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做手术》 第一章 穿越 杜清酌是随着汽车爆炸时的一声巨响穿越到大乾王朝的。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掉羊圈了,浑身的羊膻味儿熏得她直想流眼泪,抬手刚要揉鼻子,一个冰冷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杜清酌条件反射转头看过去,两道寒芒打在自己的脸上,眼底幽深,古井无波,眸光冷戾,暗含血腥,不由自主又是一颤,我又没挖你家祖坟,眼神咋这么吓人。 两米远的山石旁,一个男人坐在地上,身上穿着一件……大概是长衫,刀剑无眼,成了破布片,谁知道是什么衣服,总之有点长,鲜血浸透布料,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显而易见,这男的受了不轻的伤。 男人脸上罩着一个银鼻子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 就凭这眼神,杜清酌相信,如果此时不是他伤得太重,会直接上来把自己掐死灭口,于是她很自觉地捂住嘴巴没发出任何声音,放眼四周的环境,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这是一处比较高的地方,方圆十几米的小土坡,铺满了尸体,牛的、羊的,还有人的,浓稠的鲜血浸入泥土,地面象刚下过雨一样又湿又黏,一脚踩上去,带着泥土的鲜血立刻从鞋底涌出,冒着血泡泡,浸湿了她一双露着大脚趾的布鞋。 我高跟鞋呢? 这个念想在脑海里稍纵即逝,根本不是考虑鞋的时候。 杜清酌感觉有东西从头上流下来,伸手抹了把额头,手上多了块鲜红的碎肉,抬头,便看到头顶的大树叉上挂着一条断腿,血一滴滴掉下来,嗒……落入杜清酌的眼睛。 杜清酌脚底如同踩了弹簧一样弹开,咬了自己的舌尖,这才咽下那声惊呼,伸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远处的男人勾唇冷哼一声,将抬在胸前的手放了下来,一丝银芒隐入微微凸起的指骨,似乎对杜清酌如此听话非常满意,微闭起眼睛积攒着力气。 呆了半晌,杜清酌才放下提在心尖的一口长气,幸亏尖叫收得快,男人指尖夹着的,肯定不会是棒棒糖,自己要是压不下尖叫,那东西瞄准的要不是自己的脑袋,那就一定是心脏。 逃过一劫,觉得裤腰明显有些松,真是被这狗男人吓掉裤子了,杜清酌不得不提了提裤子,指尖触到一个有点扎手的东西,竟然是一根充当腰带的草绳。 杜清酌不由得苦笑一声,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造型? 系好裤子再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男人,他还在流血,脚下漫延的血象一条弯曲的小溪,男人脸色平淡,斜瞥了杜清酌一眼,冲着土坡下努了努嘴。 杜清酌心中一凛,风中的血腥味道如此新鲜浓烈,尸体流出的血液没有半点凝固的迹象,可见杀人的一幕刚刚结束,也就是说杀人者并没走远。 杜清酌很自觉趴在地上,匍匐着来到土坡边缘,远处黑压压的人,正从各个方向围拢过来,他们在进地地毯式地搜寻,不但生者不放过,就连尸体也不放过,一刀割下人头,提着头发扔进身后的平板车…… 我的妈,这是成群的地狱修罗吗?杜清酌脑袋嗡地一声。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虽然只是个实习医生,杜清酌也是见过极为惨烈的场面,今年夏天矿井瓦斯爆炸,人抬到医院几乎就是十几段黑黢黢的焦碳,还有今年第一场雪,高速路上十车连撞,有一个伤者脑袋都塌了半边。 所有杜清酌看过的惨象,加一起也没有现在这样骇人,让她有一种肝胆俱裂的感觉,她快速后退,直接操起旁边一个死者手里的钢刀,对着一头公牛肚子一划。 还好,刀够锋利,直接在牛肚子上开了一个两尺多长的大口子,牛内脏哗啦一下流出来,带着一股热腾腾的腥臭。 牛血溅在了杜清酌的脸上,甚至模糊了她的眼睛,她也顾不得擦上一把,扯开牛皮拽出内脏,想要钻进去,然后动作迟疑了一下,觉得自己好象是忘了什么。 目光投向那块山石,重伤男人一双冰冷的眸子正直直地盯着自己,没有一丝濒死的恐惧,竟然还带着几许嘲弄和讥讽。 都特么快死的人了,还装酷给老娘看,杜清酌差点儿七窍生烟,一步窜过去,抓住男人的肩膀,连拖带拽弄到死牛旁,按着男人往牛肚子里塞。 作为医生,杜清酌曾经发誓要尊重每一条鲜活的生命,但这不是她此时救人的主要原因,更主要的是这小子眼神太淡定太冷漠,让杜清酌不得不相信,若是自己不顾他的死活躲入牛腹,下面的士兵搜上来,他肯定第一时间告密,自己也是活不了。 男人虽然伤势极重,却也努力配合着移动四肢,在杜清酌的帮助下用尽全力钻入牛腹,根本不在乎那股让人干呕的腥臭。 杜清酌仔细整理好牛腹,这是一头粗壮的公牛,个头够大,要是杜清酌钻进去,说不定整个人都可以藏在里面,男人身体略长了一些,小腿以下怎么也收不进去,杜清酌将那些牛内脏盖在男人露出来的小腿上,单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头被开堂破腹,肠子流了一地的死牛,没什么大的破绽,等她做完这一切,再想寻一头死牛切腹藏身,时间明显已经不够了。 土坡边缘露出几顶黑色晃动着的帽尖,搜索的人已经近在眼前,因为坡边也有尸体,那些人正弯腰掠夺人头,杜清酌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跑吧。 行动快过思想,她已经迈腿开溜,刚跑两步,脚下一软,一下摔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动物挖出来的洞,洞口小里面大,如同一个葫芦,蹲下身子缩起脖子刚好头顶和洞沿一样高。 洞口横着一个被腰斩了的尸体,杜清酌扯了扯尸体的裤子,正好用屁股盖在了洞口上。 杜清酌刚盖好盖子,那些晃动的帽尖已经走上了土坡,一行七八个人,左一刀右一刀,割人头如同割韭菜,杜清酌虽然藏在洞里,也知道外面在干什么,心里一遍遍问候这些王八蛋的祖宗。 后腰有些痒,土里有蚂蚁爬出来,正从杜清酌的裤腰爬进去,在捆裤子的草绳附近爬进爬出,那种麻痒几乎让杜清酌崩溃,却不敢有一丝动作,用手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不停在心里哼歌:“我再等一分钟,就在下一分钟……” 也不知道过去多少分钟,那些人终于离去了,杜清酌却不敢马上爬出来,听着脚步窸窣着走远,听着大地渐渐恢复平静,直到草丛里恢复了虫鸣,她才用脑袋顶开那个人的屁股,轻手轻脚爬了上去。 仍旧匍匐到了土坡的边缘,看着那些士兵在远处集结成了小队,很快向大路方向撤离了,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些人的背影,杜清酌才噗通一声,跪在了这片被热血染红的土地上。 第二章 救人 事情发生的时候可以很冷静,可是一旦脱险,整个人都是软的,杜清酌就这么跪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魂,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旁边的那头肥牛,还好,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牛体里还会藏着人,更没有丧心病狂到连牛也扎上几刀。 杜清酌站起身来,软着脚走到牛尸那里,伸手掀开牛皮,把里面的人拖了出来。 男人彻底被染成了血人,被拖出来以后,躺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怕是已经死了。 杜清酌突然有点儿想哭,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救他,结果还是死尸一具。 其实她此时的沮丧不止因为男人的死,更是因为这场毫无预兆的穿越,她想爸爸妈妈,想爷爷外公,想床头没吃完的半梅,想自己没结束的实习。 哭得惊天动地鬼吼狼嚎,没多会儿嗓子就嚎哑了,也发泄完了,正小声啜泣,旁边一个凉薄的声音细如蚕丝:“哭够了?救人!” 杜清酌愣了愣,低头,面前血葫芦一样的身体前胸微微耸动,只是说完这句话,头一歪,整个人又昏死过去。 杜清酌探了一下男人的颈间,有微微的博动,于是她悲奋全无,全身细胞跳跃、兴奋,人还没死,那就救! 杜清酌用刀把他的衣服划开,以方便检查伤势,自己活了二十二年,除了解剖台上的大体老师,她还从来没和哪个男人如此坦诚相见。 杜清酌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大姐,这位大兄弟可只剩下半条命了,你将来也是要做医生的人,能不能收一收这龌龊的思想? 胸部腹部没有大伤口,看来刚才的战况虽然激烈,但这个男人很会保护自己。 杜清酌手伸到男人颈下,把上半身抬起,看了看背后,没有伤口。 伸手捡了把刀,好在这修罗战场到处是到刀剑,直接挑了裤子,大腿上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皮肉外翻,直接露出了森森的白骨,上端割入腹股沟,竟然划破了大动脉。 这男人是有些医疗常识的,一条红绸布勒在腿上,起到了一定的止血作用,而且伤口盖着一层药粉,自己早就上了伤药,不然他的血可能早就流干了,现在是失血性休克。 杜清酌在身上摸了摸,除了藏在袖子里的半个玉米饼子,屁都没有,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一时间有点儿傻眼了。 这可怎么办?!杜清酌一屁股坐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唉哟!脑袋上还有个伤口,这一巴掌上去,疼得她呲牙咧嘴,脑袋嗡嗡直响。 “智脑启动!”一个古怪的男声骤然响起,吓了杜清酌一跳。 杜清酌看了一眼干草上的伤者,那人衣裳散开,身体一动不动,刚刚听到的男声和他应该无关。 仔细回想着声音是怎么出现的,于是杜清酌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前发生的事情。 杜清酌出生在一个医药世家,外公是国内知名的中医大家,她从小就在外公指导下学习中药药理、背医方、认中药,爷爷更是市人民医院的院长,是位出名的外科圣手,外号杜一刀。 受家庭影响,杜清酌从小就是个医痴,寒暑假都泡在医院里,直到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医科大学。 穿越发生在杜清酌去听黄教授的公开课,那是一位研究生命科学的老科学家,他的课堂总是人满为患。 课后,她安静的等电梯,脑子里还在思考着黄教授提出的问题,人的大脑只开发了不足百分之十,大多数普通人的大脑仅仅用到了百分之三,如果人脑被百分之百开发,究竟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噗通一声倒在了她的面前,是黄教授!? 杜清酌扑上去,单手捂住教授正在喷血的颈动脉,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自己的手机准备叫救护车,满头白发的教授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什么声音,杜清酌把耳朵凑了过去…… “快跑,带着它快跑,不要让它落到坏人的手里!” 还没等杜清酌明白怎么回事,教授已经把一个白记的外卖袋子推到杜清酌的怀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杜清酌从电梯推了出去。 摔在地上的杜清酌看了一眼外卖袋子,里面似乎放着一个核桃似的东西,个头却大如篮球,发散着蓝莹莹的幽光。 另一部电梯升上来了,几个带着黑面罩的人出现在电梯里,其中一个矮个子一指杜清酌:“就是那个袋子,我见过!” 杜清酌一个转身跑进步行梯,一口气到了一楼,拿出运动会上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停车厂跑去。 上了车脚下油门一轰到底,沿着海滨大道狂奔,倒后镜里映射出黑衣人纷纷上车,几辆车子同时追了上来的情景,身后几辆车性能明显比杜清酌的这辆好,很快呈现一个合围的态势,被追上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车尾猛地震动一下,再看倒后镜,跟得最紧的车子已经撞上来了,杜清酌来不及多想,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如同炮弹一样向前窜去,当她的眼睛从倒后镜转向前方,就见一个黄色的警示牌出现在路面上:“前方施工,请绕路!” “我擦!”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就算是刹住了车,后面的车子也会把杜清酌连人带车撞瘪,杜清酌一咬牙,脚下油门依旧到底,直接向着那个警示牌冲了过去。 一向命好的杜清酌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这样一个花样年纪,她眼看着车子撞碎警示牌,撞向挖掘机的长臂,起飞,再摔落在一辆装满混凝土的大卡车上,破碎的风档玻璃如同爆裂的水晶迎面而来,杜清酌下意识地拿起副驾袋子里的东西,一个蓝色的,长得象核桃似的,杜清酌用这个东西紧紧护住了头部…… 第三章 小智 想明白自己穿越的经过,杜清酌眨了眨眼睛,难道真的带了金手指? 忍着痛又拍了一下脑袋,“智脑启动中,请勿打扰!”那个古怪男声又出来了,与此同时,杜清酌眼前出现一片淡淡的蓝色光芒,光线不是很明亮,却带着一种幽幽的神秘。 这声音单调悠长,带着空谷回音,一时间让杜清酌有些害怕,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有什么东西钻进脑袋里了吧,可以把它敲出来吗? “智脑检测能量严重不足!智脑能量严重不足。”脑袋里继续传出声音,头皮发麻,耳朵嗡鸣。 实在是头痛,杜清酌不由得反抗道:“闭嘴,知道了,我已经知道能量不足了。” “检测备用能源……无备用能源……寻找可用能源……无可用能源……”声音还在继续。 杜清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能源?玉米面饼行不行?要是不行,我可就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那个古怪男声停了下来,足足过了三分钟,声音再次响起:“我刚出生没几天,还没开始崭新的生活,没有能量……我很快会关闭……” “喂,我说……”杜清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东西。 “我叫智脑!”男声听上去有点悲哀。 原来智脑也挺怕死的,这和自己还挺像,那就好办了,杜清酌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道:“智脑听上去不太好听,不然我就叫你小智吧。” 古怪男声没哼声,杜清酌就当它是默许。 “小智,我们俩能一起穿越到这个世界,说明咱们是有缘份的,而且你现在已经在我的脑袋里了,出不去了。” 小智没有说话,杜清酌全当它是在听着,接着道:“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合作,你得帮我渡过难关。” 智脑这么个称呼听上去就挺高大尚,先套套近乎拉近距离,全当它是这次穿越附送的金手指,探明它的用处再说。 小智沉默片刻回道:“可是……没有能量这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啊,我自己都快关机了,怎么帮你?” “那……你就甘愿什么都不做,等着关机?你现在帮了我,我肯定也会帮你,你要的能量什么的,我自然会尽力帮你寻找。”杜清酌试着和智脑沟通,继续试探这东西有什么用。 小智似乎在思考,一分钟后说道:“我计算了一下,动用我最后的能量,可以帮你传送一些必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都行吗?是现代化高科技的东西?” 杜清酌眼前一亮,接着又暗了下来:“竟然是最后的能量……是拿来救这个刚才还威胁自己的人,还是留着换点儿好东西?” “当然是……只要不违反和平原则,随心所欲的任何物资,这是我最基础的设定。”小智的回答倒是老老实实。 这智脑肯定是黄教授研究出来的东西,黄教授害怕自己的研究成果被用到军事领域,那些坏人也是看上了智脑,为了得到它,竟然把黄教授杀害了。 想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能够得到现代化的物资特别重要,无论智脑是否真的能传送物资,仅凭它穿越之后可以存在于杜清酌的思想之中,这就已经很了不起。 现在仅有一次传送机会,应该留到将来,面对困境,甚至是生死关头再用,可是……面前是如此鲜活的生命,从小的家庭教育,救人几乎成了杜清酌的一种本能。 以后的日子,听天由命吧。 杜清酌咬了咬牙,叹了口气,坚定地对小智说:“现在有一个人伤重需要抢救,我想要一些医疗物资,能办到吗?” “我剩余的能量不太多,传送的东西数量和重量都不能太大哦。”杜清酌耳边再次传来小智的声音,虽然提出了一些限制,但又让人感觉自信满满,看来小智还真是挺厉害的。 不管怎样,小智的出现都给杜清酌带来了惊喜,杜清酌有些激动:“小智,你太好了,我太爱你了。” 杜清酌赶紧做准备接收物资,手掌摆了好几个姿势,小智传送的东西会从天上掉下来?会从土里长出来?好久,却没听小智有什么动静,难道这么快能量耗尽了? 杜清酌的心不由得一沉,“小智?在吗?”小智略显微颤抖的嗓音缓缓响起:“爱是一种……神圣的感情。” 哈哈,这东西还挺会煽情,大概是因为杜清酌刚才那句太爱你了,让小智有些激动了吧。 “你都需要什么?”小智声音不再颤抖,这小东西理智恢复得还挺快。 “嗯……碘伏、手术刀、纱布、缝合针线、酒精棉球、生理盐水、消炎止血的针剂,静注滴管,嗯……我还需要血清测一下他的血型,然后要几个他那个血型的血袋,还有……” “够了,以我的能量只能给你传送这几样东西,你的要求不要太高了。”小智声音冷冷的,大概是杜清酌要的东西太多,他有些生气了。 “那……”杜清酌知道小智能量严重不足,传送东西肯定要花费很大的能量,如果硬是要求他那样做,直接的后果就是能量耗尽,小智关机了。 杜清酌无奈道:“那好,就这样吧。” 小智倒也是个实干家,话音刚落,杜清酌手上一沉,随着蓝光一闪一灭,一个大大的医药包出现在她面前,打开医药包一看,她需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杜清酌不由得眼皮一跳,这智脑还真给力,玩的好象是乾坤大挪移啊,也不知这些东西是从哪里传送来的,这要是有足够的能量,把汽车轮船都传送过来,那可就发达了。 容不得杜清酌心里巨浪滔天,面前伤者呼吸已经越来越弱,再不施救恐怕这人就保不住了,从小混迹医院,再加上这几个月的实习,单纯的外科手术对于杜清酌来说,还是有九成的把握。 杜清酌壮着胆子扒拉死尸,随便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铺在地上,给伤者换了个地方。 还意外得到一个水囊,用里面的水洗了洗手,心里又是一阵沮丧,好厌恶自己这双粗糙、纤细、布满血口的小黑手。 也没厌恶几秒,时间不允许,杜清酌从医药包里拿出血清,祈祷这男人血型不要太稀有,还好,B型血,小智倒也配合,一个大血袋立刻到位,杜清酌赶紧给男人左臂挂上血袋,右手生理盐水加消炎抗感染药。 挂好两个吊瓶,手术马上开始了,杜清酌用酒精给自己双手消毒,条件也就这样了,在这到处是死亡气息,风里飘着血腥味道的原野,由杜清酌第一次主刀的手术开始了。 第四章 手术 杜清酌先用碘伏给伤口消毒,虽然这些碘伏来之不易,但人命更重要,现在的环境不具备无菌室的条件,她几乎是用倒的,用这一整瓶碘把男人伤口里里外外认真清洗到位,然后开始缝合。 平日里缝苹果皮,缝鸡蛋内膜,缝猪皮,手术台上厚着脸皮央求爷爷给机会,于是阑尾关腹、外伤扫尾,这一切的一切终于成就了她的缝合技术。 杜清酌认认真真从内到外,从割断的血管到撕裂的神经,然后是一层层的皮肤,整个缝合快速而细致,这台没有手术室和手术台,没有助手,甚至是半趴在草皮上的手术倒是驾轻就熟。 手术从天亮做到天黑,伤口缝合完毕,杜清酌觉得自己的腿和腰椎已经麻木,似乎不是自己的了,活动了半天,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半趴着做手术,这姿势还真是让人痛不欲生。 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天气骤然凉了下来,男人刚做了手术,身体抵抗力极低,这个时候要是遇上个感冒,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杜清酌琢磨了一会儿,弄了些干草塞在男人身下,从别的尸体上扒了几件给他盖上,看上去仍然不够,最终叹了口气,整个人躺下来,紧紧地抱着这具陌生的身体,伸手划拉一些干草把两个人埋起来,她用自己的体温给这个警告过她、用暗器瞄过她、还威胁过她的人取暖。 感受着旁边身体的温热,杜清酌开始整理自己纷乱的思绪。 这是杜清酌所学的历史中从没有过的一个朝代,大乾王朝,她在这个世界的名字,竟然也叫杜清酌,再过两个月,她就十五岁了,和母亲、姐姐、哥哥一起居住在离京城三十多里的临江村。 今天早上她到小黑山放羊,遇到一队人马伏击另一队人马,她瑟瑟发抖藏在草丛中,却被一个武士发现,一刀劈来,为了躲刀,她撞在岩石上,也许就是这一撞之下,这个世界的杜清酌已经殒命,而来自异世的她占领了这个躯体。 接下来,杜清酌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放的二十只羊五头牛都已丧命在乱刀之下,这下子根本没法跟母亲交待了。 杜清酌脑海里的母亲姜晓云,几乎是小牧童的噩梦,也许是因为脑子里还残留着小牧童的思想,想到那个女人,杜清酌就不由得浑身一阵哆嗦。 小牧童父亲死得早,母亲姜晓云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按说生活应该过得很辛苦,却不知为什么,家底倒是殷实得很。 姜晓云身为一个寡妇,却是村上少有的富裕户,除了山脚一片口粮田,还养了二十只羊五头牛,甚至还有一辆让普通人家都很羡慕的马车。 当然,放牛、放羊、喂马、种田这些事情几乎都是小牧童一个人在张罗,大哥杜虎在城进里读私塾,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抬的读书人,大姐杜月升两手不沾阳春水,比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娇弱,只有她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简直就是个不花钱的长工,包揽所有的大活儿小活儿。 唉!杜清酌叹了口气,按照脑袋里的记忆,小牧童平日里活干得多,饭吃得少,还动不动就遭受姜晓云的家暴,二十只羊五头牛都死绝了,这顿打是免不了的了。 无论未来的日子如何不堪,吃饭睡觉,这些都还得继续,现在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困意,紧了紧怀里热乎乎的人肉睡袋,终于稀里糊涂睡着了。 半夜里,杜清酌睡得正香,旁边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月朗星稀,天穹微低,晚风吹起一片清凉,风中带着已经淡了许多的血腥气熄,自己竟然还活着。 龙云轩感觉手臂有些麻木,抬了抬,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借着清淡的月色转过脸来,对上一张脏兮兮、皱巴巴,脸颊上凝固着血和不知明黑灰的小脸蛋。 这是个什么鬼?还一股子羊膻味儿,若不是此时已经没了力气,龙云轩真想立刻把这黑不溜灰的小东西扔到土坡下面去。 味道太重,熏得头一阵阵发晕,一向有些洁癖的龙云轩猛然起身,扯得腿上伤口一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动作惊动了旁边那位,呓语一声,把他搂得更紧了。 龙云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随着旁边小丫头细弱的呼吸,又渐渐放松下来,这次的伤消耗了他大半的元气,实在没什么力气,腿上伤口怕抻又不能踹,只好伸手狠狠掐了一把旁边流着口水的小黑脸蛋:“醒一醒!” 杜清酌应声翻身坐起,紧张地问道:“怎么了?那些挨千刀的回来了?”四下里看了看,黑黢黢的一片,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立刻转过脸厉声道:“别动!当心把伤口扯开了!” 话落,杜清酌手脚麻利地解开龙云轩虚挂着的裤子,借着月光对上男人的身体,脸上却没有一丝羞色,翻看着纱布点头道:“还好,纱布上没血,伤口没裂开。” 话落,翻个身又睡下了。 龙云轩眼色黑沉,想要发火,却被杜清酌已经扬起的呼噜声打断了,最后这怒火竟然生生咽了下去,人家把自己塞牛肚子里,救了一命,这又给自己医治伤口,救了第二次命,大恩不言谢,可也绝对不能打人。 “喂!醒醒!”龙云轩再一次掐了旁边的小黑脸蛋。 “干嘛?困得很呐!”杜清酌睁眼看着龙云轩,两个人竟然表情相仿,眼底有星光闪烁,脸上有怒火升腾。 “我要……出恭。”一向冷冽的男人脸色突然涨红。 “大的小的?”杜清酌一脸严肃,龙云轩一口气差一点憋过去,却也象蚊子哼哼答了声:“小的。” 杜清酌伸手拿了一只装棉球的广口瓶子,递给龙云轩:“小心点儿,别动了伤口,用完扔远点儿。” “你这丫头是不是不懂什么叫矜持?”龙云轩真是被气到了。 “矜持能活命吗?”杜清酌眼神灼灼有光,逼视着龙云轩,然后转过头又躺下了。 龙云轩有一秒的怂,现在身受重伤,人家又是救命恩人,算了算了,忍下了,刚扒开身上盖着的一堆烂布,旁边已经躺好的女人突然转过身子道:“尿准一点儿,别弄得到处都是。” 我擦,这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差一点儿尿手上。 身上的虚弱吞噬了龙云轩的骄傲,再说碰上这么个生冷不忌的小东西,又骄傲给谁看,尽量不让伤腿受力,龙云轩轻轻躺了下来,额头有些烧,身上更是冷,好不容易进入潜睡眠,旁边小黑丫头倒是睡得热乎乎的,不自觉地把小东西揽入了怀中。 第五章 信物 天终于亮了,还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喂!起来了!”龙云轩被一个软糯糯,却故作粗憨的声音叫醒,一只剩了半边的瓷碗怼在他的面前,半碗冷水泡了半个玉米面饼,水上飘着一些不明黑灰。 龙云轩没说什么,接过破瓷碗,几口吞下,不吃东西体力就不行,体力不行伤更不容易好起来,别说是白水泡玉米饼,就是面糠也咽得下。 杜清酌很满意龙云轩的表现,也有点儿心疼自己最后的一点粮食,还有那水,也是翻了好几个尸体,才又捡到了这么一只水囊,她又干又渴的,也只舍得喝了两口。 伸手扯开龙云轩身上衣服,手脚麻利用碘伏仔细清理了伤口,重新敷上伤药,换了干净的纱布,熟练地将伤口包扎起来,只是这个伤口位置在大腿,整个过程就是再小心,也难免碰到一些不该碰的地方,龙云轩耳尖发红,低头看着小丫头油腻腻乱糟糟的黑脑瓜顶。 杜清酌已经进入了状态,一个医生心中不该有男女之别,更没有失不失礼的想法,处理完伤口抬起难辨容颜的小黑脸:“命还真是大,身体也够强悍,发烧也不是很厉害,算是脱离危险了,七天之内伤口不能沾水,你是我第一个独立救治的人,对我有非凡的意义。” 其实杜清酌只是心里高兴,在这异世,各方面条件不具备的情况下,杜清酌还是很完美的完成了这次手术,这是一台属于她自己的手术,龙云轩是她亲手救下的第一人,她心里的激动根本没人能够理解。 可这话听在龙云轩耳朵里,立刻就变了味道,一个劲儿强调这次治疗对她很重要,难道这小脏丫头是在要好处吗? 龙云轩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平日都是手下人带着银子,他身上也没什么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只有脖子上那块紫玉值钱,可是……这紫玉是爹临死时亲手交给他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上。 龙云轩有些尴尬了,手里握着紫玉,有些舍不得,毕竟是爹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为难地看着杜清酌:“这位姑娘,救命之恩实在是无以为报……”下面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杜清酌不由得笑了起来:“按照剧情,下半句肯定是愿意以身相许是吧。” 龙云轩脸色暗了暗,这小脏孩儿还挺狡猾的,这就以身相许?你想得倒是挺美。 “咋了,让你以身相许还不愿意啊,说好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昨天牛哄哄的,今天不治治你,就对不起我昨天吓得乱颤的小心脏。 杜清酌认真地看着龙云轩的眼睛:“我可跟你说,昨天我损失了二十只羊,五头牛。” “你的牛羊又不是我杀的。”账要是这么算,龙云轩可是不高兴了。 “好,那咱就算算医药费,消毒十两,吊水十两,器械十两,处置费五十两,怎么也得给点儿辛苦费,就算你十两,昨天为了救你折腾了大半夜,夜班费十两,总共一百两银子,说完伸出小牧童布满血口的小手。 啥叫拿不出手?杜清酌看了看自己一双看不清肤色,被风吹得象老树皮似的手,放羊把一个十几岁小姑娘放成了这个样子,杜清酌心里也是难过。 “我……身上没带银子,改日派人送给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眼睛掉到钱眼儿里了,龙云轩不由得把双手背到了身后,轻轻握紧了那块紫玉,他更舍不得了。 “哼,这么大个人了,占我便宜啊,知不知道本姑娘概不赊账。你说我一黄花大姑娘,还没订亲事呢,被你搂着睡了一晚,这个账又怎么算?”杜清酌嘟起嘴装作生气的样子。 龙云轩沉默了,象是在认真琢磨着什么,半晌,终于抬起头:“这么一说,还真是在下毁了姑娘的清白,那……” 杜清酌慌的一匹,差点儿忘了,这是在古代,古人可是迂腐得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真是了不得的大事,要是这男人因为这个想对自己负责,我擦,这事还有些麻烦了,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得赶紧把这事糊弄过去。 远远的,荒野里一匹黑马疾驰而至,倒也成功地打断了此时的话题。 龙云轩清冷的眸光盯了一会儿那匹马,扬手一只银色的飞镖脱手而出,“咻……”的一声,在上空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马上人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狠狠夹了马肚子,快速冲到坡上,翻身下马一气呵成,竟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将军,属下可找到您了。” 杜清酌一挑眉毛,还是个将军。 来人这人才发现将军衣衫不整,旁边还站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于是眉头一皱,从腰间抽出长剑,直接劈向杜清酌,龙云轩眼中闪过寒芒:“住手。” 来人拿着剑的手停滞在半空中:“将军……” “她救了我的命。”龙云轩淡淡出口。 “可是这种山野低贱人,竟与将军……” 龙云轩皱起了眉:“少废话,收拾一下,带我走。” 龙云轩向来不欠任何人情,这小丫头两次救了自己的命,还和自己在荒野里住了一夜,女孩子该有的清白也不在了,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他还真做不出来,于是狠了狠心,把手中半月形的紫玉放在了杜清酌的手心里。 “丫头,本将军就给你这个机会,要是半年内,你寻得本将军,本将军便八台大桥迎娶你入门,若半年内寻不得,以后可凭此玉佩,换得本将军欠你的银两,一百两银子太少,本将军的命没那么便宜,在下许你黄金千两。”男人冰冷的眼神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暖意。 龙云轩被手下抱上马背,马儿疾驰而去,看着马匹离去的背影,杜清酌扑通一声倒在草堆里。 这一天一夜又惊又吓,可把她给累坏了,昨天还昏迷不醒的人现在又生龙活虎了,还被自己的手下带走,杜清酌也可以放心了,于是头往干草里一钻,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第六章 回家 一个回笼觉睡到日上三竿,杜清酌缓缓醒来,擦了下流在嘴边的口水,梦里一盘水晶煎饺放在面前,正要伸筷子,怎么就醒了? 翻了个身,杜清酌看着蓝天,停滞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集体宿舍,她已经穿越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收拾好自己的思绪,杜清酌从草堆里爬了出来,昨晚救的那个男人已经走了,只剩下满坡无头的尸体,杜清酌掏出紫玉,抬起手冲着太阳,太漂亮了,在日光照耀下,紫玉闪着灼灼的紫光。 杜清酌眨了眨眼,这东西看上去挺值钱,看来那男人还不坏,也知道感恩。 想起他走时许下的那些话,杜清酌不由得无奈一笑,这男人真能开玩笑,半年时间找到他,嫁给他,就算他是个将军,又有什么了不起,越是地位高,越是妻妾成群,自大的臭男人,谁稀罕,就算是找他,那也是半年以后的事情,千两黄金还是满有吸引力的。 唉,只可惜钱财也得随缘,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握也握不住,天大地大,人海茫茫,以后的日子两个人也未必能够相见,更何况,那男人脸上一直带着个银鼻子面具,昨晚忙得忘了摘下了,以后就算是见了面,她也认不出,想多了都是多余的。 想到这里,杜清酌心中微微一动,露出一丝窃窃的暗笑,那张脸她没记住,可她记住了男人的好身材,还有,他大腿比较隐私的地方,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 一天一夜没吃什么东西,唯一的半个玉米饼子又给了那个男人,杜清酌现在饿得肚皮都抽抽了,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跟随着小牧童的记忆走回临江村。 到了村口,村民们都在生火做饭,小小村落笼罩在渺渺炊烟之中。 村口的豆腐房雾气迷蒙,做豆腐的马大爷从窗口看见杜清酌,探了半个身子出来道:“小酌,你去哪儿了?你妈昨天到处找你。” 杜清酌看了马大爷一眼,神情恹恹地低声道:“放牲口遇上打仗的了,差一点儿被乱刀砍死。”记忆中这个马大爷和杜清酌家有点亲戚,平日里对她特别好,家里那个母大虫一样的娘经常打骂她,一生气就不给她饭吃,这马大爷还经常打豆浆偷偷给她喝。 “唉哟,听说昨天那场仗打得可惨了,黑山脚下到处是尸体,到现在还没有人敢出城去看上一眼,你说你这命多大,能活着回来不容易,没受什么伤吧?”马大爷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嗯,我也觉得自己命大,马大爷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想到昨天那一幕一幕,杜清酌现在脖子还一阵阵发凉。 马大爷犹豫了一会儿,脸上神情很是复杂,停了片刻迟疑道:“小酌啊,我跟你说个事,你心里可得有个数,昨天京城杜家来了一伙儿人,听说是来找你的。”马大爷声音故意压得很低,显得神神秘秘的。 “找我?”杜清酌有些纳闷了,她倒是记得死去的爹爹在京城有个兄长,名字叫杜长青,做了很大的官,不过父亲在世时,就和大伯家没什么来往,父亲没了也有十个年头了,和大伯家更是断了联系。 杜清酌不以为然,就算是大伯派人来了临江村,有话也应该跟母亲姜晓云说,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杜清酌摆了摆手和老人家告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去了。 牲口死了个精光,母亲姜氏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不过暂时没有别的去处,杜清酌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家。 临江村杜家。 杜月升正面对铜镜梳妆,一边将上好的水粉扑在脸上,一边担心地问道“娘,你说这办法能行吗?” 姜氏平时对杜清酌大呼小叫,可是对大女儿杜月升却很温柔:“有什么不行的,你这孩子,娘这可是为了你好,你不要辜负了娘的这片心啊。” “可是娘,我现在好害怕,要是被人发现了,我这辈子可就毁了。”杜月升声音里带着哭腔,听上去还真是有些害怕,不过她的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你别自己吓自己了,这都十多年了,哪个还能认得出谁是谁?你就安心听娘的话,以后荣华富贵可都是你的,娘和你哥哥以后的日子也都指望你了,你可得争气点儿,再说了,我女儿长得这么俊俏,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姜氏的声音无比愉悦,说着说着,咯咯咯地乐出了声,正笑着,大门传来轻微的响动,姜氏来到窗下将窗子挑了个缝,就见杜清酌猫着腰,轻手轻脚往里蹭…… “死丫头!一整夜都不回家,你死去哪里了?” 姜晓云不去唱秦腔也真是可惜了,穿透力十足,愣是把大门口的杜清酌震得耳膜生疼,抬起脸很是担心地看着窗里的人。 “看你那张脸,花里胡哨的,真是让人一见就恶心。”嗖地一声,一把剪子飞出窗子,杜清酌眼疾腿快,一下子躲过了,剪子咣地一声扎在木门上,真是入木三分。 杜清酌的心一阵狂跳,这个当妈的可真是恨不得自己死,再怎么着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至于下这种狠手吗? 等杜清酌平定下心跳,再抬头看向窗口,姜氏已经从屋子里走出来,双手叉腰站在面前,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她。 “死丫头,就知道到处疯,晚上饭也没人做,快饿死我们娘仨了,你要不说明白去了哪里,我要你好看!”女人一脸的怨恨。 杜清酌心里一沉,只是个夜不归宿,就已经这个样子了,这要是知道死了牛羊,那还不把自己活劈了。 “牛呢?羊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果然,姜氏注意到了杜清酌身后空空如也,立刻一脸的诧异。 死了牛羊这样的事根本没办法瞒下去,杜清酌只好一五一十将昨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但她没说救白衣青年的那一段,只是说自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一整夜,今天早上清醒过来才回家。 “你这个丧门星,放个牛羊也能把牲口放死,我这是哪辈子造孽才有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丫头,我,我打死你。”姜晓云的注意力丝毫没放在那场惨无人道的战争,和杜清酌的安危上,杜清酌心中不免有些凄凉。 姜氏四下里望了望,发现了放在窗下撑门的木棍子,顺手操了起来,奔着杜清酌扑了过来。 虽然这个女人是小牧童的母亲,可是她对小牧童明显没有半点儿感情,这女人如此不顾念亲情,手上那根棍子粗细快赶上杜清酌的手腕了,这要是被打上几下,就她现在这个身体情况,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 杜清酌不由得心中暗暗着急,长这么大小还没挨过父母的打骂,一到这异世,先补上了这堂课,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第七章 献玉 面对母亲姜晓云,杜清酌心里难免生恨,却硬生生把“死老娘们儿”五个字咽了下去。 面前这位身高一百八,腰围一百八,名誉上还是自己的母亲,身处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未来一段时间还要在这个母夜叉淫威下生活,杜清酌理智地觉得,现在还不能死磕。 转念间想到姜氏一向是个贪财的主儿,杜清酌掏出紫玉,直接怼到姜晓云面前,让暴怒的姜晓云来了个紧急刹车。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还是保命要紧。 “娘,牛羊都死了,女儿也很心痛,更知道对不起母亲大人,所以,我冒着危险从一个死尸身上摸了一块这个东西……” 姜晓云停了手,拿着紫玉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又举起紫玉对着太阳照了照,最终把紫玉揣进怀里,骂骂咧咧道:“死尸上还有这个?你有没有挨个翻翻,多找些值钱的东西出来。” 姜氏竟然两眼放光。 “我……我怕……”我去,你这老娘们儿还真是贪心,想想那片布满尸体,还全都是无头尸的原野,杜清酌头皮都发麻,这女人还想发这个不义之财。 姜氏显然心思已经不在杜清酌身上,扭动着肥壮的臀部,急急忙忙出门了,到了门口回头又对杜清酌道:“我今天去镇上给你姐做几件新衣裳,顺路让典当铺的大掌柜帮我掌掌眼,要是这东西值那些牛羊的钱,我就饶了你,否则,哼,等我回来打折你的腿!” 见杜清酌站着不动,又吼道:“还不滚去做早饭,我和你姐要赶时间呢。”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紫玉能让猪上墙,杜清酌知道,这女人是去找自己的姘头,村头住着的李光棍,李光棍可就倒霉了,非得被姜氏逼着去翻无头尸了。 杜清酌生怕再挨打,用胳膊护着自己的脑袋,连滚带爬跑进厨房,一边生火做饭,一边在心里把姜家祖坟骂得青烟四起,也不管坟里是不是睡着太姥姥,反正姜晓云每次回娘家都不带小牧童,姜晓云娘家来了人,也都对小牧童冷眼相看,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舅舅,年纪比杜清酌也就大三两岁,简直就是恶鬼转世,来一次杜清酌身上就多一次伤。 杜清酌心里实在是憋屈,前世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优秀班干部,是外公外婆的心尖,是爷爷奶奶的宝贝,是爸爸妈妈的小公主,是同学和小伙伴们只能仰视的别人家孩子。一朝穿越成了没娘疼没爹爱的可怜虫,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杜清酌忙着刷锅生火淘米做饭,听得门口有些微响动,偷偷看了一眼,就见自己那个便宜姐姐站在那里,婷婷玉立两袖香风,这是在那监督杜清酌看活呢。 对于姜氏这样彪悍的女子,杜清酌心中还是有些忌惮的,主要是自己武力值不行,但是杜月升……嘿嘿…… 一桶泔水提在手上,头也不抬走到门口,眼睛瞄着杜月升一双绣花鞋,叭叽,“哎哟,好痛!” 杜清酌觉得自己这个跤摔得很极致,身体协调,不会让人觉得太假,目标明确,一桶泔水完美脏了杜月升整个裙摆,配音生动,没有一丝尴尬,这种假摔到了球场裁判都不会给吹哨。 “我的裙子,杭绸的啊!”杜月升抖着裙摆,一脸的慌张。 当然,这还完全不够,杜清酌一手支着地,一副腰部不受力的样子,费力地爬起来,伸手扯住了杜月升的胳膊:“姐,拉我一把,我腰好痛。” 杜月升惨叫一声,象是被蛇咬到一样,挣脱杜清酌就往自己屋里跑:“你个脏鬼,离我远一点儿。” 杜清酌看着手中的脏污,狠狠呸了一声,就是打不到你,也得恶心恶心你,谁让你没事监视本姑娘。 杜月升那边尖叫着换衣服,装出来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换好了衣服走进厨房,把脱下来的脏衣服扔给杜清酌,“饭做好了以后去把马车套上!我和娘要去镇里,然后再把我的衣服洗了,要是洗不干净让你好看。” 杜清酌一脸假笑:“姐,放心,我一定洗得很干净。” 这“干净”两个字,其实应该加重点号的,只是杜清酌怕便宜姐姐有所察觉,把一切想法全都藏在了心里。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上辈子自己也是在绿茶妹和白莲花的簇拥下成长起来的,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跑吗?别的手段没有,演戏谁还不会啊。 杜清酌很快做好了饭菜,又牵出马匹把车套好,衣服泡在了木盆里,姜晓云满面春风地从大门外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她搞定了李光棍,还是李光棍把她搞定了,看上去结局比较圆满。 人家三口人在屋子里吃饭,杜清酌就着木盆咔咔搓衣服,好在吃完了饭,大哥杜虎出来赶上了马车,姜晓云和杜月升也很快上了车,整个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杜清酌赶紧把衣服晾晒起来,擦了手进屋,把剩下的饭菜划拉划拉都装进肚子,吃饱喝足回了自己的屋子,其实就是羊圈旁的一个杂物间。 杜清酌站在地中间,黑暗狭小、破败不堪,四面透风不说,连样家具都没有,床都是四个木墩支着一块两尺多宽的木板,幸好杜清酌长得瘦小,睡上去倒也够用。 整个屋子没有值钱的东西,都说穷得家徒四壁,可杜清酌连四壁都不完整,靠近羊圈的一面已经塌了半边,也难怪杜清酌一身羊膻味儿,这基本就是和羊住在了一起。 杜清酌按照脑子中的印象直奔那块充当床的木板,拖出木板下面一个看不出年代的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有几件旧衣服,衣服下面放着个半尺长的木头娃娃,黑乎乎丑不拉几,小牧童倒是拿这个东西很是珍惜。 木头娃娃是父亲活着的时候给她的,刚开始的时候还漆了油彩,可是年头多了,油彩早就退了色,小牧童每天受了气都拿这个东西宽慰自己,毕竟她的心里曾经有过一段父爱,尽管这父爱也不算完整。 木头娃娃被小牧童盘得乌黑发亮。 第八章 京城杜家 杜清酌拿了套豆绿色的褂子,这褂子也是杜月升两年前淘汰下来,才轮到小牧童穿的。 回厨房烧了一大桶的热水,拴好门,杜清酌把自己泡进热水里,连脑袋都泡了进去,只是仰着脸,露出了鼻孔和眼睛,她这身上可真脏啊,用指甲抠着都掉泥渣,洗了两盆黑水,才算露出了本色。 突然就想起那个年青的将军,说起来还真是难为他了,这要是换了自己,有这么一个移动的垃圾桶一直靠近,早就一剑杀了,难怪半年的期限说得那么勉强,看来这将军还真是个不欠人情的主儿,这种婚约也敢应,万一半年之内被这小牧童找去了呢? 对了,这个世界还有妾氏,还有婢女,还有同房的大丫环呢,未来啊未来,也不知道到底会怎样,上辈子学医学成了痴,根本没怎么享受生活,就连男朋友,都只是手机屏保一张图片,杜清酌发誓这辈子一定要逍遥,要快活,要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 洗干净之后,杜清酌斗志昂扬跑进杜月升的房间,照着镜子,左看右看,还是有些失望,前世的自己是个白嫩的妹子,哪象镜子里这个,黢黑黢黑小干巴丫头,幸好一双眼睛挺有神彩,亮得象闪着光的宝石。 收拾好厨房,时间就到了中午,杜清酌在碗柜里翻找了一阵,又是一个玉米饼子,趁着那三位没回来,她去田里割些草,回来喂一喂鸡鸭,拼命干活总没错吧,杜清酌不想再给姜晓云打自己的机会。 杜清酌挎了个篮子,推开门要往外走,迎面看到村口一路尘烟,飞驰而来两匹骏马,直奔着自家的小院而来,杜清酌迟疑了片刻,站在那里没有马上离开。 马匹很快来到了杜清酌家门口,两个身穿绸缎的男子翻身下马,看到杜清酌,两人立刻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年长一些的男人问道:“小姑娘,你是这家的孩子吗?” 杜清酌点了点头。 “我是京城杜家的管家杜有,那个是我的儿子杜富,我们找你娘有事,她在家吗?” 杜有看样子四十岁上下,声音温和,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杜清酌,那眼神里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杜清酌一时没看懂。 倒是旁边的少年公子杜富,脸皮子白白的,比女孩子还嫩,细瘦的身材,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身体靠着马鞍,手里摆弄着马鞭,看杜清酌几乎是用了眼角,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 看来京城杜家日子过得不错啊,连管家都这么有钱,两位身上的衣服料子很好,比杜虎身上五十文一尺的布料还好,领口袖口绣着银丝,还有杜富的马鞭,上面竟然镶着玉。 杜清酌仰头看着杜有和杜富,虽然管家说白了也是仆人,可二位看上去就带着贵气,这倒让杜清酌有些好奇,京城的这位大伯做官到底做到了几品,这气势可不太一般啊。 “我娘……我娘和姐姐都去镇里了。” 杜清酌紧了紧胳膊上的篮子,让自己显得略微有些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这样才是一个年纪不大,出身乡野的孩子该有的表现。 “小姑娘不要怕,昨天我们已经来过了,和你娘也谈了半日,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我们这次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是传达杜长青大人之命,等你娘回来你就告诉她,找先生算过了,五小姐出发的日子定在后天辰时,未时之前必须入府。” 唉,真是豪门规矩多,又不是迎娶新娘,入个府也要看日子,还精细到时辰,不过他说的五小姐是哪一个?五小姐入府和她娘有什么关系? 杜清酌也不想多问,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好,我会告诉我娘。” “那就谢谢小姑娘了。”杜有冲着杜清酌拱了拱手,重新上了马,杜富一副懒散模样,不过在跃上马背那一瞬间,却有那么一丝的英姿飒爽。 杜清酌皱起了眉,这小子似乎不象表面那么孱弱,似乎刻意隐瞒着什么。 马儿慢走了二十多步,杜有拉了下马缰,象是和一旁的杜富说了句什么,杜富突然勒停了马匹,回过头来,仔仔细细打量着杜清酌,就这么看了足足一分钟,突然轻狂大笑,笑声中两匹马儿扬尘而去,出村上了官道,再也看不见踪影。 杜清酌撇了下嘴,这杜富真是莫名其妙,看得人心发慌,笑得人想发飚,什么毛病! 回头关好了院门,琢磨着杜有说过的话,总觉得这里面象是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头,杜清酌慢吞吞走到了村口。 村口有一棵大愧树,树下坐着几个妇人,身旁笸箩里放着针线,手中拿着绣活儿,一边做活儿一边聊天,倒是没有看到杜清酌走到了近前。 一个胖大嫂啧啧道:“看到刚才村里来的那两匹马了吗?” 另一个瘦大婶抬头瞥了胖大嫂一眼:“就在眼皮子底下进出村子,还能看不着?咱这村子一群土包子,难得来几个骑马的,看穿戴,倒象是京城里来的。” 听妇人们在说骑马的人,杜清酌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站在树的这边也不急着过去,倒是想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胖大嫂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瘦大婶放下手里的活儿,眼神里带着八卦看着胖大嫂:“什么人?莫不是选秀女选到咱村来了?” 胖大嫂拍了瘦大婶一巴掌:“你可真能想,那老皇上都六七十岁了,听说最近这些年病得不轻,不怎么上朝了,人都那样子了可选的什么秀女。” 瘦大婶撇了撇嘴:“要不是选秀女,那是做什么的?” 胖大嫂一脸神秘:“昨天这两个人就来过一趟了,难道你忘了老杜家养了个贵人吗?” 瘦大婶不以为然:“养了个人我倒是知道,至于贵贱这可就不好说了。” 瘦大婶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你是说,杜家这孩子要回府了?” 胖大嫂呵呵笑道:“你猜得不错,可是……也不知道回府的究竟是哪一个,姜寡妇那个老不要脸的,借了人家的富贵,还不拿人家当人看,还想着李代桃僵,以后是要遭报应的。” 瘦大婶白了胖大嫂:“你这是嫉妒,再说了,这么大的事,姜寡妇敢做?” 胖大嫂正想再说些什么,一回头就见杜清酌正站在离他们三四步远的地方,先是一愣,脸上的肉抽了抽,接着就堆起笑招呼杜清酌:“哟,清酌丫头啊,大中午的不休息,你这是干啥去啊?” 杜清酌马上装成刚走过来的样子,毕竟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一边给胖大嫂和瘦大婶见礼,一边脆生生回道:“我去打些草喂鸡鸭。” 胖大嫂啧啧有声:“清酌丫头就是能干,你娘有福啊。” 杜清酌笑了笑,迈步走远了,两个人说的话,却烙在了她的心里,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想办法让小智恢复能量,至于什么五小姐六小姐的,全都不在杜清酌计划之内。 第九章 能量 杜清酌匆匆忙忙出了临江村,在郊外田野开始割青草。 作为二十一世纪大好青年,她不但没割过草,甚至,她不认识哪些草是鸡鸭能吃的,哪些不能吃,但是小牧童留给她的不仅仅是放牛放羊的经验,还有一些生活常识,如今两个人的记忆已经融汇贯通,两个身份无障碍切换,一个是小牧童,一个是未来的外科医生。 其实割草,也只不过是杜清酌的一个掩饰,她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和小智聊天。 在这全世界,杜清酌想要逃离凶悍母亲的掌控,想要快速强大起来,小智是她的全部希望,可小智能量低得让人担心,杜清酌想打听一下能量的来源,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给小智提供能量。 四下里查看一番,大晌午的,根本就没什么人,杜清酌试着招唤一声:“小智!” 田野里一片静悄悄,根本没什么回音。 “喂,智智!你在吗?”杜清酌一屁股坐在田头,拿出干巴巴的玉米饼啃着。 玉米饼差不多是小牧童每次出门必备物品,又干又糙,张嘴说话,立刻就有细碎的饼渣喷出来,杜清酌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在杜清酌以为小智不会理她,有些着急的时候,“在!”小智干巴巴地出声了,和杜清酌手里的玉米饼子一样干涩。 杜清酌来了精神,“小智智,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你那能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做才能恢复你的能量?” “目前为止……我根本不知道恢复能量的办法,反正能给你的东西都给了,剩下的事别问我,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小智声音有点冷。 这小东西明显有些不爱搭理自己,话里还带着刺,为什么啊? “小智智,就咱俩这关系,也算是共患难的兄弟了,你说你还住在我脑袋里,我也没收你房租水电的,你可不能这个态度对我。”杜清酌尽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水电费?你这里没水没电,我都快关机了,跟我要什么水电费!再说就你这破房子,我一边住还得一边修,房租能抵上我的维修费?” 小智怼人倒是一流的,杜清酌一时间倒也无语。 “我怎么对你?我付出了那么多,最后一点儿能量都给你用了,你现在还窝在村子里受人家的气,你想我怎么对你?”小智声调还提高了两个分贝,气势上完全压倒了杜清酌。 哟呵,这小东西明显是感受到了小牧童在家里地位尴尬,他开始嫌弃自己了。 杜清酌心里这个气,在家干活得受姜氏和杜月升的气,在外治伤,还得受冷面伤者的气,最后连住在自己脑袋里的房客也开始给她气受,难不成她就是个超级气球,随便敲打都不漏气吗? 杜清酌不由自主话里也带了些讥讽:“是,我在家里窝囊了点儿,那也是小牧童不争气才留下的后遗症,我可以尝试改变的,但你要是不恢复能量,跟个寄生虫又有什么区别?” 杜清酌脑子里突然响起狂乱的嘀嘀声,声音又大又杂乱,如同一颗气愤极了的心脏在狂跳,杜清酌连忙揉按太阳穴。 “寄生虫?我这么强大的智脑,你敢说我是虫子,我,我……” 这小东西脾气明显不太好,听上去象是要炸了,在杜清酌的印象中,它应该类似于一台机器,机器是不应该有情绪的,这也有些出乎杜清酌的意料。 小智一生气,杜清酌脑袋疼得厉害,怎么揉怎么按都无济于事,整个脑袋根本就不属于自己, 于是不管不顾地发泄道:“你连寄生虫都不如,寄生虫时不时还会换换地方,你看你,赖在我这里连动都不会动,寄生虫还有个身体,你有个屁!” “啊!”小智一声大叫,杜清酌脑子一顿,眼前骤然亮起来,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背影出现在杜清酌面前。 衣服平整没有一丝褶皱,头发和天空一样的颜色,好象还打了发油,梳理得溜光锃亮,苍蝇落上去肯定劈叉,就算是个背影,也是宽肩窄腰,衣服架子一个,很骚包啊。 这是小智?杜清酌都忘了刚刚的头痛欲裂,上下打量着前面这个背影,“喂,小智,你倒是转过来啊,就弄一酷巴拉几的背影?” “你说我没身体,我就让你看看我这酷毙了的造型,难道我小智还不够玉树临风吗?”面前这位一开口就是小智熟悉的嗓音,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应该是刚刚气的,右手还装模作样拂了下一丝不乱的头发,整个一装X的类型。 不管怎么样,这身西装还是挺入杜清酌的眼,亲切、熟悉,勾起了她对现代社会的回忆,急走几步冲着小智伸出了手,却生生地穿透了小智的身体,一个跟斗摔在田梗上。 小智,只是个幻影罢了。 杜清酌揉着摔痛的膝盖爬起来,回身看到的依然是个背影,这智脑不分前后啊,怎么跟恐怖片里的鬼似的。 杜清酌不满道:“小智,你是长得太丑了见不得人啊,总拿后背对着人家,你倒是转过来啊。” 小智此时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了,深深叹了口气。 “唉!没办法,能有个背影就不错了,你也别要求太多,想想你说的也对,虽然我是强大的智脑,但现在真是没什么能力了。” 小智声音里带着些忧伤,就在杜清酌开始自责说话太伤人,想要安慰一下的时候……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智脑就是智脑,是天下无敌的存在,至于你吗……我也不奢望你让我恢复几分能量,只要不关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杜清酌彻底没话说了,堂堂一个全能学霸,就这么被小智贬低进了尘埃。 人家都说了,自己是天下无敌的存在,就因为跟了杜清酌,所以每天面临的事情就只有关机,可是杜清酌也没办法啊,如果知道能量是怎么来的,去偷去抢,也有个方向,现在她有心也使不出力气啊。 杜清酌想了一会儿:“算了,咱们讲和吧,按照你的意思,取得能量还得靠我,我会想办法的,拼了命地想。” “听你的。”小智竟然不再抬扛了,转变太快,让杜清酌有些措手不急,一肚子怼人的嗑都憋回去了。 “其实对于能量的来源,我也不是很肯定,事情发生得太仓促,对于自身,我还缺乏了解,不过和能量有关的东西,现在你身上肯定是没有,这个我倒是感受得很强烈。” 听了小智的话,杜清酌陷入了沉思,是自己太瘦了,小智需要人类的脂肪?是自己太弱了,小智需要超人的力量?是自己太笨了,小智需要渊博的知识? 小智见杜清酌认真思考,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话也说开了,以后就看他们两个的运气了。 “告辞!”小智双腿弹了弹,大概是想很牛X地“咻”一声消失,不过效果还是没做出来,身体弹起后似乎卡在了什么地方,费力地挣扎了几下,不但没挣开,西装上衣还被蹭了上去。 “泥马,这还有个bug,”小智竟然口吐芬芳,在杜清酌惊讶的目光中,本该露出腰肉的地方,露出的却是一大串1和2的代码,那个渐渐变型的蓝西装背影,象一只大肉虫一样拱了又拱,啪地一声,一大堆1和2炸开,飘散在了杜清酌的眼前。 小智的退场方式真是叹为观止,以至于杜清酌接连喊了三声小智,都没有人答应,看来这个好面子的智脑也有些害羞了。 虽然和小智聊了半天,也没得到让杜清酌满意的结果,杜清酌心情仍然格外欢乐,不管怎么样,她都把小智当成了一个伙伴,一个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小伙伴,有了伙伴就不再觉得那么孤单,更何况小智也并非一无是处,随着自己强大,也可能会带给自己一个特别的惊喜。 第十章 准备 杜清酌采了一把野花,象真正十几岁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回村,走到村医老钱的院门外,看到老钱正在院子里晒中药。 杜清酌扒着墙头向里面张望,老钱抬头见是杜清酌,很热情地招呼:“清酌姑娘,站在院外干嘛?进来吧。” 杜清酌进了门儿,以前老钱教小牧童认过中药,去小黑山放羊要是遇到了药材,她会采回来带给老钱,给钱也不要,有个头疼脑热的找老钱看病配药,倒也不收诊费,在姜氏的淫威下生活凄苦,但小牧童人缘还是不错的。 老钱进了屋,拿出一包白糖给杜清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昨天给人瞧病,人家给的,我家没有小孩子,我也不爱吃糖,你拿去加在豆浆里喝。” 杜清酌痛快地收下,谢过了老钱,帮他把药材摊在地上晾晒,顺便要了些治痈疽的巴豆,去毒火的大黄,又要了些止泻的成药。 帮老钱晒完了药,杜清酌赶紧回家,估计这个时候去镇里的那三位,也该回来了。 到了家门口,大门是开着的,果然姜晓云他们已经回来了,杜清酌进了院子,也不敢去吵了姜晓云,怕惹上一身的晦气,把一篮青草放在木墩上剁碎,掺了些米糠喂鸡和鸭子。 屋子里传来杜月升的嬉笑声:“妈,这粉色的纱裙真是漂亮,我长这么大小还从来没穿过这么美的衣服呢。” 姜晓云也笑着道:“人靠衣服马靠鞍,我闺女本来长得就漂亮,以后进京城认了爹妈,享不尽的容华富贵,你妈和你哥将来就指着你呢。” 杜清酌心中一怔,听这话,杜月升就是京城杜家要接走的五小姐了?可一联想到村民的反应,这事情就透着一丝的蹊跷。 杜虎也在一旁不停地夸赞着妹妹的美貌,听上去全是讨好和奉承,一时间杜清酌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一家人还真是够恶心的,不过……无法否认,杜月升倒真是个美人坯子。 喂好了鸡鸭,杜清酌本想躲回自己的小屋子里去,突然想起出门前遇到的杜府管家杜有的事,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来到正房,站在门口也不进屋,小声地叫了一声:“母亲!” 姜晓云出现在了门口,原本笑着的一张脸呱嗒撂下来,靠着门框,指着杜清酌道:“你个丧门星,看在那块紫玉还值些银子的份儿上,我就饶了你这一回,你不赶紧去做晚饭,鬼叫鬼叫地干嘛?” 杜月升站在姜氏身侧,手轻轻拂着颈上带着的那块紫玉,脸上笑得妩媚,原来那块玉现在成了她的。 杜清酌把杜有交待的事说给姜晓云听,姜晓云点了点头:“知道了,后天辰时是吧,那你后天早点起来,把饭做好马喂饱,我和你哥哥姐姐去京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把家里打理好,鸡鸭下的蛋记好数目,不许偷吃,要是哄得我高兴,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几尺布,也做一身新衣裳。” 杜清酌可不指望着这个母亲能给自己做衣裳,原主的记忆告诉自己,做新衣裳是不可能的,少打自己几顿就已经很高兴了。 唉,杜清酌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一声,现在这种状况还真是不容乐观,也难怪小智看不起自己,懦弱的小牧童活得卑微无比,是时候改变自己了,不然脑袋里放着这么个强大的智脑,却也是面临着能量耗尽关机的下场。 回了自己的屋子,杜清酌躺在木板上琢磨着自己的计划,想离家出走,口袋里就得有钱,不但得有钱,还得狠狠报复一下,既然要在这个世界好好生存,那就不能让心里一直藏着小牧童的创伤。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三天的早上,天还没亮,杜清酌就被喊着起床,做好了饭,又赶紧去马厩喂马,去京城来来回回怎么也得一两天,来接他们的人骑着马,却没有准备马车,自家的马车必须预备妥妥的。 喂马的时候杜清酌从身上拿出了老钱给的巴豆,掺在草料里拌了拌,略有歉疚地摸了摸马耳朵,心里道:“马儿啊马儿,对不住你了,全怪他们欺人太甚。” 刚起床还是月朗星稀的大晴天,喂个马的功夫,天上起了黑云,接着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温度似乎都降了两三度。 杜清酌脑子里多了些想法,真是天助我也。 心里正完善整个方案呢,姜晓云的狮吼声又传了过来,招唤杜清酌去给杜月升打洗脸水。 想什么来什么,给便宜姐姐打水杜清酌是求之不得,这次不但要伺候她的洗脸水,还要帮她干点儿别的,总之,今天非得把这个姐姐伺候舒服了。 杜清酌脚下利索,进了杜月升的屋子,美人刚刚起床,脸上还带着呆滞。 放下温水,杜清酌堆了一脸的笑:“姐,洗脸水冷热正合适,你起来洗洗,我帮你把床铺收拾了。” 杜月升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杜清酌,这小丫头平时冷冷淡淡的,今天怎么这么热情,想想也是,大概是嗅到了点儿味道,也想进京城当大小姐。 杜月升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了眼床边半弯着腰规规矩矩的杜清酌,冷声道:“你啊,有些事情想想就行,有母亲在,你要是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都死路一条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杜清酌一颗报复的心砰砰直跳,想压都压不下来。 杜清酌哼哼哈哈地答应着杜月升,三五下收拾了被褥,又凑上前问道:“姐,我帮你更衣吧。” 杜月升对杜清酌的表现还挺满意,从牙缝里哼出一句:“那好吧,我今天要穿的衣服在箱子最上面放着,你去帮我拿过来。” 杜清酌到了箱子那边,掀开朱红色的箱盖,姜氏为杜月升准备好的衣物熨烫得平平整整,从亵衣到外衫,都是水粉色的,不知喷了什么香料,味道香喷喷的。 杜清酌连忙把一直捏在手里的几只跳蚤放在了亵衣内面的褶皱里,这种小动物,羊圈里可多得是,刚才捏得不轻不重,跳蚤一时间有些麻了脚,估计过会儿就活跃起来了。 双手捧着衣服拿到了杜月升的面前,前前后后忙忙碌碌,又是拉又是抻,那殷勤的样子实在让杜月升不太舒服,伸脚踹了杜清酌一下。 “好了,这里用不着你了,你去伺候母亲吧。” “好嘞!”杜清酌心里暗笑,你以为我喜欢伺候你,不过是怕你临时改主意,再换了别的衣服,早点帮你把这身带着可爱小动物的衣服穿上,我的心也就放进肚子里了。 第十一章 一路“平安” 被杜月升赶出房间,杜清酌又赶紧到厨房倒了一大碗准备好的糖水,端着就去了姜氏的房间。 “娘,昨天我帮钱伯晒药,他给了我一些白糖,今天你一路奔波,会很辛苦,我熬了白糖水给你喝。” 杜清酌小心地把热水放在了姜氏的炕桌上,还帮姜氏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娘,饭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去摆桌子,然后就喊您吃饭。” 小牧童平日里做得多说得少,一副闷葫芦的样子,姜氏每一次看见她就心烦,不过今天这小丫头倒也开窍了,表现得还挺贴心。 小牧童平日里被打酥了骨头,老实得就算是骑到头上,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姜氏对她也算是挺放心,睡了一夜还真是有些渴了,伸手拿了糖水慢条斯理喝起来。 躲在门口偷看的杜清酌不由得一乐,姜氏有起床喝热水的习惯,不过今天水里面可是加了大黄和少许巴豆,为了掩盖那苦味儿,她还放了几颗大枣,把老钱给的白糖都给用上了。 杜清酌看着姜氏喝了一大碗的水,放心地出了姜氏的屋子,到厨房摆了桌子又叫三个人吃饭,象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忙得团团转。 三个人吃了饭,刚撂下碗筷,杜有和杜富就已经到了,姜氏赶紧提了一个准备好的大包袱,急急忙忙带着儿女出门了。 杜清酌装出一副懂事的样子,小脸带着拘谨,双手合一起放在肚子上,恭恭敬敬送到了大门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个天赋,这可是一个活生生的,被穿越耽误了的影后啊。 赶车的仍然是兄长杜虎,头上带着斗笠,身上披了蓑衣,人已经早早坐在了车梁上。 杜月升拿着把油纸伞,踩着杜清酌准备好的小木凳,提着裙子恐怕雨水脏了自己的衣服,脚步袅袅婷婷,如同雨中盛开的莲花,不过……那颜色一定是白的。 姜氏撅着肥胖的屁股左拱右拱,杜月升连拉带拽,费了好大的力才把她弄上车。 姜氏回头看着站在门口送行,弱弱小小的杜清酌,声音带着冷意道:“你在家要本本分分,可不许惹祸,不然有你好看。” 杜有见姜氏态度生冷,立刻皱起了眉,一旁的杜富更是转过脸,脸色如同阴冷的天。 杜有侧目问姜晓云:“姜夫人,这个丫头几岁了?” 姜晓云怔了怔,脸上堆起笑容回道:“回大管家,这丫头今年十三了。” 杜清酌看了姜氏一眼,十三?小牧童的记忆不会有错,再有两个月她就十五岁了,可姜晓云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年龄呢? 杜有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不达眼底,接着又道:“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家里不会担心吗?不然就带着她一起去吧。” 姜晓云眼皮跳了跳,想藏这丫头都来不及,怎么会让她去京城露脸,神情立刻带了些心虚,脸上笑得更起劲儿了,横肉把眼睛都快挤没了。 姜氏冲着杜有恭敬道:“杜大管家,这孩子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平时被我惯坏了,性子野,没什么规矩,怕到时冲撞了府中贵人,有左邻右舍帮忙照看着出不了事,就留她看家吧。” 杜有若有所思笑了笑:“夫人说得是,这样也好。” 两匹马前面带路,后面跟着姜氏三人的马车,虽然下着大雨,仍然惹得左邻右舍冒雨出来观望。 左边邻居是杜家远房的一个亲戚,家中女人探头看了一眼泥地里孤零零的杜清酌,轻声说道:“清酌也真是可怜,不是自己身上的肉就是不知道疼,就这么被换了……” “死婆娘闭嘴,要你多管闲事!”身后男人一声怒吼,女人缩了缩脖子退回院子里,男人到了自家大门口,回头冲着马车狠狠地呸了一口。 右边邻居是个孤老头子,家里养着的土狗跟在马车后面连跑带跳,老头顺手操起根棍子,追着土狗打过去:“你个不要脸的死狗,没那贵族的血脉,攀什么富贵亲戚……” 土狗被打得连声哀鸣,直接钻回家去了,老头儿一边打回去,一边还在指桑骂槐,听在杜清酌耳朵里,却是字字珠玑。 在这一瞬间,杜清酌心中的怀疑都被确定了,她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小牧童这苦难的人生,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牧童不是姜晓云亲生的,是京城那个杜家送过来的,原本的父亲不该叫父亲,应该叫二叔吧,不管怎么的,血浓于水,二叔活着的时候小牧童倒是没受什么大罪,可是二叔过世后,这个名誉上的母亲,实际上的二婶姜氏,就把小牧童当成了粗使的丫头。 杜清酌歪着头站在雨里,发了一会儿呆,五小姐过来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婴儿,这到底犯了什么错,竟然会被遣送乡下养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杜清酌坚定转身,进屋收拾行装,今天报了小牧童的仇,从此,她没爹没娘没有家,从此,她是天下最自由的人,天大地大我最大,如若问她未来的日子有什么理想,她的理想就是学世上最强的医术,过世上最好的日子。 杜清酌不在乎京城杜家五小姐这个身份,可是因为有小智的存在,她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既然村子里的人都羡慕京城,京城的机会一定会更多一些,她看着京城的方向,有了一丝向往。 既然想到了,那就做到,杜清酌来到厨房,把三个人吃剩下的饭菜用荷叶包了一层,又用油纸再包一层,然后拿着油纸包回到自己屋子。 打开床下的木箱子,把里几件衣服都拿了出来,黑木头娃娃也用衣服包好,毕竟是小牧童心爱之物,怎么也要带在身上,衣服外面同样裹了油纸,连着饭菜一起打了个包袱。 杜清酌又走到门后,拿下挂着的斗笠,出门提了右边墙上立着一把锄头,背着包袱,扛上锄头,把大门从里面拴好,翻过墙头跳了出去。 去京城有两条路,一条是村头的大路,宽敞平坦,绕过山角顺着小河一直走。 另一条要翻过小黑山,道路虽然崎岖难走,因为不绕弯,翻山直插到镇外大路,路程上倒是省了三分之二。 马车没办法穿山,姜晓云他们自然走的是大路,杜清酌扛着锄头猴子一样钻进了小黑山。 一路急行,不到半个时辰,杜清酌已经翻过山头提前赶到了去京城必经的路口,此时雨下得正疾,土路被瓢泼的雨水浇得冒起了黄烟,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老天爷还真是帮忙帮到了家。 杜清杜在手上吐了口唾沫,找好车辙印,用锄头飞快地在车辙印里刨了两个大坑,坑深大概有一尺。 挖好了大坑,杜清酌算好位置,在大坑左右各挖了一个小坑,还是古代好啊,到处泥土路,挖这么几个坑也不费事,土坑一边挖一边就被雨水灌满,表面看上去,只是车辙压出的辙印里积了雨水,根本看不出里面还有乾坤。 第十二章 一路“平安”2 哼,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姜晓云这个毒妇,一肚子的好算计,怪不得平日里对小牧童这么狠,原来根本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肉,既然如此,我让你们真真正正“一路平安”。 做好了陷阱,杜清酌赶紧藏到树后的草丛里,斗笠上盖着树枝做伪装,从包袱里拿出荷叶饭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瞪眼睛看着大路。 没过多会儿,远处传来马蹄声,一行人马已经到了近前,杜有和杜富骑着马,身上披着带帽子的雨披,虽然雨下得很大,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狼狈。 杜虎连眼睛都不大敢眨,雨太急,路也看不清,赶着马车紧紧跟随在杜有杜富之后。 要说这大雨天的,普通百姓但凡没什么大事,都躲在家里不出来了,偏偏姜晓云母女要办一件大事,必须按着杜长青杜大人的说法,一刻不耽误去京城,赶在未时前进杜府。 古时都是黄土路,天上下雨,地面淤泥就会很多,说不定哪一下就陷在里面出不来,车辙印就不同了,车轮压来压去,下面泥土夯实得很,至少不会陷下去,所以越是雨天,马车越是要沿着车辙印走。 随着马蹄阵阵,杜清酌在心里哼起了歌:“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前面两匹马走在路中间,水坑对它们没什么影响,后面的马车很快来到两个大坑处,咣当一声,车轮掉进陷阱,马匹惯性使然,还在努力前行,前蹄一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车上的人差一点儿从马车上栽下来。 杜虎手撑着车辕,用鞭子抽了马儿两下,可这匹马被杜清酌喂了巴豆,一路上都在拉稀,半点儿力气也使不上。 杜虎见这匹马不但没有从泥泞中站起来,还有躺下去的架势,立刻有些急了,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想查看一下究竟。 杜虎一落地,噗通一声滑进杜清酌算计好的小泥坑,脚下一崴差一点儿跪在地上,嘴里咒骂着该死的天气,还有该死的马,费了很大的力气从水坑里爬了出来,一身的狼狈。 前面带路的管家杜有听到声音,勒马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泥地里的杜虎,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冷声道:“我家老爷说了,未时前必须赶回去,你们这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 杜有是京城杜家的家奴,从小就跟在杜长青身边,查颜观色阴谋阳谋,作为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他看得太多听得也太多了,其实杜有早就看出了姜晓云的算计,也看出了这个姜氏对杜清酌的刻薄,此时出了临江村,他的耐性也早就耗尽,对姜氏母子没了半点好脸色。 杜虎见杜有脸色阴沉,心中也是一沉,立刻上前牵住马缰,想将马从水坑中拖出来,马儿一阵哀鸣,挣扎几下,身上更是没有力气,接下来无论杜虎怎么拉扯,马儿都一动不动。 姜晓云见状也是着了急,头上扣了个斗笠,也想跳下来帮忙,刚才杜虎下车的时候陷入了水坑,姜晓云知道马车这边有坑,就想从另外一边下车,可是脚一落地,立刻掉进一个更深一些的坑,腿一软栽进泥水里,灌了一嘴的黄泥。 杜清酌呵呵了,就知道你会从另一边下来,早给你准备好了。 姜晓云抬头,正好看到杜有的目光投射过来,也不敢大声嚷嚷,吓得闭上了嘴,一口泥水竟然咽了下去,爬起来想跟着杜虎一起去牵马匹,就在这个时候,肚子突然那么一紧…… 姜晓云顾不上帮杜虎,急急忙忙冲入一旁的树林。 方便完的姜小云也顾不上丑了,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就跑向马车,她和杜虎一起使劲儿,可这马就是一动也不肯动。 到了这个时候,杜有也看出些不对劲儿来,下了马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拉车的这匹马。 杜有声音里带着不快:“算了,你们不要再逼这匹了,它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很快就会拉死了,要不,你们就别做马车,步行多走一个时辰,怎么也到了。” “那怎么行?当初置办这辆马车,可是花了我五两银子,这样丢在这里,不到天黑就被别人弄走了。”姜晓云有些急了。 杜有脸色黑青,淡淡地说道:“姜氏,五小姐要是进了杜府,要多少银子没有?耽搁了吉时,杜大人怪罪下来,还会不会让五小姐再进杜府,这可就难说了……” 姜氏一听脸色一僵,连忙道:“多谢杜管家提醒,那行了,这马车我们也不要了,这就上路。” 杜有父子心里厌恶姜氏,没有把马让出来拉车的意思,顶多是将姜氏的包袱放在他们的马上,这就已经是杜有最大的爱心了。 父子俩前头放慢了马匹的行进速度,姜晓云扶着杜月升下了马车,母子三人踉踉跄跄,也不敢有什么怨言,踩着黄泥继续赶路。 没走出多远,三个人就溅了满身的黄泥浆,杜月升粉嫩嫩的裙子,没多会儿也变成了屎黄色。 杜虎刚刚在水坑里崴了脚,走得一瘸一拐。 姜晓云时不时肚子疼,四下里钻树林,却也不敢耽误路,让杜虎扶着杜月升先走,自己蹲了树林,再快跑着追上去,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肥胖的身体在泥水里连滚带爬,那种痛苦,大概只有姜晓云自己才能体会。 此时杜清酌最佩服的,还是大小姐杜月升,你看人家,明明身上就痒得厉害,却是硬挺着,也不象只猴子一样伸手去挠,只是一边走,一边如同抽筋一般扭动身体,脸色更是一阵儿红一阵儿白,还真是别样的精彩。 杜清酌蹲在草丛后面,半眯着眼睛,托着下巴看着面前的一切,如同看一场闹剧,心里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 一群人慢慢走远,她笑得想在草丛里打滚,就在这时,一匹马慢了下来,落在了队伍最后。 马背上孱弱的少年公子杜富,突然回眸看向了杜清酌所在的草丛,深深的眼眸如光似电,立刻吓得杜清酌笑都凝在了脸上,难道被发现了? 杜富突然调皮一笑,抬起胳膊象是在伸懒腰,左手握拳拇指冲上,似乎在对杜清酌说:“干得漂亮!” 杜清酌愣了半天,她实在是弄不明白,杜富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要说看到了吧,他也没说出去,要是没看到……好吧,杜清酌不想费脑子,就当他没看到。 第十三章 进京 那边姜氏母子三十里路如同走了一个万里长征,这边杜清酌一见大路上没了人影,立刻从藏身的地方跳了出来。 杜清酌站在雨中,看着茫然的雨幕,瓢泼的大雨如同在洗涮小牧童的悲伤,从此可以放下小牧童的仇与恨,踏踏实实活自己的人生。 杜清酌伸手从怀里取了给龙云轩用过的针筒,把上次剩下的消炎药给马打了一针,又把准备好的止泄药给马灌了进去,这匹马从小就是小牧童喂养,早就有了感情,象是知道杜清酌在给它治病,很乖地趴在雨水里,根本不反抗。 杜清酌有些心疼马儿,蹲在路边抚摸着马腹,揉搓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马儿一声长嘶,总算挣扎着站了起来。 小牧童喂了那么久的马,杜清酌却是第一次爬上了马车,在车厢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戴好斗笠坐在车辕上,悠闲地晃悠着一条腿,看着灰茫茫的天与地。 在姜晓云她们进了京城不到两个时辰,杜清酌也来到了京城门口。 对于姜氏一家的算计,说起来也很隐蔽,谁能想到留在家里看家的小牧童,会顶着雨跑来给他们挖坑呢? 原本杜清酌是不想这么麻烦的,饭菜里放上巴豆和大黄,让这一家三口都拉到脱水算了,可是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就会往饭食上想,想到饭食,自然想到做饭的杜清酌。 于是,杜清酌分开来做,给杜月升弄了跳蚤,给姜晓云下了巴豆,至于杜虎,原本也不怎么欺负小牧童,除了让他摔在泥坑里,倒也没把他怎么样。 做事如此小心,倒不是杜清酌怕了他们,既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离开那个家,就不害怕有人追着屁股欺负自己,只是杜清酌一向不是个喜欢树敌的人,就是传说中蔫坏蔫坏的那种,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把柄放在面上给人拿捏。 就象现在,坐马车虽然舒服,却还是太过乍眼,也不知道杜月升到了杜府到底会不会得到杜长青的认可,万一人家真平步清云,成了杜府的五小姐,说不定某日在街上晃悠,一个不小心就被她们认出了马车。 更何况,如今的杜清酌,手里一个大钱都没有,恐怕在京城一天都混不下去,于是她起了卖马车的心思。 找人打听了一下马市的方向,可巧就在城门外,因为下雨,马市人不多,远远看着稀稀落落几匹马,人都躲在凉棚下避雨,杜清酌赶着马车进了集市。 本来雨天生意就不好,到了这个时候,集市已经快散了,不过杜清酌的运气还不错,刚站住脚,就有一个急着买马车的人凑了过来。 来人见杜清酌的这辆车比较新,马也壮实,很是满意,杜青酌又急于出手,而且她也不是做生意那块料,双方很快就达成协议,三两银子放在杜清酌手里,马车已经被牵走了。 杜清酌目送着马车出了市场,直到再也瞧不见影子,这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三两银子,纳尼?我的宝贝银子呢? 刚才买马车的人明明把银子给了她,她还颠了颠,沉甸甸的,于是紧紧握在了手心里,银子怎么会丢了呢? 集市上人也不多啊,杜清酌身边更是人影全无,接了银子前后两分钟的事情,钱怎么会平空就消失了呢? 杜清酌左想右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在马市上杵着也不是个事儿,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丢了钱,心情格外不好,杜清酌塌着肩,有气无力背着自己的小包袱,步行进了京城。 一入城门,雨小了下来,淅淅沥沥如烟似雾。 现在的杜清酌,真是口袋比脸还干净,早晨那点儿荷叶饭早就消化没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噜着,早知道就不来京城了,在临江村怎么也有口饭吃,这倒好,说不定从今以后就只能当乞丐了。 “完了吧,饿得快断气了吧,还是小智大哥帮你忙,包子怎么样,正宗的天津狗不理大包子,皮薄馅大十八个褶。” 小智的声音在杜清酌脑海里响了起来,一改平日的一本正经,竟然带着几分嘚瑟。 明明这家伙都快没电关机了,还有闲情逸致调侃自己,杜清酌正想骂上两句,手中一沉,鼻息里有肉香。 就这么低头一看,我擦,还真有包子,四个热气腾腾白白软软的包子安静躺在杜清酌手上,杜清酌顾不得问小智怎么弄来的,三下五除二先吃个精光,然后抹了抹嘴对小智说: “唉,小智,有你可真好,不过你也别太奢侈了,万一把自己弄关机了,我都找不到开机按钮。” 吃了东西就有了力气,也有心情看风景,青石路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杜清酌啪哒啪哒走得来劲。 路两旁皆是高大的院墙,抬头看去,立刻感觉出自己的渺小,这些院墙内住着的自然是城中权贵,百姓于他们而言,更是小入尘微。 偶尔可见高大朱漆大门朝外开放,门旁石狮子姿态各异,门上金黄的铜门环,做成狰狞的兽形,粗壮的看门家奴环抱着臂膀,眼神轻蔑地斜瞥着过往行人。 