别叫我许大哥,喊我一声龙兄便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锺孟扬饮乾一杯酒,道:「这杯敬你,龙兄。」 「好,俺就认你这兄弟。」许龙也回敬一杯。 「不瞒龙兄,我这次到汶yAn,是要找一个人。」 「别的俺不敢多说,但要汶yAn方圆百里内找个人,还不是俺一句话的事。」许龙豪爽大笑。 锺孟扬倾身向前,轻声道:「我的目的跟龙兄一样,火凰天师角要离。」 许龙顿感诧异。锺孟扬要找的角要离,是个靠神奇仙术替农民治病的道人,因山中获取火凤真灵机缘,创建火凤教,只要潜心发善修炼,便可炼化罪果浴火重生。其信徒遍布各地,少说有数十万。 「你从哪里打听的?」许龙盯着锺孟扬。 「火凤旗下分九翼,一翼设一人为首。」锺孟扬放下酒杯,张开右手手心,「普通信徒没有明显标志,但九翼坛主、七十二方主的右手手心皆刺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简凤图腾。」 「兄弟,九翼之事虽广为人知,但火凤图腾,知者不多啊。」许龙的右手心确是有一小块青墨刺花,但不仔细看就像一小搓散落的芝麻粒。 「我游历大江南北,喜好打听稀奇古怪之事,图腾一事也是借宿於城外农庄时知晓的。」 「是守主坛的老头告诉你的吧?兄弟,你可真不简单。」许龙不由得佩服道。 火凤教在汶yAn城内设有一间主道坛,而守道坛的人就住在十里外的一个农庄。 那老头向来口风严密──只是嗜酒。 「摊上火凤是要命的大事,一般人可不会查得这麽澈底。莫非兄弟你也──」许龙睁大眼,他忖着是否那老头连一些极机密的事都告知了。恐怕这锺孟扬会在这里饮酒,也是早盘好的局。 「事关重大,孟扬只好亲自前来查勘。」 「想来兄弟是刻意在这里等俺。既然俺俩目的相同,」许龙以手刀之势架在自己颈子上,「都是要杀了他。看你是个有能耐的,定有些帮助,俺就带你一齐去。」 「谢过龙兄。」锺孟扬微笑道。 「小子,今晚亥时,社庙前广场见。」许龙丢下一锭h金。 许龙走後,锺孟扬付完酒菜钱也离开酒楼,到城西的四方楼投宿。 方走进客栈,便看见两个男子与掌柜争执不下。那两人一个身材不高,双眼泛露灵光,很是聪慧的样子,一身粗衣粗K,说明是从偏远地区来的穷人;另一个身材较高,T型较雄壮,穿着同样非富有人家,但衣着整洁相貌堂堂。 「掌柜,我们也不想打扰您做生意,只是您给的工钱确实有些谬算。」较高的那位谦卑地说。 「还要我跟你们说几次,我能给的工钱就这麽多,嫌少就别拿。你们出外不就为了餬口饭吃吗?有得赚就不错啦。」掌柜狡猾地说。 锺孟扬猜想这两人一定是自北面的极州或绾州来打杂工的异乡客。极、绾二州地瘠偏远,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有许多人南下寻工,如此大量青壮人口流动自是引起朝廷关切,因而只有得到当地县衙开具能证明清白身分的「关证」,才能合法移动,并且入冬前必须回去归户。 此二州的青壮多会到富庶的屏州谋生活,但有些雇主见北地人没根基好欺负,会藉故苛扣工钱。 「这话就不对罗,掌柜,既然你知道咱们打北面来,那你这工钱定是算错。」较矮的那人紧接着说道:「你给的工钱咱还嫌多啊。」 「什麽?长逍,你傻了吗?你到旁边去吧。」他的夥伴惊慌失sE要拉他到一旁。 「不,咱怎麽会算错呢?」那人信心满满的对掌柜说:「掌柜,给咱纸笔,再替咱按个手印,咱来证明你给的工钱还多给了。」 「当然没问题啦。不过你会写字吗?」掌柜笑呵呵地说。他忖道这下可宰到笨羊了。 「小时候曾随教书先生读过一些书,要替掌柜您辩白还是可以的。」 身材较高那人大叫:「胥长逍,你疯了啊!你还替他写保证书?」 「区梓,咱们做人要厚道,绝不能占别人便宜。」提议写证明的男人对掌柜充满感激道。 掌柜先在纸上押印,一脸坏笑将纸递给他。 锺孟扬向来见不得善良人被欺负,正想帮那名叫胥长逍的小子解围,没想到胥长逍疾笔振书,三两下便写好保证书。 「我已将保证书写好,现在就给各位看看。」胥长逍不顾朋友忧虑的神sE,指着纸上一行字:四方楼掌柜念胥云区梓二人工作勤恳特予千文报答今以此书证明。「掌柜的,没问题吧,赶紧签字押印吧。」 掌柜拿过纸,笑咪咪的念道,然後签字。 胥长逍的朋友连忙叫道:「千文?我们连买一包米的钱都没拿到啊!」 「是啊,掌柜以千文酬谢咱俩,实在感激不尽。」胥长逍抱拳微笑道。 掌柜惊觉上当,他没料到这表现的忠厚老实的小子会拐他一把。 锺孟扬哈哈大笑,说:「掌柜,这下白纸黑字写好了,可不能随意赖帐。」 「好啊,你们合起来诓我,当我四方楼是好欺负的吗?」掌柜怒道,拍手一响,从屋内跑出十多个样貌凶恶的大汉。 「别动粗啊,顶多这钱我们不跟你算。」区梓急忙求道。 掌柜恼羞成怒,哪听得下去,吩咐左右立刻动手。 胥长逍摆着应战的架式,区梓则吓得不敢动。掌柜的得意的嘴脸还撑没多久,锺孟扬已将那十多人击倒在地。 「商道以诚信为本,掌柜这样可不像个生意人。」锺孟扬一双锐眼盯着掌柜。 掌柜手扶着柜台,打着哆嗦威胁道:「你、你你你你可知我是谁啊!」 「无论有多大名号,也不过是个贪婪成X的J商。」 「掌柜,现在你是要告官还是要私下和解。」胥长逍乘着锺孟扬的气势,大拇指搔着下巴,「商道贵在诚信,更讲求一个豪爽,咱也是痛快人,索X算你百文,意下如何?」 有白纸黑字的文书在,就是告官恐怕也讨不到便宜,而且还可能被县衙反宰一顿。打又打不过,告也告不成,四方楼掌柜也只能乖乖拿出百文,赶紧打发走三人。 「感谢掌柜的百文,剩下九百文暂且寄着,等咱有空了再来领取。告辞罗。」胥长逍笑YY的说。 掌柜只能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他们快滚。 锺孟扬在这里闹得轩然大坡,自然不可能投宿在此,只能另寻住处。三人便走出四方楼,来到市坊内,找了间凉水舖坐下。 「承蒙先生行侠仗义,我想请先生留下大名。」区梓感谢道。 「大名不敢当,我是弥州人,姓锺名启,字孟扬。两位是极州人吧?」 「我区梓,与好友胥云同来极州。」区梓说。 「咱自己能介绍,这位兄弟,咱叫胥云,字长逍。咱俩个都是来自绝骑镇。」 说出家居何处後,区梓突然沉默不语,锺孟扬当下会意,这绝骑镇乃极州边疆五镇之ㄧ,由於五镇长年驻军,基本自成T系,因此边镇之人甚少往南找零工,除了因罪发配充军的家属。 区梓是个细心人,从锺孟扬的反应明白自己的身分被察,後悔让胥长逍报家门。 胥长逍却是一脸无所谓,笑看着锺孟扬道:「弥州锺氏乃七姓之首,看兄弟仪表身手都是上选,可见身分非凡。」胥长逍说。 「哦,长逍对弥族之事,似乎有所了解。」 「算不上什麽了解,只是耳闻而已。」胥长逍给三人各倒一杯凉水,「这麽热的天,还真让人想念绝骑的凉秋。不过弥州锺郡地处莽热,但对兄弟而言,屏州倒算飒爽吧。」 「呵呵,南方深山长年如夏,我是燠热惯了。」锺孟扬忖胥长逍能知晓弥州事务,其家人被发配充军前定在朝中有些分量。他细想其姓,倒想到一个人,「长逍,想着你的姓氏,倒让我忆起十年前一位弥州平慰使,他也是胥姓。」 「那人是否叫胥宜,胥子适。」 「正是。胥叔叔是你族中长辈吗?」锺孟扬惊奇地问。 「那是他爹的名字啊!喂,长逍,伯父当过平慰使吗?」区梓望着胥长逍,送到嘴边的凉水嘎然停住。 「不只如此,胥叔叔当年任满回朝,出任极玄军将军,只是後来便甚少听闻音讯。」锺孟扬赞赏道:「胥叔叔致力与弥人G0u通,还延请教书先生开办学校,是真心替我们弥人着想。」 但区梓讶异道:「我还以为,伯父是因罪才发配充军的小军官……长逍,你怎麽没跟我说过这些事?」 「那些事爹不Ai提,他Si了後,更没什麽好说。」胥长逍两手一摊,云淡风轻。 「胥叔叔仙逝了?不可能啊,十年前打回回虽败,却是听说极玄军後卫有功,怎倒是胥叔叔被充军边镇呢?」锺孟扬对胥长逍充满兴趣,毕竟胥宜是他幼时非常敬重的长辈。 区梓还被Ga0得一楞一楞,这边胥长逍便说起故事:「闻说那年败後,爹为了接应溃军,并节度粮草,下令杀了好几万跟着南逃的百姓。光这一条,发配充军也算好的了。」 胥长逍说起过往语气潇洒,彷若只是拈来说出一段书上逸事。但锺孟扬满脸狐疑,他压根不信胥宜会做出这种事。 「长逍,你不该会是吹出来的吧,平时在绝骑蒙那些边民也就算了,可别在锺先生这等聪慧人面前讲。」区梓紧张的拉着胥长逍的衣袖。 「具T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但朝中降旨充军是事实。区梓,你怕啥呢?咱怎敢在锺兄弟面前说谎,弥州人最忌诳语。」 「若此事为真,胥叔叔犯的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岂可能只判充军,显然是替朝中败类背锅!」锺孟扬猛力拍桌,义愤填膺。 这一声响引来店内其他客人,锺孟扬赶紧致歉,草草付完钱。低语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两人欣然同意。 第四章身陷囹圄 两名牢头把锺孟扬带到关押重刑犯的牢笼,四面全是坚实铁壁,密不透风光线几乎进不来。脚边游走一大群老鼠,明目张胆与其他犯人一同生活。 恶臭味刺着锺孟扬的昏意,他勉强张眼看清四周情势。两排六个矮笼里收纳约五十人,一个人拥有的空间极为有限,b悦远楼的通舖还拥挤。 那些犯人见到新人进来,喜滋滋的靠着牢笼,甚至发出鼓噪表示欢迎。牢头将他带到最後靠右的牢房,用力将他甩进去,锁上牢房。 牢房里铺着cHa0Sh的蔺草,同房的囚犯见锺孟扬身T虚弱,便将他安置在角落边休憩。 「谢谢诸位。」锺孟扬谢道。 「好生歇着吧。」同房里的人懒懒地说。 「喂,刚来的小哥犯了啥罪?说来听听吧!」一旁牢房的人吆喝道。 「是啊,这可是Si牢的规矩,说来让兄弟们新鲜。」 「这人身T虚弱,恐怕才被折磨过,让他歇息会再说。」同房人替他应道。 「真是扫兴,不过无所谓啦,进了这里也没出去的指望,多的是时间。」他们哄堂大笑,不再b锺孟扬说。 锺孟扬未曾想过竟会身陷囹圄,他不禁自责自己的大意。身T仍旧虚软,虽能与人谈话,他只想静静待着,冷静思绪。这夏贡之路注定多灾多厄。 光线渐弱,到了犹如黑夜的地步,那些罪犯纷纷靠近牢门,将手伸出栏杆外。这不消解释也知道是用晚饭的时候。上一餐是在悦远楼食的,隔了这麽多时辰,锺孟扬早已饥肠辘辘,特别是身T渐渐恢复力量,更需要吃食。因此锺孟扬也学囚徒们到牢门旁等候。 抬饭的牢头走进牢房,给予每个囚犯的菜sE也不相同,有些人便是简单粗饭粗菜,有人的伙食明显好些。其中一人碗中有r0U有蛋,相当丰盛。 「峰仔的时候也到啦。」杵在锺孟扬身旁的独眼中年人哀叹的说。 「俺也好想吃点r0U,整天乾菜y饭折磨Si了。」另个瘦成皮包骨的汉子垂涎道。 「你大可要县令快送你上刑台。」中年人讪笑。 「俺早厌了这鬼牢,能早些走也好,给俺大酒大r0U,再耖个b,这头什麽时後给都行。」瘦汉子说。 「等那盘r0U送到你面前,怕你跟峰仔一样吃不下。」 锺孟扬往那人瞧去,那人果真对着一盘佳肴发愣,倒是旁边饿疯的囚犯说着风凉话。 锺孟扬不解地问:「如今盛夏,怎会有断头饭?」 中年人说:「天下都乱成P了,谁还管秋决,外头仇家塞点钱,保证你活不过三更。」 听了解释,锺孟扬不禁倒x1一口凉气,想不到大昊吏治如此。送到面前的饭菜倒让他松了口气,至少今晚确定能活下来,还有时间思索如何逃脱。 草草用完餐,他回想那个瘦汉子说的话,口音倒似曾相识。为了近一步证明猜想,他凑到瘦汉子身旁,问:「这位哥哥是新浪人吗?」 「唷?你怎知道俺来自新浪?」瘦汉子正狼吞虎咽,此时停下动作看着他。 「我恰好有个朋友也是新浪人,口音与哥哥相仿,故有此猜想。」 「这麽巧乎,那算起来你也算俺兄弟了,你叫什麽?以後由哥哥罩着。」 「锺孟扬。」 「怪文雅的名字,难道老弟还是读书人吗?」 「让哥哥见笑了,我确实曾读过几年书。」 「这稀奇了,俺们这里头次来个读过书的Si囚,老弟得说说你的故事。」 一个独眼中年人见两人聊了起来,上前问道:「小兄弟身T好了啊?」 「托各位哥哥的福,气力已恢复八成,倒是被这枷锁困住,觉得难受。」锺孟扬一直试图要挣开枷锁,但熟铁锻造的枷锁岂能轻易破坏。 瘦汉子说:「薛单眼别闹事了,这锺老弟还是个读书人,正要说他的事情给俺听。」 「读书人?是吗?」薛单眼吃惊的用左眼打量。 囚犯们很快传开新人的事,纷纷拱着锺孟扬说故事,锺孟扬忖Si马得当活马医,此时只要能有希望的,必然要尽量把握。於是锺孟扬先向众人作揖,这动作让大字不识几个的囚犯哄堂大笑。 但锺孟扬不在意笑声,他要知道这故事能引起谁的注意,夏贡与弥人的事都省略了,直接从许龙这号人物说起。他告诉他们,自己是以杀害许龙的罪名才被丢进Si牢。 「不可能啊!锺老弟,你说的许龙可是九翼之一的许龙?」瘦汉子问。 锺孟扬颔首,瘦汉子便惊奇的说:「许龙虎背熊腰,是有名的力士,听说有个当地大户与他有隙,遣了十五人都被杀掉。你的身子虽然结实,但说你杀了许龙实在不可信。」 「我也曾见过许龙,确实是一个壮汉,後来听闻他加入火凤教,我被抓进Si牢後就不知後续了。」一个囚犯回应道。 「严格来说,许龙是被自己人毒害,我正好被抓来当替Si鬼。依我看,火凤教八成有鬼,才会同门相残。」 「这P话我就不认同了,我进来前还去过火凤教观坛,他们用符水治好多少人的病,他们恩德简直大如天啊,要不是我老婆那贱人偷人被我杀了,我还想跟随角天师呢。」 「小兄弟没个读书人样,进了Si牢还撒谎,这怎麽得了。」 众人议论纷纷,认为火凤教不可能出现仇杀情节,更不认为许龙会被锺孟扬杀Si。因此他们窝回草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很快就将锺孟扬抛在脑後。 「看来大家都不相信。」锺孟扬笑道。 「这个当然啦,俺不信许龙这麽容易就Si,不过俺看你是个好人,肯定也是有冤情。唉,这世道乱啦,像俺也是受不了万莲宗成天Si了爹似的催钱,怒气下揍了护法,结果被关在汶yAn一年多了。」瘦汉子摇摇手,宽慰道:「人生就一堆不公义,不如像角天师说的,今日好修人,明日做神仙。」 瘦汉子之後,再没人搭理锺孟扬,不过锺孟扬也明白火凤教在黎民百姓中的影响力。其实一开始他并不知晓火凤教,弥州虽入昊王朝管辖,但一直维持传统,因此不论火凤教、还是西北兴盛的祖龙派,抑或皇帝钦点的万莲宗,都不对弥州产生影响。 去年第一次经手夏贡,锺孟扬才知道火凤教势力遍及南北诸州,但以符水济世,并无大碍,他将所见所闻记录下来,汇整给临沧的孺夫子。去年冬贡时,他却收到孺夫子的充满警语的书信,大意是说火凤教角要离可能怀有异心,要锺孟扬在能力所及内探查。却未料到自己身陷累绁。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锺孟扬一直无法入睡,这时牢门开启,灵敏的锺孟扬立刻缩紧身子,但周围的人却好整以暇打呼。锺孟扬很快明白发生何事,牢头来提取夜里要处刑的Si刑犯。 名叫峰仔的囚犯被抓出牢笼,却不见一点挣扎,似乎早已定下决心。一切程序毫不拖泥带水,牢房很快又锁上,所有人都习以为常,除了锺孟扬。 「峰仔啊,也是可怜人。他是俺们里头唯一识字的,但家里穷,又遭了灾,连粒粮都拿不出来,前年收租时缴不出东西,Si求活跪,但那帮x1血虫还打了他爹娘一顿,他娘身T本就不好,几个拳头竟把人打Si。峰仔疯了拿柴刀割破对方喉咙,那人家里有点背景,一直送钱想尽早弄Si峰仔,峰仔能活到这时候算有福了。唉,c他娘的世道,都是穷人活受罪。」瘦汉子自言自语道,但也是说给锺孟扬听。 瘦汉子不说话後,牢房便Si寂起来,锺孟扬望着上面的小窗,静静睡沉过去。 翌日清早,大多人都已醒来,瘦汉子问锺孟扬:「第一次睡还习惯不?」 「倒没什麽不舒适,多谢哥哥关心。」事实上弥人常常野外狩猎,雨天睡山林也不是新鲜事,这蔺草搭成的榻子还算舒适了。 抬早饭的牢头逐间洒发霉的馒头,粗声粗气吼道:「没命鬼赶紧吃,卯时集合完毕。」 牢头一说完,大夥便抢着馒头,瘦汉子则替锺孟扬拿了两个。馒头虽飘着臭酸味,锺孟扬仍大口送入嘴中,有东西吃总好过饿Si。 卯时钟响,牢头便进来打开牢笼,催促囚犯往外走。 「新来的,看什麽看?快跟上他们,等会有你苦头吃。」 锺孟扬只得跟在瘦汉子身後,迷惘的一起走出去。离开牢笼後,万里晴空映入眼帘,每道光芒都如此耀眼夺目,让锺孟扬的心境安慰不少。他们被迫走进一条泥路,转过身去能看见高耸的汶yAn城。 来到河岸边时,已有许多同样套着镣铐的人在做工,而他们这些Si囚要前往尚未筑起堤防的地区搬石头。屏州大部分是连绵不绝的平原,以及少部分丘陵,因此视野极为广阔,这个区域的制高点便是汶yAn城。 凭着极佳视力,锺孟扬站在河岸能清楚最近的一个村落,另一边便是绵绵麦田。 「今日要将那段河全清空,听清楚就开始动身,谁敢偷懒就休怪我不客气。」带队的牢头吩咐完事项,便让Si囚们在监视下进行工作。 锺孟扬他们负责的区域堆满巨石,是去年夏天大洪水冲刷而成,搬运石头的过程相当危险,因此一向由Si囚执行。毕竟Si几个杀人犯没人会特意追究。 清晨飒爽很快转为炙热,愈接近正午,日头愈加毒辣。虽然手脚锁着镣铐,众人都已很习惯在这种天气下做事,倒很惊讶锺孟扬能跟上众人进度。 治河除了石头沉重,底部遍布青苔与暗流也是个问题,因此大家必须踩稳步伐,碰上牢头吼人时,便顾不得危险,拚命也得加快速度。工程进度却没有预期中快,牢头只好不停嘶吼,用鞭子cH0U着落後的人。 瘦汉子本就力小,一被催促更慌了神,不小心踩歪路,整个人往後跌进水里,後边的人见状吓松了手,手上的石头便抛了出去,直朝瘦汉子脸上砸。锺孟扬反应飞快,冲过去用背脊挡住石块,吭的一声碎成好几块。 锺孟扬呼x1一口气,伸出手拉瘦汉子,大夥还以为那石头砸碎他的龙骨,但看他脸sE不变,才聚上来帮忙救人。 「你没事吧?背脊可伤到了?」抛出石头的囚犯赶紧关心道。 「不碍事的,倒是这位哥哥呛了水,还是快扶他上岸。」 「g什麽停下来?活得不耐烦啦?」牢头走过来探查情况。 几个人围上去说明事情经过,牢头便回去报告典狱长。 「算你们这些没命鬼走运,典狱长让你们休息半个时辰,别闹事啊,否则要你们立马下水。」 