雨后京城弥漫着清新和凉意,杜清酌象是旅游至此的游客,被各种恢宏感染着,诧异着,莫名有些心潮澎湃,对未来的生活也有了些向往。 很快,雨彻底歇了,商铺也都快打烊了。 “洗手手……”一家杂货铺走出一个两岁多的孩子,步履蹒跚跑出到了门外,双手就着屋檐下的水滴洗手。 “瞧着点儿小少爷,别摔着了。”店铺里传来掌柜的声音。 “知道了!”小伙计应了一声,走到了店铺门口,却因为路上冷冷清清,也不担心孩子撞到什么人,只是拿眼睛盯着,人却依然没出店铺的大门。 来自现代社会的杜清酌,早被大乾京城古朴庄重的气息吸引住了,见到小顽童摇摇晃晃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呆萌可爱,于是站在街边停了一会儿。 “让开让开……”原本寂静的街道突然传来喧嚣,突如其来的呵斥声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一列马队如风似电般奔了过来,带头的是一匹纯白色的俊马,仰首阔步飞驰而来。 马匹来得很快,刚刚在屋檐下接雨的小顽童,现在却迈着小短腿从台阶走了下来,看到奔腾而致的马队,并没有害怕地退回去,而是张着小手迎了上去…… “马……骑大马……我要骑大马!”事发突然,小伙计象是傻了一下,竟然愣在了那里。 杜清酌离着孩子比较近,此时脑子根本不受控制,也想不起会有什么可怕后果,一步窜到小童面前,抱着孩子一起闪开是来不及了,只能伸手一把将孩子推到路边,自己双眼一闭蹲在了地上。 这都什么事儿啊,不过几日光景,又得死一次,还是被马踩死,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缺德事,老天爷没啥事干,就喜欢把她的小命放手心里使劲玩,难道把她扔大乾几日,就是为了换几个法子再弄死她一次吗? 估计老天爷是玩够了,这次才是真的死定了。 第十四章 争执 白马上坐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一身短衣劲装,看上去是个当兵的。 汉子见到路上突如其来的一幕,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勒马,不过还是来不及了,于是直接扬起马鞭,啪地一声脆响。 杜清酌只觉得背上一痛,整个人被马鞭抽飞起来,直接摔在杂货铺门前,随即那匹马也被硬生生勒停在路中间。 慢半拍的小伙计脸色苍白,跑过来先是抱住了孩子。 胖乎乎的店掌柜出门的时候,匆忙中在台阶上摔了一跤,也是先看了眼孩子,见小家伙没事,忙不颠地过来扶起杜清酌,“这可真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人,快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 杜清酌一把推开店掌柜,直接冲到了路中间,冲着马上莽汉开吼:“有你这么骑马的吗!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你不知道啊!你是出门丢了脑子,还是脑子喂了马!” “还拿鞭子抽我,打女人,你就是个人渣啊!” 原本马上的壮汉还是有些愧疚的,那一鞭子也不是真的为了抽人,是怕杜清酌被马伤到,用马鞭把她甩至一旁,只不过事情紧急,拿捏不好分寸,鞭稍抽到了杜清酌的背。 被杜清酌一喊,壮汉也是有些火了,抹了把隔着一米多远还是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横眉冷目道:“好狗不挡道,都喊了半天了,还不赶紧闪到一旁,耽误了龙府的事,你就等着让家人给你收尸吧。” 等着家人收尸?你以为姜晓云舍得花银子埋她?这小子简直是太嚣张了,撞了人不但不赔罪,还动了鞭子抽她,熟能忍婶都不能忍。 杜清酌血气上涌,顾不得身上一鞭子的疼痛,伸手拉住马缰:“这事不说清楚就不让你走,我管你什么龙府鱼府的,有本事就拿鞭子打死我。” 一旁的店掌柜本来想替杜清酌出头,毕竟人家舍命救了自家的孩子,回身喊了几个店伙计,可是一听龙府二字,挥手喝退了店伙计,自己也立刻缩起了脖子: “这位女英雄,要我说就算了,人家也是有公务,我这有十两银子,您拿着,感谢您救犬子一命。” 杜清酌转头看了一眼店掌柜,眼色无比冷厉,心中不由得感慨人性的复杂。 店掌柜也知道自己不该让恩人受委屈,可那是龙府啊,给他十个胆他也是怂,于是可怜巴巴回看着杜清酌,象只遇到了藏獒的二哈。 “谁要你的臭银子!”杜清酌用力把店掌柜甩在一边,店掌柜就势退了下去,站到远远的地方默默看着,万一小丫头被揍了,他好歹过来给求求情。 杜清酌一脸倔强,双手扯住马缰,就那么一动不动,壮汉抿着唇不说话,只是再一次捏紧了手中的马鞭。 “小五,不得无理,龙将军情况不好,带神医回府要紧。”后面响起一个威严沉闷的声音,说话的人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袍子,见小五真要打人,马上低声呵斥。 杜清酌远远看了黑袍男人一眼,好象有些眼熟哦,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黑袍男人看到杜清酌,也是怔了怔,神色带着些许困惑。 壮汉小五呲牙冷笑:“洪先生,人家可是不让咱们走呢。” 被称为洪先生的黑袍人叹了口气:“既然她不想让开,那就带着一起走吧。” 杜清酌心说你们还真是想怎样就怎样,问过我的这个当事人的意见吗? 你说带我走我就跟你们走,这光天化日的,在大街上都这么霸道,要是去了你们的地盘,还不得把我挫骨扬灰了? 其实杜清酌有点儿想多了,她不想去是她的事,没人会和她商量,只见壮汉小五一伸手,拦腰把杜清酌抄上了马背。 杜清酌就觉得天翻了个个,整个人先是悬在半空中,然后肚子结结实实撞在马背上,刚吃的包子咽了好几次才压回胃里去,不然非得喷得满大道都是。 壮汉小五一把好力气,单手把杜清酌按在马背上,一动都不能动,马鞭狠抽了马屁股一记,马队瞬间消失在街口。 店掌柜风中凌乱了好久,抹了把头上吓出来的冷汗,冲着马队消失的方向挥了挥手,“女英雄,自求多福吧。” 一路风驰电掣,杜清酌觉得自己的胃和肠子都移了位,脸还不停地撞在马身上,鼻子都快撞塌了。 马队迅速回府,一入府门,小五伸手提着杜清酌脖领子,顺手把她扔在了地上。 这一下子可是摔得七荤八素,屁股正好坐在一块石头上,只觉得尾椎骨一阵刺痛,杜清酌眼泪差一点儿掉下来。 小五是吗?你小子可是上了我的黑名单了,除非不给我机会,只要给了我机会,我肯定让你吃了吐吐了吃,也尝尝这胃里东西涌到嗓子眼儿,再硬生生咽回去的滋味。 眼看着没人理她,所有人都围在中间的一匹黑马旁边,嘴里喊着“神医请下马”,七手八脚从上面扶下一个老者。 老者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袍,从杜清酌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满脸的核桃纹,足有七八十岁的样子,这么大的岁数骑着马狂奔,老头一时间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的样子。 洪先生也下了马,见老神医还在那儿打摆子,果断道:“扛着走!” 小五听了立刻伸出胳膊,那肌肉结实的,胳膊肘子快赶上杜清酌的腰粗了,不过这家伙看似粗狂,实际心思也很细腻,怕神医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倒也没用扛的,而是干脆一个公主抱,将老头儿抱在怀里,立刻脚下生风地跑没了影。 洪先生心下焦急,也想跟在小五身后一起走,忽然想起刚掠回府的小丫头,还是停了下来,冲着杜清酌一抱拳:“这位姑娘,多有得罪了。” “我家将军身体状况危急,千辛万苦请了神医诊病,手下兄弟心情急迫,未免行事简单粗暴。” “洪某也想妥善处理这件事,却没有时间耽搁在路上,这才将姑娘带回府中,若是得罪了姑娘,还请您多多谅解。” “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全当给姑娘的赔偿,还请姑娘笑纳。” 刚刚还在愁自己口袋比脸还干净,这会儿就有人送银子,看来杜清酌的运气真不错,三两银子就能买辆马车,五十两银子能办老多事了,杜清酌觉得自己刚才好象碰了个大瓷。 杜清酌脸上带了笑,“没事没事。”还有一句话闷在心里:“有银子就好。” 略显羞涩接过银子,还待跟洪先生再客套几句,没想到人家一见自己收了钱,事情就算是解决了,连吭都没再吭一声,转身急匆匆地走了。 第十五章 吞金兽 银子握在杜清酌的手心里,大大的一锭银元宝,那种踏实安全的感觉涌上心头。 人生啊人生,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没钱衣食住行都是事,有钱就能解决所有事,钱少解决小事,钱多解决大事,现在有五十两,至少晚上可以住店了。 不过杜清酌没得意忘形,三两银子凭空消失,还是给她带来了心理阴影,手一抬就想把银子藏进袖子,可是…… 五十两银子是好大好沉的一锭,她这小手都有些握不住,可杜清酌还是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儿,银子在手中明显越来越轻。 杜清酌摊开手掌放在眼下仔细观瞧,就见手心里的银子放射着幽幽的蓝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小。 杜清酌急了,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无论怎么换,几分钟的功夫,整个银子就这么在手心里不见了。 我擦,杜清酌第一个想法是,自己的口袋仍旧是比脸还干净。第二个想法是,银子好象融化掉,并且钻进了她的皮肤,会不会重金属中毒?第三个想法是,今天晚上,恐怕又要露宿街头了。 就这么傻站了足有十分钟,杜清酌才慢慢恢复了思考,如此怪异的事情,可千万不能让外人看去了,手掌能吞银子,搁在现代也得被送研究所去当小白鼠,在封建的大乾朝,完全可以被当成怪物点了天灯。 杜清酌警惕地四下观望,许是府中大人物身体状况太糟心,整个院子的人全都在忙碌。 烧水的烧水,备药的备药,就算没什么事可做,也都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生怕需要的时候找不到人。 院子里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至于杜清酌这么个大活人,根本就没人留意。 天都黑了,出了龙府就得住大街,杜清酌打算赖在这里一宿,先寻个能住人的地方再说。 打定主意,杜清酌迈开脚,可是脚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一个细小的声音在杜清酌脑海里响起:“能量吸收完毕,库存百分之零点零一。” “这是小智吗?小智在偷偷搞什么!”杜清酌也不敢直接开口问,怕被人看到了以为自己是神经病,她只是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下。 “嘿嘿,你不知道我在搞什么,不知道就算了吧。”她没听到小智的声音,却感觉到了小智的想法,难道她和小智还可以用意念交流? 什么身如彩凤双飞翼,她和小智这种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好不好。 略微思考片刻,杜清酌也就想明白了,怪不得先前的三两银子说没就没了,原来是被小智吸收了。 说起来小智也狡猾得很,吸收到了能量也不说出来,还嘚嘚瑟瑟拿了四个包子出来掩饰,以为吃了包子就不会被杜清酌责怪了?杜清酌也很需要银子的好不好! 事情虽然让人气愤,但杜清酌决定原谅小智,毕竟通过丢钱这件事,终于算是弄明白小智能量的来源,这也算是来到异世以后一个重大的突破。 杜清酌私下里算了个帐,五十两银子可以恢复能量百分之零点零一,如此说来,小智简直就是个吞金兽,想让他能量百分百,这简直太难了。 杜清酌刚从一个身无分文受气的小牧童,变成了身无分文离家出走的小牧童,最缺的还是钱。 杜清酌顿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在手心都没捂热就没了,只要有智脑在,自己永远只能是个穷光蛋,唉哟,这事真是太糟心了。 杜清酌这边长嘘短叹,感慨一分钱憋倒英雄汉,整个龙府却如同开了锅,一时间所有人忙得象没头的苍蝇,全都奔向了后院,不过这样也好,等杜清酌悲完了春秋,到处游游逛逛时,更是没人管她了。 龙府富丽堂皇,亭台楼阁,花园假山,看上去比杜清酌逛过最大的公园还要大,说不定会有闲着没人住的房子,杜清酌决定到处碰碰运气。 天已经黑透了,杜清酌背着小手,溜溜达达从东走到西,走得脚酸,也没出了龙府的院子,有钱啊,真有钱。 穿过一个花园,就见前方不远的地方,矗立着一个独立的小院儿,院子里一座精致的二层小楼,此时正是灯火通明。 杜清酌也不吭声,默默进了院子,就见里面站了一群人,一个个垂手而立,表情严肃,最前面握着拳一脸紧张的,就是动不动扬马鞭的莽汉小五。 小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站了一会儿,回头看着黑压压一院子人,心头有些恼怒。 “看什么看,都没事做了吗?除了将军贴身护卫,其他人都赶紧散去吧。” 小五说话有些份量,人群正在松动,小五扫视着众人,又补充一句:“府里的事出去了不要乱说,如若有人露出口风,别怪小五不客气。” 莽汉小五表情肃穆,这些人一个个如若寒蝉,倒也格外听话,无声无息走得干净。 杜清酌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她不是府内仆人,自然没有听吩咐的自觉,站在几个护卫身后,伸着脖子想看小楼里到底在干什么。 遣散了人群,小五的精神又集中到楼里面,护卫们和小五一样的心情,于是还是没有人注意到杜清酌。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房门吧嗒一声开了,老神医急匆匆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摇着头。 “老神医!请您留步,请您留步!”身后跟着黑袍洪先生,脸上带着焦灼,急匆匆追了出来。 老神医脚下没有停留半刻,摇了头又摇手:“不成了,老朽已经尽力,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洪先生几步赶上老神医,伸手扯了神医的袖子:“神医老祖宗,要是别人有办法,我也就不会千里迢迢请您来了,您就再给看看,再看看如何?” 老神医被缠得有些生气,顺口道:“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是没什么办法了,老朽已经八十有一,老眼昏花,还请洪先生高抬贵手,放老朽回家颐养天年吧。” “胡说!我家将军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死了好几回阎王都不收,你这死老头儿,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弄来不是听你说丧气话的,你赶紧回房去,把将军给医好了,不然我让你看不到明天早上的日出。” 这一声吼如同洪钟,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又是那个鲁莽的小五。 “这位英雄!”老神医冲着小五抱了抱拳:“不是老朽说丧气话,将军胸口那一枝箭,别说是治了,就算是取出来,老朽都不敢动手,您要是不让我见明天的太阳,也罢,老朽活到这个年龄,也够本了,您就动手吧。” 这位神医倒也是个犟脾气,说话没给小五留情面,此时更是一脸傲气,站在那里看着小五一动不动。 第十六章 我来试试 空气似乎凝结了,场面有些尴尬,老神医真的生气了,就连小五也怔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洪先生一把握住神医的手:“老神医,小五是个粗人,说话不经大脑,您还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请您无论如何看在龙将军的份儿上,看在他为大乾守护江山的份儿上,您再给看看……” 洪先生语气无比真诚,如若这位老神医不答应,肯定会马上跪在老人的面前。 老神医长叹一声,“洪先生,我知道,在我来之前,你们也是找了很多名医看过了,可能我是你们最后的希望了,只是老朽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可以开些消炎化脓肿的汤药,但是……” “恕我直言,这根本改变不了将军的现状,恐怕,将军最后的日子就在今天了。” 小五傻了,洪先生也愣住了,护卫们一个个眼圈通红,天地间瞬间鸦雀无声,只怕是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清晰听见响声。 “我来试一试!”杜清酌突然发声。 杜清酌声音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 面前清一色的粗壮汉子,让又矮又瘦的杜清酌只能仰视,话已出口,开弓就没有回头箭,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杜清酌干脆扬起脖了,眸子里有光华流转,一双眼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杜清不是个鲁莽行事的人,她已经仔细想过了,在这个朝代,还停留在中医的望闻问切,至于外科手术,恐怕他们不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刚才听神医讲,那位龙将军受了箭伤,位置在胸口,怕是离心脏太近,以古代的医疗水平,根本没办法处理。 要是换成了现代,别说是箭,就算是钢筋斜穿身体,只要没撞破心脏,只要及时救治,一台手术下来,人也脱离了危险。 杜清酌也和小智交流了一下,吞了她五十两银子,小智脾气也没那么躁,刚好还可以传送一些东西,杜清酌把自己所需在脑子里列了单子,由小智来解决。 不过,杜清酌觉得以后自己要好好算一笔帐了,恢复能量再消耗能量,这简直就是小时候的那道算数题,这边水笼头往水池里放水,那边水笼头往水池外排水,问几小时水池能满? 杜清酌当然是尽量多放少排,不然小智整天拿关机吓唬她,她那脆弱的小心脏早已不堪重负。 杜清酌一场车祸来到这个世界,武不能安邦定国,文不能治理天下,脑子里还藏了个吞金兽,想让自己过好一点儿,也只能靠前世学了大半瓶子,虽然不满,却很值得骄傲的医术来做文章。 杜清酌斟酌良久,才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张物资单,专捡着重要的东西来,小智也几乎是眨眼间,就把一个医药包放在了杜清酌的手上。 当然,这些小动作都是在杜清酌喊出那句“我来试试”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那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神医身上,没人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试一试的话出了口,所有人愣了片刻,接着杜清酌耳边传来小五急躁的怒骂声:“你们这群废物,为什么还让这小孩留在府上?” 冲着护卫们吼完了,小五转头面对杜清酌:“你是哪根葱哪头蒜?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就你这干干巴巴没有米缸高的样子,你敢说能治龙将军的病?” “能!”杜清酌挺了挺没米缸高的小个头,扬脸看着暴怒的小五。 “胡闹!这小孩怕是把治病当成过家家了吧,快拖出去拖出去,别在这里碍事!”小五快气疯了,蒲扇似的大手挥了又挥。 本来嚷着要走的老中医,听了杜清酌的话,倒是没有了走的意思,就算走,他也得把这小孩先给赶走,他六七十年的医龄都打了退堂鼓,这一身蓝布褂子的小丫头哪里钻出来的,捣的什么乱! “扔出去!扔出去!”小五一手拎着杜清酌的领子,想把她甩给一个护卫,“扔得远远的,大门关好,别让她再溜回来。” “我真能!我真能!小五哥,你要相信我!” 救人本就是杜清酌的病,自打爱上了医生这个行业,就已经无法痊愈的病,再加上现在急需给小智充电,更何况将军的府邸富丽堂皇,杜清酌有了长住下去的想法,现在别说叫五哥,叫五爷爷都行。 可是,小五象是知道杜清酌的想法,黑着脸道:“叫五哥不行,就算是叫五爷爷都不行,还愣着干嘛?赶紧扔出去!” 小五提着杜清酌象提着一只小猫,直接交到护卫手里,护卫继续提着杜清酌,杜清酌一路杀猪一样嘶叫着距离小楼越来越远。 “拎回来,让她试!”一直沉默的洪先生突然发声,神医、小五和护卫们都把目光投向了洪先生。 “洪先生,您这是……您这真是死马当活马医?这小丫头看上去也就十几岁,你看她那样子象是能治病的吗?”小五一脸质疑。 “若是老朽刺激了您,还请您看在老朽耿直的份儿上,不要太激动,要细细斟酌……”老神医也在唠叨,怕洪先生被刺激得头脑不清醒,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现在的洪先生,倒是冷静了下来,所有人的劝告他一概不想听了,“丫头,跟我进来。” 洪先生大概是这些人里面说话最有份量的人,总之,他一句话,杜清酌被护卫放开了衣领,勒得满脸通红的杜清酌终于喘均了一口气。 小五眼睛瞪得溜圆,却也不再多说些什么,不过他实在是信不过这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即便是洪先生用了眼色阻拦,他还是跟在后面进了房间。 原本急着走的老神医也默不作声地跟了进来,他倒是想看看,这说大话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处理龙将军如此严重的伤势,若是处理不了,他就想看看洪先生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四个人一进房间,就听得床前有人一声惊呼:“将军,将军他已经咽气了!” 一个小丫环高声呼喊着从床帐里面冲出来,洪先生一脚将小丫环踹翻在地,“你个没眼色的,乱喊乱叫些什么!” 杜清酌猛扑到了床前。 第十七章 开胸 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人,面色青白,杜清酌单手触及颈动脉,毫无声息。 见了病人,杜清酌立刻化身白医天使,根本不管老神医和小五满是疑虑的脸,直接吩咐道:“来不及了,把衣服撕开,准备一把剪刀,用开水煮一煮消毒。” 杜清酌气势很足,一时间让所有人忘记了她的年龄和身份。 为了节约小智的能量,杜清酌倒是把能减少的东西尽量减少了,剪刀、纱布什么的,能就地取材的就地取材,能不用的,也尽量不用,缝合针线什么的,上次还剩了一些,这次也该够用。 杜清酌先用酒精给双手消毒,一次性医用手套这种东西是橡胶做的,这个年代大概还没有橡胶,大多数人不能理解的东西,还是尽量少让他们见识,以免被问来问去显得麻烦。 她脑子里快速考虑着伤者的情况,这支箭距离心脏会很近,否则老神医也不会连箭都不敢取,眼前回放着类似病例,当然,这些病例都是外公和爷爷他们遇到的,她一直只是个旁观者。 有句老话说得好,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吗? 去年夏天,她就给爷爷当助手,处理过一个从窗台上摔下来,被晾衣架插穿胸部的倒霉患者,当时爷爷就处理得特别漂亮,不过似乎面前这位情况更危急,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杜清酌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机器,想了很多,其实时间也不过十几秒的功夫,她已经用酒精给自己的双手消了毒,看向床上的伤者。 小五本来对杜清酌半点信任都没有,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帮忙最多,行动最迅速,执行命令最彻底的人,他可不相信昨日还如猛虎一般的将军现在就成了死猫,上前刺啦一声撕了床上人的衣服。 杜清酌伸头看了看伤口,一根箭杆出现在病人胸骨左侧,左乳下方。 杜清酌右手操起了手术刀,半瓶碘伏全部倒在病人胸膛上,刀片唰地一声划了下去…… “你……”身后一声惊叫,是小五的,洪先生见状眼皮突突地跳,伸手把小五推出房去:“你这没分寸的,还是在外面等,这般大呼小叫的会耽误医生治伤。” 小五不服,但洪先生看上去文人模样,手下却有把子力气,硬是把小五横推出去,顺便清了个场,把屋中几个使唤丫头也赶了出去。 杜清酌没时间理会屋子里的情况,刀片划得特别深,整个走向沿着箭杆方向,直致露出心脏。杜清酌伸手进入到病人胸腔中,徒手按压心脏…… 没有胸部造影,没有起搏器,没有呼吸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古老如此落后,可是面前这位大将军,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如果不能快速恢复他的心跳,就算是人救过来,大脑缺氧太久,也成植物人了。 杜清酌调整呼吸,微眯双眼,心里回想着爷爷曾经教过徒手按压恢复心跳的手法,不轻不重节奏刚好地在心脏上捏了两下。 床上人还真给面子,心脏立刻开始跳动起来,可以明显察觉到,病人已经微不可闻的呼吸,此时也突然强烈起来,就是说刚刚已经咽气的人,现在他活了。 杜清酌面色一喜,叫了一声洪先生。 洪先生原本就站在杜清酌身侧,刚刚也看清了前后的经过,所有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彻彻底底的匪夷所思,听到杜清酌招唤,洪先生的魂还不知道飘在哪里,下意识地回了一声,眼中还是一片空茫。 杜清酌用剩下的半瓶酒精倒在洪先生手上,给这双有力的大手消了个毒:“给你个任务,把他肋骨撑开,方便我给他医治。” 对于洪先生来说,就算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是不敢扒开龙将军血淋淋的胸膛,可是明明就在刚才,这个小姑娘让咽了气的龙将军有了呼吸和心跳,所以他也不敢不听杜清酌的话。 一向果敢的洪先生有点儿蒙,站在那里犹犹豫豫,就听身后老神医喝道:“洪先生,动手!姑娘有什么吩咐跟老朽说,老朽给你打个下手。” 洪先生这才象是大梦初醒,两步走到杜清酌另一侧,双手扒开龙将军的肋骨,那刺穿将军胸膛的箭杆彻底露了出来,同时暴露的,还有将军那颗跳动得很有力气的心脏。 杜清酌缓缓将箭杆和心脏壁剥离开一点点,心脏壁上有个伤口,因为箭杆的挤压,并没有马上井喷式的出血。 止血钳迅速将那个伤口钳死,杜清酌操起准备好的持针器,用了最细的缝合线,一边慢慢移开箭杆,一边迅速缝合。 尽管这个时代只能望闻问切,杜清酌不得不承认,老神医的判断是准确的,这箭杆紧贴着心脏,还在心脏上擦出了一个大于一厘米的伤口,若是不开胸,无论用任何方法取出箭杆,箭杆离开的一瞬间,就是心脏大出血的瞬间,整个胸膛瞬间被鲜血灌满,人就没救了。 缝合好心脏上的小伤口,杜清酌按步就班清理胸腔淤血,认真消毒,然后按照顺序将胸膜、肌肉、皮肤,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缝合,线结打得不松不紧,力量也是恰到好处,这都归功于杜清酌平日里的各种练习。 杜清酌缝过各种水果,苹果、桔子、葡萄……缝过各种动物,小白鼠、鸡肠子、大猪蹄。 别人家小姑娘不小心摔坏了腿,免不了哭哭啼啼,可是那么怕疼的她,摔到小腿骨裂,竟然是一边哭一边笑,最终自己给自己缝合,终于可以理直气壮缝一次活人,尽管缝的时候不怎么顺手,竟然也乐得过年似的。 高中后的所有假期,杜清酌都是在爷爷医院实习,从那时起,她就已经开始接触真正的手术,从跟班到助手,厚着脸皮央求主刀医生把最后的扫尾留给自己。 最初的时候,也只是缝合最后一层皮肤,然后触及阑尾炎关腹,直到大学毕业进入医院实习,手术室门一关,她这个终于有了行医资格症的医痴,在主刀医生的监视下操刀上手。 学习的过程是很艰难的,爷爷虽然是院长,为了能学到真正的东西,她却不能用爷爷压人,带早点买午餐送夜宵,她用实习医生微薄的收入讨好所有的人,连清扫的阿姨都喊她酌宝宝,所以到了后来,只要她想,就能观摩所有的手术,大部分主刀医生都会给她操刀上手的机会,她虽然是个实习医生,缝合技术却是院里前几名。 缝好最后一针,上药、包扎,接下来是挂水,生理盐水加消炎抗感染的针剂。 开胸这样的事都已经做了,挂吊瓶这种小儿科也就不会让人无法接受了,事实上洪先生和老神医无论是感观还是大脑,现在都已经彻底麻木,此时此刻杜清酌就算是蹬着梯子上了天,两个人也会无动于衷。 等这一切都做完,杜清酌转身,看到两双赤红的眼睛正紧紧盯视着她。 第十八章 关门弟子 老神医压下澎湃的心情,上前试了试龙将军的脉博,喃喃道:“心跳竟然正常,这是真的?将军真的活过来了!?” 屋子里先是让人窒息的静谧,过了半晌,老神医颤抖道:“这……这……活死人,肉白骨……简直神乎其技。” 在这个时代,但凡是咽了气的人,再活过来就只能用一个词解释,那就是诈尸。 老神医也算是半个科学工作者,对于诈尸的说法,他是不会相信的,不过活死人这种医界神迹,他却亲眼见识过,却又绝对不是这种开膛破肚,徒手按压心脏,以老先生的阅历在震惊之余,还是肯定了杜清酌的医疗水平。 洪先生从心里到外表都在渴望将军可以活下来,就算他心里有诈尸的想法,也只能压下绝口不提。 洪先生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这件事情最后的决策,是他做的,如果龙云轩死后被折腾一把,他担不起这个责任,但他说什么也要拼这一次。 大乾朝非常时期,大将军死了,天下就乱了,大将军根本就死不起。 洪先生其实还真不是死马当活马医,他有自己的小心思,之所以敢让这小丫头试试,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适才他在路上就觉得这丫头面熟,直到刚才她说可以试试救治龙云轩,洪先生才突然想起,这小丫头不就是他在小黑山找回龙云轩时,救了龙云轩一命的那个牧童吗? 那次把龙云轩带回府中,他也从龙云轩嘴里知道了被救的经过,只不过龙云轩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迷状态,有些事情也说不清,可以确定以及肯定的,就是自己血肉翻起白骨森森的大腿,真的是小牧童给医治的。 洪先生曾经看过龙云轩的伤口,不知道用什么手法关合得整整齐齐,只是在伤口外面留下一串蜈蚣一样的痕迹,不过这方法特别有效,仅仅两天的时间,龙云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 要说千不该万不该,龙云轩不该好了伤疤忘了疼,刚刚捡回了一条命,就急着去捉拿什么刺客,饶是龙云轩一副铁打的身板,饶是一身惊人的武艺,旧伤未愈,还是影响了身手,迟疑间一箭没躲过去,旧伤又添新伤,这一次的龙云轩真是差一点儿见了阎王。 震惊之余,洪先生还是冲着杜清酌一躬到底:“姑娘,您救了我们将军的命,我还没请教姑娘的名号。”洪先生脸上全是恭敬。 “先生不必客气,我叫杜清酌,三十里外临江村的。” 杜清酌淡淡地笑着,安静地看着洪先生,眼睛满含着期待。 今天黄昏碰个瓷就是五十两银子,现在救了您主子的命,洪先生这么大方的人,您现在可以拿钱砸我了,使劲砸,我一点儿都不介意。 洪先生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杜清酌渴望的目光,搓着手不知道在考虑着什么,再次看向杜清酌和老神医的时候,眼神之间多了些凝重。 “杜姑娘,王老神医,在下还有些事情想和两位探讨一下。” 洪先生根本没提给钱的事,而是转移了话题。 杜清酌心中有些不适,你不给我也不好意思要,也就只能把渴望隐藏在了心里,“有话您说。”“杜姑娘救了我家将军,按说等将军醒来,我应该如实禀报,可是姑娘这救人手法……唉,说出来实在是有些象巫术。”洪先生叹了口气。 老神医也神情郁郁,看来洪先生的说法,他也是认同的。 洪先生接着说道:“大乾国开国皇帝吃过巫术的亏,登基后直接下令,如有人再兴巫术之风,斩立决。” 老神医心情急切,立刻插嘴道:“可是……不管是巫术也好,医术也罢,杜姑娘毕竟救活了龙将军啊。” “话是这么说,可别人会这么想吗?我们难堵幽幽之口,到时候,不但杜姑娘性命不保,就连龙将军,也难免会被诟病。”洪先生叹了口气,停住不说了。 “洪先生说得在理,可杜姑娘这医术,真是神乎其技,作为一个医者,我不想杜姑娘有事,还请先生帮着琢磨个办法才好。”老神医倒是真的替杜清酌考虑。 洪先生就等着老神医这句话呢,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嗯……” “所以整件事情的经过,只能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就算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出去。” 老神医却心有不甘:“这个办法倒是办得到,只是委屈了杜姑娘,空有无双的医术,却不能扬名立万,更可惜了这神奇的医术。”老神医心有不甘。 洪先生立刻道:“老神医,您仔细想一想,杜姑娘的医术说起来是不是太过匪夷所思?您老老见多识广,猛然一见,尚且被震惊得无以复加,若是寻常人见了,会不往神鬼之事上考虑吗?” 老神医无言以对。 洪先生又道:“洪某望神医能收杜姑娘为关门弟子,从小伤小病开始,把这种医术慢慢推广民间,经杜姑娘手医治的人多起来,口口相传,神奇的医术传告天下,到了那时,谁还会觉得这种治病方法难以接受?” “况且,杜姑娘现在年纪还小,以后日子长着呢,所谓见多不怪,相信有一天,她的神技会名扬天下。” 洪先生考虑得很周全,也很可行。 老神医看了眼杜清酌,愧疚加杂着惊喜:“对于杜姑娘,老朽喜欢得紧,收她为关门弟子,也是求之不得,只是杜姑娘已经有如此医术,屈于老朽门下倒是委屈了姑娘。” 老神医嘴里说得诚肯,脸上的兴奋却根本就藏不住,一方面,他是真的很喜欢杜清酌,胆大心细,手脚麻利,是个当医生的好料子。 另一方面,他也是想弄清楚杜清酌救人的每一个细节,那鲜活跳动的心脏,他是亲眼见到了,人的皮肉还能用针缝起来,也是叹为观止,从医六七十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事情,他也有学习这种医技的想法。 老神医有心收下杜清酌,其实杜清酌想入师门的想法更是强烈。 老神医的望闻问切在杜清酌眼里同样也是神技,仅凭一双眼观察和几根手指把脉,对内伤的判断堪比现代精准的仪器,如果能在这个世界继续医学深造,杜清酌全身细胞都在叫嚣着:“我要!我要!” 一老一小一拍即合,杜清酌马上要跪拜师父,老神医却是双手搀扶,这副师徒情深的模样,就连站在一旁的洪先生都有些微微动容。 行了拜师礼,杜清酌突然回过味儿来,“小五怎么办?我之前是怎么进府,怎么进了将军的卧房,这都瞒不住他啊。”一想到身家性命,杜清酌还真是有些急了。 洪先生回道:“小五那里不用担心,就说治病过程中出了状况,最后是老神医力挽狂澜救活了将军,这事要是挑开了,难免给杜姑娘惹上麻烦,小五看似粗鲁,实则良善,关乎杜姑娘的性命,他会帮我们瞒下去的。” “至于将军府的其他人,没有一个是多事的,再说他们对整个事情也是一知半解,更不会出去瞎说。” 听了洪先生的话,老神医和杜清酌各自点了点头:“洪先生想得周全,也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 作为一个医痴,杜清酌从来没有看低中医或是看低西医的想法,就象外公和爷爷都是她的老宝贝,没有哪个更重要一样,西医解决急症来得迅猛,手术更是外伤急救的手段,中医抽丝剥茧,往往可以标本兼治,有些民间偏方更是药到病除,无比神奇。 杜清酌还有更深一层的想法,西医手段对仪器依赖太大,在这个世界中医诊病更加适合,这个师傅她认得一点儿都不亏。 第十九章 杜府 夜已经深了,京城府尹杜长青回府,一进府门,管家杜有已经等在门口了。 “接回来了?”杜长青看了杜有一眼。 “回大人,接回来了,只不过……”杜有犹豫了一下,有些事情不知道大人什么心思,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有事就痛痛快快地说,你虽是我府中家奴,但这么多年为我出生入死,论感情也和我的兄弟差不多,不然我怎么会放心让你做府中大管家。”杜长青倒是一副自己人的模样。 杜有心中不免有些难过,杜长青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说自己和兄弟差不多,可他那唯一无二的兄弟,曾经在三十多里地外的临江村住了十几年,说远也不远,可直到人病死家中,杜大人也没理会过啊? 杜长青是个极为自私,又极为专权的人,从乡下的放羊娃,成长为正四品京城附尹,一路是踩着女人的血泪过来的。 没错,当初杜长青的官职,就是吃软饭吃出来的,从临江郡首的上门女婿做起,然后休妻另娶原京城府尹莫千秋的女儿莫离。 十四年前,杜长青靠着举报自己老丈人莫千秋贪腐,一举毁掉翁婿多年情同父子的佳话,将莫千秋关进天牢,赐莫离一纸休书。 事情过后,还怕莫家的事牵连到自己,干脆将莫离刚生下的女儿送去临江村弟弟家抚养,他这个当父亲的甚至都没给孩子赐个名字,从此了断了与莫家最后的一点点关系。 要说杜长青也算是个能人,休了莫离没多久,又勾搭上了丞相府的千金谢婉儿,若问杜长青凭什么拿捏得住这么多女人? 很简单,这货人品不行,相貌倒是没得说,被誉为大乾国第一美男。 走到京城府尹这一步,杜长青也算是平步青云,悔就悔在一步错棋,竟然让他在四品官位上止步不前,那就是娶了丞相女儿谢婉儿。 丞相其人,攻于心计,一肚子花花肠子与杜长青倒是有得一拼。 当初丞相不同意谢婉儿嫁入杜府,谢婉儿三尺白绫硬逼着丞相许下了婚约,丞相也知道,杜长青若是再往上爬一步,恐怕谢婉儿的结局也好不过莫离,于是他一反前几任岳父的做法,不但不再给杜长青的仕途搭跳板,反而将其死死压在自己手下。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杜长青这位大乾第一美男老矣,不好继续吃女人的软饭,名声又不好,卡在四品官上不去,他膝下无子,于是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身上。 大女儿早就塞给了当今太子。 可惜,太子这几年运势不好,总有人弹劾他的太子之位,一时间焦头烂额,也顾不得杜长青的事。 二女儿硬是送给了皇帝的亲弟弟三王爷。 三王爷呢?那是个真正的纨绔,整天溜鸟斗蛐蛐,对于政治更是一无所知,人家也根本不想知,活得倒是潇洒自在。 三王爷只是贪图杜家二女儿的美貌,却很讨厌岳父唯利是图的为人,就算是能帮,他也是不打算帮杜长青什么,这个二女儿也算是白嫁了,没给杜长青带来一点点好处。 三女儿被当今圣上认作义女,杜长青以为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可惜,皇上只是想让三女儿嫁去西邦和亲,一走数年,到现在生死不知。 四女儿就更没啥指望了,生来身体不好,还是个哑巴,杜长青本想把她许给杜有的儿子杜富,可还没等到出嫁的年龄,一场风寒香消玉殒了。 到了这个时候,杜长青突然想起他还有个女儿,那就是养在乡下的五小姐,如今十几年过去,前岳父莫家的案子早就结了,莫千秋含恨死于狱中,莫离下落不明,杜长青倒也不怕再被莫家的事情牵扯,这才想着将五姑娘接回杜府。 十几年,五姑娘是死是活,是美是丑,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现在倒也觉得心中有那么一点点愧纠,于是他打算给女儿许门好亲事,也算是他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现如今,大乾朝中有声望的年青一辈,除了太子、三殿下,就是有着皇家血统的大将军龙云轩,太子早就是杜长青心中的废子一颗,无论五姑娘巴结上势头正旺的三殿下,还是结交上手握重兵的龙云轩,都是不错的选择。 杜长青长叹一声,“老了!” 杜有不由得心中暗暗冷笑,您要是不老,自己就出去找软饭吃了,又怎么会想到用女儿讨前程呢? 杜长青看了眼杜有:“说吧,到底这五姑娘怎么了。” 杜有就把姜氏这一段详细讲了一下。 杜长青脸色一沉:“姜氏这个毒妇,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是个大活人,就算是我杜长青不要的女儿,也轮不到她来欺负,杜有,那你到底接了哪个五个小姐,是我的亲生女儿,还是那个假冒的侄女。” 杜有回道:“大人,我接了您的侄女。” 杜长青先是怔了怔,接着脸色一沉:“我说杜有,你这么做,不是和姜氏穿一条裤子吗?你是当我死了,还是你想死啊。” 如杜有所料,杜长青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的兄长弟短只是一场梦,想想就行了,当真,那就呵呵了。 “回大人,您还是见见杜月升吧,哦,就是您侄女,长得闭月羞花,真是美如天仙。” 杜长青听到此处,象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杜有:“杜有,你的意思,我那亲闺女长得……” 杜有实在是犯了难,能直接说大人您闺女丑,丑得厉害着呢,人家亲爹在这儿,你这不是在说人基因不好吗? “但说无妨。”杜长青见杜有为难,已经猜到了,看来杜有的奉银不是白拿的,有些事情直接做到杜长青心坎里去了。 见杜长青脸上带着鼓励,态度也温柔了不少,杜有壮着胆子道:“大人,那丫头叫杜清酌,长得……这么说吧,一不小心掉土豆堆里,基本上就不用找了。” 杜清酌是不知道这一段,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杜有,你这张嘴还能不能再损一点儿了,再损一点儿生那啥都没那啥。 杜长青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半晌才对杜有说道:“杜有,我和女儿分别十几年,甚是想念,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看她。” 话落,杜长青已经抬腿先出去了,杜有默默跟在身后,心中暗道,这就不提什么侄女不侄女的了? 也是,大人这是想联姻,亲闺女长得土豆子成精似的,远远不如侄女有用,至于他心中那点儿愧纠,哪有升官发财重要。 唉,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杜府客房,杜月升和姜晓云正在桌子前傻坐,杜大人不在府中,管家直接把他们扔在了客房,此时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根本睡不着,倒是杜虎累了一天,早就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娘,你说……大伯……”杜月升刚一开口,就被姜晓云打断了,“哪有什么娘,哪有什么大伯,你只有一个爹,叫杜长青,以后莫再胡说。” 杜月升顿时醒悟,“二婶,你说我爹能认我吗?” “怎么不认!女儿,爹爹想得你好苦啊……”杜长青推了门进来,早已经是一把老泪,抱住杜月升痛哭起来。 杜有站在门口呆呆的,高!大人演技实在是高! 第二十章 小狮子开口 杜月升和杜长青那边自导自演父女相认的戏码,杜清酌这边行了拜师礼。 老神医和杜清酌惺惺相惜,一副师徒情深的样子,让洪先生彻底放了心。 洪先生谦逊一躬道:“还请老神医和杜姑娘以后就留在府上当府医,洪某会尽力照顾大家周全。” 杜清酌眼睛一亮,这个要得,正愁没地方睡觉,没地方混口饭吃,住在龙府就把事情都解决了,杜清酌连连冲着洪先生点头。 老神医一见爱徒喜欢呆在龙府,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一生无儿无女,身边只有两个伺候他的药童,捎个信叫过来就行了,在哪里还不都是行医问诊。 洪先生见杜清酌和老神医都欣然接受,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留两个人住在府里,只是洪先生一个安抚性的说法,他真实的目的是把两个人放眼皮底下,方便看管,如若不然,出了府门,人鼻子底下一张嘴,他哪里管得着别人怎么说?若是传出将军死而复生的话,杜清酌的小命他倒是无所谓,将军落了口实,那可不能不防着。 夜已经深了,杜清酌是个合格的医者,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 整个手术已经很费神了,可是现在病人还没苏醒,不知道有菌环境下的手术,会不会引发一系列不良的后果,杜清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对洪先生道: “先生,您看将军的吊水今夜还得更换,恐怕半夜里还会有高热,所以,今夜我只能留在这儿看守病人了。” 杜清酌搬了一把竹椅放在床头,慢慢地坐了进去,头靠在椅背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有我在就行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杜清酌此时的状态,是值夜医生遇到危重病人时常有的架势,可她忘了,这是在思想保守的朝代,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身就是个忌讳。 老神医和洪先生显然都愣了愣,然后老神医咧嘴一笑:“好,我陪我家小徒弟。” 有老神医作陪,再加上杜清酌关门弟子的身份,洪先生倒是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还找来两个干净利落,会看眼色的丫环,“杜姑娘,这是清风和明月,就派给你了,有什么大小活计,都不必您亲自动手。” 杜清酌点了点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清风,去找点儿吃的来。夜里恐怕会冷,明月,拿两床被子。” 倒是进入角色够快的,瞬间就把两个小丫环就给用上了。 两个丫环按吩咐出去张罗。 洪先生回过头对杜清酌说:“姑娘,在物资上还有什么需要,也请尽管开口,龙府虽谈不上富贵,但只要是姑娘要求的,还是会尽力满足的。” 杜清酌本已经疲惫不堪,就想找个借口打发洪先生出去,自己小寐片刻,说不定到了后半夜,还有什么样的折腾,但是一听洪先生的话,突然来了精神,眼睛瞪得老大:“洪先生的话当真?” 洪先生一愣,我的话当真你要怎么地,你这是小狮子要开大口? “姑娘需要什么尽管说。” 洪先生看着杜清酌双眼冒着小星星,倒是有些后悔了,明显这丫头就不是在考虑龙云轩的需要,不过话已经说出来了,也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杜清酌嘿嘿笑了笑,钱自然是想要的,但绝对不是现在,时机不好,显得太俗,而且钱一入手,小智那大窟窿马上就开补,她也是白浪费力气,要些东西还是比较靠谱。 “我就是要准备一些中药材,”杜清酌怕洪先生反悔,有些急不可耐,马上开始列清单:“嗯……最好的蜂蜜、最好的珍珠粉、少量猪油、猕猴桃、鸡蛋、芦荟、面粉,还有深井水。” 洪先生挠了挠头,哪有什么中药,吃的东西倒是不少:“姑娘这是饿了吧,清风去拿点心了,要是不合口,不如我让厨房开火,给姑娘弄些爱吃的东西。” 杜清酌揉了揉肚子,四个包子早消化没了,还真是饿了,不过她刚才要的那些东西,可不是为了填肚子,她是想做点面膜,天然无污染,甚至能吃的护肤养颜面膜。 前世的杜清酌虽然痴心医术,整天扑在学习上,连男朋友都没时间找,却从没耽误杜清酌一颗爱美的心。 小牧童麻土豆似的脸和龟背似的手,都是杜清酌一直最无法接受的事实,趁着现在能在龙府作威作福,还是把皮肤养一养为好。 于是杜清酌回洪先生:“我要的那些东西不是用来吃的,你可不能糊弄我,要是差了一样,大将军这伤会落下后遗症的。” 洪先生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赶紧拿了纸笔记录下来,恐怕自己忘了什么,一边记一边还很认真地跟杜清酌探讨:“面粉、猪油、鸡蛋这些,厨房就有。” “蜂蜜、珍珠粉夫人库房里也有,这些都是我亲自采购的,自然是最好的。” “深井咱这府上就有,一百多年的老井了,最干旱的年头,都不曾干涸过,深度自然是没问题的,水随时可以打出来。” 然后洪先生有些困惑了:“只是……这猕猴桃、芦荟两种东西,到底是吃的还是用的,洪某才疏学浅,没什么见识,还真没听说过。” 说完,洪先生看向老神医,这老头儿八十多岁了,应该听说过吧。 老神医抚了抚下巴上的白胡子,“猕猴桃不就是藤梨吗,坊间还真有这个叫法,派人去西边白云山,山下有一片野树林子,看到那种黄褐色,表皮带毛的就是藤梨了,倒是芦荟这种东西,老朽也没听说过。” 没有芦荟…… 哦,是了,或许叫法不一样,也或许有些东西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芦荟在中国古代也是没有的,后来才从国外移植过来,不过移植之前,倒是有商人带着加工过的芦荟到中国,不过那时候可不叫芦荟。 “那……象胆呢?洪先生能找到象胆吗?”杜清酌试探着问了一句。 洪先生面色一松:“象胆有。” “前些日子西邦到京都朝圣,曾经带过一种黑乎乎的东西,说是叫象胆,送给我们家夫人一些,我们又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就扔在库房了,可是姑娘说的芦荟?” 洪先生很是认真,给将军治伤用的东西全了,他才能放心去睡觉。 “对,象胆就是芦荟。”想必大乾国没有芦荟这种植物,所谓的西邦倒是有,只不过西邦带到大乾京城的是加工过的芦荟,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象胆了,这个更好,没经过加工的芦荟是有些毒素的。 第二十一章 龙夫人 洪先生一直坐在桌旁,认真地把杜清酌所说记得清清楚楚,放下笔,拿眼看着杜清酌,见她没什么吩咐了,这才急匆匆告退准备去了。 洪先生的谨慎,让杜清酌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愧疚,可是没愧疚多久,她就在桌上放着的一块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黑黄,干瘦,整日在外风吹日晒,脸蛋上出现很多乱糟糟的红血丝,如沁着血的蛛网。 嘴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显得干燥而苍白,鼻子尖象个小草莓,上面一层细密的黑头,唯有一双黑眸,清澈明亮,好似天上的星星掉进了寒潭。 杜清酌对着镜子翻白眼,谁说电影明星漂亮?让她放几年羊,你看还漂亮不,不能漂漂亮亮地活着,她根本就受不了。 老神医不知道杜清酌的想法,他一直在龙云轩的病床前转悠,象个小孩儿一样观察着一次性输液管、点滴瓶,不停地点着头,称赞这种设计的精妙:“把药水直接灌入血管里,加速人体吸收,这种东西真是太精妙了!” 不愧是资深医务工作者,只是这么看着,就知道静脉注射的好处,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 不过,神医年岁已高,熬到这个时候也有些累了,杜清酌劝了他几句,想要扶他去一旁的软榻上休息。 老人家再次探了龙云轩的脉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也不用杜清酌搀,自己躺去软榻睡下了,正好明月送来了棉被,杜清酌贴心地给老人家盖了一床,另一床放到了龙云轩床侧的竹椅上。 杜清酌在竹椅里闭了会儿眼睛,让紧张到麻木的大脑恢复正常,身体刚刚放松下来,清风的夜宵也送过来了。 洪先生还是没好意思用点心打发杜清酌,厨娘半夜里被人从被窝拎出来,睡眼朦胧地弄了四菜一汤。 这顿饭,是杜清酌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吃得最象样的一顿,一想起那掉渣的玉米面饼子,她的胃就反酸。 左一口右一口,吃得那叫一个欢实,两个丫环在旁边看着,都有些饿了,也不知道老神医在哪里捡来的关门弟子,活象饿了好几天似的。 肚子里有了东西,浑身真是舒坦无比,龙府的被子又暖又软,杜清酌伸着懒腰缩进竹椅,却又不敢贪睡,让清风明月轮值,每隔半个时辰叫她起来一次。 换药水,试体温,数脉搏,这要是有现代化的监测仪器,也用不着她这么折腾了,只是她连个体温计都不敢让小智带过来。 玻璃这个世界还没有,水银的体温计就不敢用,电子体温计也要常换电池,用着不方便还会引人好奇,算了算了,就不惹那个麻烦了,手背贴着将军的额头,怎么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到了丑时,小五急匆匆来到小院,杜清酌所要的东西一样也不缺,十几只新鲜的藤梨还带着露水,摸上去沁凉沁凉的,龙府人办事真是有力度。 杜清酌看了看龙云轩,情况还好,人暂时昏迷,是自身白细胞在和病菌抗争,只要血压没有明显下降的迹象,脉博、呼吸都没问题,应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杜清酌把清风留在将军床前看护将军,她和明月带着小五送来的那些宝贝去了厨房。 明月打来了深井水,然后又开始烧火,杜清酌亲自把面粉、猪油、深井水按比例下锅,经过一番熬制,变成了面糊,再加上蜂蜜、珍珠粉、芦荟和猕猴桃,新鲜的美白养颜面膜出炉了,还稍带熬了些芦荟护脸霜。 假公济私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有,杜清酌也不觉得心中有愧,把面膜放凉,用个小竹桶装起来,带着竹桶美滋滋回了龙云轩的卧房。 打发了清风明月去睡觉,杜清酌急不可耐地用手挖了些小竹桶里黏稠的东西,一点点抹在脸上,连耳朵和脖子都涂满,一双手也做了个手膜。 夜色微凉,杜清酌仍然是每隔半个时辰看看病人的情况,还好,虽然发热,却也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夜平平安安过去。 天快亮的时候,有仆人起来活动,杜清酌赶紧把手和脸洗干净,还擦了些芦荟护脸霜,原本干裂的皮肤明显水当当。 想着皮肤过不了多久就会嫩滑起来,杜清酌心中甚感安慰,上辈子自己就两个爱好,一个学医,一个臭美,这段又脏又臭又不漂亮的日子,真是让她过得够够的。 天刚亮,洪先生和小五都来了,看到龙云轩虽然昏睡,脸色却已经恢复正常,一颗心才彻底放下来,说起来这两个人真心不容易,他们也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 这一整夜,老神医也做够了样子,在外人看来,是老神医衣不解带看护,才生生把龙将军从死亡边缘拉扯回来。 接下来,洪先生忙着给老神医安排了单独的院子休息,大老远把人弄回来,连个药童都没来得及带,也真是难为这八十多岁的老爷子,现在可以让老爷子安心休息去了,看护的工作交给了小五。 到了吃早饭的时候,洪先生命人送来一桌子饭食,就摆在将军的花厅里,三个人坐在一起吃了早饭,聊了聊将军的伤情,虽然将军没醒,看着呼吸平稳的样子,也不象是有事,这顿早饭总算是都吃得下去。 饭还没吃完,门口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压抑沉闷的哭声响起,几个大丫环推门进来,洪先生见状立刻站了起来,“夫人来了。” 龙云轩还没婚配,洪先生口里的夫人,当然就是龙云轩的母亲,龙夫人。 据说是因为将军伤得太重,昨晚根本没敢告诉龙夫人,夫人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这十几年来和儿子相依为命,要是听说儿子快死了,非得自杀死在儿子前头不可。 现在龙云轩伤情稳定,倒也可以让夫人知道些信息,免得将来落下埋怨,吃饭之前刚让小厮送信去,饭还没吃完,龙夫人已经赶过来了。 说起这位夫人,可是龙府中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地位比龙将军都要高,想在这里好好住下去,杜清酌可得好好巴结她。 杜清酌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期待等着夫人粉墨登场。 “儿啊!”随着两个大丫环闪到两旁,龙夫人一边用帕子擦泪,一边脚步匆匆走了进来,两只眼睛谁也不看,直愣愣地盯着床上昏迷的龙云轩,不看到人还只是哭一哭,这一看到人,龙夫人根本忍不住心中的悲伤。 儿子瘦了,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根本就不睁开看一眼亲娘,这当娘的哪受得了,顾不得夫人的身份,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杜清酌耳朵嗡嗡响,前世她最怕的,就是这种病人家属,病情禁忌什么都不问,哭起来惊天憾地,很影响病人和医生的情绪。 其实病人虽然昏迷,也只是因为身体机能不足以支撑他醒来,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有意识的,家属的这种歇斯底里还是能够影响到他。 杜清酌忍不住走上前,尽量声音轻柔道:“夫人,请您克制一下情绪,毕竟这房间里有病人,病人需要安静。” “他是我儿子,他需要什么我不知道吗?用你教我!” 夫人在龙府那是真正的说一不二,她就是龙府的天,根本没人教训过她,更何况龙夫人现在一肚子的悲伤无处发泄,可下子让杜清酌给撕了个口子,直接冲着她就来了。 “灵秀,掌她的嘴。” 夫人一开口,一个跟随的丫环立刻行动,伸手就是一大嘴巴,一巴掌把杜清酌打蒙了。 我就说了一句,你就打我,还是比较侮辱人的打脸,你比姜晓云还不讲理,再说了,杜清酌可不是当初的小牧童,她也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人啊。 只挨了一巴掌,杜清酌就嗖地一声跳到了一旁,伸手抓起桌上的半碗粥,啪地一声扣在了灵秀的脑袋上。 夫人命令打人,灵秀还从来没遇着过反抗的,被扣了一脑袋的粥,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杜清酌趁着她呆愣的片刻,上去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三巴掌,打得手都有点儿麻了,一时间粥水四溅。 灵秀打杜清酌的时候手下可没留情,杜清酌还这三巴掌也是用了全力。 “反了!反了!龙府的护卫都是死人吗?”龙夫人真的生气了,一声怒吼,门外护卫一涌而入。 洪先生可吓坏了,夫人不露面则已,一露面就打儿子的救命恩人,更何况龙云轩还没醒,以后的治疗还需要杜清酌,洪先生一边喊着:“夫人且慢,”一边直接拦在了杜清酌的面前。 杜清酌顺手拿了自己的小包袱背在身上,泥鳅一样贴在洪先生的身后,眼睛叽里咕噜扫视着屋子里的护卫和丫环。 趁着大家心里还很慌乱,杜清酌一指床上的龙云轩:“你们快看,那小子好象不行了,你们快准备棺材给他收尸吧。” 一听龙云轩不行了,龙夫人哪里还顾得又打又杀的,连忙扑向龙云轩的病床,一屋子的人也是一阵紧张,眼睛都冲着床上的龙云轩看了过去。 龙云轩还是老样子,呼吸平稳,心跳有力,只是烧得有些厉害,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有醒来,等弄明月这一切再回头找杜清酌的时候,小丫头不见了。 第二十二章 废墟 龙夫人此时倒是想起了儿子的病情,刚才的所有情绪都烟消云散,坐在龙云轩床头默默垂泪。 洪先生赶紧对护卫们摆了摆手:“去找,全都给我去找,千万把那丫头找回来。” 龙夫人回头瞪了洪先生一眼:“刚才我是关心则乱,心里只想着轩儿的伤势,性子未免有些火爆,一个小丫头而已,跑了就跑了吧。” 洪先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夫人还以为洪先生找杜清酌是要给她出气呢,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关键时刻洪先生还能顾着夫人的面子问题?还是龙云轩的命重要啊。 洪先生又不敢跟夫人直说,只得摇着头对夫人道:“这个小丫头很重要,千万不能弄丢了,还是赶紧找找吧。” 龙夫人无所谓道:“不过是顶撞了我,又打了灵秀三巴掌,我说算了就算了,由她去吧。” 洪先生心里这个气,你现在倒是明事理了,刚才干什么去了,无奈龙夫人也是自己的主子,他也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得一脸的惶恐: “夫人您是不知道,昨天将军伤重回府,我们请遍了名医,甚至宫中御医,全班人马都抬至龙府,可是没人敢医将军的伤,还说将军必死无疑。” “情急之中,我们快马加鞭从十几里外接来王仲景王老神医,这神医真是出手不凡,将军伤情立刻稳定了下来。” “夫人啊,刚才灵秀打的那丫头,她是王老神医关门弟子,将军现在尚且昏迷不醒,得罪了神医,怕是他不肯给将军看病啊。” 洪先生是真的急了,说话的时候手都在颤抖,不把话说明白,龙夫人还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哦?那你不早说,这倒还真是麻烦了。”龙夫人一向以儿子为重,此时也有些慌了。 “神医现在哪里,你带我去见他,我给他赔礼道歉,再多给些诊费,就一巴掌而已,应该没事的。” 龙夫人给龙云轩掖了掖被角,留下几个丫环叮嘱她们好好伺候将军,然后就跟着洪先生去找老神医了。 杜清酌溜出龙云轩的卧室,慌慌张张往外跑,这一跑出来才发现,龙府之大,就算是苏洲园林也装不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哪边跑啊。 最后决定,哪边没人往哪边跑,杜清酌象只受惊的小老鼠,慌的一匹。 灰暗的人生已经见到了曙光,就被自己一句话给弄成了一场暴风雨,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 就这么没有目的乱闯,杜清酌越走越是荒凉,到了后来,竟然来到一处残垣断壁,以至于杜清酌都不太敢走下去了,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怎么那么象战后的废墟。 环视四周,荒凉凄冷,野草长到齐腰深,草间飞窜着野兔和老鼠。 大多房子都只剩残垣断壁,只有一间外墙似乎修缮过,虽然塌了半边房顶,却用木头支撑着没有倒下,完好的那一边墙上抹了白灰,门前还有一只个头不小的水缸。 龙府不缺房子,就连刚入府的老神医,都有了独处的大院子,大概没人会住这么破的地方,很有可能只是个临时的仓库而已。 杜清酌决定先拿这里当个落脚的地方。 沿着荒草中间的小路来到房门口,伸手推开门,一刹那间,杜清酌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门外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是景然有序,有桌有凳,还挺干净。 越是往里面走,越是觉得这房子并不是空关着的,应该有人住,刚刚打扫的桌面还残留着擦抹留下的水渍,屋角的小火炉旁,还摆放着整齐的木碳。 杜清酌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这算是未经允许,擅自闯入,正想转身出去,耳边传来一阵沉闷苍老的咳嗽声,接着是压在嗓子里的呻吟。 屋子最里面有个小门,挂着灰色的门帘,显然还有一间内室,住着生病的老人。 “顺天?给我倒杯水喝。” 杜清酌四下里看了看,桌上有水壶和茶碗,倒水时壶嘴有微微的热气,茶碗拿在手中并不烫手,说明水湿正合适。 杜清酌挑开灰门帘,直接走了进去。 室内面积不大,略显昏暗,正中一架宽大的木床,床上躺着一个干瘪的老人,身上盖着灰布棉被,正用一双精锐的眼睛盯视着杜清酌。 杜清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慢慢走过去,嘿嘿地傻笑着:“爷爷,对不起,我对这地方不熟,到处瞎跑误闯进来,我真不是故意的,还以为这么破的房子没有住人呢。” 杜清酌把茶碗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水温正合适,您慢慢喝,我现在就走,帮您把门带上。” 床上老人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杜清酌的手腕,看似病弱无力的老人手劲儿奇大,象一把大铁钳,抓得杜清酌火辣辣的痛。 “来了就想走?想要的东西找到了吗?”接下来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边咳,老人还用另一只手压住胸口的棉被,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老人的动作和语言都让杜清酌有些意外,但并不慌张,卧床久了的病人脾气会有些古怪,这些杜清酌都能理解。 “您别着急,一着急又要咳,我真是误闯进来的,要是不想我走,那我留下来好了。”杜清酌拉过一把小木凳,直接坐在了床边,拿起柜子上的茶碗,捧着递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喝了几口水压下咳嗽,对杜清酌的表现有些意外,眼神也渐渐温和下来,“小丫头,老夫好久没见过陌生人了,你就多坐会儿,陪我聊聊天。” “聊天啊……” 杜清酌接过茶碗放下,从床头拿了块干净汗巾递给老人擦嘴,她对老年人从来都不反感,反而觉得很亲切,因为从小父母工作忙,经常不在身边,几乎都是外公和爷爷带着她。 外公是个军医,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重伤,年纪大了以后一直卧床,就和现在躺在床上这位差不多,平时逗外公开心,是她从小最爱做的事情。 老人脸色渐渐平静下来,杜清酌却看到他头上满是汗水,于是笑着说:“爷爷你等等,我先去弄点水帮你擦擦脸。 杜清酌摘下身后的小包袱放在床脚,脚步轻快跑出屋子,在屋角寻了个木盆,把壶里的热水倒进去,再加些冷水调到温度刚刚好,回身端了木盆回到了老人的房间,拿过汗巾洗干净,轻轻给老人擦洗脸、脖子和手。 第二十三章 九爷爷 杜清酌一边给老人擦洗,一边和老人聊天。 “爷爷,您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住得如此偏僻?这地方好荒凉啊。” 老人脸上带着笑容,温和地看着她:“那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干什么?” 杜清酌一脸苦笑:“我啊,我叫杜清酌,是个乡下丫头,拜在神医门下学医术,刚才我把府中的夫人给得罪了,非要打我的脸,估计她现在正四处找我,找到了就是凶多吉少。” 老人哈哈大笑:“你说宜锦啊,那孩子脾气这么大了吗?”笑罢,老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的痛苦,微微躺平了身体。 宜锦?大概是龙夫人的名字吧,老人看上去应该是龙家的长辈,不过住这种破房子的长辈,也不会是太重要的人物,恐怕是远房没人照顾的亲戚,长期寄居在此罢了。 既然老人直呼龙夫人宜锦,杜清酌也就默认了。 “嗯,脾气可大了,嗷嗷的,我就让她小声点儿,她就急了,说我教训她。” 杜清酌站起身来,学着龙夫人的样子,手里汗巾倒成了夫人的帕子,举手投足,那神态表情倒有七八分相似。 “夫人眉毛立起来,一脸凶恶,还让大丫环灵秀掌我的嘴,那丫环可真狠,一巴掌乎过来,啪,我这脸……” 杜清酌把自己的脸凑过去给老人看,老人仔细瞧了瞧:“还真是,三个红手印子还没消呢。” “是吧,狠吧,你说我能等着挨打吗?”杜清酌换了块汗巾,重新洗干净,拉开被角,仔仔细细擦着老人干得发白的脚。 老人看着她严谨的小脸蛋,手上动作很是轻柔,怕是以前经常伺候卧床的病人。 老人眼里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连连地摇着头:“不能,等着挨打那不傻吗?”这样善良孝顺的孩子要是挨打,老人一定会心疼的。 杜清酌点头:“嗯,您老还真是明白人,不但不能等着挨打,还得打回去啊,我啪啪啪三巴掌还给灵秀,打完就跑出来了,这不迷了路,就跑您这儿来了。” 擦洗完毕,杜清酌放下手中的木盆,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安静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看着老人。 老人摇着头道:“你这丫头……大概是从宜锦手里跑出来的第一人吧,不过宜锦这些年在龙府一直是说一不二,也是轻狂了些。” 杜清酌连连点头:“嗯,飘了,夫人做久了,又没个爷们管着她,她肯定是飘了。” 老人更是哈哈大笑:“嗯,这词儿用得好,飘了。” 一老一得热闹,就听门外有响动,不多会儿,一个小厮掀了门帘,也不进来,只探进个小脑袋,紧张兮兮压低着声音道:“九……” 老人冲着小厮怒道:“一看你这小家子气就让人生气,叫你家九爷爷什么事?” 小厮一脸讪笑,很机灵地道:“九爷爷,该换药了,您今天是怎么个换法?” 嗯?换药就换药呗,还怎么个换法,难道还能换出花来? 看看老人躺在床上皮包骨头,确实是病着的样子,自己怎么也是个医生,换药这事也在行,于是杜清酌道:“爷爷,要不我来给你换药吧?” 小厮原本还没注意到屋子里有人,这一眼看到杜清酌,似乎是见了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惊一阵喜一阵,表情那个丰富。 小厮看向九爷爷,带着几许询问的意思。 “好吧,这丫头九爷爷看着喜欢,就她换吧。” 九爷爷倒是爽快答应了,小厮再次看向杜清酌,目光带着灼热与狂野,那表情着实吓了杜清酌一跳。 小厮手脚麻利地进了屋,将一大罐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还有一卷子白布和一把剪刀,塞进杜清酌的怀里,“这些布和剪刀都用开水煮过消了毒的,上药时手脚轻着点儿。” 话落,小厮一副生怕杜清酌后悔的样子,忙不颠地跑没了影。 杜清酌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儿,好象自己主动跳进了一个坑,而且坑还挺深,深到小厮一听有人接手就跑得比兔子还快。 不管怎么样,杜清酌还是怀抱着陶罐和白布来到了九爷爷床前。 “爷爷,您的伤口在什么地方,我来帮您换药,我保证轻轻的,不会疼的。”杜清酌看着九爷爷,象是看着一个怕打针的小孩子。 九爷爷不由得又被逗得哈哈大笑:“没事,就是顺天这小家伙没什么见识,被你家九爷爷吓破了胆,这点儿伤,没什么的。” 杜清酌才不觉得是他说的那样,老人病久了,脾气自然不好,每次换药都凶得特别厉害,所以顺天对换药就有了心理阴影了,一到换药的时候,就显得战战兢兢,也就是九爷爷说的小家子气了。 九爷爷也不再多说什么,伸手掀了身上的被子,露出消瘦得如同枯骨的上半身,没穿上衣,只着中裤,一团棉布捆在腰腹间,原本纯白的棉布被渗出的组织液染成浅黄色,竟然发出一阵阵恶臭。 难怪老人谈笑间总带着苦楚,恐怕是牵动了伤口,引起强烈的痛楚,这要是换了别人,恐怕早就嘶喊出声,能这么淡然处之,这老人的忍耐力太可怕了。 杜清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也没怎么惊讶,毕竟这些年在医院见过各种病患,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人强大许多。 九爷爷见杜清酌没被吓得尖叫出声,也没转身就跑,甚至对自己身上浓烈的腐臭气味没什么反应,不由得脸上带了一丝赞许。 杜清酌拿起剪子,三下五除二把那些白布剪断拿掉,只剩下已经粘在伤口上的那部分。 白布已经和组织粘连,如果生揭,肯定会让人痛不欲生,每次换药太过痛苦,顺天也很难下得去手,换药时必然心惊肉跳,所以这爷俩对于换药无比纠结。 没有麻醉机和苏醒设备的情况下,杜清酌决定给九爷爷用利多卡因局部麻醉,于是杜清酌假意去一边儿准备东西,马上请求小智传送麻醉喷雾、双氧水、生理盐水和碘伏。 小智生吞了五十三两银子后,关机危机解除,也是很好说话,这次传送不但没讲条件,量还比较大,配合得让杜清酌挑不出任何毛病,也就是说,挣银子的工程仍然是必要且紧迫的,有了银子不但能传送物资,小智的脾气也会好上许多。 用了麻醉喷雾,稍等片刻,试探着动了动伤口,见老人没什么反应,杜清酌把双氧水倒上去,棉布被浸润,冒起一层泡沫,这才小心意意掀了粘连在皮肉上的棉布……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老爷爷一脸的惊诧,看向杜清酌的眼神里全是惊喜。 高度溃烂的组织一点点暴露出来,这是一个直径达到十厘米的创口,原来应该只是一个腹部外伤,由于处理得不好,发生了感染。 恐怕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从皮肤烂到了深层组织和肌肉,甚至已经烂穿腹膜,深达腹腔,仔细看,最深的地方都可以看得到蠕动的肠子。 “老爷爷,您这个伤多久了?”杜清酌深深地皱着眉,这个伤口很棘手啊。 九爷爷长叹一声,“八年了,我已经烂了八年了。” “从最初的一个刀伤,到后来皮肤化脓溃疡,后来烂成洞,最后烂穿到肠子。” “请了无数的医生,用了无数的法子,都无法阻止我腐烂下去,我就这么躺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烂成泥,孩子,你知道这有多么痛苦吗?” 老人看到杜清酌的眼神带着深深的痛苦,让杜清酌一时间没什么话可以安慰。 “我可以自杀,可我不甘心,还没手刃害我的人,又怎么能轻易死去。” 九爷爷眼里燃起熊熊怒火,杜清酌也不由得心里一颤,老头儿可真记仇啊,就这么生生烂上八年,每天忍受着换药生不如死的痛苦,竟然还挺着,就为了斩杀仇人,要换了杜清酌,仇恨早被痛苦磨光,怕是好几年前就一头撞死以求解脱了。 “爷爷,您这个伤得重新处置一下,烂肉要是不清理,还会继续下去,所以处置的结果,有可能伤口会大上很多,然后是后期护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伤我能让它长好。” 杜清酌嘴里和老爷子聊着天,手上也没耽误,拿出手术刀片,无比精准,少割一丝起不到清创的作用,溃疡还会卷土重来,多割一丝伤口会更大,愈合也更困难。 割掉全部烂肉,创口直径超过十二个厘米,双氧水生理盐水清洗三遍,碘伏深度消毒,最后还是上了瓦罐里的伤药,然后把伤口重新包扎起来。 杜清酌觉得大乾朝无论是汤药还是药膏,都比她那个世界的药更直接有效,这位老者感染了八年的伤口,如果不靠良药支撑,早就死于败血症或是其他并发症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留在龙府,即解决了生活问题,还可以继续和老神医学习大乾高超的医术,可是已经得罪了龙夫人,不然……不然就回去讨一顿打,只要打得不太狠,为了学医,她还是能接受的。 第二十四章 落水 杜清酌很快换好了药,想要留在龙府继续学医,却不知道该如何对付暴怒的龙夫人,心里琢磨着办法,整个人呆了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九爷爷递了好几个眼色给她,也不见杜清酌答理,于是主动开口道:“清酌丫头,你是在害怕宜锦吧,这样,你要是答应老夫一个要求,老夫保准她不再难为你。” “真的?”不用挨打可是个好消息,杜清酌瞬间来了精神。 “你答应老夫,没事了就来这里陪老夫聊天,给老夫换药,老夫就保你不受宜锦的责罚。”九爷爷笑呵呵看着杜清酌。 “好啊,这算什么要求嘛,陪你聊天多好玩的事啊,换药我更是内行,你放心,以后只要你不嫌我烦,没事我就来烦你。” 九爷爷心里舒坦极了,他这辈子金戈铁马,威严有余,柔情欠缺,除了那个和自己性格极为相似的孙子,就没什么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本以为所有人对他都只能是敬而远之,他也就这样孤独终老,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这么个讨喜的小丫头说喜欢和他聊天,八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开心。 老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惹得刚进门的顺天眉眼间全是震惊,自打他来这个破房子照顾九爷爷,就没见老头儿有过笑模样,现在却是被这个小丫头哄得笑出了眼泪。 顺天不由得对杜清酌好感倍增,手脚麻利地收拾了那些脏布,连带装着水的木盆一起拿去倒掉。 一老一小继续聊天,屋里时不时传来笑声,正说得高兴,九爷爷突然皱起了眉头,目光如电,直接射向窗外。 窗外树影婆娑,阳光被树枝扯成了无数金色的碎片,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等杜清酌再仔细看时,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九爷爷侧着耳朵,又听了听窗外的动静,脸上若有所思,片刻,他突然抬起头:“清酌姑娘,小腿有些痒,能不能帮爷爷抓一抓?” 九爷爷因为伤口的原因,不能有大的动作,自己无法解痒,杜清酌也没说什么,直接掀开被子一角,手放在了九爷爷脚踝上,挑开了九爷爷的裤管。 “是这里吗?” “往上一点点,往里一点点……”在九爷爷指点下,杜清酌心中一跳。 一块似乎是金属做的东西,绑在老人的小腿上。 这东西大致是长方形的,不是很轻薄,上半部分呈圆弧形状,比她的小巴掌还要窄小一些。 杜清酌有些不明所以,愣怔地看着老人,老人眼睛一眨不眨地回看着杜清酌,两个人眼神中有短暂的交流,九爷爷慢慢说道:“就是那个地方,你用力挠一挠,痒得很难受。” 杜清酌当然知道,九爷爷让她摸到那个东西,绝对跟挠痒没什么关系。 从九爷爷的眼神中可以看出,那个东西很重要,联想到她刚进门九爷爷说的话,再加上窗外那个如同鬼魅的黑影…… 杜清酌猜测,九爷爷腿上绑的是个值钱的玩艺,早就有人惦记,也许是迫于身在龙府,也不敢动作太大,于是才几次三番偷偷来找,让九爷爷早就有了戒心。 杜清酌假装在挠痒,实际上是把东西从九爷爷小腿上解了下来,塞进自己袖口藏了起来。 再次替九爷爷盖好被子,杜清酌笑着说道:“九爷爷,您和我外公太象了,我是真的舍不得你,不过龙将军受了伤,还等着我去给他医治呢。” “刚才是我太任性了,不应该只顾着自己挨打,却不管他的死活,我现在就回去了,大不了给夫人赔礼道歉,您放心,明天我一准来看你。” 九爷爷略微抬了抬身体:“孩子你等会儿,你的意思是说,轩儿那孩子又受伤了?” 杜清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用身体挡着,把那块用棉布包着的金属塞进了一个装针剂的硬纸盒,老人的询问,她也如实回答,“嗯,本来伤得挺重的,不过……” 杜清酌表情有点嘚瑟:“有我这个大神在,阎王爷还要不走他小命,没几天就活蹦乱跳的了。” 说到这里,杜清酌捂了自己的嘴,这还没出二十四个小时,她已经把洪先生的话忘了个精光,不自觉地就把老底给翻出来了。 “爷爷,我是真的忘记洪先生的叮嘱了,他说我治病手段象巫术,救了将军这件事,不让我说出去,我真把你当成自家长辈了,一不小心就说吐噜了,你可得给我保密,谁也不能对谁说。” 老爷子点了点头:“放心,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张嘴还是靠谱的。” 话落,九爷爷也不再挽留杜清酌,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顺天儿,你去送送杜姑娘。” 杜清酌冲着九爷爷甜甜一笑,转身跟着那个叫顺天儿的小厮出门走了。 从废墟出去的这段路很难行,四处齐腰的蒿草,中间一条靠人踩出来的羊肠小路,路面很是坎坷不平,还没走出去多远,杜清酌脚下被个蒿草根一绊,啪叽摔了一个大跟头。 前面的顺天赶紧回头,“杜姑娘,你……” 杜清酌爬起来,抖了抖衣服下摆的土:“没事没事,这路太不好走了,我一时大意,不要紧的。” 顺天见杜清酌很快又跟上了他,象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再说什么,回头继续带路了。 出了那片蒿草,顺天指着一条青石路:“杜姑娘,你就沿着这条路走,遇到叉路口不要拐弯,路上经过三处假山,一处凉亭,就能看到轩少爷的龙悔阁了,记住了吗?” 杜清酌点了点头。 顺天咧嘴笑了笑:“顺天还得谢谢姑娘,若不是姑娘解围,今天换药,说不定九爷爷要怎么闹呢,我就不送姑娘了,九爷爷身体不方便,离不开我的。” 杜清酌也对顺天微笑:“好,你快回去吧,好好照顾九爷爷,我这就去龙悔阁了。” 看着顺天沿来路往回走,杜清酌紧了紧身上的小包袱,沿着青石路大步前行。 走了不到一百米,前面是一大片荷花池,一座假山立在池塘一侧,杜清酌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是遇到的第一个假山,还要再经过两个。 正在用心记路,耳边突然袭来一阵风声,猛一回头似乎有个黑影站在身侧,还没等有所反应,扑通一声,杜清酌莫名其妙掉进了荷花池。 第二十五章 古怪的梦 泡在荷花池里,杜清酌一头的雾水,这谁啊,干嘛推她下水? 刚才那人身手极快,一时间杜清酌连人家穿的什么衣服都没看清,手脚并用游到岸边,一身是水的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不过此时还是挺庆幸的,池水真的有点儿深,幸亏自己还会几下狗刨,不然还不得淹死在这里。 难道是龙夫人在报复自己? 想想又不是,夫人想要收拾自己,大巴掌拍过来,谁还敢有异议?根本用不着这下三滥的手段。 杜清酌骂骂咧咧爬出来,就见远处匆匆赶来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喊着她的名字,领头的是洪先生。 “我在这儿呢!”杜清酌连忙冲着洪先生招手。 洪先生看到杜清酌,眼前就是一亮,到了近前才看到杜清酌一身的水,头上还顶着一片绿藻,“哎哟,杜姑娘,你这是怎么弄的,好好的为什么下了水塘?” 你当我愿意?这天也没热到必须到水里凉快的地步。 杜清酌从头上摘下绿藻,心里暗骂推她的人太不是东西,对上洪先生焦急的目光,也不再提落水的事,急忙问道:“是将军那边出事了?” “是啊是啊,杜姑娘,将军好象在抽羊颠风,夫人都哭晕过去了,夫人说了,你和她的那一篇翻过,以后也不会再责罚你,请你快些回去。” 一想到病人,杜清酌啥也没说,带着头顺青石路往前跑,一行人一窝蜂跑回龙悔阁,洪先生让清风给杜清酌找了套干衣裳,“杜姑娘,赶紧换了衣服再进去。” 自己身上又湿又脏,确实进不得病房,杜清酌拿了衣服去旁边一间房,清风在门口把风,很快把衣裳换了,连着衣服带包袱交给清风:“先帮我拿着,我去看看将军再说。” 杜清酌很快出现在龙云轩的卧室,看见龙夫人,她的眼皮子就是一跳。 龙夫人这会儿也不提打人的事了,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小祖宗,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轩儿,他在抽羊颠风啊。” 龙夫人一脸的泪水,跟在杜清酌身后往里走,边走还连声道歉:“杜姑娘,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责骂你,你快和你师傅说说,你要是不原谅我,你师傅他坚决不救轩儿的命。” 杜清酌掀开帐帘进入内室,就见老神医背手站在一侧,听见有人进来也不回头,“你们有没有找到我徒儿,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是要老朽的命,老朽也不会出手救人。” 杜清酌心中一阵感动,自家师傅在给自己讨说法,于是上前扯了扯师傅的袖子:“师傅,我回来了,咱们还是救救将军吧。” 老神医回头看着杜清酌,眼里竟然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看得杜清酌心中一阵柔软,这个世上竟然多了一个牵挂自己的人,不由得又撒娇似地叫了一声:“师傅……” 既然人找回来了,王仲景也就不再说些什么,师徒二人疾步来到龙云轩床前,杜清酌以手背贴着龙云轩的额头,烫,高烧肯定达到了四十度以上。 龙云轩人已经深度昏迷,身体不停抽搐,大丫头灵秀正在用温水给他擦洗身体,可似乎降温效果不明显。 不能在无菌环境中做手术,术后炎症真是无法避免。 杜清酌回头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龙夫人:“夫人,将军只是高烧烧到抽搐,及时降温就可以了,您也不必太过担心,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夫人是当家主母,人家不打你,不代表你就可以得意洋洋,为了将来能安心住在龙府,杜清酌完全可以放下姿态,就算是反过来道歉也行。 “好!好!我不打扰你们治病,我出去等着。”龙夫人虽然不舍得离开,脚下还是没有停留片刻,招呼了灵秀直接退出了病房,毕竟当初她和杜清酌冲突的起缘,就是因为她在病房里大呼小叫,打扰了医生的诊治。 表面上,龙夫人已经服了软,算是给了老神医一个交待,但事实上,杜清酌并不乐观。 她可是唯一顶撞过夫人的人,最终还没有被教训回来,让夫人活活吃下这么个瘪,人家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经过时间的发酵,早晚有卷土重来的一天,不过杜清酌此时没有功夫想这些。 杜清酌先给龙云轩打了一支退烧药,手上青霉素比较充足,上午一组下午一组挂水,再加上老神医的神奇汤药,将军的情况有所好转,不但烧退下来,伤口恢复得也很快,连脸色也越发地恢复了正常颜色。 该做的,杜清酌和老神医都做到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将军强健的体质,自身免疫力让他可以熬过最难过的三天。 接下来的时间,杜清酌仍然认认真真在床前照顾龙云轩,黄昏稍得了空闲,又去了趟龙府的东南角,看望一下九爷爷,这会她已经从小智那里要了一片血糖试纸,顺便给九爷爷测了个血糖。 不出所料,老爷子血糖高,所以这伤口不好愈合,八年的时间,生生把刚开始的小创口烂成了大窟窿,杜清酌拿出准备好的胰岛素,给老爷子打了一针。 其实血糖高在古代是很罕见的,首先是古人生活水平不似现代人,而糖尿病被称为富贵病也是有道理的,再者糖尿病发病年龄偏大,古人没有现代人长寿,避过了高发年龄,偏偏这位九爷爷,血糖高得有点儿吓人。 回到龙悔阁,杜清酌继续给龙云轩挂第二组消炎药,药水打完,暂时不需要太专业的看护,于是把头半夜的值夜工作交给了小武和明月,她和清风去休息,下半夜再替换两个人。 杜清酌实在是太困了,脑袋一阵阵迷糊,她从龙云轩床头拿了自己装面膜的小竹桶,跑到明月的房间敷了面膜,赶紧盖着被睡下了。 可是睡到了半夜,杜清酌似乎见到了妈妈。 