众人兴高采烈地走到河岸边,瘦汉子也被安置在那,吐出几口水後已无大碍。 「这次还多亏锺老弟救俺,否则俺得提前见祖宗了。」 「此Si时跟过几天後Si还不一样,不知道谁总囔囔要吃顿饱饭,赶快求Si呢。」一旁囚犯糗他道。 「这分明两回事啊!俺是说要吃饱饭,整顿心情,才不要不明不白Si去。倒是锺老弟没事吧,替俺扛了一击,背脊也不知能行不。」 「请诸位放心,我一点事也没有。」锺孟扬站挺身子,展现毫发无伤。 这让众人看得啧啧称奇。 突然有个人说:「照老弟这般好身手,说能杀许龙也有几分真实啊,该不会真是杀了许龙进的Si牢吧?」 昨日被大家嫌弃的话题又被热烈议论,但他们分成两派,讨论锺孟扬跟许龙谁实力较高。锺孟扬忖这些人大概关闷了,连从未见过的事也能说得如此起劲。 「锺孟扬,许龙真的是你杀的吗?」这时薛单眼悄然靠近。 「我昨日已说过,许龙是被火凤教毒害。」他又解释了一次。 「你去过社稷土台底下的观坛?」 锺孟扬眼神忽变,无人肯信的地方竟然从另一人嘴里说出,这只有一个可能。 「小点声,别太大反应。我乃许坛主底下的坛将梁俑。」 「那昨日你为何对我置之不理?」 「我总得存疑你是不是说谎,但看了你的身手後,我相信许坛主定会与你接触。」梁俑左顾右盼,然後问:「是许坛主派你来接应的吗?」 「不是,他已被韩晟毒杀。」锺孟扬说出那个狡猾的名字。 「韩坛主?不可能,他与许坛主情若兄弟,快告诉我许坛主在哪?」 「九翼之间的关系我并不清楚,但唯一可知的是火凤教必有Y谋,才会使教内产生斗争。梁坛将,你应当更清楚教中事务。」 「我虽然是坛将,也只不过是左右手,更上层的事只有九翼、与分散各地的七十二方等人知道。我也被关了半年时间,当初许坛主允诺半年内会救我出来,想不到他既然被杀!」梁俑此时才相信许龙已经殒命的消息,瞬间神sE唰白。 他嘴里不断喃喃道:「这该如何是好,我真的要Si在这里了……」 「你先冷静下来,也许还有逃脱的机会。」锺孟扬安抚道。梁俑已不像昨日那样坚强。 「进了Si牢若无法疏通,那只有Si路一条啊!许坛主,你怎麽能弃我而去!」梁俑对天怒吼,引来牢头侧目。 「安静,求你快安静下来。」锺孟扬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看着牢头走过来。 「这样许坛主的任务该怎麽办?那件事要麽办?不可能的,我不能Si在这里,我要出去!我是冤枉的,快放我出去啊!」 知道自己後路绝尽的梁俑失去理智,发疯吼叫。 「你g什麽?想Za0F啊?蹲下!你也是!快!」牢头向梁俑咆哮。 锺孟扬照牢头的话做,但梁俑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擒抱住牢头,猛力向那人挥拳。 「放我出去!我要离开这鬼地方,许坛主快来救我啊!」 「快救我啊,这家伙疯了。」被攻击的牢头哭叫道。 又有十多名牢头闻声而来,他们要所有人蹲下,然後冲上前抓住梁俑,但梁俑Si缠着那人倒楣的牢头,把他打得头破血流。 「妈的碍事。」其中一个牢头cH0U刀,往梁俑背上砍了一刀。 梁俑大吼一声,丢下那名牢头,狰狞着脸冲向砍他的人。其他人也纷纷拔刀,一个接一个砍向梁俑,砍了十多刀连脑袋都被切断一半,这才终结梁俑的暴行。 谁都不知道平时沉静的梁俑发生何事,锺孟扬却是绝口不提,囚犯被迫取消休息,牢头又提着大嗓门赶人入河。 从梁俑的行为来看,锺孟扬判断许龙生前必定掌握了一些重要讯息,与孺夫子所说的火凤教「怀有异心」有关,更有可能孺夫子的情报就是由许龙所提供。 搬石头的工作一直到傍晚,他们才步履蹒跚的回牢房,等待晚饭送上。今晚又有一个人得到丰盛的酒菜,但他跟峰仔不一样,足足哭号一夜,才被牢头y拖着上刑场。那人的哭嚎声忽然间停止,大伙也松了口气。 「那个人叫阿敏,是个惹人烦的胆小鬼,因为新娘子被恶霸强J,他才壮了一次胆杀人,但根本谁都没杀Si。唉,唉。」瘦汉子这次不多话,几声叹息後便静谧如岑夜。 第八章大闹黑市 船上乘客寥寥无几,除了锺孟扬三人,渡船里前後不到十人。 离岸没多久,老船夫说:「对岸口有个检查哨,诸位商家应该都经验老到,老朽便不多说了。」 去年锺孟扬由沧津到望州时,的确有见到检查哨,不过那时手持特许证,因此一路上遇到的关口完全放行。开国昊太祖曾下诏「轻赋资民」,至今田赋都是三十税一,加上那时战火方休,为鼓励通商,商税也极低,後历任皇帝多有调整,但大抵不造成扰民。 「锺先生,税是货物的一成吧?」区梓只在书上看过商业税的规范。 「不清楚了,不过税法上似乎如此。」锺孟扬也不确定,弥人甚少从商,所用的税法亦与其他地区不同。 「呵呵,几位小少爷第一次出门做生意吧?」一个腆肚子的高胖商人笑道,虽听语气像是年过四十,但生得白净,脸sE如年轻人般红润。他顺着区梓的说话:「这位小少爷说的不错,明文上是规定一成,我年轻当跑腿的时候也还是这价格,但这些年税价不定,没有个准则,只看官爷有何说法。」 「照您这样说,当地官衙座地起价,摆明着刁难,不g结官府还真没法做生意。」锺孟扬说。 「是啊,你们这些nEnG马得先被扒上几层皮,才能安稳销货。」 「难道真没王法了?」锺孟扬不信这些人敢如此明目张胆。 商人嗤笑道:「王法?那自然还是有些用处,但不送规费,他们派人三番两次的扰,不准人来买,你这生意怎做得下去?」 照商人所说,商路几乎被官府把持,也难怪一个屏州地方县令能把宅邸装点气派恢宏,珍稀古董堆得满房。走私商贩会布满天下也不是没道理。 「这位叔叔好心眼,咱兄弟几个头次到临沧做买卖,还请指点一二。」胥长逍便上前攀亲带故,与商人装亲。 「你们预备做何买卖?他们收规费还得看货sE。」 「一些珠宝生意。」胥长逍指着区梓身旁的麻布袋。 「那可要被缠上好一阵子了。」商人打量看来不起眼的麻布袋能装多少宝贝。 锺孟扬与胥长逍交换眼神,胥长逍微微颔首,又向商人问:「不知叔叔做什麽生意?」 「是些夏季衣物,b不上小少爷们的东西好。」 「我们这些後生不懂规矩,还想请叔叔帮个忙。」锺孟扬停了半晌,观察商人的反应,「叔叔能否带我们一同出关,我们几个阅历资浅,怕遇上官爷时嘴笨出错。」 「叔叔若肯帮忙,便会知道咱们最懂心意。」胥长逍拿出珍珠项链、翡翠手镯,还有几片金叶。 商人拍拍肚子,莞尔道:「几位小少爷把叔叔看得贪财了,这举手之劳何须重礼答谢。」他盯着发亮的金叶,笑得合不拢嘴。 於是协议说定。商人轻轻敲着金子,听它清脆的声音,满脸欢喜藏纳不住,如此合算的交易可不是天天都遇的到。 「就这样把金子给了他?」区梓皱眉道。 「能消灾便是小钱,你总不想上了岸还被问东问西吧?别忘了咱们是逃犯,能省一事是一事。」胥长逍倚在船身,看着河水波光。 「但你总得与我商量吧……算了,我斗不过你那张浑嘴。忽然觉得好昏,怕是晕船了。」区梓r0u着太yAnx。 「所以咱才这样趴着,你也休息吧,听船夫说还得半个时辰。」 锺孟扬也不谙水X,他靠着船尾,仰望汉宵青天。风声扬起水声,像谱着悠悠婉婉的曲子,是属於北人的调。弥人X情刚烈,鼓乐配战舞虽是澎湃人心,然而锺孟扬却喜Ai如柳絮纷飞,书画风月的水调子。当然这种音乐在弥州遍地难寻,唯有朝中重臣来访,他父亲为投其所好,会临时到城里聘些舞娘、乐师,在宴厅上奏着最流行的曲儿。 他长叹一口气,从进了汶yAn,大小事就追着他跑,在这小船上彷佛满身烦事一并给抛走了,只空个身躯随涟漪摇荡。 对岸还未到,便能见到渡头边紮着临沧的旗帜,一如胖商人所说,官兵先问来意,再问货物。胖商人应对如流,又塞了好些铜钱给领头,便顺利通关。这边渡口没有草市,附近只有个小驿站,胖商人要往其他县城去,因此三人在这里雇了匹马车,与他分别。 b起对岸,这里显得荒凉许多,放眼望去见不到一处民居。到临沧城又花去半天时间,进城时见到头戴方冠,穿h袍的万莲宗护法。两个护法还带着四、五位弟子b着莲指,向进出城的人收捐祭的钱。 胥长逍讽道:「咱看钦天司也不必夜观星象,就他们收钱b历法还准呢。」当然说归说,钱还是照给,否则进不了城。 「这时候进来正好,听说黑市是这时辰开张,这临沧城我也是第一次来,黑市具T位置还须m0索一番。」不过锺孟扬早打听好地方,因此塞钱给几个人,很快就有人引入门路。 黑市大街以一座废弃的宅院为中心,此处原本是一为侯爵的府邸,侯爵因故被抄家後,原先贵胄云集的街道顿时失了人气,渐成龙蛇宵小团聚之处。黑市这样的地方其实也不难找,它明目张胆到公然做生意,不消说早已贿赂好官府。 三人随意拣了个破烂的旅店住宿,然後提着麻布袋在街上漫游。当地人横蛮凶恶,身上皆配挂武器,很快就见到因碰撞而刀剑相向的场面。 「你们离我近些,不要随处乱瞄,以免被找碴。」 但这地方即使不主动惹人,别人也会自动过来。还没走过几家铺子,就有一夥人不怀好意围上前,三人想视而不见,但那夥人y是拦住去路。 「小子,你们是新来的吧?规矩知道不?」说话的汉子将两边发剃掉,中间似芦草摇曳,他自报名号:「老子街北狂李,专门教人规矩,识相的让我瞧瞧袋子里的东西。」 那人的个头小了锺孟扬好几截,只b胥长逍高一些。 「怪不得人人夸李爷好耳力,咱兄弟刚带着宝贝来诚心拜见,您就抢先出来。」胥长逍笑YY从衣袖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银盘,上面还雕有凶兽纹路。 锺孟扬好奇他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在衣服内。 「你小子没听清楚吧?老子要看里头的货sE。」 「长逍,他们不吃这套,让我来。」 「不不不,咱处理就好。」胥长逍恭敬地走到狂李面前,弹了弹银盘,发出悦耳响音,「这物件不算绝好,但肯定够表示咱兄弟队李爷的敬重,大家同在道上走,日後抬头不见低头见,请李爷行个方便。」 「哼,好东西很多啊?拿着这些东西敢到这里来,就要有被抢的觉悟!」狂李揪住胥长逍的丝袍,「这料子也不错,让爷穿上试试。」 「好言相劝不听,莫要怪我--」 「锺兄弟,千万别冲动。」胥长逍制止锺孟扬,笑脸盈盈地说:「都是老弟的错,这粗俗玩意怎麽配得上李爷,咱换一样。」 胥长逍丢下银盘,神sE一变,一掌拍开衣襟前的手,转身踹飞狂李。锺孟扬没想到胥长逍有如此身手。那夥人赶紧扶起狂李,那一脚重得让狂李好些功夫才喘过气。 「想吃罚酒,咱就成全你。」 「妈的!给老子上!」 二十多人抄着家伙冲上前,区梓跟胥长逍虽身手不俗,但双拳难敌武器,很快就趋於下风,幸有锺孟扬拿着黔钩抵挡。虽然对方人多势众,其中几人使横刀的路子与行军所授无异,配合得有模有样,很可能从军打过仗,却不若锺孟扬出手猛烈。 锺孟扬的黔钩如蛇狡猾,又似夜sE里潜伏的豹子出奇不意,快如苍鹰,狠若猛虎。二十多人占不到丝毫便宜。 「狂李,你怎麽回事?被新来的小子给欺负吗?」另一夥人也走了过来,讪笑处於下风的狂李。这人的头儿头裹白巾,脸上全是刀疤。 「又来一夥人,怎麽办啊?锺先生再厉害,也无法跟这四十多个人打吧。」区梓窃声说。 「放心,若有不测咱们就跑,别成为锺兄的阻碍,让他能专心突围。咱们虽没锺兄弟厉害,但要逃离这群蠢蛋倒不是问题。」胥长逍已想好後路。 情势如此,区梓也只能这麽做。 「这小子不简单,难道杭哥有办法吗?」狂李喝令自己人彻开。 「我的人可不像你那样。」 一名个头b锺孟扬矮些,T格宽阔的莽汉闯入人群内,扯着嗓子道:「谁欺负我杭哥,先问过我这口刀!」莽汉手中提着斩马刀,但锺孟扬不用猜也看得出那是私铸刀,官铸的斩马刀由百炼钢淬炼,出品较小也更坚固,而且藏於武备库,绝不可能出现在此。 「让老李瞧瞧怎麽教训侵门踏户的外来人。」 「好!」莽汉眦着锺孟扬。 此时锺孟扬收回黔钩,一拳一掌拉开步伐。莽汉不由分说杀向他,握刀重重一击,激起飒风声,彷佛斩下一匹冲刺的马,但所有动作都在锺孟扬算计之中,他避开那招,斩马刀直直落地,但锺孟扬没有趁空攻击莽汉,反而用手腕抓住刀身,「哈」的一声掰断刀子。 单凭这一招,就足以让那两绺人不敢再打他们的主意。锺孟扬单手抓住莽汉的衣领,弯腰一扫便把他抛出去,砸坏一户空房门窗。 「还有谁想收路费?」锺孟扬瞪着他们。 「不敢,不敢。」那两绺人立马逃之夭夭,也没人去搭理被打得七晕八素的莽汉。 「锺兄真是天身神力,连斩马刀都能折断。」胥长逍他们也深感惊讶。 「其实我只是略施小技。他所用的刀乃私铸,故刀身不坚固又薄,方才让刀重击地上便是要找那刀脆薄之处。」锺孟扬没忘记胥长逍的武功,也笑问:「长逍才让人惊奇,之前在四方楼时还不知你的身手,否则也不必担忧了。」 「这武功是父亲教咱防身用的,但咱没锺兄厉害,顶多唬唬人吧。」 三人不熟门路,便随意找了间当铺,但锺孟扬的名声早先一步传遍黑市,店家不敢马虎,全给了高价。换完的钱足有百万之巨,让区梓跟胥长逍笑了开怀。虽然这些钱对锺孟扬来说没有意义,但能让一路随他饱受惊险的两人高兴,他的心情也宽慰不少。 在黑市过夜也有风险,特别是身怀钜资。锺孟扬的武名也只能镇住宵小一时,有许多人都在打那些钱财的主意。故锺孟扬把钱放在自己的床下,负责守钱。 月芽初生,镶在缕缕星光,那一绺绺皎sE透过破敝的窗子映在锺孟扬的睡容。区梓打破沉默,悄声地说:「长逍,我们是朋友吧?」他低沉的声音刺破一层静谧。 「怎麽?大半夜的说这个。」胥长逍以手代枕,睡意正蒙。 「这次来屏州,才觉得咱对你不够了解,这是咱的错。」 「错?怎麽会呢?你对咱还不透彻吗?咱就是成天Ai说浑话,又好吃懒做。」胥长逍自嘲道。 「不,你还有很多面向,我却没看见。」 「这倒也没什麽,有谁能够真正明白另一个人?世道便是如此,事事都得探得明白,那有多累啊。」胥长逍的语气依然轻如晚风,似乎不曾受过何物牵绊。 「太消极了,你什麽都好,就这点不好。」 「咱认为咱什麽都不好,就这点最好。」 「可是你还是无法照顾好自己,有事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我们一样被流放边镇,互相照料本是应该。」区梓如长兄般谆谆教诲。 「哈哈,咱家里还没你家里好……也罢,也罢,提这个有何用?逍遥自在最好。」 「怪不得伯父要把你的表字取做长逍,实在太适合你了。」 「说到这个,你为何从不向人提起表字?」 在四方楼与锺孟扬见面时,锺孟扬虽未问出口,但区梓知道他疑惑过这件事。 「身分不匹配,待我功成名就再说。快睡吧,别扰了锺先生的好梦。」 区梓最不Ai提家里事,因此话题便到此结束,两人缓缓进入梦乡。锺孟扬不改本sE,一大早就起身练武,三人用完早餐後提着钱袋,驾着马车到孺夫子家。等见过孺夫子後,锺孟扬会顾几个保镳,送两人回绝骑。 「此行也算告了段落,让两位跟着担心受怕,孟扬在此赔罪。」锺孟扬转身向两人作揖。 「锺兄弟,若非跟着你,咱们怎能入宝山?有句话说:烧菜不怕烫,赏雪不畏寒这都是有道理的。」 「是啊,锺先生就别苛责自己了。纵然一别,也不会忘记这几日的奔波,人生还长,不怕没有重逢的机会。」 「知交别青城,萧萧骏马鸣。」锺孟扬不禁Y出两句诗。 他Y的是百年前着名诗人水兵逵的《送友诗》,此诗广为流传,因此胥长逍与区梓立刻接着Y出下两句:「天涯万丈远,齐心有相逢。」 三人齐声大笑,为这趟颠沛的旅程画下一个好结局。 抵达孺夫子宅邸时,锺孟扬放下辔头,满脸欣喜却忽然错愕。 「锺兄弟,你是否记错路了?」胥长逍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不可能,我不会忘记夫子家。只是--」锺孟扬瞬然失神,也怀疑自己是否记错。他去年曾来访过,断不会是记忆有误,只是眼前的宅邸深锁重门,被贴满白惨惨的封条。 石台阶上长满青苔,更布满灰尘。锺孟扬查看封条的日子,四月十三查封,已将近一个月前的事。 「春天时孺夫子还给我捎信的啊,怎麽会呢,他老人家去哪了?」锺孟扬挠着头,似乎不相信眼前的情景。 正好一名妇nV经过,区梓便上前询问,那妇nV叹道:「你们若是来探访孺夫子,那可晚了一步,孺夫子一家人都被捉进牢笼,不晓得哪天会送上刑台。你问罪名?唉,还不是那群阉人作乱……我老实说吧,上个月孺夫子反对他们太常捐祭,房司诏很不高兴,我也不懂官爷们的事,总之他们安了罪名抄掉孺夫子的家。」 「那孺夫子可在Si牢?」锺孟扬惊慌地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奉劝你们别在这儿,免得被抓走。孺夫子有几个学生也受牵连,其中一个还被砍头呢。唉,不多说了,你们自个小心。」 妇人说完便急忙离去。锺孟扬恨恨地说:「肯定是朝中阉宦所为!孺子夫是太学生的领袖,一直主持批评朝廷的清议,这些阉宦定容夫子不得。」 锺孟扬愈想愈气,甩头大步离开。 「锺兄弟,你想做什麽?」 「去找临沧长牧,问他夫子在哪!」 第七章取道临沧 韩晟似乎注意到附近有人,因此故意避开重要话题,锺孟扬窃不到情报,便转身回客栈。 「锺先生,原来你在这里,方才没见着你,长逍以为你到街上去,也跟了出去。」区梓在房内安置行囊,抬头看他道。 「区兄,设计我的火凤教徒正在外头,可能会同住一间客栈。」 「这怎麽得了?要不要换地方?」区梓紧张地搓手。 「现在不宜轻举妄动。不过区兄尽可放心,这些人的目标是我,不会两位造成伤害。等长逍回来时,再告知他一声即可。」锺孟扬让区梓宽心道。原本yu避开官兵可能的搜捕,不料却撞上仇敌,他只能暗忖流年不利。他自己一人固然能对付,但拖累了两位局外人便是满怀歉意。 听锺孟扬如此保证,区梓松了口气,窝在墙角cH0U出竹简。锺孟扬在悦远楼时便见过那份竹简,只是当时没有细问,这次他瞄了几眼,竟发现不认得竹简上的字。所有笔划飘摇无边,彷佛劲风吹过。 「区兄,你这竹简上的字深奥难读,我才学浅薄,不知是何意思?」 「这是罡T书,是前朝旭尚未进行四灵革新前通用的古字T,後来只有贵胄使用,流传至今只剩少数人能读。我幼时便喜Ai研究古字,故还能看懂一些,抄家时只带走几本珍藏的竹简……说了这麽多,还未回答你的问题,这篇其实是《朱羽经.天源篇》的一段。」 旭朝乃是大昊之前的王朝,已灭亡三百余年,当时大昊开国皇帝赏了一块方圆百里的封地给旭朝皇族,於一百年前撤封。区梓说的《朱羽经》在学子中相当有名,也是太学指定书目之一,主要阐述正人国士之道。成书於旭朝中期,作者不可考,但一般认为是当时皇族所着。 太学身为最高学府,学生将来都是做官的材料,因此会读《朱羽经》培养忠君Ai国的思想。这本书锺孟扬再熟悉不过,孺夫子入弥地教书时,也传授过《朱羽经》。 「区兄不改其志,将来必有大成。」锺孟扬赞道。 「唉,至今还是南北奔波,真不知何时能出头。」区梓叹道。 「去年冬贡时,闻司宗院流传来年会有大赦,也许很快皇上便会颁布诏令,届时区兄便不必再受戍边之苦。」 「希望如此了。士坚毅而弘,忍辱而远,不以贫贱惮,不忖卑鄙懦,所以有道之士成业。」区梓望向窗边,喃喃念着。 又过了半会,胥长逍在外头兜一圈回来,锺孟扬很快地讲述事情经过。 「那可巧了,老板似乎是火凤信徒,特意挪出了间通铺给他们。」胥长逍苦笑道。 「他们既走水路,看来是要去望州,捱过这一夜就没事了。」锺孟扬说。 「方才同那些火凤教徒打照面,咱正好要进店里,但一夥人挡在门口,咱说:抱歉,让个路吧。结果他们忙着跟老板叙旧,咱只好大喊:屠司诏好!你们猜後来如何?那些人见鬼似的一哄而散,老板像棵木头站在那里傻笑。咱装没事走进来,他们缩了好一会才敢说话。」胥长逍将刚才发生的趣事述说了一遍。 区梓与锺孟扬也跟着会心一笑。万莲宗被立为国教後,基本上打压其他宗教,因此火凤教徒一直以医疗互助团T的身分行走。 锺孟扬怕在客栈内相遇,便让胥长逍他们留下吃晚饭,自己则转至街上蹓躂。街上远b他想的热闹,上次经过沧津时,几乎没有逗留便乘船至望州,无暇饱览草市夜间的繁华。南北两地的食物能在香气四溢的摊子上见到,各种r0U类一应俱全,小贩炒菜之余,不忘招呼客人。跟锺孟扬一样出来吃饭的人b肩继踵,他从未想过夜里能这麽喧闹。 供人吃饭的地方用蓬布罩着,煮食则在外头,让人不必烟尘之苦。 锺孟扬走进卖饼的小舖,他要了烫水饼跟蒸饼。在屏州以北的地方,把面食类通称为饼,烫水饼便是加了盐、醋调味的汤面。帐内几乎坐满食客,因此锺孟扬便随意找了空位坐下。 他右方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聊得非常起劲,毫不在意旁人感受。 「大哥最近生意做得如何?」 「挺好的,大款子如水流,等会找几个姑娘同乐,都算老哥账上。」 「好啊,大哥一句话,小弟绝对不敢有贰意。不过大哥啊,您让大款子什麽时候也让小弟沾沾。最近药材生意不好办,我那h脸婆嫌钱不够多。」 「我这生意不好做,没这麽容易的,我也只是替老板跑腿罢了。但最近那大款子又要了一大匹货,急得像要生孩子,明天还得赶去玄磷一带周旋。」 原本锺孟扬不在意两人谈话,但玄磷镇的名号g起了注意,此处乃出产铁器的大镇,在铁物公卖的政策下,唯有持特许证的商人才能前往各个产铁区,此类商人属於凤毛麟角。 「两位大哥,初次见面,我南方来的商旅,不知是否荣幸与两位认识。」他打听情报的老毛病又犯上身,忍不住向对方搭话。 「你是哪位啊?说话文气这麽重,不怕老哥Hui话喷脏你?」 「我後生晚辈,先乾三杯为敬。」说罢,锺孟扬连饮三盅,接着又向另人再敬三盅。 那中年商人拍手叫好,「小夥子好酒胆,老哥最欣赏这种人了。你打哪处来?做啥生意的?」 接着锺孟扬随意掰了籍贯,与两人畅谈生意之事。细问下发现这两人并非特证铁商,只说有管道能进铁区采购。锺孟扬知道他们虽豪放,却不会傻到跟陌生人说行内话。 他先故意左顾右盼,接着神秘兮兮地说:「不瞒二位,其实我替秋还大人办事,大人吩咐秘密暗访,入境购铁。」 「秋、秋还?」两人的酒兴瞬间惊醒一半。他们半信半疑地看着锺孟扬。 秋还原是高岳军将军,十年前至奉召往弥州东边的芜州平定叛乱,叛乱平息後却藉口维稳而屡诏不还,由於伐回回失利,朝中无力征剿,只得下诏封秋还为芜州州守。朝廷最担忧秋还联络弥人,为防范芜州,有数波JiNg锐长期镇守周围,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两人还不完全相信锺孟扬。随着酒力b催,自称老哥的商人说他的确是帮某大商贾联络玄磷镇,这类走私交易或已行之有年,一般而言走私铁矿并不会超过定量,毕竟几乎是农事用具,少部分则流入黑市,供游侠一类的人使用。近年的需求却不断暴增。 「买这麽多铁做什麽?」 「谁知道呢,如果是秋还大人,肯定是用来Za0F啦,哈哈哈。」两位商人喝得满脸通红,说话颠三倒四,估计明日醒来说过什麽都记不得。 「秋还……这麽说的话,很可能是秋还遣人私购。」锺孟扬忽然觉得弥漫山雨yu来的压迫。芜州虽产少数铁矿,但为了保持长期割据,秋还定是要向外边走私。 但另个问题来了,「买主若不是秋还呢?」锺孟扬蹭了蹭鼻头,认为这些事都得请教孺夫子,才能做定夺。锺孟扬想不到出来吃个晚饭也能收获良多。 那两个商人还在猛力灌酒,锺孟扬抛下他们回到客栈,此时已过戌时。他草草记下今日探得的情报,又与区梓他们闲话家常几句,便入睡了。 翌日晨光未现,锺孟扬已在客栈後方的花园练武,厨房的人才方朦胧睡醒,准备早餐。弥人本无拳法概念,他们每日锻链身T,并搭配地形使用黔钩,主要是以实际r0U搏的经验为主。锺孟扬懂得打拳,也是由孺夫子传授,但这些拳法与弥人认知相异其趣,因此只有极为少数人学习。 锺孟扬将两者融会贯通,反倒造就极为高强的身手,整个弥州七部的同辈人中无人是他的对手。 微曦初乍,温柔地描过沧津。 炊烟袅袅,唤醒饥肠辘辘的胃,锻链完毕的锺孟扬整理好衣冠,三人满心期待丰盛的早点。却听见楼下叽叽喳喳一片慌乱,原来是一队官兵围住客栈,领头的人说:「奉命捉人,请配合调查。你们分头去找,你带另一队人堵在渡口,别让人跑了。」 官兵四散而去,命客栈内用早餐的人起来一一检查。锺孟扬三人赶紧往房里走去。 「被识破了吗?太快了,咱估计还得一天的时间啊。」 「官兵是冲我来的,我不会给两位添麻烦。」锺孟扬认为是韩晟认出他来,所以向官兵通风报信。 「你忘了是咱们一起骗长牧吗?我们三个一样都成逃犯了。」 「这该怎麽办才好?该怎麽办?」区梓满脸忧容,看着窗外集结的官兵。 「先别怕,如果真有不测,我会保护两位上船。」 「怎能留你一人在此?」区梓说。 「两位到临沧後去请孺夫子替我辩白,孺夫子定能化解误会。」锺孟扬交代道。 胥长逍望向门外,说:「有四个人上来搜房,咱们要走要趁快。」 「但路都有官兵把守,要怎麽出去?」 「从那里。」锺孟扬指着窗户。 「要跳下去吗?」区梓惊讶地问。 「这里是二楼,跳下去不会有事的。」 「奉命捉人,请配合调查。待在房内的人不要妄动,只要配合检查就没事了。」外头已传来官兵吆喝。 锺孟扬喊道:「再走就来不及了,你们先走,我殿後。」他将两人推到窗前,并密切注意外边动向。 「我恐高啊……」区梓望了眼窗外,颤着身子说。 「嗄?」锺孟扬也m0不着头绪了,不能跃窗,难不成要坐以待毙?他只剩一个办法,击倒查房的官兵。 「你们躲好,我会尽快摆平他们,然後我们再从後门出去。如果真的没办法,我就打一整路,一定会将你们平安送上船。」锺孟扬摆开架式,等待官兵上门。 那四名官兵走进房里,劈头就说:「都站好了啊,这房内就你们三人是吧?」 「看他们不像火凤教的人啊?」 「你怎看得出来,还得查验才知道。」 胥长逍立刻从锺孟扬身後走出来,b着万莲宗的莲指手势,恭敬地问:「上座庇佑,不知道四位追查何人?」 「咦?你也是万莲宗的吗?」 「上座之法何其伟大,宇内万民有谁不信万莲。」胥长逍语气虔诚,就像沉浸多年的信徒。 官兵面面相觑,毕竟万莲宗乃是国教,若对其信徒轻举妄动,绝对会遭惹横祸。何况万莲宗真正的信徒皆有不低的身分,随便一个都可能是极具威望的乡绅。他们见胥长逍的衣服是上等料子,又一副虔信的模样,心里也嘀咕这人不能得罪。 「我看这位少爷大有来头,再说追缉的人脸上黥字,这三人白白净净,不像我们要抓的人。」 锺孟扬他们知道官兵的目的是火凤教徒,不过三人也是未公开的逃犯,因此还是得处处为营,以免被抓到辫子。 「若有需要咱们配合之处,请尽管开口。」 「在这里!是韩晟!快来人帮忙围捕,别让他们逃了!」楼下的喊声打断四人的疑惑,他们立马转往楼下。 「那些人犯了什麽事?出动这麽大的阵仗?」胥长逍假意关心。 「有人密告火凤教徒聚夥走私,此事牵涉屏州九郡,故州守大人直接下令各衙门追捕相关人士。打扰三位少爷了,我们先抓人去。」 那四名官兵匆匆忙忙跟着追上去,锺孟扬朝窗外看去,韩晟那些人果然在街上逃窜。这时他想起昨天在饼舖遇见的走私铁商,忖这两件事是否有所关连,但他不打算告诉两人。 这场追捕有惊无险,让三人决意要尽快动身,於是简单啃了几个馒头,便收拾行囊,换上商人打扮往渡口去。等着搭船的人cHa0不减,大家都在讨论火凤教的事。 「恐怕是朝廷给安的罪名吧?」有个人说。 「可不是吗?角天师济世救人,怎会g走私这种事情?贼阉僧不去管,倒是成天欺压百姓,年都过不好了。」另一人抱怨道。 「算了,算了,人多嘴杂,少说为妙,上个月我乡里才有人批评万莲宗,被捉去砍头。」 因此那些人也不敢再多说,对於阉僧的跋扈是敢怒不敢言。事实上因为阉僧滋扰民间,因此西北一地盛行的祖龙派、东南沿海香火鼎盛的正气道,皆颇得民心。当然最负盛名,势力最大的还是源自屏州的火凤教。从天师角要离五年前就以滋众扰政的罪名遭通缉,但角要离仍可以走遍四地,足可见底下有多少人暗通。 「三位客官要至望州?」驼背的老船夫打着哈欠问。 「临沧。」 「哦?往这里走。」 第十章昊弥有别 这晚越家酒楼动用了所有厨子和仆役才有办法替百余人的弥族夏贡队烹出一桌桌佳肴。夏贡队名义上的领导者是锺孟扬,但真正掌事的是诏部族长诏林,还有诏部的族长诏林,诏林把头发绑成七、八条辫子,腰缠藤皮带,两只胳膊像牛腿似发达。 「启哥哥,菜烧好了。不知道这里的猪r0U跟大猪b起来怎麽样呢。」锺桔端上烤好的咸猪r0U,放在锺孟扬的几案上。 照弥人吃饭的规矩,是按身分围成主圈、次圈,并将酒食随意放在前面取用,大昊内地的宴席则流行分食制。於是形成诏林、黑布、锺桔三人随意坐在地上,而锺孟扬盘坐於几案前的奇怪场面。 「只有少爷有啊,也给我来点嘛──」黑布假装吃味的说。 「你还敢说,这几日吃了一堆r0U,又不去锻链,身上不知长了几斤肥r0U。」锺桔对黑布的态度很是尖酸,事实上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除了锺孟扬。 「阿启,你不说一声便去屏州,阿伯非常担心你出事,虽然你身手了得,但万一有个意外,阿伯怎麽跟首领交代。」诏林把碗斟满酒,推到锺孟扬面前,「依规矩,你得先罚五碗。」 「诏伯伯,侄儿也不是一声不响,临行前还跟黑布交代了。」 「欸,诏伯,您这五碗酒可伤不到启哥哥半分,让小桔来吧。」锺桔也拿个大碗倒酒。 「小姑娘长成nV中酒豪啦,哈哈哈。」诏林捻着八字胡。 「小桔都快十七啦,早不是什麽小姑娘,是吧,启哥哥。」锺桔朝锺孟扬抛了媚眼。 弥人喜饮酒,认为酒是天酿,故运往弥州七部最多的便是酒。锺孟扬更是这群嗜酒人中的佼佼者。每年夏、冬贡,负责接待弥人的酒楼都得备上大量酒,特别是冬贡,冷峻的天气让他们不把酒窖喝尽誓不罢休。 「先乾为敬!」锺桔豪迈举碗,分成数口饮下肚。她将碗倒置,说:「启哥哥,小桔每喝一碗,你就得喝五碗,不许拒绝,谁让你让小桔担心呢!」 「嘿,这样哪难得倒少爷?我来替少爷挡酒都行。」 「好啊,你也跟着启哥哥喝。」锺桔放下碗,转向大喊道:「掌柜的,把最辣最烈的酒全拿上来。」 锺桔是第一次跟着朝贡,掌柜还未看过这麽豪爽的小姑娘,也不敢因为是小姑娘而怠慢,弥人脾气不分男nV都很刚烈。跑堂的连搬来五大坛高粱烈酒,每坛足有一石。 「好的,好的,马上来。」 「既然要喝五碗,这碗便太小了。」锺孟扬拿了乘J汤的锅子,把高粱倒进锅内,面sE不改的喝下。「好,还是孟州酿的高粱酒够劲。」 「少爷,真的要这麽玩啊?」黑布见了锺孟扬那身酒胆,不禁心生却意。 锺桔一手托着脸,贼笑道:「就知道你不敢喝,哼。」 黑布做人单纯,最惹不得被激将,他也倒满一锅子高粱,x1了口气大饮入喉。烧灼感如闪雷麻痹全身,黑布黝黑的皮肤浮现一圈圈酡红,他摀住嘴想堵住那呛味,但酒气一溜烟朝鼻孔窜出来,黑布拦不住呛辣的压力,转过身猛力咳嗽。 「哈哈哈,阿启这身酒囊是地灵主给的,谁都学不来。」诏林也有一副好酒量,但在锺孟扬这个晚辈面前,显得不值一提。 「少爷,给我水,我快呛Si啦!」 锺孟扬唤人抬水桶过来,黑布像头牛一样把头钻进去大口喝水。牛饮一番後,黑布甩着头,气喘吁吁瘫在地上。 「别管那个笨蛋,启哥哥,我们继续喝。」锺桔这次倒得也是高粱,正要饮下时,锺孟扬却抢来羼水。 「孟州高粱出名的辣,你别纯饮。」 「就知道启哥哥最关心小桔。」她喜孜孜地喝下羼水的高梁。 锺桔碗未放下,锺孟扬又饮尽一锅,连声赞好。 其余弥人见少主喝得畅快,也纷纷过来凑热闹,锺桔鼓着脸不悦地说:「谁准你们打闹的?这酒可不是备给你们喝。」 「好妹妹,今日大家好兴致,可千万别打断。哥哥再饮一锅,帮他们开个头。」锺孟扬又是一次豪饮,招来众人欢呼。 有弥人在的宴会,肯定是杯盘狼藉收场,掌柜早已习惯这情景。弥人从酒窖搬来所有的酒,直接拿大碗盛用,有人用筷子、汤匙敲起战歌,热闹的像是祭神典礼。 黑布r0u着头,困惑地问:「少爷,你都喝了快半石高梁,还一点感觉也没有?」 「倒是觉得灌多了水,腹内有些涨。」锺孟扬泰然地说。 「少爷一定是奎力,否则怎能有这身酒力。」「奎力」是弥语的酒,用来形容人就变成酒神降身的意思。 锺孟扬笑而不语,夹了片咸猪r0U送进嘴里。其他族人是以手撕r0U,大口饮酒,因此常有人打趣道:「你不喝酒的时候,简直跟那些北方读书人没两样。」 宴席不出掌柜估计,酒兴上头的夏贡队将窖藏喝得乾乾净净,饭厅也被掀得乱七八糟,一大群醉Si的弥人东倒西歪。几乎所有人都敬以孟州高粱敬锺孟扬两升,但直到宴席结束,锺孟扬意识还相当清醒。 扬言要灌醉他的锺桔早已不胜酒力,依偎在他身上,锺桔喃喃道:「启哥哥,小桔还能喝呢--」锺孟扬轻轻拂着她的头发,无奈的摇头。 「小姑娘太逞强了,明早怕是要头疼。阿启这身酒量,说是弥人第一当之无愧。」诏林笑道,他自身也染三分醉意。 「让伯伯见笑了。对了,侄儿这路上遇见您一定意想不到的人。」锺孟扬神秘兮兮地说。 「哦?阿伯跟北方人向来没交集,还有什麽朋友让你遇上吗?」诏林一手捻着八字胡。 「这人叫胥云,b侄儿小两岁,他的父亲是曾任平慰使的胥子适。」 「胥子适,好耳熟的名字──哦,是胥宜啊,我想起来他确实说过有个儿子。算了算也十多年光景,胥宜现在还任将军吗?许久未闻他的消息,是不是在朝廷做大官啦?」诏林喜出望外,当年胥宜在平慰使任上,努力与弥人G0u通,因此与各族长皆很熟稔。 锺孟扬将事情重述一遍,诏林感叹道:「无奈世道啊,胥宜如此,孺夫子也如此……乱糟糟的,谁还出来管事?」 「伯父,您方才说什麽?」锺孟扬停住夹猪r0U的手,愣看着诏林。他前往孟昌时曾先捎一封信来,要诏林先帮他打点会见郭防一事,但只字未提孺夫子下狱。 诏林拍拍腿,打了个酒嗝,「你去屏州是为了见孺夫子吧?我们方到孟昌时,负责接待贡使的司宗院便派人传信,说是太学清议毁谤朝政,包括孺子夫在内共有三百多人受牵连,来使说朝廷抓非议抓得很紧,要我们入g0ng时注意礼节。算是先给我们忠告吧。」 锺孟扬想起孺夫子憔悴的型态,不禁垂下头,放下筷子。锺桔也换了姿势,倒在一旁蜷曲,像个还未受成年礼的小姑娘。 诏林明白锺孟扬非常敬Ai孺夫子,但仍继续说:「那使者还说了,朝廷下令把全国犯非议的读书人都聚集到京师,要在我们这些外藩面前血祭。皇上似乎听从万莲上座的话,要杀谤者安国。」 「乱了,真乱了。那些阉僧实在混帐!」锺孟扬只能愤而握拳,却有心无力。 「阉人把皇帝弄糊涂了,芜州跟磨州的事还没把朝廷那些人敲醒。」诏林语重心长地说。 大昊如今最令朝廷不安的两块地方,便是芜州与磨州。秋还虽拥兵自重,但跟朝廷的关系还算安稳,但地处西北的磨州却是一片混战。征伐回回失败後,十二行军中威望最高的撼山军将军中岩夫前往磨州平叛,未过一载,底下将领譁变,中岩夫Si於叛乱,撼山军一分为七,七将各自领兵攻伐,并g结西境的突狁、鵟方等外族,藉以壮大势力。 磨州北方还有个尔州督护,境内北连荒漠南绝高山,有重兵把守阻挡威b边境的车奴汗国,边军要抗车奴已是疲於奔命,对於磨州内乱鞭长莫及。 「弥地走小道便能入鵟方後门,或许能上奏皇上,让我们效犬马之劳。」锺孟扬在《朱羽经》影响下,充满忠君报国的信念,这也是孺夫子的恳切之语。 「阿启,听阿伯说句公道话,我们弥人虽被列在大昊,但向来都是自己管自己的事,无论你多麽喜Ai昊人的东西,昊人的事我们管不上。这两年你也看见大昊已经不若以往强盛,但这都是朝廷的事,我们只负责夏、冬两贡,其他一概不理。」诏林说的也是绝大多数弥人的想法,虽然弥人会跟着祭昊人的神,但真正祭祀的还是自己的天地山川。 「侄儿自有分寸。」锺孟扬心里虽不舒服,但仍笑着应答。 诏林知道他的想法,不再提这话题,便道:「昨日为止郭防将军还在铁武军驻地,不过最近很猖狂的马贼流窜到定方,郭将军就跟着去剿匪。」 「哦,在定方吗?那快马加鞭还不需要半日路程呢。」 「早知道会拦不住你的,只是司宗院的人说了,夏贡要在莲寿节之前抵达,你可别耽搁太久。」 「伯父放心,明日侄儿最迟不超过h昏就回来。」锺孟扬保证道。但路上会不会意外就不知道了,在汶yAn经历那些事後,他深感世事难料。 「你带小桔去睡吧,这小姑娘还需要人照料啊。我也累了,大概是年纪大了。」诏林伸着懒腰,拍了拍後脑勺。 锺孟扬拜别诏林,抱起锺桔时还是忖着一路上见到的乱象,官员贪W、阉僧扰民,甚至乾脆逮捕清议之人,以绝逆耳忠言。那些官员理应行孺夫子所说的正人之道,却做起啃根基的蠹人,反是被官府通缉的火凤教受民称颂。 「唔……」锺桔发出喃喃声响。 这时锺孟扬才闻到一GU酒味混着香味,弥族nV子不喜点胭脂水粉,也没有撒香草水的习惯,这淡淡的香味来自锺桔初长成的t0ngT。锺孟扬忽然才觉得怀里的姑娘不是小nV孩了,而是慢慢摆脱稚nEnG的nV人。醒时虽娇蛮的不得了,睡时却一副姌嫋,彷佛一吹气就会把她化了。 走向锺桔的房间,她却悠悠张开眼,「启哥哥,你还带小桔回来啊。」 「不然谁要带你这鬼灵JiNg丫头?」 「小桔不是小丫头了。」锺桔反驳道。 「瞧你喝得这麽多,明日头疼没人能救你。」锺孟扬微笑道。 「启哥哥,陪小桔睡好吗?」锺桔红着脸说,声音也不似平常高昂。 