前一世妈妈工作一直都很忙,每次回家,都会钻到她的房间,娘俩亲热地搂着一起睡,杜清酌也是习惯了, 可是这次妈妈有些过分了,从背后开始摸索着她的身体,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然后又从脚底绕到了前面,从下向上一点一点。 真的是全身都摸到了,让杜清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很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又特别的沉重,根本睁不开,一时间急得浑身是汗。 妈妈摸完她前胸,双手放在她脖子上,手指虽然是温热的,但只要一想到两只手环握着她的脖子,杜清酌心中就是一阵阵恐惧,可是如同跌入了深度的梦魇,她怎么也醒不过来。 就在杜清酌觉得要被自己亲妈掐死的时候,脖子上的手突然一顿,象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耳边传过来一声压在嗓子眼儿的惊呼。 这声呼叫声音不大,却让杜清酌解开了魔咒,突然睁开了眼睛…… 窗外夜色沉静,静谧得如同全世界都已经睡着了,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清香,而刚才那个梦,真实到杜清酌有了深深的困惑。 第二十六章 卖面膜 杜清酌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种触感太过真实,让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害怕。 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杜清酌下床,去龙悔阁换小五和明月休息。 龙云轩的卧室有些昏暗,只在帐子外点了一只蜡烛,小五坐在床前,一下下点头打着瞌睡,明月坐在桌边,单手支着下巴已经睡着了。 杜清酌拍了拍小五的肩:“醒醒吧,我睡好了,你去床上睡一会儿。” 小五睁开朦胧的睡眼,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了杜清酌,小五原本迷茫的眼睛猛地睁得圆圆的,张嘴刚要喊叫,又象是意识到了什么,把叫声咽了回去。 “我说,小丫头,你半夜三更扮鬼吓人,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杜清酌先是愣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睡前涂了面膜,这次的面膜放了太多的芦荟胶,颜色是墨绿色的,杜清酌忍不住笑出了声,边笑边去找水把脸洗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再一次催促小五和明月去休息。 明月迷迷糊糊回自己的卧房,小五在老神医睡过的那个矮榻上铺了个被窝,仅仅两个呼吸之后,屋子里便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杜清酌先挖了点儿芦荟胶涂在脸上,放轻了脚步走到床前,手背贴在龙云轩额头上拭了拭温度,然后一本正经端坐在竹椅上,看着床上的人发呆。 这应该是个相当帅气的男人,灯光下的侧脸如同动漫里的男主角,每一个部位都是那么恰到好处,不知道那双眼睁开来,究竟是如何光采夺目。 龙云轩嘴角动了动,眼珠在眼皮下面迅速滚动几次,突然握紧了拳头,面色露出一丝挣扎。 又在做恶梦,这个男人可是手下好几十万精兵的大将军,难道也有他害怕的东西? 床上是自己的病人,杜清酌脑子不受控制地想着关于他的事,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换了个思维,再一次回想起自己的那个梦。 越想,越觉得那根本就不是梦。 昨晚去明月房里的时候,根本没点什么熏香,中间明月一直在龙云轩房里,很是尽忠职守,根本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岗位,房中的香味儿到底从何而来? 刚才小武被杜清酌脸上绿幽幽的面膜吓到了,这也让她联想到,似乎梦里摸她的人,也是摸到了脖子那里,才突然惊叫出声,大概也是因为猛然看到她绿巨人似的脸,一时间被吓到了。 在将军府竟然遇上了臭流氓?浑身被个陌生人摸了个遍?爱油,只要一想身上就象是长了一层鸡毛。 转而又觉得不对,能让她有一种妈妈的感觉,那双手……很嫩很滑,柔软而小巧,应该是个女的。 不是来非礼她的? 那就是来找东西,而且东西藏在她的身上,杜清酌上下摸了摸自己,连块银子都没有,更别提别的值钱东西,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了明月了吧,杜清酌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大清早,杜清酌发现清风和明月看她的表情有些怪异,两个人时不时投过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得杜清酌一阵阵别扭。 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什么脏东西,这两个丫头到底在看什么? 黄昏到来的时候,小五被洪先生叫出去办事,两个小丫头见小五走远了,这才小心亦亦地凑了过来。 “杜姑娘,这才两天的时间,我们发现你的脸变化很大,似乎那一层干燥的皮肤不见了,脸蛋上风吹日晒出来的红血丝也淡了许多,而且,肤色浅了好几分,整张脸水水润润的,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杜清酌嘿嘿一笑,将小竹桶向前一送:“美容养颜独家配方,高品质面膜,一两银子一两面膜。” 说罢,挖出一团面膜糊在脸上,仔仔细细摸均,连手上也涂好,这才坐在桌子前细细品茶。 清风看了看明月,明月看了看清风,姓杜的小学徒还挺敢要价,一两面膜也就手心里的一团,只够抹一次脸,再说了,好象这些原材料都是洪先生采办的,是打着给将军治病的旗号送过来的。 清风嘴一嘟:“杜清酌,你跟洪先生要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可是听到了,你说是用来给将军治伤的。” 明月点头:“你这是假公济私。” 杜清酌一挑眉:“是给将军治伤用的啊。” “我呢,天生就喜欢漂漂亮亮的,如果自己不够漂亮呢,干什么都没心情,我要是没心情呢,就不能替师傅照顾好你们将军,我不照顾好你们将军,你们将军的伤就不能好。” “话要是这么说,好象有点儿道理。”明月咬着下唇,看上去呆呆的。 “有个屁道理啊!”清风一推明月,“我去告诉洪先生。” “去啊,不过你可听明白了,等你告完状回来,面膜就二两银子一两。” 已经走到门口的清风站住了,将军还病在床上,老神医对他这个徒弟又是特别的宠爱,这个时候别说是蜂蜜啊面粉什么的,就是杜清酌要天上的星星,洪先生恨不得搭个梯子上天去摘,她若是去告状,洪先生还真不一定管,弄不好还骂她多事。 唉,清风不由得有些后悔,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小姑奶奶啊,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灵秀,不也是被她直接扇了三个大嘴巴,自己这种粗使的小丫环,为什么要拿鸡蛋碰石头呢? 清风掐着手指头算帐,一天做一次面膜,那可就是一两银子,舍不得,可是看着杜清酌脸上神奇的效果,还是心里蠢蠢欲动。 清风回头看了明月一眼:“我回住处去取银子,先买十两,你要吗?” 明月是个软骨头,立刻回道:“我要,我要,我在这边和杜姑娘一起照顾将军,清风姐帮我也取十两,事过了我再还你。” 清风如同一阵风,去了没多会儿就回来了,杜清酌也不敢用手接银子,冲着自己的包袱努了努嘴: “自己放进去,没事多给我做宣传,如果能带着别人来买,带一个人来送半两。” “真的?”清风和明月这下子高兴了,也就是现在两个人要和杜清酌一起照顾将军,不然早跑出去拉人了。 第二十七章 苏醒 第四天早晨,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天上一丝云都没有,一大清早,地上就如同下了火,暴热起来。 昏迷了三天三夜的龙云轩,缓缓地醒了过来,看着自己房里的情况,不由得有些纳闷。 小五盘膝坐在桌子前的一把椅子上,也不知这是几夜没合眼,就这么坐着睡得正香,歪着脖子仰着个脑袋,口水一直流到胸前都不自知。 门口两把椅子上坐着两个听命的丫环,此时也是睡眼朦胧,不停地东倒西歪。 回过来再看自己床头的位置,竹椅里窝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身上盖着大被子睡得正香,大概睡热了,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龙云轩心里纳闷,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自己房间里还多了个陌生的小姑娘? 龙云轩想要起身,浑身半分力气也没有,不由得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那时老神医刚来,诊视没多久,就给自己判了死刑,大概也就这一两天的日子了。 龙云轩试着晃动了一下脖子,让人奇怪的是,现在他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力气,却感受到了超级旺盛的生命力,恐怕阎王爷不要他,这次又逃过一劫。 龙云轩抬了抬手腕,觉得有东西压在他手背上,抬眼看过去,床头小丫头手中拿着个棉球正按在他的血管上。 龙云轩皱起眉,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手背上有一个明显的针眼,血管青青紫紫,看上去挺吓人的。 他是不知道,昨天自己昏迷中不断挣扎,针头好几次刺穿血管,最后一瓶水撤掉,他的血管还在渗血,杜清酌帮他按着,按着按着睡着了。 龙云轩稍稍活动了一会儿,终于坐了起来,刚要起身下地,“咯吱”一声门响,洪先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龙云轩赶紧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洪先生见将军终于醒了,难掩脸上惊喜,一时间竟然愣在了门口。 龙云轩轻轻下床,脚下步履蹒跚,洪先生这才清醒过来,上前一步扶住了他,在龙云轩示意下,两个人出了屋门。 “洪先生,快去安排饭食,可把我饿坏了。”龙云轩拍了拍洪先生的肩。 洪先生还沉浸在惊喜之中,整个人有些呆愣,半晌才抹了下眼角的泪:“将军,想吃东西病就是好了,你可把小的吓得不轻。” “哭什么,怎地洪先生越活越没出息,还象个娘们儿似的,快去备饭,饿死了,饿死了!”龙将军推着洪先生的胳膊催促,洪先生露出了一脸孩子似的笑,屁颠屁颠去安排饭了。 朝阳透过花厅的穹顶照在龙云轩身上,他的脸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守着一张八仙桌,安静坐在那里等着开饭。 洪先生安排好了饭食,匆忙赶了回来,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有一搭没一搭讲给龙云轩听。 讲到被救经过,洪先生用了早就锤炼了好几次的说词,把功劳全归在老神医身上,提起杜清酌时轻描淡写,但是强调了她是老神医关门弟子,几日来一直衣不解带照顾的这个事实。 龙云轩点了点头,自己屋子里多出来的那个小丫头,原来是神医的弟子。 不过……龙云轩微微皱起了眉头,几次在鬼门关徘徊,倒是真有一个身影不厌其烦地将他拉回来,只是那个单薄细瘦的身形,根本不象老神医,倒是象极了神医门下的小丫头。 想想倒也没什么奇怪的,老神医年岁已高,八十有一,亲自伺候病人难免力不能及,让自己弟子亲自伺候着,是再正常不过事情。 龙云轩没有联想起十天前小黑山那个牧童,当时的牧童一脸血污和黑灰,如今的杜清醉,脸和手虽然不怎么白,却很滑嫩,如同脱胎换骨,早就变了个模样。 将军小厨房里的人,已经等了整整三天了,就盼着龙将军醒来吵着要吃饭,这边洪爷一发话,那边原本还愁云惨雾的厨娘,立刻开心地笑起来。 早就熬好的药膳粥开了火热一下,自家菜地里种的各种青菜,每天清晨洗得干干净净备好,黄昏又都撤下送去了别的院子,今天终于可以抓过来放在锅里炒一炒,几个清淡小菜就出了锅。 快菜先上桌,接着小火煮肉,大火蒸鱼,用不上多久,硬菜也就能端上去了。 厨房忙得不亦乐呼,龙云轩也是胃口大开,用湿布净了一下手,立刻拿起了筷子,夹起一根青菜要往嘴里放,一张大脸出现在他面前:“将军醒了也不说一声,一睁眼看你不在床上,你看把我吓的,差一点尿了裤子。” 龙云轩一根青菜塞进大脸上那咧到腮帮子的嘴里:“把你这嘴堵上,赶紧吃饭。” 龙云轩手上的筷子给了小五,小五倒也不客气,盛了粥坐在那里呼噜呼噜开吃,小五这几天真是上火了,连着三天水米未进,现在也是饿惨了。 两个人正吃着,就见洪先生布菜的手停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看。 龙云轩抬头,就见杜清酌站在花厅门口,青灰色的麻布衣服,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一双大眼带着一丝小贪婪,盯着一桌子饭菜,口水就要流下来了。 龙云轩知道这个就是神医的关门弟子,几日来衣不解带守护着他,于是冲着小丫头勾唇一笑,“过来,一起吃吧。” 一双眼如星辰如大海,瞬间淹没了人心,杜清酌的心上下翻腾,乖乖,你能不能不这么帅。 大将军能和下人打成一片,是个随和的人,这让杜清酌有些出乎意外,说起来,两个人还真是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杜清酌照顾了他三天多,每天朝夕相处,陌生是因为自打见着这个人,他就是睡着的,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站起来。 杜清酌也是真饿了,这几天为了保持体力,倒是硬逼着自己喝过几碗粥,却一直是食不知味,很难下咽,原本肚皮就亏空,这下子更象是失了水的海绵,就等着有机会强力吸收。 她食不知味当然是因为着急上火,因为她害怕啊,自己揽了天大的差事,这要是搞砸了,银子捞不着,小智能量不能恢复,说不定一刀下来,连人脑带智脑一块儿跟脖子分了家,如今放下心来,这肚子饿得真是翻江倒海,似乎能吃下一整头的牛。 原本龙云轩饿得眼睛发蓝,原本小五饿得肚皮贴脊梁,如今看到杜清酌扒饭,他们觉得自己肚里的空空如也,根本就称不上是饿。 杜清酌的筷子和她的缝合针一样灵活,三五下半盘菜夹到碗里,小瓷碗上面就象盖了个小土包,筷子一搅,饭菜和在一起,小嘴不大容量不小,就见那筷子上下翻飞,一碗饭倾刻见底。 龙云轩咽了口唾沫,小五抹了下唇边的口水,再不吃一桌子菜就让这小丫头干没了,抢! 洪先生看着三位狼吞虎咽,脸上带着老母亲般的微笑,不停地吩咐厨房做这添那,一顿饭吃的,连一旁的丫环都看饿了。 吃饱了饭,龙云轩站起身来:“这次还真是伤筋动骨,身上很是疲累,我去休息一下。”话落,人出了花厅,脚下步子仍然有些虚晃,却依然保持龙行虎步,直接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小五也吃撑了肚子,赶紧跟在将军身后伺候着。 “这回人醒了,剩下的就是按时吃药,好好恢复了,我也可以放上三天大假,好好休息一下了。”杜清酌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然后…… 又端起一碗饭。 第二十八章 母女相认 杜府。 自从那晚杜家上演了一场父女情深的大戏,杜月升作为杜家的五小姐,正式入住云香阁,身边多了四个丫环和两个干粗活的小厮。 姜晓云因为伺候杜月升有功,被留在杜府享清福。 杜虎得了杜长青一百两赏银,美滋滋回临江村娶妻生子去了,一切还真应了当初姜晓云的算计,杜家母子三人对于现状都十分满意,没人想起临江村那个小牧童。 杜家后院的主事人,丞相的女儿谢婉儿,站在自己阁楼的窗前,遥望着不远处的云香阁,皱着眉陷入了沉思。 谢婉儿身边站着个不到五十岁的嬷嬷,嬷嬷姓林,是谢婉儿的奶娘,这些年一直跟在谢婉儿的身边,见证了杜府夫人从老爷的掌心宝,变成束之高阁弃妇的全过程。 “夫人,自从五姑娘回府,老爷容光焕发,心情好得很,对五姑娘更是疼爱有加,那三个贱人也如同找到目标的苍蝇,盯得紧,您看那边……”林嬷嬷手指着云香阁的方向。 云香阁,杜月升正在院子里荡秋千,杜长青的三个小妾围在身边,莺莺燕燕,一片欢声笑语,显得谢婉儿的阁楼更加冷清。 当年,谢婉儿对杜长青情真意切,为了嫁进杜家大门,差点儿三尺白绫把自己勒死,硬是逼得丞相大人松了口,答应了谢婉儿和杜长青的这门婚事。 刚过门儿的那些年,两个人琴瑟和鸣,郎情妾意,谢婉儿感觉无比幸福,从不后悔自己下嫁给休了两房妻子的杜长青,可是到了后来…… 十数年如白驹过隙,谢丞相不但没帮杜长青高升,还处处压制着自家女婿,这严重影响了杜长青和谢婉儿的夫妻关系。 杜长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谢婉儿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她每天站在门口盼着夫君回来,可杜长青一下朝,直接就钻进小妾的房中去了,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扔在后院一天天发霉。 “夫人,不如……您回去求求丞相,现在就随了老爷的愿,让他再升一级做到三品,他也该满足了,就不会再冷落您了,那个什么五姑娘对他来说也没了用处,他会把心思都放在您的身上。” 林嬷嬷一脸的忧心,虽然因为丞相大人健在,谁也无法撼动谢婉儿后院主事人的地位,但是如果不能得到杜大人的心,就算是说了算,又有什么意义? 如今一个被弃的丫头回到杜府,地位都在节节攀升,甚至有小妾跟在后面追捧,谢婉儿这个当家主母,当真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谢婉儿看了林嬷嬷一眼,脸色冷清:“哼!再升一级?林嬷嬷,你就不怕我和莫离一个下场?” 林嬷嬷当场一怔,是啊,她还真忘了这个茬,立刻跪倒在地:“夫人,老奴不是那个意思……老奴只是为您担心,想让您过上好日子……” 谢婉儿淡然一笑,轻轻扶起林嬷嬷:“林妈妈,你想什么我当然知道。” “这个世上,除了我亲生的母亲,大概只有您对我最好了,十几年了,我谢婉儿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傻傻的相府小姐,我也得为我的后路着想,是不是?您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杜长青是我夫君,他的女儿自然就是我的女儿,那几个小妾再去讨好都没有用,五姑娘是嫡出的女儿,会把那几个贱妾放在眼里?” “她若是个聪明的,只要我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得认下我这个母亲。” 说罢,谢婉儿脚步轻缓出了她的暖阁,林嬷嬷紧随其后。 谢婉儿有她自己的打算,她身边没有一儿半女,到了这个的纪,也不指望着还能有后,五姑娘又找不着亲妈,十几岁的年纪,就算是很快能嫁出去,在京城有了丞相这个靠山也会好混许多。 谢婉儿想把五姑娘认在自己名下,一是缓和夫妻之间的冷战,二是有了杜月升,余生也有个依靠。 谢婉儿不愧是当朝丞相之女,随便在自己小库房转了一圈,几匹上好的锦缎,一些金银首饰就装满了两个箱子,让下人们抬着,浩浩荡荡去了云香阁。 按照情理,应该是杜月升拜见她这个母亲,谢婉儿倒也不在意,反而先去看杜月升。 到了云香阁,两个大箱子咣当往地上一放,杜月升和姜晓云就是一怔,这杜府夫人想干嘛?箱子里装着的莫不是姜晓云和杜月升的什么罪证? 除了杜月升的身份,这娘俩倒也没什么可以任由别人拿捏的,若是因为杜月升的身份,姜晓云也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这个当娘的说杜月升不是自己生的,谁还能让时间倒流回十五年前分辨真伪? 稳了下心神,姜晓云轻轻捏了捏杜月升有些发凉的指尖。 谢婉儿站在那里细眯着眼睛看了杜月升片刻,心中暗叹一声,果然是夫君的血脉,美得天仙一般。 谢婉儿一挥手,小厮上前将箱子打开。 杜月升和姜晓云眼睛可就直了,长这么大小,她们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一起放自己面前啊,就算是杜长青对杜月升好,也只是给了五百两银票,这位刚见面的杜家主母,出手可就大方多了。 “孩儿见过母亲!”杜月升弯腰下拜,却被谢婉儿一把扶起。 “哎哟,看我家这五姑娘,长得可真是美若天仙,这小模样,真是让人心疼,只是这些年流落在外,也不知受了多少苦楚。”说着,谢婉儿拿着帕子擦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 “以后就好了,有娘亲在,再也没人敢欺负你。”谢婉儿倒是一副大包大揽的豪爽劲儿,守在一旁的姜晓云心里就是一阵微凉。 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十六年,转眼就成了别人的姑娘,还得叫自己二婶,那种滋味确实不怎么好受,但一想到将来杜月升有可能嫁入更高的豪门,她还是忍下了心酸。 三个女人一台戏,很快云香阁热闹起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聊着聊着还洒几滴心酸的眼泪,三个女人正在这烘染气氛,杜长青来了。 第二十九章 柿子树下 杜长青原本是要和朋友们去喝花酒的,已经上了马,听杜有说谢婉儿到了云香阁,心中沉吟片刻,便也下马改了去向,直接奔了云香阁。 站在云香阁门外,就听得屋内谈笑甚欢,看来谢婉儿和杜月升相处还挺融洽,杜长青不由得脸上露出笑容。 那个死心眼儿的岳父是指不上了,今后若是想给自己找个强大的靠山,也顺便给杜月升找个好婆家,说来说去还得靠谢婉儿。 在大乾朝,女孩家的婚事都是母亲给张罗,他这个当爹的不好插手,更不能干涉。 谢婉儿的身份那可是丞相之女,她接触的圈子,都是京城一流的贵妇,杜月升的亲事她要是肯出力,那将是事半功倍。 杜长青到怀里摸了摸,翡翠簪子还在,这根簪子本是给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玉娘买的,昨天晚上忘记给了,正巧,这就它借花献佛送给谢婉儿,也好和她缓和一下关系,只有两个人感情好了,将来的事谢婉儿才肯卖力气。 想到这里,杜长青咳嗽一声,迈着方步进了云香阁。 “竟然是父亲来了,女儿未曾远迎,还望父亲不要责怪。” 杜月升听见动静迎出来,一见杜长青,脸上全是惊喜,急急忙忙迎上去,先见了礼,又引着杜长青进到了室内。 “升儿啊,别忙了,快坐下和爹爹说会话。”杜长青一脸慈祥,看着杜月升在一旁坐下,转过头去看向谢婉儿。 谢婉儿端端正正站在一侧,一身浅紫色衣裙,黑发如云,肌肤赛雪,俏丽的脸蛋白晰细嫩,微微翘起的红唇晶润丰盈,虽然年华已逝,却不显老态,浑身都是成熟与稳重的美。 杜长青不由得在心中长叹了一声,家中这位夫人不愧是丞相府的小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远胜过自己那三个小妾,那三个没良心的东西,整天想的就是和自己要钱。 真是世事弄人,这些年要不是和岳父大人置气,又怎么会冷落了这么一个美人。 谢婉儿见杜长青看她,眼神更是灵动,眼中含情脉脉,素手斟上一杯热茶,走过来敬奉杜长青。 杜长青伸手接过茶,口中喃喃道:“有劳夫人了。” 话落,一双眼睛盯住谢婉儿,似是被其吸引,久久没有移开目光,引得谢婉儿脸上升起一片红云。 这是杜长青最擅长的手段之一,一副见了美人无法自控的模样,那深情款款的目光,试问哪个女人不会沉溺其中。 杜月升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早就听说杜长青和谢婉儿不合,她正愁离了谢婉儿这个大助力,自己该如何能挤进贵人圈,不但谢婉儿送上门来了,父亲似乎也和她和好如初。 三个人又拉了会儿家常,做够了戏,直到太阳偏西,杜长青才起身扯了谢婉儿的手,相扶着出了云香阁。 杜长青携谢婉儿漫步园中,他也知道这些年对谢婉儿不好,脸上不免带着愧疚,伸手从怀里摸出簪子:“婉儿,为夫给你买了样好东西,你看喜不喜欢。” 杜长青拉过谢婉儿的手,将玉簪放在了她的手心里,顺便在她细柔的小手上轻轻揉弄了两下,样子有些轻浮。 谢婉儿什么金的玉的没见过,这一支簪子她看着太素气,根本就不是她喜欢的样式,不过杜长青可是有许多年没给她买过东西了,就是装,她也得装作喜欢,更何况,谢婉儿就喜欢杜长青那轻狂的模样,她好的就是这一口。 谢婉儿欣喜地接过簪子,连声说着喜欢,感受着杜长青在自己手心里的小动作,并没有把手抽回来,而是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全身几乎都依靠在杜长青的胳膊上,两个人亲亲热热,倒象是一对正在热恋的情侣。 当晚,杜长青睡在了谢婉儿的院子里,直接把三个小妾气得红了眼,可是丞相女儿就是丞相女儿,当家主母就是当家主母,就算是她们占了杜长青近十年,只要人家谢婉儿想要,还是得乖乖还给人家。 除了三个小妾心有不甘,杜月升的到来,倒是给杜府增添了一些喜气,就连一直冷战的杜长青和谢婉儿,也恢复了夫唱妇随的和谐场面。 因为主人心情好,对手底下丫环、小厮少了些打骂,下人们的日子也相对好过一些,杜府上下一片详和。 在杜府花园偏西的方向,有一座前后两进的小院儿,院中房舍简朴,院子正中一棵繁茂的柿子树,树下站着一个削瘦的年青人。 年青人手中捏了一杯桂花酿,也不就小菜,竟然对着柿子树自酌,目中苍茫淡漠,看上去无比孤独和凄凉。 “富儿,你身体不好,少喝些。”杜有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自斟自饮的杜富,立刻走上前夺去了他手中的酒杯。 “那对夫妻都认下假小姐了?”杜富也不去争抢酒杯,神情落寞的坐在了树下的石凳上。 “认下了,谢婉儿今天去了云香阁,还送了两大箱好东西给杜月升,一家三口上演了一出合家欢,挺热闹的。”杜有也坐了下来,把酒杯放在了石桌上。 听着杜有的话,杜富一直沉默不语,眼眸黑沉如墨,脸上古井无波。 杜有沉不住气了,富儿一向心思深沉,就连他这朝夕相处的父亲,也未免猜不透他的心事,于是轻声问儿子:“你不怪我接错了人?” 杜富半天没有回答,直到杜有再问了一遍,才象是突然回过神来,看着杜有回道:“爹,您别忘了,那日我是和您一起接的五小姐,我并不反对将那丫头留在乡下,我知道您的心思,您只是想让她过安稳的日子,不要被无辜地扯进这场风波。” 杜有叹了口气,“你知道就好,夜凉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杜有站起身,揉了一下杜富头顶的黑发,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杜富重新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啜了一口,继续看着身旁的柿子树,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 第三十章 青竹院 龙府。 杜清酌出了龙悔阁,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消食,洪先生急匆匆地走来:“杜姑娘!” 杜清酌停下了脚步。 “杜姑娘,我私自做了主,安排你和神医同住东南角竹林深处,那有两处相临的院子,一处叫青竹院,一处就翠竹斋,离着近方便你和神医学习医术,我这就带你过去。” 洪先生一向彬彬有礼,考虑事情也是周全,无论是说的还是做的,都让人无可挑剔。 杜清酌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带着一竹筒的面膜,随洪先生来到竹林深处。 两个院子隔着矮篱笆,一边各有十间房。 两间主人房,两间客房,四间下人房,一间仓库,一间小厨房。 院子里都种着花花草草,一片生机盎然。 左边院子里有眼清泉,泉水顺着挖好的水沟流进一个小水池,水池里养着几尾红鲤鱼。 右边院子一架葡萄藤,葡萄藤下竟然还有一架秋千。 洪先生指着有秋千的那处院子:“这就是青竹院,给姑娘准备的,另外一处是翠竹斋,神医老先生的。” 洪先生仍然是一脸恭谦,对着杜清酌深深一礼:“洪某这几天一直在忙,也不知对姑娘有无不周之处,考虑研习医术之人喜欢清幽,洪某私自为二位选了这一住处,房舍未免有些简朴,不知姑娘会不会满意。” 杜清酌简直满意到没话说,连忙冲着洪先生又是鞠躬又是拜谢:“先生,您真是太多礼了,我一个荒野来的小人物,真是让洪先生费心了,您以后就不必再和清酌客气,我住在龙府,还得托您多多照应,应该我给您行礼才对。” 洪先生苦笑一声道:“姑娘有所不知,龙将军的命,就是我和小五这些人的命,龙将军要是早晨有事,估计我和小五他们也活不过天黑,说起来,您救了这府内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您就是洪某的恩人。” “况且,您救人还不居功自傲,把这份功劳全归了老神医,令我洪文俊敬佩不已啊。”青竹院地处僻静,身边又没外人,洪先生倒是把话全盘托出。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洪先生完全为了小女子的生命安全着想,清酌心存感激。”说实话,杜清酌还真不在乎这些虚名,她更在乎的是钱。 “那好,洪某也不客气了,这几日和您一起照顾将军的两个奴婢,一个清风,一个明月,我已经吩咐她们来伺候您,这会儿她们应该是收拾自己东西去了。” “还有老神医,他的两个药童今日也到了府上,他带药童去采办些东西,估计用不了多时,就都回来了,洪某就不打扰杜姑娘休息,先行告辞了。” 说完,洪先生又揖了揖,这才转身走了。 “真是如同做梦一般啊!”杜清酌打了个指响,嘚嘚瑟瑟走进自己的院子。 从今以后,她杜清酌也是有房子的人了,而且这处房舍青砖碧瓦,安静清幽,空气中带着竹香,她对洪先生的巧妙安排,简直是一万个的感激。 屋子显然刚刚收拾过,窗明几净,桌上放着茶壶,壶里刚沏了香茶,淡淡地冒着热气。 杜清酌坐下喝了几口茶水,门外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清风明月已经回来了。 “小姐,奴婢这厢有礼。”清风和明月看上去年纪和杜清酌差不多大,现在已经明确了主仆关系,这二位也一改前几天的随便,进了屋就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止不住的憨笑。 这倒是让杜清酌有些接受不了,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人人平等,互相尊重,什么主子奴婢的,听了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以后在我这里不用又跪又拜的,我本就乡下一野孩子,哪懂什么规矩,咱们关上门儿就是姐妹,你们没事陪我玩就好了。” 上辈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刚过二十岁就没了小命,这辈子杜清酌也想开了,及时行乐才好。 清风和明月倒也没客气,站起身子,把自己的东西送去了下人房,然后就围在杜清酌身边,说着或有或无乱七八糟的事,没说上几句,杜清酌听出来了,这两个明明是想套出她面膜的配方。 “真是人小鬼大,你们俩别指望着把我生财的道给套弄去,想都不要想。”杜清酌脑子里有吞金兽,以后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清风甩了帕子坐在凳子上,明月虽然没有清风那么大胆,却也嘟起嘴不理杜清酌,怪不得这两个喜滋滋地来伺候自己,原来是有目的来的。 三个人坐在屋子里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幸好老神医回来了,直接过来青竹院,身边还多了两个十四五岁的药童。 杜清酌和老神医坐下细细攀谈,这才知道,老神医姓王,名仲景,倒是和张仲景一个名字。 王仲景从师神医门,神医门收徒规矩繁杂,苛责条件特别多,在他这一代只有两名弟子,一个是王仲景,另一个名叫柳仕林。 柳仕林年纪比王仲景小上十几岁,但是因为入师早,却是名副其实大师兄,出道也比王仲景早很多年,医术高明,现在已经进入皇宫当上了御医总管。 王仲景属于大器晚成的类型,等他有了名气,已经是六十开外的年纪,不知什么原因,这位神医一直没有娶妻,更没有一儿半女,身边倒是有两个药童,是十几年前,他在民间收养的两个孤儿。 王仲景一生孤寡,却用一双圣手救人无数,老了老了,没想到还收了个关门弟子,可想而知,杜清酌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老神医介绍了师门情况,自然也问起杜清酌以前师承哪家,手上这些医术是跟谁学来的。 杜清酌挑了挑眉毛,开始扯起弥天大谎,“师傅,我这些哪叫什么医术,纯粹是放羊的时候被狼逼出来的。” “哦,此话怎讲?”老神医没办想象,医术和狼会有什么关系。 “我在临江村放羊,经常遇到狼进羊群偷羊吃,羊若是少了,母亲必然会打我一顿,为了少挨打,我就只能经常在狼口里抢羊,若是遇到被咬了还没死的小羊,我就用缝衣针把它们的伤口缝起来,再给它们上药,那些药方也是从村医老钱那里学来的,时间久了,差不多一个月就要给羊缝个一两次,我这手艺就练出来了。” 对于杜清酌这个说法,老神医半信半疑,但是既然人家不肯说实话,那也就不能再追问下去,全当这孩子说的都是真的,也或许机缘巧合,她遇到了什么世外高人,高人大多有些怪癖,不许她说出师门也不一定。 按照神医门的规矩,杜清酌正式下跪上香,成了王仲景的关门弟子。 第三十一章 青竹美容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龙云轩在府中养伤,说是养伤,仍然很繁忙,大乾王朝老皇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这几天更是卧病在床,如此面临新旧交替,大乾正是多事之秋。 龙云轩作为世袭大将军,掌握大乾百分之八十的兵权,这份量,基本算得上是举国之兵了,如此新皇旧帝更迭之际,自然无法置身度外,刚听说他刚刚死里逃生,就有同僚以探病为由上门,实则是为各自身后的主子查看龙云轩的伤是不是真的好了,顺便拉拢这个手握兵权的中立派。 忙过一阵子探病潮,龙云轩身体也渐渐恢复如常,军中大事小情虽有洪先生和小五在料理,但主将需要定夺的事,别人也代替不了,公务一时间堆积如山,龙云轩又一头扎进军营,忙了个昏天黑地。 时隔将近一个月,龙云轩终于得了半日清闲,带着小五在府中散步。 绕过荷花池,穿过一片竹林,小五突然想起老神医和杜清酌的住处就在竹林深处,于是便和龙云轩提及此事。 龙云轩揉了揉额头,这阵子忙的,都有些疏忽了,老神医救了他的命,他还没有亲自登门拜谢,于是一路沿着竹林走过去,想顺便拜访一下神医。 翠竹斋和青竹院占地不是很大,却是个曲径通幽之处,一路竹香阵阵,鸟鸣声声,让人不由自主身体放松。 离着那两处青砖碧瓦的房舍越来越近了,却听得一片嘈杂之声,犹如临近集市,也不知道小院里发生了什么,龙云轩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小五。 小五也是一头雾水,连忙解释道:“将军,这边院子是老神医关门弟子,小医童杜清酌住着,人家女孩子的住处,我又没进去过,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干些什么。” 一般有名气的医者,大多是曲高和寡之人,一个个鼻子长在额头上,世外高人的清高模样,否则也不会刻意安排二人住在这竹林深处了,可现在小院儿里竟然充斥着女子肆无忌惮的喧哗,实在令人费解。 小五冲着龙云轩眨了眨,示意将军站到阴凉处,自己纵身一跃,窜上了一棵青竹,三下五除二爬到高处,伸着脖子查看里面的情况。 “唉哟!”小五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大叫一声,从竹尖上掉了下来,饶是一身好武艺,还是摔了个四仰八叉,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爬起来。 “什么人?”小院儿的门啪地打开了,清风拿着个扫把,明月手持剪刀冲了出来。 只见龙云轩站在一棵青竹之下,风清云淡,玉树临风,要不是小五呲牙咧嘴不停地在一旁哼哼,这风景就相当完美了。 清风和明月见到将军,立刻面色一红,一个把扫把藏在身后,一个把剪刀揣在怀中,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给将军见礼:“奴婢不知将军驾到,无意冒犯,请将军恕罪。” 小五一瘸一拐走过来,指着清风明月道:“你们在干什么?唱戏吗?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人?白脸的黑脸的红脸的绿脸的,快吓死人了。” 龙云轩皱眉看着小五,战场上连死都不怕的武将,这会儿吓得屁滚尿流,不由对小院里的事情更是好奇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医童到底闹得是哪一出。 “回将军,我们在敷面膜,红色面膜加了玫瑰精华,可嫩肤养颜,白色面膜含珍珠粉,可白晰皮肤,黑色面膜有火山灰,能去黑头补水,绿色面膜有芦荟胶,能去痘痘治痤疮。” “无论何种肤质,敷上我们的面膜,皮肤会如新剥了皮的鸡蛋,又白又嫩,都不用扑粉了。”清风嘴快,如同爆豆子,立刻把她们做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看来这几天杜清酌没少卖面膜,清风已经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销售代表,只要一说到面膜,立刻口舌生花。 院内几个妇人不知道院外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探头张望,一见是龙云轩,一个个吓得缩了脖子,跑回去洗净了脸,灰溜溜地出了门,给龙云轩揖了福,又一个个跑掉了。 这些妇人大多是龙夫人身边的嬷嬷和婢女,龙云轩对她们也很是客气,没有什么责备,还一一冲着她们点头。 没过多会儿,院子里的人走了个干净,龙云轩迈步进去,一看院中情况,眉头皱得更紧了。 整个小院如同会场,到处摆满了躺椅,要说这些妇人为了脸上的那层皮,还真是卖力气,一个个把自己屋的躺椅都奉献了出来,硬是把杜清酌的青竹院变成了露天美容院。 不管院子里如何热闹,杜清酌本人却躲在屋子里一直没有出来,龙云轩吩咐小五和清风明月守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了主人房。 房内没有燃熏香,却有一股很淡的茉莉味道,不浓烈不刺鼻,让人感觉很舒爽。 床上躺着杜清酌,头朝窗子脚朝外,手里拿着本医书,看得津津有味儿,嘴里还念念有词。 此时的杜清酌也算是有钱人了,十几天下来卖出去上百斤面膜,各种原材料也不需要龙府供给,托洪先生联系了供货商,所有材料货真价实。 有了钱自然不会再是小牧童土掉渣的造型,从临江村带出来的破布衣裳早就扔掉了,一口气购置了十几套衣裙。 就如现在,杜清酌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纱裙,就是昨天去彩凤轩买的,一次性花掉了十两银子,要不是清风这个小气鬼拦着,她非得把店里最贵的那套镇店之宝拎回来。 杜清酌懒得梳头,拢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马尾,用同样鹅黄色的丝带扎起。 脚上没穿鞋袜,小腿翘在膝盖上,一下下摇摆着,很是得意。 一双白白的小脚丫,如同一段白晰的嫩藕,就在龙云轩面前晃来晃去,晃得龙云轩有些眼花。 杜清酌不知道进来的是龙云轩,还以为清风或是明月,眼睛埋在医书里,淡淡地问了一句:“时间到了?人都打发走了?收银子了吗?” 龙云轩立刻黑了脸,冷着声音道:“你这是拿本将军的宅子当了集市吗?竟然在此做上了买卖?” 杜清酌一听声音不对,马上翻了个身,怀抱着医书,跪在软榻上,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龙云轩。 粉雕玉琢,唇红齿白,眼睛灼灼闪亮的小脸蛋直接对上了龙云轩,让这个平日里泡在军营,身边一群糙汉子的大将军心中不由得一颤,那身鹅黄的纱裙更趁得面前人如同初春抽芽的嫩柳,龙云轩心中那股子怒气竟然迅速消退了一半。 第三十二章 举荐 一个月的功夫,杜清酌再也不是脸上抹着黑灰,小手踆黑干裂的小牧童了。 这些天来,杜清酌除了早上去老神医那里听半日的中医大讲堂,就是去龙府东南角那片废墟找九爷爷玩,剩下的时间几乎都用在自己身上了。 熬面膜、做药膳、面部提拉操,还有早晚各一次的美容练体瑜伽,到现在,皮肤白了嫩了,脸蛋上有了肉,身体轮廓也更柔美,简直就是从画里钻出来的小仙女。 不但杜清酌脱胎换骨,就连清风明月的容貌也日新月异,这简直就是活广告,引得府上大姑娘小媳妇都跑来求偏方。 杜清酌不写方子只管卖面膜,面膜价格高是高了些,功效也是奇好,女人的事情传扬得极快,面膜功效很快传遍了京城各府,一时间龙府的丫环嬷嬷炙手可热,受托来青竹院购买面膜的人踏破了门坎。 脑子里有个吞金兽,杜清酌只恨挣得太少,又从师傅王仲景的医书上看到了一套香熏除斑的法子,把这法子研究实践,并教给了清风明月,两个丫头被金钱刺激着,更是卖力地推广业务,青竹美容院就在竹林深处偷偷开业了。 龙云轩没来之前,杜清酌还美滋滋地琢磨呢,过几日定要把这美容事业做到整个京城,到了那时,就算吞金兽肚子再大,她都不用怕了。 不过现在……人家将军找过来了,看将军的脸色好象并不是很愉快,要是因为这个被赶出龙府,杜清酌舍不得这房子,也舍不得师傅。 杜清酌心里立刻没了底气:“将军若是不愿意,我把一切撤了就好。” 小丫头看上去胆子挺大,看人也不知道躲闪,黑闪闪的眼睛里带着一些委屈和担心,龙云轩对待手下兵将那股子杀伐果断,立刻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嗯……”这小丫头姓什么了?是了,姓杜。 “杜姑娘,将军府是个清静所在,还希望姑娘能收敛一下。” “好啊!”杜清酌回答的很干脆,看来将军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确实是自己坏了将军府的清静,既然人家说了,自己哪有不改的道理? 没有解释,没有推诿,没有道歉也没有巴结,杜清酌这边脆生生地应下了,龙云轩那边却有些不知所措,没词了,呆不下去了,想起还要探望王神医,转身就走了。 来到门外,就见清风装模作样扫院子,明月拿着水壶浇花,小五站在门侧,耳朵伸得长长的。 龙云轩是发着火进去的,三个人怕是等着适当时候冲进去抢救杜清酌,谁也没想到将军在里面没有三分钟,只说了两句话,就这般悄没声又出来了,脸上的怒气没了,还显得有些无措。 小五也不敢问,屁颠屁颠跟在将军身后,主仆二人出了青竹院一转身,又进了王神医的翠竹斋。 龙云轩一进门儿,小药童正从池里舀着清泉水浇花,看到将军,其中一个放下水壶,跑着去里面通报了。 门帘一挑,王仲景匆匆迎了出来:“大将军驾临寒舍,有失远迎。” 龙云轩单手虚扶神医,搀着神医的胳膊进了里屋。 神医屋内除了桌椅板凳,几乎没什么家具,屋子正中摆着一层层的架子,各种药材放置在架子上,地上放着药碾和各种盛装药材的器具,空气中混合着各种中药的味道。 怎么小丫头那房子里味道就那么好闻?龙云轩不知不觉还有些留恋。 双方先是客套一番,落了坐上了茶,聊起当日的伤情和救治经过。 王神医早和洪先生串通了口供,说的话所差无几,谢过了老神医的救命之恩。 很快,二人又谈起了军中医疗状况,王仲景不愧是神医圣手,提了很多中肯的建议。 龙云轩对老神医的医术和高尚的医道很是敬仰,不由恭敬道:“老神医,龙某军中有三位军医,若能得老先生指点一二,必是大乾军将士之福。” 话落,龙云轩看着老神医,眼中流露出迫切,随军医生是军中灵魂,一个好的军医不但可以拯救将士性命,还可以在军中建立一种信仰,生命有所依靠,必定勇猛无敌。 王仲景哈哈大笑,朗声道:“老朽一生沉溺医海,现在想来却是学而无用,坊间接个骨、治个风寒,从未想过大丈夫要建功立业,叱咤疆场,人老已,却能得大将军赏识,也算值了。” 龙云轩脸色一喜,自己那天的伤势有多严重,他自己是知道的,王仲景是个能在阎王手中抢人的圣手,若得他相助,军中会少了多少生离死别。 王仲景笑罢,脸中露出悲伤:“将军,老朽今年八十有一,自觉已是风烛残年,这副身体随您行军打仗,没医别人,自己就先倒下了。” 龙云轩一怔,是啊,这老头儿看上去仙风道骨,身体极好的样子,身体再好,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军旅生活是什么?风餐露宿,顶着狂风暴雨疾行军,这不是要老爷子的命吗? “恕龙某鲁莽了……”龙云轩一颗火热的心如同沉入海底。 老神医又是微微一笑:“将军,老朽虽心有余力不足,但可举荐一人,得此人,将军如虎添翼。” 刚刚熄灭的火焰再次燃起,龙云轩一脸期待等着王仲景下话。 王仲景被龙云轩热血感染,也很想为他做些事情,杜清酌那一手外科绝技,早就折服了他,这要是上了战场,断了的接起来,漏了的缝起来,那得少死多少人。 王仲景自信满满道:“举贤不避亲,老朽想说的是我那关门弟子,杜清酌。” 龙云轩心中就是一顿,那可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天份再高,年纪在那儿摆着呢,老神医你可别骗我。 王仲景手捋胡须:“将军您有所不知,老朽一生所学早已倾囊相送,这丫头如今的风头,可早就盛过老朽了。” 龙云轩思考片刻,放下手中茶杯:“老神医,杜清酌毕竟是个女孩子,军营中却多是莽汉,虽然我一直认为军中不分男女,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不方便。” 王仲景笑道:“小徒虽是一介女子,胸怀却超过寻常男儿,若跟随将军,只需将军稍加照顾即可。” 这怎么照顾?这是在大乾朝,讲究的是男女有别,这都授受不亲了,如何治伤? 更何况,就刚才见到那小姑娘,跟个粉团似的,也不忍心就这么把她扔进汗臭熏天的军营里啊。 想来想去,龙云轩如同一瓢凉水浇在头上,哪家的黄花大姑娘肯去军营受罪?且不说风餐露宿,就说这治伤,可不是每个人伤的地方都是胳膊和大腿,要是伤处在屁股呢?要是更隐私的地方呢? 想到这里,龙云轩心中倒是想起了那个救了她的小牧童,如果王神医的徒弟也如小牧童一般,眼中只有伤者没有性别,那倒是捡到宝了。 不过……小医童毕竟不是小牧童。 小牧童身份低微,每日以牛羊为伴,心思单纯没有男女之别,小医童嘛…… 龙云轩想起隔壁院子的那一幕幕,军医的事情就放下不提了,很想问问王仲景,你这么喜欢你那徒弟,你的爱徒却每天在隔壁作妖,这么大的动静,你这当师傅的就不管管吗? 可是如果这话说出来,就有了告状的嫌疑,人家小姑娘也答应以后不作了,事情重提也不是大丈夫所为,龙云轩把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回肚子里。 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事情只要点到了,剩下的靠的是缘份,老神医见龙云轩对这件事暂时有些抵触,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喝茶。 一时间气氛略显尴尬,也该告辞离开了,龙云轩又重复了大恩不言谢之类的客套话,起身带着小五走了。 出了王仲景的院子,龙云轩不由自主又把眼睛搭上了杜清酌的院门。 这时的院门半掩着,也就是喝了两杯茶的功夫,里面躺椅什么的,已经清理得干干净净,看来小医童说话还是挺算数的,执行力也超极强悍,倒是符合当兵人的气质。 不过……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三个女孩铺了垫子在院子当中,清风明月呲牙咧嘴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抬着胯,伸着腿,一手前一手后,象只要起飞的鸭子。 中间杜清酌倒是体态轻盈,可那身体似乎扭成了麻花,让龙云轩不由得咂舌,这还是血肉之躯吗? 龙云轩头皮一阵阵发麻,这小医童到底是何方神圣,守着自己的师傅也不消停,天天弄的这都是什么?真是不雅,太不雅了! 不雅也是人家院子里三个女孩子的私事,没有影响到别人,龙云轩也不好制止,按下心中的好奇,龙云轩带着小五漫步走入竹林。 人是走了,脑子里却全是那个扭成麻花的身躯,别说,奇怪是奇怪,姿态却有那么一点点说不出的妖娆。 院门半掩处,传来女孩子的嬉笑声:“清酌,你怎么做到的,我的腿好痛,再也拉不开了。” “这是在拉筋,筋长一寸,寿增一年,体态也会更优雅,跟着本姑娘,你们就等着气质不凡,长命百岁吧。”杜清酌说得自信满满。 龙云轩心里不屑,净是弄得歪门斜道,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哪来的那股子精神头。 第三十三章 报仇 黄昏,小五来到竹林深处,站在杜清酌的院门外,心里很是忐忑。 自家老娘拿着棍子把他赶到这里来,据说昨日买的面膜被姐姐给顺手牵了羊,老娘没得用,杜清酌这边又关门大吉,所以逼着小五上门讨要。 小五搓着宽厚的手掌,在门前走来走去,里面住着三个姑娘,这让自己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王炸!”里面传来一声嘶吼,是清风的声音,同时好象有人在拍桌子,啪啪作响,小五愣怔,什么炸? “啊……”杜清酌惨叫,“怎么这么打啊,清风,你这么打会没朋友的。” 打起来了?为什么啊! 小五连门都没来不及敲,直接迈步进去了,真要是清风和杜清酌打起来,他得去拉架。 神医师徒是在府中借住,但又不是府里的下人,清风你再托大,也不能拿人家不当回事啊,平时看清风挺长脑子的,怎么这会儿如此莽撞。 小五进了院子,抬眼看过去,整个人杵在大门口,立刻愣住了。 大树下支了个桌子,杜清酌摊在椅子里,手里拿着几块竹片,脸上贴着七八个纸条,一脸的生无可恋。 明月坐得倒是端正,脸上贴着四五个纸条,脑门儿上还用毛笔画了只王八。 只有清风脸上纸条少一些,只有两张,也没有被画了王八什么的,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踩着椅子,声音尖细,带着无比的嘚瑟:“赢了!我赢了,你们俩还不洗碗去!” 看上去气氛挺和谐,也没打起来啊,小五傻眼了,自己这算是私闯了姑娘们的禁地了吗? 小五憨憨地挠着后脑勺:“还以为……还以为你们打起来了……”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小五,仿佛六道镭射线,小五心里就是一抖。 杜清酌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哈,一直是三缺一,不能打麻将,现在人齐了。” 碗也不刷了,小五被拖到桌子前,用竹片做的扑克牌被收起来,这东西太厚,一手抓不下,打着太累。 红木刻的一副麻将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清风手一挥:“这是请城里最厉害的手艺人雕刻的,花了整整十两银子,来,咱动点儿真格的,打上四圈。” 这几天打麻将三家拐,很是没意思,终于凑够四个人,可得好好操练操练。 穿越后的杜清酌对于自己前世死于花季,一直是心有余悸,这辈子她只想弥补前世的缺憾,随心所欲肆意人生。 可是到了这个大乾朝,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视,到了晚上只能早早熄灯睡觉,想听个故事,都没人给讲。 杜清酌把前世的游戏一一琢磨了一遍,发现大乾没有扑克牌和麻将,于是把这两样东西做出来,用来和清风明月消磨时光,没想到这两个丫头玩上了瘾,还把家务事也定成了赌注,三个人每天都要来两把,折腾够了才去睡觉。 有了小五,终于可以打上几圈四人麻将,青竹院一直闹到深夜,小五边学边打,边打边赢,最后赢了一两多银子,还赢了二两面膜。 “小五哥,这都半夜了,麻将也打饿了,我们准备吃个夜宵,你也一起吧?”杜清酌显得很殷勤,小五也没客气。 杜清酌连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还从老神医的仓库里,偷了一瓶酒出来。 竹林深处这个地方简直是太好了,小五边吃边喝,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什么酒,怎么有点儿苦?”小五抿了口酒,立刻咂了咂舌,舌头还有点木。 杜清酌连忙给小五倒满:“这酒是我师傅泡制的药酒,滋阴壮阳,平日里藏得紧,要不是我够大方,你还真喝不着。” “我看出来了,你这丫头心眼儿不错,以后在龙府,小五哥罩着你。”小武憨厚地笑着,杜清酌回以一脸假笑。 吃饱喝足,小武摇摇晃晃出了青竹院,走到竹林深处,胃里一阵痉挛,扶着竹子哇哇大吐。 “唉,将军这阵子不是被刺,就是治伤,好久没痛痛快快地喝过酒了,竟然有些不胜酒力。”小武摇了摇头,继续走路,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弯腰再次狂吐,这一次吐得胃液窜进了鼻腔,连声咳嗽,好不难受。 小武好不容易走回了家,迎面遇上了一直没睡的娘亲,娘亲等得心焦,一看儿子回来了,马上迎了上来,小武还未开口,又是扭头一阵狂吐。 “你这孩子,这是喝了多少酒,吐成这个样子。”小五娘拍着小五的后背,免不了责怪几句。 小五心里很是纳闷,好象也没喝多少啊,人家青竹院住了三个女孩子,他一个爷们儿,在人家里吃顿饭还能不注意吗? 小五娘忙去厨房做了醒酒汤,端回来之后,小五马上一扬脖子干下去一碗,汤一下肚,肚子里又是翻江倒海一般,一下子没忍住,醒酒汤直接从鼻子喷了出来。 这下子可把小五娘给吓坏了,张罗着去请神医过来给看看,小五连忙摆手:“娘,这都半夜了,神医年岁已高,经不起这么折腾,再说我只是吐,胃也不疼,更没有其它不适,应该是久未喝酒,这一喝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小五娘还是不太放心,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小五淡定地冲着娘笑了笑:“娘,这一吐之下,把肚里刚吃的东西吐得干净,儿子竟然有些饿了,您也别急着给我找什么医生,还是去张罗些饭菜给我吃吧。” 小五娘连忙把厨娘叫醒,开了小厨房又做了一些饭菜给小五。 小五吃了个心满意足,可是一下桌,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哇哇又吐个不停。 这一夜,小五根本没睡,反反复复地吐,胃里吐空了就饿得难受,饿了又要吃,吃了又开始吐,一直到天光大亮,才算止住。 第二天再看到小五,这小子一脸的蜡黄,看上去说不出的憔悴。 杜清酌这一夜却睡得美美的,她的酒放了瓜蒂、常山和藜芦三味中药,整整泡了一个月,这里面拿出来一样,就够小五吐上两三次,三样药一起下,还不吐他个半死? 让他挥鞭子打人,让他把自己挂在马背上颠簸,那四个包子在胃里进进出出的滋味,杜清酌可一点儿都没忘,不报复不是因为怕你,而是让你放下戒心,忘记之前得罪过的人,只有这样,你怀疑的目光才不会找对人。 为此,杜清酌可以平心静气忍上一个月。 第三十四章 待机也耗电 既然答应了龙云轩,家里就不能再开美容院,杜清酌就想出去找个门面房卖面膜。 于是这一日,杜清酌带着清风出了龙府,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方转来转去,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哪里会有铺子往外租卖。 清风有些失望,正要扯着杜清酌去偏僻一些的地方找一找,就见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离着老远就激动地呼喊:“我就说看着面熟,哎哟,还真的是您,这不救了小儿性命的女英雄吗?” 杜清酌抬头一看,竟然是杂货铺的店掌柜。 店掌柜走上前来,深鞠一躬,“小的姓黄名贵,感谢姑娘当日救命之恩。” 杜清酌摆了摆手:“不当事,小孩子那么可爱,谁也不能眼看着他殒命,您就不要客气了。” 店掌柜面带羞色:“姑娘,当日您被龙府掠走,黄某担心良久,龙府势力太强,小小黄某蝼蚁都不如,实在无力挽救姑娘,姑娘现在安然无恙,黄某从心眼儿里高兴,但还是得给姑娘道个歉,请姑娘原谅在下。” 黄贵说得真诚,杜清酌淡淡一笑:“黄掌柜,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生活不易,掌柜有妻小需要照应,自然不能随心所欲,我相信黄掌柜是个仗义之人。” 黄贵一听杜清酌这么说,心中竟然涌上一丝酸楚,年青时有多少热血,现在就有多少不甘,可是生活不能只靠热血,就象杜清酌说的,妻儿就是他最不能碰触的软肋。 “杜姑娘,虽然当日黄某做的不当,但从今往后,姑娘的事就是黄某的事,只要您开口,刀山……” 杜清酌打断黄贵发誓:“黄大哥,誓不能乱发,只要心中有数就行,凡事不愧对良心就行了。”说完这些话,杜清酌突然眼前一亮:“黄大哥,当下我还真有件事想求您。” 黄贵连忙回道:“姑娘请说。” “我手里有些美颜的良方,叫作面膜,涂在脸上可以美白养颜、去斑去痘,还有一种芦荟胶,去面部炎症,还能嫩肤,只是苦于找不到个店面售卖。”杜清酌说出了目前面临的困境。 黄贵哈哈笑道:“这事交给黄某就对了,只有两样东西,如何撑得起一个店面来,再说这条街是京城客流最大的街道,又哪里有肯租售的店铺,黄某的杂货铺虽小,经营品种也是挺多,其中卖的最好的,倒数女人用的胭脂水粉,你就把东西放我这里寄卖,我不挣你一分银子。” 杜清酌连忙摇头:“黄大哥,那可不行,我这东西是一两银子一两货,利润也算可观,这样吧,我们四六分成,你四我六,你看如何。” 黄贵坚持不要,在杜清酌的强烈要求下,黄贵勉强答应二八分,只是黄贵万万没有想到,这面膜和芦荟胶会在京城卖火,以至于到了后来,连皇宫里的娘娘都派人来采购,就这两分的利润,还是让他赚了个满盆满碗。 既然有了销售的地方,又有黄贵这样的生意人帮衬,杜清酌觉得面膜的销售会更火爆。 于是她就用手里的银子进了一大批的原材料。 大多材料在京城都很常见,采购也简单,而且这个朝代的珍珠都是天然深海珍珠,其他材料也是纯绿色纯天然,连杜清酌都没想面膜效果会变得如此神奇。 芦荟京城没有,洪先生先前就给搭了桥,从西邦商人那里进货,只等黄贵那边销路打开,杜清酌这边就可以大量熬制。 清风明月早就习惯了金牌销售代表的身份,将黄贵店里代卖面膜一事在府中传开,正好因为断了货源,好多人都在打探此事,一得消息,就有人直奔黄贵杂货铺购买,半个月过去,黄贵那边早就客流多得推不开门,杜清酌的小日子越过越滋润起来。 一日黄昏,杜清酌看了半本医书,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嘀嘀声,这要不是已经习惯了古代的生活,杜清酌还以为防空警报呢。 杜清酌很是纳闷,这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午睡后起床的方式不对? 看了看一旁的清风和明月,她们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状,杜清酌有些懵,是了,是那个蓝脑袋,是小智。 虽然杜清酌知道别人听不到她和小智的交流,却仍然习惯性地找个僻静的地方和小智说话,于是出门转到屋后,这才开始用意识和小智沟通,只听得小智微弱地道:“能量即将耗尽……” 我擦,这些日子啥也没干,能量怎么耗尽的? 杜清酌双手不能碰银子,卖面膜得了钱就一直让清风保管,杜清酌拿钥匙,清风藏钱箱子两个人不凑到一起拿不出钱,这样连帐都省得记了。 出于私心也好,长远打算也罢,杜清酌只想多存些过河钱,万一龙府住不下去了呢?走也得有个路费是吧,走之后还得保持小智的能量是吧。 碰瓷来的那五十两可是早就被小智吞干净了,这些天用小智的地方少,杜清酌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那天给九爷爷要了麻醉喷雾,后来又要了几支胰岛素,可是为了补齐这用掉的能量,杜清酌又谎称买面膜原料,跟清风又要了十两银子给小智啊。 杜清酌有些纳闷,怎么还能量耗尽了呢?难道这智脑闲得无聊,天天偷着看小电影了? “小智,我也是个穷孩子,攒些银子也是为了不时之需,你没事待机,别想些花不溜丢的事。”银子她一定会去张罗,肯定不能让小智关机,但这话也得说开了,省得小智浪费。 小智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空载也耗电啊。” 杜清酌一听,明白了:“跟我前世那部手机一个熊样,待机四十八小时不充电也关机。” 事情这下子麻烦了,清风是个好管家,钱若是进了她的手,再想拿出去,那可得有充足的理由,如果说不出个所以然,这丫头非得跟你唠叨到天黑不可。 现在小智的声音都有些不连贯了,应该是无比虚弱,恐怕坚持不了多久,杜清酌不由得着急万分。 房前屋后转了几圈,杜清酌来到清风房间的后窗。 窗子大开着,杜清酌探头进去瞧了瞧,清风明月已经在忙着作晚饭,房间里根本没人。 杜清酌翻了后窗爬进去,抓紧时间找钱箱子,就听得后窗外一个声音在问:“你这是找什么呢?” 第三十五章 翻墙 杜清酌翻了后窗爬进清风的房间,立刻抓紧时间找钱箱子,就听得后窗一个声音在问:“你这是找什么呢?” 杜清酌一边继续翻找一边回道:“找银子。” 那个声音又问道:“直接问清月要啊,用得着象个贼似的?” “抠着呢,不爱给,着急了先拿来用一用,过后再补上吧。”杜清酌有问有答,说完了才觉得不太对劲。 谁在说话?杜清酌心里一颤,被发现了! 回头看向窗口,就见龙云轩侧身站在窗外,唇角微微勾起,怎么看都象是憋着股坏水,竟然和平日里谦和稳重的将军形象极为不符。 银箱子终于找到了,杜清酌掏出钥匙打开来,伸手抓了五十两,关好箱子放回原处,两手抄着袖口冲着窗外淡淡一笑:“拿我自己的银子,怎么算是偷?” “不算偷?”龙云轩看着杜清酌,淡淡一笑,“算不算偷你说的不算,我得去问问清风。” 感觉手上银子已经没了,脑袋里的报警声也消失不见,小智的危机算是再次解除了,可是眼前这场危机该怎么办? 这要是被清风知道了,肯定会追问银子的下落,自己身上可再也拿不出那五十两银子,要怎么解释?能说自己的双手会吞银子? 怪就怪小智这货危机来得那么突然,杜清酌没时间把谎话编得周全。 “嗯……我认栽,只要不告诉清风,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杜清酌一向怂得快,不犟嘴也是她的优点,就这品性,从小到大少挨多少骂,少挨多少揍,这都是生活历练出来的经验。 一看杜清酌那张寡淡的小脸,龙云轩就止不住想笑,那日老神医推荐了杜清酌,他当时虽然没有答应,过后却开始私下里了解杜清酌的情况。 对于自己先前的伤势,龙云轩是再清楚不过,老神医从鬼门关把自己生抢回来,这得多大的本事,他侧面打听过自己治伤的经过,无论是丫环、小五还是洪先生,对杜清酌评价都很高,说不定她还真不比神医差上很多。 更何况,杜清酌刷新了龙云轩对女人的观感和认知,这小丫头有点狡诈,却根本不让人反感,有点小怂,却不是个吃亏的主儿,更何况,这年头怕下人怕成这样子的主子,他还真是没见过。 龙云轩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环境成长起来的孩子,能活成杜清酌这个样。 看着杜清酌绷得紧紧的脸,龙云轩想还是算了,不能再逗她了,以后还得下一番心思讨好这丫头,万一她不在乎去军营呢?万一她能和一群糙汉子为伍呢?就如老神医所说,自己不就如同得了一员猛将吗? “好吧,事情我可以帮你瞒着,但是要求有一个……”龙云轩故意不说下去,看着杜清酌。 杜清酌整理好钱箱子,想原路从窗口爬出去:“你提,有什么了不起。” 这房子外面高里面低,进来的时候一迈腿就成,出去却有些费了力气。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象只笨拙的小熊,慢吞吞地往外拱,黑乎乎的小脑袋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花香,本应退上半步,免得笨丫头不小心撞了自己,却也不知道为什么,吸着鼻子流连在清香之中,根本不想撤离。 龙云轩想了一会儿说道:“条件先存着,你欠我的,以后再提。” “你这人不厚道,现在肯定没有什么难处,要是提了,就觉得不划算,你这是在攒个大事给我办啊。” 别说,小丫头还有些小精明,倒把龙云轩的心事都说中了,龙云轩唇勾得更深了,也不帮忙,就看她怎么爬出来。 杜清酌停住了,支着窗子的竹杆被她碰倒,窗子没有支撑,啪地一声关上了,正好把她夹在窗口。 出是出不去了,只能退回去支好窗子重新爬。 “明月!你还磨蹭什么,看着锅添把火,我手烫了,去抹点儿药膏。”清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坏了,这丫头竟然回来了。 再想退回去可就来不及了,杜清酌拼命往窗外挤,窗户卡着屁股,憋得小脸通红也出不去,龙云轩也不敢再看热闹,赶紧一只手把窗子向上抬了抬,另一只手搭在杜清酌的腰上,单手把人从窗子里抱了出来。 杜清酌双脚一落地,两个人就赶紧蹲在了窗下,清风的声音接着传过来:“咦?怎么回事?想通通风的,窗子怎么还关上了。” 青竹院和翠竹斋前院有矮篱笆隔起来,后院原本就是一整块的菜地,现在被两个药童翻了一遍,种上了几种常用的药材。 为了方便到后院整理药地,小药童在旁边一侧开了个小门,龙云轩刚才就是从那个小门进来的。 本来龙云轩来翠竹斋是找王仲景的,恰好老先生带着两个药童出门会客,龙云轩等王仲景等得无聊,就散步散到了后院,正巧远远看到杜清酌在翻窗子,于是走到了近前看热闹。 此时龙云轩和杜清酌都有点儿紧张,生怕被清风发现没办法解释,一起弯着腰,飞快地穿过老神医的药材地,想要溜到小门儿那边出去。 好巧不巧的,老神医带着两个药童从外面回来了,隔着门缝儿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药童伸手在开门,估计也就一个呼吸之间,大门一开,龙云轩和杜清酌就暴露在三个人的视野之中。 龙云轩脸色立刻一变,这要是让神医撞上自己和杜清酌单独在后院,还悄没声地躲着人,说不定会有多大的误会,他可不想背上个勾搭人家徒弟的罪名,手一搭杜清酌的腰,身子一纵直接上了院墙,从墙头翻身就到了外面,外面是一片开得正艳的月季花。 杜清酌看了眼龙云轩,龙云轩看了眼杜清酌,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一大片月季花,开得姹紫嫣红确实看好,可是这种花带刺啊,要从这一大片花海中钻过去,那还不得扎成刺猬啊。 两个人没有办法,只能顺着墙根走,也不知道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方,总之不能傻站在这里就是。 龙云轩走在后面,单手护着杜清酌,让那些长得离墙近些的月季花伤不到她,走走停停,好不容易绕到墙的另一边,再转过一个墙角,就是通往别处的小路了。 两个人不由得一齐松了一口气。 “小蝶,你等等我……” 还有完没完了,怎么又来人了? 第三十六章 可怜的看客 “小蝶,你等等我……” 还有完没完了,怎么又来人了? 墙那边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一个倒霉的小护卫追着一个小丫环跑了过来。 刚伸头的龙云轩迅速转身,下意识把正要冲出去的杜清酌一把抱在了怀里,他和杜清酌要是从僻静的花丛中钻出去,这消息在龙府肯定要爆炸。 “小蝶,你别生气嘛,你相信我,以后小红要是再勾搭我,我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追到墙角,小护卫终于赶上了小丫环,小丫环若是再往前一步,至少能看到龙云轩半个肩膀,可是两个人没再往前走,就停在墙角那边了。 龙云轩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可是一动也不敢动了,这么近的距离,喘气声大了都听得到,要是动上一动,衣袂摩擦的声音说不定会暴露目标。 杜清酌没有防备,就这么被龙云轩一把抱在怀里,一抬头,额头轻轻擦过一个尖削硬朗的下巴。 那张脸离得那么近,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全都撞进了杜清酌的眼里,要说从上辈子到这辈子,杜清酌最缺的,大概就是这么充满着阳刚的一抱了,她没谈过男朋友啊。 此时的杜清酌哪是小鹿乱撞这么简单,什么小兔子小耗子小鸭子小虫子,乱七八糟的跳的闹的飞的跑的,总之她的心跳出了好几个节奏,紧张得手指都在颤抖。 龙云轩也没抱过女孩子啊,他眼睛直视着前方的月季花田,感受着怀里的馨香,愣是没敢低下头看上一眼。 墙角另一边,小护卫轻声哄劝着小丫环,两个人轻哝伊语一会儿,肯定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动作,小丫环的呢喃明显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杜清酌的耳朵正好贴在龙云轩的胸前,听着那如同擂鼓的心跳,狂乱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差一点儿忘了,这个大将军也很慌乱啊,既然你我差不多,那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翻滚的心平稳下来,杜清酌狠狠地冲着龙云轩翻着白眼,用眼神告诉他:“你看你,刚才出去也就出去了,这会儿听了墙角,想出去也出不去了。” 龙云轩感受到杜清酌不友善的目光,低头看了一会儿那张绯红的小脸蛋,一双灵动的大眼象是会说话,他瞬间明白了杜清酌的意思。 龙云轩歪了歪唇角,略显无奈,“我也没想到啊,谁知道能遇到这么两个坑货。” 杜清酌感觉到腰上环着两只大手,手掌带着灼热的温度,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冲着龙云轩瞪眼睛,“你的爪子放哪儿了,赶紧拿开点儿。” 龙云轩两只大手加了些力度,握紧杜清酌纤细的小腰,脸色异常凝重:“别乱动,会弄出声音的。” 杜清酌整张脸垮了下来,就这么被吃着豆腐,可惜还真不敢动,别说龙云轩害怕被下人发现两个人藏在花丛中,她自己也害怕啊,这要是让清风明月知道,这要是让自家师傅知道…… 杜清酌现在可是借住龙府,弄出点花边新闻,在这里怎么还住得下去?再想龙夫人那张暴怒的脸…… 算了,吃豆腐就吃豆腐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全当是搂着只二哈了。 龙云轩见杜清酌一副吃瘪的样子,勾着唇角,闷笑憋在胸腔,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杜清酌立刻递上一个骇人的眼神,“再笑,再笑我就冲出去吓死你!” 龙云轩两眼看天,“我不笑……”又低头看了眼杜清酌,嘴角立刻控制不住一个迷人的弧度:“我实在是憋不住……” 杜清酌垂在身侧的手去捏龙云轩的腰肉,想狠狠掐上一把,随即脸上又出现迷惑,这是腰吗?被手一碰,立刻应激反应似地紧绷起来,竟然象是一块钢板,使了那么大的劲儿,一丝丝肉都掐不起来。 真是混蛋! 小护卫和小丫环那边兴致挺高,全然不顾墙这边两个可怜的看客,热恋中的情侣大概最容易忘记的,就是时间吧,可是龙云轩和杜清酌…… 从天亮到天色微黑,从无比别扭到特别习惯,等小护卫和小丫环腻歪完走远了,龙云轩和杜清酌早就停止了眼神的厮杀,就这么互相借力靠在一起,还真有点儿站累了。 “人都已经走了,放开!”杜清酌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终于可以不用抱在一起了,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狠狠地甩了甩胳膊,摆脱了龙云轩那两只大手。 龙云轩有点儿不想放开,因为他第一次发现,抱着个小丫头的感觉还挺不错,突然就起了坏心眼儿: “别动,又回来了!” 龙云轩声音压得极低,却似一个暴击打在杜清酌身上,原本已经放松身体准备走出去的杜清酌,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嗖地一声窜回到龙云轩的怀里。 然后她就发现上当了,而且这个当上得太尴尬,就算是小护卫和小丫环回来了,她也只是站在那里不出去就行了,怎么会回到这个大混蛋的怀里呢? 杜清酌一张俏脸红透了,龙云轩放开她的身体,整个人笑得歪倒在墙边,要不是有墙支撑着,他差不多会笑摊在地上。 杜清酌绷着一张小脸,走过去狠狠踹了龙云轩几脚,龙云轩的衣服上立刻多了几个小巧的脚印。 “什么尊贵稳重的大将军,就是一个没有底线的大混蛋。” 两个人终于从墙角走出来,脸上都带着些许尴尬。 “那个……将军,我拿了银子的事……你可得保密。” 杜清酌还是比较担心银子的事,毕竟清风这孩子脾气不好,要是被她知道了,以后肯定不帮她管钱了,就她这大咧咧的性格,怎么能给小智存下些救命银。 龙云轩点点头:“答应下的事情,我不会反悔,不过你欠我的那个要求……” 杜清酌转头看着龙云轩:“先欠着,我会还。” 杜清酌也不再废话,抬腿走了,龙云轩看着她的背影,心思有点儿复杂,最初还想过让小五查出那个小护卫的身份,狠狠惩罚,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第三十七章 小女鬼 龙府东南角,几间阴森的破瓦房内,九爷爷刚起床,龙云轩就来了,明显昨晚没睡好,眼皮还有点儿肿。 “臭小子,终于舍得看爷爷了?”九爷爷一见龙云轩,脸上的核桃纹都深了许多,脸上装出严肃,却掩藏不住眉眼间的欣喜。 “爷爷,我不是忙吗。”龙云轩不想让爷爷知道自己受伤的事,老人戎马一生,从来没打过败仗,是个战神般的人物,敌人听了就想直接撤军的那种。 可现在,作为孙子的他,动不动就被重伤卧床,说起来也是挺丢人的。 “嗯?眼睛怎么还肿了?”九爷爷注意到龙云轩颜色发深的眼圈,顿时有些疑问。 龙云轩脸颊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绯红:“晚上茶水喝多了,多起了几次夜而已。” 他敢说是因为做了少有的春梦,梦见怀里一直抱了个软乎乎的小丫头? “身体没事?”九爷爷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睛盯住了龙云轩的脸,想要看出些异样来。 “爷爷我真没事,从小就精壮,皮实着呢。”龙云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少来这套,我听说了,你又被人弄伤了,要说你这小子就是不争气。”九爷爷说着径直坐了起来。 “爷爷,您别抻到了伤口……”龙云轩吓坏了。 最初受伤的那几年,九爷爷还能忍着疼下地走动,这两年伤口烂得更厉害了,每一个动作都会痛得撕心裂肺,于是只能安静卧床。 曾经那么刚强的一个人,硬生生被疼痛打倒,想想都让人忍不住唏嘘。 “爷爷,不然这次再让王仲景给你看看,他的医术这几年见长,孙儿这次受伤就是他救的我,肯定也能把你医好。” 龙云轩帮爷爷梳理一头白发,牛角梳慢慢上去,梳子落处,头发掉了一把,赶紧悄悄藏在袖口里,只怕爷爷见了,又伤心自己人已老,仇未了。 九爷爷一听说王仲景,心中不由得呵呵了,这傻小子还不知道,救他的人其实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其实早在八年前九爷爷刚受伤,就是找王仲景处理的伤口,后来长着长着,伤口就成这样子了,不过九爷爷也听杜清酌解释了,不是王仲景医术不行,换个人处理,怕是他这把老骨早就没了。 府里的伤药,都是当年王仲景给的配方,杜清酌见到这些药时,说是天下第一神药,是药中之宝,九爷爷立即就信了她的,还让顺天把配方偷偷藏起来,别让居心叵测的人给弄去了。 受杜清酌的影响,九爷爷也对王仲景心存感激,但是一提起医术,他心里的天平就倾向杜清酌一方,王仲景再高明又能怎么样?还是不如一个小丫头。 现在的九爷爷,脑子里灌满了新名词,伤口不愈合是因为血糖有点儿高,这是遗传因素造成的,什么代谢异常啊,什么白细胞活力不行啊,反正杜清酌说了一大堆,九爷爷也是一知半解,总结起来就是自己身体的原因,伤口根本长不上,细菌病毒滋生,就烂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几天经过杜清酌的处理,九爷爷伤口也是一天天好转,杜清酌说是使用了胰岛素,有效控制了血糖。 九爷爷不知道胰岛素是什么东西,不过这个素还真是作用明显,疮口没再烂下去,腹部多了不少新生的肉芽,新肉的那种痒早就代替了旧伤的痛。 九爷爷已经答应了杜清酌,不把她的消息透露出去,因为她的医治手段太过诡异,象是巫术,乱说会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要不是因为如此,老爷子早就想和龙云轩显摆了。 九爷爷看着玉树临风的帅气孙子,语重心长道:“轩儿啊,我这个伤啊,你就不要操心了,你都二十岁的人了,还是让你娘给你订门亲事吧,爷爷我老了,我还想见见我那曾孙呢……”九爷爷拍着龙云轩的手背,一副家长催婚的架势。 “爷……你不会有事,别说看到曾孙了,就是曾曾孙也没问题。”龙云轩敷衍。 九爷爷突然眼前一亮:“对了,轩儿,你娘给你张罗的亲事你看不上,爷爷倒是遇到了一个可讨喜的小姑娘,要不……” “爷,就你这偏院,到处荒草,残垣断壁的,弄得跟鬼屋似的,你在这儿能遇到什么小姑娘,就算是遇到了,也是个小女鬼,我就劝你别住这儿了,搬去孙儿院子里住,让孙儿天天能看到你。”龙云轩劝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老爷子就是不肯搬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我遇到的非得是女鬼呢,要不你今天就别走,我倒要让你好好看看我遇到的那个姑娘。” “爷,您就听孙儿一次,搬出去吧。”龙云轩觉得爷爷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身上那种灰蒙蒙的死气不见了,浑身上下带着勃勃生机,心情也出奇地好,所以他才敢一而再地劝老爷子搬家。 九爷爷倔强的劲儿终于上来了,说话铿锵有力,急得直拍身侧的被子,“我不走自然有我不走的道理,这偏院是咱老龙家的祖宅,你奶奶就是死在这里的,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龙云轩赶紧按住爷爷的手:“爷,一说您就激动,不搬,咱不搬,要不我找人给您把院子修一修?” “滚!你个臭小子就能惹我生气,还不如我那小女鬼,呸,不如我那小丫头好,滚!赶紧给我滚!”老爷子是真生气了。 龙云轩怕爷爷牵动伤口,连忙起身:“爷,我滚,您别生气,我马上滚。” 快速滚到门口又回过头:“爷,我肯定会努力的,争取马上给您带个孙媳妇来,您可千万别激动,这回我滚远了。” 龙云轩被九爷爷骂出了院子,站在那里琢磨了一会儿,这老爷子怎么这么有力气了?还敢坐起来拍床板了,难道是老天爷终于开眼,让他的伤口不那么疼了? 改日非得把王仲景请过来,让他再给爷爷好好看看,想到这里,龙云轩叫了一直等在门口的小五,两个人走远了。 第三十八章 人工皮肤 龙云轩走了没有多久,杜清酌来了,一进屋,发现九爷爷正坐在床上发呆,走到近前在老人面前晃了晃手掌。 九爷爷一把拍开那只调皮的小手,没好气地哼哼道:“来一个气了我就走,又来一个难道还想气我?” 杜清酌坐在九爷爷床侧:“谁气你了?我天天都哄着你,哪里还敢气你。” 九爷爷看见杜清酌心情就愉快,很快忘了刚才的不痛快:“清酌丫头,你的医术还真是天上有地下无,这还不到一个月,我看轩儿那孩子生龙活虎的,都看不出刚受了伤。” 龙云轩来过了?看来这个九爷爷在龙府地位还不算低微到尘埃,大将军竟然也会抽空来看他。 听着九爷爷夸自己,杜清酌也是美滋滋的,对于术后恢复这件事,她也是有些困惑不解,就算这个时代的人体质比较好,似乎也不该好成这个样子。 “那是将军身体好,自身免疫力强悍,一般的病魔都拿他没办法。”杜清酌先洗了汗巾,给老人擦脸擦身,不过今天九爷爷头发倒是梳理得整整齐齐,想必是刚刚小厮已经伺候过了。 九爷爷赞许地点点头:“那是,一个习武之人,第一堂课就是学会真气流转,受了伤怎能只靠医生救命,自己也是要自救的。” 杜清酌立刻来了兴趣:“爷爷,真气若是流转起来,会有什么效果呢?” 九爷爷回道:“真气封住血脉,可以止血,真气护住心脉,可以保留一丝生机,真气运转全身,能让身体加速恢复,总之这个真气就是习武之人的根本。” “噢!”杜清酌终于弄明白了,怪不得在小黑山救的那个人,都已经伤到大动脉,却并没有流血致死,这次救龙云轩,一箭差一点儿戳到心脏,却没有造成大出血,看来两次都遇上了练家子,人家已经先行自救了,厉害,这个年代的习武之人真是厉害。 “爷爷,您这伤口虽然不再溃烂下去,但是一直暴露在空气中,对恢复还是很不利的,而且不能下床活动,身体抵抗力也越来越差,今天我给你做个小手术,把伤口用人造皮肤盖起来,这样就方便你下床走路,身体得到锻炼,恢复会更快一些。”杜清酌跟九爷爷作了交待。 九爷爷眼前就是一亮:“丫头,你说我可以下床走路?” 杜清酌点头:“对啊,给您处置伤口的第一天,我就有给您做人工皮肤的想法,不过那时您伤口还处于发炎溃烂的时期,需要把这些炎症都消了,才能给您种植一块人工皮肤,现在的情况刚刚好。” 九爷爷的眼睛突然变得闪亮,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伸手一把拉住杜清酌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近前,压低着嗓音道: “那来,快来,我还以为这把老骨头就得烂死在床上了,若是能走出牢房一样的屋子,我就是再多活上一天,都算是赚到了。” 九爷爷明显很激动,杜清酌可以感觉到他的手都在颤抖,只是声音低得如此低不可闻,难道这老人在惧怕着什么?这破房子周围有人监视? 杜清酌看了眼窗外,树影斑驳,哪里象有人的样子,怕是九爷爷太过谨慎小心了,人老了胆子小,竟然妄想有人害他。 “好吧!”杜清酌来这里之前,就已经从清风那里又骗了二十两银子,跟小智换了一小块人工皮肤,九爷爷能用上这么高档的东西,都要归功现代生物科技的发达。 再次深度清创、消毒,杜清酌把人工皮肤给九爷爷缝上了。 有了这层皮肤的保护,里面的组织不会再被空气中的病菌病毒侵袭,而且这种皮肤透气,会呼吸,和正常皮肤功能相似。 最重要的是随着自身皮肤生长,这种皮肤会慢慢被正常皮肤吸收,不但可以促进自体皮肤生长,还能为自体皮肤提供一部分营养。 “爷爷,手术虽然做好了,但三天之内,你不准试着起床,当心弄坏了刚种好的皮肤,伤口不能沾水,要吃清淡、有营养、易消化,富含蛋白质的食物。”杜清酌一本正经做医嘱。 “嗯!嗯!记住了,记住了,不过什么叫蛋白质?”九爷爷象刚上学的小学生,对老师毕恭毕敬。 “就是瘦肉,记住了,不能吃肥的,还有鱼啊、蛋啊之类的,还要多吃维生素,就是蔬菜和水果。”杜清酌耐心地给九爷爷解释。 九爷爷头点的如同捣蒜,只要让他离开这个床,离开这个屋子,在阳光下晒上一会儿,在月光下站上一会儿,让他做什么都肯。 “爷爷,那我就走了,明天还来看您。”杜清酌收拾好手术用的东西,出了九爷爷破旧的瓦房。 九爷爷眼睛一直盯着门口,直到看不到杜清酌的背影,清清嗓子喊了声顺天,顺天一路小跑着进了内室。 “顺天,一会儿你去给宜锦送个口信,就说我说的,轩儿都二十岁了,再这么下去,我什么时候能抱上曾孙?” 老人脸上有些气恼,宜锦这个当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府里有这么好的丫头,还不赶紧上手去抢,难不成专门等别人吃剩的给轩儿? 此时的龙云轩,已经来到了军营,正坐在自己的军帐之中,听各营首将汇报军情。 军营是个无比枯燥之处,大乾最近这十年天下太平并无战事,白天将士们操练一番,晚上便是闲饥难忍。 大乾自打开国就有军令,不许赌银子、不许逛青楼,对喝酒一事,倒是没什么限制,于是闲暇时光喝酒成了军中一大乐事,但凡喝酒就有酒品不好的,酒后闹事打架也在所难免。 龙云轩并不想剥夺兵士们唯一的那点儿快乐,耳朵里却灌满了士兵酒后失德的一桩桩一件件,小到打架闹事,大到出营去骚扰百姓,一时间听得龙云轩怒从心起。 一个虎狼之师,净是些酒懵子,真是很糟心的一件事,龙云轩下了决心,和手下几员大将商量着弄个禁酒令。 第三十九章 亲事 禁酒令的细则还没商量完,有些事情很是棘手,龙云轩既不想太伤将士的心,又不想手下精兵继续酗酒,却突闻这几日军营之中安静下来,喝酒的少了。 龙云轩很是纳闷,兵士们都干嘛去了? 龙云轩找来卫将军小六询问情况,据小六说,最近军营里将士们都在做游戏,每天晚饭后斗地主、打麻将,而且乐此不疲。 “何谓斗地主、打麻将?”这些玩法龙云轩从来没有听说过,忍不住发问。 小六挠了挠头:“这个……反正就是三四个人一起玩的游戏,输了可以贴纸条,也可以输银子,小赌怡情,每次下来也就几钱银子的输赢,我也没算他们是赌博,就没有制止。” “哦,”小六象是想到了什么:“如果将军想知道详情,可以问小五啊,还是小五把这些东西带到军营的,他比我知道的多。” 龙云轩突然发现,一直黏在自己身侧的小五最近经常找不见影子,打发走小六,急忙忙回了龙府,命人找小五过来一趟,下人回说小五去了龙夫人的院子,两个时辰没回来。 龙云轩不解,怎么最近小五好象比自己还忙。 龙云轩因为受伤卧床一段日子,伤好后忙于军营中的公事,最近一直是母亲到龙悔阁看他,有好些日子没有正式去给娘亲请安,正好借着机会去看看小五在搞什么。 进了夫人的院子,立刻有婢女去给夫人报信,往日一听到龙云轩来了,龙夫人必定放下手中事情迎出门来,可这一次,龙夫人没露脸,只是让龙云轩进去。 龙云轩迈步进了明厅,小五、小五娘、龙夫人和洪先生都在,围坐在一张桌子前,桌子上摆着一堆红木做的小木块,几个人盯着那些小木块表情很是认真,也没人看上他一眼。 龙夫人头也不回冲着龙云轩招了招手:“轩儿稍等,娘打完这一把就散场……喂……喂……别趁着我和儿子说话糊弄我,我碰!” 龙云轩站在那里石化了。 龙云轩走到龙夫人身后,也想学习一下什么叫麻将,没看多会儿,洪先生胡了,麻局也就结束了,龙夫人赢了五钱银子,心情别提多高兴。 龙云轩也是无语,她娘亲自打嫁入龙府就当起后院的主事人,现在更是财大气粗,就算是她的一盒胭脂,也值得上十两银子,想在龙夫人这里找五钱的散银子,那只能去和下人们兑换,现在却因为五钱的银子乐得什么似的,这种游戏倒是挺好哄人开心的。 麻将散场,小五、洪先生一行告退,龙夫人看着龙云轩一脸的心疼:“轩儿,清瘦了这许多,一会儿娘去给你做最爱吃的饭菜,保证把你养得壮壮的。” 龙云轩最喜欢吃娘亲做的饭了,连忙道:“有娘亲在,儿子真是有福气。” 龙夫人被哄得高兴,立刻拉着龙云轩坐下:“轩儿,娘有一件喜事要跟你说。” 龙云轩先给娘亲倒了一杯热茶,看着夫人润了润喉咙,这才眼中带着询问看着自己的娘亲。 “轩儿,说来你今年也二十岁了,早些年一直推说军中事务繁忙,让你娶亲你却不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娘亲几十岁的人了,也想早些抱上孙儿……” 龙云轩托着下巴看着龙夫人,想起昨天和爷爷的对话,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剩下两个至亲的人,竟然都在催促自己的婚事,也许真该成亲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能生下一儿半女,让爷爷和娘都有点儿事做。 “娘,您就直说吧,这次相中了谁家的女儿,不就是想给儿子张罗门亲事吗?您看着定夺就成。”龙云轩终于松口了。 龙夫人一脸惊喜,轩儿开窍了,想成亲了,这还真是天大的喜事。 龙夫人难掩脸上的喜悦,点着龙云轩的额头道:“你这破孩子,娘还能和别的母亲一样独大吗?娘自然是想看着儿子媳妇举案齐眉,你这话说得好象娘要讨媳妇似的,你的婚姻大事自然是自己定夺,娘就是多给你寻几个好姑娘让你相看。” 龙云轩点头:“孩儿听您的,您说相看谁孩儿就去相看谁。” 以前每次谈及亲事,龙云轩一直推说军中有事,没时间顾及儿女私情,这几日龙云轩连着的两次差点儿送了小命,可把龙夫人吓坏了,自己可就这一个儿子,早些娶了亲,早些多了牵挂,免得遇上事不管不顾逞英雄。 再说了,龙老爷子已经传话过来了,责怪自己没当好娘亲,没有早点儿给轩儿成个家,龙夫人心里苦啊,轩儿这孩子如此倔强,他不想做的事,谁又能劝得动他,不过这一次儿子开了窍,她这个当娘的还真得抓紧了。 夫人往龙云轩近前凑了凑:“姑娘有三个,第一个是风堡少主的亲妹妹风月娥。” “风堡少主虽然没什么爵位,但是作为江湖第一堡,堡中人才济济,将来若是有了战事,想必可以给你些助力。” 大乾朝重武轻文,开国皇帝也是靠着江湖侠士的帮扶,才成就了自己的帝位,所以大乾王朝并不排斥各门派的正义之士,反而允许他们发扬自己门派。 在此背景下,大乾国出现了四股最强大的武林大派,号称大乾四大堡,分别是风、雨、雷、电,风堡如今势头正盛,排在四堡之首。 龙云轩听了娘亲的话,深深皱起了眉头:“儿子只靠自己,不需要哪位助力。” 难道龙云轩对堡主的妹妹不感兴趣?夫人表示理解:“就知道儿子不喜江湖女子,娘亲也不愿意娶个天天打打杀杀的女人回来,一点儿没有规矩。” 放下风堡这一门,龙夫人瞬间又神采飞扬:“还有一个,花御使的三女儿花莫愁,花大人是太子的老师,是个文臣,莫愁姑娘从小跟随父亲习文识字,如今是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进了门肯定是贤妻良母。” 龙云轩皱眉道:“娘,你这么会说,合适去做媒婆了。” 龙夫人怒道:“你个破孩子,怎么说老娘的,龙府的夫人娘还没做腻,当的什么媒婆,要是花莫愁你不喜欢,那下一个你一定满意,杜长青杜大人家的五小姐。” 第四十章 相亲 龙夫人相中的第三位姑娘,竟然是杜府的五千金,名叫杜月升。 说起杜月升的父亲杜长青,龙云轩还真是印象深刻,这位京城府尹,大概是整个大乾国最势力眼的一位了。 杜长青早年是个放羊娃,直到后来家境好些,才开始读书,十八岁才中了秀才。 不过杜长青心气很高,不甘于做个穷书生,于是看中了城府家的大小姐,那真是用了千般手段,终于将城府小姐娶进家门,也因为城府举荐,暗下使了不少银子,杜长青进京城做了个七品的小官,算是靠吃软饭上位的主儿。 进了京城,这位杜长青大人突然休妻,娶了第二任老婆,没错,不是纳妾,而是直接休妻再娶,这次厉害了,娶了京城府尹莫千秋的女儿莫离,这次又是靠着老丈人平步青云,成了朝中五品。 事隔一年,倒霉的莫千秋卷入一起贪腐案,杜长青也是个狠人,竟然马上站在检举一方,还因检举有功,官升一级,取代了自己的岳父大人,成了新一任京城府尹,为了摘清关系,更是再次休妻,就连妻子刚刚生下的孩子也丢去乡下寄养。 如今这位杜大人在朝中是四品大员,当然,他的做法也让朝中很多人不耻,这是个顶着众人唾沫顽强活着的人,其实也挺值得佩服,算得上是野路子枭雄一个。 说起杜府五姑娘,龙云轩觉得什么样的人家出什么样的姑娘,于是他保持沉默。 龙夫人赶紧解释道:“轩儿,权势你看不上,财富也看不上,娘觉得那就只剩下美色了,娘知道你看不起杜长青的为人,不过杜长青一路吃软饭,凭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吃软饭的脸?” “杜家这位五小姐,完全遗传了父亲的优点,是个实打实的美人坯子。” “虽然她是杜长青的女儿,但她也是莫离的女儿啊,娘亲和莫离还是从小很要好姐妹呢,自从莫家出事,莫离被休,她这个人就不知去了哪里,这么多年音信皆无。”说到这里,龙夫人有些伤感。 “不过轩儿你放心,五姑娘从小被寄养在乡下,从没生活在杜长青身边,想必那品性是不会受了杜长青影响的。” 在龙云轩的亲事上,龙夫人也算是越挫越勇,一直在总结以前失败的经验,有势力的,龙云轩不屑攀附,有钱的,龙云轩认为铜臭难闻,有才的,龙云轩觉得自命清高,儿子的挑剔让龙夫人颇觉头疼。 于是龙夫人想起了一句老话,那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自家儿子比较在意外貌,这个龙夫人也不反对,美人有什么不好,看着还能下饭。 这次龙夫人下了狠心,去京城各府转了一圈,把各家未出阁的大闺女看了个遍,要说杜府的五小姐,那是所有姑娘当中长得最出色的一个,当真是天上难找地下难寻的好样貌,美得连见多识广的龙夫人都惊为天人。 龙夫人这一次也是采集了大量的情报,做了大量的工作,预备了好几套方案,这才急火火地跟儿子将相亲的事情提上日程,杜府五姑娘就是龙夫人的杀手锏。 “娘……”龙云轩刚开口,龙夫人立刻打断道:“你别说话,你要是再说不行,娘这心脏可有些受不了。” 说罢,龙夫人手握丝帕压住胸口,一副心口难受的模样:“轩儿,你莫要再找借口,娘已经安排好了,让你见见各位姑娘,无论是风堡的小姐,还是杜府的姑娘,明天娘都给你请来。” 龙云轩看着娘亲,一时间沉默无语。 龙夫人一脸郑重:“除了这三位,我还邀请了京城各路名流家眷到家里作客,让他们都带上自家没婚配的少爷和小姐,也给和你一样死心眼儿的傻小子们创造创造机会。” “到了明日,你就负责把眼睛瞪大了,好好给我相看,重点是娘刚说的那三位姑娘,若没有看得上的,娘也不逼你,若是看上了,那就是我龙家的造化。” 龙夫人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龙云轩哪能不答应,再说了,龙云轩已经下定决心娶妻生子,又怎能再搪塞如此辛苦的娘亲。 看龙云轩认真地点了头,龙夫人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别人家的孩子到了这个年龄,早就儿女绕膝了,她家的大将军却一直埋头军中,和一群莽汉混在一起,对女孩子根本没有兴趣,真是急杀她这个娘亲。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早早起床,各府夫人带着未婚儿女赶来龙府。 其实在大乾朝,这种名流聚会很常见,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相亲大会,古时讲究男女有别,未婚女子久居深闺,根本没机会见到同龄的男孩子,仅听媒婆的花言巧语,有时实在是出入太大,于是名门贵妇都喜欢组织这种聚会,给青年男女一个见面的机会。 一大早,龙府门庭若市,谁不知道龙家有个要相貌有相貌,要文采有文采,要武功有武功的大将军啊。 有人说,大将军掌握举国之兵,二十岁的年纪,权势盖过所有朝庭重臣。 有人说,大将军有着皇族血统,当年的开国皇帝,是大将军祖爷爷的亲兄长。 更有秘辛,若不是将军的祖爷爷只爱征战沙场,不爱管理天下,那还说不定大乾的天下是谁的天下。 正因为将军家的爷们儿都喜欢打仗,从祖爷爷到太爷爷,从太爷爷到亲爷爷,打得周围众国一一称臣,打得大乾疆土一再扩张,外邦武将一听其名,基本都没有战下去的勇气。 如今的大乾国,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但有谁不知道,那也是靠着将军府的威名,震慑了四方临邦。 还有更让人心里痒痒的,将军一直没娶妻,这次龙夫人亲自开了口,不管谁进得了这个大门,那就是名正言顺的正室,龙府不在乎门庭,就算是商户的女儿也无所谓。 整个京城沸腾了,各家恨不得把女儿打扮成天仙,硬塞进龙府,这次机会实属难得,于是乎,一个早晨,龙府的门快被挤塌了。 第四十一章 姐妹相见 杜府夫人谢婉儿,也赶着早起床,带着杜家五小姐、丫环嬷嬷们,乘坐两辆马车来到龙府,因为是重点培养对象,直接被龙夫人派人迎进翠园。 翠园是龙夫人的住处,大气恢弘,亭台楼阁设计精妙,小桥流水、假山怪石,处处展示着龙府的财大气粗。 今日的翠园格外热闹,京城名流的家眷几乎都到齐了,谁也不知道龙云轩到底是什么品位,更不知哪家姑娘会入他的眼,龙夫人这是撒了大网捞鱼,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一辆辆豪华的马车进入翠园,来来往往俊男美女很是养眼,杜清酌当然也嗅到了热闹的气息,带着清风明月来到了翠园。 杜清酌再一次感慨,龙府之大,大到一个苏洲园林装不下,幸亏明月是家奴,打小出生在龙府,对整个地形了如指掌,堪比活地图。 杜清酌美滋滋,在这翠园晃悠,如同在逛公园,前世她哪有时间逛公园,真是感慨自己那二十年的生命,热血青春一声吼,死了以后全喂狗,咋就那么想不开,这辈子可不能那么傻了,学习医术提高技艺的同时,吃要吃好,喝要喝好,还要活得舒服,甚至找个如意郎君,享受一下恋爱的过程。 杜清酌站在湖边柳树下,看着不远处凉亭里的俊男美女,心里暗暗臆想,会不会有哪个帅哥看上我?我的艳遇有没有? 就见凉亭回廊的外头,有个男人探头探脑地看着杜清酌,艳遇这么快就来了? 这男人长得也不错嘛,人高马大,一身皂色外袍,径直冲着杜清酌就来了,还有不到十米远的,男人突然站住,冲着杜清酌这边深施一礼:“杜小姐,您怎么也在这里?好久不见。” 认识我?杜清酌倒是有些意外,正要上前询问男子怎么会认识她,就听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回道:“顾先生也在啊,真是幸会。” 杜清酌脸色一红,自己倒是自做多情了,那位美男子是和自己身后的人讲话,可身后人的声音咋这么熟悉……她猛然回头,竟然是她…… 自己那便宜姐姐站在一簇花丛中,身后跟着两个丫环。 此时的杜月升非彼时的杜月升,比在乡下时更美得出尘,美得简直祸国殃民。 杜月升一身淡粉罗裙,明月般莹润的脸颊,朱红樱桃口,映着身后一片淡紫的蔷薇花,也难怪姜氏一直将杜月升视为掌上明珠,希望靠着自己这女儿跃龙门,人家果然有这个资本。 那位和杜月升打招呼的男子名叫顾玉卿。 御医顾玉卿,师从御医总管柳仕林的大徒弟,最近这些年,柳仕林已经七十开外,平日在家颐养天年,已经很少出诊,御医处交由他的大徒弟掌管,这个顾长卿是柳仕林最得意的徒孙。 前些日子杜家五小姐回府路上淋了雨,染上了风寒,谢婉儿请顾玉卿看诊,顾玉卿也是名师高徒,几副汤药医好了五小姐,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杜月升和顾玉卿打过了招呼,眼睛就放在了杜清酌身上,她刚才就觉得树下这小丫头看着面善,走过来想仔细看上几眼,不看还罢,这一看还真是惊到了。 怪不得哥哥杜虎回家后找不到杜清酌,还以为小丫头趁着姜氏不在,出门玩耍迷了路走丢了,没成想几日不见,这丫头白了,嫩了,看上去还有钱了,一身白裙十两银子都买不下来,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化成灰都认得出来,就凭杜清酌这一身打扮,杜月升就不会往自家妹妹身上想。 杜月升轻轻皱起眉头,这死丫头到底是怎么跑到龙府的,到底是怎么才有了如今这际遇,看上去她混得不错,好象不比自己差。 有时事情就是如此,嫉妒之心很是无厘头,你可以忍受一个陌生人买彩票中奖,可以忍受不相关的人房子拆迁得了巨款,但是你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闺蜜或是姐妹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心里就是那么的酸。 杜月升心里七上八下,好多想法如同过山车一样在心中呼啸而过,这丫头可是知道自己底细的,更何况此次她进京城杜家,也是冒用了这丫头的身份,要是被公布出来,杜月升在京城也就臭了,别想再混下去了。 杜月升突然笑了,走上前拉着杜清酌道:“原来是妹妹,我可下找到你了,你突然离家出走,可知婶婶有多惦记你。” 婶婶?你在说谁?杜清酌一时间倒是没转过这个弯来,怔怔地看着杜月升。 其实杜清酌不比杜月升笨,只是上辈子光争着当学霸了,这些个小心思没杜月升灵光。 眼看着杜清酌一脸的蒙圈,让杜月升不由得脸上一红:“就是……就是你母亲姜晓云。” 是了,杜月升要是成了大伯家的五姑娘,可不就该喊姜氏婶婶吗?杜清酌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中间的弯弯绕。 “哦,我拜了神医王仲景为师傅,师傅是龙府的府医,我即入了师门,自然要跟随师傅,所以我也住在龙府,为了追随师傅走得匆忙,没有和母亲报备,倒是让母亲和姐姐担心了。”杜清酌倒也有一番自己的说辞,而且神医王仲景的名头也够大,压得住姜氏,她就不能再逼着杜清酌回那个让人心寒的家,事情从此一了百了。 “没想到妹妹还有如此奇遇,能跟随王仲景老神医学习医术,这也是妹妹的造化,姐姐这里恭喜妹妹,贺喜妹妹。”杜月升倒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杜清酌解释完毕,也懒得和她客套,站在那里默默无语。 “你是说王仲景啊,说起来,他和我师傅是同门,我师公柳仕林是王仲景的师兄,只是王仲景这些年不成气,名气一直都赶不上我师父。” 顾玉卿一脸傲娇,竟然开始贬低同门抬高自己,面对两个粉雕玉琢的小美女,他就差说王仲景连他都比不上了。 杜清酌斜瞥了一眼顾玉卿,语气淡淡道:“原来是师侄啊。” 话落,回头看了眼清风:“头次见面也没什么见面礼,给大侄子包半两碎银子,喜欢什么自己买去。” 清风听命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郑重其事塞了半两碎银子进去,一本正经递给顾玉卿。 顾玉卿一个照面被杜清酌叫成了大侄子,他堂堂御医总管徒孙,出诊费都是十两银子起价,怎么能让杜清酌半两碎银给打发了,他不想收,可清风直接往怀里一塞,转身退到一边,一时间弄得顾玉卿满脸涨红。 第四十二章 给将军敬茶 杜清酌怼了顾玉卿,琢磨着找个借口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打扰杜月升和顾玉卿叙旧,可是杜月升显然不太想让杜清酌离开,一个劲儿和她没话找话,让杜清酌不胜其烦。 就在不远处的一座四层小楼内,凉台上坐着龙夫人和各府夫人,大家寒暄客套着,聊着不闲不淡的话题。 龙云轩站在母亲身后,长身玉立,好个玉树临风,脸上没有表情,又似古井无波,整个人说不出的高雅尊贵。 谢婉儿眼里眉稍带着喜色,不停偷偷打量着龙云轩,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虽然五小姐杜月升不是她亲生的,自打接五小姐回府,她也是忙前忙后照应,这五小姐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亲妈一样对待,要是攀上龙府这门亲事,好处是少不了她的。 其他府中夫人也是把龙云轩看在眼里,论长相,那是人中龙凤,论地位,那是一品大将军,论身世,是皇上不出五服的侄子,这位龙将军,怎么就二十岁还没个一妻半妾呢? 这要是搁在现代,龙云轩也是钻石以上级别的王老五,还得是十克拉的大钻石。 谢婉儿脸上陪着笑和各府夫人客套着,眼神顺着窗口向下看去,一眼就看到蔷薇花丛中的杜月升。 杜月升早就按照谢婉儿给出的最佳位置站好,也摆好了造型,繁花似锦,簇拥着婷婷玉立的少女,自成一幅美景。 谢婉儿立刻笑弯了眼角眉稍,指着楼下不远处的杜月升说:“龙夫人,您看,那边穿粉色衣衫的女子,就是我家的五姑娘。” 龙夫人连忙低头看过去,站得高就是看得远,楼下湖边的情景倒是一清二楚,杜月升为了展现自己,也真是拼了,蔷薇、玫瑰、月季都是一个科的,那是一种浑身长刺的植物。 杜月升为了找到这个聚光灯打过来特别美的地方,身上也是被扎了好几次,差一点儿疼出泪来。 龙云轩自然也顺着谢婉儿的指点看向那一片蔷薇花,看清了那个花丛中明艳的少女,只是一转眼,柳树下站着的另一个少女,也同时映入眼帘。 这小丫头也来凑热闹了,跑来这里干什么?宣传自己那抹得跟黑白无常似的面膜吗? 龙夫人和谢婉儿一见龙云轩看着美人陷入了沉思,心中一喜,马上吩咐手下丫环:“去,把你家小姐叫上来,给各府夫人敬杯茶。” 其他夫人眼皮子就是一跳,好你个谢婉儿,准备得竟然如此充分,还把自家姑娘安排在楼下显眼的地方等着,也算是机关算尽了,于是也都匆忙让手下丫环赶紧去把自家的姑娘找过来。 小丫环们听了命,赶场似地奔了出去,恐怕哪个脚底下慢了,回家以后被夫人和小姐责骂。 近水楼台先得月,杜家的丫环下楼没多久,杜月升款款迈步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杜清酌和顾玉卿。 其实杜清酌根本就不想来,被杜月升硬拖着,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只好跟着上了楼。 顾玉卿则是心里不平衡,总想找个机会收拾杜清酌,以报刚才打脸之仇,于是也厚着脸皮跟了进来。 谢婉儿一见杜月升款步走入,纤弱优雅如仙女下凡,脸上止不住笑出了核桃纹,转身对龙夫人道:“夫人,这就是小女杜月升,下个月就满十五了。” 杜清酌不由得心中暗笑,这位姐姐不是已经快十六了吗?还在这里装嫩,也是,为了顶替自己的身份,年龄说小一岁又有什么关系。 看到杜月升身后一直低垂着头的杜清酌,龙夫人微微有些愣怔:“杜清酌?你怎么和杜五小姐在一起?” 谢婉儿也是一怔:“升儿,你身后这位是……” 杜月升冲着大家伙儿揖了一揖,又给龙夫人见礼,声音娇美道:“回夫人,这是我堂妹杜清酌。” 又转向谢婉儿:“母亲,上次婶母送女儿回来,只带了堂兄杜虎,这位是堂妹杜清酌,您还没见过吧。” 谢婉儿这才恍然:“哦,原来是老二家的侄女啊,怎么会在龙府遇上了呢?” 杜月升轻笑道:“堂妹跟了王仲景王神医学习医术,王神医是龙府的府医。” 谢婉儿点了点头:“嗯,虽然是女孩子,技大不压身,学些本事也是好的。”其实言外之意,女孩子抛头露面,即便是学医,也是没什么出息。 杜清酌不由得拧了眉梢,这谢婉儿有病吗?自己学个医碍着她什么事了,更何况自己明里暗里也是杜家人,犯得上这么踩自己吗? 原本一直低着头的杜清酌,不由得抬头看了谢婉儿一眼。 谢婉儿目光也一直在打量着杜清酌,见她一抬头,心中不由得就是一沉。 杜月升这丫头是傻的吗?这节骨眼带个白生生的妹妹进来,没发现这个妹妹虽然长得不如杜月升漂亮,但那一双眼睛如同坠了星辰,比杜月升要亮上几分吗? 这要是被龙夫人和龙云轩看了去,保不齐亲事就有了变化了。 其实谢婉儿也是冤枉杜月升了,她也不想把杜清酌带进这个场合,这一次见面,她也发现那个整天放牧的黑丫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是这丫头是个长了舌头的,不把她带在身边盯住了,万一在园子里瞎说呢? 杜月升这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可是经不得任何人嚼舌根子。 龙云轩听了杜月升的话,心中暗自点了头,原来杜清酌是杜府的亲戚,这样也好,总算有了她的出处。 谢婉儿也不在杜清酌的事情上耽误时间,还是抓紧把杜月升的事定夺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谢婉儿脸上恢复了笑容,单手拉住了杜月升的玉腕,温柔地说道:“升儿,来给龙夫人敬茶。” 杜月升轻移莲步,娇俏的模样也是步步生花,纤纤细手婉转轻抬,接过丫环递过来的香茶,恭恭敬敬给龙夫人敬了一杯。 这个时候,各府的小姐纷纷从翠园其他地方赶来,一个个都挤上这小楼,真是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各府夫人也学着谢婉儿的样子,让自家小姐一个个给龙夫人敬茶。 龙夫人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你们这些女人,出门没带脑子吗,全都只学着别人用过的招式,一个个都给我敬茶,没多会儿功夫肚子都喝撑了。 谢婉儿又示意杜月升:“升儿,龙夫人身后这位是大将军龙云轩,去给将军敬茶。” 第四十三章 定下亲事 杜府夫人谢婉儿只怕夜长梦多,于是示意杜月升:“升儿,龙夫人身后这位是大将军龙云轩,去给将军敬茶。” 其实在这个世界,敬茶也是有说法的,未婚女子若是给长辈敬茶倒也罢了,若是给男子敬茶,那就是有亲近之意,男子不接,就是不接受这份情意,也是相当的打脸,若是接下了,就说明对女子有意,剩下的事情就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了。 杜月升当然是明白这些的,不过她心里还是肯定了谢婉儿的做法,所谓的富贵险中求,夫君也是一样的,更何况,就算是龙云轩拒绝了杜月升的亲近,打脸打得也不算严重。 目前来说,龙云轩年纪轻轻,掌握大乾朝举国之兵,是满朝文武举足轻重的人,杜家老爷杜长青虽官居四品,却也根本算不得朝中核心人物,杜月升和龙云轩显然地位悬殊,敬茶接了,万事大吉,不接,丢人也丢的不大,而且可以放下心思,张罗着给杜月升找下家了。 其他府各夫人心中更是气愤,这谢婉儿是真狠啊,这一下子若是成了,直接就把其他人的机会全掐死了,她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杜月升面带羞红,接了丫环再次递过来的香茶,移莲步来到龙云轩的面前,这个男子太过俊逸,让杜月升心中犹如小鹿乱撞,这个男人权倾朝野,极大的满足了杜月升的虚荣心。 杜月升的到来引来一阵香风,很明显来之前熏了檀香,龙云轩不由得皱起了眉,这香味儿太浓,倒不如青竹院里淡淡的茉莉花香。 龙云轩从心里反感这种强拉硬拽的模式,本能地想要拒绝,退了半步,正欲找个借口断了杜月升的心思,那边杜月升的人已经到了近前。 杜月升也察觉到了龙云轩的抵触,不由得心中一片慌乱,要是将军不接下这杯茶,看着面前极为中意的男子,她还真是舍不下。 她需要一个显示自己娇弱,需要保护的状态,男人不都好这口吗?于是杜月升身体轻微晃动,一个站立不稳歪向一旁。 龙云轩一个大男人也不能看着杜月升摔倒,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 杜月升在龙云轩的搀扶下勉强站稳,衣领开合处晃过一样东西,吸引了龙云轩的目光。 月牙形的紫色玉佩。 “杜姑娘,你以前住在临江村?”龙云轩开口问道。 对于这件事,杜月升没法隐瞒,毕竟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一个月前,才被杜家从临江村接回来的,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龙云轩脸色微微柔和了一些:“那你家可养了牛羊?” 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放牧,也不是什么能拿出来炫耀的事,直接问人家以前是不是放牧的,说出来不好听,龙云轩也只能婉转发问。 杜月升点了点头:“父母将我寄养在临江村婶婶家,婶婶有二十只羊,五头牛。” 竟然是那个小牧童?龙云轩不由得一脸惊骇,这小家伙还真是厉害,不到两个月的功夫,摇身一变如此娇美动人。 其实若是细想,小牧童并不难看,只是长年风吹日晒雨淋,皮肤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也许是放在闺阁养了两个月,脱胎换骨般变了模样。 龙云轩再次看向杜月升的眼睛,这双眼睛…… 不知怎地,这丫头漂亮了,眼睛却没有以往有灵气,怕是到了杜家,杜长青那个势力眼没少给这丫头压力,龙云轩心中涌起一些怜惜。 龙云轩看不惯京城大家闺秀一个个娇蛮成性,表面上装腔作势,满身酸腐气息,心思全用在勾心斗角之上,所以一直以来他没有遇到过称心之人,也让龙夫人操碎了心。 虽然面对放牧的小丫头,龙云轩也没太大的感觉,但毕竟小丫头单纯善良,还救过自己的性命,他心理勉强还能接受。 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那个一脸血污和灰黑,根本看不清面貌的荒野丫头,现在收拾收拾,竟然美得如此清新脱俗,如果应下这门亲事,也算是给自己当初的许若做了个了断。 再看这一屋子莺莺燕燕,代表了京城所有可以娶过门儿的姑娘,在这些人中,还真没有一个让他可以一见倾心。 龙云轩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杜月升手中的茶碗,仰头一饮而尽。 谢婉儿和龙夫人相视无言,双双会意地笑了。 阁楼里还有陆续赶过来的女孩子,但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其他府中夫人心中愤恨,你个谢婉儿,真是好算计,倒让我们这些人都措手不及。 事以至此,再生气也无法挽回,总不能凑上去问龙云轩,你还要不要再娶个小的? 各府夫人纷纷和龙夫人告退,说是要好好逛一逛翠园,其实也是去找下家了,毕竟这一次来的名流太多,说不定还能再遇到个仅次于龙云轩的优秀女婿。 一阵纷乱,屋中的人走了大半,安静下来,龙夫人对龙云轩道:“轩儿,月升头一次进府,对府里不熟,你带她去园子好好逛一逛。” 龙云轩领命先行一步下楼,杜月升小脸红仆仆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里本来就没杜清酌什么事,杜月升不缠着她,她便也跟在后面匆匆下楼。 顾玉卿原本还想和杜月升套套近乎,这下美人一下子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他脸色青黑,也匆匆下楼。 谢婉儿和龙夫人见几个年青人都走了,这才哈哈大笑,下一步就和杜月升龙云轩没什么关系了,两位夫人凑到一块儿谈嫁妆、礼金,定日子什么的。 四人前后来到楼下,顾玉卿心情不好,也不想在龙府呆下去,和龙云轩客套几句告辞走了。 龙云轩没有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独自面对要成为未婚妻的杜月升,心中觉得无比尴尬,既然是要游园,自然在前面带路,于是大步流星走在前面,也没考虑女孩子跟不跟得上。 杜月升也不敢喊龙云轩停下来,只能跺了跺脚,提着裙子追了上去。 楼下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杜清酌,和等在树下的清风和明月。 杜清酌一撇嘴,将军竟然是一枚钢铁直男,看来便宜姐姐未来的日子有些清苦了,不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杜清酌真是怕了杜月升的纠缠不清,趁此机会赶紧逃得远远的,于是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清风和明月立刻跟了上来:“清酌,咱们去哪啊。” 杜清酌微微一笑:“去找小哥哥啊。” 清风明月微微一怔:“找小哥哥干嘛?” 杜清酌笑得一脸阳光灿烂:“撩啊。” 第四十四章 迷路 “撩?”什么意思? 清风明月听不懂,一脸蒙地跟在杜清酌身后,走了没多远,遇上了从军营里回来的小五,小五一脸兴奋:“喂!打不打麻将,加上洪先生,二缺二!” 清风和明月刚学会打麻将,这时正在瘾头上,听小五说打麻将,心中立刻蠢蠢欲动,全都看向杜清酌。 杜清酌心里不由得暗自苦笑,平日和两个丫环混得姐妹似的,这二位都敢欺负她去洗碗,这会儿要不让她们去打麻将,回头肯定摔盘子打碗给她脸色看。 杜清酌拍了拍自己和宰相一样一样的肚子,敞快地道:“去吧,去吧,不过可得用点儿脑子,别又让小五一个人把银子划拉了。” 清风和明月冲着杜清酌吐了吐舌头,提着裙子跟着小五跑没了影。 杜清酌摇头叹着气,要说麻将这东西,还真是玩物丧志。 自己前世活得太亏,就连这玩物丧志的麻将,也只是过年的时候,陪着家里人磨磨手指头。 来到这个世界没什么娱乐项目,每天到了晚上,既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看个吧,还全是繁体字,一段之乎者也念下来,也是挺消耗精力。 直到后来,杜清酌发现大乾朝没有麻将,于是就找人用红木刻了一副,平日和清风明月消遣一番,结果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个逢赌必输的特殊体质。 杜清酌遥望着清风明月跑得越来越远的背影,独自一人走上了回竹林深处的路,没多会儿,她走了个一脸懵,竟然华丽丽的迷路了。 翠园占地上百亩,相似的假山,相似的亭阁,走不尽的九曲回廊,过不完的弯月小桥,看哪儿都相似,看哪儿又都不一样,杜清酌走得腿都酸了,还是没找到回自己院子的路,甚至连那一片竹林都没看到。 最初路上人来人往,或是丫环婆子,或是散步至此的客人,杜清酌却不好意思问路,路痴也是痴,她可不想让人笑话。 随着时间推移,客人们都散了,整个龙府安静下来,杜清酌也是又饿又累,却再也找不到个问路的人。 杜清酌正在着急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有个院子灯火通明,想着那里肯定有人,不行就豁出去这张脸,让别人嘲笑自己一番,也好过再这么瞎走下去。 很快来到院子门口,里面飘来饭菜的香味儿,杜清酌顺着香味儿就到了厨房。 厨房正是人来人往,热火朝天,三四个厨娘在里面忙碌着,杜清酌站在门口,看得见闻得着,却又吃不上,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个丫头,躲门后干什么?赶紧过来给我烧火,再偷懒就不给你饭吃。”一个又白又胖的厨娘看到杜清酌探头探脑的样子,伸出胖乎乎的大手,拎着脖领子就把杜清酌给扯进了厨房。 厨房里一排连在一起的大火灶,杜清酌见都没见过这阵仗,哪会烧这种火啊。 脸上堆起笑,她想跟胖厨娘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胖厨娘脸上带着冷意,递了根烧火棍在她的手上:“赶紧烧,大火爆炒,烧得旺一点儿,再多说一个字揍你丫的。” 不烧火还得挨揍,这可不行,杜清酌辛辛苦苦从临江村跑到这里,不就是因为不想挨揍吗?好,不就是烧火吗,没吃过肥猪肉,还没看过肥猪跑? 杜清酌划拉一捆毛柴,一股脑塞进灶膛里去,原本烧得很旺的炉灶,突然被压住,没了动静,灶膛里憋了半晌,火咕咚一声燃起来,一股黑烟弥漫开来,整个厨房熏得睁不开眼睛。 厨娘一只白胖胖的大手掌扑天盖地挥过来:“你个死丫头,这是烧的什么火!” 杜清酌躲开厨娘,一下子跳出去两步远,气得厨娘浑身哆嗦,又被呛到了眼睛,流着眼泪四下里寻找烧火棍,看来是要动家伙打人了。 杜清酌从来都没有等着挨揍的习惯,操起放在灶台上的一盘鸡爪子,撒腿就跑。 跑出了厨房,又拼命绕过了好几间房子,终于甩开了后面追逐的人,都在忙着做饭做菜,也没谁有功夫追她。 杜清酌托着鸡爪子,穿过一片樱花林,跨过一条人工河,好不容易找了个清静的地方,一间门朝南的屋子,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的。 前后左右察看一番,四下里不见个人影,杜清酌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恐怕这是到了什么人的书房,天色晚了,都回卧房了,书房自然空了下来。 杜清酌走了太多的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管是谁的书房,在里面吃几个鸡爪有什么不可以的,估计这会清风明月八圈麻将也打结束了,就等着她们俩来寻自己,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心里有了主意,马上就得行动,手里这盘子鸡爪再不吃可就凉了,杜清酌推开房门,迈步走了进去,借着月光看到门口一张藤椅,椅旁还有个矮几。 杜清酌把手中盘子往矮几上一放,回手关上门儿,摸索好藤椅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上身一仰就躺下了,摸着黑拿起个鸡爪子,放在嘴里仔仔细细地啃。 啃完一个鸡爪子,从怀里拿出个帕子,鸡骨头都吐在帕子里,然后把帕子放在矮几上,接下来去摸第二个鸡爪子,头皮一麻,怎么象是摸到了一根冰凉的手指头? 杜清酌身体就是一僵,硬着头皮又探了探,果然是自己吓自己,哪有什么手指头,大概是摸到了大一些的鸡掌肉吧。 啃了第二根鸡爪,骨头仍然想要放到帕子里,嗯?我的帕子呢?帕子凭空不见了。 杜清酌弯下腰,左找右找没找到,这黑灯瞎火的,靠着惨淡的月光也看不清,许是不小心碰到地上了,罢了,吃饱了就跑,哪有那个公德心还管理室内卫生。 一伸手,盘子还是那个盘子,“鸡爪呢?”杜清酌不由得叫出了声。 “鸡爪呢?”就在杜清酌的身边,传来了阴森森的一个回声,杜清酌吓得嗷地一声跳起来,伸手一挥,抓到了矮几上的茶壶,啪嚓一声砸在了身边传出声音的位置。 第四十五章 鸡爪 杜清酌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嗷地一声跳起来,伸手一挥,抓到了矮几上的茶壶,啪嚓一声砸在了身边传出声音的位置 “哎哟!吃你几个鸡爪就用茶壶砸!都出血了!”一阵狼哭鬼嚎,听得出来是个男人略显夸张的声音。 门外有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有人开门进了屋,用火石点着了蜡烛,屋子里亮了起来。 杜清酌借着烛光看清了屋里的情形,就见一个胖子活象四脚乱蹬的王八,狼狈地趴在地面上,头上还盖着鲜绿的茶叶,上面有血流了下来。 胖子爬起来,冲着杜清酌吼:“干嘛?干嘛?不就是吃了你几个鸡爪吗?至于一茶壶干出一头老血吗?” 杜清酌本来吓得心脏狂跳,看着胖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杜清酌努力憋住笑,指着胖子道:“谁让你不点灯?谁让你吓我了。” 胖子摘着头上的绿茶叶:“那也不能往死里打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表兄,不许再闹了,人家只是个小姑娘,你这样吓唬人确实是不对了。” 杜清酌转头看向门口,门口站着龙云轩和小五,估计是听到杜清酌的尖叫,还有胖子的惨呼,两个人才急匆匆赶过来的。 小五手里擎着蜡烛,上前几步,将蜡烛放在矮几上。 胖子见是龙云轩,立刻收起一脸的无赖相,喃喃道:“哼,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让我在书房等,我就在书房等,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你回来,我就睡着了,我都睡着了怎么点灯?” 杜清酌心里道,那是你傻,不知道人家今天相亲?不知道人家在泡妹子吗? 胖子指着躺椅:“我就躺在这儿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听到有人开门,借着月光看是个小丫头,鬼鬼祟祟拿着盘东西,我以为是个小偷,就从躺椅上滚下来,直接躲在了椅子后面,这小丫头眼睛黑嘟嘟地挺亮,可也是真瞎,我这么一大坨都看不见。” “你才真瞎,屋子外面亮里面黑,刚进来什么都看不见,这是常识!”路痴这一条就够了,再多个眼瞎,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胖子嘿嘿一笑:“丫头,我看你也不象坏人,于是就想逗逗你,再说都这个时间了,我是真饿了,就蹲在椅子后面和你共享鸡爪,谁想你下手这么狠,一个好端端的茶壶都砸稀碎。” 话落,胖子从怀里扯出一块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个嘴。 杜清酌眼疾手快,伸手抢过帕子,怪不得这东西不见了,原来是被胖子拿去用了,收起帕子没好气地狠狠白了他一眼。 既然是玩笑,胖子那一脸的血污就让杜清酌有些过意不去了,拿出腰间挂着的随身小医药包,准备给胖子处理一下。 医药包巴掌大小,是明月帮着做的,白绸上绣了个红色的十字,杜清酌一看到它就有亲切感,医药包里面装着常备的药片和药膏,还有一小卷纱布和一把精致的小剪刀。 杜清酌伸手去帮胖子摘掉头上的茶叶,胖子以为杜清酌又要下手,下意识地伸手护住头,右手五个手指如鸡爪一般聚在一起,根本伸不直,手背上一道丑陋的疤痕,从指尾一直延伸到腕部。 这是外伤处理不当,伤口黏连肌腱断裂错位导致的,再仔细看了看,胖子的手指微微有些颤动,神经应该有一部分没有坏死。 杜清酌一巴掌拍掉胖子的手:“拿开你吃鸡爪吃得满是油的脏手,打你我嫌手疼,我给你包扎一下伤口。” 摘掉茶叶,用干布吸干额头上的茶渍,清创、消毒,一个茶壶砸的小口子,只伤及皮肉,不用缝合,上了药包扎起来,动作熟捻、利索、快速。 包好的伤口上只贴着一小块纱布片,为了美观还把纱布藏在碎发间。 龙云轩在一旁挑了挑眉,小丫头认真、专注,性格粗放,小事不会斤斤计较,偏偏在处理伤患的时候心思细如发丝,又想起王仲景说过的话,随即有些烦躁。 再好,她也是个女子,能真心喜欢上军营那个充满血性和阳刚的地方吗?龙云轩有种冲动想问一下试试,最终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十几岁花一样的年纪,遇上些个新兵还成,要是那几个油滑的老**成心开她的玩笑……虽然没有恶意,但她未必能够承受,自己在军营那么忙,哪有时间去照顾她,还是算了。 胖子伸手触了触额头上的白布,看向龙云轩:“你府里的医生?怎么是个女的?” 龙云轩还没回答,杜清酌就不乐意了:“女的怎么了?你看不起女的?我告诉你,对我好点儿,我要是心情一好,你那鸡爪子我能让它恢复至少五成功能。” “啥?”胖子眼睛一亮,如星似电,一时间这个臃肿不堪的身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觉醒。 很快,这种奇异的感觉又消失了,胖子低下头,喃喃道:“你在哄我,大乾国以内有名的医生我看遍了,甚至大乾国以外能求的医生我也求遍了,没人有办法。” 胖子的沮丧那么明显,以至于杜清酌心中也不由得一丝丝的难过,算了,医者仁心,这些日子闲得也是太无聊,帮他一下又如何。 “唉,看你那么可怜,你这个病人我治了,明日去青竹院找我,当天抻直你这弯曲的鸡爪子,还你一只看似正常的手。”杜清酌收拾医药包,随便挂在腰间。 胖子站在一旁,眼睛晶亮,看着杜清酌的眼神似乎在发光。 “不过……这术后训练,将会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最终能恢复多少功能,要看你自己的毅力。”杜清酌背起小手,装成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摇摇晃晃出了门。 胖子看着龙云轩:“表弟,你家这小医生靠谱?” 龙云轩不置可否:“她师傅是有名的神医王仲景。” 咣,门响了一声,去而复反的杜清酌一脸惶惑:“将军,我不认路,能不能找个人送我回去?” 胖子晕。 第四十六章 手部矫正术 天刚亮,杜清酌一套瑜伽美体操还没做完,陈胖子已经登门拜访了,身后跟着脸色淡然的龙云轩,还有莫名兴奋的小五。 胖子的身份,杜清酌也从清风那里了解了一些。 他叫陈云启,是龙云轩舅舅家的孩子,也就是龙夫人的亲侄子。 龙夫人陈宜锦能嫁入龙府,家境自然也不会一般,龙云轩的舅舅陈亮,是当朝一品大学士,那可是老皇帝身边的宠臣,在朝堂份量自是不轻。 只是这陈云启,天生就不是块安份的料,放着封官进爵的大好前途不要,非要加入龙云轩的军营之中,还成了将军麾下一员猛将,极为擅长弓弩,是个神射手。 大乾王朝虽无战事,但前几年也曾出兵平过几次山匪,陈云启在平匪战役中所向无敌,于是难免有些膨胀。 后来一次,陈云启不顾手下兵士劝阻,单枪匹马追赶匪军头目,不小心中了埋伏,虽把匪军头目射于马下,却被对方藏在山石之下的高手斩伤了手臂。 事后请了大乾接骨圣手帮他接回断骨,大乾没有外科手术,所谓的接骨手法,只是用特殊手段将骨头断裂处对好,剩下的事情就是由它自然愈合。 这种处理办法过于粗糙,骨头虽然可以长在一起,但断了的筋脉和肌腱并没有回到正确位置,长来长去,这手就此长废了,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 原本陈云启也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右手废了,撑不开弓弩,心也就此凉了,整日沉迷于吃吃喝喝,人也迅速胖了几十斤,如今体态臃肿,根本不复往日英雄形象。 说这些话的时候,清风也是长嘘短叹,想当年陈云启也是无数女孩心目中的偶像,如今落得如此地步,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杜清酌发誓要改变陈云启的生活。 这次的手术很是精密,少不了一些现代化的东西拿来使用,杜氏美容院最近没少挣钱,虽然关业了,还是剩下了百两银子,更何况私底下杜氏面膜并没有停止交易,在清风明月的帮扶下,还是会有一些进帐。 杜清酌和清风要了全部银子,全都孝敬了吞金兽小智,目的只有一个,传送一台手术用的显微眼镜。 一个显微眼镜耗去了全部一百两银子,竟然还动用了原来的能量储备,这也让杜清酌清楚意识到,精密仪器传输比单纯物资传输,所耗费的能量成几何倍增长,不过好在仪器如果保管得当,使用年限也是个未知数。 这次的大动作,也让小智再一次处于面临停机的状态,要不是杜清酌一再保证,这次治疗一定勒胖子一大笔银子,而且这笔钱一分不花全给小智,小智都不肯把这台显微眼镜传送来。 一见胖子陈云启来了,杜清酌收起瑜伽垫,让清风赶紧去隔壁请王老神医。 听说有手部外科手术要做,王老神医披了件袍子就往外走,八十多岁的老人,竟然一路脚下生风,连马上提了药箱跟出门的小药童都没追上。 杜清酌让胖子进了她的房间,吩咐小五找人抬了架木床,闲杂人等退出房去,整个房间用金银花和鱼腥草熬水喷了一遍,全当消了毒。 准备工作做完,屋里只剩下杜清酌和老神医,再加一个患者陈云启,其余人全被清了场,包括想留下来观摩手术的龙云轩,也被杜清酌毫不客气地轰了出去。 外科手术治疗伤患很厉害,但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接受,只会被当成巫术,当初洪先生费劲心思把手术给瞒了下来,自然不能再让其他人看到,至于将来,更多人因此受益,伤好后又没有其他可怕的事情发生,时间久了也许就能被众人接受,可是现在却不行。 上次龙将军胸前一箭,老神医单凭一双眼睛和经验就判断出箭的走向,杜清酌对此很是佩服,这个时代没有透视仪器,无法提前预知皮肤下面的情况,这样手术起来很是吃亏,杜清酌请老神医上前帮助判断程云启手掌的情况。 神医其名哪里是大风刮来的,老神医将陈云启手部从脂尖到腕部,一寸寸摸了一遍,又观察胖子手掌变形程度,拿来毛笔和宣纸,没多会儿,竟然绘制了一副陈云启手掌的解剖图。 解剖图很是详尽,骨头、神经和肌腱情况一目了然,杜清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老先生太厉害了,简直就是一个活的X光机啊。 “师傅,你这个本事我要学。”杜清酌笑容满是献媚和讨好,脸纹堆得如同欲开的雏菊。 王老神医戳了戳她的脑门:“想学这个当然可以,你那个缝合的本事,也得教我。” 杜清酌连忙点头:“师傅放心,弟子不会藏私。” 杜清酌仍然是能就地取材,尽量就地取材,积攒小智的能量做更有意义的事情,麻醉就用了中药麻沸散。 把胖子麻倒之后,一切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进行。 杜清杜拿起手术刀,一下子划开个十多厘米的大口子,从手掌贯穿到腕部,老神医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大动刀戈的方法,脸色瞬间一变,却也忍住没有出声。 杜清酌先把显微眼睛给王老神经戴上看了一眼陈云启的手掌,王老神医浑身一震,刚要手舞足蹈,杜清酌已经摘下了眼睛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老神医大起大落间,面部神情无比精彩。 按照杜清酌的交待,老神医手持纱布上阵,竟然充当了手术助手,两次手术下来,杜清酌也积攒了几样手术器械,比如止血钳和各种针线、持针器。 先是划断纠结在一起,长得错位的肌腱,按照正确的位置把它们一一复原。 当然,完全的复原是不可能的,有些肌腱根本就不够长了,只能寄希望于术后的康复训练,但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神奇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只要恢复这些肌腱的秩序,并给与足够的营养,它们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各就其位。 接下来是神经,人体的神经好象一只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实际上比蜘蛛网还要复杂得多,神经的核心是束膜,就象网线中的铜芯部分,而外膜就象是网线外面的塑胶皮,同样,人体自我修复这个神奇的能力,神经也是具备的。 杜清酌脑子里展现的,是自己看过无数次的手部神经解剖图,对比眼前这个手掌,在显微镜的帮助下,她看得很清楚,也很吃惊。 第四十七章 手部矫正术2 陈云启的手已经伤了三年了,按常理,三年时间,该坏死的神经早就已经坏死了,而且神经坏死完全是个不可逆的过程。 可是面前这个手掌,尽管神经位置错乱,甚至断裂得乱七八糟,但明显还有着生命力。 在杜清酌的世界里,断臂再植手术已经趋于成熟,想再植成功,前提是二十四小时内及时手术,不然神经坏死,各组织细胞坏死,就算是接上也活不了,要是感染了败血症,还得将植好的部分重新切下来。 可是陈云启这手掌,已经断了三年,为什么这些神经却仍然保持着活力呢? 杜清酌把疑问抛给师傅王仲景。 老神医摸了把胡子:“王云启遍寻名医,这是遇到高手了,给他用的药虽不能让这断掌恢复如初,可是舒筋活血,营养各部分组织,养活这只部分组织也不是难事,不过这事老朽也能做到。” 杜清酌点头同意师傅的意见,顺便扔给老神医半瓶酒精:“以后手术中不能碰任何东西,胡子也不行,手重新消毒。”顿了顿,“回头把你那营养神经的方子传给我。” 老神医嘿嘿一笑:“我想要你这个眼……” 杜清酌严肃道:“眼镜不可能给你,只此一个,给了你我都没得用,不过我可以给你一套缝合用的针线,以后遇到大一点儿刀伤,你自己也可以缝缝试试。” “成交。”老神医笑眯眯点头,乖乖重新消毒去了。 手术开始,杜清酌把那些位置错乱,甚至搭错了的神经束一根根重新挑出来,重新接好。 这是一个复杂细致的工作,就算是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外科医生也很少有如此细致地缝合,大的神经束缝合好就行,小的神经束,一般都是靠患者的运气恢复功能,可这一次,杜清酌几乎是把显微镜可见的东西都做到一一缝合,一一归位。 杜清酌曾经观摩几十次类似手术,看过的论文和各种文章也都在脑海里融会贯通,只是实际操作,这还是第一次。 汗水很快从额头和鼻尖流了下来,老神医是个很有眼色的助手,干净的白棉布伸过来,轻轻点拭汗水,没给杜清酌的动作带来一丝一毫的干扰。 整个手术进行了三个时辰,换算成杜清酌的时间就是六个小时,中间又给陈云启灌了两次麻沸散,缝完最后一针,上了伤药,认真包扎完毕,杜清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太紧张了,太疲惫了,杜清酌甚至连呼吸都没了力气,老神医倒也没急着扶她起来,而是递了杯热茶水过来。 就这么原地休息十分钟,杜清酌才费力地爬起来,然后喊了小五进来。 龙云轩也赶紧跟了进来,关于陈云启的手,他有很多话想要问杜清酌,可是看到杜清酌略显苍白的脸色,又把所有话咽了回去。 自己还是不要给这丫头太多的压力,于是把小五留在青竹院,龙云轩转身回龙悔阁去了。 术后的医嘱还是必要的,从吃的到用的,杜清酌嘱咐了足足二十分钟。 王云启被安排住在了老神医的客房,以后的一段日子,他都需要进行康复训练,而这种康复训练,是需要在杜清酌的监管下严格进行。 所有事情交待完皆,杜清酌拉出一张账单让小五给陈云启送去,医药费、处置费、器械费等等,一共五百两。 陈云启看着自己的手,倒真的不象是鸡爪一样聚在一起伸不直,就是不知道将来的功能到底能恢复几成,瞟了一眼账单,陈云启微微一笑,陈家少爷是什么人,是差那几百两银子的人? 陈云启二话不说,从怀里掏了张一千两的银票弟给小五,“给那丫头送过去,要是爷这手还能开弓射剪,别说这一千两,一万两你家陈爷也给得起。 杜清酌接过银票嘿嘿傻笑,赶紧揣到怀里:“清风在吗?明月在吗?” 清风和明月正在自己屋子里,听闻杜清酌的喊声,很快走了过来。 “你们俩今天得出趟门,洪先生让我帮着做副麻将,最近洪夫人要回娘家,洪先生想用麻将当份礼物送给岳父岳母大人。” 清风明月点了头,很快收拾了一下,就双双出门去了。 杜清酌跑到窗口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两个背影,再次从怀里拿出银票来,心中暗道:“清风,这些银子都是小智的,可不能给你瞧见了,没办法,只能把你们俩都支走,我才能实施我的行动。” 既然答应这些银子都是小智的,杜清酌就得兑现这个承诺,更何况小打小闹的几十两,对于小智来说实在是不够看,她决定让小智来票大的,省得三天两头响警报。 杜清酌和陈云启借了匹马,又借了两个有点力气的小厮,三个人出了龙府大门,直接去了银号兑银子。 兑出的一千两银子,装了足有半个麻袋,在小厮的帮助下,杜清酌把银子用马匹运进了龙府,回到了自己的青竹院。 杜清酌一指自己的床:“把所有银子帮我放床上,你们就可以走了。” 小厮照做了,不过心里也是暗暗好笑,这小丫头是真没见过钱啊,得了一千两银票揣怀里好好保管就行了,非要兑成现银,半袋银子往床上一放,这是要搂着钱睡啊,真没见过世面。 杜清酌才不管小厮怎么想,六个小时的精细手术耗了她太多的精神,如今院子中没人,关门熄了灯,一块“休息中!免打扰!”的牌子挂在门上,爬上床当真搂着银子呼呼大睡。 第二天醒来,一床的银子早就没了踪迹,小智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吞金兽,这么多银子都没了? 杜清酌带着点儿侥幸心理,翻了翻被窝,一看之下傻了眼,一两也没留啊。 昨天早上的一百两加这一晚上的一千两,就这么没了,杜清酌又得扎紧了裤腰过日子,不由得心中感慨,“小智啊小智,我杜清酌这辈子算是为你活着了,挣钱都是你的,你这败家的东西。” 小智银子吃得餍足,美美地回道:“谢了!” 第四十八章 康复训练 自打胖子陈云启住进了翠竹斋,龙云轩也成了竹林深处的常客,胖子爱热闹,麻将和扑克牌很快就上了手,可是他最爱的,还是和表弟龙云轩下棋。 当然,所有的娱乐都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康复训练还是要放在第一位的。 杜清酌很重视陈云启的手术,这是她来到大乾朝以后,最考验水准的一次手术,要是在她那个时代,以她的资历想做此类手术,至少摸爬滚打十年以后。 陈云启的康复训练当然是越早越好,胖子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三年,如若不抓紧时间,手术做得再好也是白搭。 术后第二天,杜清酌来看陈云启,正巧龙云轩也在房中,兄弟二人正在下棋。 杜清酌上前一步,抓住陈云启放在棋桌上的手:“肿得有点丑,象在水里泡发起来的死鱼,不过已经不象个鸡爪子了,有点儿象大猪蹄。” 陈云启一脸惊诧看着杜清酌,这丫头说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这动作嘛……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 杜清酌又将陈云启四根手指四下里分了分,手指还算柔软,几个被动动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陈云启虽然皱了皱眉,但也没觉得特别疼痛。 陈云启的大手就这么被杜清酌摆弄过来摆弄过去,感受着女孩子手指的柔软滑嫩,陈云启眼皮止不住地狂跳。 龙云轩心中更是一阵澎湃,最近一直想着把杜清酌拐进军营,都快被这事给折磨疯了,只是一直没办法把话跟小丫头亲口说出来,他这辈子没开口求过谁,他想让杜清酌自己把去军营的事说出来,这可能吗? 龙云轩只好装模作样来看陈云启,弄得陈云启都开始重新考量兄弟之间的感情了,龙云轩哪里敢告诉他,这跟兄弟情意无关,他主要是来琢磨杜清酌的。 如果没有陈云启这次手术还好,龙云轩那颗痒痒的心还忍耐得住,经历了这次手部矫正术,龙云轩更是心有感触,这个丫头是个人才啊。 之前老神医说他的关门弟子比他厉害,龙云轩还只当是神医谦逊,现在看来弄不好还是真的,他虽然没有最终参与手术全过程,在旁边看着也看明白了,是徒儿掌握全局,神医怕只是一个陪衬罢了。 更难得的,所谓的男女有别,这个杜清酌竟然不太在意,恐怕之前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的眼里只有病患,哪有什么男女。 龙云轩那边心事重重,歪头看着杜清酌,目光有些火辣。 “还好,看来没有任何黏连,手指也不是很僵硬,而且都分得开,这说明肌腱吻合得很好。”杜清酌面带微笑,如春花烂漫,让一直看着她的龙云轩心里就是一颤。 杜清酌摆弄够了陈云启的手,把棋子直接收起来,回身从明月手中接过一盆大豆,哗啦一声倒在桌子上。 “陈胖子,棋你就别下了,把这些豆子都用伤手捡回盆里,两个时辰以后我来检查,捡不完你就别吃午饭了。” 陈云启一脸青黑,三年了,这种事情根本做不到,现在刚治疗完毕,手肿得猪蹄一样,你这不是在难为我吗? “云启,还是试试吧。”龙云轩在一旁说话了。 陈云启恨恨地看了杜清酌一眼,费力地伸出母指和食指,对捏这个动作三年没做了,这次虽然也是费力,但很神奇的是,两个指腹竟然碰到了一起。 陈云启立马激动了,呵呵地傻笑起来,那声音就象只找窝下蛋的母鸡,害得龙云轩不得不站起身离他远一些,傻是种病,他怕传染。 杜清酌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陈云启手指恢复得不错,血液供应很顺畅,肌腱和神经正在生长,除了有些常规性的术后水肿,整体情况良好。 杜清酌不再理会兄弟两个,转身去了王仲景的房间,趁着老头儿高兴,得赶紧把那个营养神经的秘方学会。 杜清酌和王仲景简直是天生的师徒,一样一样的医痴,交流起医学来,两个人恨不得忘了吃饭和睡觉,这一聊就是一个上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杜清酌才意识到该吃饭了。 出了王仲景的屋,就见陈云启满头是汗,仍然孜孜不倦地捡着大豆,龙云轩站在一侧,很是无聊地将陈云启捡进盆里的大豆偷偷拿出来,趁着表兄不注意,将豆子重新放回到桌上去。 胖子陈云启专心致致的样子有些呆萌,也没注意到龙云轩的动作,有这么个坏心眼儿的表弟,陈胖子这顿午饭看来是吃不上了。 杜清酌没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而是冲着陈胖子鼓励地点了点头:“嗯,很刻苦,这样下去恢复的速度和质量都会有提高。捡完了这些大豆,你就开始握鸡蛋,什么时候把鸡蛋握碎了,你就可进入下一步练习了。” 话落,杜清酌抬腿走了。 龙云轩心里郁闷,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如此无视他的存在,来了没给他问个安,走了也没跟他打个招呼,他这个将军就这么没有存在感? 龙云轩只觉得一颗心如同泡在醋里,酸得有些莫名其妙,默默走出翠竹斋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杜清酌的院子。 院门是关着的,里面传出窃窃笑声,也不知道这女孩子在里面又弄的什么古怪玩意。 四下里看了看,小五这小子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竹林附近又没什么人,龙云轩纵身越上一棵青竹,向小院儿里望过去。 院中央支着一个长方形的铸铁箱子,里面燃着碳火,杜清酌坐在碳火旁,面前是一排牛羊肉串成的竹签子,灵巧的小手正在洒佐料,肉在碳火上烤得滋滋冒油。 杜清酌时不时拿起一根烤熟的肉串,边撸边烤,吃得美滋滋的,就差再配上一瓶大绿棒子啤酒了。 上辈子不曾享受的青春,这辈子一定要加倍补偿,人生不只学医一件事,做一个肆意人生的医痴也很不错。 然后,龙云轩终于看到了失踪不见的小五,这小子坐在桌子旁,甩着腮帮子猛吃肉串不说,手里还拿着个酒杯,不时滋一口小酒。 哎,你个小王八蛋,有这好事怎不带着你家龙爷,你……想起最近这几日,小五和青竹园走得极近,又是麻将又是斗地主,听说还弄了不少美容养颜的方子,最近他娘和他姐更是脱胎换骨一般白嫩。 龙云轩一脸的乌黑,轻轻越下青竹,迈着大步回自己院子去了。 第四十九章 采药 当天晚上,小五不知道龙爷抽了什么疯,半夜里下着大雨,龙云轩派人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让他把一份密信送去军营。 小五看着手中的信件,上面封着黄蜡,中央一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密”,他也不敢耽搁,冒着大雨骑快马到了军营,把信件交给卫将军小六。 要不是因为小五的到来,小六就回营帐去睡觉了,打着哈欠把信拆开拿在手上看了一眼,脸上就是一愣,信上分明写着让他找个理由揍上小五一顿,将军要揍小五,那还需要理由? 小六脸色立刻黑了几分,一声令下,手下将士一涌而上,把小五拿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军棍。 小五捂着屁股有些莫名其妙,追问小六原因,小六摇头晃脑想了半天:“哼,信送得迟了,贻误了军情,该揍。” 小五火大:“平日你小六就看不惯我,还不是因为我每天可以陪伴将军左右,你小六眼红就直说,干嘛寻个借口打我。” 小六眼皮跳了跳:“你就是贻误了军情,还要狡辩!” 小五吼道:“现如今大乾国内天下太平,哪有什么军情,所谓的军情莫非就是要打我一顿?” 小六嘿嘿一笑,恭喜你答对了,可他只能把这话憋在肚子里,不能说出来,一双眼睛看着小五,让他自己用心去体会,“你品,你细细地品。” 风大雨大,小五披风戴雨回到龙府,龙云轩却不睡觉,大马金刀坐在书房正中,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看得认真。 小五一瘸一拐进了屋,往地上一跪,抬头正要告小六的状,就见龙云轩用书严严实实地挡着脸,小五向左边挪了挪,将军的书向左移去,向右挪了挪,将军的书向右移去,这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这个时候,小五才突然明白了什么,这状也用不着告了,将军看似谦谦君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伺候了他十几年的小五怎么不知,这人腹黑着呢。 隔了两日,龙云轩再去看陈云启的时候,身后乖乖地跟着小五。 挨了一顿揍,小五也反醒自己了,主子就是主子,这几日玩得太嗨,还真是忽略了将军,看来真得收收心,再不能跟着杜清酌瞎胡闹了。 陈云启现在手指已经稍稍能活动了,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天不厌其烦地捡大豆,握鸡蛋,还在练习杜清酌教他的一套手指操。 龙云轩来的时候,陈云启正在练拳,这两日他起五更爬半夜,将早就丢弃的那些武艺也捡了回来,一套拳舞得虎虎生风,身材似乎也瘦了那么一点点。 一套拳打完,陈云启这才迎着龙云轩走过来:“云轩,再过两天,清酌要去白云山采药,王老神医、药童都跟着去,我也跟去凑热闹,你去吗?”陈云启热络地邀请着。 “采药,人家医生出门采药你跟着去干什么?”龙云轩不知道采药有什么乐趣,自己这表兄还一脸的向往。 “郊游啊!你要不想去就拉倒。”陈云启开始整理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衣服要带上几套,鞋子要拿双软底的快靴。 龙云轩一头雾水,一回头,就见小五一脸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瞪了小五一眼,小五立刻摸了摸屁股,这顿打小六虽然没下狠手,但还是肿了三天,现在还疼呢。 龙云轩出了青竹院,冷哼一声:“杜清酌?还真是人如其名,不轻作,你还想作出个花来吗?” 心里恨恨道,出去玩带那个陈胖子,却没想着带我,龙云轩一时间情绪低落,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 结果到了第三天,杜清酌仅仅是出门采个药,追随的人还真是不少,清风明月自不用提,还有老神医和两个药童,陈云启带了两个小厮,洪爷带着洪夫人也凑了个热闹。 原本没说要去的龙云轩,到了最后也派小五过来打了招呼,他收拾了弓箭,说是要跟着一起打个猎。 这一行十几个人,乘坐四辆马车三匹俊马,出了门也是浩浩荡荡,刚拐过巷子,就有一辆马车堵在了路口。 小武皱起了眉,打马上前喝问何人拦路,一个小丫环手里捏着帕子走了出来,脆声声道:“龙夫人通知我家五小姐,龙将军要出游,让我们家小姐也跟着出去散散心。” 杜清酌正坐在马车里看医书,听到这么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愣怔,探出头来问道:“我去采个药,怎地变成了将军出游?这谁造的谣?” 后面一辆马车里的陈云启唇角一勾,采药?如果真是采药,为什么让张屠户给杀了一只羊?昨天晚上调了佐料涂抹得仔仔细细,今天早上就偷偷放在后面一辆马车里,鬼才信你们去采药。 要说这杜月升的出现,还是龙夫人搞出的事情,两位夫人订好了儿女的亲事,本以为两个人就算明着没什么暧昧,暗下里也应该有点儿动作,写封书信啊,传个信物啊,甚至私下里偷着见见面也未偿不可,可是两人就跟不认识似的,各忙各的。 其实杜月升也想和龙云轩亲近,只是龙云轩这个人每天除了书房就是军营,这两个地方都是杜月升无法触及的地方,龙云轩不来找杜月升,总不能让杜月升一个大闺女,天天上赶着去找龙云轩吧。 谢婉儿也知道杜月升的难处,只好又去找龙夫人商量,正巧遇着这次杜清酌采药,既然跟着去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杜月升一个,于是变着法的把杜月升硬塞进了采药的队伍中。 既然是龙夫人安排的,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龙云轩一挥手,一马当先走在了队伍前面,杜府的马车紧随其后。 杜月升掀了车帘看着马上的少年将军,浓黑的发,挺直的背,削瘦的腰,那飒爽的英姿直接撞进了她的眼里。 杜月升的心里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脸上更如绽放的桃花,只是任凭一双纤手抬得酸痛,也不见将军回头看她一眼,杜月升堵气地哼了一声,吧嗒一下撂下了车帘。 第五十章 野餐 一队人马出了京城,一路西行,中午时分,马队到达白云山脚下,选了山脚一条小河旁停下来。 清风明月先下马车,找了个地势平坦的沙滩,冲着王仲景的两个药童挥了挥手,药童报着四顶账棚跑了过来,陈云启也带着小厮过来帮忙,帐棚很快支好。 杜清酌叉腰站在帐棚旁边,吩咐陈云启和小厮去拾干柴,清风明月去河里打水,小五负责支起一口大锅,最后一指龙云轩:“你,不是要打猎吗?现在不去更待何时?” 龙云轩头一回被人指东指西安排做事,还有点儿不习惯,正想说道两句,人家杜清酌根本就不理他,转身去帮着小五支大锅去了。 龙云轩弄了个自讨没趣,幸好洪先生及时拿了弓箭赶过来,“山脚下那片林子里不少野鸡和野兔,咱俩今天给大家弄点野味。” 龙云轩只好悻悻地跟着洪先生走了,其实……他想让小五去打猎,他留在河边和杜清酌一起支那口大锅。 过了没多久,龙云轩和洪先生就从林子里回来了,洪先生腰上多了两只野鸡和两只野兔。 到了营地,就见河边已经升起两个火堆,一堆火上支了木架子,把杜清酌煨好料的羊架了上去,清风明月负责烤羊。 另一个火堆用石头垒了个简易的灶,铁锅里烧着开水,看上去热气蒸腾的样子,见了洪先生腰上的野味,杜清酌堆起满脸的笑,把鸡和兔接过来,递给小药童去拔毛放血,没多会儿,锅里鸡肉混着兔肉炖了一大锅。 趁着羊没烤好,鸡兔肉也没熟,杜清酌回马车拿了几支鱼杆,看着陈云启:“陈胖子,比赛钓鱼怎么样?” 陈云启哼了一声:“比就比,怕你不成。” 鱼杆有四支,陈云启马上冲龙云轩招了招手,龙云轩也不客气,走过来拿了一支,再加上王老神医,四个人在河边坐好,各自下了钓饵,这钓鱼比赛就算是开始了。 两个药童很自觉地又从车上搬下了烤箱,把钓上来的鱼打理干净,串上竹签抹了佐料,点了碳火在烤箱上烤起来,动作特别娴熟,看来平日里没少跟着杜清酌吃吃喝喝。 洪夫人也没闲着,带个丫环扯了些野菜,亲自动手熬了个野菜鲫鱼汤。 小河清可见底,这地段又很少来人,鱼也没有警惕性,没多会儿,龙云轩身边的小木桶就有了半桶鱼,陈云启也钓了不少,老神医更是心如止水,桶都快满了。 杜清酌这边倒好,一会儿看到只羽翼漂亮的鸟,扎扎乎乎追鸟去了,一会儿摸到一只透明的虾,嘚嘚瑟瑟摸虾去了,到了最后,竟然半条鱼也没钓上来。 没钓到鱼也就罢了,蹦跶得太激动,脚底下一滑,还一个跟斗摔进了河里。 这一跤可是把陈云启笑痛了肚子:“我说清酌,你是钓鱼啊,还是鱼钓你?” 杜清酌把杆一扔,抖了抖身上的水:“不钓了,我去喝洪夫人的鲫鱼汤。” 河边又是烤肉又是烤鱼,还有鲜香的鲫鱼汤,热闹得很,杜月升却全程没下马车。 荒山野岭的,她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主动下车?怎么可能跟杜清酌那野丫头一样,东跑西颠跟着下人一起疯? 杜月升虽然端着架子,坐在马车里也是如坐针毡,她多希望龙云轩能过来一趟,要是他肯请她下车一起去河边逛逛,她也不是不能放下大家闺秀的面子…… 可是龙云轩似乎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上一眼有,这让杜月升很是失望。 马车里又热又闷,顺着车帘缝隙还钻进来不少虫蚁,杜月升憋了一身的臭汗,身上还被咬了好几个红肿的大包。 黄昏,落日余辉洒在河面上,泛起金黄的鳞波。 小药童从马车上搬了几张小桌拼在一起,河边的男男女女围坐在火堆旁,吃着烤羊肉、烤鱼串,男人饮着烈酒,女人喝着鲫鱼汤。 杜月升毕竟是龙云轩的未婚妻,就算是龙云轩一时玩得兴起,顾不上她,小五也不能冷落了未来的将军夫人,割了羊肉,拿了烤鱼送到车上去。 杜月升在车里等了一下午,就盼着龙将军过来请她下车,可是到了最后,竟然是小五给他们送吃食,她赌着气不想吃,肚子又饿得受不了,最终还是放下大小姐的架子,把鱼和肉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小河边,晚风带着河水的清凉,吹去了人们一身的燥热。 龙云轩和陈云启各自倒了一杯酒,对撞一下,一口干掉半杯,龙云轩脸上涌起一层红晕,眼角瞟向一旁的杜清酌…… 小丫头捧着个小碗儿,白嫩的小脸蛋上粘了一点儿黑灰,正和洪夫人取经,怎么把这鱼汤熬得如此鲜香入味,野菜也没有什么土腥的味道。 陈云启此时也看向杜清酌,眼睛立刻瞪得溜圆:“杜清酌,放下你的汤,到这边来坐。” 杜清酌唇上挂着半截青菜叶,用力吸溜着,含糊不清道:“干嘛?人家喝汤呢,这汤可真鲜。” 陈云启拿了个空杯,倒上一杯白酒:“喝什么汤,喝酒,赶紧过来喝酒。” 杜清酌故意扭了扭腰,捏着嗓子道:“不嘛,人家是女孩子,你看哪个女孩子喝酒了。” 清风明月一看她那假得不能再假的样子,忍不住掩嘴笑起来。 陈云启更是咧着大嘴,一边笑一边拍着一旁小五的后背,小五刚吃进去的一口羊肉差一点儿被拍出来。 一旁的老神医也绷不住脸,笑出了一脸的核桃纹,洪先生更是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害得洪夫人站起来不停地给他顺着后背。 龙云轩开始还想装酷,在一片笑声中,还是侧过了脸,轻轻勾起了唇角。 陈云启笑了一会儿,板起脸:“你少来,认识你那天起就没当你是什么女孩子,别整事,过来喝酒。” 杜清酌也不装腔作势,两步走到陈云启身旁坐下,接过酒杯:“陈胖子,这么干喝没意思,咱们玩萝卜蹲吧,蹲错了就喝酒。” 陈云启没听明白:“什么蹲?” 杜清酌解释了一下萝卜蹲的玩法,没多会儿,河边传来各种嗓音的叫声,萝卜、白菜、黄瓜、土豆,就连龙云轩,都化身为茄子,这也是他这辈子唯一被起了外号,而且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被个女人给喝多了。 第五十一章 白云山 夜深了,四顶帐棚,男人两顶女人两顶,那个杜家的大千金,最终还是睡在了马车上。 虽然只有四顶帐棚,但是帐棚够大,地上铺了兽皮,再铺被褥,睡上去不潮不湿还保暖。 杜清酌给药童送了自制的花露水,每个帐棚喷一喷,保证蚊虫不敢进,还有促进睡眠的作用。 龙云轩和陈云启睡一个帐篷,进帐的时候,龙云轩脚下已经有些虚晃,陈云启把人轻轻放在铺好的被褥上,嘴里恨恨地道:“不能喝,逞地什么强。” 龙云轩嘴里喃喃道:“怎么?你的意思让我输给那个小丫头?” 陈云启噗嗤一乐:“我说表弟,无论是谁家的大丫头小丫头,你可从来都不放在眼里,从来不会顾及谁的想法,这个小医童有点儿特别了?” 龙云轩翻了个身,嘴里喷着酒气:“她不特别吗?” 陈云启点了点头:“嗯,是挺特别,可是……你那个未婚妻还在马车上呢,你不管她?” 龙云轩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白了陈云启一眼:“她……也不知端得什么臭架子,我管她是不是喂了蚊子。” 话落,整个人已经睡了过去。 这家伙根本就是个伪直男,分明什么都看得透彻,他这是瞧不上杜月升的自命清高,故意冷落人家的。 清早起来,帐棚里的人陆续钻出来,一个个神清气爽,有压力的已经充分解压,没压力的也是心情愉快,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就是野餐的作用,在大自然的拥抱下放松自己。 清风明月早就煮好了白米粥,昨天剩的鱼打了鱼酱,招呼大家洗脸吃早饭。 杜大小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蚊子嗡嗡一宿,她的脸上和手上咬了好几个大包,觉也没睡好,眼睛周围乌青一片,要不是车里还有几个蚊子赶不出来,实在是熬不住了,她才不会如此狼狈下车。 陈云启是个没心没肺的,也不讲究什么分寸,一见杜月升如此模样,忍不住拍着大腿笑了起来。 杜月升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矜持,抻了抻衣服上的褶皱,轻轻给陈云启揖了揖:“云启表哥见笑了。” 这一声表哥叫的,陈云启还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收了笑,规规矩矩还礼。 杜清酌看了眼站在一旁,风轻云淡的龙云轩,还真是替杜月升悲哀,遇到这么个千年老直男,对自己的未婚妻不闻不问,蚊子叮虫子咬算什么,被老虎叼了也不会着急吧。 唉哟,便宜姐姐以后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吃过了早饭,杜清酌领着青风明月换了身紧身衣装,背上药蒌,招呼着老神医一起上山采药,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出门采药,别以为杜清酌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三个女人和一个老头,还领着两个未成年的小药童,白云山山高林密,山腰以上雾气缥缈,老的老小的,就这个阵容,陈云启和龙云轩要是不跟着,自己都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回头看了一眼杜月升,龙云轩对她说了出门以来的第一句话:“五小姐,您是跟着还是……” 杜月升迟疑了片刻,看了看白云山,小腿肚子都在抽筋,又一脸哀怨看着龙云轩。 龙云轩转身对小五说:“小五,你留在山下保护五小姐……” 小五扁着嘴,一脸的不愿意,可还是停了下来,守在杜月升的身旁。 龙云轩这是非上山不可了,就算是有山有水有美人,也拦不住他的脚步,杜月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如果不跟着,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杜月升赶紧说道:“将军,出门采药是我自己要来的,自然也会跟随将军……” 龙云轩根本不等杜月升把话说完,既然想去还有什么可说的,大手一挥:“出发。”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前走,杜月升苦着个脸看着龙云轩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跺了跺脚跟上。 这一路可真是苦了杜月升,长裙飘飘自是美妙,但是被山上荆棘刮来划去,很快裙角就成了布条,小腿也是左一条右一条的血痕,还有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虫子,钻进裙下乱咬,可是作为一个大小姐,她又不能掀了裙子抓痒,这一路罪受的,自是哭都哭不出来。 杜清酌和清风明月三个人,却完全没这个担心的必要,采药就是采药,早就备好了衣服,紧身衣裤勾勒着完美的身段,羊皮短靴轻巧又结实,靴口用彩缎一扎,小腿旁象是飞了两只彩蝶,翻山越岭轻快灵巧。 杜清酌一路跟随王仲景认中草药,辨识药理药性,一时间几乎忘了时间,也忘了疲倦,东一棵西一棵地采摘各种植物,一一拿到王仲景面前请教,要说整个队伍里走路最多的,就应该是她了。 最让人佩服的还是王仲景,八十多岁的高龄,竟然还跟得上队伍,只是龙云轩很怕累到了老先生,每隔一会儿,就让小五背王仲景一段,让老神医可以歇歇气。 杜月升一直走在队伍最后面,要不是两个丫环连拖带拽,她早就趴在地上一步也不想走了,看着龙云轩背影的眼神,从羞涩到哀怨,最终变成了嗔怒。 就这么走走停停,一行人最终还是蹬上了山顶。 白云山山如其名,山顶一片雾气缭绕,云在山头飘绕,人如站在云中,风景美不胜收。 这要是换成自己的那个年代,杜清酌肯定第一时间拿出自拍杆,先给自己来一套美哒哒的照片。 杜月升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什么风景不风景的,她都无心再看,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根本不管石头上是不是生满了青苔,大小姐终于不似早上起来时那么矜持,露出了一脸的痛苦和不耐。 清风明月拿出小厮们背着的水和干粮,分成若干份分发下去,吃饱喝足,众人仍然是四下里采药。 龙云轩也忘了之前上山打猎的借口,根本没有再拿出身上的弓箭,而是和洪先生一起认真帮着搜集药材,这些药材现在看上去不起眼,说不定来日就能抢救一条鲜活的生命,只有上过战场,最贴近死亡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意义。 第五十二章 坠崖 山中空气清新,此时云雾已经散去,太阳不显得灼热,有树木遮挡,更是凉爽舒适一些。 所有人都跟着老神医学认几种药材,分成三个小队,背着竹筐去林子里采药。 杜月升原本不想钻林子,可是看到龙云轩那一组只有他和陈云启两个人,心思又是一动。 杜月升撑着身子站起来,带上两个丫环,走到龙云轩身边,算是跟着龙云轩凑成了一队。 听完老神医交待的注意事项,杜月升在丫环的搀扶下也进了林子,没用多久,慢吞吞的她就落在了龙云轩和陈云启很远的地方。 两个男人也不太理会杜月升,一边扒拉着蒿草寻找草药,一边聊着天,习武之人更是眼疾手快,身后的竹筐也越来越沉重起来。 陈云启低声问道:“云轩,你觉得那个小军医怎么样?” 龙云轩点了点头,怪不得表兄一直鼓动他跟着采药,肯定是王仲景和他说了什么,他这是想让龙云轩了解杜清酌,更是在极力举荐杜清酌。 其实龙云轩早就有拐杜清酌进军营的想法了,只是苦于不愿意主动提出来,经此一行,龙云轩对杜清酌的看法又有了改观,根本不在乎她女孩子的身份了,于是点头道:“杜清酌人还不错,还请表兄从中撮合,少不了你的好处。” 话落,陈云启点了点头,脸上的肥肉挤在了一起,露出一个深藏不露的笑容,看来老神医所托之事,一点儿都不难办。 杜月升紧赶慢赶,总算是追上了两个男人,好巧不巧的,龙云轩最后的那句话直接落入了她的耳朵,杜月升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怎么?龙云轩刚答应了自己的婚事没几天,又想去勾搭杜清酌了?杜清酌那个野丫头有什么好?就她那样子能相夫教子吗?能是个贤妻良母吗? 杜月升突然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疲惫,再也打不起精神跟下去了,于是哑着嗓子和龙云轩打了招呼,带着丫环撤出了林子。 杜月升迎着太阳往回走,脸上却如同挂着一层寒霜,看得两个丫环都有些莫名发抖。 直到再也看不到龙云轩和陈云启的身影,杜月升才停了下来,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熊熊燃烧,杜清酌这个死丫头,怪不得从小就看她不顺眼,原来长大了以后会处处跟她做对。 杜月升恨不得能把杜清酌粉身碎骨,却也是搓着一双手无计可施,她在杜府,杜清酌可是在龙府,人家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却似乎和龙云轩远隔着千山万水,怎么才能除了这个祸害呢? 正在杜月升暗自咬牙切齿的时候,脚底下一个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明月,你可得扯住我,这山崖太高了,如果我掉下去,可没人教你们怎么变得更漂亮了。” 是杜清酌的声音,杜月升连忙四下里寻找。 明月带上了哭腔:“清酌,你还是不要去摘那株灵芝了,等一会儿洪先生他们把那些药材捆扎完了,就会赶过来,还是让洪先生帮你采吧。” 杜月升终于听出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心地移动脚步来到山坡边缘的一棵树旁,伸着脖子向下张望…… 杜清酌他们那一队原本还有洪先生夫妇,洪先生两口子和清风捆扎药才,明月和杜清酌先走一步,却在山崖上看到了一株天然的大灵芝。 杜清酌脚下是一道深幽的悬崖,她一手扯着明月的手,身体蹲下来,另一只手去摘悬崖下面不远处的灵芝,两个人如同柔弱的小草,被山风吹得摇摇欲坠。 杜月升一撇嘴,脸上露出一丝阴毒,伸手拾起一块带着棱角的山石,照着明月扔了过去。 “啊……”这一石头本想打明月的手,可是杜月升又不是练武之人,手头儿欠了些火候,一石头砸在了明月的头上。 虽然砸偏了,效果似乎更好一些,明月一声惨叫去捂额头,杜清酌也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两人的手同时一抖,杜清酌象只风筝一样,整个人掉下了山崖。 杜月升一见杜清酌落崖,立刻收回了脑袋,冲着两个丫环低声道:“快走。” 到了这时候,杜月升腿似乎也不疼了,脚也不肿了,整个人风一般地走在前面,两个丫环倒是拼了全力才跟得上。 回到山顶没多久,就听得山崖那边好几个人的喊叫声,都在呼唤着杜清酌的名字,杜月升脸上露出一丝阴笑,警告身边两个丫环:“嘴都给我严实点儿,露出风声把你们全都发卖到勾栏院!” 两个丫环脸色一凛,纷纷表示自己是杜月升的人,不会出去乱说话的。 杜月升坐在石头上歇脚,脸上的过了没多会儿,洪先生和老神医他们匆匆赶回了山顶,洪先生脸上带着凝重,冲着杜月升挥了挥手:“走,我们先回府。” 杜月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脸懵的样子问道:“怎么?药采完了?” 洪先生看了杜月升一眼:“老神医的爱徒掉山崖下面去了,将军、陈云启还有小五三人下去找人了,怕我们在山上再有别的危险,让我们先返回城里去。” 杜月升一脸的惊愕,立刻从山石上站了起来:“什么?清酌掉到山崖下去了?我不走,我要等清酌安全回来,她是我妹妹啊。” 洪先生压力很大,出了这样的事情,每个人都心情沉重,将军把这一大群人交给自己,老的八十多,小的不到二十岁,还得安全带回府,路上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洪先生强压住满心的不耐:“五小姐,天也不早了,到了晚上这山上说不定会有野兽出没,将军正全力寻找杜清酌,咱们在这儿会让他分心,我们还是赶紧按他的吩咐回府去吧。” 杜月升马上摆出一副很懂事的样子,眼里噙着泪,悲伤地点了点头:“嗯,听洪先生的。” 下山已经是太阳西斜,所有人紧张地收拾东西,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只有陈云启的小厮留下来看守着龙云轩的马和杜清酌的马车,其他人一路顺利,回到京城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第五十三章 寻人 龙云轩、陈云启和小五站在山崖边缘,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山谷,那里雾气弥漫,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 龙云轩脸色很难看,一双剑眉紧锁着,细看之下,手指都在微微地颤抖。 “这样吧……”龙云轩声音略带着沙哑。 “我顺着杜清酌掉下去的地方从山崖爬下去,沿路寻一寻,这丫头别是挂在了什么地方。” “小五,你找一条小路快速直插山谷,如果找不到杜清酌,就别在下面等我,赶紧回山顶和表兄汇合。” “为什么?”小五的任务就是负责龙云轩的安全,怎么能弃他在山谷。 “山谷情况复杂,说不定还会有瘴气,气候也是说变就变,还经常有野兽出没,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要是全黑下来,就麻烦了,你和表兄汇合就直接下山,去昨晚我们住过的那个营地等我。” 小五不太接受龙云轩的安排,可是又不敢忤逆将军,找小路太慢,还不如他陪着将军从山崖一起攀爬下去。 小五伸头看了一眼,山崖如同刀切一般,没有几处能落脚的地方,要说硬功夫他还成,这轻功……小五缩回了脖子,话全都咽了回去,还是赶紧找小路下山吧。 龙云轩又看向了陈云启:“表兄,你的手还不是很方便,就在山顶等着,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有个照应,小五要是自己回来,你也不要为我担心,活我要找到杜清酌的人,死了也要找到她的尸体。” 陈云启点了点头,搂起长衫坐在了树下,“你的本事我知道,就算是山里出了老虎狮子,也伤不到你,对于你来说,我们留下来就是个累赘,你放心去吧,虽然我手不好用,但还不至于拖你后腿。” 龙云轩点了点头,一个纵身,飘向山崖下方四五米远的一棵斜生的老松树…… 再说杜清酌,一路从山崖摔下来,如同坐了一次过山车,小心脏好似悬在半空又直接落下,幸好被半路上一棵横生的老树拦了一下。 杜清酌挣扎着想抱住眼前的树枝,已经干枯的树枝不经扯,咔嚓一声断了,虽然身体得到缓冲,最终还是一落千丈。 完了,完了,杜清酌眼里全是绝望,她就恨这老天真是能开玩笑,有的人一生顺顺当当一辈子,她平白无故多活了一生,没想到却是个大坑,三番两次要丢了小命,死也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竟然要死上好几次。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扑通一声,她落进了一个大水潭之中。 没死?杜清酌被灌了好几口水才明白过来,连忙用自己那不上道的狗刨游到岸边,抬头看了一眼云端之上的崖顶…… 我的妈呀,看来只要老天爷高兴,多神奇的事情都能让你摊上,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 杜清酌正欲从水里爬上来,就觉得脚踝一痛,整个人歪在了水潭边。 强撑着用胳膊撑着身体,一点点从水中爬上来,再看自己的脚踝,原来是被树枝划到了,一个深深的大口子斜在小腿上,还在流血。 杜清酌摘下腰上挂着的医药包,里面的纱布全都湿透了,还好,药剂做过防水处理,还是能用的。 杜清酌给自己清理了伤口,也没什么可以用来包扎,就这么把小腿放在潭边一块石头上晾着,整个人躺在地上,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明月肯定是被什么东西打到了,才会尖叫一声松开手,杜清酌也是因为明月的尖叫,手抖了一下,才从明月手中滑脱。 在杜清酌掉下来的那一瞬间,脸正好冲着上方,似乎看到山坡上有一个粉色的裙裾一闪而过。 这一路同行的,只有杜月升穿着粉色的罗裙…… 杜清酌不由得叹了口气,女人何苦要难为女人呢? 龙云轩心里很急,一路攀着石缝下来,几次差点儿失手掉下来,好在这山崖看着其深无比,实际上是因为下面雾气缭绕,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两刻钟不到,龙云轩已经安全落地。 龙云轩认了下方位,找到杜清酌坠落的正下方,这里是个方圆几十米的大水潭,水潭清可见底,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他站在潭边冲着四周呼喊着杜清酌的名字。 “在,我在这儿!”水潭对面传来女孩子虚弱的回音。 龙云轩情绪前所未有的失控,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向沉稳的他,早就已经心浮气躁,三两步绕过水潭,就见杜清酌躺在地上,小腿架在一块石头上,腿上明显一道半尺长的伤口。 龙云轩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来到近前,激动地道:“你可吓死我了,让我看看,还伤到了别的地方吗?” 龙云轩伸出一只大手,一把将杜清酌拉入怀中,紧紧拥在心口处,另一只手抚上杜清酌头顶的软发,目光从上致下打量起杜清酌。 “啪!”深情注视的龙云轩冷不防挨了一巴掌,捂着脸,莫名其妙看着杜清酌,明明是她动手打了人,为什么她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的委屈? 杜清酌也知道龙云轩只是心里焦急,并不是有意轻薄,可这位将军也太粗枝大叶了吧,怎么能随便这么抱人家,甚至还要来个摸头杀,似乎不打上这一巴掌,他还不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有多出格。 他可是个有未婚妻的人啊!这是重点! 杜清酌从来没想过当小三啊!这是重点中的重点! 杜清酌这一巴掌想打醒龙云轩,没想到大将军象小孩子一样委屈,嘟着嘴道:“原本那么高的山崖,我还不相信你只伤到了小腿,打人打得这么用力,看来挺抗摔,真没受什么大伤。” 杜清酌瞪了龙云轩一眼,一只手把人推得离自己远一些,眼里全是嫌弃。 龙云轩被这一眼嫌弃给烫到了,刚看到杜清酌时那种兴奋的心情,也一下子冷到了心底,脸上被打的地方更火辣起来,怒道: “你这小丫头,我可告诉你,长这么大小,我还没挨过谁的打,上次被你踹了就踹了吧,这次你还敢打我的脸,事不过三,再有下次,我可要还手了。” 杜清酌冲着龙云轩翻了个白眼:“你还想有下次?谁让你乱占人家便宜了!再有下次,我直接废了你。” 说完,杜清酌别过脸去不看龙云轩,那条伤腿不小心蹭了一下,“嘶……好疼。” 原本还想再互怼几句的龙云轩,突然没了斗下去的兴致,叹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第五十四章 回府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却不忍再和她斗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怕是吓得魂儿都要飞出来了吧。 龙云轩伸手从里衣撕下块布来,想要给杜清酌裹伤口。 杜清酌抓过布片一把把龙云轩推坐在地上:“你别过来!我是医生,我自己能包扎!” “唉,这世道,好心没好报啊!”龙云轩索性也不起来了,托着下巴看着杜清酌熟练地包扎伤口。 不知不觉间,龙云轩就往前挪了挪,见杜清酌没有发现,又挪了挪,两个人凑得很近了,龙云轩闻到了杜清酌身上那种淡淡的茉莉香。 一整天,所有人都在深山里钻来钻去,也不知道出了几身的臭汗,杜清酌身上没有半丝汗味也就罢了,竟然还会有香气。 龙云轩不知不觉地伸出手,从杜清酌身上摘下残留的小树枝,还有一些水草的绿叶,触到一身又凉又湿的衣服,这才发现杜清酌浑身都湿透了。 龙云轩赶紧站起身,脱了身上的皂色长衫。 杜清酌刚好包扎完伤口,猛然抬头,立刻愣住了,这小子干什么,好好的脱哪门子衣服? 龙云轩一见杜清酌那张惊恐的脸,就知道这小丫头又把事情想歪了,赶紧把衣服扔在杜清酌身旁的草地上,转身走向一旁的树林: “我去拾柴点堆火,让你好好烤一烤,你先披我的衣服,不然就着凉了。” 杜清酌看着龙云轩的背影,心里涌上一丝温暖。 先不说一个大将军放低了身份,任由你又踹又打,单说从那么高的山崖上徒手下来,就是为了寻你这么个身份低微的小医童,这份恩情已经让杜清酌有了压力,更何况,人家还细致到怕你着凉,杜清酌看着龙云轩远去的背影有些发呆。 等龙云轩的身影消失在面前,杜清酌脱了身上的湿衣服挂在树上,把龙云轩的外衫裹在了自己身上。 这真是比睡衣还要宽松,杜清酌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自己包裹严实,只是走路的时候长衫拖在地上,看上去特别滑稽。 龙云轩拾了干柴回来时,腋下还夹着一只野兔,升起一堆火,默不作声开始烤野兔。 杜清酌拿了湿衣服坐在火堆另一边,小心亦亦地烘烤着。 没多会儿功夫,就听到小五的喊声:“喂,是你们吗?将军!清酌!” 小五是看到烟火,这才寻着了方向,跑到近前看到了两个人,立刻露出一脸的惊喜,“可下找到你们了,清酌,你没事吧。” 小五脸上的关切溢于言表,真是不打不成交,从见了第一面,两个人就一直是冤家,没想到小五还真把杜清酌放在心上。 杜清酌连忙笑道:“命大,就伤到腿了。” 见杜清酌没事,小五立刻板起了脸:“怎么搞的?那么大个人了,也不注意点儿安全,怎么会从悬崖上掉下来呢?你可是把我们给担心坏了。” 正在烤肉的龙云轩立刻投过来冷嗖嗖的一个眼神,象是也在责怪杜清酌的大意。 杜清酌暗自在心里琢磨,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极有可以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姐姐搞的鬼。 可是,面前坐着的人就是便宜姐姐未来的夫君,你当着他的面告姐姐的状,知道的,是你这姐姐从小就坏心眼儿,坏事不知道做多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心怀不轨,想要破坏姐姐的婚事呢。 杜清酌咬了咬牙,把心里这份疑问硬生生地吞下了,迎着小五责怪的目光,什么话也没说。 在山谷里坐了一会儿,衣服烤干了,龙云轩和小五背过身去,杜清酌这才换好了衣服。 龙云轩问小五:“你下来的那条路好走吗?” 小五摇了摇头:“要是好走,我能这么久才下来?这破地方哪有个路,我几乎就是拿着刀披荆斩棘过来的。 “那……你再披荆斩棘回去吧,我跟在你身后,背着杜清酌。”龙云轩矮下身体,把后背留给了杜清酌。 杜清酌的脸立刻红了,除了爷爷和爸爸,她没被任何男人背过,就算是爷爷和爸爸,那也是在她十岁之前,现在那么一个宽阔结实的后背对着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趴上去。 “你做梦呐,还不快点儿,再磨蹭下去天就黑了。”龙云轩恨不得把这迟迟不肯上前的小丫头扛起来。 来自新时代的知识女性,还能被古代的封建男人吓倒了?背就背,上就上,杜清酌两手攀住龙云轩的肩膀,整个人伏了上去。 龙云轩一起身,杜清酌就觉得忽悠一下,原本还搭在肩头的胳膊突然变成了环抱,紧紧地搂住了龙云轩的脖子。 龙云轩勾唇,暗自一笑,臭丫头,跟别人都能打成一片,遇上本将军就总是拧着性子来,再拧不也得乖乖到背上来? 龙云轩叫小五快些赶路,小五答应着向前走,心里却是有些纳闷,咱家将军这是咋了,不是一直不大亲近女人吗?哪个女人离得近了,都会被呵斥,这怎么还背上了呢? 小五拿出腰刀,仍然是一路劈砍,爬回山顶的路真的很难走。 龙云轩为了让杜清酌心安,尽量放稳了身形,结果走了没多会儿,他发现一切想法都是多余的,杜清酌这个心大得能装下大象的女人,竟然在他背上睡着了。 龙云轩哑然失笑,脖子上有个热乎乎的小脑袋,不停地东倒西歪,嘴上的热气喷在他颈间,让他觉得有些痒,可又不想扰了杜清酌的美梦,于是硬生生挺着往山上爬。 龙云轩他们几个回到龙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杜月升借口惦记着妹妹,也留在了龙府,实际上,她是在等着杜清酌的死讯。 听到将军回府的消息,杜月升立刻迎了出来,亲眼看到杜清酌在马车里睡得毫无形象,简直就是四脚朝天,最终还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小心亦亦把人从车里抱了出来。 杜月升这个气,你个该死的丫头怎么命这么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不死,这还有天理吗? 杜月升怕自己忍不住会在龙府发脾气,于是带着下人匆匆回了杜府,这两天努力保持的大家闺秀形象,到了此时也轰然崩塌,进房先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谢婉儿还是被林嬷嬷叫了起来,听闻林嬷嬷的汇报,急匆匆赶去云香阁劝慰女儿。 作为一府主母,谢婉儿其实不必做得如此尽心尽力,女儿家发发脾气,派个老嬷嬷劝慰两句也就算了。 如若是做得太过分,直接罚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杜长青的性子谢婉儿却很是清楚,用得着的捧得天花乱坠,用不着的踩得七零八碎,作为杜府主母,她心中的惶惑也是尤为强烈。 如今杜长青想往上爬,想要巴结龙云轩,杜月升就是捧得最高的人,谢婉儿也不想放开杜月升这张王牌,刚刚恢复正常的夫妻关系,再也不允许弄得七零八落。 谢婉儿赶到杜月升的院子时,杜月升已经砸完了东西,消了气,正坐在床榻上生闷气。 谢婉儿上前一步,轻轻拍着杜月升的背:“女儿啊,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跟着将军出去散心了吗?怎么会气成这样?是谁欺负了咱家闺女,你跟娘说,娘亲想办法给你出气。” 此时的杜月升已经恢复了理智,到了自己家,那副温柔和善的脸孔也不用再伪装,手里狠狠捏着帕子,转头问谢婉儿:“娘,有人挡着女儿进将军府的路,雇个稳妥人,女儿要把她做了。” 挡着姑娘进龙府的路,就是挡着杜大人高升的路,这事不但杜月升不能忍,谢婉儿也不能忍,立刻叫来管家杜有去办此事。 第五十五章 虚张声势 杜有怀里揣着银子,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自打临江村见到杜月升和杜清酌姐妹俩,姜晓云那点儿损事他就是一清二楚。 回到杜府,杜有也给大人明示过,只是这杜长青哪里有什么儿女情深,见了杜月升的美貌,就象见了升迁的官印,根本不管这女儿是真是假。 事情杜有预先也有想过,既然杜月升想着荣华富贵,非要趟这趟混水,他也不在意把可怜的杜清酌摘个干净,留在临江村安身立命,谁知道命运弄人,这丫头还是被搅和进来了。 杜长青如此无情,杜有却不能,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银子交给了儿子杜富:“富儿,别人去了我也不放你,不然这事你去做吧,顺便敲打敲打杜清酌,也算……给她提个醒。” 杜富自然明白杜有的心思,自己在也临江村见过杜清酌,被黑心养母苛责得瘦小枯黄的,不过那小丫头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姜氏来的路上那匹马,明显就是她做的手脚。 想到那小丫头还偷偷爬在草丛里看热闹,杜富心里就想笑,要不是杜富心细如丝,哪里注意得到路边草丛后面那张笑抽了的脸。 杜富自是有几个江湖朋友,当晚带了两人,翻墙越院,来到了杜清酌的青竹院。 原本想着捉几个小厮打一顿,再翻些值钱东西掠了去,弄得雷声大雨点儿小也就罢了。 可是到了青竹院,分别挑了窗户纸往几个屋子里一看,三个小丫头睡得四仰八叉,就是全扛了去,都不会有人知道,就这还用花大银子雇刺客? 杜富让朋友划拉些毛柴,点了一旁的小厨房,顺手从厨房里拿了个铜盆,放在窗下咣咣地敲,一边敲一边喊:“来贼了,快点捉贼。” 喊完了,带着两个朋友拔腿就撤,毕竟是将军府,是只老虎,做这虎口拔牙的事,跑得还是越快越好。 迈出青竹院,就见一道肥胖的身影瞬间来至面前,杜富尚未看得清楚,反应却是极快,没等人站稳脚跟,抬腿就是一个飞踹。 面前这人也不迟疑,不退反进,单臂一挡,两声闷哼,两人各退两步,似乎旗鼓相当。 这可是将军府,是人家的地盘,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却也是防备森严。 至于刚才三个人能顺利进来,那也是因为青竹院地处偏僻,而且住的又不是龙家要员,神医和杜清酌是平民身份,没什么仇家,所以巡夜的士兵没太重视这里。 将军府的男人会打仗,全大乾的百姓都知道,就算现在只有一个人出来阻拦,杜富也不敢恋战,拔腿就跑。 杜富如同泥鳅一般滑出三五米远,脚底更象是踩了风火轮,几乎跑冒了烟。 他的朋友一边跑,一边还从怀里掏了一大把枣核钉,迎着追过来的人全洒了出去,等那个肥胖的身影躲过枣核钉再想去追,人已经跳过院墙跑没了影儿。 胖子不由得气得直骂:“这来的莫不是兔子精?跑得也太特么快了。” 出来追赶的胖子,正是借住在翠竹斋的陈云启,他是第一个听到青竹院动静的人,第一时间窜出屋门,本想劫住这几个小毛贼,没想到小毛贼身手不错,脚底下还特别滑溜。 陈云启一脸失望地走回来,直接来到青竹院,就见三个小丫头一脸惶恐站在院子里,象是被吓傻了一样,还是翠竹斋的小药童反应快,拎了几桶水帮着把厨房墙角下的火给灭了。 上山采药本就是个累活儿,再加上坠崖受伤,杜清酌又惊又吓,马车上就睡了一路,被龙云轩抱回青竹院,几乎都没怎么睁眼,半夜被铜盆子的敲击声惊醒,披着件外衣,瘸着腿就跑了出来,到现在还没怎么弄清状况。 都哪儿跟哪儿啊,偷东西吧,整个府邸这里怕是最穷的院子了,抢人吧,三个丫头全须全尾,连根头发都不缺。 这到底哪来的笨贼?又不劫财又不劫色,咋不把自己笨死! 没多会儿,竹林里走出两个人来,是龙云轩带着小五,龙云轩来得匆忙,一头黑发没扎起来,披在肩头随着夜风飘飞,倒是把杜清酌看个眼里生花,这直男将军真是帅出了天际,随便一个造型就能当杂志封面。 小五闷声道:“将军,咱这府里来得容易去得难,若不是想知道这几个贼的底细,早弄死他们了,现在小四已经跟去了,抓人还是灭口?” 龙云轩摇了摇头:“毛贼来得太蹊跷,不抓也不灭,让小四把人盯起来,查个底朝天。” 话落,龙云轩目光落在墙根儿一捆烧了一半的毛柴上,又在杜清酌的窗下捡起铜盆,龙云轩想了一会儿,冷笑一声,转身面对似乎还在梦游的杜清酌身上。 “吓到了吧?没事,今晚我就睡在表兄那里,再有人来骚扰,我会让他有来无回。” 院子里的人散去,龙云轩果然住在了翠竹斋,整个龙府再次安静下来,杜清酌却无法入睡,一盏孤灯燃到天明,竟然第一次失眠了。 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越是活得舒坦自在,越是害怕这舒坦不长远,看来自己过得太安逸,该有的警惕都退化了。 天亮之后,杜清酌顶着乌青的眼睛,带着明月出了门儿,她要去弄条看门狗。 既然是看门狗,就要选体型巨大,凶巴巴的大型犬,前世杜清酌的老妈轻微洁癖,死都不肯让她养动物,她虽喜欢猫猫狗狗,也只能到处蹭撸人家的宠物,这回自己有了院子,早该当个痛并快乐的铲屎官。 大乾朝没什么狗市,想要养狗,都是找有狗的人家求来,有的人家生了狗崽,也是四处找人白送,不然主人家也养不起,这个世界没有袁隆平,没有高产水稻,人都不怎么够吃,又怎么浪费粮食喂太多的狗。 洪先生路子广,给杜清酌介绍了几个有狗的人家,一大早明月捏着一张写满地址的宣纸,带着杜清酌挨家去看狗了。 第五十六章 小八 中午,太阳有点儿毒。 杜清酌和明月看了几家狗,都是没什么脾气的小土狗,入不得二人眼睛,于是这一趟寻狗之路,算是一无所获。 无精打采拐过一条小路,前面传过来几声吠叫,摇头摆尾过来一条狗,黑鼻子黑耳朵黑爪子,一身黄黑的短毛,体形修长、健硕,两条后腿很有力,一看就擅长跳越。 小狗耷拉着脑袋来到杜清酌面前,咬着她的裤腿不松口,真是想睡觉就有人给送枕头,只一眼,杜清酌就喜欢上了这条狗,赶紧让明月在附近找找狗的主人。 明月敲门问了几家,都说不认识这条狗,或许是从哪里跑来的野狗吧,于是杜清酌心安理得把小狗牵回了龙府。 杜清酌前面刚走,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子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看着杜清酌牵狗的背影,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 狗牵回来的时候,龙云轩和陈云启又在神医客房里下棋,听到狗叫声,两个人出了屋子。 小五看到小狗,立刻跳过矮篱笆跑过那边院子,贱贱地凑了过去:“我说清酌,你这狗叫什么名字啊。” 杜清酌肚子里开始冒坏水,歪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嘿嘿笑道:“叫小七吧。” 杜清酌知道军营里还有一个小六,想想这龙云轩也是够懒,手下护卫守领和卫将军等要员,名字都是简单数字,倒也好记。 小五瞪了杜清酌一眼:“不能和我家七弟一个名字,重起。” 原来将军手下还有小七,杜清酌眨了眨眼,掰着手指头道:“你们这到底是哥几个啊,还有老八吗?” 小五很实在地摇了摇头:“七弟是最小的了。” 杜清酌哈哈地笑了:“那我们家狗就叫小八,来,小八,答应一声。” 小瘦狗四蹄欢跳,随着杜清酌手里扔出块糕饼,汪地叫了一声,然后窜到半空中接住了,来了个漂亮的着陆,叼到一旁去吃了。 小五有点傻眼,狗可不能叫这个名字,这不和自己成了哥们儿了吗,杜清酌已经满院子追着小八喊了,小五急得团团转。 “喂!杜清酌,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怎么能让狗跟我们哥几个排行,我们哥几个也要尊严的。” 杜清酌手举着糕饼:“可是小八喜欢这个名字啊!小八,喜欢就叫一声,让你五哥知道小八的想法。” 小瘦狗:“汪!” 小五看着狗一阵无语,你这贱狗还真配合。 “哈,你看它真喜欢,再说我们家小八可是只母狗,是个小美女,来,小八,接着。”手里糕饼扔了出去。 小五气得脸色涨红,却不知道如何反驳,就听矮篱笆的那一边院子里传来冷冷一声:“小九,接着。” 杜清酌一转头,就见一个东西冲着她飞了过来,来不及反应,一抬手接住,竟然是块玉牌。 细腻的羊脂白玉,一面刻着两个铁划金勾的狂草:小九,另一面刻着两个隶书大字:龙府。 杜清酌咬着嘴唇站在那里,有些不满地看着矮篱笆的那边的龙云轩,就是和小五开个玩笑而已,将军这也太护犊子了。 “我亲赐的玉牌,出入龙府随心所欲,你不要?” 龙云轩靠着一棵樱花树,眯着一双黑眸,唇角微勾,俊脸含着淡淡的笑,懒散地拿着刻刀,在另一块玉牌上奋刀疾书,樱花飘落在飘散的黑发上,妖艳绝美,勾魂摄魂。 杜清酌心中一声长叹,好吧,你美,你说了算。 杜清酌恨恨地收起玉牌,直接揣到怀里,这样一来,她就把自己排在了狗的后面,可如果不收玉牌……以后如何随心所欲? 虽然龙府不太限制自己的出入,但门口守卫也会上来盘问、记录,如果能够自由出入,会显得更有身份。 身份这种东西,是杜清酌当小牧童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对于现在的杜清酌来说,也格外珍贵。 龙云轩很快刻好了手中这一块,冲着正在欢跳的小瘦狗喊道:“小八,过来。” 小瘦狗竟然好象听得懂,越过矮篱笆,屁颠屁颠地跑到龙云轩面前,尾巴摇得要断掉似的。 龙云轩把手中玉牌挂在狗脖子上,摸了摸狗头:“本将军赐你的玉牌,出入龙府随心所欲,可别弄丢了。” 小狗汪汪叫着,一副顺从的样子。 杜清酌有些气不过,把自己排在狗的后面不说,还和狗用一样的牌子。 几步走到篱笆旁,叉着腰吼小八:“我才是你主人知不知道,别人给的东西不能乱收!你这贱狗,给我滚回来。” 小瘦狗嗖地躲在龙云轩身后,一双乌黑的狗眼从腿侧露出来,一副欠打的样子。 杜清酌指着瘦狗骂道:“好!好!好!你这只狗还真是没品!” 龙云轩看着小瘦狗:“小八,你乖乖的,明天给你和小九带骨头。” 这话说的,好象杜清酌和狗抢骨头似的,这个亏杜清酌可不吃,迈腿要跨过矮篱笆找龙云轩算账。 龙云轩拍了拍手上的玉石碎屑,“我娘亲手做的酱大骨,祖传秘方,肉汁鲜美,肥而不腻,烂而不碎,吃是不吃?” 龙云轩扬着半边眉毛,唇角一边弯起一个痞痞的弧度,阳光从樱树缝隙洒在他的脸上,秀气的鼻尖微皱,闪亮的黑眸深邃。 杜清酌已经爬上篱笆,撅着屁股停了下来,心里恨恨道,好,你帅,你说的都行。 杜清酌服了,对上这位妖孽将军,自己就是没脾气,赶紧从篱笆上下来,小瘦狗正在她脚下摇着尾巴打转,一脚差点儿踩了狗,赶紧换个落脚的地儿,她又没武功,手脚哪有那么协调,直接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哈哈!”所有的人都在笑,尤其龙云轩笑得最欢,杜清酌觉得自己真是没脸了,顺手抄起个棍子去收拾小八,院子里又是一阵人喊狗嘶。 龙云轩背着双手走出院子,晃晃悠悠进了竹林,走出去好远,小五还在回头看,“杜小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欺负我?让你地位不如狗。” 反正那条狗注定是小八了,再有个小九当陪衬,小五顿时不觉得委屈了。 第五十七章 鸡飞狗跳的日子 接下来的日子,龙云轩算是彻底习惯了青竹院的鸡飞狗跳。 小八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品种的狗子,总之贱得没有底线,一眼照不到就能越狱,到了青竹院的第二天,就把老神医种在院子里的甘草刨了个绝迹。 杜清酌拿了整套的缝合针线上门,这才平熄了老神医的怒火,不然的话,小八怕是当晚就变成了狗肉火锅。 第三天一大早,小八不知怎么溜去了小五的院子,把小五娘养的鹦鹉拔了好几根毛,小五娘心疼得直流眼泪。 听到消息的时候,杜清酌刚刚起床,脸都没洗上一把,顶着乱成鸟窝的脑袋去了小五的院子,用一大盒补水面膜,这才把关在仓库里的小八带了回来。 到了第四天,小八似乎是实在没得淘了,竟然窜到了龙云轩院子里,把一个从小怕狗的小厮追得满院子乱跑。 龙云轩因为军务睡得晚了些,一大清早就被吵醒,本就一肚子的起床气,窗子推开个缝看向屋外…… 小厮在院子里边跑边吱哇乱叫,小八四蹄撒欢追得正欢,下人们乱成了一锅粥,拿着扫把的,拿着铜盆的,又是砸又是敲,简直比集市还热闹。 “真是胡闹,这将军府莫不是成了集市了?” 龙云轩起身下床,身上还穿着中衣,连外衫都没披一件,直接到院子里捉了小八,提着狗脖子,把这只贱狗扔进水塘里。 龙云轩站在塘边眼神冰冷地看着小八,这只怂狗竟然都没游敢上岸。 杜清酌听了清风急匆匆带回来的消息,彻底是欲哭无泪了,龙云轩可不比老神医和小五娘,人家对自己无欲无求的,寻常东西肯定摆不平。 杜清酌第一次感受到了黔驴是如何技穷的,洗脸、梳头、吃了早饭,站在门口想了半天,这才出门去龙云轩的住处。 龙云轩正要去军营,就见杜清酌在自己门口长吁短叹,焦急地转着圈,如同一头拉磨的小毛驴,清风和明月在一旁不停地安慰: “清酌,将军表面上看着冷心冷情,但心还是很热络的,只要你好好认错,不会把小八怎么样的。” 杜清酌瞪了两个丫头一眼:“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简单,这下完了,龙府的好日子到头了,我得回临江村吃糠咽菜去了。” 龙云轩一愣,没想到这丫头如此害怕离开龙府,而且话又说得这么实在,不过此时看着杜清酌热锅上蚂蚁似的,原本窝在心里的火气基本就没了,假意咳了一声,让杜清酌发现自己。 杜清酌一见龙云轩,脸上立刻堆满了笑,没羞没臊就凑过来了:“啧啧,龙将军,您看您这英俊潇洒的样貌,您看您这宽宏大量的性格,您……” “闭嘴!就这么直挺挺地夸人,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龙云轩伸手按着杜清酌的脑袋,把已经凑到面前的小丫头推得远一点儿:“有话说话,别在这儿玩嘴皮子。” “哈哈,”杜清酌笑得没心没肺,龙云轩的冷淡没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挫折:“您大人有大量,别跟狗子一般见识。” 龙云轩眉头皱在一起,照她这说法,给自家小厮讨个说法,还就是跟狗子一般见识了? 不想听这丫头胡说八道,说多了连他这个做将军的都接不下去话,灵机一动,把许久没说出口的一些话讲了出来: “不就是怕被赶出龙府吗?你好好跟着王神医学本事,跟着我去军营,乖乖地给兵士们看病,当一个合格的军医,我就饶了小八这一次。” 龙云轩也是暗自松了口气,想让杜清酌进军营做军医的事终于说出口了,赶在这个节骨眼,杜清酌肯定是不太敢推拒的。 龙云轩摆足了姿态,那样子似乎很是勉强,给了杜清酌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也不敢看那丫头一眼,就怕自己装得不够理直气壮,会流露出一丝丝的心虚来。 啊?还有这好事?不被赶出龙府,还能去军营当军医?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从军和学医是杜清酌前世解不开的两个情结,上辈子想考军医大学,可是近视五百多度,体检都没过关,只好放弃了当兵的梦想。 这阵子陈云启一直在和她讲军营里的事,还说军医是个肥差,赚银子可以赚到手软,本就寄人篱下,也不知如何开口求将军把她收入军营,好事就这么送上了门,将军乍那么可爱呢? 杜清酌很怕将军反悔,连声应着:“好咧,你可不许后悔,我现在就回去收拾收拾医药包,明天就跟你进军营。” 杜清酌高兴疯了,都忘了带上贱狗小八了,一边跑一边唱着:“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跑远了,嘚瑟嗨了,差点儿撞上一个路过的丫环,点头哈腰跟人家道歉,然后又唱着那难听的歌越跑越远。 龙云轩有些纳闷,还以为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杜清酌会很抵触去军营,毕竟军营里清一色的雄性荷尔蒙,到处汗臭不说,一群粗枝大叶的家伙连什么叫香什么叫玉都不懂,怎么会生出怜香惜玉的心思? 以为这次丫头为狗求情,可以从中要挟,达到把她诳进军营的目的,怎的,一不小心还顺了她的心了,早知如此何必憋得那么辛苦,龙云轩差一点儿给自己跪了。 龙云轩对一旁的小五说:“小五,回头让老神医给看看,这丫头养狗的时候是不是不小心被狗给咬了。” 小五哼哼叽叽道:“被狗咬?恐怕是咬了狗吧。” 从这天开始,就算是有人说杜清酌把天捅了个窟窿,龙云轩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可能。 烧烤、麻将,从军营到龙府,成了大众娱乐项目,瑜珈、面膜,是龙府女人们的新宠,后来又弄出了什么汗蒸房,疲了累了蒸一蒸,去湿寒之气,倒也是老少皆益,府里人有样学样,各院子都弄起了汗蒸房,就连龙云轩这边,小五也是给做了一个,若是营里工作紧张,回了府也会烧了碳火进去蒸一蒸。 第五十八章 进军营 自打应下了龙云轩的邀请,杜清酌每天起早贪黑风雨不误,跟随将军来到军营,正好把从老神医那里学来的东西学以致用,杜清酌这个医痴也乐此不疲。 对于自己份内的事,杜清酌是个极为认真专注的人,作为一个军医进了军营,那就一定要把军医做到极致。 在杜清酌来之前,军营里已经有三个军医了,两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医生,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医生,他们的原则是有病医病,没病休息,顶多十天半月上山采一次药。 杜清酌可不行,第一天进营就忙成了狗,体检啊,建医疗档案啊,一个营一个营的检过去,一个营一个营建过去,姓名、入伍时间、血型、身体状况、有无禁忌症……甚至稍带着做了个家庭情况调查。 这一路体检下去,也就有得治了,军营里都是些糙汉子,小病小灾谁会去找军医,都是忍一忍算了,到了杜清酌这里,小病除根,大病消灭于萌芽之中,王仲景神医之名也不是白来的,他那些方剂杜清酌边学边用,边用边学,竟然做到了学以致用,医术提高很快。 遇到疑难杂症,杜清酌也是不管深更还是半夜,都要和自家师傅探讨一番,师徒两个医痴,惺惺相惜得紧,短短的几个月时间,感情早就胜似父女。 杜清酌的大名在军营里传播得很快,不到一个月就上了神坛,事情缘于几件事,一是杜清酌在全面体检中遇到了一个长疥疮的小兵。 小兵疥疮长得不是地方,生在了屁股上,这家伙面子矮,没有及时找医生看,以为疥疮长熟了出了头,自己就好了。 结果这几日小兵发起了高烧,是疥疮引发了炎症。 被杜清酌遇到后,小兵看医生是个女的,还想拒绝治疗,只是屁股动一动就被裤子磨得疼痛不已,小兵想跑也跑不掉。 杜清酌让旁边几个士兵把这家伙给硬按到床上,扒了裤子一顿处理,过后打了针青霉素,第二天小兵就能骑马了。 第二件事是有个士兵家中贫困,老父亲得了病没钱医治,他在军中四处借钱给父亲医病,这件事被杜清酌听说了,让他把老父接到营中,免费给治了不说,还把当月军饷送给了这位老人,让他好好买些营养品补身体。 第三件事是军中有一匹战马病了,马是小六手下林二的,以前战马病了都是随便给些药,能医就医,不能医就淘汰。 不过这匹马有些特殊,曾在战场上救过林二,当时林二重伤,这匹马驮着林二跑了几十里地,硬是从敌人重围中把林二带了出来。 马突然要死了,林二伤心不已,杜清酌听说了,把老神医请到了军营,师徒两个在马厩里憋了一整天,硬是把马给救活了。 医者仁心,杜清酌小小年纪如此仁义,医术也如此高超,把全营士兵都折服了,在军中几乎成了不能亵渎的女神。 不过这个女神也是很接地气的,平日里和将士们争吃争喝,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堵气吵架,不讲理时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但这并不影响女神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 士兵们对杜清酌都很疼惜,日常生活中当她是自家的小妹妹,让着,宠着,有时也会拿她打打趣,但就是不能被别人欺负了去。 青竹院安静了好些日子,自打被扔进水塘,小八似乎也是怕了,没再做什么出格的事,见了龙云轩更是如同老鼠见猫,尾巴摇得象电风扇。 时间能冲淡一切,一个月后,就连青竹院进了毛贼一事,也被人淡忘了。 杜府,也是安静了一些日子,派人到将军府刺杀不成,谢婉儿也不敢怪罪杜有,将军府重兵把守,不被活捉已是万幸。 谢婉儿甚至还有些后怕,自己当时怎么就会如此鲁莽,竟然会答应了杜月升的请求,这要是出了事牵连到杜府,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个月下来,龙云轩还是一直冷落着杜月升,谢婉儿都有些坐不住了,干脆豁出去脸,又找了一趟龙夫人,和龙夫人商量着直接把杜月升送到龙府去住。 龙夫人一直是个比较民主的母亲,当晚就把儿子叫到近前,低声问道:“轩儿,你对杜家的五小姐,有什么看法?” 龙云轩低头想了片刻道:“优雅、娴静,有点心高气傲,不过看上去还算稳妥。” 将军脸上不动声色,情绪更是古井无波,倒不象是在说自己的未婚妻,反而象在夸奖邻居家懂事的小妹妹。 最近这些日子,龙夫人耳朵里灌满了五小姐的堂妹杜清酌,听说儿子和这野丫头走得也很近,于是又问了一句:“那个神医关门弟子杜清酌呢?” 一听到这个名字,龙云轩不由自主就勾起了唇角:“很特殊,很有趣,性子太跳脱。” 一张生动的小脸出现在面前,每一颦每一笑,甚至眼中闪过的小狡诈,如同嵌在龙云轩的胸口,只要一想,心中就是猛然一动。 想到那个温软的身子在自己怀里,想到那张喝过酒红扑扑的小脸,想到为了小八在他门前搓着衣襟各种徘徊,龙云轩眉头渐渐舒展。 “轩儿……”龙夫人从没看过龙云轩如此的表情,有些失神,有些困惑,有些沉迷,甚至有些窃窃的欢喜。 龙云轩立刻收敛起情绪,低头揉了揉鼻子,世上本来有两种人,男人和女人,恐怕以后是三种人,男人、女人和杜清酌。 龙夫人点了点头:“娶媳妇当然还是稳妥的好,那我去杜府接升儿过来住,趁这段时间两个人好好相处,我和杜夫人这就把日子定下了。” 龙云轩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平时府上大事小事都由母亲做主,他从没提出过什么反对意见,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喜色。 龙夫人伸出抓着手帕的手,点了点龙云轩额头:“这孩子,性子如此清冷,到底是随了谁啊。” 于是杜月升当天就被接进了龙府,两位夫人立刻又开始商定婚期,日子定在了第二年的六月。 第五十九章 心乱 陈云启仍在翠竹斋进行手部恢复训练,一个多月下来,原本的鸡爪子,从外表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力气虽没百分百恢复,但也达到了发力可以捏碎核桃的地步。 这个朝代的习武之人太恐怖,陈云启的力量让杜清酌乍舌,但对于陈云启来说,远没有达到自己曾经的辉煌,一个高端射手,手部力量和他的射程及精准度直接挂勾,治好了手的陈云启,希望能回到从前一样。 龙云轩从军营回来,没回自己住处,习惯性地一头扎进了翠竹斋,陈云启笑道:“亲爱的表弟,以前可没见你对哥哥这么热情,倒象是有啥不可告人的目的。” 龙云轩顿了顿,下意识地瞄了眼旁边的青竹院,马上回过神来,伸拳头打了陈云启一下,“以前你也不住龙府,去你家找你费劲。” 陈云启看着龙云轩飘向青竹院的眼神,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日他可是亲眼看着龙云轩他们三个从山崖下面爬上来,当时龙云轩可是背着杜清酌的,一向离女人八丈远的直男表弟,竟然会主动背个姑娘? 当时陈云启心疼龙云轩那一头的热汗,迎上去想接下杜清酌,没想到龙云轩身体绷得紧紧的,表情有点儿吓人,象一只怕被抢了肉的狼,就差呲起牙齿咬人了。 陈云启眼珠一转,调侃的眼神看向自家表弟,“轩轩表弟,我看你是有什么心事吧,想要得到隔壁小丫头的芳心你就说啊,表哥我会帮你的。” 龙云轩的脸突然有些红了。 正在这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陈胖子,行啊,听说你的拳头都可以打沙袋了,力气恢复得不错,但灵活度还是不行,吃饭还到处洒饭粒,这可不太好。” 想谁谁就到,小丫头来了。 “手部灵活度的训练,融入日常生活中就可以,我觉得你陈胖子可以做点儿针线活,我让清风拿副刺绣过来,明天你开始学女红吧。” 杜清酌走到陈云启面前,背着小手一副高人的模样。 陈云启眼睛都有点儿直了,小丫头说什么?让自己学女红?哪有大男人学这个的。 杜清酌歪着脑袋看着陈云启:“你有意见?” 自从杜清酌挽救了他的鸡爪子,胖子如同一只听话的大金毛,认真到舌头都不由自主伸出来的程度,也忘了再调侃龙云轩了,更忘了大男人的气概,女红什么的,绣绣也未尝不可。 杜清酌让小药童把婴儿拳头大小的两个铁球放在桌上:“没事盘盘这个。” 陈云启上前抓起一个铁球,眼神就是一暗,这家伙里面灌了铅吧,好沉的一个,突然发现杜清酌脸色不太好,难道是进来之前听到了自己说的话? 显然杜清酌不喜欢别人拿她调侃,小丫头有点儿生气了。 三个人气氛有些尴尬,正在这个时候,杜月升突然来了。 杜月升身边大丫环禀报一声,屋里人全都看向门口,接下来,大美人杜月升轻轻袅袅迈步跨过门坎,挨个揖了福,冲着龙云轩甜美一笑,然后静静站在杜清酌身侧。 “妹妹,多日不见,姐姐想你了,如今我也住在龙府,以后会天天来看你。” 我擦,还要天天来看我,我还要不要活? 这便宜姐姐美美的、香香的,又有礼貌又有爱心,站在杜清酌身边带着贵族范,弄得杜清酌跟个绿叶似的,全给她陪衬了。 要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知道这货是个什么德行,杜月升这万年不变的微笑,和随时表现出来的温良贤淑,杜清酌差点儿就信了她的。 前不久的坠崖事件,也让杜清酌心里有了阴影,那片粉色衣袂,杜清酌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说明便宜姐姐不只是看不上你这么简单,她是想整死你,一个想让你死的人一脸假笑站在身边,你就说怕不怕吧。 杜清酌就觉得脖子冒过一阵凉风,整个人都没了安全感,不过杜月升一直一副讨好的样子,还让杜清酌没法在她面前说出什么来。 杜清酌看了龙云轩一眼,眼里带着不满,意思在说:“管管你媳妇,俺可不想答理她。” 龙云轩淡然勾起一边唇角,似乎在回答:“她是你姐。” 杜清酌翻了个白眼,龙云轩歪了下嘴唇。 陈云启看看这边眼睛灵动的杜清酌,又看了那边唇角抽搐的龙云轩,真是忍不住了,几步走到龙云轩面前, “咱俩那天的棋还没下完,你跟我进内室把棋下完,再说人家姐妹总要说些私房话的,咱也得给点儿时间。” 龙云轩跟着陈云启进了内室,陈云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一脸怪异的笑: “云轩表弟,交待吧。” 龙云轩莫名其妙看着陈云启:“交待什么?有什么可交待的?” 陈云启就是一阵冷笑:“你们俩这算是沆瀣一气,还是心有灵犀,大厅广众竟然用眼睛说话,这到底是交往多久了?能有这样的默契?” 龙云轩皱起了眉头,是啊,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竟然可以用眼睛对话,想一想,这可不是第一次了。 龙云轩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慌乱,莫不是这小丫头无声无息的,竟然钻到了他的心里? 陈云启还在一旁敲打:“你们俩这神交,我是看不懂,不过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编,要是编出个什么桃色事件来,可别怪我。” “表兄又胡说。”龙云轩坐在陈云启对面,手里拿起白色棋子。 “你看,心思飘了吧,根本不在下棋上,你上次用的是黑子。”陈云启一脸贱笑,表情很象小八。 龙云轩落了一子,陈云启还在语重心长喋喋不休:“云轩啊云轩,不是表兄说你,其实人间挚爱是沧桑,很折磨人的,是不自觉就想靠近,是莫名其妙让你笑让你愁,根本就不是你和杜月升那种,定了亲就算完了,结了婚就可以生娃了。” 龙云轩莫名其妙看着陈云启:“表兄,娘急着要儿媳妇,爷爷急着要曾孙,给他们就是了。” “可是你想要什么呢?”陈云启突然把脸凑过来,紧紧直视龙云轩。 “我……我什么也不想要。”龙云轩低垂着眼皮,眸中映着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这一局,龙云轩输了,接下来的两局,龙云轩还是输,似乎有什么事情扰乱了他的心。 走出翠竹斋,龙云轩暗自笑了笑,他表兄陈云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家里也是连个正室都没有,一个小妾,和一个同房的大丫头而已,他又懂得什么情爱,不过是在自己面前装蒜罢了。 正在竹林间行走,龙云轩突然问旁边的小五:“小五,你娘给你订的那个小媳妇,你每天都会想她吗?” 小五吓了一跳,将军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一下子弄了个大红脸,沉吟片刻道: “将军,你莫不是有啥想法?今晚怡红院新来了两个异邦的姑娘,长得白白的,眼睛还是蓝色的,要不我带你去一趟?” “滚!” 小五点头:“唉,好嘞!” 第六十章 骚扰 杜月升真是说到做到,每天跟上班似的,准时到杜清酌的青竹院报道。 一方面是为了监视自己这个不安份的妹妹。 原本黑得跟土豆似的,掉地上都能当种子种泥里,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天白似一天,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比以前漂亮不止一百倍。 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丫头整天和将军抬头不见低头见,将军似乎对她一点儿都不反感,这可让杜月升有了严重的危机感,两个人可别再弄到一块儿去。 另一方面…… 杜月升认真考察过了,一天之中,龙云轩有百分之三十的时间在睡觉吃饭,百分之三十的时间在军营训练,百分之十的时间去龙夫人那里请安和办一些杂事,剩下的百分之三十时间,不出意外就都在这竹林深处了。 杜月升脸皮再厚,也不能在睡觉的时候去找龙云轩,一个女孩又不能去军营,给老夫人请安若是拿捏不好时间,就碰不上龙云轩,最稳妥最容易的做法,当然是抓牢这个杜清酌,在这里每天都能见到龙云轩。 杜月升就不信了,凭自己这貌美如花,这优雅到极致的身段,再加上些女人的小手段,还就比不上那个成天和下人打成一片,一点儿规矩都没有的杜清酌? 杜月升每天都收拾得鲜花嫩柳似的,天天来青竹院报道,杜清酌却是有些承受不住。 她实在是不喜欢杜月升,即使她每次来都拿了小点心小零食,她还是不喜欢,就算是没有那次坠崖事件,她也不会接受这个姐姐,这完全是缘于小牧童那痛不欲生的记忆,这个姐姐从小就抢她的东西。 那个也不知道该称为父亲还是二叔的男人还活着的时候,小牧童还没混得那么惨,偶尔手里有块糖,有块饼,有个拨浪鼓,或是有个布偶,姐姐一定会抢,有时杜清酌都在想,就算是她手里拿了个屎蛋蛋,姐姐也会抢走吧。 后来就不用抢了,因为那个不知是二叔还是父亲的男人死后,就什么东西也到不了杜清酌的手。 吃是吃杜月升剩下的,穿也是穿她剩下的,就算是剩下的,也必然不会完整地给她,比如杜月升剩了半块馒头,非要扔到地上才让杜清酌捡起来细细挑去灰土再吃,剩的衣服,也要故意撕个袖子缝上块补丁再给杜清酌穿。 有时候杜清酌都在想,这个姐姐莫非是脑子有坑吧,有个贴心的妹妹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就拿这个妹妹当作眼里的沙子,根本就容不下呢? 杜清酌好想在院门口挂上一块牌子:“杜月升和狗免进。” 一旁的小八冲着杜清酌吼了两嗓子,杜清酌走上去摸着小八的狗头:“好,狗可以进,那个杜五小姐不可以进。唉,便宜姐姐有你一半可爱,我也就忍了她了。” 下午这段时光,对于杜清酌是比较难熬的,刚想睡个午觉,杜月升一步一摇,步步生莲地来到了青竹院。 杜月升身后跟着两个丫环,一个端着一大盘葡萄,另一个拿着绣样,说是来找杜清酌吃葡萄,绣女红的,可是眨眼的功夫…… 龙云轩绕过竹林走过来,于是葡萄立刻飞去了隔壁,放在了龙云轩和陈云启的桌子上。 杜月升坐在老神医屋子的一角,笑不露齿地绣起了女红,左右两个丫环,又是给龙云轩端茶,又是给陈云启敬水,倒是把两个男人伺候得极为舒适。 杜月升心里暗自得意,男人嘛,需要的不就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再加上一个美人在怀,现在什么都齐了,美人也放在屋角等着了,就不信你龙云轩还不吃这一套。 杜清酌冲着笼子里的小八呲了呲牙,便宜姐姐简直拿她这青竹院,当成去翠竹斋的紧急通道了,以后于遇上这女的,你给我往死里咬。 …… 这一天大清早,外面就在下雨,细雨如织,看这劲头儿能下上一整天。 龙云轩让小五送来了口信,天气不好,没事就不要去军营了,弄一身黄泥不说,雨天部队停止训练,没特殊任务的都放假休息。 杜清酌听到小五送来的消息,本来已经从床上爬起来,一回身又钻了回去:“清风、明月,今天我要睡到自然醒,懂自然醒不?就是谁也别叫我,让我自己醒。” 明月乖乖地应了一声,清风端着饭菜站在门口:“既然这样,那我就把饭菜放回厨房去,等你醒了再吃。” “别!”杜清酌赶紧再次爬起来,小牧童可是从小饿大的,杜清酌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就跟饭特别亲,“还是吃完了再睡吧。” 于是杜清酌只是净了净手,头没梳脸没洗的就坐在桌前开始吃饭,正吃着,门口传来一个又甜又脆的声音:“杜清酌在吗?” 杜清酌连忙咽下嘴里的饭,看了眼清风,“这谁啊?杜月升又来了?听着不大象啊。” 清风连忙迎到门口,就见一个穿着豆绿色罗裙的女孩迈过门坎走了进来。 “杜清酌在吗?我是来找她的。”女孩双眼在屋子里环视一周,杜清酌叼着根青菜正看着她。 “你就是杜清酌?我哥说他的手是你给治好的,你真是太厉害了,我是代表我爸、我妈、我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来谢谢你的。” 女孩一屁股坐在杜清酌对面的凳子上,托着个下巴端祥着杜清酌。 杜清酌眨了眨眼睛,用筷子指向隔壁院子:“你是陈胖子的妹妹?” 女孩怔了怔,她哥是不瘦,可自打哥哥胖起来,还没人敢当着面就喊他胖子,这个叫杜清酌的倒是挺直接,而且叫得那么顺嘴,看来经常叫,也没见他哥生气。 女孩点了点头:“嗯!我叫陈轻歌,陈云启是我大哥。” 杜清酌捋了捋刚才陈轻歌的话,哦,人家陈云启三个姐姐两个妹妹,赶情在家里还是唯一的男丁,跟龙云轩也是有得一拼了。 “轻歌,虽然我给你哥治了手,但我也是收了他银子的,这事你就不用跟我再客气了,吃饭了没?没吃的话让清风给你盛一碗。” 话落,杜清酌冲着清风摆了摆手,她继续埋头认真吃饭。 第六十一章 蛋糕 陈轻歌倒也不怎么见外,伸手一指桌子上的一块蛋糕:“这是什么,看上去很漂亮,我要吃这个。” 杜清酌看了一眼那块蛋糕,这是这几天闲着没事,学着妈妈的样子自制的奶油蛋糕,为了做这个东西,可是费了杜清酌不少的事。 “吃吧,只是……”杜清酌话音未落,陈轻歌已经把蛋糕拿到自己面前,两个指尖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待那一口蛋糕咽下了下去,杜清酌拉着的长音终于结束:“只是别忘了付钱。” “啥?到你这里做客,吃点儿东西还要钱吗?”陈轻歌已经空了的手指悬在半空,竟然忘了放下。 杜清酌认真点头:“是啊,首先,你们哥俩财大气粗,不在乎那三五十两的银子,不信你问你哥,什么时候让我白干过活?” “其次,我的这块蛋糕可是祖传的配方,我是跟我妈妈学来的,整个大乾独此一份,绝无分号。”这话说得也没错,做蛋糕确实是杜清酌业余时间跟着老妈学的。 “再次,这龙府缺东少西的,我为了做蛋糕费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吗?” “没有打蛋器,我是跑了十里地找了个老手艺人做的,没有奶油,我熬了两锅牛奶,才熬出拳头那么大的一团团,没有蒸锅,我找了铁匠专门打制,只说打发蛋青这一件事,你问问清风,她的胳膊麻不麻?忙了几天就做了这么几块,你说该不该给钱?” 清风连忙附和,抬了抬右手,“胳膊到现在还是酸的。” 陈轻歌吧嗒吧嗒嘴,这蛋糕还真是好吃,特别是上面的奶油,有着浓郁的奶香,口感极为润滑,就算是花银子也值了。 “你说个价,这么一块蛋糕多少钱?”陈轻歌吧嗒着嘴,又用手指捏起了一块。 “唉,陈家的大小姐还真是阔绰,那就五两银子……”杜清酌的话还没落,陈轻歌已经把闲着的另一只手伸进怀里,啪地一声把一百两银票拍在了桌子上,“五两银子一口是吧,这块蛋糕我大概二十口吃完,这一百两先来二十口的。” 杜清酌脸抽了抽,谁家买吃的是论口的?她想说五两银子一块,这陈家的小姐还真是个富二代。 通过这件事,杜清酌也算是看出来了,陈云启和陈轻歌真是亲兄妹,都喜欢翻着翻往上砸银子,不过……杜清酌就喜欢这样的。 陈轻歌在杜清酌的院子里混了一整天,走的时候拿了面膜,杜清酌又为她做了一块更大的蛋糕。 蛋糕说是为陈轻歌做的,其实就是为银子做的,于是当陈轻歌心满意足走出竹青院时,杜清酌口袋里的银票又多了好几张。 陈轻歌已经进了竹林,杜清酌还笑咪咪地站在大门口:“轻歌,没事常来坐坐,我这儿还有别的好东西呢。” 杜清酌看着陈轻歌的眼神,就象看着一坨银锭,直到银锭消失在竹林深处,她才叹了口气回了青竹院。 …… 接下来的日子,杜清酌觉得自己有点儿忙,每日和龙云轩去军营大半天,回来跟着师傅学中医,然后训练那只让自己哭笑不得的狗子。 六月初三,杜清酌的生日,很凑巧的是,无论是前世的医痴杜清酌,还是今世的小牧童杜清酌,生日竟然是一天的。 生不生日的杜清酌没什么概念,仍然是去了趟军营,给两个热伤风的士兵配了汤药,给一个训练中胳膊脱臼的正了骨。 军营里今天的伙食不太好,玉米面大饼,大白菜炖土豆子,就这饭食若是放在前世,被爷爷喂叼了嘴的杜清酌很是看不上。 前些日子在临江村饿急了也吃玉米面饼子,那饼子里还揣着糠呢,可现在,她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神医的关门弟子啊,手中拿着将军亲赐的玉牌,再吃玉米面饼子和没油的菜汤,她可就咽不下去了。于是甩着个袖子跟着龙云轩回龙府。 龙府大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凤眼桃腮的女人,正是龙夫人身边的大丫环灵秀,前几天因为打了杜清酌一巴掌,被杜清酌狠狠回了三巴掌,看到杜清酌,白了她一眼,扭过去对着龙云轩,根本不答理杜清酌。 因为从小和龙云轩一起长大,灵秀和府里一般人的称呼都不一样,一脸喜气地对龙云轩说:“轩少爷,杜五姑娘过来府里也有三天了,夫人在翠园办了桌酒席,说是欢迎杜姑娘进府,要热闹热闹。” “恰好又是五姑娘生辰,陈大少爷、王老神医、管事洪先生都请去了,就连各府丫环仆人,也都在下面设了酒席,说是要全府同庆。” “夫人让我来这里迎轩少爷,回了府让您直接过去。” 一听说有宴席,杜清酌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叫了,她也知道灵秀还记着那三巴掌,冤家宜解不宜结,自己还得主动开口,于是伸个脑袋问灵秀:“这位姐姐,夫人有请我吗?” 心想既然有头有脸的都去了,丫环仆人也去了,自己也该算在内吧。 灵秀眼皮一抹搭:“你谁啊?没听说过啊。” 好似蟠桃宴没叫上孙悟空,杜清酌心里这个窝火,猛一转身,象是要往青竹院那条路上走,背着的药箱狠狠撞在灵秀肚子上,灵秀哎哟一声捂了肚子。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气呼呼的样子有些想笑,这丫头还是年纪小,为了口吃的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不过此时对母亲做法也有些不满,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让她吃了又能怎么样,何苦把人孩子气这样。 杜清酌背着小药箱,因为生气,走起路来一甩一甩,有时还故意在路边的青草上狠狠踩上一脚。 夕阳西下,映着杜清酌单薄的背影,因为生气显得委屈,因为委屈就让人觉得她是那么孤单寂寞。 龙云心里涌起一丝丝的难过。 杜清酌寄居在龙府,虽然洪先生给她安排了下人,可她这么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真的拿起主子的架子。 外人都觉得她不懂规矩,和下人们打成一片,可谁又知道,她只是拿清风明月当成了前世住在一个宿舍的室友,只是陪伴她这段生活的朋友罢了。 第六十二章 送饭 杜清酌穿过竹林,想到老神医、陈云启、清风、明月和药童都不在,看着那扇关闭着的大门,突然不太想进去了。 这些日子九爷爷的伤势见好,也不用天天换药,每天一支胰岛素也是顺天帮着打,想想也有三天没去看他了,杜清酌把药箱子扔在青竹院,转身奔了龙府东南角。 还没走近那片废墟,离着老远就听到九爷爷的怒吼:“没用的东西!我不用你们伺候,都给我滚!” 杜清酌吐了吐舌头,也不知道哪个没眼色的又惹到这头老狮子了,赶紧快步走进去,免得九爷爷动怒牵扯到了伤口。 杜清酌一进屋,就见屋子中央站着两个脸生的小厮,看到杜清酌,小厮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你们谁又惹温柔慈祥的老爷爷了?快告诉我,我打他。”杜清酌打着哈哈凑到了九爷爷面前。 九爷爷一见杜清酌,那股怒气也不怎么就没了,涨得通红的一张脸也平静下来,手中扬起要摔的瓷碗就摔不下去了。 杜清酌接过瓷碗:“爷爷,您看这世上万物皆有灵,小瓷碗摔疼了也要哭的,跟我说说,到底又出什么事了,我帮你解决。” 九爷爷假装沉着脸:“你这丫头,能不能不拿我当小孩,说话那语气怎么那么幼稚。” 杜清酌笑笑,也不说话,就等着老爷子跟她诉苦。 九爷爷接着说道:“清酌,你帮我把顺天找回来,除了顺天,这些小厮都伺候不好我。” “顺天哪儿去了?”杜清酌有些纳闷。 “他们说顺天偷了银子跑了,顺天哪里是那种人啊。”九爷爷拍着床板,脸上那种焦急让杜清酌也跟着急起来。” “爷爷,您不要着急,我这就去找洪先生,让他帮您去找顺天。” 九爷爷原本拍打着床板,这会儿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看了杜清酌一会儿,突然道:“还是……算了,我这老头子脾气不好,顺天经常被我骂,他肯定是恨透了我,就偷了银子跑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话落,九爷爷对一个小厮道:“你们就安顿下来吧,陪着我这土埋半截的老不死,也难为你们了。” 既然九爷爷不闹了,杜清酌也就没有去找洪先生,查看了九爷爷的伤口,情况还不错,白布上干干净净的,没有组织液再渗出来,身上也没了那股腐肉的味道。 杜清酌再一次感叹这个世界习武之人的真气,武功越高强,真气越明显,对于伤势恢复有着显著的效果。 九爷爷将小厮喝退,然后对杜清酌道:“丫头,你看我这伤……” 杜清酌刚要开口,九爷爷突然把声音放低了很多:“你说给我听就行了。” 大概是新来的小厮没有顺天贴心,九爷爷有些事不想让他们知道,于是杜清酌往九爷爷身边凑了凑。 “你可以下床试试走路了,不过感觉累了就赶紧卧床,可不能活动大了,不然事得其反。” 九爷爷一时心情大好,仍是压低着声音道:“就象你医了轩儿的事不能说出去,我的伤好了,你也不要出去说,两个月后是我的生辰,我给他们一个惊喜。” 怪不得神神秘秘的,原来九爷爷这个老小孩想制造惊喜。 杜清酌笑道:“好了,爷爷你放心,咱们俩的秘密就咱们俩知道,谁也不告诉。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这就回去了。”安抚九爷爷睡下,杜清酌走出了废墟。 月色真好啊,就是肚子有些饿,杜清酌急急忙忙赶回青竹院,清风明月都已经睡下了,钻进厨房看着凉锅冷灶,杜清酌心里有那么一点点酸楚,以前在医院实习,她要是回家晚了点,进屋必然是鞋子递在脚下,饭菜热在锅里,可是到了这里,亲情就是一种奢望。 饿着肚子爬上床,刚要睡下,就听窗子“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打在上面,上次差一点儿被点了厨房,怕是又有人夜闯竹青院,杜清酌一下子坐起来。 小八有点儿过分了,半夜里院子进了人,它也不叫一声,难道不知道杜清酌把它带回来的目的? 杜清酌扒着后窗看一眼,立刻就明白小八为什么不出声,药材地里站着个穿着白衫的身影,月色照在他的身上,黑发如墨,眼若星辰,一双唇紧抿着,看上去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生气。 小八那货就在人家脚下,尾巴摇得快断了,一下下地舔着人家的鞋面。 天啦,将军怎么半夜三更敲人家后窗啦。 杜清酌推开窗,刚露出头来,就被龙云轩一把从里面扯了出来,一双光着的小脚站在药田里,看上去有点儿不知所措。 本来怒气冲冲的龙云轩也看到了杜清酌不自在叠在一起的脚丫,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了,人已经拎出来了,再送进去还是麻烦,干脆还是拎着她,直接跃上房脊。 “我擦,这会掉下去的,你这是睡觉睡毛愣了吧,跑我这儿发什么疯。”杜清酌终于忍不住了,他是将军也不能这么不讲理吧。 怕自己会掉下去,杜清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房脊上,白天晒了一整天,房脊上的瓦片还没有凉,脚放上去也是温热的。 龙云轩也不说话,坐在了杜清酌的身边,把一个食盒放在了她的面前。 原来是给她送饭的。 送饭就大大方方送呗,这一惊一乍,还真是把杜清酌吓得够呛。 食盒四层,三层是菜,最后一层是饭,杜清酌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赞道:“色香味具佳,就是有点儿凉了。” 龙云轩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凉了,还是回来的早了,再晚些,说不定就馊了。” 哦,这是嫌她回来晚了,大概是等得久了吧。 知道送饭就已经是好同志了,一想这位直男爷对杜月升的态度,她也就不敢再苛责什么,甩开腮帮子闷头吃饭。 龙云轩默不作声地陪着杜清酌吃完了饭,递过一条丝帕,看着她擦干净嘴角,重新拎着她跳下房,直接从窗口塞了回去。 第六十三章 彻底无视 杜月升没睡好。 杜长青派给她两个贴身暗卫,她身居龙府,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把暗卫派去监视杜清酌了。 半夜暗卫潜回来说了件事,龙云轩在青竹院外等了大半个时辰,就为了给杜清酌送饭。 杜月升的危机感立刻就强烈了,剩下的时间再也睡不着,一直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琢磨了一夜,杜月升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之所以杜清酌能入了龙云轩的眼,还不是因为两个人整天混在一起。 尽管龙云轩是自己的未婚夫,但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她必须主动出击,不能让杜清酌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是一大清早,杜月升连早饭都咽不下,直接赶去翠园给龙夫人请了安,聊了会家常,然后站在那里欲走不走。 龙夫人看出杜月升这是有事要说,于是温和地看着杜月升道:“升儿,龙府就是你的家,有什么看着不舒服的,你就说出来。” 见杜月升只是抿着嘴,却没有回声,龙夫人伸手拉过杜月升,让她站在自己近前:“或者有衣服首饰喜欢得紧,你就告诉我……跟轩儿说也行,咱龙府虽然不是富甲一方,给你买些细软也不是什么大事。” 杜月升脸上一红,“夫人,将军整日在军营打理公务,每天很是辛苦,奴家想跟着去营中伺候。” “好啊!”龙夫人脸上立刻满是笑意,立刻站了起来,自打杜月升进府,也不见她家那傻小子往上凑和,夫人也愁白把人家接过来了,就算自家的猪再帅,不会拱白菜也是头没用的猪。 杜月升竟然不嫌弃跟随将军,还要随身伺候,龙夫人当然是没意见的。 “升儿真是懂事,轩儿的伤刚好,我也很是担心他每日太过繁忙,有你陪在身边,随时伺候他的衣食住行,我是再放心不过了,去吧去吧,我跟他招呼一声就行。” 话落,喊来大丫环灵秀,让她跑一趟龙云轩的住处,把事情告诉龙云轩一声。 杜月升喜滋滋地回了自己的宅子,打扮得整整齐齐,也不好直接去找龙云轩,就去了青竹院,反正杜清酌要和龙云轩同行,杜月升粘糕一样贴上了杜清酌。 这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杜清酌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杜月升在军营能干什么,不过人家要去,龙夫人也支持,她也没啥可说的。 和往常一样,杜清酌到龙府门口老地方和龙云轩汇合,只不过身后多了个香喷喷美哒哒的杜月升。 龙云轩和小五早就等在那里了,龙云轩看到杜月升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一如往常一样寡淡如水。 四个人谁也没和谁说话,一路坐着马车进了军营。 到了军营,龙云轩手上又是一大堆的事在忙,不过在埋头工作之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杜月升。 他也知道杜月升进军营完全是为了他,既然人家大小姐都放下了架子,龙云轩也不好再冷落了她,于是叮嘱道: “月升,清酌最近太忙了,你要是能帮衬一下就太好了,把你临江村的本事拿出来,军营是个适合你的地方,我这里也没什么你能帮上忙的,你就跟着清酌就行了。” 虽然杜清酌是老神医的关门弟子,但那些拿刀割肉的治病方法,确实不太象出自神医门,想到杜月升在临江村当牧童的时候,也曾露过这一手,龙云轩觉得这些本事大概是杜家祖传的。 龙云轩把杜月升当成了小牧童,希望她能象杜清酌一样在军营里大展身手,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介意对这个女人好一些。 龙云轩可是一直没有忘了临江村的小牧童,自打和杜月升订了婚事,他再也没在这女人身上找到小牧童的影子,这件事一直如鲠在喉,希望杜月升能变回从前的样子。 龙云轩回头去做事,杜月升站在那里琢磨他的话,什么叫临江村的本事?难道杜清酌和龙云轩说什么了?难道龙云轩已经对自己的身份有怀疑? 杜月升心里有些害怕,竟然如此多嘴,看来这个妹妹真的不能留了,杜月升脸上露出一丝阴狠。 杜清酌根本没理会人家未婚夫妻间的对话,坐在帐角一张桌子旁,心里琢磨着以后在军营中大展身手的计划,对于那个便宜姐姐心中的想法,她根本没时间去揣摩。 想要术后容易护理,减少感染的机会,并且增加手术成功率,必须建成一个近于无菌的手术室,为了适应战场环境,最好是移动式的手术室,而不是走到哪里都现搭帐棚,现消毒。 杜清酌首先想到的,就是马车,一个平稳的大马车,而她这几天做的事情,就是在筹建这辆马车。 杜清酌深思熟虑后,把自己的想法和龙云轩说了一下,龙云轩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冲着杜清酌点了点头,表示很支持她的想法。 没有战事的时候要研究战略和战术,要训练兵士,自然也要做好后勤工作,而医疗建设,就是后勤工作的重中之重。 “这件事你可以让小六协助你,就说是我让你做的。”简单一句话,肯定了杜清酌的做法,也给出了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困难找小六,如此而已。 “建成无菌手术室,首先要解决的应该是车体的材料,防水防火只是其一,内层不能用现有马车常用的那种布料,因为布料最容易吸附病菌和病毒,而且不易清洗,时间一长本身就滋生各种细菌、霉菌,根本就做不到无菌的环境。” 杜清酌仰头看着帐顶,把自己遇到的困难和龙云轩说得一清二楚。 “那就用油纸。”龙云轩话一出口,杜清酌摇了摇头:“油纸不防火啊。” “那干脆用铜的。”龙云轩又提了个意见,杜清酌依旧摇头:“铜,太重了,不方便行军。” 两个人陷入沉思,这个移动手术室的材料,成了个大难题。 手术室材料问题先放在了一边,杜清酌又开始琢磨手术室里的各种药剂,总不能什么东西都从小智那里拿,毕竟太费银子,而且小智那里拿来的东西都很难解释来源,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 有些东西目前条件就可以自制,比如酒精,当然,青毒素也可以自制,但工艺太复杂,杜清酌觉得没法操作,暂时只能依赖小智。 还有就是要完善士兵的档案资料,到了战场,士兵们就是一个大血库,如果急用血浆时现采现验,还是太麻烦,也浪费时间。 杜清酌近日来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给这些士兵验血,登记到人员档案中去,将来有人需要输血,拿出名册即能知道血型,又能知道就近有哪些人可以直接供血。 杜清酌从龙云轩那边回到账角的桌子旁,开始整理那一大堆档案资料,杜月升站在营帐中央,已经完全被两个工作狂无视到底。 第六十四章 冲突 杜清酌和龙云轩有时各忙各的,有时又聚在一起交谈,总之,杜月升看着他们或是单个进进出出,或是两个人一起进进出出,或是坐在桌旁商量事情,或是谁也不打扰谁各自研究自己的事情,气氛竟然和谐到了极致。 杜月升那危机感上升到极致,都快要爆炸了,可是两个人又都是在忙公务,她心中虽然不舒服,却又挑不出半点儿毛病,于是整个人有些上火,一杯一杯喝绿茶。 来军营的时候,杜月升没带丫环,她觉得龙云轩似乎是不太喜欢女人娇气,之所以欣赏杜清酌,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独来独往的洒脱劲儿。 这会儿,杜月升有些后悔了,茶喝多了,想上厕所,没有丫环在跟前,好象不太方便。 龙云轩刚刚出去了,杜月升见屋中没人,扯了扯肚清酌的袖子:“妹妹,在这军营中,要如何出恭?” 杜清酌看了一眼杜月升:“出门右转,帐后草棚子就是,进去之前记得咳嗽几声,进去之后要把腰带搭在草棚外的墙垛上。” 杜月升点了点头,一个人出了营帐,果然找到了草棚子,进去之前是咳嗽了几声,不过进去之后,看了眼那墙垛,用泥灰简单抹了几下,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土,还爬了不少小虫子。 这墙垛多脏啊,她腰带上绣着金线,还有几颗宝石装饰,放在这么个地方可就白瞎了,于是就没按照杜清酌说的那么做。 军营里的草棚子,卫生条件自然不好,杜清酌几乎是秉着呼吸如厕,要不是憋得厉害,这破地方真不想来。 杜月升正方便得舒爽,就听外面一串脚步声,然后传来男子沉闷的咳嗽,心下就是一沉,心中慌乱,不知所措,脚步声很快就近了。 幸好也是方便完了,赶紧提着裤子起来,低着头往外冲,出了茅厕,正好和迎面一堵墙似的身影撞了个正着。 “唉哟!”杜月升一声惊叫,堂堂一黄花大姑娘,上厕所被人撞见,虽然没看见啥,但也是尴尬得紧,心中又是羞怒又是愤恨,抬手就是一巴掌,“啪!”一声脆响,倒把面前这位打蒙了。 杜月升咬牙喝道:“你是什么人?将军大帐后的茅厕也是阿猫阿狗都能上的吗?” 对面那位是龙云轩帐下的铁骑将军贺丙义,是整个骑兵队伍的带领者。 他来找龙云轩是想谈谈马匹的事,有几匹战马已老,到了退役年纪,需要再进一些新马。 帐里没见龙云轩,只有杜清酌在里面闷头记录血库资料,于是出来上个茅厕,没想到被个女子打了个措手不及。 贺丙义是个急性子,被打得恼火,水也顾不上放了,怒吼道:“哪里来的小娘们儿,平白无故给我一巴掌,我特么把你卖进青楼换酒喝。” 说完一伸手拎住杜月升的肩膀,啪嚓来了个大背摔,杜月升摔得头上发簪都掉了,青丝也乱了,脸上带着泪,很是狼狈。 冲突就是这么突然发生的,本来贺丙义堂堂一铁骑将军,被打了一巴掌虽不至于身体受伤,心灵却是真的很受伤,用贺丙义的说法就是,俺家夫人都没这么打过我,你凭什么? 当然,贺丙义很快得知杜月升是龙云轩未过门的媳妇,也就不问凭什么了,就凭人家是大将军未来的夫人,打你也就打了。 贺丙义这边把一巴掌的委屈咽下了,杜月升那边可就不干了,直接喊了小五,用马车送她回府。 杜月升回龙府进了自己的屋子,什么也没说,关上门谁也不见,就在里面哭。 人家姑娘规规矩矩的,为了讨未来夫君的欢心,硬着头皮去军营伺候着,没到半日人就哭着回来了,龙夫人心里哪能落忍,慌慌张张来到杜月升院内,让灵秀赶紧上前敲门。 龙夫人的面子,杜月升还得给,红肿着眼睛打开门,转回床上,伏在被子上仍然是嘤嘤哭泣。 “哎哟,升儿,这到底是怎么了?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怎么这会儿如此狼狈?”龙夫人也不知道是该上去给杜月升抹泪,还是拍着脊梁给她顺气,张着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灵秀赶紧走上前来,用湿帕子给杜月升净了脸,小声问道:“五姑娘,您这是在军营受了委屈了?” 杜月升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不关将军的事,将军一直在忙公务……” 杜月升终于开口了,龙夫人赶紧让丫环搬了凳子坐在床尾,听着灵秀和杜月升说话。 灵秀把其他丫环打发了,关上了房门,重新回到杜月升身旁,“五姑娘,现在就我和夫人在,你就把事情说说,让夫人给你做主。” 杜月升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急得龙夫人站起来,急着想要知道发生什么事,可是人家哭得正伤心,哄不得又骂不得,只能又无奈坐下来。 把灵秀和龙夫人急出了一头的汗,杜月升终于停止了哭泣,喃喃道:“这人都丢到军营去了,我可不能活了。” 灵秀赶紧拍了拍杜月升的背:“休得说什么活了死了的,到底怎么了?” “我在军营帮将军收拾营帐,时间久了难免有了出恭的想法,第一次去,也不知道军营的规矩,就问了妹妹清酌,清酌给我指了方向,我就去了。” 灵秀心中一喜,原来这里还有杜清酌的事,那三巴掌够灵秀记一辈子。 “那个神医的小学徒怎么这样?她应该陪你一起去的,军营里除了你们两个,大概连厨子都是男的,这不是看你热闹呢吗?” 杜月升抬头,一双泪盈盈的眼睛看着灵秀:“清……清酌年纪还小,想得不那么多吧。” 灵秀又问:“然后呢?” 杜月升坐起来,低着头,看上去十分委屈的样子:“我到营帐后面的草棚子解决完,突然来了铁骑将军贺丙义,听说是找云轩办事,到了营帐里只见到清酌一个人,于是也到草棚子出恭。” 灵秀炸了:“故意的吧,杜清酌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月升姑娘在后面草棚子,却不告诉贺丙义,这不是想看着姑娘出丑吗?” 其实当时贺丙义没见龙云轩,转身就从营帐出来了,杜清酌也不知道他要去厕所啊,说来说去,杜清酌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躺着中了枪。 第六十五章 挨打 灵秀一听这里面有杜清酌的事,立刻来了精神,脸都开始放光。 杜月升装出一脸不解的样子:“灵秀姐姐,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她肯定是忘记告诉贺将军了。” 灵秀拍着掌,大声说道:“你这个当姐姐的就是护着她,哪知道那小狐狸精的心思,你是没看见当日将军命她当军医,她高兴得走路都起飞的样子,她是早想勾搭将军了。” 灵秀话落,一旁龙夫人脸色立刻变了。 灵秀用眼角瞄了下龙夫人,继续道:“虽然她是你妹妹,但是你也不能不防,你入了龙家的门儿,就是我的主子,我还能坑你吗?” “你那个妹妹肯定不是安分的人,她是对你这个正牌将军夫人不满,下绊子使坏呢,恐怕连贺丙义也早都被她收买了,就是想看着你出丑呢。” 经灵秀这么一解释,事情立刻很“清楚”了,杜月升看着灵秀也很是惊讶,这怎么就跑出来一个神助攻呢? 她是想给杜清酌添些堵,可又不能破坏自己的温良贤惠的形象,被灵秀这么一说,连杜月升自己都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了。 杜月升眼圈一红,泪又掉了下来:“没有妹妹什么事,就是那贺将军,我是被他猛然出现吓到了,以为是个登徒子,挥手给了他一巴掌,结果……结果被他摔在地上。” “我……我在茅厕附近被男人堵住,又被那粗鲁之人打了,我给龙府丢了那么大的脸,给将军丢脸,给我父亲丢脸,给杜府丢脸,我还怎么活啊!” 事情整个经过,经杜月升这么一说,灵秀再一加工,龙夫人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这事就是杜清酌从中做梗,贺丙义是个帮凶,生生要把龙府的脸给丢净。 怪不得她看不惯杜清酌那个野丫头,那丫头本来就不是个好的。 整天惯着自己两个使唤丫环学坏,连主子也能直呼其名,和下人打成一片,早就坏了府里的规矩,男男女女也分不清,糙汉子小五、自己娘家侄儿陈云启,整天都泡在神医院子里,说不定就是这野丫头勾搭的。 龙夫人不由得冷哼一声,原来这丫头还想着破坏五姑娘和自己儿子的婚事,真是想得美。 龙夫人越想越气,话也不说一句,抬腿出了杜月升的房门,吩咐下人赶了马车,带了几个丫环小厮直接奔了军营。 杜清酌正在帐中翻看大乾朝的典籍,想找一找适合做移动手术室的材料,龙夫人大马金刀,带着十几个下人气冲冲进了营帐。 “给夫人见礼。”杜清酌打心眼儿里不想和这位夫人有冲突,平日里什么礼仪规矩,她都不在乎,但对这个夫人就不行,她恨不得学着小八给人家舔鞋,只是人家不待见自己,连舔鞋的机会都不给。 “拖出去,杖责四十!”龙夫人一指杜清酌,几个小厮扑上来,直接就要把杜清酌拉出去打。 “夫人,夫人息怒。”小六是卫将军,大将军龙云轩跟着贺丙义去骑兵营了,这边小六说了算,看着龙夫人气冲冲的来了,就连忙跟着进来了。 “夫人您金贵,可不能和我们这些小人物生气,您有什么事,跟我说,我帮你解决。”小六又是弯腰又是作揖,急得头上汗都下来了。 “没事,就是想打她,先打了再说。”龙夫人整张脸都气得扭曲了。 杜清酌手都被小厮按着,也是急了,这个什么破大乾,为什么总有人欺负她,为什么总是说打就打? 挣也挣不动,杜清酌只能叫嚷着:“我又没什么错,你不能随便打我。” “还顶嘴,我不能打你我就不姓陈!”龙夫人怒极。 小六一看挡不住了,“打!就冲这顶嘴,也得打!”随着杜清酌被拖出去,小六也使了个眼色给林二,林二带几个士兵悄悄跟着小厮一起走了出去。 到了一旁的操场,士兵连忙把小厮拉到一旁,一人塞二两银子,杜清酌被按在地上,一个士兵把个马鞍架在了她的屁股上,两个小厮拿起棍子轮番开打,一、二…… 头两下杜清酌不知道配合,还不赶紧尖叫,林二急得没办法,上去照着杜清酌胳膊狠狠掐了一把。 “啊……疼……”杜清酌开嚎。 不嚎不行啊,林二站在面前,铁钳子似的大手在面前晃悠,不叫唤还得挨掐,杜清酌扯了嗓子声嘶力竭。 三、四、五、六……一个小厮板子没拿稳,一挥之下偏了方向,奔着杜清酌腰上来了,林二一见也没想别的,一伸胳膊,这一板子直接拍在了林二的小臂上。 林二闷哼一声,疼得咧了咧嘴,冲着愣住的杜清酌又是瞪圆了眼睛,怎么叫喊声又停了呢? “啊!疼死我了……”杜清酌嘴里喊着,眼圈竟然红了,心中更是感动,那一板子不算轻,小厮为了效果也是使了全力,林二明显胳膊耷拉下去再也没抬起来。 打完了,林二拿来一盆水,照着杜清酌脸上一泼,顺手一把土扬在她的脸上,杜清酌被土迷了眼睛,眼泪鼻涕一起流,用手揉揉眼睛,眼睛里一片红血丝,眼皮也肿了起来,身上衣服被泼湿了,看上去狼狈不堪。 林二又不知道在哪儿弄了一碗血,往打人的棍子上一泼,拿棍子在杜清酌屁股上滚一滚,弄了一个鲜血模糊的样子。 几个小厮见状冲着林二竖起大拇指,厉害,这得挨多少打才学得如此会演戏,造型师也没这么厉害。 杜清酌又被小厮拖回营帐,看在龙夫人眼里就是,屁股上都是血,疼得汗都湿了衣服,眼睛哭红了,还抹了一脸的鼻涕。 “小蹄子,再有勾搭人的心思,直接打断腿送勾栏院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龙夫人也是个有分寸的人,小丫头有错,也是因为年纪小,又缺少教育,罪不致死,得了这次教训肯定会收敛一些,看着杜清酌的狼狈样,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人呼啦一下子走了。 第六十六章 心痛的感觉 龙夫人带着人走得匆匆,当家主母的霸气尽显无疑,杜清酌站在那里看着人家的背影,心里还是一片茫然…… 得什么教训?收敛什么呀?杜清酌挨完“打”,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了什么,彻底蒙了。 “小六,为啥打我啊?”看着龙夫人走远了,杜清酌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小六。 小六站在那里想了半天,“你不知道为啥?” 杜清酌点了点头。 “唉……你这丫头,要是不知道为什么,以后还得挨打。”小六没啥说的,这丫头看着鬼精鬼灵,其实有些时候就是傻的。 “六哥,你是我亲六哥,我不能没事给人当沙袋,说挨打就挨打啊,您是人精,给个提醒呗。”杜清酌跟在屁股后不放过小六。 “嗯……唉……以后离将军远着点儿。”小六回头看了杜清酌一眼,有些嫌弃道:“先把你鼻涕擦一擦。” 杜清酌傻就傻在总拿我心似君心,以为所有人都和她想得一样,但她又不是没智商,被小六提醒了,站那儿琢磨一会儿,一想到在军营没呆多会儿就回龙府的杜月升,也就明白了。 这是和将军走得近了,碍了某些人的眼了,看来自己一厢情愿地跟姜氏那一支了断了恩怨,但怨恨和感情一样,也是有缘份之说的,她和杜月升早就纠缠不清了。 龙云轩去了铁骑营,走在路上的时候,贺丙义也跟他讲明了和杜月升之间发生的误会,临末了,贺丙义还解释了一下:“将军,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出来了,是在门口撞的我,我可啥也没看见。” 龙云轩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这句话,这样说:没事,没看见就好;还是说,没事,看见了也不算啥。 怎么回都是混蛋话,龙云轩干脆啥也不说了。 贺丙义看了看龙云轩的脸色,似乎将军没生气,咧着大嘴笑了笑,又来了一句: “将军,我是摔了您未来夫人一下,您要罚我军饷我也没啥说的,就问你能不能以后别带着女人来军营,您是快活了,兄弟们可怎么整?” 我快活?我快活什么了?她杵在那儿我也不太舒服啊,可这话龙云轩也不能说,憋死了,憋死了,这个贺丙义太过分了,说话没长脑子吗?你这么说话没朋友。 龙云轩冲着贺丙义淡淡地道:“丙义兄,冲撞了五小姐,这事真的不怪你,你就放心吧,这几日大军征收粮草,小六又要去南邦购买马匹,征粮草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一见龙云轩没有罚他的意思,贺丙义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听说征粮是个肥差,贺丙义觉得将军这是有心和自己缓和关系。 等到了第二日,贺丙义去了粮草处,他的头立刻大了数倍。 家里男人都是重劳力,忙着田里的事,来送粮的都是些妇女,那家伙,因为称粮少一斗多一斗的事,围着贺丙义吵; 先收老张家后收老李家的,也围着贺丙义吵; 收完粮一算帐,银子多一钱少一钱,还围着贺丙义吵。 到最后贺丙义这员战场上的猛将,落下个见着妇人的衣角就嗷嗷跑的后遗症。 不过贺丙义收粮的事那都是后话,龙云轩从铁骑营回来,刚进大帐,小六就迎了上来,添油加醋把龙夫人大闹军营的事讲了一遍。 “打了?”龙云轩神情一紧。 “打了!不打怎么办?夫人都亲自蹬门了,这事关乎将军未婚妻的清白,关乎龙夫人的尊严。”小六很严肃地回了龙云轩,却根本没提打的时候垫了马鞍这件事。 龙云轩眉头立刻就皱起来了,这事跟杜清酌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杜月升打了堂堂的铁骑将军没事,铁骑将军冲撞了将军未婚妻杜月升也没事,倒是杜清酌人在营中坐,祸从天上来,平白无故就挨了顿打? “清酌她人呢?”龙云轩赶紧问小六。 龙云轩觉得心揪得特别难受,以前从来也没为谁心痛过,他还不知道这种滋味就叫作心痛,只是特别想要看到杜清酌,甚至还想……还想把小丫头搂在怀里紧紧抱着。 小六挠了挠脑袋:“杜清酌啊,她哭了一脸的鼻涕和眼泪,伤了一身的血,这阵大概是找地方洗漱换衣服了吧。” “这么严重!?”龙云轩的心又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可怜的小丫头,没个爹妈护着,也没个人疼,就这么挨了欺负,怪不得哭得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 龙云轩掀了帐帘往外走,站在门外操场上,又是一片茫然,不知道去哪里找她,也不知找到了该怎样劝慰,心里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龙云轩叹了口气,无奈地遥望着远远的一片营帐,突然,就见营帐那边扭扭搭搭走来一个穿着一袭水蓝色衣衫的小人。 夕阳照在她身后,给她的身体镀了个金边,脸刚洗得白白的,没擦什么脂粉,嫩得象刚出锅的鲜豆腐,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里似乎跳动着火焰。 龙云轩的心不由得跳快了几分。 小丫头本来走得挺好,远远看见了龙云轩,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小六可是说了,挨打是因为离龙云轩太近。 等杜清酌看清了帐前站着的人果然是将军,立刻转身就跑,那速度比兔子还快,转眼就没了影儿。 龙云轩站原地简直哭笑不得,总不能一个大将军,连面子都不顾,追着个小丫头满营跑吧,算了,回府再说。 可是杜清酌却没有象往日一样,等着和龙云轩一起回府,她是个听劝的人,因为龙云轩挨打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家毕竟是有未婚妻的人,她可没抢别人碗里饭的毛病,就算是在现代,和有妇之夫相处都得避嫌,更何况在古代。 于是,龙云轩在军帐中等到天色昏暗,并没有等到杜清酌回来,问了小五,小五说杜清酌早就跟着粮草车回城了。 小丫头生气了……龙云轩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看来这次是真的委屈到她了。 第六十七章 两不相见 杜清酌跟着粮草车回了城,粮草车到了城门口就从另一条路走了,杜清酌只能步行回龙府,低着头蔫巴巴地回了青竹院,冲着迎上来的清风道:“清风,你给我买匹马吧。” 被打了屁股这种事,就算是没有真的打到身上,众目睽睽的,这张脸,也是丢尽了,记性是个好东西,恰好杜清酌有,买了马就可以自己骑马去军营,不用每天都到门口和龙云轩汇合了。 清风数了数银子,给了杜清酌一个大得快要翻出眼眶的白眼。 “你自己有多少银子自己不清楚吗?去了吃的穿的用的,去了你打着买药材的名义偷出去骗出去的,现在就剩下三十两。” 杜清酌抬眼看了看暴怒的清风:“啊……就剩这些了?我这么败家的吗?” 清风给了杜清酌一个大白眼,扯着杜清酌进了她的屋子,一掀床头的箱子:“你是不是忘了,你半个月买了半箱子的衣服,还有……” 清风又掀了另一个柜子:“还有一柜子新买的鞋。” “还有,你虽然当了军医,多了军晌,可你第一个月的军饷可是捐出去给别人的父亲养身体,就你这大手大脚的,买什么马,买头驴还差不多。” “驴能骑吗?”杜清酌弱弱地追问了一句。 “能,就你这小身板,骑马都够不着马鞍,骑驴正好。”清风呛了杜清酌一句。 “那好吧,你帮我买头驴。”杜清酌反倒下定了决心,女人不买衣服不买鞋,不做面膜不护肤,那还做什么女人,干脆当个糙汉子得了。 清风虽然说话不中听,办事还是很着调,驴当天晚上就牵回来了,还配了副驴鞍,把杜清酌乐得围着毛驴转了好几个圈,比前世收到爷爷买的那台雪佛兰还兴奋。 于是第二天,龙云轩没在府门口遇到杜清酌,也没在军营看到杜清酌,小丫头罢工抗议了吗? 中午,龙云轩从军营匆匆赶回来,也没回自己的龙悔阁,直接去翠竹斋找表兄,可到了翠竹斋却不进屋,站在院子里四下张望起来。 一旁的青竹院里安安静静,清风和明月坐在树下整理绣花的丝线,小八逮了只老鼠,正在那肆虐蹂躏。 杜清酌肯定不在家,不然两边院子都不可能这么安生。 龙云轩心里空落落的,这次因为自己那未婚妻,很是亏了杜清酌,小丫头一直躲他,也不给他个解释和道歉的机会。 龙云轩靠近矮篱笆,想问问清风明月,杜清酌到底去了哪里,话在嗓子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陈云启这几天可是如同在看戏,刚才小厮已经把军营里和军营外发生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他也觉得这次把小丫头伤得不轻。 既然姑母如此容不下杜清酌,他想去找龙云轩要了这丫头,把她带回陈府去,一定不要让别人再欺负了去。 陈云启收拾了一下,正要走出房门,一眼看到院子里的龙云轩,于是连忙迎了出来。 “是云轩来了啊,正好我有事要去找你。”陈云启匆匆来到龙云轩面前。 “表兄有话尽管说。”龙云轩话虽这么说,眼睛却仍然在瞟那边的青竹院,听陈云启的话也是心不在焉。 “云轩,轩弟,你看杜清酌这小丫头吧,怕是和姑母有些八字不合,姑母那是半只眼睛也看不上她,这不就挨了打了?不如,你就高抬贵手,把她送给我好了,我接她去陈府住,离着姑母远了,就不会有什么冲突了。” 龙云轩心里想着杜清酌受委屈的事,陈云启的话也没过脑子,点头应道:“就按表兄说的做。” 陈云启根本没想到龙云轩这么快就同意了,心里一喜: “云轩,那我就接小丫头走了,至于军营那边,每天我陪她去,正好离了军营这么多年,都有些生疏了,现在手也越来越好了,我还挺想那个让人热血沸腾的地方。” 龙云轩转过头来看着陈云启,这才把他刚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什么?要带杜清酌走?龙云轩的脸刷地就黑了,伸手一拳打在陈云启胸前:“想拐走小丫头?你去死吧。” 这一拳不知不觉用上了八成力,陈云启一时间倒退三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强咽了一口血下去,脸色立刻也沉了下来: “龙云轩,闹着玩不带急眼的,你这一拳是想要我命啊。” 看不到杜清酌,龙云轩本来心情就不好,虽然不是有心打他,但也不想和陈云启道歉,反正青竹院没有杜清酌,他立刻转身就走。 几步到了门口,又回头道:“表兄,带清酌走的事你就不要再想了,不然咱们从小的交情,就算完了。” 陈云启一听这话,还不太甘心,立刻快跑几步追上了龙云轩:“轩弟,你停下来,我还有事要问你。” 龙云轩站住了,回看着陈云启。 “你看……杜清酌是个年轻的姑娘,这也到了出嫁的年龄,我要你不给,要是被别人娶去了呢?你还能让人家姑娘一辈子不嫁人?”陈云启看着龙云轩的脸。 “谁也不能娶她。”龙云轩心里有些乱,匆匆说了这句话,连忙抬腿就走,就象是要逃避什么。 陈云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表弟啊表弟,你不是天生寡淡,不好女色吗?” 龙云轩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陈云启接着道:“许下杜月升这门亲事,你不也只是为了给姑母一个交待吗?” “依我看呐,那是因为你没遇到对的人,现在对的人来了,你还淡个屁,再装下去也是欲盖弥彰,不过你可得想好,清酌这丫头,不象是能给人做小的。” 龙云轩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胡说八道!”然后整个人没入竹林间再也没回头。 陈云启没再追下去,站在竹林边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唉,这性子,麻花一样,再加上那丫头,有时精明有时又跟傻子差不多,两个可是拧到一起去了。 第六十八章 拜访手艺人 龙府东南角,废墟中的小房子里。 杜清酌给九爷爷擦身,发现老头的胳膊粗了一些,擦完身又给老人捏腿,原本已经萎缩的腿,也壮实了不少,捏上去有了弹性。 做完了这一切,杜清酌小心地掀了捆在九爷爷腹部的白布,这段时间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那块人造皮肤被完好吸收。 九爷爷新长出来的皮颜色发白,和周围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其实已经可以拆下白布了,不知道为什么,九爷爷用眼神示意杜清酌,白布仍然要包上去。 杜清酌若有其事地把新的白布给九爷爷围好,做成一副仍然是重伤的模样,对一直等在下面的小厮嘱咐了一些吃食上需要注意的问题。 杜清酌忙完之后,九爷爷把她拉到床前,“好孩子,你看看窗外,天上起黑云了,我老头儿似乎嗅到了一股味道,那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杜清酌看着九爷爷的眼睛,琢磨着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九爷爷叹息一声:“人老了,就突然开始喜欢回忆,这破烂的房子,怎么也住不够,物件虽老,可都是龙府的命脉啊。” 杜清酌仍然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盯着九爷爷,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孩子,回去吧,听说你也挺忙的,以后就不用经常来看爷爷了,你替爷爷守着轩儿就好。” 话落,老人挥了挥手。 一时间,杜清酌心里也不太好受,深深看了老人一眼:“爷爷,那我去了。” 回青竹院的路上,杜清酌一直在想着老人的话,天上起黑云了,是说龙府要遇上动荡了吗?还谈起了老物件,难道是在说…… 杜清酌的心突然有些紧张起来,和九爷爷接触的时间越久,杜清酌越感觉到九爷爷不是借宿在龙府的亲戚,更象是龙府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九爷爷似乎一直受到什么人或事的威胁,有些话也不敢直说,那谨小慎微的样子,和他老狮子似的和格极为不符,怕是这股势力强过将军府,可是,在这大乾,还有什么势力能让龙府有所忌惮呢? 再有就是顺天的失踪,说明这个势力已经渗透了龙府,甚至可以控制九爷爷身边的人。 杜清酌很想去找龙云轩把事情跟他说说,毕竟他是龙府的主人,办法总会多一些,可是一想到小六的话……算了,还是自己先想办法查查此事吧。 仍然是那条荒草间的小路,杜清酌心里想着事情,随身的医药包没绑好,突然掉下来,杜清酌伸手一接,不但没接到,反而一不小心被打落在荒草间。 