「你不是说你长大了,难道还需要讲故事给你听?」 「才不是这个意思,人家是想……」 锺孟扬将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被子:「好好休息吧。」 正要走时,锺桔拉住他的衣袖,懦懦地说:「启哥哥,可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亲小桔的额头呢?」 「好。」拗不过锺桔,他只好吻了一下。 「嘻嘻,还是启哥哥最好了。」 「睡吧。」锺孟扬吹熄蜡烛,房内倏地昏暗一片。 锺孟扬隔日起了个大早,此时孟昌城人声罕见,偌大城市还沉浸梦乡中。他没有向任何人知会,便跨上从临沧买来的黑sE骏马,背着马弓、箭袋驰去,出城时他向守门人示出贡使证明,不经盘查便向定方县奔驰而去。诏林本想让黑布陪伴他,但弥人身处丛林深山,不JiNg马术,能像锺孟扬那样驾驭马匹的人不多,因此还是只能让他自己去。 过了几个农村後,未至午时已能看见傍着小河的定方县城,但锺孟扬勒马转向,朝附近的山G0u寻找马贼。这里山势望上去并不险峻,在四处皆平野的情况下,马贼只能藏身山G0u。 据农民的说法,铁武军曾在这村子交换粮食,接着就不知去向,还没有人见到他们与马贼交战。说起这绺马贼,农人是闻之sE变,他们源至绾州养马区,骑术了得,机动X很强,遇上官兵打的赢就杀,情况不对就跑,因此祸乱许久。 这回马贼入境孟州,孟州乃京师重陲,引起枢密府高度注意,才遣铁武军前去。 锺孟扬寻无头绪,便在原野上绕了几圈,不必他去寻人,马贼见到只身上路的人自然会把他当成自投罗网的肥羊。一GU约有十来众的马贼团团围过来,而且骑术JiNg湛,锺孟扬估计这是他们在外的巡察队。 那夥人皆绑着如商人的青sE头巾,只不过马贼用的是圆巾。一个看似他们领队的壮汉吼着:「小子,好大胆子,敢自己一个人来这里,想必是备好过路费了?」 「路费没有,倒是想打听一些消息。」 「哈哈哈哈,你小子染病了吧?想跟俺们打听事情?」壮汉挥舞着大刀,「看你背着马弓,肯定也是铁武军的人,看来是迷路了吧?既送到俺手上,俺也不亏待你,一刀让你一路好走。」 「三头目,这人可能是陷阱,小心四边有埋伏。」 「哼,陷阱?杀了他不消多少时间。听着,他那马弓俺要了,至於那匹黑马,谁抢到算谁的!」他用大刀指着锺孟扬,大力吼道。 「哦!驾!」马贼们最需要的便是好马,他们听三头目许诺,便立刻拍马上前。 锺孟扬勒马跑开,马贼在後穷追不舍,放箭追S,不过都被闪过。锺孟扬拿起马弓,cH0U箭搭弓,忽然转身S箭,发出一声急促亮响,最接近他的人惊恐地看着箭笔直cHa入心脏,随马身摇晃倒地。 「响箭?那不是回回人的玩意儿?」追逐的马贼见状全停了下来。 锺孟扬又发出一箭,响声随着一阵惨叫带走另一个JiNg瘦的马贼,这些马贼都知道锺孟扬的能耐了,连勒马退了几步。 「怕什麽?会S响箭又如何?俺有十三个人,全部围上去还怕他不成!」三头目怒道。 「是啊,从四面围攻,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能同时对付我们。」经三头目一说,他们恢复了斗志,重新组成阵型。 第二十章满城风雨 区天朗率领外四营兵马浩浩荡荡入驻昊京,白羽军闻风而降,外四营很快便控制所有区域。 区天莹邀锺孟扬坐着马车巡视街上,身後跟着百名卫北营将士,威武的唐镇抚则立在前头开路。路上能见到万莲宗会所被捣毁,百姓闻外四营是来杀阉僧与阉党,纷纷沿路叫好,并把司诏、护法给赶到街上,用棍bAng狠狠敲Si。 平时与万莲宗狼狈为J的白羽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政臣,您真狠,让南靖王与阉党互斗,再引兵坐收渔翁之利。」锺孟扬质问道。但他心里更多的是对惊恐,他未想到看来不理政事的区天莹居然会有这手。 「狠?锺少主,你看看周围百姓真诚的笑靥,这不也是你所希望看见的吗?让南靖王来做,与我来做,有何分别?」区天莹灿烂的笑。 「连南靖王都无权调度天子六卫,区大人此举已是逾越皇权。」 「小子无知,你看这满城人民的欢笑,能救民於水火才是首要之务。」 「但──引兵围住皇城,这算什麽!」 「逢戎是个窝囊废,只要在城外吓唬他几句,他便会把玌高绑出来。」 但锺孟扬仍想不透,外四营营帅都是玌高一党,区天莹是如何调动。 区天莹点着马车的扶手,惬意地说:「锺少主忙着沈醉在玌高设下的温柔乡、以及与南靖王谋划幼稚的bg0ng手段时,咱可没有闲着喝茶。」 「你监视我们……」锺孟扬这才感到眼前之人究竟城府多深,京城的明争暗斗全都是他的一盘棋。「南靖王是为了匡复大昊,岂能跟你这等权臣行为相b!」 「为成大业,这只是必要的手段,要让皇上的瘾头清醒,唯有更辛的味道才有疗效。布局之久,酝酿之深,非小子能懂。」区天莹莞尔道。 「难道──杨大人是被你给暗杀?」 「锺少主该问的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果然是你!那麽火凤之徒也是你放进去的吗?」锺孟扬气愤地问。 「这恐怕得问玌高,放心,会留他半条命让你诘问。」区天莹捻着飘逸的胡须,望着Y惨的天空,「这场雨过後,天下将要放晴。」他神sE自若,一切都在掌握中。 锺孟扬不再多说。区天莹的计画确实高明,游走两派,再一次并吞独大,以他如此权势,朝野上下谁敢质问踰矩之事。 锺孟扬承认自己远无区天莹的权谋,那老狐狸之毒,绝非初生之犊能b拟。城中各处传遍救世军队来临的消息,到处都能看见万莲宗门徒的屍首,当他们失去庇护时,求饶的惨样与常人无异。 这本是锺孟扬乐见之事,但他却一丝欢愉感也没有,三日内昊京风起云涌,变化莫测。他想起昊汾巳慷慨豪情,杨淳志救苍生,却都只是老谋深算的区天莹手中一颗棋子。连他自己也是。 唐镇抚威风八面,喝令士卒到处搜查,把跟阉党、万莲宗有关的房舖、人员全数查抄。 夜sE低垂,城里却到处火光,因阉党倒台的缘故,许多仗着阉党欺人的富商也遭受攻击。变节的白羽军已经封锁八个市场,区天莹意在澈底清查阉党,因此阉党在市中的相关产业也都需要一一封查。昨日还对阉人低声下气的京师衙役,今日各个神气活现,恨不得把那些平时仗势欺人的店主用水火棍打Si。 马车一路驶至皇城口,区天朗已控制皇城,边喊着清君侧,一路杀Si所有遇到的宦官。逢戎如区天莹所言,几乎没有抵抗就率黑羽军哗变,但他本人却被拿下。 「锺少主,你可以回去使馆静候佳音。」区天莹说。 「你想做什麽?」 「自然是面圣。」 区天莹喝令停车,放锺孟扬下去。锺孟扬只得回去使馆,沿途能看见被杀Si的年轻阉人,他们并没有做坏的权势,只是成为诛讨玌高的牺牲品。 雨水刷不掉血迹,泥泞路上血迹斑斑,有些阉人甚至被砍下四肢。 使馆内似与平常无异,诏林见锺孟扬落寞的回来,便问:「你可知皇城外情形如何?」 「风风火火,已经无法控制。区天莹利用百姓的积怨,清除所有政敌。」锺孟扬瘫坐下来,两手放在头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启,这不是你希望的吗?」诏林的回答与区天莹如出一辙。但他认为谁当政都无关要紧,只要维护弥人利益即可。 「伯父,侄儿确实不明白,侄儿虽追求铲除阉党、阉僧,为何却又心里难受──侄儿不懂。」 「今日纵是南靖王成功,结果又有何差别?还是你贪功,想要在这之中有一席之地?」 「不,侄儿心系黎民,从未忖表功自彰。」锺孟扬辩解道,但他知道诏林说的有道理,今日若是昊汾巳主事,只是把区天朗换成红荡臣。 诏林语气和善地说:「阿启,政治交替正是这麽一回事,功过都得Si人,没有不流血的战争。你yu做大事,还奢望没有牺牲,那就是假的,不切实际。」 「难道孺夫子的牺牲也是必要之恶吗?」锺孟扬垂头丧气。 「孺夫子的Si没有善恶之分……他只是在这场斗争牺牲,跟其他数百个含冤下狱的士子一样。」 「好人怎麽能受到这种对待──」 「你从皇城外回来,该看到百姓对区太政的期望,他对昊京百姓而言,是好人吗?对那些遭阉祸牵连的人来说,区天莹是好人吗?」诏林掏出两个问题让锺孟扬思考。他不浪费唇舌,这些事若非自己思虑过,永远T会不得。 锺孟扬杀过的人无不是穷凶恶极之徒,他认为好人坏人判若云泥。但听了诏林的话,锺孟扬忽忆起定方遇见马贼时,郭防明知周鼎荣是被b着落草为寇,仍要将他治罪,那麽郭防究竟是好是坏?红荡臣下令斩首时矛盾的神情,锺孟扬似乎理解了。 锺桔从楼上走下,瞥见锺孟扬一脸哀伤,忙着过来安慰。 「启哥哥是不是看到Si很多人,所以才这麽难过……」她也听说外四营入城的消息。 「没事的,不要为我担心。」锺孟扬赶紧正sE。 「这样才让小桔担心。不过小桔要黑布煮了好多菜,还准备了许多酒,晚上我们好好畅饮。」锺桔挽着他的手,偏着头笑。 「你不是不让我喝了吗?」锺孟扬莞尔。 「没关系,启哥哥开心就好。」 这时一个人SHIlInlIN的闯进使馆,嘴里还喊着救命,他冲见锺桔便喊道:「锺姑娘救我,救救小李!」 「小李?」锺桔立刻上前握住那个发颤的人。他正是负责带锺桔进g0ng的阉人。 「锺姑娘,有人要杀我,求求您救我。」 「Si阉贼别躲了,快出来!俺让你痛快的走。」卫北营的士卒在外头叫嚣道。 「这些坏蛋,竟然要杀Si小李,诏伯,你去驱走他们。」 卫北营的一个队正走了进来,向诏林拜道:「贡使,俺奉皇上之命诛杀阉逆,请把人给交出来。」 「皇上这麽喜欢玌常侍,怎麽可能下这种旨。」锺桔不信。 「不从,便是抗旨。皇上有言,抗旨者一律当逆贼斩!」那队正疾声厉sE。 「是皇上的旨意,还是太政臣的命令?」诏林不温不火地问。 「贡使是想违抗了旨意?」 「违抗?哼,这里是弥人的地方,要杀人还得问过我。」诏林甩动辫子头,指着小李,不言苟笑道:「请告知太政臣,这人我明日会完封不动送还,绝不违背圣上旨意。」 「我无法作主。」 「好,阿启,写封信给太政臣,让这位小哥有办法交代。」诏林b近队正,气势迫人,「还有问题吗?」 诏林拳负於腰,一副不让人违逆的姿态。那队正见弥人态度强y,他一个小队正不敢真的得罪弥人,便只好退一步。 「就给贡使行个方便,明日定要带那阉逆来。」 队正说完,便带着士卒离去。 小李跪着感激涕零,「多谢贡使,多谢贡使。」 「无须谢我,你只是多活一夜,明日还是难逃一Si。」诏林摇摇头。 「救命啊,锺小姐救命。」 「诏伯,难道我们不能收留他吗?」 「昊人的事还是得由昊人处理。留他一晚已是极限,不管如何,大昊仍然是我们的宗主。」 翌日小李被送进内皇城,在众目睽睽下斩首。皇上下诏因区天朗救驾有功,加官为枢密府大将军,朝政俨然被区氏把持。皇上又下旨取消莲寿节,废万莲宗,并改让区天莹接见贡使。 昊京城持续捕搜阉党余徒,连亲近阉党的司徒美人也难逃流放冷g0ng的命运,遑论其他人。诏林知道锺孟扬不想会见区天莹,便由他入g0ng。 锺孟扬还是晃到霓华阁,他此时只想见到小玉。但阉党在这繁华之处经营的可多了,因此衙役跟白羽军在此抓人。 围事、妓nV、老鸨等等与霓华阁有关的人一个个被赶出来,封条贴满霓华阁的琼台玉宇。与朝中大员关系良好的老鸨此时求助无门,区天莹下的命令无人敢违背,因此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苦心经营的霓华阁闭门。 锺孟扬没看见小玉的人影,便问老鸨,但老鸨说她还在里头。锺孟扬想进去找人,但守门的衙役将他拦下来。 「喂,没见到我们在清查这里吗?要玩nV人去其它地方。」 「能让我见去见一位姑娘吗?」锺孟扬求道。 「连半步也不准进去,想玩nV人到别的地方去,这里已被勒令查封。」 「请问诸位能否行个方便,我只是想进去找人。」 「不行就是不行,走开。」衙役用水火棍挡着他。 步头却认出锺孟扬,他朝锺孟扬跑来,问为何发生争执,知道缘由後他说:「抱歉了贡使,此处已被勒令查封,不能进入。」 「有个我想见的姑娘还没出来,我只想跟她说几句,可否通融一会?」 步头见锺孟扬可怜兮兮的模样,沉思後对守门衙役说:「算了,反正他进去也不能g什麽,就让他进去。」接着又向锺孟扬说:「贡使进去後也请勿耽误时间,叫里边的人赶紧出来。」 锺孟扬谢过步头,便匆匆进了霓华阁,里面被翻得东倒西歪,生气尽失。他赶紧走至小玉的阁楼,发现她穿着美丽的华服,倚在绣枕堆里看着窗外。她脸上妆容JiNg致,却形sE哀戚,彩带飘然叠成形形sEsE,更衬小玉一身黯然。 「小玉姑娘……」锺孟扬隔着珠帘唤她。 「锺公子。」小玉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收起哀容,起身华服曳地笑着迎接。「妾身一直等着你呢。」 「等我?这是为何?」锺孟扬欣喜於sE。 「本来还怕公子不来,但见了公子妾身才免去担忧。」小玉搂着他,轻柔地说:「若等不到公子,恐得抱憾终生。」 锺孟扬一听,连把她从怀里推出来,「为什麽这麽说?你要去哪?你不是说这里是你的栖身之处?」 「原本是的……但谁知道仅仅一夜风云sE变,霓华阁有玌大公一份,官爷说皇上下诏必须歇业,谁求情也没用。妾身已是漂泊浮萍,此地终成泡影。」小玉秋水泛起涟漪,脉脉与锺孟扬的眼睛搭成一条桥。 那份寂寞真确的传递至锺孟扬身上,他急迫地问:「你能去哪?再去别的妓、地方吗?我是说,接下来你如何安身?」 「本还跟公子说不想当笼中鸟,突然被放出去,竟赖着不想走。」小玉免强笑道,她顿了会,说:「妾身只是烟花中的娼妓,不敢奢望什麽,想不到能碰上公子,妾身亦无求了。昨夜查封的消息传来,妾身便想过,趁红颜未衰时,早早傍个男人才是道理。阿母之前替妾身寻的一个富有人家,妾身便允诺了。」 「什麽?但是我──我会很难过──」锺孟扬紧抱着小玉,「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一生花用……」 「呵,妾身不能拿公子的钱,最好连一丝眷恋也别留。妾身只是个娼妇,配不上公子,您身边应该有更好的姑娘。」小玉冰凉的泪珠滑落,沾Sh锺孟扬脸庞,cH0U泣道:「明明与公子相识没几日,公子却已占据妾身所有,每一刻都思念公子的声音,若、若妾身不是娼妇该有多好──就能随公子──」泪音咽住她的话语。 「以前我曾在昊京游学两年,却从未见过姑娘,如今惊鸿一面似b两年还长……要是我可以更早遇见你就好了。」锺孟扬的脸如火烧,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这种话。 「锺公子,此时便是我们最好的时刻,小玉祝您幸福。。」 两人相识未过一旬,锺孟扬却觉得有常人十年这麽长,他往後的人生都不会忘记这个nV人。似雷雨轰轰烈烈而来,毫无预兆燎起天火,却忽然从云蒸霞蔚的梦影被唤醒,锺孟扬将小玉的面容深深刻入心里,一刀一刀难以忘怀。 「幸好妾身等到了公子,能够遇到公子这样的好人,小玉无憾了。」小玉揩去泪水,携着锺孟扬离去阁楼,结束两人最後一段路。 第二十一章大难不死 雨下了数日,孟极道因而泥泞不堪。在临沧与锺孟扬分别後,胥长逍与区梓一路吃好喝好,不急着赶路,相当逍遥自在。他们的篷车从新浪郡来到奉河,此乃常中郡最北的县城,再过去便是极州,行五百里左右便可抵达绝骑镇。 「这日子很是舒服啊,想当初咱们从绝骑来,还是有一餐没一餐,谁能想到碰上锺兄,经历那些古怪的事情,还平白蒙了一大笔钱。」胥长逍啃着这些时日来第十三只J腿。 「胥云,你整日吃J腿不嫌腻吗?」区梓嫌恶地说。草草用完晚饭,他点持着烛台到一旁念书。得到巨资後,他路过郡城在大集买了能放半车的书籍。 「也许再吃个五、六只便腻了吧,到时改吃牛腿。」 「得了这麽一大笔钱,总要有个想法,像你这样花费无度,早晚被吃空。」区梓被胥长逍影响,手里的主讲旭王朝四灵改革前思想的《右苑集》仅读了几行,便重新卷起来。 胥长逍笑道:「人早晚会Si,吃空又如何?好不容易在锺兄庇佑下发了笔横财,咱们当然要好好过。」 「玩日愒岁,不思进取。这笔钱到时咱们一人一半,咱要拿这些钱去疏通,读太学,届时便能像先祖一样登立朝堂。」区梓g勒未来远景,又数落胥长逍道:「你不思读书,不如去从商,虽然位阶低一些,好歹也是正经事。」 这一路上区梓对胥长逍的态度愈来愈差,简直判若两人。 「区梓,咱们都有钱了,去屏州讨劳力活不就为这些玩意儿,为何还要这麽劳苦?」胥长逍将骨头丢到盘子里,拍了拍手,说:「不过若要咱说想做的事,还是想学咱爹当军人吧。从商便不能从军了。」 「从今以後,胥云,听明白了,从今以後别直接唤咱名讳。」区梓不悦的放下书卷,缓缓走至他面前。 「嗄?什麽名讳?区梓,你说明白些。」胥长逍不懂区梓为何变脸。 区梓严肃地说:「我的字是孙梁,别再直呼咱名讳。」 「孙、孙梁?怪了,之前不是你说不提表字吗?为何突然又──」 「是啊,那是穷得跟你一样的时候,胥云,现在我有钱了,身分不同了。」区梓回去拿起《右苑集》,现给胥长逍看,讽道:「你读过这书吗?你连《朱羽经》也不懂,凭什麽唤我名讳?」 区梓的口气愈来愈不客气,而非此时才有的情况。与锺孟扬分别後,区梓一直向胥长逍说着抱负,只是胥长逍一直表明想随遇而安,区梓的态度渐渐不友善。 只是胥长逍也不是容易被吓着的人,他依然笑答:「还不只《朱羽经》,那怕黑羽、h羽也不懂,恐怕只明白外头的梅雨。」 「哼,竖子不足与谋。」区梓嗤道。 「竖子也好,士子也好,活得开心便好。再说了,区、孙梁,你娘亲不是也说你安命就好,不要再想从前辉煌,既然有钱了,何不娶房妻子,一家人共享天l。」胥长逍苦笑道:「孙梁这名字怪拗口,还是区梓好念。」 「住嘴!你这废物凭什麽管我的未来?别让我再听见你直呼名讳。」区梓语气恎恎。 区梓的认真让胥长逍暗笑在心,但他顾及区梓颜面,便示弱道:「好好好,孙梁,这样总行了吧。」 「还有,这钱不能一人一半。」区梓指着放在角落的三大綑钱袋。 「咱们想的一样,咱也觉得不能一人一半。」胥长逍笑道。 区梓忽然胀红脸,朝胥长逍脸上呼一巴掌,「狗东西,这钱你得一半便该偷笑了,还想多要?」 这掌呼得胥长逍不明究理,他脾气也冲上来,骂道:「g什麽打人,发什麽神经了你,被阉僧迷走心窍不成?」区梓的身材b胥长逍高大,搏起来胥长逍不是对手,但嘴上功夫便无人能敌。 区梓却不是开玩笑,他说:「胥云,我想过了,与其让你拿着钱挥霍,不如交给有前途的人用。这钱本该是我的东西。」 「你说什麽呢?若非遇到锺兄,咱们能拿的到钱?」 「别提锺孟扬!不过是个蛮子,有几个钱也想学士子风范?」区梓又揍了胥长逍一拳。这还不够,他早买通三个保镳,三人进来对他拳打脚踢,彷若仇敌。 区梓跟老板说胥长逍白吃白喝,因此被他的人揍了一顿,老板闻後立刻将他赶出客栈。临行前,区梓在他脸上唾了一口,恶毒地说:「你这废物没钱还能怎麽办,靠那张嘴?不如爬去找锺蛮子,如果你活的到那时。」 胥长逍满身是血,想说话也没力气。他半张着眼看着篷车扬起的尘烟,雨丝缓缓与血溶合,刺痛伤口。有个声音瞬然在他心里崩裂,久久挥散不去。 「咱是要说,只要留点钱给咱就好,剩余的就让你取功名,照顾家人。」这话胥长逍没机会说出口了。他不知道区梓为何会变了个人,他一直知书达礼,虽然胥长逍有时会笑说迂腐,但心底却是非常佩服他。 胥长逍清楚人心险恶,却从未想过区梓是见钱无情的人。两人在绝骑镇相互扶持,这些年来俨b亲兄弟还要好,甚至可以说胥长逍敢肆无忌惮胡扯,都因为有区梓在旁作为底气。 他希望一切都是区梓为了庆祝两人脱贫而开的玩笑,但区梓从不开玩笑。 也许真的是自己错了吧。 又昏睡一夜,客栈老板要他别挡路,他只好撑着踏上回乡的路。区梓下手重,打断他的肋骨,但附近却连个草药郎中都见不着。胥长逍只能在雨里缓行,Sh气加重他的伤势,身T烫得像是着火,每一个喘息便是一次痛楚。 除了继续往前行,他不晓得还能怎麽办。有几次他几乎要昏厥,仍靠着意志力撑了过去,他忖要Si也得Si在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总算苍天眷顾,在他只剩余最後一丝气力时,他见到一间飘摇的破屋。胥长逍忖至少不会曝屍荒野了,但眼前忽然一黑便倒了下去,他努力撑开眼皮子,y是要爬到破屋里。 剧烈疼痛咬着他的意识,让他想乾脆放弃,在原地等Si,但他抓紧拳头,屏着一口气爬至屋前,m0到那破烂门板时,他整个人瞬间放松。 胥长逍往墙边一倒,庆幸自己有还个像样的地方当棺材。那屋里除了稻草外什麽都没有,即便他侥幸活下来,也只能啃草饱食。他父亲未去世前,常带他去镇外打猎,并教他身上无粮时如何求生,但此时这些技巧都不用上。 屋内倒有一尊一丈高的塑像,塑得相当b真。虽然不知哪门哪派,但将Si之人哪还在乎这个。胥长逍喃喃向它祈祷道:「不知何方神圣,咱听说人Si後魂魄会飞出来,照这话来说,魂魄大概不会散?祢若有知,可否帮咱告知父亲一声,说咱很快就会找他去,要他别乱走。」 「你父亲Si了?」忽然塑像竟回他话。 「何方神圣,祢、祢显灵啦?」胥长逍捧着下腹,吃力地问。刹那间他以为自己已经Si了,但又想到Si人怎麽会感觉痛。他喃喃道:「若魂魄出来还疼,那岂不白Si一回。」 「俺娘亲也Si了,却无法埋葬。」那塑像竟动了起来,还倒了些水给胥长逍,「怪俺没用,没钱葬娘亲,只能待在这破屋。」 胥长逍听了,才知道他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身板子太大。啜了几口,觉得身T舒服不少。他说:「咱还以为你哪路山神,是个人就好……」 「你不怕俺?」巨人诧异地问。 「咱又没愧对你,为何要怕?」胥长逍用力扬起嘴角,「Si前还有个人陪咱聊聊,谢你都来不及了。」 「俺自小身子骨就b别人大,村人都唤俺人罴,说俺是怪物。娘好不容易拉拔俺长大,却得病Si去,要借钱却也无人可借。」巨人似乎不常与人说话,见胥长逍与他搭谈,便兴奋的说着故事。但他说话极慢,音调沉闷平淡。 胥长逍笑忖:「就你这身板,就是抢也没人敢阻拦。」 「你伤得很重,被山贼抢了?」 「b这个还惨。」 「狼?嗯,这附近的狼很凶,上次俺被一群狼袭击,幸好挡了下来。」 巨人说得很轻松,但能挡住一群狼的力气也怪不得会被称作怪物。 「可惜你Si在这里,俺不能替你埋葬,跟俺娘一样可怜。」巨人哀伤地说。 「你很孝敬你娘呢,咱爹Si时,也是没钱葬他,是区梓他陪我咱到处求人,才换得一口棺……不说了,伤口好痛。」胥长逍从衣里m0出一个钱袋,丢给那个巨人,「咱偷攒的,他不知道,送给你安葬娘亲。天太黑,咱就搁在不远处,天亮了你就拿走吧。虽然咱们也就这一面之缘,但咱可以肯定你是有出息的,咱若从军,必带你一起建功立业。算了,都是空话,看你人挺好的,咱留个信,要是你记得……咱叫胥云,字长逍,家在绝骑镇,等咱Si了,帮咱烧成灰,洒在绝骑……谢了。」 说完胥长逍便决定休憩,Si前说这麽多话,还做了件善事也足够。他相信他爹会因此自豪。胥长逍听见一道巨响奔过,以为巨人要来搜他的身,区梓的前车之监还在,但他已没有力气反应。 「恩公、雄丈在此拜谢恩公。」巨人连磕三个响头,声声响亮。 胥长逍没有回应,但他很惊讶那巨人在这昏暗夜sE里竟还能看见钱,这让他不禁想起锺孟扬。这时胥长逍感到疲惫,不再想谁,缓缓沉入睡梦。梦中的景致很美好,父亲、母亲都在。 他与父亲在原野上纵马狂奔,忽然父亲问:「云儿,你过的好吗?」 「孩儿一直是这样过日子不是吗?」 「失去挚友很苦,为父明白你受尽委屈,只是天命如此,凡人如何强求?也许此番後将有新的契机。云儿,为父走了。」 父亲容颜烟逝,胥长逍也从梦里苏醒,他人还是在空屋里,身T倒b昨日舒服的多,破屋里还弥漫着浓浓药草味。那个叫雄丈的巨人不见了,只留下满地稻草。 胥长逍忖昨日应是作梦,毕竟世上怎麽会有身长一丈的人。只是身子舒坦了,他也不觉得高兴,肚子早已饥肠辘辘,此地没有食物吃,他也没力气出去觅食。连哪里有聚落也不清楚。 虽然他早做好在此地Si去的准备,但没想过是活活饿Si,要是如此,还宁愿当时区梓直接打Si他。空腹传出声响,听得胥长逍更难受,他突然喉头涌起一阵腥,吐了一地黑血。 他m0着肋骨裂开之处,又m0着脸上的伤痕,左脸都是伤口,鼻梁被揍歪了些,眼睛还肿着,不过没瞎掉。 蓦然外头传来马嘶声,一夥马贼走了进来,发现满身是伤的胥长逍。 「你是谁?」戴着眼罩的高大马贼问。 「将Si之人。」 「老大,看他衣服虽破烂,但也挺值钱,说不定身上还有宝贝。」 「嗯,去搜身。」独眼马贼命令道。 胥长逍觉得好笑,他瘫着两手说:「诸位大爷,咱才刚被洗劫一遍,身上早就什麽都没有。」 前来搜身的马贼踩着他的肚子,「等老子搜完便知道。」他用刀子挑着胥长逍的衣服,的确没有看见值钱之物。胥长逍身上本有藏一袋钱,不过昨日梦到巨人时把钱丢给他,钱也就不知去向。 「还真的一毛不剩,老大,这家伙被扒乾了,该怎麽办?」 「拿来练刀。」独眼马贼掏着耳朵。 「也好,反正咱本就是将Si之人。麻烦下刀快一些,给走的痛快些。」胥长逍倒感激这些马贼替他动手。 那群马贼互看一眼,笑道:「小子,你是外地人吧,没听过青山寨的名号?俺们杀人,是像宰羊那样,先断手,後砍脚,再把身T一段段切开。」 「何必这麽劳烦?咱这瘦弱身板也没多少地方好剁。不如给咱痛快点,免得几位爷劳神。」胥长逍不知那马贼是唬人还是真如此残暴, 「哈哈哈,放心,老子是屠户,保证把你切开时,你还能活着见到自己。」 那些马贼哄堂大笑,但胥长逍可不觉得好玩,他觉得自己实在倒楣透顶,被活活饿Si便算了,现在既然还有马贼要将他分屍。 「几位看来都是能G0u通的人,事实上咱家里富裕的很,只要咱捎封信回家,便能给诸位一大笔钱。」胥长逍只得唬他们来拖延时间。 但领头的马贼不买帐,他不亦乐乎地说:「要钱,俺们到附近村里g一票就好,杀人才好玩。」 胥长逍没想到会碰上这种变态,只能闭着眼认了。 「休动俺恩公!」 胥长逍听见这声音连忙张开眼,门外矗着一丈高的巨人,魁梧如熊,手掌b独眼马贼的脸还大。胥长逍才知昨晚不是梦。联想到屋中的草药味,大概是雄丈替他做了简单治疗。 「熊会说人话啊,怪物。」 「叫谁怪物?」雄丈一把抓住出言不逊的马贼,光凭他的握力便能掐Si那人。 「是这附近有名的人罴?大家散开,慢慢围上去杀Si那怪物。」独眼马贼喊道。 雄丈瞪着那些马贼,他的眼若铜铃,凶光似血,特别是一手便能捏Si人的怪力让马贼胆怯。他们之中最健壮的再雄丈面前宛若婴孩,那人持环首刀砍去,雄丈哼了一声,右手握住刀柄,用左手劈断刀身。刀身落地,雄丈一拳揍在发楞的马贼脸上,那声响b胥长逍所见过的都还巨大。 仅是一拳的威力,那人前齿具裂,瘫在地上,不Si也得送掉半条命。胥长逍的眼睛睁得老大,自从遇见锺孟扬後,他便没见过这种堪称「怪物」的人,而雄丈b起锺孟扬,更能称为真正的怪物。 「动俺恩公,Si。」雄丈俯冲上前,一把捉住独眼马贼。 後边的马贼趁机砍他,但刀子对他粗厚的皮r0U似乎一点作用也无,雄丈将独眼马贼向外重抛,又若无事揍倒暗算他的马贼。独眼马贼m0着背SHeNY1N,那一下摔断他的腰脊,恐怕一辈子无法走路。 剩余马贼动也不敢动,彷佛怕一出声就会被被捏碎。 「恩公,俺来迟。恩公没事吧?」雄丈跪在胥长逍面前,又磕一次头,「蒙恩公救济,那些平时叫俺怪物的人,总算肯帮俺葬母。」 「有了钱,莫说对象是熊,连鬼他们都会帮你处理妥当。」胥长逍笑道。 有个马贼趁雄丈跪地时往外跑去,抢了匹马就要逃走,但雄丈旋即转身追了出去,竟一手捉住马尾巴,马警觉的踢後脚,雄丈大怒之下掴牠一掌,那匹马应声倒地,把偷跑的马贼压在地上。 胥长逍免强撑着身子起来,贴在墙壁上。 那些残存的马贼立刻向他拜道:「恩公饶命,俺们都是苦命人,说分屍也都是吓唬人,平时也是拿猪狗的骨头假装,俺们只是混口饭吃,望恩公手下留情。」 「恩公,这些人当如何处置?」雄丈走进屋内,眦着那些跪地发抖的马贼。 「他们喊咱恩公,就放过他们吧。倒是折疼一日,咱肚子饿得不像话。」 「俺这里有东西吃,快,快去拿给恩公。」那些马贼立刻献起殷勤。 胥长逍边啃猪r0U乾,边喝着水,雄丈如铜像侍立於旁,他只要动一眼,那帮马贼便噤若寒蝉。 第二十二章率众从义 那帮马贼贡上的食物虽多,负伤的胥长逍却也吃不下。他见那几个人一直跪在地上,很不习惯,便要他们起身。 「恩公,这猪r0U还合您胃口吗?」脸上方长出微髭的年轻马贼问。 「别喊咱恩公,你们若没事,就回青山寨去。」胥长逍yu打发他们走。 但那年轻马贼闻之却哭了起来,泣声道:「俺们根本没有营寨,只是打着青山寨的名头壮胆,俺们都是庄稼人,但官府不让活,才走险当马贼。」 「如此说来,你们都是同村人?」 「被人罴──」那年轻马贼身上忽然发冷,他立马改口:「被那位壮汉所杀的都是奉河有名的恶霸,我们几个才刚投靠他,除了一张嘴什麽也不敢。」 胥长逍这便明白为何雄丈一出现,他们就立刻跪地求饶。 「可是咱这伤势大概也不久於人世……」胥长逍看着自己满身血迹的衣服。 「那个、恩公若不弃嫌,俺们中有能瞧些小疼小病,不敢称好,但能给恩公瞧瞧。」年轻马贼,转身唤道:「方叔,快去帮恩公看看身子。」 里头年纪最大,眼神也最胆怯的男子懦懦走出来,一接近胥长逍,雄丈便哼了一声,吓得他跌了一地。 「不碍事,让他替咱看看。」 那人便在雄丈的注视下,替胥长逍诊断,他惶恐地说:「恩公,恩公虽然断了两根肋骨,脸上、多处有擦伤,但不碍X命,好好调养不出一个月便能康复。」 「真的?」胥长逍喜出望外,太兴奋又导致身子疼。 「小的不敢妄言。」有如猛兽的雄丈在身旁,估计没有敢打诳的人。 「几位,既然你们头儿Si了,就各自还乡。」 「恩公啊,您有所不知,俺们都是逃出来的,哪能回去?」年轻马贼又哭道。他身後几个马贼也是一片惨澹。 「官府收税有如此重?」胥长逍惊讶地问。边镇是二十五税一,但其余地方都不会高出此律太多。 「不是苛税,而是官府迫俺们服兵役。」 「这有什麽好怕,郡兵一年轮更五天,五天也怕?」胥长逍鄙视地说。受胥宜影响,他对大昊兵制了若指掌。 「早变了,自天汗军换将,新来的将军迫俺们从军,从各地抓了几万人。俺们几个趁夜逃到望州,又去了屏州,在那里偷偷m0m0度日,後来听说天汗军开拔,抓人松了,俺们才回来。」年轻马贼哭诉道。 「几万?没Ga0错吧?」胥长逍以为他说错了,驻守各地的行军将军身边只有数千亲兵,充几万人是出关打仗才有的事。再说没有枢密府命令,更不得越出地界。 但他们用生命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不只如此,听说天汗军将军带京军进了京城,说要清什麽东西,反正所有没卵蛋的男人都被杀得一乾二净。平时Si要钱的万莲宗也被灭掉,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昨日一传到这里,大夥发了疯似的杀阉僧。但俺们怕回去又得被抓去从军,只好先跟了那恶霸。」 胥长逍错过太多资讯,一时无法意会。他问雄丈,「你以後要去哪呢?」胥长逍想这天汗军奇怪,明明这里有个熊一般的男人,却要抓这等瘦弱的年轻人。 「娘亲说人予一饭,当报千金,恩公对俺的恩情之大,俺愿意誓Si跟随。」雄丈单膝跪下,诚挚地说:「以後雄丈奉恩公若母,恩公说什麽,俺就做什麽。」 「咱可不是你娘啊……」胥长逍苦笑道。 那几个马贼咚一声跪下来,抢着拜道:「请恩公收留,与其从军,不如跟着恩公。」 「咱可不当马贼,再说天不亡咱,咱还想回绝骑镇。别唤咱恩公,咱不b几位大多少。」 「不当马贼也行,俺几个都是家中无累,才能逃这麽久,只要跟着恩公都好──不能叫恩公,那俺们叫您大哥吧。」年轻马贼很是机灵,他带着一群人拜向胥长逍与雄丈,「快向大哥跟雄爷磕头。」 胥长逍见他们也是可怜人,只好先答应下来。细问下,知道年轻马贼叫平狗通,替他诊断的叫方一针,其他四位也各报姓名。 方一针建议胥长逍先到郡城里养病,因此一行人便出了破屋。胥长逍跨不上马,雄丈背着他,「主公,坐稳了。」 「主公?」胥长逍觉得这名称不符合他,但他懒得再纠正。 他们在细雨中行了半日光景,便到了奉河城,胥长逍没想到郡府离这麽近。奉河城虽是奉河郡府,但地处偏北,因此以防御为主,城墙修筑牢固,人口不多,交易仍是发达。来回关外的商旅都会经过这里,这里出境会经过望弓镇,因此从绝骑镇方向来甚少经过此处。 进城後雨势忽大,他们便赶紧找了个地方打尖。 客栈老板见到雄丈,毅然拒绝:「俺这里不收怪物,客倌往别处去吧。」 「老板怎麽会说他是怪物?这人只是身子大了些,但有眼睛有鼻子,跟您差不多,跟他聊两句便知道了。」 这时雄丈忽然伸出手,把老板吓得退了几步,胥长逍以为他受到刺激,但雄丈把手张开,说:「这些钱都给你。」 老板见到一堆铜钱,立刻改口道:「马、驴都能住草棚,这位客人不过身子大了点,只要动静别太大,要住下来当然没问题。」 胥长逍笑道:「忘了还有这个绝招。」 八人住在後方的大通铺。雄丈的个头只差一些就顶到天花板,因此走路时格外小心,免得把店给拆了。 放好行李,胥长逍把所有人聚起来,「咱身上没剩多少钱,也养不了各为多久,所以咱想各位若不想待在绾州,就跟咱回绝骑,租块地来种,或加入边军。」 「大哥,种地、养马还好,俺们可不想从军。若是担心钱,这不是问题,那独眼人留下好多宝贝,俺拿给您瞧。」平狗通打开其中一个包袱,里面满满金银珍珠,是独眼马贼这些年打家劫舍而来。 「有钱,就买地来种。边镇人口很杂,不会有人注意你们。」 「好,俺们就跟大哥回去种地,顺便看能不能娶房媳妇。」平狗通笑喊道。 「毛才长齐就想nV人啦!」几个小夥子笑谑成一团。 胥长逍这才想到,现在有钱了,要讨媳妇也不难。因此他忖着绝骑镇里的姑娘,也了开怀。他们几个东聊西扯,直到睡去。 隔日方用早餐,一群人闯进客栈,神sE慌忙。那些人躲到雄丈身後,同时注意门口动向。雄丈默默吃着第三十颗馒头,对身後的人充耳不闻。 十几名衙役随後追进店内,步头问:「有没有看见火凤孽徒?不得私藏,速速交出。」 胥长逍明白过来,那几人是火凤教徒。但先前从未看过官府大规模追缉火凤教,但这场景从离开望州时便一直能见到,他忖这是否与天汗军入京有关。 「你,有没有看到火凤教徒?」步头询问方一针。 方一针为人胆怯,他望向胥长逍那里,不知当不当讲。雄丈的身材宽阔,足以挡住那三个人。 「快说!」 「几位差爷莫气,这是咱商队的郎中,他见几位英气挺拔,才吓得不敢多言。」胥长逍忍着痛站起来,假意问:「不知差爷所寻何物?」 「火凤孽徒。倒是那尊塑像是怎麽回事?造得挺真,是要卖的吗?」步头指着静默的雄丈。 忽然雄丈睁大眼看着衙役,步头吓得拔刀,「那那那那是活人啊!」 「难道是附近驰名的人罴?」衙役交头接耳道。 「正是,正是。不过这位大汉子现在负责替咱搬货,绝对不是坏人。」 「他就算了,俺要问火凤孽徒去哪了?别藏起来,否则把你们一并送交衙门。」 胥长逍似乎能听见那三名火凤教徒的喘息,他恭敬地说:「火凤只是身上着火的鸟吗?哈哈,跟几位差爷开个玩笑,方才的确有几个人匆匆而来,咱以为他尿急,方要报茅厕位置,他们又突然跑了出去。」 「跑了?」步头疑惑道,他向衙役们说:「去其他地方找,找到格杀勿论。」 那些衙役便离开店内。 「大哥,为什麽不把人交出去?」方一针等衙役走後,才敢开口。 「依咱浅见,火凤教一直跟某些要人相互内应,会被追得满街跑都是些无足轻重的教徒,这些人同你们一样。」胥长逍望向雄丈,「几位出来吃馒头吧。」 那三人怯懦的走出来,还在门口看了半会。他们这时才惊觉方才躲的地方是个人的背,他们双手合掌,念念有词。 「念什麽?」雄丈看着他们。 三人立刻禁声,一人拿着一颗馒头塞进嘴里。 「慢点吃,咱有事想问你们。」 「请恩公问。」 「别叫咱恩公。为何官府追捕你们?」 「俺不知道,只说朝廷下令追杀火凤教徒,近日已Si了上百人。」 「会不会把你们跟万莲宗Ga0混了?」 「坛将说朝廷是针对俺火凤教,该Si的官吏,只会收钱,不去管管富得流油的贪商,成天欺负百姓。怪不得角天师要──」火凤教徒骂道。 另一人拉住他的手,要他禁声。 这动作引起胥长逍好奇,但不能再问下去。他要三人好好饱食後再走。 胥长逍想着与锺孟yAn关於火凤教的对话,记得锺孟扬从孺夫子那里取得的怪信,这些都是与火凤教有关。因此他推敲关於火凤教内部的秘密,是被朝廷方面的人知道,那些要人保不住,只能对底层展开象徵X搜索,至少他是这样认为。 但胥长逍却想到一个可能X── 「就是这些人,他们包庇火凤孽徒!」客栈老板带着一大队衙役进来。 胥长逍暗叫不好,竟忘了还有老板。 方才被骗的步头怒道:「连俺也敢骗,看你们都是火凤贼,全杀了。」 「头儿,他们有人罴呢!」