杜清酌小声骂了句倒霉,钻到草里好一会儿才找回了医药包,重新拴在腰间,加快了步子出了废墟。 …… 一大清早,杜清酌踏着露水出门,在城门口和小六汇合,去拜访十里外瓷窑的老手艺人。 杜清酌骑着她的小毛驴,跟在小六威武的白马后,象是一个跟在大人身后的小娃娃,连一向不苟言笑小六都不禁失笑,这小丫头为什么会这么听话,连龙云轩的马车也不蹭了。 不过这样也好,将军是个会打仗的男人,却根本不知道女人妒心的强大爆发力,小丫头也是需要保护自己的。 半个时辰,瓷窑到了,在窑厂掌柜的带领下,两个人参观了一下整个陶瓷的生产过程。 大乾朝没有墙面砖之类的东西,但陶瓷的制造工艺已经处于登峰造极的程度。 大乾的陶瓷器具,还是以生活用品为主,各种盆盆罐罐大缸小坛,高档一些的就是花瓶、瓷枕这种彩釉的瓷器。 掌柜将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瓷匠介绍给了杜清酌,一番客套之后,几个人在一处工人休息的房子里坐下来。 “老伯,我想生产两种陶瓷墙面砖,一种是要贴在墙面上,一种要贴在地面上,让墙面地面平整光洁,易涮洗,且不产生灰尘、不吸附灰尘、耐腐蚀,而且还得结实耐用。” “贴墙面的重点是轻薄、釉面要光洁,贴地面的要能承重,要结实耐用,还要尽量防滑。” 老瓷匠思考片刻:“我们这的瓷器都是用高岭土烧制的,质量是整个大乾最好的,你说的这些基本上都能达到要求,我们可以特制一些模具,按你的大小、厚度烧制,上釉的肯定是最高超的手艺人。” “只是这贴地面的,要求结实又防滑……这个还是没大把握。” 老瓷匠一时间犯了难,瓷器都是易碎的,能踩在脚底下不碎,也能做到,但难度比较大,于是又出去叫了几位有技术的老师傅,互相探讨着。 杜清酌也不懂陶瓷工艺,只是大概知道,想让瓷砖结实,需要机器进行压制,也不知道在古老的大乾能不能办到,她把自己意见和几位说了一下,留下课题交给瓷匠们解决,她和小六就告辞了。 离开瓷窑,杜清酌和小六又去了二十里外的一个小镇,镇上有位著名的木匠师傅,传说当年大乾皇宫,都是这位木匠师傅带人建设的,他们想跟木匠师傅订制一辆特殊的马车。 老师傅已经七十多岁了,早就不做手艺活,不过他的徒子徒孙们,还是传承了他的手艺。 在木匠师傅这里,杜清酌听说了一种铁桦木,据说这种木材比钢板还坚硬,而且极为耐水火,于是杜清酌出了一份早就画好的图纸,将马车的设计交给了这位师傅。 交待完事情,两个人又告辞出了门,身后老木匠师傅拿着图纸心中纳闷,他做了这么多年的木匠活,还头一次听说没有窗子的马车。 出了木匠的家,杜清酌松了一口气,还有通风、手术床、无影灯什么的等着她张罗,有些东西实在不行还可以交给小智,在这个朝代,根本不可能做到极致,只要能减少术后感染,避免败血症和破伤风,她也就满足了。 这一趟行程走了足足一整天,回到京城门口,杜清酌和小六分了手,杜清酌回龙府,小六回军营。 第六十九章 做了她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杜清酌的小毛驴走了一整天,只是在木匠师傅那里简单喂了些干草,也没给啥好料,小毛驴饿得不爱走了。 夹了两次毛驴肚子,小家伙宁着不动,杜清酌真是无语,真是养啥啥不行,个个跟自己对着干。 两个丫环杜清酌惹不得,一说就炸毛,摔盘子打碗,没事还爱管着自己。 一条贱狗管不了,东边西边地闯祸,她还得到处给人赔礼道歉。 没想到养头驴也是犟得厉害,说不走就不走,难不成我骑不得你,你还想骑着我了? 没办法,杜清酌只能下了驴,牵着缰绳走路进城。 对于杜清酌来说,走路进城是很痛苦的事,路两边叫买叫卖的太多了,各种小吃味道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她馋啊,可是手上又没现钱。 拿银票去买小吃,小贩找不开银子,太炫富还会引来麻烦。 杜清酌牵着驴站在一个烤红薯的摊子前,红薯烤得裂开了缝儿,色泽金黄,冒着腾腾的热气,甜香味道扑面而来。 “姑娘,一个三文钱,保证又甜又面!”烤红薯的老头用纸包了一个红薯,直接递到杜清酌面前,杜清酌收了收口水。 “没钱!” 老头儿原本笑眯眯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没钱你站这儿干嘛?耽误我做生意,还有你这头驴,都挡着我摊位了,走开!走开!” 老头儿绕过杜清酌,照着小毛驴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呕啊!呕啊!”小毛驴走了一天本来就累了,肚子也空了,还平白无故被打一巴掌,立刻不干了,这小东西嗓门太大,整条街都被吵到了,很多商户都探出头来看向这边,同时惊动了街角正在买胭脂的一个人。 杜月升放下手中胭脂,看着正在安慰毛驴的杜清酌,心中不由得暗自高兴,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在龙府不好对杜清酌下手,去军营又一直有龙云轩在身边,杜月升正愁没有动手的地方。 杜月升和旁边隐藏的暗卫打了个招呼,几句话把事情交待了一下,暗卫身影一闪不见了。 红薯摊前,杜清酌也想牵着小毛驴离开,总不能赖着老头儿不让人做生意吧,犟驴就是犟驴,这小家伙挨了打比杜清酌表现得还委屈,呜哇呜哇叫着,怎么哄也不肯迈步了。 杜月升的暗卫混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一支银镖拿在手中,手一抬,正好卖红薯的老头儿推了杜清酌一把:“你这丫头,赶紧把你这破驴弄走。” 镖打歪了,贴着杜清酌的腰打在了小毛驴的肚子上。 小毛驴吃痛,眼睛都瞪得圆了起来,象是发了狂,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啪叽落下,把烤红薯的小摊位踩个稀烂。 一时间,碳炉子倒了,碳火洒得到处都是,被风一吹,一块碳落在旁边绸缎庄门前展示的布匹上,火一下子着了起来。 这下子可闯祸了,看热闹的人瞬间跑光了,杜清酌和绸缎庄的伙计们一起救火,十几桶水泼上去,总算是扑灭了。 “赔我的红薯和炉子!”老头儿此时哭唧唧的,这红薯摊可是他和老伴的生计,砸了摊子如同要了人命,冲着杜清酌伸出了手,手指都在颤抖。 “赔我损失的绸缎!”绸缎庄的老板也伸出了手,身后跟着几个精壮的伙计,大有不给钱就揍人的架势。 闯祸的小毛驴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杜清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伸手到怀里去摸银票的功夫,又一支飞镖打了过来…… “哎哟,远远看着就象是您,果然是清酌姑娘啊!”一个声音打断了卖红薯老头和绸缎庄老板的逼问声,不远处杂货铺的掌柜牵着自己的儿子走了过来。 杜清酌猛然回头看去,飞镖擦着身子又飞了出去,钉在了绸缎庄的门柱上,暗卫皱了眉,左右看看,因为突然着火,看热闹的人都撤了,他一个人不免有些显得突兀,于是赶紧也收身回了醉香楼。 杜清酌看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人,脸上露出了笑容,是救苦救难的黄贵来了。 黄贵一张嘴,事情基本就解决了一大半,再从荷包里拿出一些银子,老头儿和绸缎庄管事的都没再说什么。 “清酌,你那面膜和芦荟胶最近可是都卖脱销了,皇宫里都派人来买,你可得多做一些。” 这些日子光顾着移动手术室和建立血库档案了,把挣钱的事都给耽误了,想到脑袋里那个动不动关机的小智,杜清酌就有些着急回府了。 告别了黄贵,杜清酌赶紧牵着驴离开,今天诸事不顺,在外面流连说不定再捅出什么蒌子来。 那边杜月升早就上了醉香楼,坐在二楼一个靠窗的桌子,要了壶茶,边喝边看热闹,暗卫没得手,杜月升心中略有不快,不过能让杜清酌吃瘪,她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也没等杜月升高兴多久,事情竟然被一个杂货铺的掌柜黄贵给摆平了,杜清酌也没吃什么亏,杜月升的笑脸又紧绷了起来。 杜月升眉头一皱,啪地一声把茶碗砸在桌子上,茶碗立刻裂成了两半,茶水洒了一桌子。 杜月升心中暗骂,这小丫头还真是打不死的小强,挨了四十板子,好象没什么影响,这才第三天,就能骑驴了。 刚才掀了红薯摊又烧了绸缎庄的布匹,以为她可要吃亏了,竟然还有人跳出来帮她挡枪。 还有那藏在人群里的暗卫,两支银镖都打偏了,这丫头运气真是逆了天,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以后还会出什么乱子。 在杜月升的心中,最忌惮的还是杜清酌把自己李代桃僵的事情说出去,这件事如同一根刺,扎在她心里疼得不行,再加上最近发现龙云轩和杜清酌那种默契,那种亲密,最好是让这丫头一了百了,杜月升冷冷笑了一声。 杜月升再次唤来暗卫:“跟上她,在她回府之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她做了,手脚干净点儿,别给我留什么乱子。” 暗卫应了一声,立刻消失在醉香楼。 第七十章 遇袭 杜清酌拖着个小毛驴连哄带拽,好不容易走出最繁华的这条商业街,再往前走,就是龙府的东大墙,沿墙根儿向北走上一百多米,那里有个角门儿,就可以进入龙府了。 龙府的东大墙三四米高,青砖砌成,看上去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庄严与厚重,只是这面墙太高,墙下的小路就显得阴森,旁边的其他民宅不喜欢往这一边开门,这条路就更显荒凉冷寂,又是傍晚时分,路上一个人影都不见。 杜清酌拖着小毛驴边走边哄,也不知道这头驴到底是怎么了,走一步哼哼一声,嘴里不停地吐着白气。 正和毛驴撕扯得一身臭汗,一阵风儿吹来,杜清酌就觉得颈上一阵清凉,一把钢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别杀我,我没钱,可以给你驴。”反正这驴是死活不愿意跟她走,遇上打劫的,杜清酌干脆把它送人了。 暗卫心里一愣,我要驴干什么,手上却没停,只要轻轻那么一划,小丫头一命呜呼,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叮!一个东西打在钢刀上,暗卫只觉得手腕一沉,手上的刀就拿不住了,立刻掉落在身前。 暗卫心上一紧,这丫头不起眼儿,竟然还有人暗中保护她,而且保护她的人身手高不可测,一颗石子打在刀面,却震裂了自己的虎口。 一招不成赶紧收手,暗卫抬腿立刻狂撤,墙上飞下一个身影,飞快追了上去。 杜清酌还站在那里呆愣着,高墙上又跳下另外一个人,“天都快黑了,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龙云轩出现在杜清酌面前,手里拿出个白色丝帕,伸手按住了杜清酌脖子上的伤口。 直到这个时候,杜清酌才感觉到疼痛,嘴里嘶嘶地吸着凉气,眼圈立刻涌上泪来。 她最怕疼了,不然也不会想方设法离开姜晓云,也不会小五一鞭子抽得她变身成为母暴龙,暗卫的刀太快,脖子上的伤口很深,再深一点点,就割到动脉了。 一看杜清酌皱着眉头,委屈地扁着嘴,龙云轩心中隐隐作痛,抬起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手背抹了下杜清酌正要滴下来的眼泪。 一股淡淡的香草气息从杜清酌鼻间划过,男人的手修长硬朗,指尖带着微微的凉,只抹了一下就快速离开,把那清凉留在了杜清酌的脸上。 男人两手在杜清酌脖子间忙碌着,很快,帕子被系在了颈间。 “将军!一个不小心,失手把这小子弄死了。”小五手里提着刚才要杀杜清酌的暗卫,脸上带着些惴惴不安。 “嗯……死了就算了,先回府找王仲景给清酌医伤。”伤者不自医,这点儿道理龙云轩还是懂的。 小五帮忙牵驴,小毛驴还是不肯走,小五围着毛驴转了一圈,就发现驴身上嵌着一枚银镖,看了杜清酌一眼:“这驴啥时候受的伤。” 怪不得不肯走,原来是被打伤了,杜清酌歪着脖子想了一会儿,“刚进城门的时候不爱走,那是因为累了,牵着倒也勉强听话,后来在烤红薯摊上,驴突然就发狂,然后就更不爱走了,对,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龙云轩对小五道:“看来在这小路上被劫杀,不是临时起意,应该在红薯摊上就有了想法,你传我命令,让小四把这件事前前后后查清楚。 把毛驴扔给小五,龙云轩带着杜清酌回了龙府,先去翠竹斋找了老神医。 给杜清酌处理伤口的时候,龙云轩全程盯得紧紧的,害得老神医伸手扒拉两次,才把碍事的大将军推到一边儿。 老神医不由得多看了将军两眼,将军眼神中带着紧张,一瞬不瞬地盯住了杜清酌。 老神医心中也是一喜,哎哟,我这关门弟子本事不小嘛,什么时候把龙大将军给勾搭上了…… 咳,咳,老头儿八十有一了,孩子们之间的情事他可不能掺和,不过……咋就心里那么高兴呢? 杜清酌包扎完伤口回竹青院,龙云轩竟然也跟在身后一路进了院子。 想起小六的话,杜清酌在院子中间停下了脚步:“将军,已经是晚上了,你还是回你自己的住处吧,我可不想有人心里生出别的想法。” 很严肃的一件事,杜清酌也是一本正经,一副不可侵犯的淑女模样,怎奈肚子早就空空如也,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 杜清酌小脸蛋抽了抽。 龙云轩憋住笑,就这小丫头板着脸装模作样的模样,肯定不会轻易跟着自己走,只能动强的。 一伸手揽住纤细的腰,杜清酌整个人被带着跳出青竹院的院墙。 “哎呀,小六都说让我离你远着点就不挨打了,你怎么回事,我还躲不开了是吗?” 杜清酌心里着急,一不小心把小六卖了,龙云轩默默点头,难怪小丫头和自己不亲近了,原来是小六背后闲扯淡。 杜清酌本来不愿意再和龙云轩有牵扯,可是当被这个武林高手带着跃墙过院,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大街小巷穿行,她还是很快安静下来,脸上带着兴奋,这就是轻功?挺好玩。 很快,两个人来到了醉香楼,这是全京城最有名的一家饭馆。 见到龙云轩,醉香楼的掌柜直接迎了上来:“哎哟,不知大将军驾临有失远迎,小二,赶紧带龙将军去三楼最好的雅间。” 原来是吃饭啊,闻着席间传来的一阵阵菜香,杜清酌突然就把小六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龙云轩点了一桌子的菜,还要了一壶酒,杜清酌是见了饭特别亲,也不理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埋头添肚子。 龙云轩捏着个小酒杯,小口小口地品着酒,也不就菜,筷子专捡着好吃的往杜清酌碗里夹。 “今天都去干什么了?”龙云轩声音淡淡的,象是不很在意的样子。 “去最有名的官窑找了陶瓷匠人,又去很远的镇子里找了最好的木匠,把移动手术室的制作解决了一大半。” “一个小丫头,跑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带个人护着自己,要不是恰好被我遇上了,你的小命儿还有?”龙云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恰好遇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龙云轩是找了杜清酌一整天,好不容易有人看到她从城门口回来,算定了她的路线,急着忙着蹲在龙府大墙上等着。 “我又不是自己去的,是小六陪我去的。”杜清酌夹了块清蒸鱼,放在嘴里嚼着。 龙云轩没再说话,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又是小六。 第七十一章 揍小六 醉香楼上,龙云轩眼看着杜清酌狼吞虎咽,恨这小丫头吃饭太快,更恨时间过得如此仓促,两杯酒下肚,杜清酌已经吃饱喝足,放下筷子盯着自己。 没办法,龙云轩只好咽下最后一口酒,一锭银子扔在桌上,带着杜清酌又是一路如风似电回了龙府的青竹院。 要回龙悔阁的时候,龙云轩在杜清酌脑袋上重重弹了一下:“小丫头,明天到府门口等着我一起去军营,再擅自行动,当心军法伺候。” “唉哟!”杜清酌揉着额头上一片绯红,面露不满地看着龙云轩,心里暗道,这可咋办,躲不掉,也甩不开,怎么就这么倒霉,都想打我,我又不是豆豆! 穿过竹林,龙云轩对上迎面走来的小四和小五道:“查清了?” 小四一抱拳:“回将军,还记得上次竹青院那两个刺客吧。” 龙云轩沉声道:“怎么?” 小四郑重道:“那两个刺客和今天这位一样,都来自杜府,先前的刺客隐入杜府再也没见动静,今天这个原本是杜长青身边暗卫,现在跟着五姑娘。” 龙云轩心里难免有些别扭,刚才那个若真的是杜月升身边的暗卫,就证明杜月升这个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明着为自己妹妹求情,实则自己暗下杀手。 龙云轩可是亲眼所见,暗卫下手时没留半丝情面,这让他突然有些烦躁,自己当初应下这门亲事,是想对小牧童有个交待,也完成了母亲和爷爷的心愿,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杜月升的心思如此狠毒,他还要留条毒蛇在自己身边吗? 唉,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他给杜清酌惹下的祸,看来改日得敲打敲打自己这未婚妻,争风吃醋没有关系,这种狠毒的性子他可不喜。 “小四,今天这暗卫死也死了,不必再查下去了,前不久那两个刺客倒是挺有趣的,到了青竹院敲敲打打闹闹轰轰,看着不象是来谋财或者害命,倒象是给青竹院敲了次警钟,看来杜府这水,有点儿深啊。” 龙云轩面上露出一丝淡然的笑意:“这件事你们给我放在心上,抓紧时间弄清楚杜府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有几股势力在里面盘踞。” “另外,多派几个身手好的看守青竹院,杜清酌的安全交给你了。” 小四领命去了,龙云轩阴测测地看了一眼小五。 小五背后汗毛站起来一大片:“将军,您……” “小六这小子不地道,私自和清酌外出不禀报,还把清酌扔城门口了,虽然是大白天的吧,这不还是给清酌带来了危险,今晚找个借口给我揍他一顿。” 龙云轩声音带着一百二十分的不快,小五突然想起前不久莫名其妙挨了小六那顿打。 “好嘞!” 后半夜,小六睡得正香,突然睁开眼睛,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有了一种习惯性的警惕,他感觉到莫名的危险在靠近。 小六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还没跑出营帐,就见他支得好好的帐蓬,披头盖脸从上面掉了下来,把他裹在里面,七八只脚跳上来轮番飞踹。 月色正好,云也轻柔,军营里却在上演一出群殴的大戏,小六被打得蒙头转向,连着吃了十几脚才清醒过来: “小五,你个王八蛋,别以为看不见你那张大脸,我就不知道是你,晚上又吃大蒜了吧,还夹着一股子六十度老烧酒的味道,你敢打老子老子明天揍死你。” 小五翻了翻白眼,被识破了,识破识破吧,将军想揍你,我还能留着你到明天? …… 一大清早,杜清酌扭扭捏捏来到府门口,远远看着那辆等候已久的马车,心里还有一些犹豫。 她的小毛驴还带着伤,放在龙云轩的马厩里疗伤去了,军营太远,不搭龙云轩的车,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更何况,龙云轩说了,再擅自行动要军法伺候。 龙云轩端坐在马车上,远远看着杜清酌,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立刻掀开车帘,一双眼睛盯着她,就等着她进去。 杜青酌左顾右盼,恐怕有人发现自己又上了龙云轩的马车,到了马车附近,嗖地一声跳上去,四脚着地从龙云轩身旁爬进去,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撂下来,快把帘子撂下来。”杜清酌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龙云轩不由得皱了眉:“干嘛一副做贼的样子?” 杜清酌食指放唇上嘘了一声:“你可小点声吧,别再给我惹麻烦,夫人都说了,我再勾搭你,就把我卖勾栏院去。” 听到这话,龙云轩唇角不由得挑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你有勾搭我?” 杜清酌皱着一张脸:“要是勾搭了还好,也不冤枉,哎呀,快走吧,在这里说不定就被什么灵什么秀的看到,回头挨打的还是我。” 龙云轩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没勾搭将军,难道是我这个大将军天天勾搭你?想到这里愣了一下,好象是真的哦。 龙云轩不由得带上了怨气:“天天吵嚷着挨打挨打,要不是昨天从林二嘴里知道当时打的是马鞍,我还就信了你的。” 杜清酌坐在那里,没因为弄虚作假有半点心虚,“那我以后就应该趴在那里等挨打呗?我真挨了打就能吵嚷出去了? 龙云轩竟然不知要怎样回答,大清早的,他从心里有些窝火,好象又拿这小丫头没啥办法。 龙云轩吧嗒一声撂下车帘,坐在杜清酌对面,拿起一本书,看了几眼,心里有些烦乱,抬头去看杜清酌。 小丫头趴在车窗上,眼睛盯着外面,一缕风吹乱她额前的碎发,发丝就在鼻子上飘来飘去,杜清酌却无动于衷,平日里大咧咧的小丫头,眼里竟然流露出一种悲伤。 龙云轩的心绪立刻平静下来,似乎也沾染了一丝丝的忧愁,这小丫头到底想什么呢?为什么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情绪让他的心也跟着有些悲凉? 杜清酌的双眼直视着不远处一片原野,那片原野很象爸爸经常带她去野餐的地方,她突然有些想家了。 第七十二章 醉香楼 档案建设的事又忙了一整天,不能用电脑,不方便查找,这也让杜清酌费尽了心思,弄了好几份目录,按照血型分类、按照所在营房分类、按照年龄分类,这份档案是杜清酌一个多月以来的心血。 没过两天,木匠那边送来了做好的马车,这马车比普通的马车更宽一些,也更长一些,总体来说还是很狭窄,但有总胜过无,更何况行军打仗什么路都可能走,马车太大也影响速度。 瓷窑送来了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瓷砖,要说这纯手工的东西,精致起来可比机器做出来的还工整。 小六又找了几个泥瓦匠,把这些瓷砖贴在马车里,用了最好的黏土,贴得整整齐齐结结实实。 马车上面做了通风口,换气扇上装了风车,可以用风力让气扇不停转动,里面加了两层蚕丝做的滤布,不吸附病菌和灰尘,还能起到过滤空气的作用。 马车下面做了排气扇,可以把里面混浊的空气排放出去,当然也加了滤布,尽量做到与外界隔离。 马车安上车轮配上马匹,一个移动的手术室就成了,车轮也是铁桦木做的,结实倒是结实,只不过没有减震,车行起来很是颠簸,里面贴的瓷砖这么长期震动,说不定也会脱落。 杜清酌很想做一套好的减震,那就需要粗钢丝,可是大乾朝现在还没有炼钢的技术啊。 杜清酌坐在营帐里想了半天,炼钢不就是个从生铁里高温提硫和杂质的过程吗?几根钢丝又不需要大的熔炉,用黏土做个小炉,再用精碳烧烧试试也行。 于是杜清酌又张罗着开始炼钢,经过一系列的试验,没想到还真的出了几炉纯钢,杜清酌找来铁匠打了十几个减震弹簧,先给龙云轩的马车安上四个,还别说,马车不再上窜下跳地颠簸,比皇帝的龙辇还平稳舒适。 杜清酌这一炉精钢,也让小六他们开了窍,竟然业余时间全用在研究炼钢炼铁上,把身上护甲和刀剑都改良了一遍,就连陈云启也跑来凑热闹,弄了一囊精钢箭头的加强版钢箭,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乐了好几天。 一直致力于做移动手术室,杜清酌的脑洞也是开得越来越大,最后,她还自已研发了一个脚动式呼吸机,用牛皮做成皮囊,羊肠制成呼吸管,用木制的架子连接,脚一踩牛皮囊,就有空气从呼吸管出来。 杜清酌又开始绞尽脑汁研究怎么提纯氧气,甚至在军营里搞了一个化学实验室,两个小药童来帮忙,每天起早贪黑,倒也乐在其中。 又过了十多天,就连龙云轩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小姑娘天天泡军营里,象什么话,硬是放了她一天的假,让她去京城逛上一逛。 不用去军营,杜清酌一觉睡到日上三杆,起床以后收拾一下,也不带清风明月,沿着京城的大街逛过去。 手上拿不了金银,杜清酌也觉得特别麻烦,特别是上次烤红薯的老头刺激了她,她觉得必须想个稳妥的办法。 这次她去找黄贵,想让黄贵帮她走走关系,以后逛街买东西,可以不花现银,记账,黄贵用卖面膜的银子替她还账,这样就可以完美避免她手上尴尬的现状。 黄贵毕竟京城为商十多年,在这一条街,面子也是足够大,再把杜清酌军医的身份搬出来,事情也很快就办妥,以后杜清酌在这条街上购物,黄贵作保,都可以记账了。 杜清酌告别了黄贵,心里想着既然可以记账,倒不如今天就验证一下,先找个地方吃顿饭。 上次龙云轩带她吃过一次醉香楼,曾说过那饭馆是全京城最有名的了,这也算是在大乾第一次下饭店,当然要进最好的馆子,杜清酌就凭着记忆来到了醉香楼。 醉香楼门前停了很多马车,小二正一匹匹一辆辆归拢到后院,果然是最正宗的大馆子,真是兴隆啊。 杜清酌正欲往里走,就见两辆马车停在了醉香楼门口,第一辆车门帘一掀,杜家五小姐杜月升走了下来。 杜月升如今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头上带着金银玉饰,身后跟着丫环,脸上露出煦如春风的微笑,这一笑竟然醉倒了一堆大乾京城的富二代和官二代。 “这是谁家的小姐,漂亮啊!”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站在人群中的杜清酌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人如其名,如月东升,走到哪里都亮瞎人眼,这便宜姐姐风头太旺了。 第二辆马车上下来另外两个姑娘,一下车三个人就走在一起,看上去很亲热的样子。 杜清酌跟杜月升虽然一起长大,但姐妹情深这种话简直就是开玩笑,杜清酌也不打算和这便宜姐打招呼,一个人迈步准备进醉香楼。 “妹妹!”杜月升眼睛倒是很好用,一眼就看到了杜清酌,也不见外,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一时间弄得杜清酌也不太好回避了。 “妹妹怎么在这里?”杜月升演技又有所提升,那脸上的热情一点儿都不象假的。 “想吃个饭。”杜清酌轻描淡写。 “订位子了?”杜月升问了一句。 杜清酌有些愣怔,“没有啊。” “哎哟,你这是哪里来的妹妹啊,连这个都不知道,醉香楼一直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馆子,想在这里吃饭都得预订。” 杜月升身后一位穿着红色衣裙的大小姐撇着嘴说道,看杜清酌的样子就象在看笑话。 “妹妹,不如就和我们三个一起吧,还热闹一些。”杜月升连忙拉住杜清酌的手,握得紧紧的,拽都拽不出来。 “我……不了,我想回去了。” 杜清酌非常不喜欢和杜月升在一起,因为她知道,杜月升对她从来就没有过姐妹之情,满满的都是恶意,她就不相信杜月升带着她吃饭,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一时间抽不出自己的手,杜清酌也不好当着面和杜月升发火,无奈之下,就随着三位大小姐进了醉香楼。 第七十三章 顾玉卿 上了二楼,杜清酌一伙人被小二带到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视野开阔,感觉还很不错。 饭菜早在订位子的时候就已经订好了,人一到,就开始传菜,杜月升借着机会给杜清酌介绍另外两位小姐。 “两位妹妹,这位是我堂妹杜清酌。”杜月升热情地给两位姑娘介绍。 “清酌,这是我两个表妹,谢雨柔和谢雨晴。”杜月升指了指那位鼻孔朝天的红衣女子,和旁边一个豆青色衣裳的女孩。 表妹?杜月升的表妹不是临江村北十里地姜家村住着吗?也来京城了?杜清酌再想,姓谢不姓姜,哦,是谢婉儿哥哥家的孩子。 杜清酌勉强地和二位点了点头,见二位也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赶紧坐下,目光所及处,自己对面的座位上,也坐了两位姑娘,看上去气质非凡,根本不是普通的女子。 一位姑娘穿着一身白色衣裳,细细地品着茶,眼神带着孤傲和冷清。 另外一位姑娘,杜清酌多看了几眼,她一身紧身劲装,包裹着玲珑的身段,领口袖口都绣着金边,左衣襟一只金色的凤凰。 这个朝代穿黑衣的女子很是少见,这般英姿飒爽的更是难得。 谢雨柔落座后,有些迫不及待,攀着杜月升的肩膀道:“升升姐,你坐的马车好象和上次不一样了呢。” 这声音黏、糯、甜,浓度太大,杜清酌赶紧喝口茶水化一化。 杜月升点了点头:“爹爹说我已经及笄,再和家人共乘一车很不方便,送了我一辆专用马车。” 谢雨柔点头:“不愧是府伊大人,想得周到,那车可真漂亮,粉红色的,一看就是女儿家的车。” 谢雨晴连忙接上一句:“嗯,月升姐姐是大家闺秀,怎么也做不出和男人共乘一辆马车的事。” 说完,谢雨晴眼睛斜撇了杜清酌一眼。 杜清酌一挑眉,啥意思?莫不是在说我? 对面桌黑衣女子看了杜清酌她们这桌一眼,低头在白衣女子耳边说了句什么,白衣女子神色凌厉,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杜月升一眼,脸色更显寒凉。 谢雨柔没有查觉别人的目光,整个人歪在杜月升肩膀上,撒着娇道:“升升姐,你身上这件衣服是蚕丝的吧,真漂亮。” 杜清酌不由得抬眼看了杜月升一身衣裳,淡粉色的衣衫轻如羽翼,衣料在光照下好似闪着潾潾水光,确实是好料子。 谢雨晴嘟起嘴:“这是南邦进贡的吧,整个大乾就只有四匹,其中一匹给了爷爷,没想到最后在升升姐的身上。” 谢雨柔立刻嘟嘴道:“爷爷就是偏心,都没给我和姐姐做衣裳。” 杜月升手指点了下谢雨晴:“别不知足,你身上这套衣服,不也是外公千里迢迢从南邦买回来的吗?你还跟我争什么?” 三个人一唱一和,没出多会儿功夫,倒是把显赫的家世、身上高档的服饰全都交待了清楚,引得一旁几桌人都投过来别样的目光,唯有对桌两位姑娘,眼睛看着窗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杜清酌在一旁一个个剥虾皮,对她们的话题本来不感什么兴趣,但说得那么热闹,也随便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套,清风刚在彩凤轩买回来的,十五两银子,还因为喜欢臭美被清风奚落了一番,不过显然,十五两银子的衣裳,谢家姐妹并没放在眼里。 小二上菜来了,菜刚搁在桌子上,对面桌穿黑衣的女子眉头就是一皱:“小二,你们这家店好生不公平。” 小二连忙走过去,一脸卑微:“这位客官,所有来店里吃饭的客人,我们都是一视同仁,怎么不公?” 黑衣女子道:“我和姐姐是先来的,也叫了这道菜,为什么是先给她们上,却没有我们的呢?” 小二解释道:“客官,这桌客人订餐的时候,就已经把菜点好,我们先备了料,你们这一桌是到了店里现点,备料烹制都需要时间,所以会慢上一些。” 听小二解释得无懈可击,黑衣女子倒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喝手中的茶。 谢雨柔撇了下嘴:“哼,一看就没吃过醉香楼,根本没什么见识,还要和我们争菜。” 杜清酌心里就是一沉,杜月升这表妹脑袋肯定有坑,黑衣女子的表现,明显对自己这桌有意见,上菜一事也有找茬嫌疑,这谢雨柔却硬生生往上撞。 果然,黑衣女子脸色一冷,立刻要站起来,却被对面白衣女子伸手轻轻压下了:“正事要紧。” 正在这时,楼梯响起一阵脚步声,二楼入口来了一位青年,这个人杜清酌和杜月升都认识,是宫中御医顾玉卿。 自从上次怼完顾玉卿,杜清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御医此时一脸的傲娇,摇着个小扇子,慢吞吞地走了上来,眼光四下里顾盼。 一见顾玉卿,白衣女子和黑衣女子都站了起来,三个人各自见了礼,黑衣女子请顾玉卿落座。 顾玉卿本来已经走过去了,却在这时看到了坐在近前的杜月升,脸上露出惊喜,立刻上前道:“原来月升小姐也在。” 谢雨柔连忙招呼道:“顾先生,来我们这边坐吧,我们的菜都已经上好了。” 顾玉卿看着杜月升,杜月升安安静静站在桌前,脸蛋飘起绯红,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 顾玉卿骨头有点儿软了,腿也不听使唤了,脸上带着呆呆的笑,真的就坐过去了。 杜清酌连虾都剥不下去了,还有这种操作?这不明着把人家要请的客人,生生拉到自己桌子上来了吗? 也就是谢雨柔,丞相的亲孙女,不然就这种拉仇恨的速度,在电视剧里半集都活不下去。 果然,一看顾玉卿换了座位,黑衣女子立刻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又是显摆马车又是显摆衣裳的,原来是乡下来的那个五小姐,主动给将军敬茶的茶小姐杜月升啊。” 一句话满是火药味儿,杜月升脸色顿时通红,还未开口,谢雨柔指着黑衣女子就是一顿骂:“你个乡下吃粪长大的野丫头,你说谁是乡下来的?说谁是茶小姐?当心我撕你的嘴。” “说谁谁知道!”黑衣女子一脸的嘲弄。 谢雨柔立刻扑了过去,伸手就去甩黑衣女子巴掌。 杜清酌此时心中一骇,立刻双手捂脸不忍再看,只能从手指缝间看着面前的一切,谢雨柔这女人真是够笨,人家都穿紧身衣了,看着就是个会动手的,她这是多没眼色才会往上扑啊。 第七十四章 绑架 杜清酌两手食指和中指分开个缝,眼睛从这个缝隙间看出去,虽然不忍心看,但还是得看,因为这一幕打到了杜清酌的爽点上,就喜欢看这种嚣张的傻子被狂抽。 噼里啪啦,不但谢雨柔被打趴在地,就连谢雨晴和杜月升也挨了几巴掌,被打的人抚着红肿的脸,眼中却是无比的恐惧。 杜清酌可没往前凑,不但没往前,屁股蹭了蹭凳子,还一直退到了窗根儿底下,所以挨打根本没她的份儿。 黑衣女子一拍桌子:“全是些给脸不要脸,丞相和府尹家的千金就敢在外嚣张,全给我带走!” 一屋子的吃客原本只是冷眼看过来,黑衣女子这一声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咣啷一声,桌子上扔满了刀剑,几十号壮汉围了过来。 我的个妈妈呀,谢雨柔还真是踢到了铁板上,这是哪个山头下来的土匪吧,竟然凑了满满一屋子。 杜月升姐妹此时也是愣住了,谁能想到刚才是和一屋子土匪在一起吃饭,要是知道,就算是借她们两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几个姑娘正在慌乱中,窗子那边啪哒一声响,两个暗卫飞身而入,如同潜入浅水中的蛟龙,身手极为矫捷。 两个暗卫是杜长青赐给杜清酌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杜月升的安全,别的人自然不是他们管辖范围内的,扯了杜月升直接跳下二楼跑了。 见杜月升跑了,黑衣女子更是气得柳眉倒竖,此时已经翻脸,再也用不着控制情绪了,小脸一绷,手指谢家姐妹、顾玉清和杜清酌:“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把这四个抓起来!” 接下来,什么丞相的亲孙女,什么宫里的御医,连同杜清酌这种一直极力隐藏自己的小人物,都被几个壮汉按在地上捆起来,没过几分钟,二楼雅间只剩下一堆惊慌失措的跟班丫环。 杜月升再怎么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发生了这种事,她也乱了阵脚,不敢回将军府,就直接回杜家去找杜长青和谢婉儿。 杜长青和谢婉儿听了之后,也觉得事情很严重,一想到丢了相府的两位千金,心里也是一寒,连忙带着杜月升赶去丞相府。 丞相府之内,老丞相也是刚接到消息,自然也是吓了一跳,谁会在自己头上动土?竟然两个孙女双双被劫,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打听好细节,老丞相脸上可就不好看了,自己的亲孙女被掠走了,杜府那个野生的姑娘却被暗卫保回了家,你个杜长青还真拿自己姑娘当回事,我的孙女就可以不当回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杜长青一家三口相府门口求见,丞相大人压下火气,让三人进了内院之中。 杜长青携妻女给丞相大人见了礼,丞相大人面色清冷,正要冲着杜家这三个人发火,又有下人来报,说是两位小姐安然无恙被送回来了,同时还带了一封信来。 丞相一愣,这也就半个时辰不到,孙女竟然回来了,还以为会被勒索大量赎金呢,看来对方不是为了财。 不管怎么样,丞相还是快步去了前院,见了自己的两个孙女,前后左右打量着两位没有异样,这才接过信件仔细看完,老丞相脸色越来越难看,放下信纸时,脸上一片灰暗的颜色。 丞相大人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人回来就好,以后这件事在我丞相府,谁也不许再提。” 这话是对着下人们说的,当然也是跟杜长青和谢婉儿说的,杜长青立刻给丞相一揖到底:“岳父大人放心,此事女婿一家人肯定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跟谁说。” 所有下人,就连杜家这三口也以为,两个黄花大姑娘被劫持,对于丞相府来说也是个丢人的事,人既然安然无恙回来了,丞相自然不让再议论。 可整个大乾朝又有谁能知道,丞相大人可没有想着孙女的清白,他此时心海如同掀起了一波巨浪,那蓬勃的心潮根本与两个孙女的清白没有任何关系。 丞相微闭双眼,心下忐忑,在位八年,以公谋私存下了大批银两,刚才那封信,正是说出了银两的存放地点,如果这次他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估计他不但官做不了,连颈上这颗人头,也不一定保得住。 丞相大人安慰了几句两个吓坏的孙女,命人送小姐回绣楼,也冲着杜长青一家三口无力地挥了挥衣袖:“人回来就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回去吧,以后出门注意安全。” 丞相大人独自回书房,脚下竟然有些虚浮,本以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写信的那个人为什么会都知道了呢?他到底是谁? 一个时辰后,被劫的御医顾玉卿出现在醉香楼门前,整个人呆呆的,嘴角还流着口水,旁边看热闹的人上去问他话,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傻了。 柳仕林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将顾玉清带回了自己住处,吩咐小厮为顾玉卿更衣。 小厮在脱下顾玉清衣服准备给他洗澡的时候,却是又被吓了一跳,顾玉卿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小厮吓得变了脸色,连忙叫来柳仕林。 柳仕林急匆匆赶了过来,只看上一眼,立刻怔在那里,顾玉卿胸前分明是用刀刻了一个大大的“莫”字,这个字的含义,大概只有柳仕林自己知道。 柳仕林心里一阵突突,脑子里回想起十几年前发生的一桩惨案,不由得一阵头晕,差一点儿无法支撑,连忙把两边小厮全都喝退,让他单独和顾玉清呆在一个屋子一会儿,然后…… 小厮再见到顾玉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原本风度翩翩的俏公子,竟然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柳仕林对外宣传,顾玉卿是得了一种急性传染病,发作得很吓人,怕这种病传染给其他人,柳御医封了自家的府门,最近这三个月,怕是就连柳家的人,也不会迈出府门一步。 到了至此,被劫的四个人,三个都有了下落,只有杜清酌,仍然杳无音讯。 第七十五章 杳无音讯 第七十四章被绑 杜清酌两手食指和中指分开个缝,眼睛从这个缝隙间看出去,虽然不忍心看,但还是得看,因为这一幕打到了杜清酌的爽点上,就喜欢看这种嚣张的傻子被狂抽。 噼里啪啦,不但谢雨柔被打趴在地,就连谢雨晴和杜月升也挨了几巴掌,被打的人抚着红肿的脸,眼中却是无比的恐惧。 杜清酌可没往前凑,不但没往前,屁股蹭了蹭凳子,还一直退到了窗根儿底下,所以挨打根本没她的份儿。 黑衣女子一拍桌子:“全是些给脸不要脸,丞相和府尹家的千金就敢在外嚣张,全给我带走!” 一屋子的吃客原本只是冷眼看过来,黑衣女子这一声喝,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咣啷一声,桌子上扔满了刀剑,几十号壮汉围了过来。 我的个妈妈呀,谢雨柔还真是踢到了铁板上,这是哪个山头下来的土匪吧,竟然凑了满满一屋子。 杜月升姐妹此时也是愣住了,谁能想到刚才是和一屋子土匪在一起吃饭,要是知道,就算是借她们两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几个姑娘正在慌乱中,窗子那边啪哒一声响,两个暗卫飞身而入,如同潜入浅水中的蛟龙,身手极为矫捷。 两个暗卫是杜长青赐给杜清酌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杜月升的安全,别的人自然不是他们管辖范围内的,扯了杜月升直接跳下二楼跑了。 见杜月升跑了,黑衣女子更是气得柳眉倒竖,此时已经翻脸,再也用不着控制情绪了,小脸一绷,手指谢家姐妹、顾玉清和杜清酌:“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把这四个抓起来!” 接下来,什么丞相的亲孙女,什么宫里的御医,连同杜清酌这种一直极力隐藏自己的小人物,都被几个壮汉按在地上捆起来,没过几分钟,二楼雅间只剩下一堆惊慌失措的跟班丫环。 杜月升再怎么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发生了这种事,她也乱了阵脚,不敢回将军府,就直接回杜家去找杜长青和谢婉儿。 杜长青和谢婉儿听了之后,也觉得事情很严重,一想到丢了相府的两位千金,心里也是一寒,连忙带着杜月升赶去丞相府。 丞相府之内,老丞相也是刚接到消息,自然也是吓了一跳,谁会在自己头上动土?竟然两个孙女双双被劫,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打听好细节,老丞相脸上可就不好看了,自己的亲孙女被掠走了,杜府那个野生的姑娘却被暗卫保回了家,你个杜长青还真拿自己姑娘当回事,我的孙女就可以不当回事?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杜长青一家三口相府门口求见,丞相大人压下火气,让三人进了内院之中。 杜长青携妻女给丞相大人见了礼,丞相大人面色清冷,正要冲着杜家这三个人发火,又有下人来报,说是两位小姐安然无恙被送回来了,同时还带了一封信来。 丞相一愣,这也就半个时辰不到,孙女竟然回来了,还以为会被勒索大量赎金呢,看来对方不是为了财。 不管怎么样,丞相还是快步去了前院,见了自己的两个孙女,前后左右打量着两位没有异样,这才接过信件仔细看完,老丞相脸色越来越难看,放下信纸时,脸上一片灰暗的颜色。 丞相大人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人回来就好,以后这件事在我丞相府,谁也不许再提。” 这话是对着下人们说的,当然也是跟杜长青和谢婉儿说的,杜长青立刻给丞相一揖到底:“岳父大人放心,此事女婿一家人肯定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跟谁说。” 所有下人,就连杜家这三口也以为,两个黄花大姑娘被劫持,对于丞相府来说也是个丢人的事,人既然安然无恙回来了,丞相自然不让再议论。 可整个大乾朝又有谁能知道,丞相大人可没有想着孙女的清白,他此时心海如同掀起了一波巨浪,那蓬勃的心潮根本与两个孙女的清白没有任何关系。 丞相微闭双眼,心下忐忑,在位八年,以公谋私存下了大批银两,刚才那封信,正是说出了银两的存放地点,如果这次他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估计他不但官做不了,连颈上这颗人头,也不一定保得住。 丞相大人安慰了几句两个吓坏的孙女,命人送小姐回绣楼,也冲着杜长青一家三口无力地挥了挥衣袖:“人回来就没什么事了,你们也回去吧,以后出门注意安全。” 丞相大人独自回书房,脚下竟然有些虚浮,本以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写信的那个人为什么会都知道了呢?他到底是谁? 一个时辰后,被劫的御医顾玉卿出现在醉香楼门前,整个人呆呆的,嘴角还流着口水,旁边看热闹的人上去问他话,他却什么都不肯说,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整个人傻了。 柳仕林得到消息,立刻派人将顾玉清带回了自己住处,吩咐小厮为顾玉卿更衣。 小厮在脱下顾玉清衣服准备给他洗澡的时候,却是又被吓了一跳,顾玉卿胸前一片血肉模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道,小厮吓得变了脸色,连忙叫来柳仕林。 柳仕林急匆匆赶了过来,只看上一眼,立刻怔在那里,顾玉卿胸前分明是用刀刻了一个大大的“莫”字,这个字的含义,大概只有柳仕林自己知道。 柳仕林心里一阵突突,脑子里回想起十几年前发生的一桩惨案,不由得一阵头晕,差一点儿无法支撑,连忙把两边小厮全都喝退,让他单独和顾玉清呆在一个屋子一会儿,然后…… 小厮再见到顾玉卿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原本风度翩翩的俏公子,竟然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柳仕林对外宣传,顾玉卿是得了一种急性传染病,发作得很吓人,怕这种病传染给其他人,柳御医封了自家的府门,最近这三个月,怕是就连柳家的人,也不会迈出府门一步。 到了至此,被劫的四个人,三个都有了下落,只有杜清酌,仍然杳无音讯。 第七十六章 雷堡 风雨雷电四大堡,雷堡是个特殊的存在,其他三堡基本上都以发展武道为根本,只有雷堡更注重情报。 雷堡的明线暗线遍布大乾和周围的所有国家,也许早上你喝个粥,粥铺老板就是雷堡的棋子,也许你没事逛个青楼,青楼的名妓就是雷堡的暗探。 总之,大乾朝堂之上,或是皇帝的后宫之中,都免不了渗透了几个雷堡的堂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醉香楼。 小四的情报网失效,只能是遇到了更强大的情报网,龙云轩觉得,能做到如此的,也只有雷堡了。 “将军,这已经是后半夜了。”小五想让将军休息片刻,一切等到天亮再说,可是将军已经只身出了龙悔阁,根本没理他,小五连忙叫了四个护卫紧随其后。 …… 在绑架刚刚发生之后,杜清酌被蒙着眼睛带到了一个地方,还好,这地方风是轻的,云是淡的,连周围的花都特别的香。 杜清酌所在的地方是个回廊,就听回廊尽头传来男子的怒吼:“你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绑丞相大人的孙女。” 一个女子无所谓地声音抢白道:“谁让她们那么嚣张!” 这个声音杜清酌认得,是醉香楼那个黑衣女子的。 男子冷哼一声:“就是说你做对了?你有理了?” 女子回道:“没理,我这不是得了你的令,走到半路就悄没声把她们送回去了吗?那两只蠢猪都不知道我们是谁。” 男子怒道:“不知道你是谁?要不是我及时做了很多事情去弥补,你能置身度外?我就问你,你这次私自带那么多人去醉香楼,到底要干什么?” 女子委屈道:“我想找最好的医生给堡主治病嘛,听说柳仕林是最厉害的御医,我就想把他请出来。” 男子咬牙道:“柳仕林人呢?” 女子声音突然变得小了一些:“老头儿都八十岁了,而且自己最近都在生病,我这不是请不出来吗?于是我就把他最得意的徒孙顾玉卿请出来了。” 男子无奈道:“请顾玉卿倒也无所谓,可你把另外三个女孩给抓来干什么?” 女子几乎用鼻子在哼哼:“谁知道丞相家的小姐那么嚣张,不但骂我没见识,还把顾玉卿给勾搭她们这张桌子去了,我这不一生气,就……” 好半天,那边都没什么声音,直到男子长出了一口气,声音稍稍缓和: “念在你一心为堡主病情着想,这次我就饶了你,扫尾的事情我都替你做好了,费了不少银子,也费了不少的事,以后你做事长点脑子,别再捅这种蒌子了。” 女子应了一声,回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那一男一女似乎远去了。 杜清酌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她没有武功,年纪也小,根本没被绑起来,此时一屁股坐在回廊的栏杆上,和一旁把她押回来的大哥唠嗑。 “大哥,辛苦你了哈,我不象是那些个丞相府小姐,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就是一个小医童,跟着师傅挣点儿辛苦钱,弄不好一会儿还得麻烦你送我回去。” 那位大哥瞄了杜清酌一眼,这小丫头还挺自来熟,根本不知道这种地方有来无回,不免有了一丝恻隐之心,于是顺手递给她一个苹果。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衣女子气冲冲走了回来,手里还提着顾玉卿的衣领子。 杜清酌咔咔地咬着苹果,两腿在栏杆上晃悠着,一副看戏的模样。 黑衣女子把顾玉卿顺手扔给旁边大哥:“徒有其表,还敢说自己是御医,竟然说治不了?把他给我找个地方活埋了。” 杜清酌头皮子一麻,这女的真猛啊,堂堂一个御医弟子,张嘴闭嘴就给活埋,那自己……咬苹果的嘴突然停下了,杜清酌一双大眼睛望向黑衣女子。 顾玉卿一听这话,吓得顿时脸色苍白,两腿夹不住,身下袍子湿了一块,摊在地上象一只虫子,浑身软得半分力气都没有,嘴里一连串道: “小姐饶命,小姐饶命,这种病温阳通痹汤便能医治,只是这位病者用此汤半月有余未见好转,现在大口吐血,定是医治晚了,错过了最佳治疗期限,就是神仙也没有办法救得了她。您放了我,出去以后我什么都不会说。” 黑衣女子没有半点反应,嫌弃地看着顾玉卿,掏出怀里的丝帕,不停地擦着手,杜清酌旁边的大哥已经走过去了,看样子是真的要把顾玉卿带去活埋了。 顾玉卿可怜巴巴地看向这边,突然发现了杜清酌,脸上一片惊喜: “大小姐,她……她也是医生,是神医王仲景的关门弟子,你让她去看,肯定能看好的,求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杜清酌嗖地一声,半个苹果朝着顾玉卿砸过去,巧得很,正好打在他那张破嘴上,嘴唇被打出一个红肿的包。 “王八蛋,我招你惹你了?你要死自己死,还特么拖我下水。” 杜清酌飞扑过去要踹顾玉卿,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旁边大哥一把扯了她的胳膊,黑衣女子一脸不屑道:“既然是王神医门下,那就跟我走一趟吧。” 大哥看了眼地上烂泥一样的顾玉卿:“这个怎么办?” 黑衣女子走上前,抽出手中利剑,迅速在顾玉卿前胸划了几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灌上痴药,扔醉香楼门口。” 这个黑衣女人简直太可怕了,也不知道当初谢家那姐妹到底为什么要得罪她。 黑衣女子气场特别强大,于是在她冲着杜清酌勾了勾手的时候,杜清酌就算是不想走,也不得不跟在她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回头瞪着顾玉卿。 顾玉卿被刚才那位大哥提在手里,挣扎着不肯吃下那颗黑乎乎的大药丸,又抵不过大哥大力掌掴,勉强咽下去了,痴药是什么药?大概服下这药,整个人就痴了吧。 杜清酌此时已经是自身难保,就算是有本事救这顾玉卿,就任那小子的破人品,她也不会伸头去救。 第七十七章 肠梗阻 杜清酌跟在黑衣女子身后穿过回廊,来到了花园尽头,面前出现一间草庐,也不知道是谁住里面,和废墟里的九爷爷可有得一拼,好好的亭台楼阁不住,非得住草棚子。 推门进去,草庐之中光线略显昏暗,杜清酌站在门口适应了片刻。 再抬头,面前床榻之上躺着一个男人,面容苍白消瘦,眼睛混浊无神,看过来的目光似乎都无法聚焦。 见了病患化身白衣天使,杜清酌三两步走到床前,床前放着个木桶,里面有些许呕吐物,且呕吐物带血。 杜清酌伸手按了按病者腹部,有明显膨起,按压以后病人脸色痛苦,微微发出呻吟之声。 杜清酌皱眉问道:“这位大叔,你几天没排便了?” 黑衣女子一愣,床上躺着的病人似乎也是一愣,继而异口同声道:“大概有一个月有余了。” 杜清酌点了点头:“这是肠梗阻,顾玉卿说得对,服温阳通痹汤。” 黑衣女子见杜清酌和顾玉卿竟然是一个调调,脸色巨变,“一看你这小丫头就知道不行,年纪还没有顾御医大,既然治不了,那……” 眼看着黑衣女子要发飙,估计接下来也是活埋,杜清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病我能治。” “能治?”黑衣女子半截话被堵在了喉咙里,有点儿难受,“那就赶紧治。” “我有条件。”杜清酌声音没有什么起伏,面对这种一触即发飚的病患家属,必须拿出权威,压住她不让她的坏脾气上来。 “跟我讲条件,你找死啊。”黑衣女子叉起了腰,一脸的霸道。 杜清酌仍然是平静如水:“治不治?” 黑衣女子脸上有一丝慌乱,气势也弱下来:“治啊,怎么不治。” “我有条件。”杜清酌重复了一遍。 这种说话方式显然打乱了黑衣女子的节奏,她更慌乱了一些,“那……我去找二堡主。” 没多大会儿功夫,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这是位大叔级的帅气男人,头顶黑发中夹杂着一缕白发,非但不显得怪异,还有着一种别样的味道,让杜清酌想起了某版电视剧里的杨过。 男人面色凝重,看着杜清酌皱起了眉头,显然是觉得面前这位医者年纪太小,不太信任。 男人想了想,还是回头看向黑衣女子:“凤儿,你……你行事也太过仓促,这小孩儿是个能看病的吗?” 这大叔还看不起人!好在人家比小五有礼貌,没米缸高这种话根本没说出口,杜清酌站起来挺起小胸脯:“我能治。” 男人看了看杜清酌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小脸儿,整个京城的大夫也算是请遍了,既然连御医都说医不了,也不妨死马当成活马医。 “那好,说说你的条件。” 杜清酌向前走了两步,背起小手,让自己显得更成熟一些:“第一,我的治疗方法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我可以给你们解释,但只要开始医治,你们就得全听我的,不能有反对意见,更不能半途而废,因为……我这种治疗方法根本没办法半途而废。” 男人点了点头:“这倒没什么难的,也是应该的,我允了。” 杜清酌冲着男人伸出两根手指:“这第二,治疗过程只能有你一个人在我身边,你所看到的一切,都必须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能提起。” 男人点了点头:“医中自有秘术,怕别人学去了也正常,这个也允了。” 杜清酌冲着男人伸出三根手指:“第三,诊金一千两,收银票不收现银,且概不赊账。” 男人回头冲着黑衣女子道:“凤儿,去取银票。” “慢着,”杜清酌对凤儿说道:“还有几样东西需要准备,用开水煮过的剪刀,还有去药铺买几样药材。” 杜清酌列了个药材清单递给了黑衣女子。 被称为凤儿的黑衣女子撇了下嘴,暗自里嘀咕着什么,转身出了草庐去取银票备药材。 凤儿身影消失后,帅气大叔冲着杜清酌温和道:“你的三个条件我都满足了,医病不是过家家也不是开玩笑,我是因为你师傅神医王仲景才应了你这三个条件,你若是医不好我们的病人呢?” 杜清酌也嘿嘿一笑:“大不了活埋。” 帅大叔点点头:“冲你这张狂劲儿,这把我赌了。” 凤儿取了银票很快回来,所需药材也很快到位,杜清酌配了一付麻沸散,还有王种景独家秘制的那种伤药膏,又配了几副消炎的中药,做完准备工作,杜清酌一指房门: “除了这位大叔,其他人都请出去吧,守好房门,医治过程避免打扰,否则后果自负。” 杜清酌取出随身的小医药包,里面有手术刀、一瓶碘伏,一瓶酒精、一套缝合针线、几把止血钳子,因为王仲景的某些药方虽然没有抗生素直接,但长期效果稳定,而且不会有过敏等其他反应,只要不是危急病人,杜清酌就会用王仲景的中药取代静注,既方便、又不会引起古人任何不适,还省银子。 前期工作全部做完,杜清酌开始和帅大叔交待手术过程。 “这位大叔……” 帅大叔已经脱了长袍,换了身紧短的服装,并且挽起袖口在净手。 “我叫雷莫。” “哦,莫大叔,堡主得的是肠梗阻,字面上的意思明白吧,就是有一小段肠子被异物堵住了,吃进去的东西排不出来,时间久了,这段肠子会发炎,会坏死,形成坏疽,直至夺取病人的生命。” 雷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已经给他吃了温阳通痹汤,但没有效果,就是说这段肠子堵得太瓷实,没通开,现在已经坏死得很严重了,再不通开,身体电解质混乱,炎症和感染爆发,肠毒入体……反正各种严重后果,病人肯定是活不了。” 雷莫无奈摇头,倒也说了句实话:“我们请了很多医者,大概都是这么说的,现在他是靠自己武道根基在强撑。” 再次听说这个世界的武道可以自行疗伤,杜清酌也见怪不怪了,而且暗自庆幸,自已这个半吊子医生可真是走运,武道和真气就如同加了保险,弥补了这个时代科技方面的不足。 接下来,杜清酌要说的话就很重要了,是课堂上被老师划重点的那种,“大叔,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病者肚子剖开,把这段坏死的肠子割掉,把好的肠子接在一起,关上肚子。” 杜清酌一双小手做了个合并的动作,然后发现雷莫整个人都傻了,眼睛盯着床上病人的肚子,估计心里在琢磨,这个东西还能随便打开关上?肠子还能割了扔一段再接上?这孩子脑子是坏的吧。 第七十八章 刀到病除 雷莫被杜清酌说的知惊住了,见多识广的他也未免有些呆愣。 杜清酌不管雷莫在那边发呆,先帮病人把上身衣服脱光,然后用麻沸散把病人麻倒,仔细按压腹部,找出膨起那部分肠子末端,用碘伏在这个位置画了个圈。 杜清酌又把酒精洒在自己和雷莫手上,给两个人的手也消了毒,然后碘伏再次上去,把病人腹部画圈的地方用碘伏认真消毒。 雷莫那边还在思考,还在尽量消化杜清酌刚才所说的话,医者他们是真的找了不少,确实没人提出有效的方案,只是这个小姑娘胆子未免太大,开膛破肚,那种事情只有屠户在做…… 杜清酌这边小刀片刷地,病人腹部见了红,止血钳子上去,钳住流血的大血管,然后抬头喊了声“莫大叔!” 雷莫眼睛里映着一片血光,我擦,我还没想好你就动刀了。 到了这个时候,雷莫对杜清酌提出的前两条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能理解,怪不得她的治疗没法半途而废,这特么根本停不下来,怪不得要保密,这要是说出去,知道的是治病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吃人肉呢。 杜清酌稳稳当当的声音传来:“帮我把病人肚子拉开,视野好了,我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长这么大小,雷莫第一次想哭。 雷莫无比后悔采纳了这死孩子的方案,可是现在想停也停不下来,如果被人看到堡主就这么躺在床上挨刀子,众人肯定以为他要夺权篡位谋害堡主。 鬼使神差的,雷莫毫不犹豫选择全力配合杜清酌,万一这死孩子成功了呢? 杜清酌一刀下去,口子不到一寸,恰好能伸进一把手术钳,手术钳伸进去一挑,一段肠子被拉出了腹腔,一旁雷莫嘴张得老大,几乎气都不敢喘,看着杜清酌在那里掏肠子,真是如同面前站着的是个女鬼。 女鬼杜清酌还不自知,嘴里嘀咕着:“没有影像设备就是不方便,这个梗阻的位置判断有些失误……” 随着肠子拉出来,然后再被塞回去,接着再拉出新的一段肠子,杜清酌终于捋出了一段已经发黑,看上去象是木碳一样肠子。 “嘿!找到了。” 杜清酌脸上一喜,把那段肠子挑出来更多一些,“搞鬼的就是它了。” 杜清酌小刀片分分钟把那段碳化了的肠子割掉,床头桌子上有个喝光了水的茶杯,啪哒一声,坏死肠子被扔进了茶杯里。 先清洗污染物,用生理盐水刷了几遍,碘伏消毒,然后拿出缝合线仔仔细细把肠子接在一起。 关腹膜,一层层把肌肉和皮肤缝合好,在雷莫依然魂游天外的时候,仅仅两刻种,杜清酌完美做完了这台肠梗阻切除术,病人腹部只留下一个缝了五针的小蜈蚣。 事后,按惯例,杜清酌留在病人房间里看护。 雷莫走出了草庐,伸手招了招黑衣劲装的雷凤。 “凤儿,你跟我仔细说说,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个……这个小混蛋。” 凤儿总觉得雷莫脸色有些苍白,心里顿时有些纳闷,“你这……” 难道还能说是被刚才那一段神操作吓到了?毕竟是堂堂雷堡的二堡主,手上的人命案子数都数不过来,雷莫脸色一沉:“问你什么说什么,不用管我。” 凤儿挠了挠头,“在酒楼随便抓来的啊,顾御医说她是王仲景的关门弟子,我就找她来给堡主瞧病了。” “二堡主,她可医好堡主的病?看完了病,咱怎么处理她?放了?活埋?” 雷莫先前想的就是活埋,不然也不会痛痛快快给了银票,反正人死了银票还是自己的,让她临死前乐呵乐呵也未偿不可。 可是现在,一想到小丫头划开人肚子眼都不眨一下,接下来还认认真真翻找肠子,他的心还真是有那么一点点虚了。 雷莫不愧是二堡主,很快恢复神识,脸上恢复了以往的淡漠,“明天早上,如果堡主好了,把这小丫头活埋了。” 凤儿再问一句:“要是不好呢?” “要是不好……还是活埋!” 凤儿看着二堡主甩袖子走了,心里暗道,这不废话吗。 夜半,起风了,没关严的窗子被风吹起,啪哒响了一声。 雷莫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伸手抹掉了额头上的汗,刚才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坐在血泊中,正一段一段捋自己的肠子。 门外传来凤儿的声音:“二堡主,家里来客人了,直言要见主事的人。” 雷莫赶紧穿好衣服,平日里堡主都在百里外的雷堡镇守,他就是京城雷霆山庄主事的人,要不是堡主这次来京城看病,雷堡几位当家的也很难聚在京城。 雷莫推开房门让凤儿进来:“来者何人?” 凤儿皱了皱眉:“回二堡主,客人有两位,一个翻墙进来,把咱这雷霆山庄摸了个大半,可能是逛得烦了,这才找人要求见堡主。” 雷莫朦胧的睡眼突然睁圆:“当我雷霆山庄是他家后花园吗?还逛了个遍,谁这么大胆?” 凤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表情,舌尖抵着牙齿道:“暗影。” 雷莫一愣,暗影是个独行侠,平时雷堡和这号人物基本没什么瓜葛,于是摇了摇手:“竟然是暗影这个泼皮,那另一位呢?” 凤儿脸上带着兴奋:“另一位更猛,直接砸塌了咱山庄的大门,现在就大马金刀坐咱花厅里,还说茶不香,把咱管家一巴掌扇湖里去了。” 雷莫一扶额头,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事情一件比一件糟心,“这么嚣张!到底谁啊?” 凤儿脸上带着笑纹:“龙府大将军,龙云轩。” 雷莫出门差点忘了穿鞋,急急慌慌道:“凤儿,我这就去见龙云轩,你去应付一下暗影。” 凤儿揪起小嘴儿,“为啥不是我去见将军,你去应付暗影。” 雷莫一下没走稳,差一点儿撞墙上,回头怒道:“凤儿,你是觉得咱雷堡庙小装不下你了,急着去龙府当小妾吗?” 凤儿连忙低下头:“凤儿不敢。” 第七十九章 将军来访 雷莫匆匆忙忙来到花厅,花厅红木椅里歪着个年青人,黑色长袍,领口袖口绣着金色万字纹,黑发如墨,映着一张桀骜的脸,竟与平日里端端正正气质优雅的大将军判若两人。 将军修长的指间捏着个细瓷茶碗,看到雷莫,茶碗“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雷莫想着凤儿所说的,将军嫌茶不香,把大管家扇进了水塘,又看了一眼离着两三丈远的水塘,雷莫脖子后面有些发凉。 “大将军来雷霆山庄,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将军怕不会是为了喝口茶来的吧,有什么事尽可以跟雷某讲,堡主驻守雷堡,这里主事的便是雷某。” 龙云轩点了点头,雷莫还行,不拐弯抹角推诿,一句说到点子上也就可以了。 “听说你们今天抓了个小医童,那是我的人,我现在就要带走。” 雷莫迟疑片刻,原本以为小医童是个无关轻重的人,用完了就杀,也没忌讳什么,现在看来,有点扎手,还不如丞相府的两个姑娘处理着方便。 丞相有短处捏在雷堡手里,面前的大将军……说平了雷堡,根本不用找借口,分分种秒杀。 “你想说府中没有这人?”见雷莫迟疑,龙云轩有些压不住情绪。 雷莫连忙道:“雷某不知她是将军的人,只是请她医了个病人,我付了诊金的。” 幸好小丫头还没埋到地里头,而且也确实给了一千两诊金,这个谎原得过去。 “少废话,把人带来。”龙云轩心中松了口气,看样小丫头没啥事。 雷莫赶紧差人去草庐,没多会儿,人回来了,在雷莫耳边说了句什么,雷莫脸色瞬间大变,龙云轩的心也跟着再次提了起来。 “将军,那个小医童被人带走了。”雷莫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 “谁带走的?”龙云轩忽地站起,红木椅子被撞出去很远,整个人如同一阵压抑的台风刮到雷莫面前,雷莫头皮子就是一炸。 “将军知道暗影吧,他拿捏着本堡三堡主雷墨凤的命脉,将那个医童劫走了。”雷莫说话的速度都快了起来,就怕哪一个字吐慢了,将军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哼,大乾四大堡怕是被皇帝爷惯坏了,若是不知收敛,龙某不介意平他几个。”龙云轩嘴里放着狠话,心里却急着去追暗影,一甩袖子匆匆离去。 雷莫站在花厅只感觉夜风沁凉,半晌,吼了一声:“把雷墨凤给我绑了,她这到底是捅了多大的一个马蜂窝,她真以为雷堡是雷打不动的堡垒?她是想把雷堡劈平了重盖吗?” 那边雷莫正在爆发雷霆怒吼,这边杜清酌被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男人带着离开了雷堡。 “这位大侠,不知你匆匆忙忙带着清酌要去哪里?”杜清酌一路小跑,有点儿跟不上男人的节奏。 “闭嘴,蠢货,还真当自己是活菩萨,连雷堡堡主你也敢医。”男子几句话骂过来,杜清酌象是被喷了一脑袋弹力素,头发根儿都要炸起来了。 这人怎么那么象她亲爹啊,每次偷着进手术室跟主刀抢手术,她爹就是这么说的,‘蠢货,你真当自己是活菩萨,实习没结束就敢做手术?’ 杜清酌不敢再说什么了,低眉顺眼地跟着男子跑,更不敢问这个人要把她带去哪里。 京城的深夜已经宵禁,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青石路在月光下如同平静的水面,闪着淡淡的莹光。 前面蒙面人匆匆赶路,后面杜清酌跑得几乎岔气,没过多会儿,杜清酌就认清了路,原来是回龙府。 到了龙府东门,黑衣人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只短笛来。 “以后遇到危险,吹这只笛子,如若附近有我的人,都会不遗于力帮你,以后加倍小心,别整天跟个傻子似的让我操心。” 杜清酌觉得她爹肯定也穿越了,听着蒙面人严厉地数落,也不敢吭气,要不是面前这位太年轻,连杜清酌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她都想喊一声老爸了。 硬生生忍住,杜清酌把短笛小心揣在怀里,抬眼看着蒙面男人,眼睛里就有了泪光。 蒙面男人住了口,看着杜清酌的眼泪有些不忍,伸出右手,用小指抹了一下小丫头冰凉的脸颊,声音极为温柔道:“怎么还哭了,我也没说你什么啊。” 杜清酌嘟起了嘴,心想这还用说什么吗?你让我想起我亲爹来了。 蒙面男人还想再哄她几句,耳朵一动,风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蒙面男人看向了不远处黑漆漆的路面:“姓龙那小子追来了,这个臭小子,连真假五小姐都分不清,想必也是个混人,以后离他远着点儿。” 杜清酌听话地点了点头,已经不止一个人劝她离将军远一些,听人话吃饱饭,在这古老的大乾,听人话更是救命的药丸,她伸手扯着蒙面人的衣角,怕是这个人就要走了,竟然生出些许留恋。 蒙面人扯下外袍,顺手披在杜清酌身上,杜清酌浑身一暖,再看向蒙面人,他却是身形一纵,瞬间消失无踪。 果然,一阵脚步声响起,龙云轩带着小五和几个护卫追到了,却看到杜清酌一个人站在月光下,小小的身影映在地面上,孤零零的格外可怜。 龙云轩心里一阵冲动,好想拥她入怀,她知不知道,在见到她的前一刻,他的心里还是那么害怕,害怕到整个人都在战栗,长这么大小从来没有过的害怕,可是走到近前…… 龙云轩怒火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劈手扯下了杜清酌身上的那件男人外袍,怒道:“你这个不省心的,成天就知道给我惹麻烦,再出这种事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想怎地?”身上那件外袍离开了自己,瞬间的温暖被夜风吹得无影无踪,杜清酌也是很不痛快,脸上带着凛然的寒意。 看着杜清酌愤怒的脸,龙云轩想要出口的话全憋了回去,那股怒意没来得及爆发就被压制了,有点儿憋屈。 杜清酌已经拾起了飘落在地上的黑袍,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龙云轩蔫吧吧地跟在后面,几次想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给杜清酌,却怕人家不领情,回手扔在地上,那大将军岂不是面子扫地? 杜清酌终于回了青竹院,这一天的遭遇,她是没感觉到紧张,却把龙云轩吓了个半死,小四更是被赏了军棍,还被派给了杜清酌,以后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跟着杜清酌,当然还得是隐去身形,偷偷地跟着。 事情过后,杜月升借口想爹娘了,赖在杜府三四天没敢回来,打听到杜清酌并没有多嘴把自己装进去,只是说自己在醉香楼吃饭遇到顾玉卿,雷堡的人绑顾玉卿的时候顺便把她也绑了。 杜月升放下了心,带了丫环回龙府,心安理得做她的龙府未来少夫人。 第八十章 大战将近 自打经历了绑架事件,杜清酌对自己有了一个清醒的认知,虽然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医童,却自带被攻击系统,自打穿越到大乾朝,头上就象时时刻刻悬着把刀,以后一定得提高警剔才行。 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整个龙府安安静静,睡到半夜,竹青院小八狂吠,杜清酌猛然惊醒,窗子推开了一大半,隔着矮篱笆,看见小五扶老神医出门。 “小五,出什么事了?”杜清酌探出头来,冲着小五喊了一声。 小五回过头,简单道:“正要去叫你,赶紧起来吧,直接去将军的院子,有人受伤了。” 一听有人受伤,慵懒的睡意立刻散去,杜清酌迅速起床,用冷水简单抹了把脸,提了医药箱跑步来到将军的书房。 一进房门,就见软榻上躺着一个深身浴血的人,身上刀伤不下十处,人已经休克了。 杜清酌冲着老神医使个眼色,神医会意,立刻清场,对于外科手术,老神医已经学得是有模有样,连同整套程序都已经固化在心里了。 两个药童也一直在接受培训,现在已经是很成熟的助手,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操着碘伏和纱布准备上阵。 杜清酌这边给伤者检查了伤口,全是皮肉伤,没有深及内脏的,翻了翻伤者的眼皮,颜色一片煞白,缺血性休克。 拿了血清验血,还好,O型,不是稀有血型。 杜清酌赶紧出门叫了小五,让他去军营叫人,按照杜清酌档案上的名单,很快来了十几个壮汉。 杜清酌随便拉进来三两个,简单问了一下昨晚吃了什么干了什么,有没有饮酒,选作息时间稳定,且身体状况良好的,往一旁椅子上一按,采血的针头就扎上去了。 献血者和伤者中间隔着一道帘子,听说是为了救战友,就算是面对着从未见过的采血针头,这些士兵也毫不畏惧,甚至不问为什么要用针扎他们,不问救的人到底是谁。 和军人相处就是这么简单,只有命令,只有战友情谊,没有任何多余的问题,只要是为了挽救战友的生命,再匪夷所思的事,都不会被质疑。 给伤者顺利输血,打了抗生素,又灌了麻醉药,杜清酌和老神医一起披挂上阵,两个人一起缝合伤口,手术又快上了几分。 手术期间,杜清酌偶尔瞥一眼一旁的老神医,看来这些日子老先生没少下功夫,手上的速度不弱,动作很熟练,虽然八十多岁的人了,耳不聋眼不花,一手白晰灵巧的手,光滑细嫩,没有一丝褶皱,竟然如同孩童,这老头儿还真是个逆天的存在。 天还没亮,伤者已经处理完毕,考虑到老神医的年纪,杜清酌让两个药童送神医回去休息,扯来一把椅子,继续扮演夜班医生。 天大亮的时候,伤者醒了过来,面色略显苍白,精神状态却很好,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他也认为是个奇迹。 要知道,他受伤后可是狂奔了一百三十里的路程,差不多是一路流着血到了龙府,看到龙府大门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硬撑着爬到门前,就连挑开眼帘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他觉得自己的血都快流干了。 见伤者醒来,杜清酌赶紧出门去叫将军,没多会,龙云轩匆匆忙忙进了书房。 “小七,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继续呆在龙门关,跑回来做什么?” 杜清酌扒拉着手指头,小七、小四、小五、小六,中间还差老大、老二和老三,看来龙云轩是个懒人,自己身边如此重要的手下,就用数字给他们起名字。 小七眼睛扫了一下周围的人,眼中流露出一丝戒备,除了龙云轩屋里还有杜清酌和小五,小五倒是没什么,这女孩子大概是个丫环吧。 关系到如此机密的军情,你这个当奴婢的怎么不自觉,不需要马上回避吗?小七皱起眉头,看着杜清酌的眼神有了些不满。 龙云轩顺着小七的目光也看了杜清酌一眼,小丫头一点儿都没有感受到小七的敌意,手上摆弄着一堆纱布和药瓶,眼帘低垂,长长的眼睫偶尔忽闪一下,安静时的小丫头怎么会如此玲珑可爱,让龙云轩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龙云轩转回头对小七道:“这是咱军医,自已人信得过,你有话便直说。” 杜清酌猛地抬了眼睛,掩饰不住地弯了嘴角,这话还真是有些熨贴,忙了大半夜的疲惫就这么痊愈了。 小七眨巴眨巴眼睛,既然将军都信得过了,他也没啥不放心的,于是压低声音道:“龙门关丁元庆要反了。” 龙云轩眼色一沉,倒也并不紧张,虽然丁元庆是龙门关守将,不过他就算是反了,也不过是一队人马杀过去,分分钟平判了事。 丁元庆的野心早就是司马昭之心,不然龙云轩也不会提前把小七安排在龙门关,这条内线就是为丁元庆准备的。 小七见龙云轩的神色没什么变化,连忙补充道:“将军,丁元庆通敌,已经成了西邦皇帝的驸马爷,西邦兵强马壮,窥探我大乾多年,丁元庆这一反,也就是我大乾和西邦开战的前兆,他有几十万西邦援兵,还有西邦皇帝坐镇,不可小觑啊。“ ”现在,丁元庆正在内部清除异己,能跟他反的,要银子给银子,要美女给美女,不想反的,找个借口杀了了事,估计也就在这个月,他就会换旗了。” 小七说得有些急,连着咳嗽了几声,扯动了伤口,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 杜清酌连忙倒了一碗温水递过来,小七接过水喝了几口,压下喉咙的不适,冲着杜清酌微微一笑,也算是认下了杜清酌这个自己人。 丁元庆事小,牵扯了西邦,这事可就大了,近十年大乾无战事,龙云轩也一直厉兵秣马,平日也就是一小撮队伍打个山贼悍匪什么的,大战即将临近,看来沉寂了许多年的虎符必须出山了。 第八十一章 虎符 大战在即,自然先要禀报当今圣上,龙云轩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由得心中惆怅。 天边一片火红的晚霞,如同他此时烧灼的心情,也不知这一趟面圣,还能不能完整地回到龙府,而他此时的想法,除了要去给母亲和爷爷请安,竟然还想见一见青竹院的杜清酌。 龙云轩先是去看爷爷。 比起从前,爷爷最近似乎变化很大,原本面色苍白瘦不禁风,如今却满面红光,虽然依然卧床,精神却比之前好了许多。 出了废墟又去了翠园看望母亲,龙夫人依然是唠唠叨叨,埋怨儿子不解风情,不到杜月升那边坐坐,真是冷落了美人,也辜负了母亲的这份心思。 龙云轩默默听着母亲的数落,一直点着头,以前将军可从没有这么乖巧过。 出了翠园,龙云轩径直来到青竹院,此时杜清酌和清风明月已经吃罢了晚饭,正坐在院子里逗小八。 杜清酌手里拿着清风做的一个布偶,一次次扔到远处,小八伸着大舌头狂奔过去取回布偶,带着胜利的嘚瑟送回到杜清酌的手上。 玩得正嗨,就见奔向布偶的小八突然拐了弯,一头扎向门口,尾巴摇得象风扇一样,从门外迎进了将军龙云轩。 杜沮酌皱了皱眉,这只贱狗怎么就知道将军是这府里的大人物,每次见到龙云轩都急着巴结,甚至那恭敬的态度超过对待杜清酌这个主人。 “清酌……”龙云轩带着小八站在杜清酌的面前,张了口,却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清风明月识趣地收拾了桌子上的针线,去厨房烧水沏茶,把整个院子留给了杜清酌和龙云轩。 “将军有话请讲。”杜清酌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低垂着眼帘,看着蹲在龙云轩脚旁的小八。 “清酌……明天早上,我就去面圣了,之后的事,难以预料,我想把母亲和爷爷交给你,希望我不在的日子,你能照顾好他们。”龙云轩不知道为何,千言万语说不出口,竟然和杜清酌提出了这么样一个奇怪的要求。 “难道之后就上战场了吗?还把亲人托付给我,我这个当军医的不用跟着队伍吗?” 杜清酌以为龙云轩要行军打仗,所以把亲人交给她看护,可是既然有仗要打,竟然不想带着她,杜清酌有些生气了。 龙云轩淡然一笑,笑中带着丝苦涩:“清酌,你记下我的话就好,当我是求你了,还有……你还得照顾好你自己。” 杜清酌白了龙云轩一眼:“看你说的,怎么跟临终遗言似的,呸呸,真是不吉利,我答应你,只要有我一丝力气,就不会让你爷爷和你妈妈过得不好,这样总行了吧。” 得到了杜清酌的许诺,龙云轩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清酌,那我走了。” 龙云轩果然推院门走了,身影缓缓消失在竹林中,杜清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不安…… 在进宫面圣之前,龙云轩去了一趟宗祠,这些年大乾无战事,龙云轩也一直厉兵秣马,从不敢放松片刻。 只是这几年总是小打小闹,平个山贼马匪的,根本没有这种内外合谋反叛的大事件,他也没经历过什么真正的战征,现在是他展露头脚的时候了。 龙云轩进了宗祠,给老祖宗一一上香,之后把祖爷爷的牌位拿开,按了一下下面的开关,原本木制的供桌突然陷下一个巴掌大四四方方的一个坑,里面掩着一块红布。 龙云轩拿开红布,下面本来就是龙家世代掌握的半块虎符了,带着半块虎符进宫,和皇帝那半块合在一起,龙云轩就可以调动全国所有兵力,与丁元庆一决雌雄。 可是……龙云轩抬手时,手里握着的,却是半块灰青色的砖头。 龙云轩面上嘲讽一笑,八年大乾无战事,有谁知道,将军府世袭的半块虎符已经丢失了整整八年。 龙云轩仰头看着放在最上面祖爷爷的牌位,停了片刻,视线又慢慢下移,落在最下面一块比较新的牌位上,伸手取了牌位,把上面的灰尘用袖子擦了擦。 “父亲,您在天有灵,保佑龙府平安,如今大乾风起云涌,怕是仇家已经杀回来了,八年前您为了保护龙府的安全,丢了虎符也丢了性命,如今儿子已经长大,只要这次老皇上不杀了儿子,儿子必然为您报仇血恨。” 龙云轩回龙悔阁换了身衣服,立刻带着小五进宫去面见皇上。 九月深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还没到早朝的时间,龙云轩已经在集英殿外等候国君召见。 随着大太监一声唱,龙云轩可以进去了。 皇帝年岁已大,身体似乎不是太好,脸色显得格外苍白。 “参见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龙云轩行了跪拜之礼。 “平身。”老皇帝赐了座,让大太监给龙云轩倒了热茶。 龙云轩将小三的情报说给老皇帝听,皇帝听了以后,叹了口气:“天佑大乾,给了大乾王朝八年的发展时间,如今,风雨欲来啊。” 龙云轩没有说话,静静坐在一旁。 “小子,你的祖宗可都是大乾名副其实的战神,如今到了你这一代,可不要让战神的威名倒在你这里,准备几日,请出虎符,去把丁元庆的狗头给我带回来。” 听了老皇帝的话,龙云轩心里一沉,再次跪了下来:“吾皇陛下,臣该死,臣的虎符,它莫名其妙地丢了。” 老皇帝突然站起了身体:“你说什么?” 龙云轩低着头,“虎符,虎符它真的丢了。” 老皇帝颓然坐下,想了半天,终于道:“龙云轩,你可知道丢了虎符是什么罪。” 龙云轩点头:“知道,死罪。” 老皇帝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既然知道,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来人,把龙云轩绑了,在宫里找个园子关起来。 大太监就是一愣,丢了虎符的将军,没有送去大理寺,却被关皇宫的院子里,这是一波什么操作? 龙云轩心里明白,皇宫内院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大理寺天牢却不一样,花了银子或卖个面子都能进去探视,皇上就算是下了命令都不好使,老皇帝在没想出什么好主意之前,这是不想让他与其他人接触。 第八十二章 免死金牌 龙云轩被扣在皇宫还没到一刻钟,老皇帝就派了三皇子来到龙府,并把整个龙府围了起来,下令龙府所有人都只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得随意乱走动,否则格杀匆论。 杜清酌一整天没有得到龙云轩的消息,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直到黄昏,才终于相信,昨天龙云轩那一番话,果然有绝别的意思,只是当时她有些大意了。 到了晚上,杜清酌更是心慌意乱,躺也躺不住,心跳超过了每分钟一百次,心慌得想哭,心脏一向健康的她,一度怀疑是小牧童的心脏有什么隐疾,可到了最后,她终于相信,虽然她从没想过接近龙云轩,但龙云轩却早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心里。 这一次龙家和龙云轩的变故,让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越是想逃离,越是无法逃离,越是想洗清关系,这关系越是洗不清了。 睡不着的杜清酌只好从床上起来坐到桌子旁,端起医书,却发现整个人根本坐不住,屁股下面象是生了针,只想站起来在屋地中央来回走。 直到清风明月去洪先生那里领月奉,杜清酌才算知道真有预感这种东西,事情的前前后后也知道了大概,龙云轩丢了虎符,就算是犯下了死罪,被老皇帝扣在了后宫。 对虎符这种东西,杜清酌还是有一点点历史知识的,整个虎符一般会一分为二,皇帝后中一半,大将军手中一半,需要出兵时,合二为一,大军才可发兵。 这也是古代集中兵权,又防止造反的一个惯用办法,谁手中要是持了两半虎符,就算是天皇老子,在大军面前也没他好使所以,所以丢了虎符那是逆天大罪,而且罪无可赦,这也是历朝历代的统一做法。 杜清酌知道坏事了,将军怕是很难出来了,一时间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杜清酌仅仅是个小医童而已,来到这异世也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认识的人无非是老神医、小药童、清风明月这向个人,他们估计还没自己有办法。 半夜,杜清酌第九次突然坐了起来,她想起来了,上次救她的那个黑衣蒙面人给她一支短笛,说是有事的时候吹响,杜清酌连忙拿出短笛,上辈子她也没学过乐器,这玩艺要怎么吹? 鼓起腮帮子卯足劲,没响。 笛子坏了?再吹,还是不响,把清风明月从被窝里扯出来,“你们俩,谁把这玩艺给我吹响了,我就给谁二两面膜。” 明月吹了几下扔一边儿了,“这笛子不是实心的吧,根本没动静。” 清风接过来在笛子孔洞上用帕子擦了擦,吹,吹,吹!清风差一点吹出腮腺炎,笛子还是没响。 杜清酌一把抢过笛子,“睡觉。” 躺在床上继续翻了半个时辰,脑子里全是龙云轩那张帅气的脸,他在皇宫里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老皇帝会不会虐他,会不会有小宫女勾搭他? 怎么想到这儿来了?有件事杜清酌却根本就不敢想,要是老皇帝真的下令处死龙云轩…… 杜清酌恨不得把所有银子砸给小智,弄把机关枪,现在就窜到皇宫去,给他一顿突突突…… 脑袋里想得正激烈,却听得后窗啪哒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打在上面,难道是龙云轩回来了? 在杜清酌的心中,只有龙云轩才会用这种方式招唤她现身,更何况这次小八仍然没动静。 杜清酌兴奋推开窗,就见窗外站着黑衣蒙面人,贱狗小八蹲坐在黑衣人身旁,精神抖擞,竟然象个待命的士兵一样。 黑衣蒙面人压低声音对小八说:“不许出声,在这里放哨,等我出来。” 小八竟然点了点它的狗头。 杜清酌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怎么觉得,这小八就是个卧底!是蒙面人派到它身边的卧底。 蒙面人一抬腿,整个人象片纸,轻飘飘落在杜清酌屋子里,坐在杜清酌床边,把衣服下摆在腿上展平,这才看向杜清酌。 “以后不用吹那么用力,更不用吹那么久,这笛子的声音正常人是听不到的,你这么吹,把我手下的耳朵都快弄聋了,因为你是第一次求助,所以我亲自来了,不过我在外面办事,离着有点儿远,所以来得晚了。” 蒙面人倒是把事情来龙去脉说得很清楚,也省得杜清酌一样一样问了。 杜清酌看着蒙面人:“那个……你真的能帮我?不失言?” 蒙面人点了点头:“不违背我原则的情况下,我无条件的帮你。” 杜清酌有些诧异:“你是谁?为什么?” 蒙面人看着杜清酌,良久:“我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只要知道,这世上最真心帮你的,可能只有我,江湖人给我的名字叫暗影,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杜清酌摇了摇头:“别人都那么叫你,我不能和别人一样。” “要不我叫你影子哥……”暗影的眉头深深皱起,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大接受,“要不……我就叫你影爹。”