衙役惊恐地说。 三名火凤教徒趁机往後门溜去,平狗通叫道:「这些人溜得真快,大哥,俺们该怎麽办?」 「放心,那三人等等就会回来。」 果不其然,另一班衙役提着三人屍首走进来,带队的是马头。此时前後都被衙役围住,若要突围只能杀出血路,但杀了衙役就难逃苛责,成了通缉犯。再说胥长逍身子未好,剩余几个除了雄丈都是没动过拳脚的人,要逃也没这麽容易。 雄丈吼道:「谁敢伤俺主公!」这一声虎吼让两边人各退三步,简直要拆散客栈。步头跟马头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前进。 老板哭求道:「各位差爷行行好,别毁了俺这小店。」 「大哥,俺们该怎麽办?」 「大家不要怕,S手来,SSi那人罴。」步头喊道。 「诸位差爷,方才咱一时迷了心窍,收了他们仨的钱,现在咱悔改了,咱们都是做小买卖的商人,望差爷高抬贵手。」 胥长逍眼神示意平狗通,平狗通明白了,拿着一袋钱要给步头。 「嘿,瞧你们身上钱这麽多,杀了你们,剩下就是俺们拿。S手瞄准人罴,那怪物倒下後立刻杀光他们。」步头窃笑道。 「直娘贼!想吃罚酒想疯了?」胥长逍怒道,他向雄丈说:「从後门开路,一路向马棚去。」 雄丈大吼一声,将桌子当小石头丢往两边,两边衙役纷纷闪避。雄丈将胥长逍抱到背上,在前面开路,马头下令围住,雄丈轰了马头一拳,直接打凹他半边脸。马头率领的衙役一惊,没人敢再上前招惹那怪物,只能任他们往马棚牵马,逃脱升天。坐在背上的胥长逍如无物,雄丈的速度竟能跟上加速的马儿,虽然他们骑的是中下等马,已足够令人啧啧称奇。 连跑了好几里,他们才在一处小溪旁休憩。雄丈轻放胥长逍下来,胥长逍问:「你不累吗?」 「不会。」雄丈从小溪里用双手掬水,倒进皮囊给胥长逍饮用。 「谢了。只是可惜那些买地的钱,咱们只能回去租地了。」胥长逍懊恼道。 平狗通这时拿出包袱,笑道:「大哥放心,俺一直把它带在身上,不敢离开一步。」 「好,机灵。」胥长逍赞道。只是被雄丈打中的马头八成救不活,他们几个恐怕都成通缉犯,特别是身材好认的雄丈。 「抱歉了,是咱太疏忽,让你们便成通缉犯。」虽然胥长逍之前在汶yAn城骗长牧时早有被通缉的准备,但这次却是杀官差,被抓到肯定没有缓解的机会。 但众人却说:「大哥不必放在心上,俺们这条命已经是大哥的,您上哪去,俺们也去,被通缉就通缉,不在乎。只是大哥身T未好,怕苦了大哥。」 他们言语真诚,让胥长逍差点泛红眼眶。 「也好,反正到了绝骑镇,谁在乎咱们是不是通缉犯。」 「主公,俺曾在这一带与狼群搏斗,知道前方有个小村子,不如今日就在那里休息。」雄丈建议道。但他没发现大夥对「与狼群搏斗」五字产生的诧异。 他们稍作休息,检查包袱内的东西後,便往雄丈所说的村子去。乡路途满是泥泞,不如官道铺有整齐的石板,因此他们走得很慢。虽然雨势暂缓,浓厚的Y云却随时有可能泻下大雨。 「就在前面。」雄丈指着不远处窜出浓烟的林子。 「有个人倒在那里。」方一针说。 「不会又是火凤教徒?」他们议论纷纷。 接着他们围上去看,发现是个普通百姓,他见到了有人来,虚弱地说:「别、别往前走,有马贼劫村,不要去。」 「马贼?喂,说清楚啊!」胥长逍问。 「青山寨……他们抢了俺们……」那人流着泪,不甘愿地说。 「嗄,是杀人不眨眼的青山寨,大哥,俺们还要去吗?」平狗通担忧地问。那正是他们之前假冒的马贼。 青山寨活跃在绾极边境,以北青山为据点,聚众过千。 「天汗军收了五万人,怎麽不去讨马贼?」胥长逍忖。他向那村民说:「别担心,咱去帮你赶马贼。」 「大哥,您是认真吗?」 「怕就待在这里,雄丈,走。」 「遵命。」雄丈诺声,背着胥长逍跑向村子。 平狗通向其他人喊道:「命是大哥的,怕啥?」他们把村人救上马,跟着胥长逍去。那村子如雄丈所说,规模极小,不过百户,但此时火光四起,村口叠满屍首。 把守门口的四个马贼见有马队来,问道:「哪路人马?见俺青山寨还不快走。」 「来讨平青山寨!」胥长逍喊道。 雄丈拔起村牌,当作长枪使用,扫落那四个马贼。 「方一针照料他,其余的人提好刀,去救还活着的人。看到青山寨的人想法子避开,怕的留下,不怕的走。」胥长逍吩咐道。 那些人只好y着胆子上。青山寨到处放火、杀人,村内已是一片焦土,谷仓全被打破,村人辛苦储存的粮食全被糟蹋在外。 两个马贼抓着一个妇nV,扒掉她的衣服,压住手脚。 雄丈从後方捉着那两马贼的脖子,在妇人惊慌神sE面前活活掐Si他们。 第二十三章返乡路遥 「对方有多少人?」胥长逍扶起那位妇人。 「不知道……他们一进来就放火杀人……」妇人打着哆嗦,说话毫无头绪。 胥长逍这边只有七个人,真正能上场的只有雄丈。但以雄丈的虎力而言,要打三、四十个马贼应当没有问题。如果对方超过这个数,胥长逍只能y着半条命救人。 他们见到那些马贼将村民拖在路上,胥长逍还未吩咐,雄丈大步跨过来,两只手撑住两匹马,雄丈的个头b马还高大,那两个窃喜的马贼顿时失sE,跌下马来。 「把他们绑起来。」胥长逍想杀人却下不了手。 平狗通听见,立刻找了树藤将两马贼捆着。被马拖着跑的村民早已伤痕累累,离Si不远,连喊叫的气力也没有。雄丈替他们解开绳索,将绳索丢给平狗通,虽然这样无法救人,至少他们Si的轻松些。 沿途走着又见到十来个被砍Si的村人,男nV皆有,胥长逍见一间茅舍里躲了好几人,便要平狗通带人去救。 「有马贼!」平狗通一进茅舍,便遭受攻击,他跟另一个人败退出来。 雄丈见状,掷起石头往追他们的马贼砸。胥长逍见此不是办法,他忖这些马贼都两、三一组到处奔,因此要平狗通先救人,把还活着的人全聚集到村口,胥长逍则跟雄丈在里头击杀。 於是兵分二路,雄丈又杀了三个马贼,胥长逍不敢动手,却也不能阻止雄丈。到了村里最大的房舍,胥长逍忖这应是村长家,门外有具穿丝绸衣服的中年男子Si屍,将近二十匹马在此溜达。 「就是这里了,那夥人主力在此,你在这里监视,咱去後边看看有没有村人。」 「不成,主公身T有伤,俺不放心。」 「咱自己也觉得不放心啊,但咱们不能同时行动。别担心,咱会照顾好自己,这里要有风吹草动,你便看着办。」胥长逍虽想能赶跑他们便好,但有雄丈在,恐怕里面忙着分钱的马贼都难逃一Si。 「知道了。」雄丈踞在门口,目送胥长逍离开,直到不见身影才顾着里边。 胥长逍绕到後边,矮墙内也是一片Si屍,他持着从马贼身上抢来的环首刀,心底仍不踏实。他虽学过些搏斗与刀法,身T健康时还好,现在连挥刀都感吃力,何况对手还是杀人如麻的马贼。 那些含冤而Si的人彷佛盯着他看,让他觉得震栗,活了这麽些年头,哪见过这麽多Si人。马贼虽可恨,胥长逍却下不了手杀人,他无法想像刀子cHa进人T内的样子,不管如何,那景象绝不会舒服。 m0进後院里,所见的都是Si人,看来此处除马贼外已无活人。他yu退回去找雄丈,却听见一声尖叫,是个nV子。胥长逍循声而去,在翻箱倒柜中到声音传来的地方,他能肯定这是个姑娘的房间,摆设秀雅丽致。 房间的nV主人被压在床上,全身被扒得JiNg光,一个马贼压在她身上狂笑,还有两个马贼负责抓手脚。那nV子年纪甚轻,或b他还小几岁,娇弱的身躯被马贼糟蹋,凄厉声与讪笑搅成作恶的画面。 胥长逍不禁恼怒,顾不得身上有伤,喊道:「直娘贼!无耻贼徒。」他听见那nV子受难,心里也是一阵悲愤,恨不能立刻杀光那些人替她报仇。 三个马贼看见胥长逍,不屑地笑。 「想上就乖乖排队,懂不懂规矩?」 「寻Si不必排队,咱现在就送你去Si!」 胥长逍先劈离他最近的马贼,那马贼反应不及,臂上被砍中一刀,那人怒吼,挥拳揍胥长逍腹部。那一击正好打中伤口,胥长逍紧咬嘴唇忍住痛,举刀再劈,往他的脖子砍去。 但这些动作被那马贼m0清,躲开砍击,一脚往胥长逍x膛踹去。断裂的肋骨瞬然传递刺痛,压抑的让他几乎喘不过去。痛楚让他意识清醒,却无力反击,他从未这麽愤怒,也未如此无力。 「想当侠客也不称称斤量。」马贼睥睨道。他用刀柄狠狠砸向胥长逍的手臂。 「给老子看着怎麽上nV人。」他丢掉刀,向压在姑娘身上的马贼说道:「换老子啦,别一个霸占,等会头领来了就玩不到了。」 但他的脚却动弹不得,如何使劲也无法往前一步。 雄丈粗厚的手握住那马贼的手臂,倏地扭断那只臂膀。 「啊──啊──」惨叫声几乎穿透屋檐,传遍村子。 接着另一只手,两只脚都被雄丈折断,他彷如饿狼残nVe猎物,那身兽X让剩下两个马贼怕得跪地求饶。胥长逍却担心主厅内二十名马贼回援,雄丈转头说:「那些麻烦,俺已经替主公处理掉。」 此时胥长逍才发现雄丈双手都是血,粗壮的前臂也有刀伤。 两名马贼的哭喊已传不到胥长逍耳里,他起身用环首刀撑着身子,静静让雄丈放手去做。四肢具废的马贼被雄丈猛踩脖子後奄奄一息,雄丈举起那两名马贼,走向胥长逍。 「主公不想见血,俺到外头去。」雄丈便拖着喘不过气的马贼出门。 胥长逍缓缓走向害怕的小姑娘,轻声地说:「没事了。」小姑娘稚nEnG的脸庞满是惊怕,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单音。她双眼噙泪,有说不出的恐惧,那眼神彷佛还停留在恐怖乍现之时。 「没事了。」胥长逍又说了一次。这次是真的没事了,屋外传来马贼凄惨的叫声,除了一开始被俘的两个人,剩余三十多人都被雄丈处理得乾乾净净。但胥长逍本就不抱持会留太多活口的想法,只是想不到几乎被雄丈杀光。 「哪有不Si人的仗。」胥长逍的父亲时常告诫他,他也深知这点,只是没想到亲眼见识时这麽震撼。 他把散在一旁衣服拿来披在小姑娘身上。 好不容易等小姑娘恢复意识,她掩面啜泣着:「爹娘都Si了,采儿怎麽活……」但胥长逍只能听她哭,平时最会耍嘴皮,此刻却是一句话也挤不出。说什麽都挽回不了伤痛。 胥长逍微微伸手,想搂她却又怕她害怕,只能无语盯着她泪眼婆娑。这些该算谁的错?若他早些来,有雄丈在这帮马贼根本打不进来,可是他们能在这多久?一日、两日,最後还是要去绝骑镇。 与区梓至屏州打零工时听别人说类似的事,哪地又有盗贼出没,只是用耳朵听虽然愤慨,吃过饭後却也跟着在五脏庙搅和。亲身经历後,当时耳闻的恶行化为真实,他却是什麽也做不到。 「哪有打仗不Si人?」胥长逍cH0U了cH0U鼻子,喃喃地说。不能逆命而为。 「给我,把刀给我──」小姑娘忽然说道。 「你要g啥?」胥长逍疑惑地看着她。 「拿着刀,才安心。」 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眼眸已翻搅如雨泥,浊得让人唏嘘。胥长逍望着那张梨花带泪的脸庞,心里泛起一阵酸,忖她以後如何过日子。 「求你。」小姑娘气若游丝,只能用气音恳求。 胥长逍叹了口气,皱着眉将刀交给她,安慰道:「拿着刀,就不怕有贼了。」 「嗯,用它就不怕了……」小姑娘接过对她而言沉重的环首刀,嘀咕道。 「Si了,就不怕了。」她刀刃往脖子一抹,鲜血如泉喷出,那张泪容皱起微笑。 胥长逍傻住了,他後悔自己竟把刀给了一个绝望的小姑娘。环首刀掉下床,发出脆响,她身子向前倾,胥长逍立即拥住。 「为什麽──为什麽──」瞬然一层剧痛冲击胥长逍的身T,盖过所有伤痛,小姑娘的血染Sh他的衣裳,血流化作泪珠,一滴滴转至胥长逍眼眶。 雄丈默声走进室内,如铜像静立闭目。 Y云流动苍穹,偶能见到一丝霞光,停雨一个时辰後,残存的村人哭着把屍首搬到一处掩埋。平狗通等人负责挖埋屍的洞,另外也替马贼挖了葬身处。共有七十五个村人殒命,几乎每户都遭殃,村长家更是举家被灭,包括自戕的小nV儿。 「敢跟青山寨作对,你们不要命了!识相点把爷给放了,否则有你们好受。」被俘的马贼怒骂胥长逍。 「大哥,共Si了三十一个马贼,俺们挖的洞应该够大了。」平狗通过来汇报。 「错了,是三十三个。」胥长逍瞥向那两名马贼,然後说:「让他们活,只会让这村子再遭袭。」 「嗯。」雄丈点头,随手抄了把环首刀,斩下那两人的头。 胥长逍向村中长老说:「如果可以就迁村吧,尽量远离马贼的掠夺范围。」 「恩公,俺们这些人土生土长,能够去哪呢?」长老老泪纵横。 「这些钱给你们,剩下的咱也不清楚。」胥长逍分了一大部分的钱给村人。其他人想上前说话,平狗通阻止他们。 「感谢恩公。」长老伸出微颤的手收下钱。 「咱不是恩公,只是个庄稼汉。」胥长逍莞尔。 替村人收完屍T,他们一行人在村里过了一夜,隔日把马匹、武器全交给村人,便继续上路。跟马贼搏斗使胥长逍身T伤得更重,方一针说必须先找个地方休憩,免得伤口加重。因此他们在一处可乘凉的林子停留。平狗通说这里再过去有处大泽,那儿有许多靠大泽养家糊口的渔民。 「胥少爷,药材都放在奉河没带出来,怕是得去城里买。」方一针不随其他人叫胥长逍大哥,他年纪三十开外,若跟着其他人唤显得突兀,便折衷叫胥少爷。 「这儿离县城不远,来回不用一个半时辰,以前俺曾送粮到那里。但钱都给那些村人了,俺们身上哪来买药钱?」 「你说的县城里可有赌馆?」胥长逍眼睛一亮,连忙问。 「那县城虽不大,赌馆里叶子戏、押宝、掷骰、格五应有尽有。」 「好,既然有叶子戏,那便没问题。狗通,你找个机灵的人去县城,咱们在此搭个住所,傍晚你们把带钱跟药回来。」 「大哥,您不是要把剩下的钱拿去赌吧?」平狗通担忧地说。这些钱要是赌没了,他们就得吃土度日。 「莫怕,只要听咱的话,保证一本万利。」胥长逍拍x脯保证。 「主公,让俺跟他去。」 「不,千万不行,让你去抢钱?别忘了咱们可是杀官差的通缉犯,你这身板进城,正好让人抓。」胥长逍拒绝道。 等平狗通找来搭档,胥长逍便向两人吩咐好些话,两人听得连连点头,简直笑开怀。 他们出发後,有人问:「大哥跟他们说了何妙策?看他们这麽有把握。」 「当然是使诈,不然怎麽赢钱。」 「诈赌?被庄家赃了怎麽办?那可是要剁手啊!」 「别穷担心,他们不会赢太多,够本就收手了。平狗通不蠢,会顾着他的手。只是咱不能亲自去,倒还是有些不放心。」 「狗子很机灵,胥少爷大可以安稳等他回来。」方一针有把握的说。 雄丈砍断竹子,用树藤綑成板子,再将布铺在上面,便成了现成的床铺。虽然粗糙,但胥长逍还是感激地躺在上头。接着大夥动了起来,去大泽里捞鱼,到林子里捡树枝以备晚上点火,雄丈则消失到山里。 除了方一针,他负责照料胥长逍。 「越首山,爬过那座山就是极州地界,不知道离绝骑镇还多远。」方一针望向雄丈进入的山头。 「还远着,离越首山最近的边镇是望弓,望弓最西,绝骑在中,大概还要走上四、五天。只是咱这身子不争气,恐怕要拖累了。」 「胥少爷别这样说,您受伤还与马贼搏斗,这便足令俺敬佩。」 胥长逍只能露出苦笑。 「说起来,天汗军私募五万人,这麽大动静朝廷怎麽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个,绾州实际上已是区天朗将军的族人掌控,州守、转运臣、兵尉全是区将军的人,他们在绾州徵兵,枢密府那里毫不知情。俺听说,太政臣是区将军的亲兄长,这内外连气,自然运行自如。」 「咱从绝骑镇到屏州也走过两年,却从未听闻私募一事。」 「或许是胥少爷走的绾东,而募兵几乎在西部,此处通往孟州、极州的路在区将军赴任时便以捕盗之名封闭。」方一针如数家珍的说着关於绾州的情报。 「管得这麽严密,怪不得能藏的这麽好。」 胥长逍听过区天朗,他曾於胥宜担任极玄军将军时做过同将,也是善战之人。不过胥长逍并不关心皇城内部的事,能早日痊癒回到绝骑镇才是他所期望。虽然身上的钱没了,不过回去还是能租地来种,仍就可以逍遥度日。 这对他来说合适的多,青山寨那群马贼说的对,他知道自己的斤量,绝非如拔岳军杨梦枪那样一身虎胆的军人,或像锺孟扬有绝世武艺。甚至区梓数落的不错,胥长逍就是个混吃等Si的主,虽然不中听,却很实在。 回边镇踏实的度日子才是正途。胥长逍坚定的忖。 至日落时分,火以升起,也搭起够七个人睡的临时茅屋,雄丈T格雄壮,只能自己一屋。平狗通他们笑盈盈的带回钱跟药材,向众人吹嘘着过程多惊险。方一针负责熬药,其余人把捉到的鱼cHa在树枝上烤。 「大哥,大哥,雄爷拖着两头鹿回来。」有人喊道。 众人赶紧过去帮忙,有鹿r0U能吃那些鱼便被搁在一旁乏人问津。 「挺好,赶明儿还能去药材铺卖鹿茸,现下鹿茸价格正好。」方一针笑道。 当晚众人将两头鹿嗑得剩骨头,当然其中一只被雄丈独吃,他的食量可抵近四人。胥长逍不免担心饭钱不够,让他饿肚子。 睡觉时平狗通他们轮流进入茅屋,雄丈却坐在外头,不进为他搭好的屋子。 「去睡吧,否则明日没有JiNg神。」胥长逍说。 「俺要护着主公,坐在这里睡便好。」雄丈仰望暗寂的夜sE,乌云遮蔽月光,林子里唯有火堆发出光源。 「其实你不必如此,咱只是平凡人,不值得你如此。」 「值得,主公是除了娘亲以外,惟一把俺当人看的。不必替俺C心,主公睡吧。 胥长逍颔首,不再多言。 第二十四章天下危楼 在林子休整三日後,胥长逍的身T复原不少,只是先前一路颠簸,加之与马贼互搏,让他的肋骨复原缓慢。但经过方一针的调养,此时胥长逍已能行动自如,只是爬高爬低的事还得避免。 这日方过午时,胥长逍跟雄丈在鲡泽边垂钓。天上连续数日盘桓Y云,好不容易放晴,让他连日来累积的负面情绪跟着舒怀。 和风拍起水波,追逐优游的鱼群,胥长逍因此感染慵懒,连连哈欠。他忖每天都能如此舒适,人生夫复何求。绝骑镇附近也有个小湖泊,镇民饮水多依赖於此,那时他也常去湖边垂钓。 只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宁静,光听如此急躁的步伐便能猜到是平狗通,胥长逍背对着他说:「是不是压到大宝,最近手气挺顺利,不过要适时收手,免得全赔。」 「大哥,不好了,发生大事了。」 胥长逍转头疑惑地问:「真的赔光啦?」 「不是,跟钱没关系,是火凤教的人,他们──」 「又被抓了?这算什麽新闻。」胥长逍嗤之以鼻道。 「──角要离叛变了!火凤教叛乱了!整座县城都在传这件事。」 「什麽?」胥长逍总算感到惊讶,他虽曾想过此一可能X,但没想到真的发生。 「大哥,俺们该如何是好?」 「火凤军在哪?有具T位置吗?」胥长逍忙问。他要知道回去的路是否受到影响。爆发这种情况,主要道路肯定都有重兵把守,限制百姓出入。 平狗通焦躁地说:「似乎是在屏州爆发,据说有五十万人啊,现已经殃及望州,绾州还不知道有没有事。」 「莫慌,火凤教没这麽快进入绾州,再说望州还有极玄军。」胥长逍安抚道。但他忖出境的路不知是否遭封锁,这样只能y走越首山,但那里的地势他并不熟。连雄丈也只探知一部份。 「大哥?」平狗通急迫需要胥长逍的反应。 「咱们物资都足够了吗?」 「应该够吃喝五日。」 「好,那立刻出发,穿过越首山到极州,到那里再想法子去绝骑。」胥长逍抛下钓竿,当机立断要平狗通去知会众人。 雄丈巍峨的身子立起,把钓竿丢得老远。胥长逍问:「你对越首山了解的多吗?」 「不多,但俺可以开路。」雄丈重重敲着鼓起的x膛。 胥长逍只能相信他。当两人赶回营地,六人已把需要的物资整理齐全,但方一针忧心地说:「少爷身T复原虽好,但骨头未癒合,匆忙上路怕是有害。」 「如今发生大乱,官兵肯定漫山遍野搜人,若咱们被搜到,就难逃出生天。」胥长逍说出他的顾忌。他们现在的罪名无疑与火凤教有关,只要被查获便是Si路一条。 八人风尘仆仆上路,前往险峻的越yAn山。此山是绾州与极州的天然屏障,虽然知道翻过山头最近的边镇是望弓镇,但山路崎岖难行,连当地人都尽量避开。但胥长逍为了回去只能放手一搏。 这时他很庆幸有雄丈在身边,雄丈背起胥长逍走山路十分轻松,b马驮行李还轻快。但遇上陡峭需要攀爬之处,雄丈还得帮忙推马上去,其反力作用到胥长逍身上的力量频频挑起受伤处。 山上绿树扶疏,怪石林立,脚下的路因雨冲刷而松散,有匹马因脚力不足差点滑落山谷。一行人走至深处,胥长逍忖走至此也足够,便找了棵大树暂歇。到目前为止都还是雄丈知道的路,再过去些便得靠运气,路上旧径因人烟稀少长满杂草,难以辨认。 突然平狗通慌忙跑到大家面前说:「快躲起来,有马贼正在接近俺们。」 「有一大群马贼从前方经过,他们很快就会过来,快找地方躲。」当第二个人也如此说时,众人都跟着慌了。 「那里有颗大石头,俺们到那里去。」 他们躲到巨岩下的Y影处,平狗通惊恐地看着出现的马队说:「是青山寨的马贼!」 「北青山离这里可远了,你是否看错了?」 「不会错的。」平狗通信誓旦旦地说。 至少有百匹马浩浩荡荡经过,那些马贼一脸疲倦,彷佛刚经历一场y仗。领头的马贼头缠白布,上面隐约能见到血迹,他吃力的指挥意志丧弱的队伍。平狗通见过那人,说他是青山寨二当家。 胥长逍没想到爬越首山也能遇到青山寨的人,这岂不倒楣透顶。他忖青山寨可能跟人火拚输了,连老巢都被端走,才狼狈的逃至这里。但最让胥长逍感到绝望的是二当家竟下令原地扎营,数百人开始围着他们躲着的石头分散,宛若密不透风的包围网。 纵然雄丈再武勇,也不可能斩杀几百个马贼。胥长逍等人只好待在巨岩,祈求二当家回心转意,速速离去。 「大哥,不如俺去找有没有其他路?」 「也好,总b坐以待毙来的强。」胥长逍同意此提议。 有三个人便携着乾粮偷偷m0m0出发。 青山寨却无撤退的迹象,他们生火做饭,疲惫的望着火花。烤r0U的味道飘至巨岩,逗着胥长逍等人饥饿的胃。包袱里还有腌鹿r0U与乾饭,五人便决定守卫与照顾马匹的顺序,尤其是照顾马,若这些马不安分的跳出去,那他们就真的玩完了。 「由俺守卫便可,你们负责顾马。」雄丈拿着几斤腌鹿r0U,走到巨岩入口坐着。 巨岩范围并不大,因此那八匹马只要一跑出去便会漏陷,但Y影下没有青草,又不能用乾粮喂食。於是另外四人一次带两匹马到草地上喂食,他们身长於绾州,都曾养过马,因此了解马的习X,此事还不算难办。 胥长逍靠着岩壁,思索应对之道,对方粗估有两百之众,只要一点动静他们便会立刻聚拢。最麻烦的是没水煮药,方一针建议道:「不如用饮水来熬。」 「不成,用来熬药那你们喝什麽。少吃一帖药不会Si,再说熬药的话烟太明显,反而对咱们不利。」 「胥少爷考虑的极是,不过俺们待的愈久愈不利,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 「如果真不成,你们就抛下咱吧,用咱诱惑他们,你们应该能逃离。」这是胥长逍最後的手段。 「大哥说什麽呢,要走也是让雄丈带着您走,俺们断後。」方喂完马吃草的平狗通说。 「不碍事的,说不准青山寨今日没心情杀人。咱大概是倒楣人,一直遇见不顺心的事,才连累你们受苦。天要咱Si,自是顺天意。你们能走就好,这样咱才不会愧疚。」胥长逍叹道。他虽从未拜过万莲宗、火凤教之类的庙,却很相信天命,认为人一生自有天定,这是他父亲的思想,也完整继承到他身上。既然遭逢此难,胥长逍也没有逃的想法,反正横竖都是一刀。 「大哥,俺们这条命是您留下的,俺们不会让您Si。」平狗通说。 探路的三人回来,皆说青山寨的人把这里团团围住,没有能出去的地方。胥长逍估计马贼至少不下三百,这下子想逃离的机会更为渺茫。 「倒还有一条路,只是那里长了漫山遍野的裙带草,那东西可毒了,所以才没有马贼在那。」 「哦?在哪?」方一针却如获至宝,摇着那人。 「就在不远处。」 「方叔,您不会想要从那里通过吧?」平狗通皱眉问道。 「此草剧毒异常,若能引起焚烧,必能岂毒烟驱散马贼。」方一针笑道。 「可是俺们也会中标,这有什麽用呢?」平狗通觉得这法子太危险,Ga0得不好会先害Si自己。 方一针成竹在x地说:「毋需多虑,此事交给俺办便好。你快带俺去那里,刻不容缓。」 但其他人听说要造毒烟,纷纷表示拒绝,他们的想法同平狗通一样,也怕被反噬。 「就让方叔去试试吧,横竖都是Si,还在乎Si法吗?几位去捡些能当薪柴的东西,咱们就照此计画做。」胥长逍打定主意。 众人认为他说的有理,便着手行动。约莫半个时辰,方一针采了许多草回来,他放在地上,众人便赶紧往後退。 「莫慌,这不是裙带草,它叫牧靡,是药效良好的解毒草。」方一针解释道。 「原来方叔早有应对之法,难怪如此有自信。」众人通宽心地说。 「所谓一物刻一物,毒草旁必有解药草,俺寻了寻,果然采到这些宝贝。俺赶紧制成解药。」 「主公,马贼有异动。」雄丈走至胥长逍身边,表情相当严肃。 「事不宜迟,快准备起火。」胥长逍说。此时情势翻转,这是天命要他活着,他不可违逆。 方一针将解毒剂抹在布上,让众人与马掩住口鼻。 「这烟不晓得会害Si几个人。」胥长逍忍住不去想这件事,他回忆青山寨马贼在村子里做的恶事。 平狗通等人点起火把,待胥长逍手一挥,火把齐声丢出,火声滋滋作响,拜充沛日光所赐,裙带草顺利燃起火光。 不一会毒烟大作,最靠近火势的马贼惊慌落逃,他们拖着倦怠的身T不着方向乱奔,随即所有马贼都有了动作,人吼马嘶一片混乱,二当家的声音也被淹没其中。 「跑!」 胥长逍等人趁乱出逃,没有人在乎他们从哪里窜出来,青山寨已是群龙无首,全抢着逃命。过没多久便有人中毒倒下,但胥长逍没时间搭理,极便有解毒剂,长时间待在毒雾中也难保不会有事。 马匹因慌乱而躁动,平狗通他们努力安抚马,继续往前进,但烟很快就迷茫前路,他们只能随着雄丈开路。不断有惊慌的马贼经过,此时他们看起来与胥长逍等人已无区别。 跑了好些路,他们终於看见光,雄丈鼓起劲冲刺,众人也拚了命拉马逃脱,总算远离毒雾的范围。但他们却不能够喘息,等在出口的不是通往极州的路,而是旗帜整齐,甲胄鲜亮的军队。 那支军队打着天汗军的旗号,弓手朝向他们搭箭。惊慌的马贼愣住了,他们开始返回跑,天汗军挥动军旗,弓手松弦而发,黑压压的弓箭如Y云笼罩,迫使胥长逍等人只能跟着回头。青山寨会狼狈出现在越首山的谜底揭晓。 跑在前头的马贼纷纷中箭,SHeNY1N声此起彼落,前有军队後有毒烟,进退两难下胥长逍喊道:「躲树後,快躲到树後。」此时已顾不得解毒剂还有多长效用,他们必须先避开箭雨。 马贼不是被毒晕就是惨遭穿心,雄丈用身T护着胥长逍,免被流矢S中。平狗通无暇顾马,便任那些马出去当箭靶。 经历四、五波箭雨,天汗军的攻势停止,一阵风将毒烟吹散,接着步兵便近来搜索活口。胥长逍拿下布,跑出树後,Si命挥着白布。其他人也学他这麽做,一队士卒过来查看,胥长逍可怜楚楚地说:「兵爷救命,兵爷救命。」 「怎麽回事,他们好像不是马贼。但那只像怪物一样的东西是什麽?」 「不晓得,先把他们带给猛爷查看。」 那队士卒押着八人到天汗军阵前,将领听见捕获足有一丈高的怪物,便亲自前来盘问。那将领身长高大,两臂过膝,相貌俊朗,年纪约三十左右。 当他见到雄丈,惊奇地问:「这是人是妖,俺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他是人,只是身板大了些,但其他地方皆与常人无异。」胥长逍说。 「你是他的主人?」 「姑且算是吧。咱们要回绝骑镇的路上,却遇上马贼,幸得将军所救。」 「我不是将军,我乃天汗军同将区元陵。瞧阁下受伤不轻,还是先到帐里休息再做打算。」 「咱想早些回乡,毕竟现在各地都乱了,所以──」 「正因为火凤乱起,更该位皇上尽力,既然你身边有如此壮士,不如乾脆投我军下,报效皇上。」区元陵笑容可掬地说。 胥长逍终於知道平狗通他们为何要逃,天汗军已是不分籍别,四处拉丁入伍。但胥长逍可不想折回去打火凤教,他哀求道:「咱挂念家乡老母,再说咱一介商人,按制不得从军。」 「现在时期非b寻常,岂能拘泥旧规矩,我看你们都是好汉,就留在我身边做亲卫。主簿,记下他们姓名,分配衣服、武器。」区元陵又向胥长逍关Ai的说:「你方与马贼缠斗,身上有伤,需好好调养。我立刻唤军医替你治疗。」 区元陵完全忽视胥长逍说话,自顾自的把他们编入亲卫。胥长逍忖这同将肯定看上雄丈的T格,才要强制他们留下。此时他便好奇,当时私募时为何不徵雄丈入伍。 「主公,该如何?」 「方才三百马贼就快没了半条命,你可数数眼前有多少兵马。除了跟着走,别无他法啊。」胥长逍无奈地说。 「大哥,俺们真的就这样当兵?俺们可是为了逃兵才──」 「别说了,反抗会没命的。你看那同将完全不听人说话,还怎麽跟他说道理?只能先顺从,再想办法逃吧。」 胥长逍一波三折,本yu回极州却又跟着区元陵的部队往南移师。天汗军当夜驻紮在奉河城外,由於抵达时已晚,区元陵传令就地紮营休憩。胥长逍觉得太讽刺,当初从这里逃出来,现在又转回来此地,他忖自己天命b越首山的山路还崎岖。 搭营帐时,平狗通鬼鬼祟祟的到他身旁,「大哥,俺方才探听了,区将军似乎要前往锡羊郡,火凤军已经占领那儿。」 「锡羊?锡羊在绾州境内?」 「不,更远,在望州中部,离奉河远了去了。」平狗通长叹一口气。 胥长逍以为自己听错,区元陵竟然要千里跋涉到望州,他直瞪眉眼,追问道:「望州不是有极玄军吗?天汗军凑什麽热闹?」 「听说极玄军将军兵败自杀,众将士早已溃散,所以才会派天汗军去救。」 「嗄?」曾经在胥宜带领下建立不朽功业的极玄军竟然溃败了,这让胥长逍实在不敢置信。 平狗通焦急地问:「大哥,俺们该怎麽办?明日便要急行军,俺几个又跟着军队走,根本没机会跑。」 胥长逍觉得伤口又疼,他只能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雄丈扛着一綑横刀与铠甲,向胥长逍走来,「主簿要俺分给各位。但俺不习惯用刀。」 「狗通,让兄弟们来取,如果真要上战场,穿上这些还能保护X命。」胥长逍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平狗通离去後,雄丈握拳道:「若要上战场,俺不会让人伤主公半毫。」 「你能护咱,那谁护狗通他们?」 雄丈无语,也不愿去想,他只在意胥长逍的命。胥长逍抬头望去,见夜sE如洗,繁星闪烁,是梅雨季後许久不见的景致。 晚风拂过发梢,似从绝骑镇吹来,要将他拉回心向之地。但天命却阻成高山绝岭,要胥长逍步步难行。此刻万籁俱寂,只有火光伴着极少数脚步声,雄丈依旧坐在胥长逍帐外睡觉,胥长逍虽知有雄丈保护,他心里仍响起不安的鼓声。 第二十五章锡羊野战 胥长逍被指派伙长,负责管理他们这群人,区元陵还想立雄丈为亲兵牙将,便以随侍身旁。但雄丈厉声严词拒绝。雄丈的T格如旌旗般突出,众士卒都莫不啧啧称奇。经过数日攀谈,胥长逍与亲兵里的老资历熟稔,众人相互帮忙,被迫从军的日子也b较好过。 这日大军停驻於一条溪流,什长章h嘴对胥长逍说:「这里便是望州地界,再赶个一日行程,若无误的话,明日早晨会到。」 章h嘴两年前就被强徵入伍,除了打山贼没有真正见识过大仗,也没有实际上场经验,他靠着一张嘴推辞托病,久了便被称为章h嘴。除此外他消息灵通,所以总是能提早准备,躲在後头,做是永远看不着他。 「章哥,那火凤兵厉不厉害?」 「听说锡羊那里有五万多人,极玄军都败了,你说有多厉害?」 「可咱听说战时行军能够就地徵招郡兵,难道枢密府没有下令?」胥长逍问。行军驻守各地,要是遇上大规模民变,来不及徵调兵力,枢密府便会放权让行军将军暂时指挥郡兵。 「兴许是以为凤贼寥寥,只是规模大点的盗贼。殊不知角要离手下早破三十万人。」 「照这麽说,打火凤的主力只有咱们?」胥长逍惊讶地问。 「这俺也不知道,只听说望州无兵可用,所以才要区将军去救。」章h嘴想胥长逍是怕上战场,便拍拍他的肩:「兄弟别怕,开战时跟着章哥,章哥会带你撑过去,不流自己半滴血。」 「那还请章哥多多提点,多多提点。」胥长逍恭维道。但他心里想的是趁混战时逃脱。 「要吃饭啦,叫你兄弟快去打饭。」 两人散後,胥长逍回到自己伙上,见众人无JiNg打采。 「大哥,走了四天,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难道真的要与火凤贼拚?」平狗通把刀磨得锐利,他每日都得如此,藉以安心。 「章哥已经允诺会保咱们,只是咱们自己也得小心,见机行事,能闪就闪。」 「俺看区元陵神经兮兮,这样被他玩下去,早晚会没命。」平狗通磨好刀,放置一旁,m0着肚子,「打饭的也太慢了。」 正叨念着,雄丈便抬着饭菜回来,虽然军中之人皆听闻有个一丈高的壮汉,但实际见到仍引来一阵议论。 方一针煎好药,递给胥长逍,「区将军给的药倒不错,胥少爷骨头癒合的速度很快。」 胥长逍接过那釜,笑道:「也因如此晚上常被疼醒,但能快些好是好事,逃离时才不会绊脚。」 「大哥,您想好对策了?」平狗通兴奋地问。 「不,只是咱先养好身子,以防万一。」胥长逍见平狗通失望,便不再说。 用过饭,号令又响起,催促大军前行。因为雄丈的缘故,胥长逍遥这伙在亲兵里也离区元陵很近,虽然吃食较一般士卒高等,但也降低逃走的可能X。军队渡过一处浅滩,地势渐低,进入望州的平原地带。 锡羊郡乃望州第二大郡,多处以产铁着名,朝廷怕产铁区落入火凤教手中,届时会更难应付。胥长逍却想朝廷糊涂,不让邻近的孟州铁武军去救,反要北边的天汗军南下,俨然远水救近火。 「胥少爷,这定是大将军怕功劳落到红荡臣手里,才要同宗的区元陵来救。此时铁武军怕是被箝制在孟州动弹不得。」方一针分析道。 「既绾州之後,要继着蚕食望州吗?姓区的野心真大,该不会连极玄军也要吞了。」胥长逍嗤道,关於朝中争斗连边镇也时有耳闻,志在淡薄的他倒是不理不睬。只要天下不乱,他仍是老实度日,不问是非。 胥长逍觉得方一针与初识时不同,X格虽懦弱,分析起时势却颇为JiNg辟,并总让他信服。但话说回来,他自己也没多大见识,因此佩服的人也多。 他们跟在区元陵的骑兵队旁走,周围满是天汗军旗帜。按照大昊军制,一行军满编共八军,区元陵将军队分做左中右三军,以此互为犄角之势。胥长逍从父亲那里学过一些阵型使用,区元陵把军队分成前步後弓侧马,又分轻骑兵负责保护粮车,三军粮车又集中行动。此阵用以固守粮草,保持阵脚不乱,而且能集中力量守护粮队,缺点便是任一边被破,粮队堪忧。 虽不知区元陵的能耐,光凭此阵势便能知他非庸俗之辈,但究竟有多少底蕴便不可得知。 「报,前方发现一团兵势,未明敌我。」忽有探马来报。 「传令三军,弓手箭上弦。」区元陵立刻下令给旗官。 号令纷纷想起,三军猛然止住脚步,但队形立刻散乱。胥长逍瞥见章h嘴向他使眼神,此时又一探马奔来:「报,前方乃极玄军溃兵,後有火凤贼兵追杀,离俺军五百步。」 区元陵再下新令,旗军挥旗吹角,三军就地结阵,部分轻骑兵分成两边,伺机拦腰截敌。一通鼓响,弓手拉半弦,指向前方烟尘。步弓最大S程在两百步左右,但在一百五十步才能发挥成效。 天汗军半数人未上过战场,他们吓得冷汗直流,双腿发软。平狗通握着横刀发抖,虽然看不见敌军,心里恐惧却似千军万马。雄丈泰然转着脖子,像嗅到血的猛兽。 Y云阵阵,视野不及五百步,区元陵不敢妄然下令。 「报,极玄军出现於三百步外,直朝俺军而来。」这表示一发箭就会S中自己人。 「混帐,叫他们闪开。」区元陵喝道。 「极玄军已经指挥不动,呼唤不得。」 「报,两百步外见火凤贼踪影,是丘力猛旗号。」 「别怪我心狠,传令箭S三发!」 二通鼓下,弓手满弦S击,倏地弦声四起,前方已可见极玄败军。胥长逍没料到竟会下令攻击,照理应推进而发,减少友军损伤。 「报,极玄军入百步。」 此时弦发三箭,部分弓手皆已疲惫,区元陵下命继续发S,搅乱敌方阵脚。火凤教徒涌现於极玄军身後,他们头缠代表火焰的红巾,拿着大刀、木矛、木枪,仅少数人穿护甲。敌方将领丘力猛见区元陵发箭,便把极玄溃军集中赶到天汗军阵前。 区元陵见状,下令见到人不分敌我格杀无论。前锋部队与溃军接攘,展开厮杀,那些溃军没想到自己动杀手,也怒得取刀互砍。这时火凤教徒推着溃军,从两边蔓延开来。区元陵这边弓手已疲,他挥令轻骑兵从旁突袭,要冲撞这些没有护甲的步兵简直轻易举。 但天上却出现如雨丝的长状物,火凤教抛掷木矛,半晌间有数十人挂彩,木矛虽无力破甲,却让新兵深感恐怖,已有人脚步往後退。胥长逍所在的中军暂时无恙,但前方传来的忧愁却逐渐感染至此。 「报!极玄溃军杀开入口,火凤贼趁机涌入!」 探马的回报让区元陵大为火光:「一群饭桶,连溃兵都挡不住!命骑兵拦腰!」 兽角悠悠扬起,轻骑兵从旁杀入火凤教两侧,丘力猛的部队被截成两段,但他快速挥舞令旗,一支伏兵突然从右军方面出现。右军方面的步兵措手不及,连弃刀盾而逃。 区元陵却令阻截的轻骑兵回援,yu保右军,丘力猛抓到机会,火凤教战鼓响澈,全力突破天汗军前锋。溃败的极玄军都是征战过的亲卫,他们此时发狂似的攻击自己人,天汗军的新兵毫无招架之力,数千人竟被数百残兵牵制。 「保护粮队!」区元陵喊道。 右军且战且退,几乎b近粮队,但轻骑兵挡住攻势,那波突袭的火凤兵被打了回去。巩固右方後,区元陵命右军重新集结,往中间支援,形成包围之势。但前锋已破,换成极玄溃兵追杀区元陵的兵卒。很快这波震荡影响至中军,亲卫队杀了几个败逃的自己人,与火凤兵展开白刃战。亲卫队的战斗力较高,因此挡住进攻,区元陵催促亲卫护身,自己却带着骑兵队後撤。 