杜清酌一拍大腿,就这么定了。 暗影听着杜清酌的话,有点惊诧,“是因为我长得太老了?为什么要叫爹啊。” 杜清酌摇头:“你才不老,不过我就觉得你非得是我爹那一辈的人,这世上就只有我爹会这么帮我,拼了命地跑那个什么堡去救我,在外面那么忙,还要回来帮我。” 前世的老爸在杜清酌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是座大山,永远可以站在山颠看最远的风景,是条大河,永远承载着她的梦想永往直前。 暗影听了杜清酌的话,并没有反驳,而是伸出手,想去抚摸杜清酌的黑发,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去了。 “说吧,你找我到底何事。”暗影整个人已经平静了下来,言归正传。 “龙云轩被皇帝扣后宫了。皇帝后宫根本就不是男人该去的地方,能把他扣到这种地方,看来皇帝是不打算让任何人见他,可是……我想救他。”杜清酌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暗影很是为难,一双眼睛都暗淡了下来。 杜清酌小心亦亦地问道:“不行?” 暗影象是下了什么决心:“救他并不违背我的原则,我也不想你失望,这是一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 杜清酌睁大了眼睛:“简单又复杂,影爹,你的话太难懂了吧。” 暗影微微一笑:“你知道龙家有三块免死金牌吗?拿出免死金牌,往皇帝老头面前一举,万事大吉。” 第八十三章 免死金牌(二) 暗影微微一笑:“你知道龙家有三块免死金牌吗?拿出免死金牌,往皇帝老头面前一举,万事大吉。” “什么东西?”杜清酌没太听清。 “龙家的免死金牌!”暗影重新又说了一遍。 “当初龙家祖上有三位大将军,他们为大乾打下这片江山,大乾开国皇帝曾赐与每位将军一块免死金牌,可是到目前为止,金牌已经用过两块,对于龙家来说,还有一块镇宅之宝。” 杜清酌一时间目瞪口呆,明知道进宫就是死路一条,龙家又有这样的宝贝,为什么龙云轩进宫之前,并没有把这块金牌带在身上? 暗影继续道:“金牌第一次出现,是因为龙云轩祖上有一位将军看上了那朝皇帝的宠妃,并把这位皇妃真的弄到了手,两个人私奔未果,被皇帝抓住了,要杀而后快,龙府请出免死金牌才免了他的罪。” 杜清酌更是吃惊不已:“真没想到,龙云轩的祖上还有这种人才,以为都跟龙云轩一样,是个钢铁直男呢。” 钢铁直男是什么鬼?暗影挑了挑眉,也没有追问下去,继续说道: “金牌第二次出现在二十年前,当时大乾公主与西邦和亲,让龙府派人护送公主到边境,没想到队伍出京的第二天晚上,公主被杀死在驿馆之中,负责送亲的龙家家主,一回到京就被绑到午门前准备斩首,龙家人带着免死金牌赶到,这才救下了他的性命。” “然后是第三次,事情发生在八年前,龙云轩的爷爷龙九宝预备谋反,事情还未做成,被皇帝暗探发现,皇帝派人一把大火烧了龙家老宅。” “那一次大火烧掉了整个龙府,龙云轩的父亲也死在大火之中,龙九宝被拖到午门斩首,十三岁的龙云轩手持金牌赶到午门,救下了龙九宝。”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上下旨将龙老爷子困在龙家那一片废墟,今生今世不得出来。” 杜清酌皱紧了眉头,废墟中的九爷爷……她终于知道了,原来那位老人竟然是龙云轩的亲爷爷,名字叫龙九宝,而且是个谋过反的人。 杜清酌真的是无法想象,那个骨瘦如材的人,那个喜欢绷着脸的老头儿,那个经常被她逗笑的老爷爷,他也曾经是龙府的将军,更想不到,他还曾经造过大乾的反。 暗影看着杜清酌脸变了颜色,有些诧异问道:“清酌,你怎么了?” 杜清酌连忙摇头:“我没怎么,就是太吃惊了,你说的那个龙九宝我见过了,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英雄人物,还敢造反,不过……” 杜清酌掰着手指头,低头想了想,抬头看向暗影:“我说影爹,你这是在哄我吗?你说免死金牌有三块,这不已经用了三次了吗?” 暗影不由得嗤笑一声:“关于龙九宝谋反,这只是官方的话,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谁又能知道,或是皇帝看着龙家气势太盛,心中有危机感,设了局让龙家吃了个大亏也未尝不可。” “还有一个可能,龙家是受了仇家的陷害,弄了个差一点家破人亡,这也在猜测之中。” 杜清酌伸出三个指头在暗影面前晃动着:“影爹,三次,我是问你已经三次了,这金牌还有用处吗?” 暗影点了点头:“有用,不是告诉你了吗?官方说法金牌已经用了三次,可是据最可靠的消息,龙家将军勾搭皇上小妾的那一次,并没有用上金牌。” 杜清酌就是一怔:“那个皇上可是真够大气了,头上被戴了顶绿帽子,竟然放过了送绿帽子的人。” 暗影倒是被杜清酌的话给弄笑了:“清酌,皇上哪有你说的那么大度,那是因为老皇上直接被气得犯了病,金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皇上已经驾崩了。” “当时有七位皇子争夺皇位,真是打得头破血流,也就没人注意龙家这当子桃色事件了,所以说,那块金牌应该是还保留在龙府,只是龙府为了自身安全老虑,也把三块金牌全已经用完的谣言放出去,免得有人打免死金牌的主意。” 杜清酌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点了点头:“哦,这就好办了,我可以拿着金牌去宫里把龙云轩救出来。” 暗影一伸手,示意杜清酌别激动,停下来,“刚才说的是金牌一出,龙云轩就安然无恙了,这是简直的一部分,你还没问这件事复杂在什么地方呢?” “好吧,那你就说一说,这事复杂在什么地方?”杜清酌现在是浑身长草,恨不得马上去把那免死金牌拿到手里。 “清酌丫头,这件事最难的地方有两个,第一,你好好想一想,龙家在大乾虽是劳苦功高,但对于皇室一脉,却是一个想动不能动,不动又很痒的存在。” “从祖上往下说,抢过皇帝的小妾,夺过皇室的江山,可偏偏三块免死金牌,一次又一次让将军府白白打了皇家的脸面,而且打得如此之狠。” “现如今皇帝老头得了机会,会轻易放过龙家吗?还不是一次性斩草除根。” 杜清酌看着暗影,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仇是不小,夺妻之恨,夺江山之恨。 暗影接着道:“至于皇帝老头没有马上下手,是他不想用自己的手灭了龙家,估计在等着明日早朝三堂会审,借着满朝文武的手除了龙云轩,很可能会灭了龙家满门。” “啊……这么严重……”杜清酌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那更得马上去找免死金牌了。 暗影见杜清酌又是穿衣又是找鞋的,又伸手示意她停下来:“你这丫头性子怎么这么急,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你说啊……”杜清酌几乎带上了哭腔,她不但不能看着龙云轩出事,现在不但是龙云轩,整个龙府都会出事,眼前浮现的是洪先生,是小五,是清风和明月,甚至,抄家的时候还会放过她这个府里的小医童吗? “你拿不到免死金牌的。”暗影只好把实底交行给杜清酌。 第八十四章 免死金牌(三) “你拿不到免死金牌的。”暗影一把按住正在找鞋的杜清酌,把实底交待给杜清酌。 “为什么拿不到?”杜清酌不明所以。 暗影叹了口气,“既然老皇帝想致龙云轩死地,又怎会给别人拿金牌去救龙云轩的机会?现在整个院子都是皇帝的暗卫,不等你出了这个院子,就会被人当刺客射成刺猬。” 杜清酌一脸疑惑:“既然有暗卫,你是怎么进来的?” 暗影得意一笑:“我是谁?暗影,当然是象影子一样,偷偷闪进来的。” “你这么厉害,难道会忍术?”杜清酌拍了暗影一记不太显眼的小马屁。 “你说的那个术我是不会,不过我的移形换影那些暗卫还发现不了我。”暗影在杜清酌面前也是放松得很,从来没有过的得意忘形。 “切,好吧,龙府现在到处是暗卫,不过就算是有暗卫,也不能不让我去上茅房吧。”杜清酌还挺不以为然。 “早知道你是想去茅房,我还拦你干嘛,我还以为你去找龙九宝要免死金牌呢。”暗影挪了挪,给杜清酌让出了下床的位置。 暗影都给让地方了,杜清酌反而不动了,看向暗影道:“你这刚说了一,不是事情有两个难点吗?那第二是什么?” “第二当然是如何进宫啊。” “皇帝没把龙云轩关在大理寺地牢,反而把他关在了皇宫里,毕竟大理寺那个地方,是个花些银子就能贿赂进去的地方,就算是人不进去,捎个东西总该可以吧,皇帝是不想给龙云轩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所以才会不顾常理,把个大男人关在他的后宫了。” “所以,进皇宫就是第二个难点,估计现在皇帝早就派兵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杜清酌傻眼了:“啊……那怎么办……” 暗影微微一笑:“机会倒是有一个。” 杜清酌连忙凑过来:“什么机会?” 暗影道:“想进后宫正常办法没有。” 杜清酌连忙说:“非正常的也行,比如把我扮成宫女,比如假扮太监……” “这个想你都别想,我不允许你冒险。”暗影立刻打断了杜清酌:“假冒身份要是被查出来,二话不说就会砍了你的脑袋,我想救你都来不及。” “那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杜清酌耷拉着肩膀,整个人都有些沮丧,自己好象真的很没用,想帮龙云轩也帮不上什么忙。 “老皇上有个最宠爱的贵妃,名叫紫灵,这个女子是南邦公主,有一双水蓝色的明眸,特别美丽,她给老皇上生了个儿子,十七皇子龙紫霄,今年十七皇子只有八岁,老皇上对这个孩子也格外器重。” “不过听说十七皇子龙紫霄前些日子得了怪病,无人能够医治,你若是治得了他,我便有办法送你进宫。” 杜清酌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老神医学习中医,不但外科能手术,内科疹病也不在话下,这不是撞上自己老本行了吗? 暗影继续嘱咐道:“到了宫里,你一切听我指挥,我保你见得到龙云轩,不过有一个前提,这件事情中间出现任何纰漏,你的人身有任何危险,所有事情都必须中止,我带你急速离开皇宫,你要是不听我的,我誓必裂笛,与你断绝关系。” “啊……断绝,什么关系?”杜清酌都不知道这暗影从何而来,为什么要帮自己,更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暗影看了一眼一脸呆滞的杜清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想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 杜清酌脑子里突然冒出父女关系,不过这暗影虽然只露出一双眼睛,但怎么看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实在不该有她这么大的女儿。 “行了,别瞎想了,我到底是谁,为什么帮你,等你长大一点儿,我会全盘告诉你,不过现在,你就一个任务,好好给我睡觉,什么事情都等到明天再说。” 话落,暗影戳了杜清酌的额头,杜清酌没防备,被推倒在床上,暗影轻轻为她盖好被子,吹了床前的油灯,闪身从后窗出了她的房间。 这会是我老爹穿越到大乾朝帮我吗?为什么盖被子的动作都一模一样?杜清酌脑子里一片混沌,心却安稳下来,没过多会儿,她还是睡着了。 果然,第二天杜清酌早起想去军营,被守在青竹院门口的御林军挡住了去路,又是盘查又是询问,还是军医的身份起了些作用,杜清酌好歹没有被控制在龙府之内。 出了龙府大门走了没有多远,杜清酌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被重兵包围的龙府。 杜清酌在心中暗自窃喜,幸亏九爷爷高瞻远嘱,早在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把免死金牌交给了自己。 那时九爷爷听到窗外的风声,都会竖起耳朵,大概一直有皇上派去的人在监视着他,他也知道金牌放在他的身上交不安全,看了杜清酌第一眼,就觉得值得信任,这才会将关乎龙府生死存亡的免死金牌交给了她。 也幸亏杜清酌当时留了个心眼儿,不出声地接了东西,还在出废墟的时候假装摔了一跤,没有把金牌带在身上,而是藏在了废墟附近的一棵树下。 那些人也猜想九爷爷有可能把金牌交给她,于是在杜清酌走出废墟没多远,就有人推她下了荷花池,让她不得已去换了身衣服,怕是那些人已经把她那身湿衣服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还有,当天晚上她睡在清风的房里,那个把她浑身摸了个遍的人,应该也是因为白天没找到免死金牌,晚上又找了一次,确定了金牌没有在她身上,这才作罢。 更幸运的是,九爷爷那次无缘无故说龙府起风了,还有什么老物件的,杜清酌就觉得老人意有所指,可能是放心不下他交给自己的那块硬硬的金属牌子。 于是在杜清酌离开废墟的时候,她又把金牌偷偷取了出来,藏进了青竹院的茅厕之中,今早杜清酌借着去厕所的功夫,她就已经把金牌取了出来,小心地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第八十五章 进宫 黄昏,杜清酌坐在营帐里发呆,平常到了这个时候,她就应该和龙云轩一起回龙府了,可是现在,龙云轩音讯皆无,她也变得心绪难平。 杜清酌曾经为自己找了借口,龙云轩在龙府就在,她的安乐窝就在,龙云轩这个大靠山没了,古老的大乾生活将充满了未知。 可是……她隐隐觉得一切没有那么简单,似乎在不知不觉间,龙云轩悄悄走进了她的心坎,早已经左右了她的思绪。 杜清酌安静地坐在桌旁,手里捏着一纸公文,却没有看上一眼,眼神打在营帐一角,整个人一动不动,暗黄的光线照在她的身上,显得格外凝重。 “清酌……外面有人找你。”小六掀了营帐的帘子,轻喊了一声。 杜清酌似乎从梦中醒来,一双迷茫的眼睛落在小六的身上,想了一会儿,才明白小六说的是什么,连忙站起身来。 “来的人蒙着面吗?他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情?”杜清酌已经匆匆走到了小六的面前。 “就一个小童,说是带你去给人医病。” 小六皱起了眉,这丫头一整天没吃没喝地坐在那里,似乎就是在等什么人或是什么消息,难道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将军那边的情况已经很不明了,小六真是怕节外生枝,杜清酌要是再出什么事情,他就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于是杜清酌匆匆忙忙去见那个小童的时候,小六紧紧跟随在她的身后。 到了军营大门口,杜清酌果然见到了一个身穿素衣的孩童,年纪大概十一二岁,头上挽着发髻,一支竹簪插在上面,看到杜清酌,小童脸上露出和煦的微笑。 “是清酌姑娘吗?有人派我来接你一起进宫。” 小六就是一愣,提起进宫,他自然想起宫中软禁着的龙云轩,怪不得这丫头一整天都闷葫芦似的,原来在酝酿着这么一件大事。 小六神色就是一紧,刚想吩咐手下去集合几个高手护送杜清酌,就见小童脸色一变:“这位军爷,此行只能带清酌姑娘一个人。” 龙云轩不在,杜清酌的安全就是小六的责任,小六正想再说几句,就见杜清酌冲着小六轻轻摆了摆手:“六哥,你放心,我有分寸的,现在这个时候,一切机会都很难得,不能轻易错过了。” 小六看着杜清酌清亮的眼睛,小丫头不大,却很是稳妥,自打将军被软禁,他们也是想了很多办法,做了很多工作,可是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能联系上将军,如果小丫头能做到,那也是一个希望。 小六想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那……你多加小心。” 杜清酌给了小六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跟随着小童上了马车,马车很宽大,内衬都是素白的颜色,到处萦绕着药香,里面只坐着她和那个小童,显得有些空荡。 小童虽然年纪不大,每一次杜清酌看向他,他都会露出和善的笑容,但是,杜清酌确明显感觉到小童笑容背后的疏冷,这个孩子城府极深,杜清酌根本就看不透他。 马车很稳,也很快,两刻钟的时间,车已经进了皇城,到了皇宫大门口。 北京的故宫杜清酌去游览过,而大乾的皇宫,规模上一点儿不比故宫小,总之杜清酌这个轻微路痴症患者,紧紧跟在小童的身后,一步也不敢离开。 到了皇宫门口,就见一个小太监孤零零地站在夕阳下,似乎正在等人,远远看见小童,小太监脸上神情一松,立刻跑了过来。 “察处使大人,您可来了。”小太监一脸的献媚。 杜清酌眉头就是一皱,再一次仔细端祥小童。 察处使?这是个什么官职,怎么会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这太让人不解了。 小童似乎感觉到了杜清酌的困惑,用眼角盯了杜清酌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警告。 杜清酌一时间也不敢再多想什么,只得看着这位年纪不大的察处使和小太监寒暄几句,然后随着小太监进宫了。 很快,小太监把察处使和杜清酌带到一处宫殿,站在门外唱了一声:“神医门弟子杜清酌求见紫妃。” 一阵脚步声,一位面貌如画的紫衣女子从殿内跑了出来,这女人眼睛果然是蓝色的,在杜清酌看来,有点儿象现代的白俄罗斯血统,很漂亮的一个异域美人。 “神医门弟子在哪里?”女人看上去有些慌乱,神情急躁。 杜清酌迎上去弯腰一揖:“小女子杜清酌,神医王仲景关门弟子。” 紫妃脸上就是一沉,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这就是个十多岁的小丫头,那么多御医都治不了,这么个小丫头就治得了?为什么不把她的师傅老神医请来? 杜清酌知道紫妃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也知道紫妃会误以为来是自己的师傅,于是又一揖到底道:“回娘娘,师傅今年八十有一,最近染了重疾,身体不适,怕把疾病带入宫中,所以没能亲自前来,不过师傅已经把诊治十七皇子的方法都告诉清酌了,还请娘娘放心让我诊治。” “来都来了,那就进来瞧瞧吧。”说实话,直到现在,紫妃也没拿杜清酌当回事,实在是有点提不起精神,不过儿子生病,她也是有病乱投医。 紫妃走在前面,杜清酌默默跟在身后,进入一个九曲回廊,杜清酌问紫妃:“紫妃娘娘,能说一说十七皇子的症状吗?” 紫妃慢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杜清酌,“十四皇子病了有些日子了,最初,他说胸口疼,吃东西的时候疼得厉害,后来干脆就不吃东西了。” “从昨天开始,他说喘不上气来,我看他是真的喘不过气,嘴唇都憋成了紫色,而且后背也开始疼得厉害,胃里还特别难受,象是着了火,还反酸水。” 症状有点儿杂乱,到底是消化道的疾病还是呼吸道的疾病呢? 杜清酌低头沉思,脑子闪过爷爷诊治过的相似症状病历,也闪过老神医一句句的口传身教,一个病例闪过脑海,她似乎有了点方向。 第八十六章 紫霄的病情 杜清酌终于见到了十七皇子,一个八岁的小男孩。 十七皇子一头柔软的浅黄色头发,躺在那里昏睡着,睡梦中眉头仍然皱得死死的。 杜清酌按着老神医教授的,先看了一眼十七皇子面色,两颊潮红,有痰湿的表象,伸手拿捏住十七皇子的手腕,脉很浮,特别有力…… “紫妃娘娘,您能告诉我,十七皇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症状吗?” 紫妃娘娘想了想,“大概是……大概是在萱萱公主来找他玩之后吧。” 杜清酌抬头看着紫妃娘娘:“当时十七皇子和萱萱公主都玩什么游戏了?” 紫妃娘娘抬眼看了杜清酌,就见这小丫头端坐在床头,表情极为严肃,看上去倒不象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倒象是个权威的医学大家,一时间也被震住了,不但脸上不再有轻慢的表情,反而多了几丝庄重。 “霄儿他们两个……”紫妃娘娘沉思片刻才道:“他们好象一直在把玩一把木剑,那把剑好象是萱萱公主抓周时用过的一把小木剑,两个小孩儿都特别喜欢那东西,所以就没有让人扔掉。” 杜清酌站起身,很迫切地道:“娘娘,您能找到那把木剑给我看看吗?” 紫妃娘娘很是不解,这个神医弟子脑子莫不是有坑,请她来是看病的,又不是来寻找什么物件的,为什么不好好给自己儿子看病,非要一把破木剑。 虽然紫妃并没有把杜清酌看在眼里,但为了自己儿子的病情,她还是勉为其难地吩咐了手下,让他们去找萱萱公主借那把小木剑,可是派去的人回来却道,萱萱公主说这把剑已经丢了。 杜清酌听到了下人的汇报,脸色更加坚定,再次对紫妃娘娘道:“娘娘,我想要见见萱萱公主,能麻烦您把她找来吗?” 紫妃脸上立刻显示出强烈不耐,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多事,萱萱公主岂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吗?那可是皇上老头子最喜欢的一位公主。 萱萱公主平日里因为身体不好,一般都是在自己母妃寝宫,轻易不会出来。 上次和十七皇子在一起玩,还是因为萱萱的母妃来紫妃这里坐客,正巧那天天气不错,于是带上了萱萱,这才有机会得见一次。 见紫妃没有回话,脸上带着嫌弃,杜清酌郑重道:“紫妃娘娘,请您相信我,找到萱萱公主,对于十七皇子的病情绝对有突破性的好处,您信我一次,我一定能治好十七皇子。” 自打儿子得了病,紫妃一直心急如焚,可是找了十几个宫里宫外的医生,都没能说出十七皇子这是得了什么病,这些天病情愈发来势汹涌,这才不得已请了杜清酌。 紫妃娘娘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不过不是请萱萱公主过来,而是带着杜清酌一起去萱萱公主住处看她。 杜清酌跟在紫妃娘娘身后,一路小心亦亦,又维恐有什么疏漏,紧张地走了一路,头上竟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很快,一行人来到萱萱住的宫殿,小公主刚刚睡醒,正一脸呆萌地坐在床上不肯起来。 紫妃娘娘和萱萱公主的母妃寒暄客套了几句,得到萱萱公主母妃的同意,这才转身和萱萱小公主搭话:“我们的萱萱公主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萱萱揉了揉眼睛,并没有回话,而是用一双略显生的疏的眼神回看着紫妃,小小的脸蛋上带着些寒凉。 萱萱公主的冷淡,让紫妃娘娘显得有些尴尬,于是拉过杜清酌,给萱萱介绍道:“萱萱,这位是给紫霄哥哥看病的医生,她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和她说,哥哥才会早些好起来,还能陪萱萱一起玩耍。” 萱萱虽然贵为公主,但也是小孩子的心性,本应该很配合的,但是一听紫妃这话,刚起床的呆滞一扫布空,脸上竟然带了一丝警惕。“我不要和她说话!” 杜清酌早上来得匆忙,因为急着救龙云轩,她也没心情吃早餐,明月包了块蛋糕给她带在路上吃,这一路她脑子里想得都是怎么治病救人,也没顾得吃了蛋糕,看到萱萱抵触的样子,立刻想到了这块蛋糕。 杜清酌拿出蛋糕,把带着奶香的蛋糕送到萱萱面前。 萱萱立刻向后缩了缩,可是那奶油的香味太诱惑,已经退到床角的萱萱又向前蹭了蹭,看着杜清酌的脸问道:“这是……给我的?” 杜清酌点了点头:“你偿偿,很好吃的。” 萱萱伸手接了蛋糕,吃了一口,很软很甜很香,奶油粘在嘴角,萱萱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吃完了蛋糕,这才对杜清酌道:“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杜清酌冲着萱萱笑了笑:“我想问你,那天你和紫霄哥哥玩的时候,都遇到什么事了?” 萱萱愣愣地看着杜清酌,半晌才道:“我们比武了。” “怎么比的?” “我们……我们用木剑比的,然后紫霄哥哥刺我一剑,不过他绊倒了,摔了个跟头,摔完之后他哭了……”说到这里,萱萱象是有些害怕,眼睛里也闪出了泪光。 “摔倒当然会哭,然后呢……” 萱萱看着杜清酌,眼里的泪珠滚了下来,“然后……紫霄哥哥就被奶娘带走了,可是……可是他偷了我的木剑……” 萱萱小公主眼睛越过杜清酌,看向紫妃:“真的,我真的没推他,他是自己摔倒的,我……” 怪不得小公主一直有抵触的情绪,原来是两个小孩在玩闹的时候,萱萱推倒了紫霄,有些害怕紫妃娘娘会怪罪。 杜清酌连忙安慰小姑娘:“萱萱公主不怕,事情说清就行了,你能告诉我,那把木剑有多大吗?” 萱萱用小手比了比,半尺长,剑柄也很细。 紫妃在一旁补充道:“哦,那是小孩子抓周的时候用的那种小玩具,两个人到一起经常用那个东西比划,我都说过他们几次了,他们就是不听。” 杜清酌猛地站起身来,严肃地对紫妃娘娘道:“娘娘有所不知,我觉得十七皇子是在摔跤的时候,误把那支小木剑吞进了食道里,所以会出现吞咽困难,烧心等消化不良的症状,现在是引起炎症,水肿,堵住了邻近的呼吸道,造成呼吸也一点点费力,我们现在得马上回去。” “啊……这……能是真的吗?再是一把玩具,也有半尺长短,霄儿会不知道这东西被吞进去了吗?” “这就是一个寸劲儿,连他自己都没留意那东西怎么吞进去的,不是连旁边一直看着的萱萱公主也以为短剑是丢了,没想到会被十七皇子吞了。” 第八十七章 透视 虽然紫妃娘娘不是很相信杜清酌的话,虽然是个玩具,也有巴掌长的一柄木剑,如果真的是被十七皇子吞了,就算两个小孩子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旁边守护着的宫人们,也应该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看着杜清酌神情笃定的样子,她也不由得慌了神,更何况,上上下下已经找了几遍,那柄玩具木剑确实是不见了。 紫妃和杜清酌两个人匆匆回到龙紫霄病房,看着床上病卧着的十七皇子,紫妃突然一脸渴望看着杜清酌:“不管你说的事情有多匪夷所思,我且信你一把,你说吧,这个病应该怎么治。” 杜清酌淡然道:“娘娘,十七皇子的病已经非常紧急了,不过我仍有八成把握治好他,但是有两个条件……” 紫妃早料到杜清酌会提条件,也是很大方地回道:“只要能救霄儿,什么条件你随便提。” 杜清酌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微笑:“一,去龙府接我的两个小药童来帮我治病,我治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退出去,只留那两个药童就行,这期间谁也不许进入室内,谁也不许随便打探。” 紫妃娘娘倒是没什么反对意见,医治重病大多怕打扰,这个她能理解,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杜清酌再次开口道:“二,如果我治好了十七皇子,麻烦紫妃娘娘替我给龙云轩龙大将军送一次饭。” 紫妃娘娘的眉立刻皱了起来,她与儿子龙紫霄安心住在宫中,从未与其他人有过深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是为皇上,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当今皇上最为疼爱她的原因,如今杜清酌的提议,倒是有些打破了她的禁忌。 见紫妃娘娘明显有些犹豫,杜清酌立刻解释道:“娘娘,清酌本是无家可归之人,将军收留我住在龙府,让清酌生活有所依靠,清酌从未报答将军一二。” “如今将军有难,清酌无力帮助将军脱身水火,只能借用娘娘宫内的厨房,为将军做上一些他爱吃的东西,请娘娘看在清酌知道感恩的份上,帮清酌送一次饭。” 紫妃娘娘缓缓抬起头,如果杜清酌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吃的,也不亲自去送,而是由她亲自送到龙云轩面前,这期间也不会有什么猫贰,由此还了杜清酌这个人情,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送个饭而已,还能扯出什么弥天大错吗? 紫妃点了点头:“好吧,就依你所说,你现在就替霄儿诊治吧。” 紫妃打发手下宫人去传药童,龙府离皇宫不远,一刻钟多一些,两个药童就匆匆赶来了。 紫妃让所有人都撤了出去,房间里只留下杜清酌和那两个药童。 杜清酌派一个小药童守在了门口,叮嘱不许任何人进入,带着另外一个药童进入内室。 面对半睡半醒的十七皇子,杜清酌还是有些为难。 虽然可以确定,这十七皇子是因为玩闹中摔了跟斗,无意中将玩具剑吞入腹中,期间速度极快,包括十七皇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木剑的去处。 这种病例杜清酌也曾见过,她在医院实习时,遇到过一例和同学打闹,半支铅笔从鼻腔进入大脑的病例,患者当时也未意识到铅笔的去处,直到第二天鼻腔出血止不住,到了医院一个CT才发现脑中异物。 十七皇子这支木剑在他摔倒的一瞬间插入食道,他也只是感觉口腔和食道一阵刺痛,被宫人们扶起后,并没发现其他异状,也就没有怀疑木剑的去处。 小公主萱萱因为推倒了十七皇子,怕被责骂,而且她以为木剑是被十七皇子偷拿了,心里还有一丝的怨念,于是在杜清酌去询问的时候,才会有些抗拒。 这样一只木剑进入食道,引发炎症及水肿,压迫呼吸道,使呼吸道变得狭窄,所以会呼吸困难。 而且木剑堵塞了食道,造成一些消化方面的困难,所以十七皇子表现出消化和呼吸两个系统的症状。 这种食道异物手术,搁在现代,大多使用胃腔镜,但是现在,使用胃镜肯定是不现实了,只能做外科开胸手术。 这个开胸手术的难度确实比较大,没有影像设备,根本不确定异物在什么位置,食道全长二三十厘米,总不能全划开吧,杜清酌一时间无法取舍,坐在十七皇子床前发呆。 “这有什么,让我小智帮你看一眼。”脑子里突然传来小智的声音,杜清酌就觉得眼前一亮,一道蓝光闪过,面前十七皇子变成了半透明的人。” “你……”杜清酌又是惊喜又是愤恨,“小智你有这功能为什么不早点露出来,这要是肠梗阻手术前你给X一下,是不是就不至于捣了那么久的肠子,你以为肠子的味道好闻啊。” “哼,上次你也没有这个要求啊,我小智是那种上赶子的人吗?”话音刚落,小智突然一声尖叫,吓了杜清酌一跳。 “哎哟喂!这玩艺好费能量,我算算……我算算,擦,用掉的能量能换五百两银子。” “啥?”杜清酌虽然吃惊,但也不至于肉疼,毕竟这次治病是为了救龙云轩,只要龙云轩出来了,她倒是什么都可以失去,何况区区五百两银子。 小智和杜清酌心灵相通,自然知道杜清酌的想法,有些鄙夷道:“杜清酌,你这是被龙云轩给攻陷了,你这破阵地也太好攻打了,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你就对他有好感了?” ……杜清酌无语。 “清酌,我可是一直陪着你,从苦到甜,从快关机到能量百分之二十,你这没良心的……” 小智开启了话唠模式,让杜清酌不胜其烦,更让她烦躁的,却是小智这几话,犹如醍醐灌顶,把她浇醒了,这才到大乾多久,真如小智所说,她这破阵地就沦陷了,而且,对方还是个有妇之夫。 杜清酌冷哼一声:“闭嘴,我要开始手术了。” 这一声有些压抑不住,竟然说了出来,旁边小药童吓得浑身一抖:“杜姑娘,我也没说话啊,既然要手术,你随便吩咐。” 杜清酌把心中龙云轩的影子努力抛到九霄云外,人还是要救的,不仅仅是知恩图报,将来住在龙府,有棵大树好乘凉,只是那些若隐若现的好感,她会好好收藏起来。 而且,以后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杜清酌是不会动用小智的透视功能,虽然小智的这种透视功能,要比X光先进很多,最起码没辐射,但是成本实在是太高了,一次五百两银子,要是只靠杜清酌军医的收入,一年也挣不上这么多银子。 不管怎么样,救了十七皇子才能救龙云轩,杜清酌也是豁出去了,小智这一透视,算是给十七皇子来了个胸部造影,确实有一柄短剑在十七皇子食道里,就卡在胃的喷门位置。 第八十八章 食道异物手术 确定了短剑的准确位置,整台手术难度降低了百八之八十,杜清酌选择靠近剑柄处下刀,剑柄比较粗,容易将整只木剑拉出来,还不至于伤到食道其他部分。 碘伏消毒之后,手术刀划开一个一寸左右的口子,一把钳子伸过去轻轻一提,整只剑从食道中被提了出来。 接下来仍旧是一层层进行缝合,全部缝合后,十七皇子皮肤上留下一个两针的小蜈蚣,上了伤了药包扎好,杜清酌终于松了一口气。 杜清酌给十七皇子静注了一组消炎针,等静注完毕,这才把取出来的木剑放在一个盘子里,让药童把紫妃娘娘叫进来,把盘子端给她看。 紫妃娘娘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最开始真的不应该轻视杜清酌,如今这小丫头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倒是让紫妃娘娘佩服不已。 没到半个时辰,十七皇子药劲儿过了,整个人清醒过来,那种想要呕吐,呼吸困难的感觉都不见了,他冲着紫妃娘娘可怜兮兮地道:“娘亲……我饿了。” 紫妃娘娘不由得眼里涌上了泪水。 这几日衣不解带照顾儿子,看着紫霄一天天憔悴下去,她这个当娘的不知有多心痛,在最后已经觉得无力回天的时候,却突然儿子就活过来了。 紫妃娘娘正欲准备膳食,杜清酌一旁连忙摇了摇手:“娘娘,这把木剑已经划伤了十七皇子的食道,造成了水肿和炎症,如果马上进食,会加重水肿和炎症的。” “我先开个方子,过六个时辰先让十七皇子服下我开的药,再过六个时辰才可以进流食,记得不能吃肉类等不易消化的食物,要三天后食道全部长好了,才能恢复以往的进食。” 紫妃娘娘不停地点着头,命令手下宫女去给杜清酌取诊金,杜清酌连忙道:“娘娘,清酌不要诊金,只是所托之事恳求娘娘尽快帮忙。” 杜清酌冲着紫妃深深一礼:“还望娘娘成全。” “这个嘛……”杜清酌的要求提出这么久,紫妃娘娘也想得很清楚了,皇上只是不让任何人见龙云轩,却没说不让送东西,更何况这只是一些吃食,就算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死前还要给顿饱饭呢,更何况是个功大于过的将军。 “好吧,我答应你了。”说罢,紫妃娘娘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杜清酌又冲着紫妃娘娘行了好几个礼:“娘娘,十七皇子您就交给我,不出三日,我就让他生龙活虎满地跑,还请您……” 紫妃娘娘点了点头:“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了,就不会再推托,你现在就去做饭,做好了我就送去。” 杜清酌脸上露出了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龙云轩被押着到了朝堂之上,皇上也是打算让他和朝臣见最后一面,被满朝文武的嘴炮轰得体无完肤,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拉他去问斩了。 龙云轩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链被护卫拖到朝堂,文武百官位列两旁,大大太监诏告了他丢失虎符的罪行,朝堂之上一片惊叹之声,这可比当官丢了官印更罪大恶极,于是按照皇上的预想,满朝文武果然一顿炮轰,几乎把前几任的将军也捎带进去,树倒众人推,龙云轩的地位真是天上到地下,几乎被喷得卑微到了尘埃里。 最后,皇帝连告别仪式都准备好了,正要把他拉出去行刑,龙云轩突然淡然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直接举到老皇帝面前:“陛下,你可认得此物?” 老皇帝一见这个东西,立刻头皮发麻,怎么特么又是这个玩艺,自打龙九宝被软禁在废墟,老皇帝就派了人去监视他和龙云轩,一直想找到这块免死金牌的下落,只要将军府再犯事,一定要让龙府后继无人。 派了两波人去监视龙云轩和龙九宝,一直没有见金牌露面,最终判定那东西应该是在龙九宝的身上。 从那以后,只要接触过龙九宝的人,第一时间都派人去搜,包括杜清酌那次落水,也是因为她接触了龙九宝,所以刚出废墟,就被人推进水池,利用她换衣服的机会,把她身上的衣服和包袱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后来不死心,又查了个二遍,也就是她睡在明月房里,被人从上到下摸了个遍的原因。 皇上觉得自己做得已经够细致了,却从没有在龙九宝那老匹夫身上发现此物,龙云轩被关进皇宫之后,老皇帝也是先让人给他洗了澡,身上身下摸了个遍,这才放心处置龙云轩。 老皇帝为了防止免死金牌再发生作用,这边关了龙云轩,那边就把龙府的人都看得严严实实,怎么就会有遗漏,这东西又这么及时地又出现了呢? 既然无法一次把龙云轩搬到,老皇帝立刻鸣金收兵,他倒是个目标极为明确的人。 “龙云轩,你这免死金牌用了第三次了,下次就不可能再有让你免罪的机会了。”老皇帝沉着脸说道。 “云轩知道了,定会小心行事,再不会有错处发生。” “哼,你好自为之吧。虽然这一次不能处死你,但龙门关那这战事你也是负责给平了,既然没有虎符,你能调动多少大军,你就带多少大军去平叛吧。” 老皇帝这一招也是够损,没有虎符,就算是龙云轩,也只能调动自己的亲卫军和私军,当朝法律规定,就算是将军府,私军也不能超过两万,算来算去总共也就是三万人马,龙门关驻守着十万大军,再加上丁元庆投靠西邦,西邦援军又有十五万,三万大军去怼人二十五万铁骑,想一想就够酸爽。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龙云轩已经没得选了,只好谢了皇恩,急匆匆出了皇宫回龙府。 刚出皇宫大门,就见杜清站在宫门处,手里牵着她那头小毛驴站在那里等着他。 “是你……是你给我送来的免死金牌?” 杜清酌轻轻一笑:“不是我又是谁,整个龙府被看得连蚊子都飞不出来,也就只有我有这个本事从里面出来了。” 龙云轩也是微微一笑:“难道你比蚊子还会飞?” “那是当然。” “你是怎么得到的免死金牌?”龙云轩一直有些奇怪。 “九爷爷给的啊,我第一次见到九爷爷,九爷爷就把这金牌给了我。” “你是不知道啊,老头儿把金牌绑在小腿上,就算是屋子里没人,也没轻易拿出来,还是在他的暗示下,我顺着裤管在他小腿上摸到了金牌,然后我就把金牌藏起来了。” “也是真的没想到,金牌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说起来,还是九爷爷老谋深算啊。” 龙云轩和杜清酌一边小声聊着,一边慢悠悠地走路回府,看着小丫头不停翕动的嘴唇,龙云轩眼中抑制不住地露出温柔。 第八十九章 大军出发 回到龙府,御林军早就撤去了,老皇上倒是个行动派,免死金牌一出,再围着龙府,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尽管这样,龙府仍然气压低沉,毕竟龙云轩未来一段时间要做的事,就是拿三万大军去死磕二十五万的敌军,这场仗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龙云轩和杜清酌一起来到书房,陈云启早就等在了那里,和他一起的,还有小五和小七。 杜清酌先是察看了小七的伤口,感慨了第n次,这个世界的人就是体质强悍,小七基本来了个全身大换血,现在除了嘴唇有些苍白干裂,精神头儿倒是足得很。 杜清酌给小七换了药,刚放下手中的药箱,龙云轩一抬手,几个小黑脑袋围着桌子顶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起来。 杜清酌很喜欢这种感觉,总之,大家都是自己人。 整整一个晚上,有人提出方案,有人质疑,有人补充,有人推翻,推翻再重新捋,直到天色微明,所有计划制定完成,几个人都是眼冒血丝,神色严谨,虽然心情沉重,但也满怀信心和斗志。 史上无数以少胜多的战役,就不信战神的传人龙云轩,还真的能折在这场首秀上? 军情紧急,虽然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三万大军还是集合在城门之外,龙云轩精神抖擞,顶盔佩甲,骑着战马走在大军前列,很快,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龙门关。 皇宫里,老皇上坐在紫妃的宫殿之中,伸手抚着十七皇子一头浅黄色的软发。 紫妃整个人匍匐在地,跪在皇上的一侧。 宫殿正中放着一个金色的九耳炉鼎,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正在给炉鼎加草药,满屋飘荡着泌人心脾的清香,不由得让人心神为之振奋。 房门外响起大太监的禀报:“启禀皇上,龙云轩带着他三万亲军护卫,已经奔龙门关了。” 皇上差人送十七皇子去偏殿去休息,然后问大太监:“确定只有三万亲军?” 大太监点头应道:“是,老奴亲自去查了花名册,龙云轩虽为将军,若无虎符,也只能调动三万军队。” 皇上长叹一声:“唉!龙府的威名在我皇室之上,就算他们现在不反,保不齐将来也会反,这都是他们逼我的。” 黑袍人突然发声道:“皇上,龙云轩祖上就骁勇好战,也曾有过以少胜多的战绩,他要是能以三万亲军破了敌方的二十五万大军,那他的威名,恐怕……” 老皇上一脸狠厉,低沉着声音道:“谁也不许给龙云轩运送粮草,要是敢背着我给龙家军补给,视同谋反。” 下面听命的大太监浑身就是一激灵,一边低头称诺,一边退出去了。 出了门儿,大太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皇上真的是老了,难道他不知道,龙门关要是失守,那野心勃勃的西邦会长驱而入,整个大乾,除了龙云轩,又有谁能上阵退敌呢? 殿内,皇上缓缓站了起来,看着跪在一旁的紫妃:“爱妃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龙云轩送那顿饭。” 紫妃娘娘一脸困惑:“可是,我送饭时,已经将那饭盒反反复复地检查过了,免死金牌根本就不是我送过去的。” 炉鼎旁的黑袍人回过头来,他的脸上戴着面具,看不清此人的相貌,只听他冷冷地道:“真的检查了?你都是怎么检查的?” 紫妃认真想了想:“我检查了盛饭的食盒,没有夹层,里面的饭菜都用筷子戳过,也没藏着什么,那金牌比手掌还大一些,根本无处隐藏。” 黑袍人突然转过身,怒道:“无处隐藏?那个叫杜清酌的死丫头,她根本就没藏,金牌就那么摆在你面前,你是眼瞎了吗?竟然看不见。” 紫妃立刻目瞪口呆,看着黑袍人的眼神里全是不可思议。 黑袍人冷冷一笑:“紫妃娘娘,你可记得那盘炒芛片,是用什么容器盛着的?” 紫妃喃喃道:“是一个……一个……” “一个上尖下圆的淡金色盘子,那就是块免死金牌。” 紫妃愣住了,就连皇上也愣住了。 其实紫妃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得到皇上的恩宠,食盒送到龙云轩那里之前,她曾将食盒送与皇上看过。 皇上当时想着,龙家毕竟世代都是大功臣,虽然有错,把人关在后宫一天一夜,总不能不给人饭吃吧? 皇上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很仔细地检查了食盒,为了防止免死金牌藏在盘子下面,还把装着炒笋片的盘子拿起看了食盒底部,也没看出什么不妥。 因为食盒没问题,皇上也就由着紫妃送过去,让她还了杜清酌医治十七皇子的人情。 谁想到,杜清酌那个丫头,竟然把免死金牌当盘子装着菜直接送了过去。 这丫头胆子真是太大了,谁会把盛菜的盘子翻过来看看啊,那菜不就洒了吗? 草率了!草率了!怪不得装菜的几个盘子,都是比巴掌大一些,造型还挺奇特,那盘笋片看上去根本就不突兀。 皇上再次叹气:“紫妃,你自己收拾一下东西,去冷宫住些日子吧,至于十七皇子,他的身体不用你操心,我会找人好生伺候着。” 紫妃听了皇上的话,一下子晕倒在地上。 …… 龙夫人一直被下人们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此次出征的事,等她知道以后,龙云轩的大军已经走出了五六十里地,她追赶到城门口,手挥着帕子看向远方,却是连儿子的影子也没见着。 杜月升坐在闺房中,心里乱糟糟的,将军虽然够帅,看着都下饭,可是三万军队去磕二十五万大军,这情况还是非常非常不秒。 龙府住久了,就算是将军和她没什么实质的关系发生,被外人看在眼里,也是会说闲话的,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没过门可就成了寡妇,还是……回杜府当小姐吧。 杜月升来到龙夫人的翠园,等了半晌,才见龙夫人踉跄着回到住处,手里的帕子已经是半湿。 龙家只有云轩一根独苗,快二十岁了还没个子嗣,一想到这些,龙夫人就觉得愧对祖宗。 抬头看了一眼杜月升,也中不免烦躁,该给创造的条件都创造了,月升这孩子美则美已,却怎么就入不了儿子的心? 一个女人拴不住男人的心,唉!龙夫人长叹一声,我这到底是做的什么孽啊。 “夫人,近日家母身体有恙,差人送信说很想念我,我……” 没等杜月升说完,龙夫人就挥了挥帕子:“走吧,走吧。” 杜月升近前还想说几句话解释一下,自己并不是见着龙云轩有难才会回避,确实是母亲身体不好,见龙夫人一副什么也不想听的样子,悻悻转身离去。 龙夫人抹了抹眼泪,故作坚强道:“轩儿好歹也是传说中的战神,龙家的爷们没一个怂的,灵秀,从今天咱们就住到佛堂吧,我要日日为轩儿祈福。” 第九十章 史上最贱打法 深夜,京城西门闪出三千骑兵,清一色的黑衣黑马,骑兵中间护着两辆同样黑色的马车。 第一辆马车由四匹马拉着,略显宽大,第二辆马车由两匹马拉着,精致小巧,骑兵行动迅速,乘着夜色疾驰而去,马车速度也不慢,跟上骑兵队伍游刃有余。 只是,在队伍几米开外,飞奔着一只精瘦的黑黄色狗子,时而在马车前跳跃,时而钻进路旁草丛潜行,看上去很是欢脱。 …… 七天后,龙云轩的三万大军来到了龙门关,将士们抬头看向城门处,果然是反了,大乾的旗子被换成了一面绣着龙头的红色大旗。 龙门关的城主哆哆嗦嗦站在城头之上,两边分列八个小兵,他不想反,他只想安安静静做个有气质的城主,可他要是不反,龙门关的主将丁元庆就会杀他,他也很无奈啊。 “城下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本城主不杀无名之人。”龙门关城主的话一点儿也没有底气,声音略显颤抖。 陈云启一拍马到了队伍正前方,也不说话,弯弓搭箭,一次搭了三支箭,在若干年前,这一招曾让陈云启一战成名。 “嗖……啊啊啊……”城主和身边两个护卫捂着胸口倒下了。 “陈大将军威武……”城下众将士齐声呐喊。 陈云启一脸嘚瑟,看来自己这手好得差不多了,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还能回到战场之上。 大军到龙门关城外还没有一个时辰,傀儡城主就被一箭射死,丁元庆心里就很气。 丁元庆拿过自己的长枪上了战马,对着手下将士一挥手:“他们只有三万人,我们二十五万大军直接可以把他们剁馅儿,再包成饺子。” 城门大开,丁元庆带着人一涌而出。 等丁元庆站勒稳了战马,再看向前方时,心里就更气了。 龙云轩的三万大军象是特意训练过逃跑,城门刚开时就已经调了头,这会儿如同一群兔子,跑得那叫一个快。 丁元庆愣了一会儿,一挥手带军队又撤回了城内。 之前早有暗报传来,龙云轩这支队伍是没有后援的孤军,不出三天粮草用尽,他们就不战而败了。 姓龙的要是打了败仗回去,大乾的老皇上杀他都不用找借口,到时他丁元庆带着二十五万大军直接杀进大乾京城。 除了龙云轩,大乾哪有什么象样的将领?根本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打到大乾老窝,他那西邦的岳父可是承诺过,以后会辅佐他登上帝位。 丁元庆回到府中,屁股还没有坐热,又有人来报,说是龙云轩的三万人杀了个回马枪,现在正拿着圆木撞城门,城门上守着的士兵想要放箭,被陈云启一张神弓压着射,头都抬不起来。 虽然龙门关的城门很厚重,那也经不起这么撞啊。 丁元庆连忙再次上了战马,点了兵将来到城门口,这里却鸦雀无声,他有点儿蒙圈,问一旁的副将,“不是说正在攻城门吗?怎么会如此安静?” 副将挠了挠后脑勺:“刚才是在攻城啊,可是咱们离城门还有二十米远的时候,他们就撤退了。” “又跑了?” 丁元庆有点儿不认识龙云轩了,说起来,龙云轩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以前剿匪还曾并肩战斗过,那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怎料此时的打法如此猥琐。 丁元庆无奈,还是开了城门带兵冲了出去,追过前面一处土坡,龙云轩的人已经跑到了五里之外。 丁元庆只能偃旗息鼓,能躺赢的战斗,谁会拼了命去追,回到城里关了城门,琢磨着他要是走了,龙云轩的军队会再攻回来,就只好守着城门楼等。 这一等就到了戌时,城外安安静静,黑暗中也不知道龙云轩的军队去了哪里,似乎也没见生火做饭。 算了,算了,可能是怕被丁元庆偷袭,龙云轩的队伍躲得有点儿远,丁元庆又等了一会儿,亥时一过,他有些困了,看看城下黑漆漆的夜色,丁元庆返身回家了。 夜里子时,丁元庆抱着西邦公主刚刚睡下,突然城外杀声四起,等到丁元庆穿戴好来到城门之上,城外又是一片安静,仿佛刚才的大呼小叫只是一声梦,丁元庆郁闷了。 龙门关南面六十里,有一座大山,山下的树林里藏着一队人马,两个矫健的身影跳上队伍中间一辆小巧的马车。 车帘一挑,龙云轩勾着唇角迈进去,看到杜清酌,眼睛就是一亮。 身后陈云启,看着表弟那晶亮的眼睛,立刻把嘴撇成二五八万,口中喃喃道:“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 杜清酌握着银子的手立刻背到身后,出门前她把清风的库存现银全都带上,还去和黄老板算了下帐,这会儿正让吞金兽小智疯狂吞金,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龙云轩一撩袍子坐在车中,轻轻打了个指响,眼前就是一花,小五和小七从窗子飞了进来。 几个乌黑的小脑袋又顶在了一起,叽叽咕咕地开始议事。 讨论结束,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陈云启带着小五去三万大军的军营,明天继续对丁元庆进行骚扰。 龙云轩食指和中指扣着桌子,一下一下,然后抬起头,表情异常凝重: “表兄,虽然第一天你们的行动很奏效,但也只是因为刚刚开战,丁元庆还有点儿懒,你们可别认为这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接下来的几天,你们必须学着象泥鳅一样,怎么滑溜怎么打。” 陈云启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怎么贱怎么打呗?” 小五抱着臂,嘿嘿笑道:“将军你就放心吧,我和云启保证来一个史上最贱打法,让那丁元庆看得到,摸不着,浑身刺痒,还不好挠。” 杜清酌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本一脸严肃的龙云轩也忍不住勾了唇角。 “这里的事,就拜托给大家,明天开始,我就带上那三千骑兵去敌人后方打砸抢。”龙云轩转动了一下手腕,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小五有些不放心道:“将军,你还是和云启带着三万人和丁元庆干吧,我去干打砸抢的事。” “这里背靠的是大乾,跑路也方便,到了敌人的后方,就是西邦的天下了,您要是出了什么事,咱这三万多将士可就没了主心骨,就散了。” 龙云轩摇了摇头:“小五,你们要做的就是牵制,把丁元庆拴在这龙门关,只要你们做到了,我就是安全的,就这样吧,你和云启回去吧。” 小五看了一眼龙云轩,无奈地摇了摇头,飞身跳出了马车,小七和陈云启也跟着走了。 车里只剩下龙云轩和杜清酌。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眼里有化不开的不舍:“清酌,你就留在这里,遇到危险,就一个字,快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 杜清酌鼻子一皱,哼了一声:“既然来了,哪可能当逃兵,我的任务是救治伤员,战场在哪儿我在哪儿,我和伤员在一起。” 龙云轩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全都咽了回去,毕竟杜清酌现在是军医,要知道军医本就是军中的灵魂,只要她在,将士们的生命就有希望。 第九十一章 粮草处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龙云轩带着三千骑兵,悄悄潜入两国交界的一座大山,山那边,蜿蜒着一条水流湍急的苍江,西邦也是因为有苍江做屏障,才敢和大乾大动干戈。 河对岸,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开战以来,西邦守将也是考虑了被偷袭的可能。 龙云轩站在最高的石崖边,手指点了点一个地方:“西邦把粮草分三处屯放,第一处在龙门关,第二处就在苍江拐角的这个小三角平原处。” 小七站在龙云轩身侧,点了点头道:“狡兔三窟,他们也知道不能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龙云轩冷冷一笑:“现在,我们第一个要搞的,就是他们的这个储备粮草处。” 小七摇了摇头:“将军,难啊。” 这个粮草处在西邦境内,有重兵把守,是个进去不容易出来更难的地方。 虽然依仗着天时地利,这个粮草处看守士兵少一些,但也是一支一万人的军队,而且背靠苍江,地形显要,易守难攻。 小七叹了口气:“将军,这一段江岸边既没有芦苇也没有杂草,是大面积的沙滩,江水流淌湍急,放眼望去,几十米的江面,就算是有鸭子游过来,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边还设有瞭望台,弓箭手轮班看守,我们三千人怕是有两千旱鸭子,来时倒是和附近村中百姓借了几条船,关键是根本没办法堂而持之划船过去,船不到江心人就被射成了刺猬。” 旁边有个声音开口:“那晚上呢?晚上视线不清,我们可以趁晚上杀过去。” 龙云轩轻轻摇头,薄唇微微抿了抿:“晚上敌人视线不清,我们也视线不清,据说过了这片滩涂是一片黄土地,西邦派人挖了不少陷阱,里面放置了削尖的木头,掉下去就是肠穿肚破,地面还有不少打猎用的绊索和兽夹,白天这些机关倒是不难避过,但到了晚上,可就是危险重重,不然又怎么放心只在这边放一万兵。” 小七翻了个白眼:“一万兵还少?我们这个骑兵队才三千人,整个龙家军才三万!” “他们不是还有一个粮草处吗?我们还是考虑第三个粮草处吧。” 龙云轩手指指向遥远的大后方,“这第三处粮草在敌军正后方,如果想拿下此处,必然要绕过大军范围,深入西邦,从后方攻袭,这一来一去,差不多就得一个月。” 小七一愣:“一个月?老皇上不给咱粮草,以目前我们的储备来看,只能坚持三天,一个月都饿成人干了吧。” 两个人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旁边那个声音突然道:“可以趁着天亮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潜入苍江,天亮时分袭击敌军粮草部队。” 龙云轩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多了个人,就是一怔,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是谁? 猛然转身看向一侧,杜清酌一身黑色紧身衣,长发挽在脑后,抱着双臂直视对面敌方的粮草处,整个人显得还挺英姿飒爽。 “不是让你留在那片树林里,你怎么跟过来了?”龙云轩脸色就是一沉。 杜清酌看都没看龙云轩一眼:“我把师傅的两个医童留在那里了,云启兄和小五那边打游击,不会有什么伤亡,轻伤他俩就能处理,我来帮你。” 龙云轩狠狠瞪了一眼杜清酌,来都来了,还能大晚上把人赶进大山吗? 见龙云轩没再说什么,杜清酌长嘘了一口气。 侧目,正好看到龙云轩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感叹,一直想弥补前世的遗憾,想在大乾撩个小哥哥,这么迷人的小哥哥一直在身边,可惜人家属于自己那个便宜姐姐。 龙云轩不和杜清酌计较,再次陷入沉思,喃喃道:“清酌的计划倒是可行,难度在于,苍江属于大乾国三大江之一,其深度可想而知,而且这一段水流也急,不然西邦也不会如此放心把粮草屯在这里,我们这三千人没几个会水的,就算是会,水性也没有好到可以潜游渡江不被敌人发现的程度。” 三个人一起沉默了,没多会儿,小七用不太坚定不太自信的声音小声道:“我们可以找些芦苇杆,潜在水里用芦苇杆呼吸。” 话说得容易,芦苇杆坚持不到半刻钟,又怎么熬得过横渡那么久的时间呢? 杜清酌道:“将军,能不能这样,将人分成两队,前面是会水的奇袭小队,上岸打乱敌人阵营,为后面士兵拖时间,后面大部队坐船跟上去直捣粮草库。” 小七摊手无奈一笑:“游过苍江怎么也得两刻钟,就算是会水,也绝对撑不了那么久。” 杜清酌突然看向龙云轩:“如果突袭小队人数不超过五十,潜水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龙云轩顺着杜清酌的话道:“如果可以解决潜水的问题,五十人足以搅和一阵子。” “那你们等着啊!”杜清酌转身跑了,没多会儿,抱着一大包东西回来了,哗啦一声,把这包东西放在了龙云轩面前。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跑得涨红的小脸,莫名问道:“这是什么?” 杜清酌笑道:“我自制的呼吸机啊,总共五十一个,都在这儿了。” 筹建手术室的时候,杜清酌也曾经花了一些时间用来研究呼吸机,如果受伤的士兵失去了自主呼吸,虽然没有现代化的氧气瓶,用这呼吸机将新鲜空气挤进肺里,也是可以救命的。 她用牛皮缝制一个皮囊,另一端用牛骨做了口阀,中间用羊肠充当呼吸管道,当时为了羊肠的硬度和耐用性还做了无数的研究和实验,请教了很多的皮革师傅。 捏动皮囊,将空气压进羊肠,空气顺着羊肠进入口阀,只要含住口阀,就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 幸好当初她嫌清风明月爱管闲事,让她们没事做呼吸机消耗她们的时间,这种东西,竟然一不小心弄了五十多个。 皮囊浮在江面,含着口阀潜在水里也可以正常呼吸。 “小七,你带几个呼吸机找个水潭试试,回来以后咱们再好好定夺。” 有了这个思路,龙云轩又有了新的想法,在心里仔细斟酌了一番,等小七一脸兴奋地回来,计划也在龙云轩心中盘算清楚了。 龙云轩揉了揉有点泛酸的脸,回过头来一眼看到了杜清酌,这丫头坐在一块石头上,蜷着腿已经睡着了,黑黄色的狗子小八,也不知道在哪里疯够了,此时钻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香。 “唉!”叹了口气,龙云轩把杜清酌抱在怀里,也不在乎小七复杂的目光,直接将杜清酌送去了他的小帐蓬。 第九十二章 突袭 寂静无声的夜,江面翻卷着黑浪,借着夜色的掩护,五十一人的小队偷偷潜到了江对岸。 龙云轩第一个上岸,一把摘下呼吸机,顺手放在岸边,一会儿大部队过来,会有人收走的。 回头看了眼江面,剩下的人也都纷纷上岸,集合在龙云轩身侧。 按照之前说好的,十人一组,一组负责一个瞭望台,龙云轩一个手势,五个小组按计划行事,乘着夜色向五个瞭望台靠近。 “咦?”人都走了,龙云轩疑惑地看着身边一个略显单薄的小身影,明明是五十一人过江,这怎么还有一个?不对,还有一只狗,狗嘴上也插着呼吸机,看上去有点儿滑稽。 杜清酌嘿嘿一笑,摘下呼吸机,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还有一口小白牙:“呼吸机我自己偷偷留了两个。” “你……”龙云轩气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嘘……”杜清酌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在这儿呆着哪儿也不许去,等打完了这一仗再收拾你。”龙云轩尽量压低着声音,狠狠瞪了杜清酌一眼。 没过多久,五个瞭望台一一挥起了白手帕,五个小组都得手了。 西邦守卫的士兵做梦也想不到,半夜三更会有军队渡江过来偷袭,要知道这段江面看上去没什么,却是整个苍江最险的一段。 水深不说,其中还乱石林立,还有很多打着转的旋涡,就算是白天游过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晚上摸着黑渡江,根本是不可能的。 龙云轩也是庆幸,要不是因为有了杜清酌的呼吸机,就算是沉到江底都不会窒息,他们又怎么能顺利过江来到这里呢? 瞭望台搞定,龙云轩点了根火把,冲着河对岸挥了三下,江那边立刻有了动静,几艘小船已经下水,大部队马上就来了。 紧张地盯着江面,惟恐有船只在黑暗中撞上乱石,好在天佑龙云轩,几艘小船都安然上岸,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三千人马过了江,天边露出第一缕晨曦,时间刚刚好。 所有人压低着身体,快速有序地向西邦营地逼近,借着破晓的天光,黄土地上设下的陷阱和暗器都暴露出来,也没人中什么埋伏。 很快,所有人在营地旁集合,龙云轩一个手势,三千人立刻分成几十个小组,一个小组负责一个营账。 进了营账先把立在兵器架上的各种兵器收罗起来,人手一根黑铁棍,哪个西邦士兵不小心醒过来,直接就是一闷棍。 没醒过来的,也好不到哪去,一把钢刀架在脖子上,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嘴上堵块破布,捆亵裤的布带子抽出来,两手拧到后背绑个结结实实。 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过去,事情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到了后来,已经有早起的士兵起床洗漱,想不动声色地敲晕这些人,难度也大了起来。 太阳慢吞吞升起来了。 西邦的营帐是围着一个圈搭建的,其中一个帐篷里住的是火头军,帐帘一挑,几个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围裙边走边系。 正在这时,不知哪个营帐出了差子,一个士兵挣脱了捆绑跑了出来。 “坏了!”小七低喝了一声。 龙云轩翻手几支银镖拿在手上。 杜清酌离着那个士兵比较近,她一拍旁边的小八,小八嗖地一声蹿了出去。 那个逃跑的士兵刚要开口喊有敌人,小八已经追到了近前,一口咬在了他的屁股上,他本能地把就要喊出口的词变成了“救命!” 正系围裙的火头军看着被狗追咬的士兵,也没往被偷袭的事情上想,有些兴奋地叫道:“这谁家的狗子,挺凶啊。” 离着营房五六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村子里也有养狗的人家,狗子不小心跑到营地里,被抓到很快就变成了狗肉汤。 “快抓,今天又有狗肉吃了。”几个火头军一个个精神抖擞,全都奔着小八去了。 “快,以最快的速度把剩下的营帐解决掉。”龙云轩亲自动手,一头钻进旁边的一个营帐之中,其他人也不含糊,更加迅速地开始敲晕绑人。 小八的出现,引得一些早起士兵的兴趣,抓狗的队伍壮大起来。 一番鸡飞狗跳,小八把龙府上蹿下跳的那一套全都发挥出来,营房外的空地黄土飞腾,乱轰轰地成了一锅粥。 到了这个时候,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有几个营房门口跑出来士兵,没来得及叫就被打了闷棍,然后被一双双手拖回营房去了。 “都干什么呢!”随着一声怒斥,抓狗大军停了下来,是粮草处的主将被吵醒走了出来:“军营大帐,被你们弄得跟菜市场似的,成何体统。” 这个主将四十多岁,一脸的大胡子,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龙云轩看了一眼小七,小七会意,比了一个五,就是说还有五个营帐没有拿下,龙云轩两手比了个包围的手势,擒贼先擒王,把这个主将拿下,剩下的五个营帐就不成问题了。 龙云轩四下里寻找杜清酌的身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小丫头不见了。 这个时候也容不得龙云轩找人,一声嘹亮的口哨响起,所有营帐里的龙家军直接冲了出来,把主将、火头军,还有早起的西邦士兵围了起来。 “速战速决。”龙云轩一挥手,龙家军举着刀枪棍棒直扑过去,还有点儿发懵的几个人都没怎么来得及反抗,也就是那个主将一拳打飞了一个小兵,接着就被龙云轩一剑穿了胸,剩下的几个人直接就跪了。 剩下的五个营帐也不用偷偷摸摸了,直接掀了帐子,刀枪棍棒一顿狂拍,一刻钟的功夫结束了战斗。 “将军!有人要跑!”小七一指不远处,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骑着马从马廊跑出来,一路向西。 “不能让他跑了,不然引来西邦军队,咱这粮草就不好运走了。”龙云轩回身找马,准备去追。” “不必了!”杜清酌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拍了几下手上的灰,在龙云轩和小七错愕的眼神中,小手一指策马狂奔的西邦主将。 “容我数三个数!一……二……三!”杜清酌单眼吊线,伸直食指,弯曲其它四指,瞄着主将“咻……” 主将应声落马,小七嘴张得老大,半天没合拢,“这,这玩的是啥?” 杜清酌得意道:“哈哈,我刚给那些马打了麻药。” 第九十三章 连狗都知道在找她 小七脸色怪异,看来龙门关卧底一年多,将军府发生了很多事情啊,也不知道大将军从哪里弄来了这么个宝贝,改日遇见小五定要好好问问事情的经过。 龙云轩轻舒一口气,怪不得刚才不见这丫头,原来去马厩把西邦的马匹都上了麻药,就不知道她那小脑袋是怎么长的,思维有些超前啊。 逃跑的男人还挣扎着想起来,旁边前腿失蹄的马匹摇晃了一下,呯地一声倒地,直接把他砸在了尘埃之中,龙云轩身边将士一拥而上,把人给捆了个结实。 “小七,带几个人跟我去看粮草,其他人打扫战场。”龙云轩一挥衣袖,迈开大步走在前面。 小七连忙跟了上去,杜清酌没什么自知之明,根本没有跟上去,环顾四周,开始寻找她的浪犬小八。 龙云轩脸色就沉了沉,这丫头,一路从大乾跟来西邦,这会儿倒是不跟了,难道狗子比他这个将军还重要? 心里好生不愉快,堵着一口气,走路的脚步声都格外沉重,倒是让身旁的小七感觉无比紧张。 “小八?小八!”杜清酌扯着嗓子喊了一会儿,也不见小八回应,禁不住皱起了眉头,这狗子是被西邦的士兵给吓跑了吗?这条浪狗也没那么脆弱啊。 见杜清酌四下寻找小八,立刻有人给她指了方向,说是刚看见小八朝着主将的大帐跑过去了。 杜清酌脚步匆匆赶到主将营帐,就见小八趴在一个箱子上,舒舒服服地舔着自己的爪子,见杜清酌进来,立刻跳下箱子围着自己转圈。 “好好,知道你厉害,今天晚上给你加餐,肉骨头怎么样?”杜清酌一边抚摸狗头,一边伸手打开了箱子,突如其来的金光差一点儿亮瞎了她的眼睛。 我去,这位主将真是太有钱了,行军打仗还把一箱金子带在身边,这样视军营如家的人还真是不多,想想也对,这家伙不但带着钱,还带了个妞,真是个会生活的好主将。 杜清酌有点儿紧张,自打来了这异界,还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帐外人影绰绰,脚步声也很嘈杂,说不定下一刻就有人进来,这么多的金子,她当然想全要,可是她搬不动啊。 脑子里立刻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偷钱这种事,你做了会脏了手,我来。” 杜清酌嘴角抽了抽,“谁告诉你这叫偷了,我这不是光明正在进来拿的吗?” “那你敢告诉龙云轩?”小智扛了她一嘴。 杜清酌爽快道:“不敢!” 蓝光一闪,小智的背影出现在杜清酌面前,虽然背对着杜清酌,但那耸动的双肩仍然可以看得出,见到一箱金子,这小子笑得那叫一个嘚瑟。 只见小智搓了搓手,蹲下身体,两只胳膊一用力,整个箱子被抱了起来,随着他哈哈大笑两声,连人带箱子变成了一堆0和1的数字,“啪”的一声消散在杜清酌面前。 就这?一箱金子就没了?杜清酌抚着额角,看来自己还真就是个穷命,遇上小智,多少钱也不够填这个坑的。 杜清酌正悲春伤秋,脚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颤抖,低头一看,小八伏在她的脚旁,狗眼直盯着小智消失的地方,一脸的惊恐。 这诡异的小智吓到小八了。 杜清酌连忙蹲了下来,理顺着小八头顶的毛:“不怕不怕,小八不怕,那是小智哥哥,不会伤害咱们小八。” …… 面对八十辆粮草车,就算是龙云轩,也忍不住悸动的心跳,老皇上为了逼死他,也算是无耻到没了底线,现在这些粮食和草料,是龙家军救命的物资。 可这也算是敌人的后方,想把粮草直接送给陈云启,无法绕过龙门关。 如果把粮草用船运到河对岸,船又小又少,三天两天运送不完,夜长梦多,他也怕出什么差子。 想了一会儿,龙云轩决定把这些粮食草料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小七带人用船带回在乾境内,直接给陈云启他们送去应急。 另一部分套上车拉走,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有机会再给龙家军送去。 接下来,就是处理敌营这一万守卫士兵了,这件事让龙云轩犯了难。 如果放他们走,简直是放虎归山,很快就变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 不放他们走吧,就得分出一部分人看守,人还不能太少了,不然容易发生叛乱,龙云轩人手真的有点紧张。 而且,就算是战俘,也不能不给他们饭吃,要知道龙云轩现在最缺的,就是粮食和草料。 再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全都砍了。 可这些人也有父母,也有妻儿,战场上刀戈相见,龙云轩倒也不会有什么仁慈之心,可现在已经是战俘,直接砍头还是下不去手。 时间紧迫,小七也顾不得哄将军开心,带人开始装船,龙云轩满腹心事不知道跟谁说,茫然在军营中四下游逛。 “将军,您是在找清酌小姐吧,我看她往东面营帐去了。”正在忙碌的小七冲着闲散将军喊了一声,刚刚杜清酌没跟上将军,将军那个表情着实让小七印象深刻。 龙云轩立刻皱起眉头,谁说我是在找杜清酌了?龙云轩没理小七,继续在军营里逛悠。 “将军,您是在找清酌小姐吧,她在给战俘疗伤。”看到将军走过来,立刻有士兵给龙云轩报信,手指了指东面的营帐。 以前在军营,将军和杜清酌就是同进同出,公事也在一个营帐里办,士兵们都习惯了。 龙云轩困惑地摸了摸脸,难道我脸上写字了?写着我在找杜清酌? “汪汪……”小八欢跳着跑了过来,咬着龙云轩的衣角往一边扯,龙云轩也不知道这狗子搞什么明堂,倒是被硬拖着来到了一个营帐前。 顺着门帘往里看,就见杜清酌正在给一个受伤的战俘包扎伤口,动作利索,表情认真,那战俘满脸的感激,眼神就象是看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龙云轩叹了口气,难道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连狗子都知道自己在找她。 第九十四章 踩了条草蛇 苍江畔,一身黑袍带着面具的男人面江而立。 “主人,清酌小姐确实在军营中,跟龙云轩在一起。”黑衣侍卫抱拳禀报。 黑袍男人半晌没有说话,眼眸里映着翻滚的江水,最终一声长叹:“唉……女大不由娘啊。” 侍卫一头黑线,主子,你是男人好不好,怎么可以把自己比喻成杜清酌的娘。 这黑袍人正是前些日子出现在杜清酌身边的暗影。 “主人,在这西邦,天高地远的,龙府那些危险都不存在了,清酌小姐那边我们还需要暗中保护吗?”侍卫低着头,小心地询问着。 “龙府那点儿危险算个屁,现在这丫头随时都会出现在战场,刀剑无眼,不是更危险?” 黑袍人抚额,好忧愁。 “你告诉所有人,分两班人马暗中护着杜清酌,如果她受了半点儿伤,你们这几个谁也回不去大乾。” 侍卫浑身一颤,立刻在心里骂了杜清酌一百遍,你这丫头是不是找死,跑到龙门关不说,还来了西邦,害得他们这些当侍卫的也不好做人,这哪里是个小姐,简直就是个祖宗。 “主人,大乾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暗夜自己怕是吃不消,早就捎信来希望您回去主持大局,您看……”侍卫小心亦亦地提醒着。 “什么也没有清酌的安全要紧,你告诉暗黑,安排完手上的事,就让他赶紧回大乾去帮暗夜,我一个人留在西邦就好。” 话落,暗影脱了袍子,换上一身龙家军的衣服,朝着军营方向去了。 …… 因为是突袭,受伤的战俘没几个,大多是头上挨了闷棍,用了一个时辰,所有伤员就处理完了。 直到这时,杜清酌才感觉眼前有点儿黑,大白天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遮住了阳光,就这么站在自己旁边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这么讨厌。 杜清酌黑着脸转过头,一下子对上龙云轩闪亮的眸,原本板着的脸,两眼一眯唇角上翘,换脸速度吓了龙云轩一跳。 这一仗打得太漂亮,一扫前几日缺粮断草的阴霾,大将军心情好,竟然闲着没事在这里看自己包扎伤员。 不管怎么说,仗打完了,自己以后还是要赖在将军府的,好吃好喝又有师傅又能学医,龙云轩可是这辈子最大的金主,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所以杜清酌的笑容非常灿烂。 龙云轩觉得有点晃眼睛,这小丫头笑得太假,证明她对自己有很重的防备心,想到这些,龙云轩觉得心里有点儿堵得慌。 其实,他一直拿她当自己人,和小五小七是一样的,好象……还是有点儿不一样。 “将军,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这显得我多没规矩。”杜清酌继续假笑,说的话也假的让龙云轩不想听。 一肚子迤逦的想法,就这么被杜清酌假意奉承弄得灰飞烟来,龙云轩咳了两声,眼角扫了下大门,然后迈着方步出去了。 这是有事找她,杜清酌收好医药箱,赶紧追在龙云轩身后出了营帐。 “将军,您找我何事?”杜清酌追赶上龙云轩的脚步,问出心中的疑惑。 龙云轩叹口气,“就是很心烦,想找个人聊聊。” 杜清酌揉了揉耳朵:“您说,我听着呢。” 龙云轩侧目,就见杜清酌低着头,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两只小短腿紧捣,生怕落了下风。 龙云轩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放慢了走路的速度。 杜清酌长出了一口气,幸好将军慢下来了,不然她就得跑起来了。 “清酌,虽然这次粮草之争,咱们赢了,可是未来的战争,却不容乐观啊,我们人手还是太少了,不用说以后三万军队硬磕丁元庆二十五万人马,就说眼前吧,这些战俘,都抽不出人手看管。” 龙云轩一脸忧愁。 杜清酌不由得一怔,是啊,如果不是龙云轩说出来,她还从来没想过此事,西邦看守粮草的就有一万人,龙云轩手下三千兵都留下看守战俘还差不多,哪抽得出人马再干别的? 而且大战在即,将来虏获的战俘也是一个大问题,将军不肯滥杀无辜,看在杜清酌眼里就是铁骨柔情,是值得人欣赏的,可是到底要怎么处理这些战俘呢? 杜清酌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就忘记看脚下的路了,不远处一条草蛇从草丛里游出来,刚好被杜清酌一脚踩上。 “嗷……”杜清酌看清了踩着的东西,一个转身跳起来,直接跳进龙云轩的怀里,吊着龙云轩的脖子,两条腿勾住龙云轩的腰,头埋在人家怀里还在嗷嗷叫。 龙云轩一脚将草蛇踢回草丛,一只手托着杜清酌的腰,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拍着她的背:“别怕别怕,我把它踢走了。” 杜清酌从小怕蛇,这次直接踩上了那滑溜溜的东西,吓得心脏快跳出来了,根本就忘了眼前抱着的,正是平日里她最敬畏的大将军。 杜清酌耳朵嗡鸣,啥也听不清,脑子一片空白,除了会哭,啥也想不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蹭在将军的衣服上,哭得那叫一个惨。 小七带着手下士兵从江边回来吃午饭,迎头就撞上了将军和杜清酌的这出好戏。 这一群大老粗,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回避,一边吹口哨一边起哄,有几个直接坐地上不走了,看戏一定要看到结局,就差一盘瓜子一壶茶水了。 杜清酌吓懵了,根本顾不上有人看戏,龙云轩可没懵,小丫头反应过来肯定害羞,趁着她没反应过来,还能多抱一会儿。 龙云轩冲着小七使了个眼色,小七一脚一个把那坐在地上的士兵踢起来。 “滚,都给我滚远点儿,一个呼吸间不从将军面前消失,我就没收你们的中午饭。” 小七把士兵们赶走,自己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了好几眼,呵呵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别说,将军和清酌姑娘那样子,还挺赏心悦目的。 第九十五章 窜鼻血 杜清酌钻在将军怀里哭了个够,把来到异世所有委屈差不多都哭出来了,直到脑子里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能量恢复过半,启动正常模式。” 啥?杜清酌愣了愣,看来小智这会儿把一箱金子吸收完毕,不愧是个吞金兽,他说的正常模式是个啥模式?让人平空多了一分期待。 杜清酌此时眼睛鼻子埋在龙云轩胸前,感觉到一片触感温热的胸肌,弹性极好,居家在外获取安全感必备良品,就是心跳太重太快,震得人脸热心慌。 杜清酌一点点恢复了理智,终于发现两个人的姿势实在是一言难尽,连忙伸腿站直身体,然后下意识地推了龙云轩一下。 怀里突然一空,龙云轩还有点不舍得松手,揽着杜清酌的腰往怀里带了一下,还没站稳的杜清酌,一头又撞了回去,额头直接撞在了将军的鼻子上,瞬间鼻血汹涌。 “我……我不是故意的!”杜清酌一见龙云轩流血,吓坏了,挣脱了龙云轩的大手,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道:“关于战俘的事,我会好好想一想,你等我的消息!” 龙云轩压着鼻子风中凌乱,她就这么跑了脑袋不疼吗?头真铁。 再说了,他也就是找人聊个天,并没想过要杜清酌分担他的压力,这丫头还认了真了,竟然答应要帮他想办法,一个小医童,她能有什么办法? 小七正吃午饭,就见龙云轩挑了帐帘走进来,刚要调侃两句,就见将军鼻子上按着个白帕子,血透过帕子一片嫣红。 小七连忙吩咐手下去给将军打冷水,水打来以后亲自上前给将军洗鼻血。 小七满脸同情道:“将军,非常时期很多事都不方便,等咱们打赢了回京,小七去给你找老神医。” “找老神医干什么?我就是鼻子出血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龙云轩抬起头,顶着一脸的水滴,鼻血倒是不流了。 “提亲啊!早点把清酌姑娘娶回家,也省的将军被火气拱得窜鼻血。”小七一副老父亲的操心模样,顿时让龙云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龙云轩就很委屈,我这鼻血是被那傻丫头给撞的,不是你想的什么火气太旺,跟小七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这货还有心给自己提亲,也算是个会揣摩心思的下属,这次误会,就原谅他了。 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这会儿也算是首战小捷,吃过了午饭,龙云轩找个干净些的营帐睡午觉。 这一觉睡的,做了一个时辰的美梦,全是被杜清酌各种抱抱,各种轻薄,平日里装得一本正经的大将军,睡梦里也放得开,事情正朝着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也不知道是谁把龙云轩推醒了。 睁开迷蒙的眼睛,映入眼睑的就是杜清酌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龙云轩梦里梦外傻傻分不清,就觉得行军打仗有些事情不合时宜,理智稍稍回笼,连忙说:“清酌,别着急,等回了京城再让你抱。” 杜清酌脸上立刻飞起一片红霞,难道你以为我风风火火跑过来,是求抱抱? 一想到大乾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这个破将军也不例外,盆里放着便宜姐姐,还望着锅里的自己,这就有点过分了。 不过,倒也不怪人家这么想,是自己被那条倒霉草蛇吓到失态,终究错的还是自己,以后可得注意一些,从前生到今世,她杜清酌就不喜欢偷窥别人的东西。 杜清酌脸色淡了下来,“刚才清酌的行为确实有失检点,不过也不是故意的,都怪那条突然蹿出来的草蛇,清酌在这里给将军赔罪了。” 声音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情感和温度,倒是让龙云轩一腔热血,突然就降了温。 从打出生,都是女人围着他龙云轩转,他是各种排斥各种冷淡,也不知伤了多少女子的心。 突然间冒出这么个小丫头,自己千般对她好,她还无示自己的好,现在更是过分,摆出了一副拒自己千里之外的样子,龙云轩也是够够的了,莫名就一肚子气。 说完了那些让将军生气的话,杜清酌这才想起正事: “我这边有一种行针的秘法,是从师傅给我的医典里学到的,行针后可以封住人的几个穴道,封了穴道的人,看外表并不影响身体,可是如果七天没有继续行针,人就会口吐鲜血,十天没有行针,就是大罗金仙来了,这人也没救了。” 龙云轩点点头:“不知道被封穴位的人能不能干体力活,如果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倒可以把这些战俘送回大乾做苦力,如果逃跑,没人给解穴自然是死路一条。” 杜清酌淡淡一笑:“和正常人一样,干什么都没有影响。” 此时的龙云轩,心态已经恢复了正常,身为护国大将军,儿女情长什么的,远没有保家卫国来得重要,他对杜清酌的办法也很认可,淡淡地道了一句:“那就有劳杜姑娘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杜清酌告退,走到营帐门口,身体顿了一下。 龙云轩心中一喜,肯定杜清酌还有话和自己说,可是也就那么一顿,那没心没肺的丫头掀帘出去了,留下龙云轩一个人,心理又苦又涩。 不是都想开了吗?怎么还是心有期待,只恨自己没事睡什么午觉,要不是刚睡醒整个人有点迷糊,能把人家姑娘得罪了吗?两个人之间的那些小美好,如同深深的烙印,就这么刻在了将军的心上。 龙云轩突然想起了临江村的小牧童。 人不能言而无信,身为将军,更应该一言九鼎,既然给了小牧童紫玉,又答应小牧童拿着紫玉可以换自己以身相许,就应该信首诺言。 更何况,现在小牧童摇身一变,从一又脏又丑的小黑丫头,变成了窈窕的大美女,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尽管龙云轩对杜月升怎么也喜欢不起来,可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又怎能放纵自己对杜清酌的情谊。 龙云轩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惜不是你。 第九十六章 遭遇狼群 第二天清晨,龙云轩让手下所有士兵换上了西邦的衣服,这样在敌人腹地活动会更方便,也更安全一些。 龙云轩留下小七和一千多人给杜清酌打下手,自己则带着一千多人拉上粮草车,把这些物资送去比较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杜清酌要给一万人施针,虽然前世从小就和外公学习认穴位,却没有真正在实践中使用过,和师傅也是刚学针灸,手法还不熟练,这工作量可是大得有点儿吓人。 随着杜清酌针法越来越娴熟,被施针的西邦士兵也越来越多,直接用小船分批送去江对面的大乾。 到了大乾,一切就好办了,小七早就联系了附近乡镇的官员,官府会帮着他们安排战俘,或去矿山开采矿石,或去农田耕作。 杜清酌让人把那本医典送去给留在大乾的两个医童,过几天可以由他们给战俘行针,总之,这些事情龙云轩和杜清酌就不用再操什么心了。 中间发生了一件很突然的事情,丁元庆派人来粮草处调两车粮食,小七和手下几个士兵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敲晕,这也就说明,在这敌方大营里住着,基本上就是睡在虎口,说不定啥时候就被咬上一口。 苍江边的这块绿洲虽然很美,但不宜久留,做完该做的事情,他们也要早早离开为好。 三天后,杜清酌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队伍立刻开拔,赶去和龙云轩汇合。 杜清酌一头扎进马车,睡了个天昏地暗。 整整三天不分黑白地扎针,她的手指肿得拿不稳针,累极了,才小寐个把时辰,她困得一加二都不知道等于几。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等杜清酌醒来时,队伍已经来到了一个山谷,伙头军正埋灶准备晚饭。 杜清酌坐在一棵树桩上,呼吸着山野间带着松油香味儿的空气,看着小八在树林间乱蹿。 小八真是一只淘到没边儿的狗,没出一刻钟,就把一个伙头军撞翻,一盆洗好的野菜扣在地上,真叫一个人仰马翻。 被撞的人扶腰哀嚎,另外几个反应过来,立刻手持大勺开始追打小八。 杜清酌缩了缩脖子,小八啊小八,不是惹事,就是在惹事的路上,她哪里好意思给狗求情,人家伙头军也不容易,洗干净的菜还要捡起来重洗,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一千多人等着吃饭呢。 杜清酌冲着小八使了个眼色,这条浪狗倒也聪明,蹿进草丛里快速潜行,没一会儿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儿。 杜清酌以为跑路的小八很快会回来,心里也没太在意,可是一直等到天黑,连声犬吠都没听到,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西邦这座大山,山高林密,期间免不了会有野兽,到了晚上四下里兽吼不断,他们这支一千多人的军队,都必须燃起篝火,派人整夜巡逻,一只家养的狗子,保不齐在山林间遇到危险。 杜清酌坐立不安,最终点了一支火把,准备出去找小八。 刚出了营帐,就见小七匆匆赶了过来,离着老远就开始劝杜清酌:“杜姑娘,这深更半夜的,还是在山中,你一个姑娘家可不能随便出去,我和几个手下去找小八就行了。” 虽然小八能惹事,但也是杜清酌一手养大的狗子,她执意自己去找,小七也阻拦不了,只好多派了一些人手,小七也亲自跟着。 