「兄弟,快跟俺走。」章h嘴奔至胥长逍身旁。 平狗通他们就等这句话,他们趁乱跟着跑,但其他人还戮力抵挡火凤兵。胥长逍伙里的兵卒却被一箭S中,他是胥长逍当上伙长後被调派来的新兵,胥长逍见状,又赶回去拉他。雄丈二话不说随胥长逍去,雄丈扛起中箭的年轻人。 极玄溃兵杀出血路,冲破防线,其中一个逮到胥长逍,挥刀便要砍来,胥长逍只得拔刀应战。胥长逍伤势虽未痊癒,但已足够防卫,他且战且退,但又有两个火凤兵cHa进来凑热闹。这三个本该是对手的人竟一起打着胥长逍,他一人难敌三刀。 雄丈把人丢给平狗通,又奔回去胥长逍身旁,他虎吼一声将三人甩开,火凤兵以为是怪物,攻势顿时减弱。丘力猛的本部队却以杀入此中,他们向胥长逍杀来,胥长逍只得匆促应战,慌乱中他划中其中一人的脖子,那人立马鲜血如注,倒地喘息。胥长逍没时间後悔,又有更多人朝他杀来。 天汗军仅剩左军还保有阵型,他们联合轻骑队,开始反扑回去,形成拉锯。雄丈捡起火凤兵遗落的木枪,奋力一挥连击三人,木枪应声断裂。他护着胥长逍,神情凶狠,宛如恶鬼,被砍中数刀却似毫发无伤,愈战愈猛。 「主公小心!」雄丈挡住次向胥长逍的长枪,枪身刺入他腰部而断。这铁枪是极玄军的配备。 「吼!」雄丈发出巨吼,声若兽角低鸣激昂,他揍歪持枪的极玄军,将所见到的敌人全击倒在地。 胥长逍喊道:「雄丈,撤,彻啊!」 雄丈回应他,背部却被切中一刀,这击显然造成伤害。雄丈撑在地上,如受缚野兽发出吼声。十多人立即围上来,想从後补刀结果他。胥长逍折过去,帮雄丈挡住攻击,但见雄丈重拳捶地,撑起庞大的身子,打退试图前进的火凤兵。 雄丈横扫之处无不溅起血花,胥长逍跟着他竟一路打进中心,天汗军士卒也跟着杀进来。丘力猛见到如此怪物,连忙後撤,雄丈扳倒他的马,丘力猛便重摔於地,倒在胥长逍跟前。 四方传来叫嚣,兵器交伐的响音刺着胥长逍耳膜,他持着刀发愣,看丘力猛在地上挣扎。火火凤兵yu救将,雄丈跟天汗军挡住他们,吼着要胥长逍动手。 丘力猛手压身上甲胄,吃力的想撑起身子。 胥长逍喘着大气,心里如战鼓冬冬,他方才已杀了一个人,如今只要再杀一个人就能结束战争。但丘力猛与他无冤无仇,他下不了手。 「主公,快!」雄丈抛开殒命的火凤兵,向胥长逍喊道。 「啊!」胥长逍大叫一声,脚踩丘力猛的x膛,闭眼下刀。血溅满他的惊恐的脸庞,耳里传来欣喜若狂的欢声。 失去主将的火凤兵立刻士气大弱,被天汗军赶着跑。胥长逍跪在丘力猛身旁,似乎不敢置信方才的事。雄丈缓缓走来,手持丘力猛的军旗。 区元陵收到丘力猛的Si讯,连忙收拢军队,率军反攻,追杀十里路才告停止。区元陵清点战果,共杀敌近四千,但自损也近两千,还不包含被自己人杀Si的士卒在内。 重新编整士卒後,区元陵下令在附近的桃林紮营。这片桃林果实累累,水源充足,在锡羊郡颇富盛名,平时郡中显要会来此郊游,但此刻却是杳无人烟。 区元陵只字不提胥长逍取敌将首级一事,只大肆欢庆,犒赏士卒。 平狗通为此抱不停:「斩丘力猛明明是大哥的功劳,竟然不见区元陵表彰大哥。」 「少一事最好,咱也懒得被问东问西。倒是他一直想要雄丈过去当护卫。」胥长逍不被召见,反乐得自在。 「这区元陵跟他父亲相b,相差甚远,空谈兵势,却不知应对。区将军竟给他一支军队,简直玩火。」方一针评论着今日战事。 「下令杀极玄军那刻,咱便知道这人不成大器,恐怕b咱还遭。不说了,还是想法子跑吧。」胥长逍想把此战种种全忘了,他杀了两个人,血淋淋的印象立历在目。当日那nV孩抢刀自刎的画面又浮现,血一般的回忆令他感到不适。 方一针以为他的伤口又犯疼,便说拿了草药:「胥少爷折腾一天,身子又吃了不少苦,先抹些药在伤口上,好好休息。」 「不,咱给雄丈吧。」胥长逍接过草药,走到用布缠着伤口的雄丈身旁。他为了保护胥长逍,弄得一身是伤,否则不至於这麽多地方挂彩。 雄丈见胥长逍拿来草药,拒绝道;「主公用吧,俺不需要。」 「伤口这麽多,抹药才好得快。」胥长逍拍拍他壮硕的臂膀。不过那些刀伤对雄丈而言并不构成大碍,彷佛只是破了皮。 「睡一觉便好。」 胥长逍见此,便说:「抹吧,若你yu保护咱,就让伤好得快些。」听胥长逍这麽说,雄丈只能接过草药,在身上涂涂抹抹。 军队整顿完毕,区元陵气势如虹挥军前进,直接b近锡羊城下,城外田地稻穗饱满,结累金h,在军队进入後立刻被破坏殆尽。Y云遮蔽仅剩的光芒,密集掩盖天空,随之降下骤雨。区元陵下令搭营,依旧分三军。 「敌人忖俺军方胜一场必定疲惫,若能趁此雨夜进攻锡羊,定能得到胜果。」方一针望向锡羊城的城墙。 「别傻啦,方才有人提议过了,但将军说雨夜攻成不利,所以要修整军队,次晨再攻。」章h嘴告知胥长逍探听来的情报,经过早上的战役,他对胥长逍是另眼看待,态度毕恭毕敬。 「不设栅防敌夜袭吗?」胥长逍忖这应该是基本常识,但从紮营开始却没见到有人动作。 「将军说敌人新败,没有那种力气,只要在周围设立哨点即可。不过俺觉得也没错,也没要长期围城,何必设栅?」 「咱总有不好的预感,今夜怕是有恶战。」胥长逍皱眉道。 「嗄?那俺该如何?」章h嘴急问道。 「方叔,您认为呢?」 「胥少爷说的有道理,火凤贼可能趁俺军轻敌偷袭,俺想若能聚守成垒最好。」但方一针的建言传不到区元陵耳边。 章h嘴却说:「俺手下百个弟兄都听你们吩咐,告诉俺该怎麽做。」此时他已完全信任胥长逍一伙人。 第二十六章千里驰援 章h嘴把手下一百多人给调到胥长逍身边。入夜後仅有胥长逍这一块的人营帐相连,并分成三组巡夜,兵器放在身边以备取用,连甲胄也穿在身上。但放眼望去一片呼声,骤雨後雨势潺潺,令人只想窝在帐中安眠。有人来问章h嘴会何要结营,他回道以策安全。 包括区元陵在内的所有士卒都不相信火凤兵会夜袭,新承大败的他们此时城中静谧,探马回报城墙四面守军士气低迷,看不出攻击迹象。军营沉浸在战胜的喜悦,这是打马贼外第一场真正的大胜。 驻守城内的将领乃是九翼之一的秦沐,据传与极玄军五战五胜,未尝一败。 原野上静得只能听见雨声,连巡夜人的脚步也没入夜sE。胥长逍看着擦拭乾净的横刀,上面彷佛还留有血痕,他真的杀了人,而且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在战场上杀人没有感觉。一切只是为了原始本能,想要活下去而已。他忖父亲为护大军撤退杀了数万百姓时,内心是否有过同样的矛盾。 夜深人静时,胥长逍默默吊念因他而Si的火凤教徒,对他来说这些普通人。明日还有一场攻城战要打,但他并不信任区元陵,今日若非误打误撞,被屠杀的就是这所属的天汗军。经此一仗,胥长逍发现火凤兵的装备并不JiNg良,但士气非常高昂,主将更是指挥得当。丘力猛若没被他所杀,应能拔得头筹,剿杀他们。 平狗通他们呼呼大睡,但方一针却跟胥长逍一样辗转难眠,他作在营帐口,盯着绵绵雨夜。 「方叔,你也睡不着?」 「胥少爷,俺吵醒您了?」方一针赶紧欠身。 「没事的,只是睡不着。你呢,在想什麽?」 「不瞒您说,俺只是想军中装备齐全,刀兵、长枪兵、弓兵,甚至轻、重骑兵都有,竟还差点败给火凤那样的农民兵。唉,区元陵师心自用,误人生命。」方一针笑看着胥长逍,「若是把军队交给您管理,结果肯定不同了。」 胥长逍连忙摇手,「别开玩笑了,咱什麽都不会,也只听过些阵法,再说咱这样的人,怎麽管军队。」 「胥少爷未免妄自菲薄,您重视下属更甚於己,所以章h嘴才会相信您能保他X命。」 「唉,若能回绝骑镇就好,咱没有被依赖的能力,总怕误了大家。是说夜里静悄悄的,看火凤兵也不会袭击了。」 「凡事小心的好,战场瞬息万变,没准会发生何事。倒是穿甲胄睡觉挺不舒服,俺睡去了。」方一针走回自己的位置侧躺下。 胥长逍望着帐外的雄丈,虽然区元陵特地给他的营帐,他依旧坚持坐在能守护胥长逍的地方。 雨声催促胥长逍窝回位置上,阖起疲惫双眼。 夜入四更天,帐外忽然发生SaO动,一夜浅眠的胥长逍猛然苏醒。雄丈掀起帐帘,身上沾满雨水,他疾声道:「主公,火凤贼来也,已破右军。」 所有人都听见这消息,一时间大家赶紧抄起武器,奔相走告火凤夜袭。 外边乱成一团,只见远方有无数火光,正尽速往大寨集结。 「举盾,快举盾。」胥长逍喊道。 盾兵立即在四边组成盾墙。区元陵来不及穿上甲胄,连忙命令旗官传令御敌,号角响澈三军,但火凤兵已越过哨兵,直入营内。许多人还未清醒便断送X命,一万人如慌乱蝼蚁乱窜,忙找自己的盔甲、武器。 漆黑夜空里亮起点点星火,让人以为是繁星殒落。火箭漫S大营,让手足无措地士卒满地乱跑,推挤中被踩Si的大有人在。盾兵紧紧相连,挡住飞来的火箭,这场雨很快便扑灭火势,但真正的攻势方要展开。马声嘶鸣,撞得人仰马翻,火凤兵并无骑兵,因此可见马房也乱不成势。 虽然号角频吹,真正会意过来,投入战斗的人员却寥寥无几,除了区元陵所属两千亲卫还能略做阻挡,左、右军泰半已闻风而逃。 「溃退者斩!反击!」区元陵将令失效,他匆促穿上盔甲,领着数百亲卫重骑在营内恢复秩序,催促逃兵复战。 但没多少人听区元陵的命令。 「大哥,俺们也跑吧,留在这里也会被杀的。」 「不可以,跑了就能猎物,咱们聚在这里还能当陷阱。守到天亮,能看见路时才走。」胥长逍也拿不定主意,但他知道弃阵而走只会变成追杀的对象。 「胥少爷,盾兵围墙,枪兵执系,弓、刀手立於内,把所有能用的兵器都收进来圈子。」方一针说。 胥长逍等人待敌方停止S箭後,在附近搜括所有能找到的武器,然後聚成方一针所说的阵型。火光b近眼前,数不清的溃兵从旁而过,区元陵已放弃大营,带着亲骑撤退。 一场混战在他们身边展开,亲兵节节败退,秦沐引兵杀入营中,砍倒大纛。白天的胜果遭到逆转,天汗军兵败如山倒,被缠着红巾的火凤兵追赶。 「那里有人,上!」上百名火凤兵瞄准胥长逍他们。 「吼!」雄丈双手持长枪,刺穿两人,枪兵也跟着突刺,挡住攻势。 那些人似乎没想到竟有队人马组织起来反抗,当下唤来弓手S击。方一针喊道:「举盾。」盾兵分成上下两层护住阵型,这些人虽是新兵,但受过基础训练,只要有人下令,他们便能照做。 弓手S击,步兵跟着围攻。除了少数箭矢sHEj1N圈中,大部分都被盾牌挡下。要在如此近距离发挥弓箭效用非常困难。火凤枪兵从四面为来,方一针对己方弩手喊道;「S!」 弩手在盾兵保护下隐蔽S击,有效的阻绝进攻。火凤兵集结成群,以优势兵力迎战弩箭,一个倒下另一个便补上来,仿若有不Si之身,胥长逍这边连番S了几轮,已无箭可用,火凤兵看准了这点,蜂拥而上,盾兵互相紧贴,挡住火凤兵推进,雄丈带领枪兵击杀,但对方却一波一波冒出来,杀到枪杆断裂,仍有黑压压的人群。胥长逍这边开始有人倒下,方一针要求维持阵型,这些官军虽然装备齐全,但不改新兵本sE,除了顺风仗,只要有丝毫逆势便生退却之心。 平狗通也窘迫地问:「大哥,怎麽办,快挡不住了。」为了自保,他已经砍了好几个人。 胥长逍帮着方一针喊道:「撑住,快撑住。」手中横刀也没闲着,杀伤两个钻漏洞进来的火凤兵。此刻已没有善恶之别,一切都为活命。 雄丈一人便有如千军之势,拿着断枪挥舞,杀得火凤兵不敢朝他这里攻,纷纷攻往其他方向。但雄丈再勇猛也无法扫完这如大何泛lAn般的火凤兵,秦沐一直未现身,这些火凤兵便会不停歇攻击。 章h嘴慌恐地说:「俺们不如投诚吧?」 「都杀到这里,说投降太晚了!」胥长逍恼道。他自己也是一阵乱,若能投降他也不必打得这麽辛苦。 但他们坚守总算换来代价,火凤兵发现胥长逍等人不好对付,全部掉头离开,转杀其他散兵。见火凤兵撤走,这些士卒无不感到勇气倍增,但他们不敢骄傲,毕竟还有不知数的敌军在外徘徊。盾兵恢复成圆,枪兵守稳每个缝隙。 直至天光乍现,云层散开,雨势骤停。胥长逍总算看见周围散倒旗帜、兵器,还有大量屍T。屍臭伴着cHa0Sh泥味蔓延,胥长逍等人已是又饿又累,满身血W。 围绕在身旁的是火凤教大旗,火凤兵虽疲惫却排列整齐,气势昂然。他们准备做最後一次总进攻,忽闻角声响澈,声号乃行军所发,但区元陵已经败却,不可能再结兵回来。只见火凤兵摇旗呐喊,仓促转身,往四面奔去。 「举盾!大家都举盾!」方一针连忙喊道,神sE相当惊恐。大家已习於听他指挥,不管手边有什麽都抄来挡。 话未说完,上千只飞羽从天而落,倏然一排火凤兵倒地,接着又是一阵箭雨。这些箭S得又狠又准,明显不是天汗军能b拟,经过夜袭後火凤兵早已疲倦,因此阵型很快出现破绽。 马蹄隆隆响起,彷佛大地緸冤。箭声已绝,胥长逍等人放下盾,看见上千骑兵追逐火凤兵,那些骑兵用马弓S敌,就像在草原上狩猎。拥有如此众多JiNg熟的弓骑兵,除了长期与回回交战的边镇外,行军之中只有屏州拔岳军。 火凤兵退向城中据守,那些弓骑兵也停止S击,纷纷往中央大旗聚集。军阵指挥从容不迫,进退有序。众人都看见拔岳军的旗帜,没有人问他们为何从屏州跋涉来此,经历一场恶战所有人倦得瘫坐於地。 接着骑兵又往四边散开。 一支铁甲骑兵队发现他们,胥长逍开心地挥手,因为带头的将领正是杨梦枪。杨梦枪深目蒜鼻,跟常来绝骑镇做生意的回回人相似,胥长逍一眼便难忘。 「你们是极玄军的人?」杨梦枪疑惑地看着这些疲惫的士卒。 「咱是长逍啊,杨将军,您还记得咱吗?」 杨梦枪先是一惊,随後张大那双深邃的眼瞳,忘情唤着:「方大夫,这不是方大夫吗?从关外回来後便没你的消息。」 盾兵立刻让开一条路,他向方一针抱拳道:「方大夫,我们足有十年没见了。」 「杨、杨将军?」胥长逍不明白眼前的情形。 「将军,这还有个怪物。」拔岳军士卒戒备地盯着雄丈。 雄丈与火凤兵鏖战一夜,看起来像被鲜血染sE,在日光照耀下发出光泽。 「不必担心,这位是胥少爷的保镳,是自己人。」方一针拍拍尘土,也起身作揖,「十年,确实十年了,杨将军,别来无恙。」 「咱说,杨将军?」胥长逍又尝试唤着杨梦枪。 「这位公子认识杨某?」杨梦枪客气地问。 「您还记得在汶yAn城时,有个瘦小子骑马去找您,去救被阉僧欺压的父nV?」胥长逍述说起与杨梦枪见面之事。 「哦,杨某记起来了,你是胥小子。你怎麽在这里?」杨梦枪总算忆起胥长逍。 方一针笑了笑,向两人说:「还想向两位介绍,想不到早已打过照面。子适将军常说天命,或许正是如此。」胥长逍闻之sE变,子适乃胥宜表字。方一针继续说:「这位胥少爷,便是子适将军的公子,杨将军竟没认出来。」 「方叔,你认识咱父亲?你早知到咱的身份?」胥长逍惊讶地问。 「胥小子,这位方一针曾担任极玄军首席军医,与你父亲的交情笃好。」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发生那件事後,俺就离开极玄军四处流浪。」 「天啊,方叔,你居然还有这一手,早该说出来让兄弟崇拜。」平狗通赞叹道。 胥长逍脑子紊乱,还在想着怎麽把这些事情连结在一起。但这终於能解释为何方一针对军阵如此了解,还能细微的针砭人物。 「早知胥小子是故人之子,当初就该将他留在身边。」能在这地方见到故人与故人之子,杨梦枪显得神情欢愉,他拍手道:「诸位抵挡凤贼都乏了,我军已设下营帐,请先休息。」 杨梦枪的旗官下达紮营的指令。 安顿好天汗军残军後,杨梦枪邀胥长逍与方一针到大帐内叙谈,但雄丈坚持不能离开胥长逍身旁,杨梦枪便让他待在帐外守卫。 「我听说天汗军在这里攻城,来时却只见到你们,究竟发生何事?」 於是两人便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杨梦枪怒捶几案,嗤道:「草菅将士的纨K子弟。区天朗私自募兵不说,还把军队交给这废物。」 「幸而逢杨将军相救,是郭防将军派你来援吗?说到郭防……他也成为将军了,当初还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方一针感叹道。 「是啊,区天朗一直不发徵集令下来,整个屏州乱了套,光凭三千人根本守不住。郭将军决定先召集三千名平时受我军训练的郡兵,再要杨某带兵来援望州,率郡兵便不犯出境之令。」杨梦枪负手於後,叹道:「但以六千之兵抗三十万火凤贼谈何容易?虽我劝郭将军学区天朗私募,但郭将军讲规矩,不肯犯禁,事实上动用郡兵他也再三考虑,但望州迫在眉睫,他只好让杨某来救。若徵集令不发,各军只能原地不动,如此将助长贼势猖狂。」 「为何天汗军能进京杀阉党,其他行军不能跨界逐火凤贼?这完全没有道理。」胥长逍绝得荒谬。 「政局不同了,如今太政臣、大将军都姓区,他们诛了阉党、阉僧民心所向,我们什麽也不能做。」杨梦枪的语气满是悲愤。 「俺猜,区天朗在等角要离主力,打算一举攻溃,才放着火凤贼到处闯。」 「无论区天朗有何算计,此时先拿回锡羊城才是首务。」 但杨梦枪所率两千士卒,除八百骑兵,仅有步卒一千二百人,这点兵力若要强攻有数万火凤军固守的锡羊,必然伤亡惨重。此时只能引火凤军出城野战,但火凤军见识了杨梦枪的厉害,自然不敢出城讨战。 这时帐外有人报道:「杨将军,营外有支溃兵称是天汗军天汗军,前来投靠。」 「是咱们的人。」胥长逍忖会用「投靠」这字眼,肯定是残兵败勇,区元陵是不可能如此低声下气。 「哦,共有多少人马?」 「约莫两千。」 「嗯。」杨梦枪低Y了一会,拍桌道:「好,有法子了,快迎他们进来,供给吃食,让他们休息。」 「杨大人,您想到什麽法子?不会与咱们有关吧?」 「哈哈,胥小子,不愧是子适将军之子,果然知道杨某的想法。我心有一计,不如让胥小子领残兵佯攻,杨某则到附近躲着,火凤贼见你们人少,又无骑兵掩护,定会出城再战。不过此时新败,要战,需是夜袭。」 「要咱们趁夜攻锡羊?」 「非也,是让火凤贼再次夜袭你们。有方大夫从旁辅助,加上子适将军之子,此役肯定痛快。」杨梦枪笑时皱纹极深,宛若他的深目。 攻城计画谈妥,胥长逍只能再次被迫上场。杨梦枪走出大帐时,见到寸步不移的雄丈,露出嘉许的笑颜。 新编入的残军听说要当诱饵,纷纷闹出怨言,他们才刚经历生Si交关,现在又要再一次,当然无人肯服。章h嘴出面声援胥长逍,并将他们挡住火凤兵的事蹟大肆渲染,这些残兵面面相觑,又听章h嘴说得头头是道,只好答应。 何况不从,一旦拔岳军撤离,他们的命运恐怕不会b当诱饵好。方一针要众人饱食後就寝,以做好夜袭的准备。 入夜後,杨梦枪的部队已经到附近埋伏,伺机而动。锡羊城外的布局又似昨夜,同样微雨霏霏,没有设防的天汗军依然看来如此安详。不久前发生的混战彷如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