翻过山头,前面的林子越来越密了,草丛间不时闪出一道道幽绿的光,也不知道是什么野兽藏匿其间。 “小八……小八!”杜清酌也不敢太大声的喊,除了穿过林间的山风,根本听不到回答。 “嗷呜……”二十几米的地方突然传出一声狼嚎,所有人心里就是一紧。 小七身边一个夜视能力极强的士兵紧张地说:“不好了,七将军,有狼群,看上去……好几十只。” “慢慢撤。”小七把杜清酌护在身后,想沿着来路返回,可是,狼群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们,也在慢慢地围了上来。 到了这个时候,杜清酌有些后悔了,狗子就是狗子,就算是再心疼,也抵不过人命,这十几个陪她来找狗的士兵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是难辞其咎。 狼群慢慢合围,十几个人也都抽出了腰间的兵器。 小七连忙叮嘱那个夜视极好的属下:“贾丁,一会儿你带着杜小姐走,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护杜小姐安全回营。” 贾丁立刻点了点头,说起来,这个贾丁和杜清酌还是有些渊源的,刚进军营的时候,杜清酌给贾丁医过屁股上的芥疮,没错,贾丁就是那个因为害羞不肯医治的小兵。 小七声音更低沉了:“其他人听好了,剩下人的任务就是拦住狼群,掩护贾丁和杜姑娘撤退。” “好。”所有人都应了一声,更加握紧了手上的刀,毕竟杜姑娘是军医,是龙家军心中的女神,女神不太着调,但也是女神。 “来了!”一头半人高的灰色野狼扑了过来,小七举起刀就要砍过去,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嚎,那头狼立刻在空中打了个漂亮的回旋,跳回去了。 这什么操作? 正当所有人愣怔的时候,十几米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犬吠,草叶哗啦啦地响,犬吠越来越近,杜清酌瞪大的眼睛里映出一只跳脱的狗影,“小八?!” 果然是浪狗小八,尾巴摇成风火轮,贱兮兮地迎着杜清酌和小七他们跑过来。 到了杜清酌面前,伸出脑袋贴着腿就是一顿蹭,蹭得杜清酌小腿发麻。 和杜清酌亲热够了,小八回头叫了两声,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狼群里慢悠悠走出一头狼。 这头狼一身银白,因为它的到来,黑暗的树林仿佛都亮了起来,它的体型几乎是普通狼的两倍,又壮又飒,眼睛闪着幽幽的蓝光,看上去威风凛凛,一瞬间让杜清酌想起了龙云轩大将军。 银狼走出狼群,站在那里不动了。 小八又叫了两声,象是在招呼银狼,银狼不太习惯被小八吼,仍然昂着头站立不动。 小八来脾气了,发出低低地吼声,几步蹿到银狼面前,一口咬住了银狼的耳朵。 “嗷呜……嗷呜……”这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银狼被咬了也不还口,一边呜咽着一边被小八拖到了杜清酌的面前。 杜清酌嘴角就是一抽,我的妈,这还是我那只狗吗?它啥意思?看着有点儿像自家女儿把女婿给拎回来了。 第九十七章 狗比人强 小八的骚操作彻底震翻了杜清酌的三观。 一直想在大乾撩个小哥哥,自己的心愿还没达成,先被狗子强喂狗粮,这样虐主人,小八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杜清酌心情复杂回到大营,小八和它的银狼男友一直在后边跟着。 平时小八和杜清酌睡在一个帐内,银狼大概还不习惯和人类一起住,说什么也不肯进杜清酌的帐篷。 其实杜清酌也不大敢让只大野狼进她的门,谁知道半夜这货饿了,会不会直接拿自己当点心。 有了男友,主人的帐篷也不香了,小八和银狼就在帐外相拥而眠。 不管这没良心的小八如何有了男友忘了主子,杜清酌还是扔了条羊毛毯子给它们,想着小八可能还没吃晚饭,又把留给它的一盆肉骨头放在它面前。 看着小八摇晃着的尾巴,就很想给它一脚,可是杜清酌不敢,怕大野狼咬她,杜清酌也有些开窍,看来还真得有个男朋友,有爷们保护明显没人敢动。 杜清酌有点心酸,很酸,终于明白了老母亲嫁女儿的患得患失,幸好最近比较缺觉,来不及酸得太久,回到营帐直接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清晨,有探子来报,已经联系上了龙云轩,他正带人往这里赶,大概一个时辰以后两队人马就能汇合。 杜清酌和小七急急忙忙吃了早饭,直接到山口去迎接将军的到来。 这座山名曰大苍山,绵延数千公里,苍江如同一把利剑,将这大苍山一劈为二,一半在大乾境内,一半在西邦境内,山高林密,野兽众多,是这个世界最大的一座山脉。 杜清酌和小七所在的山口,是西邦到龙门关必经的要道。 辰时,远远看到山外尘土飞扬,这是有大队人马过来了,小七刚要迎出去,就觉得哪里不对,“坏了,有人在追将军。” 小七指着更远的地方,有更多的黄土飞扬起来,遮天蔽日,人数明显比龙云轩多了好多倍。 小七连忙让人去集合队伍,“快快快,在山路两侧藏好,弓箭手在前面,我们给那些没眼色的西邦人送个大礼。” 杜清酌也随着士兵们跳到一堆杂草中,顺手扯了一把草拧了个草帽扣在头顶,露出眼睛盯着山口。 旁边士兵有样学样,很快,所有人都扣上了伪装的草帽。 杜清酌注意到自己旁边一个胖乎乎的士兵,这家伙腰上没有兵器,而是一把大铁勺,龙云轩的兵实在是太少了,一听到将军有危险,火头军都上战场了。 小七秘密传来消息,都给我藏好了,没有命令谁也不许动。 来人速度很快,这边刚准备好,龙云轩的人就已经进了山口,顺着山路往里跑。 追兵近在眼前,西邦先锋部队和龙云轩的队伍已经首尾相连。 龙云轩带着几个百夫长走在最后,只要有敌军靠近,就是一剑穿喉,硬是靠着几人之力掩护着前面的士兵。 此时龙云轩浑身是血,杜清酌的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道这些血是不是龙云轩的,龙云轩有没有受伤。 就算是所有人都让杜清酌离这个人远一点儿,她自己也警告过自己,可是到了这性命攸关的时刻,她还是忍不住为龙云轩捏了一把冷汗。 没有小七的命令,所有人干着急也不敢动,一个个都攥紧了拳头,憋着一股气准备冲出去。 追来的西邦军队足足有一万多人,以十倍的优势又怎么可能放龙云轩他们走? 其实这些西邦人也很纳闷,龙云轩这支战队就像是专门训练过逃跑似的,逃跑一般都会很狼狈,可是他们跑的井然有序,跑的很有章法,这就让追兵有点抓狂,追着追着前面就少个人,追着追着就少俩,于是越追越上头。 等西邦队伍全部进了山口,小七一个高跳出草丛:“给我放箭,关门打狗!” 这边小七一柄长剑舞得生风,带着几个人封住了山口,那边龙云轩也调了头,直接给西邦队伍夹了起来。 山路两侧弓箭手仗着地势玩命的射,没有弓箭的士兵就扔石头。 西邦也有弓箭手,数量远比龙云轩这边多,可是人家龙云轩的人能躲在大树后面,能用山石做掩体,西邦人暴露在大路上,基本就是拿身体硬抗。 路上很快就多了许多刺猬,还有被石头砸得满身满脸都是血的人,所有西邦士兵都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有些人干脆就没了抵抗的心思,直接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打仗的时候,有些人就很聪明,他们会一边打一边钻空子。 有些西邦人就很巧妙的钻出了包围圈,正要溜走,耳边一声狼嚎,山坡上立着一群狼,一只银色的头狼威风凛凛站在那里,看着逃跑的西邦士兵,眼里竟然有类似人类的表情。 这头狼很不屑,浑身藐视众生的傲气。 逃跑的人腿就抖得走不动路,宁可被俘虏也不要被狼啃的没个全尸,一个个认怂,慢吞吞蹲在了路边。 一场战斗一边倒,三千人打败了一万人,全仰仗着地势之利,还有突如其来的埋伏,龙家军又胜利了。 将士们开始打扫战场,杜清酌带着火头军抢救伤员,一个一个抬回去治疗,龙家军损失不大,没有死亡,只有几个重伤,在杜清酌的医治下,很快也能恢复。 龙云轩一直跟在杜清酌身侧,有三四天没见这丫头了,什么未婚妻,什么小牧童,什么驷马难追,龙云轩都忘了个差不多,就知道见不着杜清酌,他这颗心如同被架在火上烧烤,还洒了辣椒,滋味那叫一个难熬。 跟着杜清酌抬了三个伤员,端了四盆热水,递了五回毛巾,假装被人撞被针扎被刀割了六七回,这丫头就像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似的,没搭理人家。 龙云轩第八次跟着杜清酌来到战场,伤员已经都安置完了,战俘也被关押下去,杜清酌站在那里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 小七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打了胜仗,七将军心里美。 群狼早就散入林间,只有银狼仍然站在山坡上,微眯着眼睛看着下面跳脱的小八,表情有点儿酷酷的。 龙云轩指着山坡上的银狼问小七,“这货是怎么回事?” 小七看了一眼银狼,“你说那个有点拽的大野狼啊,咱家小八的夫婿,自己‘人’,看样子还是个狼王。” “狼王?谁给小八找的?挺厉害啊。”就连龙云轩都赞叹不已。 “人家小八自己找的,两个时辰就给勾搭回来了,昨天晚上也不肯走,就在清酌姑娘帐外睡下了。”小七说完拍了拍凑过来求抚摸的小八。 “嗯!真是条好狗,比某些没心没肺的人强。” 第九十八章 龙家军又来了 龙云轩说这些话的时候,侧目看了眼杜清酌。 杜清酌耳朵好着呢,两个人先是夸狗,夸来夸去就变了味儿,就觉着龙云轩在骂自己,可是她没有证据。 “将军,咱们下一步怎么办,你离开以后,丁元庆来粮草处调拨一次粮食,来的人被我打了闷棍,看来龙门关的粮食不太多了。” 说到这里,小七一阵坏笑:“我们要不要直接深入西邦腹地,把最后一个粮草处给它端了?” 连着打胜仗,损失也不大,此时的小七有点儿飘。 “不必。”通过这几天在附近探查,龙云轩已经有了新的作战方案。 “小七,这个山口,是西邦到龙门关的必经之路,我若是把三千士兵留给你,你要怎么才能守住这个山口?”龙云轩突然发问。 这一仗打下来,龙云轩发现小七脑子好使,还挺会用兵,培养一下就是个帅才。 小七略一思考,一脸自信:“大苍山林深野兽多,没人敢冒然进树林,所以这条路是去龙门关唯一的路,山口那边高地上有几棵百年的大树,上面设几个哨卡,可以保证第一时间发现敌情。” “山坡上多修一些掩体和战壕,平日多备圆木和石头,进来人就滚圆木放石头,弓箭手利用地形放冷箭,这里易守难攻。” 龙云轩点了点头:“那好,这里就交给你了,只要你守住这山谷,我和云启那边就有信心拿下龙门关。” 小七心里有些不安:“将军真的要用三万兵去和丁元庆二十五万人死磕?太冒险了吧。” 龙云轩淡然一笑:“这仗早晚得打,趁着丁元庆还迷一般的自信,趁着断了他的三处粮草,趁着西邦还没适应咱们的打法,把这龙门关早日拿下,就算是西邦反应过来,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龙云轩又嘱咐了小七一番,除了留下三千士兵,还有没腻歪够的小八和银狼,小七手下队伍也算是壮大了,龙云轩带着杜清酌回大乾准备攻打龙门关,同时带走的,还有夜视眼贾丁。 杜清酌难得听话,乖乖跟着龙云轩渡苍江回大乾,未来几天,龙家军的主战场转入龙门关,她这个军医是哪里需要哪里搬。 第二天下午,龙云轩和杜清酌出现在陈云启的大帐。 陈云启一见龙云轩心里那个激动,要不是这表弟向来性子清冷,他都想扑过去亲上几口。 这几天的打法如同纨绔在招猫斗狗,整天跑来跑去,陈云启是真的玩够了,很是渴望一场真正意义上的鏖战。 “表弟,你可回来了,是不是可以开战了?”陈云启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龙云轩眉头轻皱:“怎么着,表兄,你急着拿鸡蛋去碰石头?人家那二十五万人可不是虚的,你可不能因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忘了自己姓啥了。” 陈云启倒是不回嘴,一直点着头:“我知道,姓陈,姓陈。” “把众将士里人品靠得住,脑子长得好使的都找来,咱们得好好研究一下这仗怎么打。”龙云轩挽了挽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陈云启也不知道在龙云轩眼中,什么样的算是脑子长得好使的,但是靠得住的他心里倒是有几个,出了门把几个副将和千夫长叫了进来。 大家一番商讨过后,总结出来几个难点。 第一,仍然是那个三万死磕二十五万的问题,人数相差悬殊,怎么打? 第二,龙门关的城门是坚硬的榆林做的,非常厚重,外面包着一层铜皮,上面九十九个铜钉,这么厚重的城门,怎么破? 第三,城中百姓都是大乾子民,丁元庆已经反了,自然不会护着这些百姓,这些无辜人的性命,怎么保? 大帐之中灯火通明,直到深夜,才有人陆续走出来,回各自的营帐睡下。 帐中只剩下龙云轩、陈云启和杜清酌,一番商议又持续到天明,龙云轩走出营帐看了看天,唇角勾出一个微笑。 几个人回营好好补了一觉,到了中午,龙云轩带着手下去大苍山打猎,煮了一大锅的肉,让所有将士吃了个沟满壕平。 黄昏,龙家军行军十里,来到龙门关不远处的一个小树林。 后半夜,万籁俱寂,夜归的鸟都睡下了,一阵狂风过后,瓢泼的大雨铺天盖地而来。 雨越下越大,龙家军的军营里闪出六个人,在大雨中快速奔跑。 这几个可都是练家子,身着黑色紧身衣,脚下快如闪电,没多会儿,就来到了龙门关近前。 夜色和暴雨掩盖着几个人的行踪,夜视眼贾丁站在高处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对下面几个人说:“果然如将军所料,后半夜暴雨,城门上的兵都进去躲雨了,趁现在。” 几个人一窝疯地奔到城门南侧,各种工具一阵刨,很快就刨了个大土坑,也顾不得连泥带水,只留一个在上面埋人,剩下的都跳到了坑里。 呼吸机上的牛皮囊被拆了,只留羊肠管和牛骨口阀,羊皮管浅浅地露在外面,怕灌进去水,也怕被眼尖的发现,用石头打一下掩护,口阀含在嘴里用来呼吸。 那个没进坑的人埋好土,搬石头做好掩护,转身就迅速地撤了。 雨越下越小,天渐渐亮了,城门上的守卫士兵打着哈欠从门楼里走出来,抬头一看,就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快,快,龙家军又来了。” 丁元庆接到手下士兵来报,差点儿气吐血,龙家军是真损呐,下雨天都不让自己休息一下。 这几日,龙家军动不动就突袭,也说不准啥时候来,白天晚上的都不消停。 出兵去打吧,他丫的转头跑得比兔子快,不出兵去打吧,就在那儿拿石头砸大门,更可气的是那个陈云启,一张硬弓又远又准,一言不合就放冷箭,手下大将死了俩伤了仨,还逮不到他。 今天一大早丁元庆早起出了个恭,还没拉完,就有士兵跑来报信:“丁将军,龙家军又来了。” 你就说气不气吧,屎都不让拉消停。 第九十九章 气冒烟 丁元庆骂骂咧咧地上了战马,一路来到西边城门之上。 雨雾未散,空气中散发着潮湿的味道,黑压压的龙家军站在城下,一面金黄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龙”字。 丁元庆哈哈大笑:“打了几次胜仗,龙云轩这是飘了,三万人马怕是都在这里了,是要和我决一雌雄吗?” 这些日子丁元庆也是够够的了,龙家军猥琐发育,就陈云启一个射手远程消耗,搅和得他坐立不安,早就想好好打一架了。 丁元庆大手一挥:“开城门,让我会会这大乾第一猛将。” 哗啦啦一阵响,龙门关大门缓缓打开了,闪出一条能容下两队并行的通道,丁元庆带着十万兵出了城门。 要说这丁元庆还是很谨慎的,十万对三万也是三比一,剩下十五万士兵由副将带着守城,进可攻退可守。 远处龙云轩隐蔽在暗处,看着丁元庆的人马,遗憾的叹口气:“要是二十五万都出来,那就好玩了。” 总之丁元庆也不是傻子,根本不可能那么干。 龙云轩用胳膊捅了一下陈云启:“我还有事要做,这就走了,你去,拿出你气人的最高境界,先把这厮气到冒烟。” 陈云启一声奸笑跳出藏身地,从背后卸下硬弓,脚下生风跑向战场。 要说陈云启这张弓,那可是有些来历的。 据说当年陈云启的先祖得了一块来自天外的陨铁,请了当时最有名的兵器专家,倾尽所有打造了这张弓。 打完兵器陈云启先祖也就只剩这张弓了,可见这张弓仅仅是手工费,都能让富豪破产。 这张弓也是一个开了挂的存在,据说还射死过一条恶龙,传说无法考证,但是陈云启却真是射遍天下无敌手。 作为一军之首,丁元庆大马金刀地走在队列最前面,为了防着陈云启的冷箭,手里还举着一块盾牌。 “吃小爷一箭!”随着一声怒喊,“咻……”三支神箭破空而来,丁元庆可是怕了陈云启这三发连射,举起盾牌就是一挡,三支羽箭落入尘埃。 “干得漂亮,注意下三路!”声音再次传来,“咻……”三支神箭直奔丁元庆马腿,旁边护卫一块盾牌伸过来,堪堪护住马腿。 “再来,注意脑袋!”这声音真是讨人厌烦,“咻……”丁元庆举着盾牌在面前一挡,三支折了羽的箭落在马前。 “还有,注意下三路!”“咻……” 丁元庆心里狂奔着各种各样的马,这王八蛋真是没完了,耳边听着陈云启要射他下三路,旁边护卫照样用盾牌为丁元庆挡箭,却听得“咚!”地一声。 丁元庆头皮一凉,头盔被箭支穿着钉在城门上。 这小子不讲武德,说好的下三路,怎么瞄上了自己的头盔?幸亏丁元庆的盾牌护住了头部,不然脑袋非得漏气。 也是丁元庆被陈云启给气糊涂了,这个时候哪能听他的话。 丁元庆怒了,嗷嗷大叫:“你这无耻之徒,待丁爷抓了你,定要将你剥皮抽筋,钉在城门楼上晒一个月!都给我冲,谁要是能抓到陈云启,我赏银子五百两。” “这也太便宜了!我不干,谁要是抓到我,我赏一万两。”陈云启的话音刚落,丁元庆已经冲出去五六十米远,直接杀入龙家军的阵营之中。 一刀砍去,噗地一声,一个稻草扎成的脑袋掉到地上。 丁元庆就是一愣,难道都是假人? 后面跟上来的士兵刀下也是一阵噗噗声,几个稻草人被砍落泥水之中。 “将军,弄些假人放在这里,这群怂货不是又跑了吧。”丁元庆的一个贴身护卫看着地上的稻草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才怂货!”正在那里报怨的护卫就觉得脖子一凉,旁边斜刺里杀来一把钢刀,迅速地抹完护卫的脖子,转身就跑。 敢情站在阵营里的龙家军有真有假,雨雾正浓,视线不清,丁元庆的人四下里乱砍乱劈,一个不小心,就被藏匿其间的龙家军抹了脖子。 没多会儿功夫,丁元庆的军队就被黑倒了好几十人,过了这么久,丁元庆的人马也才回过神来,他们人多,三五个抱成团前进,遇着人不管真假,上去如同剁肉馅。 龙家军干别的不说行不行,跑路还是第一名,眼看着不能浑在假人中摸鱼,立刻一个个脚下如踩弹簧,连蹿带跳地就没了踪影。 “下三路!”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咻……”箭羽破空之声传来,陈云启的三支箭说到就到丁元庆的近前。 这回还真是没瞎喊,三箭奔着丁元庆马腿射来,护卫都在砍稻草人,也没来得及护着主子,马匹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把丁元庆甩进一个泥坑,污水溅起一米多高。 丁元庆狼狈地爬起来,头上冒着白气,还真是被陈云启气到冒烟。 丁元庆怒吼道:“不管真假,把这些东西全都给我放倒,所有人都给我听着,谁抓到陈云启,我赏黄金一千两。” 陈云启就是一愣,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价突然暴涨,一时间自己都想把自己捆了去领赏,看着十万大军如蝗虫一般蜂拥而上,龙家军再一次脚底抹油开蹽。 “来呀!我在这儿呢!”陈云启已经跑到前面二十几丈远的地方,一边喊一边冲着丁元庆贱笑。 “要是杀不了你,我丁元庆誓不为人。”丁元庆咬牙切齿,抓过旁边一个士兵的马,翻身上马直奔陈云启而去。 早在丁元庆的大军冲出城门的一瞬间,城门口南面的泥地里钻出了几个人。 负责关城门儿的士兵正目送丁元庆大军离去,城楼上的士兵也正望着大军离去的背影,没人发现几道身影钻出泥坑,如同黑色的闪电,嗖嗖地蹿进了城门。 一个守城的士兵感觉发丝无风自动,心里有些不安,问了旁边的几个同僚:“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 其他几个人摇了摇头:“什么也没看见。” 几个人推动门轴开始关门, 贾丁他们五个躲在暗处快速扒了身上的衣服,里面穿着的,是丁元庆军队的服装,几个人慢悠悠走出墙角,装成刚换岗的士兵,朝着城里走去。 第一百章 清酌遇险 贾丁五人离开东门,穿墙越院,很快来到南门。 此时南门城门紧闭,这里有一千守备军驻守。 贾丁拿出怀里的一张图纸,这是小七卧底龙门关的成果,看了上面的一处地方,抬头指向东南方向几间房子。 “龙将军说过,所有城门数这个好攻,这里的守将是个蠢货,粮草库是个板房,棚顶用的稻草,咱们先给它点了。” 贾丁身旁站出一人:“我去”。 “好,多加小心。”贾丁一拍此人肩膀,这位名叫李玉,入伍前是个开武馆的,有些功夫。 李玉身上穿的是丁元庆手下士兵的衣服,很快混入木板房附近,转身来到房子后面,刚要做事,一个声音突然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李玉就是一惊。 房子一侧转出来一个大胡子男人,看穿着应该是个小头目,看来丁元庆手下也不都是狂妄自大的饭桶,还是有精明的人。 李玉拉开衣服掏出家伙:“尿急。” 李玉倒也沉着,面色不变,因为太过自然,大胡子反倒信了他的,迈步走了过来,大有一起解决的架势,原来这也是一个只要没人看见到处都是厕所的人。 “看着面生,你哪个百夫长手下的?” 李玉见大胡子走得够近了,拉衣服的手向上挪了挪,匕首拿在手上,一道寒芒过后,大胡子在李玉面前软了下去。 到死大胡子也没弄明白眼前人的身份,还一股黄水滋了李玉一身。 你娘的,李玉看着自己衣服下摆一片污渍,不由得一阵恶心。 大雨初歇,到处湿漉漉,虽然是木板房,也是不好点燃,幸亏杜军医之前给了两瓶酒精。 李玉扒了大胡子的衣服,倒上酒精,很快,大火点燃了木板房,李玉也没急着走,直到火苗窜上房顶,点燃了房顶的稻草,这才放心的撤退了。 粮草库一着火,这边就乱了起来,原本就没有多少粮食了,丁元庆几次派人调粮,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都没调回来,现在这点粮都得省着吃。 所有人都急着救火。 贾丁他们趁乱来到城门楼下,这里还有十多个站岗的士兵,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不能擅自离岗。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一个小头目扯着嗓子喊着。 非常时期,没有丁元庆的命令,所有城门都是严加防守,不允许私自开启。 “将军让我给你们送点东西。”贾丁一伸手,手里攥着不知道是什么。 几个士兵伸过头来看,贾丁一翻掌,一包辣椒面扬在这几人脸上:“也不问问是哪位将军,这东西可是大乾护国将军,龙大将军送的!” 都是将军,只是姓氏不同罢了,贾丁可没有说谎。 “动手!”贾丁一声喝,五个人一起上。 那边还在救火,木板房加稻草顶,里面又是易燃的粮食草料,小风乎乎一吹,烧得噼里啪啦。 龙云轩派出来的五个人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功夫也是士兵中最好的几个,为争时间下了狠手,没几分钟,几个守城的士兵就都解决了。 五个人快速跑到城门口,吱嘎噶几声响,城门开了个缝。 城门刚刚可以容一个人通过,外面立刻钻进几个人,他们都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急坏了。 城门直接大开,龙家军一股脑涌进来。 “去帮着救火!”龙云轩也在其中。 火要是着大了,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虽然丁元庆的十五万主力都在东城门等着接应主将丁元庆,这也不耽误他们到南城门灭了龙云轩。 有了龙云轩他们这些人的帮助,火倒是顺利灭了,前后也就一刻钟,有人诧异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帮我们?” “帮你们早点去死,也好早点托生。”贾丁嘿嘿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切脑袋如同切萝卜。 这一大早的,有的士兵刚起床,还没吃上早饭,就跑来救火,身上兵器什么的,都没带,手上最多就是个盛水的木桶,心理更是没什么准备,面对钢刀没有抵抗力。 龙家军这边也是抢时间,绑战俘啥的都不需要,反抗直接砍头,战斗快得不可思议,南门一千人迷迷糊糊就被解决掉了。 龙家军照样换了丁元庆手下士兵的衣服,一部分人负责把尸体抬进屋子藏起来,另一部分人直接去了民房区。 老百姓中间立刻传出消息,什么东西也不许带,所有人快速从南门撤离,走的时候禁止喧哗,听话的赏银一百两,违者斩立决。 城中老百姓早都想走了,这战事一起,哪家不是觉得刀悬在了脖子上,要不是丁元庆死闭城门不让动,早都拖家带口投亲奔友了。 现在让他们走,还给钱,谁还有功夫收拾东西,走晚了就怕走不了了,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活着最要紧。 老百姓背着老娘的,抱着孩子的,扯着媳妇的,闷头逃命,撤离速度和龙家军逃跑有得一拼。 当然也有不想走的,有钱有铺子有大房子的,贪那点身外之物,带着家丁想要对抗龙家军。 家丁可不想这个时候给主子卖命,都不肯上手,直接在一旁看热闹,砍了几个暴发户,其他人也就只能乖乖撤走。 龙门关城内渐渐安静下来。 陈云启这边就有些吃力了。 暴怒的丁元庆追着陈云启狂揍,原本也只有五千人,剩下的两万五都被龙云轩带进了城,被追上就是一顿疯狂输出,陈云启也顾不上气人了,一边嗷嗷喊着手下士兵快跑,一边掏箭回头狂射。 没有人注意到,丁元庆大军过后,一个纤瘦巧丽的人影在原野间穿梭。 杜清酌带着两个小药童,还有十几个火头军,把重伤的龙家军士兵拖上一旁的马车。 此时的杜清酌满脸血污,单薄的身体却似有无穷的力量。 在她的心中,龙家军的每一个士兵都是自己的兄弟,一个也不能少。 一个药童抬着伤兵的头,杜清酌抬起伤兵的脚,正使出洪荒之力抢人,没注意到旁边有个敌兵没有死。 在杜清酌背后,那个敌兵一脸阴霾,举起钢刀如同地狱修罗,直接朝着杜清酌的脑袋砍了下去。 第一百零一章 移动手术室 杜清酌的身后,一个敌兵如地狱修罗,举刀砍向她的脑袋。 那个被抬着的士兵,原本是昏厥的,杜清酌和小药童力气小,抬得摇摇晃晃,竟然把他晃醒了,此时的他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士兵猛地睁开眼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千疮百孔的身体悬空打了个转,一下子把杜清酌压在了身下。 这一刀直接砍在士兵的后背,皮肉外翻。 接着就是第二刀,士兵无力反抗,带血的大手按着杜清酌的脑袋紧紧搂在胸前。 眼看着刀锋已经挨上了士兵的衣服,一支银镖带着呼啸钉在敌军的心口上,敌军瞪着一双眼睛,终于再次倒在了血泊中。 一个身影飞致,翻开杜清酌身上的伤兵,看到毫发无伤的杜清酌,终于松了一口气。 来人手指戳在杜清酌额头上,声音冷到透心凉:“你这死丫头,都怪我手软,一早直接打晕就是,派个探子打听一下军情的功夫,你就跑战场上送死来了。” 来人一身龙家军衣服,没顾着带面具,帅的人神共愤的一张脸暴露在杜清酌面前。 “影爹真帅!” 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了,影爹和亲爹终究是一样的靠谱,声音虽冷,怼在额头上的指尖,温热的触感却让杜清酌如沐春风。 放下这句话,杜清酌已经爬起来去检查护着她的那个伤兵。 “你可真傻,都伤成这样子了,为啥要替我挡刀啊?”杜清酌眼圈红了。 “你是军医,是兄弟们的守护神,你没事就好。”伤兵看着活蹦乱跳的杜清酌,终于放心了,说完这句话,又昏了过去。 “叫人,找担架,把人给我抬回去,就是阎王爷亲自来要人,我杜清酌也不会放!”杜清酌声音里带着癫狂,小药童浑身一个激灵,连声应着。 一旁的暗影看着杜清酌一脸血污,声音带着颤音,还有点儿疯狂的样子,撇了撇嘴:“重情义,像我。” 话落,暗影直接把伤兵来了个公主抱,脚不沾地送去了杜清酌的马车,是这个人救了杜清酌,暗影心里也非常感激他。 抢完了伤员,用马车把他们拉到杜清酌藏身的树林深处,按照轻重缓急排了个序,杜清酌一头扎进那辆没有窗户的大马车。 之前准备的移动手术室终于派上用场了,经过一系列的储备,没有了关机的危险,小智也该大显身手。 进手术室之前穿手术服,消毒,带上小智传送来的乳胶手套,杜清酌俨然一个现代外科手术大夫。 第一个被送上来的就是那个护着杜清酌的伤兵,小药童们早就熟悉了手术流程,先验了血,手腕点着消盐药和葡萄糖送进简陋的手术室。 留一个药童打下手,另一个在外面做准备工作,手术开始,杜清酌深感人手不够用,看来忙完这阵子,还得物色几个得力的助手。 一但开始手术,整个人就完全投入,先处置伤及脏腹的伤口,给伤口消毒,手上刀片如同长了眼睛,一刀露出出血点,被污染的地方消毒处理,创口消炎缝合。 然后是大的外伤,消毒止血缝合包扎,最后是小的伤口消炎包扎,一时间,杜清酌忘了时间地点,忘了春夏秋冬,日月交替,伤员在换,杜清酌却无人可替,像一头倔强的小毛驴,一直忙碌在手术台前。 暗影守在杜清酌的马车外,他想了很多,此时已经不再安于暗中守护杜清酌。 毕竟,只要龙云轩在打仗,杜清酌这个军医就不会离开战场,战场上瞬息万变,暗影无法保证没有闪失,最直接的办法是早日打完这场仗,那样,杜清酌的生活才会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暗影打了个响指,几个手下出现在他面前:“你去传我命令,通知风堡各堂堂主,集结所有可以集结的力量,到我这里集合。” 手下一颤:“堡主,您是想参战?可是风雨雷电四堡一向只管赚钱,不掺和国事,要是和龙云轩混在一起,不是给老皇上上眼药吗?以后我们风堡怕是再也没有安稳日子可过了。” 暗影正是风雨雷电四大堡中,风堡的现任堡主。 暗影摇了摇头:“如果龙云轩败了,大乾的天下也就快完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况且……” 暗影沉吟了片刻,手下竖起耳朵好奇堡主的下话。 “龙云轩这仗打得太漂亮,我的手也有点儿痒了。” 听了这话,几个手下差点儿摔倒,这还是他们那个不爱管闲事的堡主吗? 看着一个手下领命去办事,暗影对另外几人说道:“你们去打几只野鸡来,熬点儿鸡汤,用我带来的南邦大米做一锅米饭,隔两个时辰给清酌送一次饭,不能让她饿着。” 看着杜清酌拼命,暗影心里疼啊,这丫头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几日所见,让这位平日里一向性子淡泊的冷血帅哥,也有些热血沸腾。 不到半日,附近的风堡堂主带着手下赶到了树林深处,其他各堂离着远,大概要几日后才能到达。 暗影站在一个小山包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风堡勇士,一个个立于树林深处,等着堡主的调遣。 虽然来的只有五个堂,竟然也有两万人之多,人数已经是龙家军的三分之二,可见风堡势力之大。 五个堂主来到暗影身边:“堡主,我们五个堂的人齐了,请你下命令吧。” 暗影手下的堂主,都是前些年闯荡江湖时所救之人,如今这些人在他的培养下个个都是猛人,但是对他这个堡主,却是忠心耿耿。 暗影淡然道:“我想帮着龙云轩打退西邦,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五个堂主低头抱拳:“堡主的想法就是我们的想法,您只需下命令,剩下的事我们来做。” 暗影点了点头:“那好,一堂堂主听命,你现在就去龙门关,联系龙云轩,把我的意思告诉他,看咱们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一堂堂主领了命令转身就要走。 “慢着。”暗影叫住了他:“你去龙门关走南门,跟守城的提李玉,李玉是咱风堡的暗探,有了他的引见,才能顺利地见到龙云轩。” 一堂堂主冲着暗影抱拳:“堡主的话在下记得了。” ------题外话------ 有个小仙女给我好多票票,么么哒 第一百零二章 西邦公主 龙门关内,老百姓还在紧张有序的出城,龙云轩带着贾丁来到一座豪华的府邸,看着那扇格外厚重的朱红大门,龙云轩暗自笑了笑。 这气派,比京城的丞相府还胜三分。 此时已经是日上三杆,不安的情绪在丁将军的府中蔓延。 就在刚刚,大管家奉西邦公主之命去买胭脂水粉,战事虽紧,城中一些生意却也没停,可是今天整个街道安安静静,所有店铺都大门紧闭,来到卖胭脂的翠玉楼,敲了半天的门,却无人应答。 管家又试着敲了别的店铺的门,全都一个样,这城中的商铺无一家营业,街道上也没见半个百姓。 管家满腹疑惑,想问都找不到人,觉得此事蹊跷,急忙回将军府禀报公主。 西邦公主听了管家的话,也觉得不可思议,于是派了个一个丫环去东城门儿找丁元庆,想弄明白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丫环一出门,迎面走来一队人马,身上穿的也是丁元庆部下的衣服,于是上前对着为首的龙云轩问道:“这位军爷,你可知今日城中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大街小巷不见半个人影?” 龙云轩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丁将军正好让我来面见公主,把今天城中发生的事讲给公主听。” 丫环不爱去东城门儿,丁元庆平日里不约束手下将士,每次奉命办事总能遇到登徒子,对公主的下人也敢动手动脚。 此时遇恰巧遇到龙云轩,就直接和门房打了招呼,带着龙云轩直接去见公主。 本想着进将军府还得费点儿力气,没想到就这么直接被带进去了,龙云轩也很是意外。 穿过将军府前厅和花园,公主住在瑞安阁。 等龙云轩来到瑞安阁,公主正在吃早饭,这也是个闲得冒泡的公主,快中午了,才吃早饭。 “公主殿下,我在门口遇到了这位军爷,说是将军给公主带信过来,他能解释城中发生的一切。”小丫环连忙给公主汇报。 龙云轩几步来到公主近前,公主低头正在干饭,还没空儿理他。 西邦地域辽阔民风彪悍,由许多游牧部落组成,西邦的公主五观很美,却是脸颊黑红五大三粗。 初来大乾,公主见大乾美女一个个软嫩白晰,心里很是羡慕,于是特别痴迷于大乾的胭脂水粉,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渴望有一天能白得象软瓷捏的一般。 果然,在大乾生活半年之后,公主白了许多,也嫩了许多,只是大乾伙食比西邦精细,公主这粗壮的身体,有更粗壮的趋势。 听得丫环汇报,西邦公主扒完碗里几口饭,这才抬起了圆圆的大脸,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朝着龙云轩看过去…… 我滴个娘,这哪里来的俏公子,以前没见过啊,比那个丁元庆好看多了。 公主拿了个发面饼,咬下一口,张嘴问龙云轩:“你是哪位?以前没见过啊。”发面饼的面渣喷了龙云轩一脸。 原本龙云轩还想和公主客气几句,请这位移驾南城,被这么一喷,洁癖犯了,一甩袖子道:“抓起来。” 贾丁和李玉一涌而上,一个照面,啪,贾丁被扇飞到两米开外,李玉倒是在公主面前过了两招,两条膀子一边疼一下,双臂耷拉着就不能动了,就两招,这西邦公主把李玉两只胳膊全给卸了。 李玉一愣,嘴上多了块大饼,想转身撤退,公主已经欺身逼过来了。 李玉含糊道:“早饭刚吃过了,不吃了,您真是太客气了。” 公主一掌拍过来,咯,李玉生生把小孩拳头大的一块饼子给咽下去了。 李玉立刻憋红了脸,看公主的眼神都直了,卸掉的胳膊使不上力,还有一只被公主抓在手里,想挣开就会死命地疼,再这么下去,能生生给李玉憋死。 龙云轩抬腿一步到李玉近前,没什么脱泥带水,一掌拍在李玉胸前,“呕……”一大块饼吐了出来。 龙云轩挡在李玉和公主之间,伸手捏住公主抓着李玉的手腕,稍一用力…… 公主脸上一红,手就松开了,心里暗道:“力气挺大,功夫了得,看来这俏公子不光是长得好,功夫也不弱,至少在自己之上。” 龙云轩把李玉带到离公主三米开外的地方,压住李玉胳膊向后一搬,只听咔喳一声,李玉额头都见了汗了,胳膊倒是复了位了。 龙云轩三人没有再到公主近前,这公主不好惹啊,二十几岁的年纪,一身功夫更胜过李玉这种开过武馆的爷们儿。 “抓我干啥?你要是说得有道理,我让你们抓。”公主笑呵呵的,推开饭桌子,两只眼睛象是长在了龙云轩的脸上,那眼神…… 龙云轩头一次觉得心里发毛。 “我是龙云轩。”龙云轩自报家门。 公主点头:“听说过,大乾的护国大将军嘛,哎呀,比我家那个将军来头大多了。” 龙云轩头有点儿疼,但还是接着说道:“如今两军开战,三万对二十五万,对我军不利,我自然是绑你回营做人质。” 公主皱眉问道:“给饭吃不,让用胭脂水粉不?” 龙云轩弄不懂公主的脑回路,不过自己从来不虐待俘虏,于是应道:“饭是要给的,你自己要是有胭脂水粉,我也不会不准你用。” 公主一张胖脸笑开了花,看上去倒是不招人烦:“早说嘛,看把你们累的,不就是做人质吗?我去了。” “啥?”贾丁和李玉都懵圈了,要不是事先已经探过这府中情况,他俩都觉得这公主是假的了,这丫的破公主到底是哪一边儿的? 龙云轩也懵,但他没表现出来,装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公主,那在下就多有得罪了。” 其实龙云轩不想亲自动手,只是贾丁和李玉打不过人家,他要是不上,谁能干过这位? 龙云轩只是一伸手,公主嘤咛一声就靠了上来,硬着头皮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子往上一套:“公主咱们走吧。” “好嘞!”公主乐颠颠地跟着龙云轩出了瑞安阁,那个惹了祸的小丫环愣愣怔怔,倒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一步不离跟在公主身后。 一路通行无阻,尽管路上仆人随从护卫都看见了,公主身上莫名其妙绑上了绳子,但是公主本人美滋滋晃悠悠的,他们就以为奇葩公主又有什么新鲜玩法乐在其中,也不敢问。 直到把公主顺利带回南城自己临时的办公地点,龙云轩才揉了揉太阳穴,问一旁的贾丁和李玉:“二位,咱们刚才的绑架过程是真的吗?” 第一百零三章 顾子锋 风堡堂主顾子锋,一身书生打扮,看似文弱,实则一身功夫了得,是暗影身边第一高手。 十年前,他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那年家乡大旱,他跟着逃荒的乡亲来到京城,有人贩子见他年纪不大孤身一人,将他拐到黑市卖掉。 顾子锋性子刚烈,他不想成为奴籍,找机会逃跑的时候,被人贩子追杀,是暗影将他救下。 这些年来,暗影教他习武,又送他去念私塾,他对暗影的感情很深,亦父亦兄,如今暗影交待给他的事,他也义不容辞用心去做。 顾子锋来到龙门关南门,报出李玉的名字。 这时的李玉刚刚把西邦公主安排妥当,走出营帐,就听说外面有人找自己,赶紧来到南门城楼之上。 一块风堡独有的玉牌从下面扔了上来,李玉拿在手里,确认无误,立刻让人把顾子锋放了进来。 “堡主想要帮着龙将军打西邦,让我过来跟将军见个面,把情况说一下。”顾子锋表明了来意,一时间让李玉心花怒放。 虽然早些年李玉就是风堡的密探,也算是暗影放在龙云轩身边的一颗棋子,但龙云轩和暗影做的事从没有冲突,李玉在龙云轩帐前听命,成了龙云轩的左膀右臂,把自己是风堡暗探的事都差点忘了。 如果风堡和龙家军成了一家,那他这个密探的身份被将军知道了,是不是不会太怪罪他?至少不会砍了他的头。 此时李玉心情雀跃,要不是旁边还有顾子锋,他走路都想用跳的了。 见了龙云轩把情况一说,龙云轩也很高兴,来得好啊,来得妙,龙家军缺人缺得连火头军都上了战场,有人主动帮忙,好兄弟啊。 对于风堡,龙云轩很有好感,人家买卖做得好,财大气粗,但从来没有打压同行,欺压百姓的事传出,除了身份比较神秘,口碑比其他三堡好多了。 顾子锋微笑看着龙云轩:“将军,我家堡主问您,下一步,有什么事是我们风堡可以做的?” “有,有,现在就有一件事,我正发愁抽不出人手。”龙云轩一把将顾子锋按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顺手倒上茶递过去。 这一套动作让顾子锋很受用,人家一个护国大将军,头次见面也没拿你当外人,既不假意客套,也不感觉生疏,还放下架子给你倒茶,好感立刻百分百。 简短几分钟,龙云轩就把事情给顾子锋讲清楚了,军情紧急,也没留顾子锋多坐一会儿,直接把人送出了龙门关。 …… 这边龙云轩一块心病落了地,那边陈云启和丁元庆还在狗追兔子,看谁跑得快。 陈云启后悔了,当初龙云轩回来的时候,他还想着大干一场,今天早晨龙云轩说多给他五千人他还拒绝了,天真了,丁元庆人太多,真心干不过。 原本五千龙家军,龙门关城外就跑丢了差不多一千,如今的四千在丁元庆的围追堵截下,好几次差点儿落入包围圈,要不是陈云启长了个和兔子一样机敏的脑袋,说不定已经被丁元庆逮到了。 陈云启蹲在一个山包上,看着快要合围的敌军,心情很是沉重,丁元庆为了逮到他,也是拼了老命,现在拉长了战线,大皮包饺子,看来要跑不出去了。 陈云启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发现了丁元庆的一个漏洞,嗖地跳起来,手指指向一个方向:“快跑,顺着山腰往那边跑,就那边没人,谁跑慢了我打折谁的腿。” 手下士兵啥也没说,跟着玩命跑吧。 人家堂堂龙家军副将,龙云轩的亲表哥,一身轻功了得,如果他刻意逃跑,十个丁元庆也追不上,还不是舍不下一帮兄弟,带着他们这些拖后腿的东奔西跑,又是探路又是退敌,整个人都跑瘦了。 有谁能想到,陈云启在京城可是个出了名的纨绔。 四千龙家军,刚跑到敌军合围的缺口那里,陈云启心中就是一顿狂跳,不好,要出事了,丁元庆这是故意把自己引到这绝路上。 四千人面前是个断崖,有山挡着,刚才看不见,饶过山腰才发现,死路一条。 回头再看,树林之间的杂草在抖动,脚踏在落叶上的声音沙沙作响,后方追兵已经慢慢围上来了。 “怎么办?”陈云启看了看周围的兄弟。 “干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人群中突然有人冒出来一句。 “陈将军,咱们跑了大半天,也跑不动了,干吧,黄泉路上这么多兄弟作伴,不会寂寞的。”另一个声音嚷嚷着。 没有一个人退缩,都举着手里的刀枪要求血战到底。 陈云启微微一笑:“好,我陈云启没白活一回,竟然可以结识你们这一帮兄弟。” 陈云启一副凛然的样子,抽出背在后面的硬弓,深吸一口气,刚要慷慨赴义…… “陈将军,你们从这里下去,断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一个声音打断了陈云启,噗嗤一声,陈云启憋得满满的气势破功了。 断崖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站在那里,看着陈云启淡淡微笑。 “凭你?”陈云启叹口气,刚刚升起的希望破灭了,能活谁也不想死,可是一个书生能给他们断后?玩笑吧。 “兄弟啊,你赶紧走赶紧走,下面十万大军不是闹着玩的,我们死了没啥,进军营第一天就想过有一天可能战死沙场,可是你一介书生,不能连累了你。”陈云启好言相劝。 书生有点生气了,你看不起谁呢? 这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是风堡堂主顾子锋。 顾子峰也不听陈云启磨叽,来到近前,一伸手拎住陈云启的衣领,直接把人从断崖扔了下去。 那可是陈云启,龙云轩的表哥,军中副将,还是神箭手,就这么被扔下去了? “你找死!”四千龙家军全都急了,一窝蜂的冲向顾子峰,却被一个声音给叫住了。 “那什么,别耽误时间了,都给我下来。”断崖边露出陈云启的脸。 龙家军虽然纳闷,倒也没再追问,一个个来到悬崖边,我去,原来这里有路。 第一百零四章 走了一整夜 断崖之下真的有路,只是如果不走过去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 一条小路之字形蜿蜒在悬崖下,路窄,又有杂草覆盖,如果不是亲自踏上去,根本难以发现。 悬崖上生长着不少珍贵药材,这大概是采药之人修出来的,又怕被山民发现把药采光,这才将小路修的如此隐蔽。 这几天龙家军可是被追惨了,看到可以冲出险境,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接一个开始下山。 路太窄,通行缓慢,龙家军还有一半士兵没有下山,追兵就已经到了,就见顾子峰一声口哨,草丛中钻出十几个人来。 “拖,给我拖住他们,直到所有人安全离开。” 话落,顾子峰也跟着龙家军下山了,他倒是对手下人挺放心。 走在路上,陈云启还有些过意不去,顾子峰把自己人扔山上,却把龙家军保下来,这样的恩情无以为报,陈云启还没欠过谁的。 “没事,他们能安全出来。”顾子峰象是明白陈云启的想法,淡淡一句,一脸自信。 陈云启杠精附体,刚要抬,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堂主,我们回来了。” 还真是在山上殿后的人,陈云启嘴巴合不上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好厉害,好神秘啊。 “让云启兄见笑了,我这几个手下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些阵法,轻功还好,他们设阵法困住了敌军,然后就跑回来了。” 陈云启就有些郁闷,说得多轻巧,可怎么就显得我陈云启有点没用呢? 这都一天了,不但困不住敌人,还让人家撵的嗷嗷跑。 “云启兄,来的时候龙将军交代过,让我们和你一起拖住丁元庆,三天之内不能让他回龙门关。” “赶情你们是龙云轩派来的。”陈云启挠了挠后脑勺,心里也就不那么难受了,既然能帮他们,那就是一家人,都一家人了,当然越厉害越好。 顾子峰微微一笑:“在下风堡顾子峰,龙将军受命,我以后听从陈将军调遣,风堡两万人就在前面等候,还请陈将军早些安排。” 陈云启又挠了挠脑袋,安排啥?原来龙家军的打法就是跑,跑路时候的队形都是龙云轩给排练过的,要想拖住丁元庆,恐怕不能只是跑了,行军对敌,他也不会啊。 陈云启抬头看天,心里开始盘算,他这边四千,顾子峰两万,两万四对十万,勉强凑个一比四,要让他安排,估计还得跑。 可是,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子峰,逃跑这种话说不出口,那不就是怂吗? “算了算了,顾兄,我陈云启就是个纨绔,你让我招猫逗狗行,打仗我就会拉弓,以后,指挥打仗的事交给你了。”陈云启很有自知之明,话说的极为诚恳。 陈云启转头冲着自己的兵喊了一声:“以后行事全听顾兄做主,见了顾兄如同见我,不,如同见龙大将军,如有违抗者……” 陈云启一向和手下士兵亲近,喊打喊杀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吭哧半天才说出:“别说我不拿他当兄弟。” 顾子峰就是一愣,原本还以为龙云轩的表兄会提防着他,怕他们风堡夺了军权,这倒好,人家不怕,不但不怕,还直接就让你说了算,不由得多看了陈云启几眼,心里竖起大拇指,此人大气,有格局。 顾子峰没有客气,既然人家陈云启都大气了,自己再扭捏就太小家子气了。 顾子峰立刻安排下去,要想把丁元庆堵在龙门关外,只能用阵法,不然两万多人打十万,还是以卵击石。 于是风堡勇士和龙家军混在一起,赶紧按照顾子峰的安排在丁元庆回来的路上修建乾坤大阵。 龙家军和风堡勇士兵合一处,热火朝天布阵,这时的丁元庆,已经来到断崖,眼看着崖下空空如也,风堡和龙家军都走没影了,丁元庆气的跺脚。 路太窄了,如果下面有埋伏,那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送人头的事他丁元庆可不干,沉着脸道:“撤,原路回龙门关。” 出来一整天了,只看见上蹿下跳的陈云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龙云轩却连个照面都没打,丁元庆更觉心里惴惴不安。 他有点后悔了,出来的时候想着十万打三万,分分钟让龙家军团灭,也没考虑带些粮食,如今一整天饭都没顾着吃,却连陈云启的毛都没摸着,似乎一直让这厮牵着鼻子转圈圈。 刚从龙门关出来的时候还砍了几个人,后来就只能欣赏龙家军的屁股了,要不是被陈云启气的失去了理智,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 丁元庆看着夕阳,心里没来由地发慌:“走,快走,天黑之前必须进城。” 丁元庆大军一路慌慌张张往回走,眼看着太阳越来越低,最后一点金光隐入山后,天彻底黑了。 此时的丁元庆,不但没有粮食,天一黑,连水源也很难找到,又饿又渴又累的十五万大军,虽然没打败仗,却也溃不成军。 丁元庆身旁一个副将纳闷道:“将军,事情不太对劲儿啊,咱们出了龙门关,一直跟着陈云启转圈圈,走得路虽然多,但离龙门关也没有多远,按我们的脚程,现在就算是到不了龙门关,也该是离着不远,可是怎么感觉眼前景象越来越陌生,越来越不认识了呢?” 丁元庆早就有了这种感觉,怕动摇军心,一直也没敢说出来,如今这个副将没眼色地把事情说了出来,让他不免有些恼火。 “啪!”丁元庆扬手一鞭抽在副将身上,“胡说八道扰乱军心,你该死。” 副将身上的衣服立刻浸出鲜血,也不敢再说什么,闷头赶路,只恨这将军心肠也是够狠的。 丁元庆一向暴戾,有了副将做榜样,其他人也不敢再说什么,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大军又走了两个时辰,已经是半夜了。 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害怕了,北极星就在左上方,证明他们方向并没有错,照这个速度,都应该走到苍江边了,可是龙门关如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是看不见。 “真是活见鬼了!”一个士兵小声嘀咕着,旁边百夫长瞪了他一眼,没见副将都被抽鞭子了吗?管不好自己的嘴简直就是在找揍。 丁元庆的队伍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中跋涉了一整夜,当东方出现一片鱼肚白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天终于要亮了,感觉像是捡了一条命。 第一百零五章 现在换你了 精神要是一直绷着还好说,人一但放松下来,浑身力气如同泄洪一般,很快就消失殆尽,士兵们再也坚持不住了,全都瘫倒在地上。 这会儿别说是抡鞭子,就算是刀子架在脖子上,他们也起不来了。 丁元庆没有再对士兵施压,他自己也累得不想再动了,把副将叫到身边吩咐道:“派几个打猎的好手,去附近转转,弄些吃的,再找点儿水。” 丁元庆的嘴唇干裂得出了血口子,就连声音也不像往日那么洪亮,看着副将带人去打猎了,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上,闭了眼睛小憩。 “下三路!”一声怒吼如同天空打了个惊雷,丁元庆一听到这声音,浑身一激灵,噗通一声从马上掉了下来。 “咻……”长箭破空,丁元庆连忙将盾牌举在头顶,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此时脸色发白,双臂微微颤抖,真的被陈云启一张神功吓破了胆。 “咚!”钢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哨音,穿破盾牌,震的丁元庆两个膀子生疼,即便如此,箭尖还是勇往直前,直到刺破丁元庆额头上的皮肤才堪堪停下。 要不是好久没喝到水了,丁元庆肯定会被吓到失禁,额头溅出一簇血花,泥马,箭尖再长半寸,丁元庆就能被陈云启开了天眼。 丁元庆的大军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休息,陈云启他们就不一样了,忙着布阵的时候,就有风堡堡主亲自驾马车,满满拉来两车饭菜和凉开水。 吃饱喝足,就找个安全的草窝睡一个时辰补充体力,晚上才出来帮着顾子锋运转乾坤大阵,这才让丁元庆十万大军如同遇上了鬼打墙,完全是在原地转了一夜的圈。 受了惊吓,丁元庆原本的萎靡不振反而烟消云散了,他被这一箭彻底**神了,陈云启这小子换了精钢制成的重箭,若不是丁元庆手上这盾牌也是殒铁打造,还加固了十层,这一箭就要了他的老命。 陈云启这边刚消停,还没等丁元庆喘上一口气,另一个声音响起。 “趁现在!”顾子峰一个手势,风堡勇士夹杂着龙家军,一窝蜂的从藏身的地方涌出来。 原本空空荡荡的原野象是被什么东西扯开一般,突然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扑天盖地冲着丁元庆他们打杀过来。 “全都起来,给我上!”不愧是龙门关守城大将军,经过这一夜的折腾,却还是龙精虎猛,爬上战马提着刀迎了上去。 丁元庆人是上去了,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只有他一个人的马蹄声,他的手下士兵都哪儿去了? 回头一看,丁元庆差点儿气吐血,就见自己那十万大军如同退潮一般向后涌去,有的士兵为了跑得快,身上的盔甲都卸了,连手上的兵器都扔了。 谁要不跑准是傻子,这些当兵的可比不了将军。 将军马上挂着水壶,腰上还有公主给准备的干粮,也就是从昨天下午,才把带着的补给吃完。 他们这些当兵的就不一样了,被要求轻装上阵,不但身上没吃的,连喝水都是和战马一起趴污水坑。 如今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没睡觉,别说打仗,跑路都费劲,全当耳朵是木头做的,将军的命令就是听不见。 这还打啥?丁元庆又不是神,一个人单挑好几万?一勒马头调了个个,丁元庆也跑了。 身后传来陈云启的狂笑:“哈哈哈,丁元庆,逃跑绝对不是我陈云启独家武功,现在换你了。” 历史重演,只是位置倒换,一番追逐后,丁元庆的大军被打的七零八落,死的死伤的伤。 可是,他们军中没有杜清酌,没人拼死抢伤员,重伤的士兵被遗忘在原野,最终鲜血浸入泥土,魂魄回归上天。 战争,永远是悲壮的诗篇。 …… 树林深处。 最后一个重伤的士兵被抬出去,已经是两天以后,杜清酌对一旁也是彻夜不眠的小药童道:“撑不住了,一个时辰后让人叫醒我。” 话落,杜清酌直接瘫在地上,整个人睡了过去。 小药童顺手拿了个薄被盖住杜清酌,然后拖着半瘫的身体来到手术室门口,冲着等在外面的火头军道:“杜军医说了,撑不住了,一个时辰以后叫醒我们。” 话落,小药童趴在门口呼呼大睡。 火头军给小药童盖了床毯子,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站岗,剩下的悄悄退到不远处的临时灶房。 无论是杜清酌,还是前方撤回来的伤员,不吃饭都无法恢复体力,火头军决定搞好后勤工作,两口军用大铁锅,一锅炖肉,一锅浓粥,这里就是龙家军和风堡勇士最安全的大后方。 一个时辰过后,虽然心里不舍,火头军还是叫醒了小药童,接下来,自然是小药童叫醒了杜清酌。 杜清酌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重伤员都处理完了吗?确定没有遗漏?” 火头军小头目冲着杜清酌憨厚的笑着:“杜丫头放心,重伤员都抢救完了,你们先吃了饭再说。” 杜清酌摇了摇头:“先带我去他们住的地方查看一圈,处理完轻伤员再吃饭。” 暗影刚给前方战士送完饭菜回来,直接拦在杜清酌面前:“先吃饭,啥事都等吃饱了再说。” 杜清酌还要再抗议一下,暗影解释道:“当时丁元庆很疯狂,追上龙家军就是砍,受了伤的几乎都是重伤,还有十几个直接战死沙场,轻伤的其实没有几个,我让手下给他们敷了伤药,基本不用处置了。” 杜清酌听了暗影的话,心里帐然若失,毕竟还是死了人,回想当初她和龙云轩一起出入军营,那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她可是都亲眼见过。 战争还是太残酷了。 到了最后,杜清酌还是听话地吃了饭,喝了鸡汤,去病号营房巡视一圈,看到所有人术后无恙,最终被暗影送回了自己的营帐。 让杜清酌欣慰的是,两天两夜没有白熬,一口气做了几十台手术,那些看上去已经和尸体没多大区别的重伤员,凭着杜清酌越来越精湛的技术,还有练武人强悍的体质,竟然全都活了下来。 杜清酌挑起帐帘,看向龙门关的方向,不知道此时城里的情况到底怎么样,龙云轩是否安然无恙。 ------题外话------ 大家放心看,这本决定免费了。 第一百零六章 女将朱莉 有了西邦公主这颗棋子,龙云轩终于有了一些底气。 趁着城东门的将士还都蒙在鼓里,赶紧在城中央修筑掩体和工事。 当天下午,丁元庆的姐夫,也是城东门的一个守将,他去西城找自己的老相好,正好撞到空荡荡的街道在修工事。 此人名叫吴世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觉得不可思议,站在那里发愣的功夫,负责修工事的龙家军发现了他,挥刀去追,却被他跑掉了。 吴世勋跑回东城,大呼小叫的直奔中军帐,一路让士兵通知丁元庆留下来所有副将参军,大家汇合在中军帐,有要事商议。 南城门失守大半天,没人知道,现在守城大军终于紧张了起来。 丁元庆留在龙门关里的这些人,总共由三个部队组成,其中吴世勋手下五万兵,当初和丁元庆一起造反,是亲军。 数字上,吴世勋有五万兵,但是,南城门、西城门和北城门各有五千守门,都是吴世勋手下,其实他手里现有的,也就三万五。 另外两支,一支是公主从西邦带过来的,五万人。 西邦公主别看是个女孩子,却也是个马上公主,自小跟随父亲行军打仗,收服很多游牧部落,这支队伍也算是她嫁给丁元庆的陪嫁,如今队伍的管事之人也是个女将,名字叫朱莉。 还有一支队伍是西邦老皇上的,当时西邦皇上派了两支部队给丁元庆,一支由丁元庆带出去追陈云启,一直没回来,另一支驻扎城内,也是五万人,主将名字叫赵世杰。 吴世勋语气很急,把城中所见一一说给大家听,话落,朱莉和赵世杰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朱莉先想到了公主,什么议事不议事的,她不管,她只担心公主的安全,立刻集合了三千精锐部队,打马去了将军府,她要保护公主。 到了将军府才知道上午公主就被“绑”走了,就有些纳闷,“你们就任由几个男人把公主绑走了?” 大管家也被问的一愣:“可是公主也没反抗啊,更没喊救命,还笑呵呵的,我们以为公主玩呢。” “你没事绑着自己玩?你全家没事都绑着自己玩?” 朱莉气坏了,早就劝过公主,丁元庆并非良人,就是不听,你就看他府里这些下人吧,一个个智商欠费的样子,根本没把公主放在心上。 朱莉也懒得再听管家说什么,她带着人马一窝蜂似的沿着龙门关主道往西跑,也不知道城中混进来龙家军驻扎何处,她就是乱跑。 跑了没几条街,到了城中央,果然一些人正热火朝天修整掩体和打仗用的工事,看见她也没怎么搭理。 朱莉有点生气,她这威风凛凛的女将军被忽视了? 朱莉用长枪,提着长枪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刚跑了十几米,噗嗤,马前蹄踩进陷马坑,朱莉直接一个狗吃屎摔了出去。 朱莉猝不及防,身体在主路低空飞行,最后脸刹着陆,鼻子差点搓平,真疼啊。 一只大手捏着朱莉的下颌抬起她的脸:“啧啧,这就是公主帐下第一猛将朱莉?虽然我贾丁玉树临风,但是不年不节的,也不必行此大礼吧。” 朱莉这个气,要不是急火攻心,她能如此大意?本来这个跟头摔得就憋屈,被贾丁调侃,朱莉有些受不住了。 朱莉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单手按地,身体一个后空翻,“啪”,脚尖直接踢到贾丁下巴上,差点把贾丁下颌骨踢碎。 接着一套火尖枪,枪当棍使,嗖嗖嗖的枪影连成一片,贾丁没见过这阵势,直接被枪杆拍傻,脸上身上拍起一道道红痕,很快肿成一片。 朱莉的枪还没有停,转了一个枪花,枪尖直奔贾丁咽喉。 面对绝对的优势,贾丁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枪尖到了面前,整个身体似乎被控住了,一动不动。 镗!一声铁器相撞的声音,朱莉胳膊一麻,枪差点脱手,平空里杀出来一剑,直接把她的枪挑歪了。 贾丁如释重负,转头就撤,耳边响起龙云轩的声音:“让你练武你偷懒,嘴还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贾丁脸一红,夹着尾巴跑了。 龙云轩一柄青龙剑,剑花划破虚空,任由朱莉长枪耍成风火轮,也破不开剑雨的防护,没出三招,叮!一声脆响,长枪嗖的一声脱了手,直接钉在朱莉一旁的铺子牌匾上。 长剑向前一递,直接横在朱莉脖子上,龙云轩冷声道:“绑了!” 几个士兵拿着麻绳上去,抹肩头拢二背,把朱莉绑个结结实实。 就这一套青龙剑,把朱莉直接打服了,西邦人崇尚武力,愿赌服输,倒也都是直性子人。 特别是,这个用剑的男人生的那么好,在西邦就没见过如此赏心悦目的人。 朱莉嘟着嘴,瞪了一眼龙云轩:“想要人家就说啊,又不是不跟你走,绑人家干啥?哼!” 朱莉的眼神龙云轩看着有点熟悉,和公主很像啊,看得龙云轩心里发毛。 “带走!” 话落,龙云轩已经单枪匹马杀进朱莉三千精锐部队。 他手下的龙家军也不含糊,直接跟着将军扑向西邦部队,就连刚刚被枪杆抽成猪头的贾丁也在其中。 其实朱莉真不是头脑简单,她就是太过自信了,打仗这么多年,在她枪下能走上三个回合的,都算是高手,赢得太多了,早就忘了还有输这个字眼。 当时西邦决定和丁元庆合作攻打大乾,也是因为这八年来,西邦赢得太多了。 西邦皇帝九个儿子一个女儿,个顶个猛人,都不用老子出手,十个子女打遍天下无敌手,收服的游牧部落往东一直到大乾国界,往西一直到不毛之地,也就是说,大乾以西都是西邦的天下。 最近这些年龙云轩父亲死了,爷爷残了,龙云轩又没有真正打过仗,抓伙小山贼平个小叛乱,人家西邦都不觉得这叫战争。 战神的传说,在西邦人的心中淡了,西邦征战天下的心蠢蠢欲动。 兵强马壮,野心勃勃,收服了西边所有部落,西邦开始打大乾的主意,其实总的来说,就是狂的加闲的。 龙云轩不自知,他这一路惹了多少桃花,等到后来被杜清酌嫌弃了,才恍然悔悟,以后和女人打架要带面具。 第一百零七章 龙云轩失策 打败了朱莉,也算是和守城的叛军正式宣战了,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仗,才是龙云轩出征以来最惨烈的一仗。 龙云轩调查过城中守军,十五万人有西邦十万,只有五万是丁元庆的人。 绑了西邦公主,以公主性命威胁西邦将士,就算是吴世勋全员参战,也只有四万五千人可用,不到二比一,对于这个比例,龙云轩觉得很有打赢的自信。 不过,龙云轩还是低估了西邦人的奇葩,后来发生的事,根本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其实西邦公主不是个笨的,当时在将军府,就一招,她就知道打不过龙云轩,打不过还浪费什么感情,要绑就绑呗,等打输了再被绑起来,多少丢了公主的脸面。 到了南城,公主该吃吃该喝喝,人家是主动被绑的,龙云轩还真不好太苛待人家,更别说威胁不成就灭口了。 第二天一大早,龙云轩把公主绑到阵前,打算用公主的性命威胁西邦将士。 西邦赵士杰一见公主被龙云轩捉去了,脸色就是一沉,背着手来到将士前列,论起来,这位姓赵的西邦大将,还是公主的表哥。 赵士杰顺手从兵士那里拿过一把弓,搭上箭,口中大喊一声:“公主,恕属下无礼,亲手送您西去,愿您来世莫再投生皇家。” “嗖……”这丫的连公主也不惯着,他不是吓唬人的,他是真射。 反倒是龙云轩慌了,羽箭瞬间到了近前,龙云轩一伸右手,二指夹住带着风声的箭矢,另一只手抄住公主的腰,想要将公主送到自己身后。 这一抄龙云轩用了三成力,就算是陈云启最胖的时候,也能将其搬到一边了,可力气却是用小了,公主纹丝没动。 龙云轩愣了愣,这奇葩公主倒是吃好了龙家军的伙食,一天之间似乎又重了一些。 到了这个时候,龙云轩也算是明白了,看西邦这架势,就算是把刀架在公主脖子上,也不会有人为此放下武器,难道是文化差异?这西邦人根本不接受威胁?哪怕是公主也没得商量? 本想着公主在这场战役中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连西邦人都威胁不到,更别说丁元庆的人了,龙云轩觉得自己还是草率了,真是失策。 不管怎么样,人家西邦公主很配合,还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龙云轩不能眼看着一个已经臣服的人死在他面前。 龙云轩再一伸手,第二次想把公主护在身后,没想到手上一空,那个胖乎乎的西邦公主一个大跳,直接蹦到了两军中间。 “赵老鳖,你个老王八,不救本公主也就罢了,还拿箭射我。”公主叉着个粗腰,两个脸蛋气得通红。 都把最难听的外号喊出来了,赵士杰脸上挂不住,也没好气道:“胡玲子,你身为皇室成员,贵为西邦公主,阵前被俘已经是奇耻大辱,我赏你一箭,让你有个体面的死法,你还敢怪我?” 公主气得七窍生烟,浑身一抖,也没用什么力,捆在身上的绳子就应声而落。 看来公主想让你绑,你能绑,不想让你绑,一抖肩膀绳子就开了,这身缩骨功也是让龙家军惊掉了下巴。 要不是龙云轩和贾丁反应快,扑上去把公主扯回来,她说不定就跳过去直接和赵士杰开打了。 不甘就这么被扯回来,公主伸手脱了一只鞋子,就听怪风呼呼地响,鞋子奔着赵士杰飞过去。 不知道公主用了什么巧劲儿,鞋子在空中转着圈,赵士杰不躲还好,一躲,鞋底子正好拍在嘴上,鞋子落处,嘴巴上一个大大的鞋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公主还不罢休,伸手指着对面军队:“哪部分是我的部下?” 听到公主询问,立刻有一部分人站到了队伍一旁。 “今天我胡玲子把话撂这儿,我是被龙云轩抓了俘虏,但龙云轩也待我不薄,这个什么赵士杰,我看他不爽,这场仗我谁也不帮。” “是我的人,都给我滚去将军府,府上有吃有喝,亏不着你们,谁要是不听我的话,哼,别怪我胡玲子秋后算帐。” 公主的部下和她一起打天下,曾经同生共死过,自然是有感情的,再说现在龙门关基本上断粮了,公主的话他们也听明白了,将军府这是有粮啊,那还跟着丁元庆和赵士杰挨饿吗? 呼啦啦,公主的人很快撤出了战场,去将军府等信儿了。 走了五万,剩下的就只有九万五,两军人马已经在主街中央对峙,双方一声令下,一场血战开始了。 龙云轩他们躲在修好的掩体后面,第一轮弓箭手对射。 这一轮龙云轩占了不少便宜,直接把敌军前面三五千人射得没了战斗力,自己这方损失不大。 很快,箭就射没了,开始第二轮肉搏。 一但近身作战,掩体和工事就没啥大用了,丁元庆部下仗着人数多出来四倍,压着龙云轩打,打得龙云轩节节败退。 打了一个上午,双方体力消耗都很大,龙家军的优势突显出来。 丁元庆的部队没多少粮食了,早上只做了几锅稀如清水的粥,基本上也就是都喝了个水饱。 龙云轩这边就不一样了,从西邦打劫来的粮食还剩下很多,百姓撤离的时没来得及扛走的粮食也全都搬去了城南,特别是还抓了不少没主的鸡鸭。 早上火头军足足地做了几锅大米饭,还熬了两锅土豆炖鸡块,将士们肚皮都吃圆了才上的战场。 这边敌军打不动撤退回营休息,龙云轩也不鲁莽地去追,留下部分士兵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剩下的都回营干饭。 丁元庆部队回到营中仍然只有稀粥,喝完粥还是不饥不饱,两泡尿就又饿了。 想着去将军府借粮,守着将军府的是公主的人,人家说了,自己还不够吃,没有余粮。 吴世勋看了赵士杰几眼,心说你这憨货,没事得罪公主干什么,人家不给,他们也不敢硬要,这要是把公主的人惹毛了,和龙云轩兵合一家,这后果他们想都不敢想。 没借来粮食,就只能多喝几碗稀粥,下午再次开战,龙家军越打越勇,吴世勋和赵士杰这边就有点儿惨了,饿得没多少力气,还动不动想去厕所放水,这仗打得和稀粥一样水。 就算是丁元庆部队战斗力大打折扣,那也是四个打一个,龙家军的损失越来越惨重。 第一百零八章 林二不行了 顾子锋和陈云启任务完成的很完美。 丁元庆的十万军队打剩了六万,六万人一路退入大苍山。 进了大苍山,情况有所好转,山里有野菜,有野鸡野兔,有小溪和泉眼,吃饭喝水的问题可以解决了。 但是进山容易,出山可就难了,忌惮顾子锋的乾坤大阵,丁元庆躲在山里不敢露头,几次派人去联系龙门关,派出去的人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音信,丁元庆感觉龙门关有点悬了。 树林深处。 风堡剩下五个堂的堂主也都千里迢迢赶了过来,聚在一起三万多人。 暗影早就急了,人一到齐,简短布置一番,赶紧去龙门关救场。 杜清酌睡了一夜的好觉,清晨起来,就见暗影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出发去龙门关。 “影爹,龙云轩有危险?”杜清酌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暗影点了点头,也不多解释什么,指挥队伍继续向龙门关进发。 杜清酌赶紧道:“影爹,能留几个人帮我看守这里的伤兵吗?我也要去龙门关。” 只要杜清酌在暗影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他倒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挑选了二十来个略懂医理的留在这里,杜清酌的移动手术室被套了四匹骏马,拉着一起去了龙门关。 辰时不到,暗影和杜清酌已经来到了龙门关南门,李玉负责守门,一见堡主,立刻开门放人。 此时的龙云轩,两天没有洗漱,胡茬黑青,眼珠通红,一身血污。 丁元庆的九万多部队被他打剩了七万,龙家军也损失惨重,战死三四百,重伤两三千,轻伤的都不肯下火线,全都在坚持和敌军死磕。 龙云轩听到士兵来报,风堡堡主亲自率队来支援,立刻从战场撤下来,亲自到城门处迎接。 此时南城门大开,风堡勇士快速进城,城门一旁站着一身黑袍的暗影,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是帅气。 暗影身旁站着个小丫头,一见这丫头,龙云轩就是一阵心痛,眼眶不由得发酸。 早上一起床就跑出来了,杜清酌头发也没时间梳理,乱蓬蓬的象个鸟窝。 身上衣服倒是干净,那也是因为要给伤员疗伤,怕自己身上的血污造成交叉感染,刚刚在马车上才换过。 这几日太过劳累,杜清酌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下巴都显得更尖了。 龙云轩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冲着暗影一抱拳:“风堡堡主果然是大义之人,龙某敬佩之极。” 暗影冷嗤了一声,一脸的不耐,也没理龙云轩,倒是回头冲着杜清酌来了一句:“有他在我就不管你了,我去前面帮帮忙,你悠着点,别再整个过劳猝死。” 杜清酌冲着暗影挥了挥手:“知道了,影爹您注意安全!” 暗影没有回话,很快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 杜清酌站在龙云轩的面前,看着龙云轩青黑的胡茬和通红的双目,曾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千百次,在情感上不能和龙将军有任何瓜葛,仍然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抚上龙云轩胡子拉碴的下巴。 龙云轩就觉得这下巴可以拿下来,放在供桌上摩拜了,它咋就那么幸运,能让杜清酌那么温柔的抚摸。 “杜军医,你快来看看,林二不行了。”旁边传来一声大喊。 杜清酌象是突然踩了电门,一下子跳起来:“把人送去手术室,我来了!”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的身影消失在面前,叹了口气,心中有诸多不舍,但也都得暂时放下,叫了几个武功好的手下,指着杜清酌道:“你们不必去前面了,把杜军医看好了,不许有任何闪失。” 话落,龙云轩转身回前方阵地。 林二果然不行了,身中十几刀不说,最狠的一刀将腹部开了个一尺多长的口子,肠子都断了,这个汉子硬是把上衣脱下堵住伤口,生生从战场上救下三个龙家军兄弟。 看了一眼林二没有血色的脸,伸手搭住林二手腕,血压肯定是零了,心跳也几乎察觉不到。 杜清酌翻身上了单架,全身力气压在双手之上,给林二做心脏复苏,按压几十下,林二毫无反应。 一个小药童轻声问道:“他心跳停了有一会儿了,是死了吧。” 杜清酌没理药童,仍然坚持不懈地做心肺复苏,一边做一边在林二耳边大叫道:“林二,你是大乾最猛的勇士,你要坚持住,你要醒过来。” 连喊带叫又是一顿狂按,突然林二胸腔传来咔喳一声,与此同时林二心跳骤起,原本紧闭的唇突然喃喃道:“杜清酌,你大爷的,肋骨被你压断了,疼……” 杜清酌抹了一把泪,脑子里回想起当初被龙老夫人打板子,林二把个马鞍打得火热。 两个小药童快速扒了林二的衣服,一个白单子将人盖住,进手术室前不忘给伤员和自己喷消毒剂,很快把手术准备工作做完。 杜清酌套上白大褂,带上口罩和乳胶手套,一副现代外科大夫的装备钻进手术室。 此时的简易手术室没有血压仪也没有心脏起搏器,这些都需要电能,小智也说了,以他现在的能力,传送一台发电机可以,但是要把这些仪器全弄来,恕他能量依然不足。 还得留着小智的能量传送必要的医药物资,这些大型设备只能留到将来,杜清酌觉得有必要和影爹取取经,多研究一些生财之道,她觉得自己太缺钱了。 林二的血型杜清酌早都记住了,现在将士们都在打仗,找人献血来不及,直接让小智传送了两袋血浆,手脚麻利地给扔给小药童。 小药童也不用吩咐,给林二挂了血袋,又把消炎药和葡萄糖兑好给林二一一挂上。 消毒清创,林二的肚子都不用再划开了,一尺多长的口子,干什么都够用了。 看着林二腹腔里的情况,杜清酌头都大了一圈,腹腔污染太严重了,脏东西和血污浸满了肚子,连创口都难以看清。 先用止血钳子夹住断裂的大血管,开了几瓶子盐水,又洗又冲又泡,肉眼可见的污物直接用手摘了去,然后用冲洗器再次清洗,吸干混和着污物的盐水,断裂的肠子这才看了个清清楚楚。 手术刀切掉一部分容易坏死的断面,针线缝合,再把腹腔血管和其他受伤软组织缝合,再次消毒然后关腹。 腹部处理完,又把外伤仔细处理一遍,林二被抬出手术室的时候,虽然还是昏迷着的,但是呼吸平稳,血压缓缓上升,青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 第一百零九章 活捉赵世杰 杜清酌再次开启疯魔状态,一台接一台的手术,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有了风堡的帮助,龙家军气势一下子就上来了,再加上对方饿肚子打仗,形势终于一边儿倒。 吴世勋战死,手下士兵也剩下不到一万,西邦人虽然身材高大,作战勇猛,最后也只剩了不到四万,五万人马退入城东苟延残喘。 龙家军伤亡也很惨重,龙云轩下令收兵,留下时间整理军队,把伤者抢回城南救治。 半夜,龙云轩正和手下商讨军情,突然有士兵来报,赵士杰那边饿得受不了了,开了东城门,想趁着夜色逃跑。 暗影听了就是微微一笑:“想跑?还没问过我同不同意。” 暗影叫来二堂堂主,吩咐道:“你把这事通知顾子锋,先把丁元庆扔大山里思考一下人生,回头堵住赵世杰,让西邦人知道一下大乾的规矩,来的容易,回却回不去了。” 军情也不议了,龙云轩和暗影一起走出大帐,龙云轩冲着暗影一抱拳:“还请堡主带兵去追赵士杰,我去把西邦公主那边的事处理一下。” 赵士杰一走,龙云轩本可以紧闭四门,也算是替大乾收回了龙门关,可是公主那五万军队,是一个最不可忽视的变数,以现在龙云轩的实力,根本不允许他轻视任何人。 龙云轩可不觉得西邦公主蠢笨,行兵打仗要擅长揣摩人心,可是公主的心,龙云轩根本琢磨不透。 龙云轩带着贾丁来到公主所在营帐,虽然已经是深夜,军情紧急,根本容不得龙云轩等到天亮。 贾丁破着嗓门大声喊道:“公主殿下,我们龙将军求见。” 帐内一阵窸窣,西邦公主打着哈欠出来了,一见龙云轩,一双睡得睁不开的眼睛瞪得老大。 “将军,找我有事?”公主一脸甜笑,胖得找不到腰的身体左右摇晃。 龙云轩轻咳了一声:“嗯,有事。” 公主一下子跳到龙云轩面前:“有事你说,要是你实在打不过赵士杰,我也可以帮你揍他的。” 公主完全就是一副,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答应你的样子。 龙云轩后退一步,离着西邦公主远上几分:“我来找你不是为了这事。” 公主对龙云轩的排斥似乎毫不在意,手里捏着个帕子,硬是学着大乾美女娇滴滴的样子:“将军所为何事?只要您说,我肯定帮你。” 龙云轩实在是想走,有些话却不得不说,于是直言道:“公主没有和我龙家军开战的意思,我自然也不会和公主刀兵相见,我只希望公主的部队能从龙门关撤出去。” “好说。”公主就这么脆声声地答应了。 贾丁咔巴咔巴眼睛,就很纳闷,这破公主到底是不是公主啊,在龙将军面前,比他们家小丫环还听话。 贾丁看了一眼龙云轩,还是将军淡定,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怪不得没有直接去遣散公主的部队,而是跑来找公主,看来人家早就料定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龙云轩知道贾丁的想法,肯定会很无奈,相信我,我只是没有别的办法,谁知道这个公主这么好说话。 公主回头对伺候在一旁的丫环说:“你去,让他们把府上所有粮食都带上,到龙门关北门外去驻扎。” 这,就解决了?直到告别公主往回走,龙云轩还是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公主的部队连夜撤退,龙云轩也没有再派人看守公主,本以为她会和自己部下一起走,没想到,公主在龙云轩这里还住习惯了,怎么都不肯走。 龙云轩没有时间搭理这个脑回路清奇的公主,在城中留下一万人守城,其余的出城去追赶赵世杰。 恐怕龙门关城中还有漏网之鱼,龙云轩要求守城的一万人,每两个时辰换一班人马在城中巡逻。 暗影一路追赶赵世杰,在龙门关城东十里的一片草原上,赵世杰停了下来,他也不想停,可是陈云启正站在那里,单手拿着铁弓,一手将三支铁箭在手上颠来颠去。 赵世杰心里就是一颤,所有和陈云启见过面的人都怕了他的三连射。 赵世杰不打算在陈云启手底下吃亏,转身回撤,就见自己正后方一百多米的地方,一身黑袍的暗影阴恻恻地看着他。 前有陈云启,后有追兵,两队人马成个剪子型把赵世杰来了个半包围。 赵世杰冲着剪子口的方向一挥手,手下加上吴世勋的一万人,才勉强凑够五万,人数上没有优势只有劣势,一个个又饿得前心贴着后背,除了跑,也没有别的打算了。 大军向着西南方向逃命而去,又有一万多人没有跑出包围圈,被杀的被俘的,赵世杰也顾不得了。 赵世杰逃的欢,眼看着跑出包围圈,作为西邦人,他逃跑也是不知不觉朝着家的方向,很快便听到了水生,前面好像是苍江。 过了苍江就是西邦,赵世杰很有一种要回家了的感觉。 爬上一个土坡,看着下面连绵的江水,这里的水流虽然也急,比起前几天,龙云轩他们夜袭粮草处那段江面,还是好了很多。 赵世杰心里一喜,他的水性很好的,还管手下士兵的生死?过了江就是西邦境地,量他龙云轩也不敢直接发兵西邦。 赵世杰拍马直奔苍江,就见江边荒草之中,突然站起一队人马,龙云轩笑盈盈道:“赵将军,龙某等候多时了。” 龙云轩出了龙门关没有直接去追赵世杰,听了探子的情报,直接带人等在了这里。 后边黑压压的追兵,龙云轩这边看上去只有不到一万人,赵世杰心下一狠,拼了,只要过了这江,命就保住一大半。 赵世杰直接冲着龙云轩过去了。 唉呦,你小子有点看不起我啊,你怕陈云启的箭,怕风堡的乾坤大阵,柿子找软的捏,相中你家龙爷了? 龙云轩哪能吃这个亏,一声呼喝,青龙剑出手,赵世杰身前就倒下一片。 赵世杰虽然不想打,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带着三个护卫和龙云轩走了两个回合,三个护卫死了俩,还有一个虚晃一招直接跑了。 赵世杰一把大刀举起,冲着龙云轩的脑袋砍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龙云轩侧身避过刀锋,青龙剑一个剑花:“我呸,不是你死就是你亡!” 赵世杰心口一痛,他的刀没砍到龙云轩,龙云轩的剑却正中他心窝。 啊!赵世杰一身惨呼,被龙云轩用剑挑下马,上来两个小兵扒拉一下,没死,直接把他给捆了。 第一百一十章 让你天天鬼打墙 擒住了赵世杰,陈云启和暗影也一起杀到了,大军一窝蜂冲向敌兵。 西邦的这些兵,现在心里根本没有战意,只想着逃。 很快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直接跪地交武器,投降。 有一些士兵趁乱跳入苍江,一部分体力不支,直接被江水冲去了下游,自然是没了生还的可能。 只有不到一千人,不那么顺利的过了江,爬上岸累的两腿乱颤,也不敢停留,玩命的跑进大苍山。 龙云轩收拾了赵世杰余部,也没有去追那一千多人,打扫战场,直接撤兵了。 这一千多人松了一口气,以为这就平安无事了,可是刚进入大苍山,还没来得及打些野兔填肚子,就被一头银狼给盯住了。 “泥马,有没有人告诉我,那个大个头狼王旁边是不是一只狗?” 在所有错愕的眼神中,银狼发动进攻,一群狼铺天盖地,把这些人一直追到了树林深处。 小七从树上跳下来:“哎呦,我们家小八女婿又来送礼了。” 那边小七捡个大漏,这边龙云轩带队回龙门关。 城中整顿队伍,饿了的吃饭,渴了的喝水,伤了的包扎,病了的吃药,困了的找地方睡一觉。 龙云轩也没功夫收拾一下自己,急着忙着去找杜清酌。 刚到杜清酌的移动手术室外,就见暗影站在门口,眼睛盯着手术室,一脸的担忧。 龙云轩扯了旁边的一个伙夫,要说这些伙夫也是身兼数职,除了要供给大军的饭菜,还要兼顾为杜清酌服务,也是真心不容易。 “这丫头在里面多久了?”龙云轩问得有点急。 “两个夜晚一个白天。”伙夫赶紧回答。 一旁暗影脸色复杂,对龙云轩这个恨,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清酌会这么拼命?” 龙云轩淡淡一句:“会,她是军医,救人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追求,根本不是为了我。” 暗影跺脚:“那她的命也是命,丫头会累死的。” 龙云轩也不再废话,直接用行动回答暗影。 撩起帘子,一步跨上马车,然后马车里响起杜清酌嗷嗷的怒骂声:“姓龙的王八蛋,这个伤员肚子还没有缝合”。 龙云轩扛着杜清酌下了马车,在暗影和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中,淡定的扫了一眼众人。 “谁缝过棉被?补过衣服的也行。” 军中汉子,被子都是自己缝,衣服都是自己补,刚要挺起胸脯在龙将军面表现一下自己的才艺,龙将军一句话,差点把他们吓瘫在地上。 马车上那个伤兵肚子有半尺长的一个口子,谁去给他缝上? 这个世界安静了,所有人默默后退两步,缝肚子?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谁敢伸这个头? 还是两个小药童颤颤巍巍走过来:“还是我们来吧,没见过肥猪肉,我们还见过肥猪走。” “那就拜托二位了。” 龙云轩扛着杜清酌,迈大步回自己的营帐。 杜清酌气得头顶冒烟,用拳头敲打着龙云轩的胸口,然后就不敲了,龙云轩一脸舒坦,好像是在给他按摩,可是杜清酌手疼。 拳头不行就用咬的,杜清酌照着龙云轩的肩头就是一口,然后松开了,这家伙到底什么材料做的,肉好硬,咬不动。 蹬着腿乱刨了一阵,还把自己累到精疲力尽,已经到了龙云轩的营帐,立刻有人替将军挑开帐帘。 龙云轩来到床前,一把把人扔在床上:“睡觉!” 杜清酌还想跳起来,龙云轩直接倒在床上,压住杜清酌的手脚,嘴贴在杜清酌耳边轻声道:“乖,我也好几天没睡了,咱们睡醒了再治疗伤员,我陪你一起做那个什么……对,你管那个叫手术。” 杜清酌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见一旁的龙云轩已经闭上了眼睛。 将军脸色苍白,眼圈乌青一片,是啊,打了这么多天的仗,他也累坏了。 杜清酌不甘的动了动手脚,被压的死死地,抽不出来。 折腾了这么一会儿,本已经累到极致的杜清酌没有办法,只能抓紧时间睡觉。 过了一会儿,龙云轩睁开了眼睛,侧目,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孩,明显已经睡熟了,他轻手轻脚爬起来,给杜清酌掖好被子。 中军帐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他能哄着杜清酌睡觉,自己却睡不起。 一出营帐,耳边传来风声,兜头一个硕大的拳头迎面打来。 龙云轩多机灵,一侧头,拳头带起一缕飘起的黑发,擦着耳边过去了。 “干嘛?”龙云轩看着黑着脸的暗影,有点委屈,这个风堡堡主不是自己一伙的吗,怎么还搞偷袭。 “让你欺负清酌!”暗影看着杜清酌被扛走,就很气。 “哪里欺负她了,我要是不动硬的,她准累死自己。”龙云轩眨巴着眼睛,继续委屈巴巴的看着暗影。 暗影无语,你个大将军,不要学着女孩子卖萌好不好,看着他那个样子,还真就下不去手了。 暗影心里的火被龙云轩的眼神灭了一些,一想到这个小子是杜清酌喜欢的人,而且自己看着也挺满意,就不揍他了。 暗影闷声道:“我说的不是你扛走她,要是你不去做这事,我也会在她治疗完那个人,直接把她绑走。” 龙云轩就很纳闷:“那你是为了什么?嫉妒我比你长的好看?” 暗影被龙云轩气乐了,跟这小子是聊不到一块儿了,转身就走,他也很累,很想睡觉,一边走一边扬声道:“你家里那个怎么处理?我家清酌可不能做小。” 走了十几米,暗影突然停下,回头:“不但不能做小,你要是想娶清酌,这辈子就只能有她一个女人,要是你敢让清酌受委屈,我用乾坤大阵把你将军府里三层外三层围住,让你们一家天天鬼打墙。” 龙云轩看着暗影走远,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货到底是谁?跟杜清酌什么关系,小丫头的追求者?不太像啊,见了他一点都没有危机感,就是有点怕怕的。 一想刚才暗影说的那些话,龙云轩头皮有点发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狗粮吃到撑 杜清酌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一个翻身爬起来,脚上趿着鞋就往外跑。 刚跑到门口,就见龙云轩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两个包子走过来。 两人一个照面,龙云轩咧嘴露出灿烂微笑:“吃早餐吧,你都瘦了。” 自从杜清酌跟着龙云轩出来打仗,龙云轩对杜清酌的心思,早不像在龙府时那般简单。 那时,他仅仅想拐她进军营做军医,只是觉得军中有这么个人,士兵的生命就有了保障。 如今,龙云轩越是和杜清酌走得近,越无法控制自己乱七八糟的的想法。 娘亲唠叨着劝他早些娶妻生子,他还一直不以为然,以为只要是女人,看着不烦,娶谁都是无所谓。 现如今,龙云轩像是突然开了窍,有点急着打完这场仗,有点急着回府和娘商量,老婆可以有,必是杜清酌。 可是,龙云轩第一次学着对一个好,却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杜清酌叉腰没好气道:“吃什么吃,那么多人等着我手术,哪有时间吃。” 说完瞪了一眼龙云轩:“昨天那件事,我先记下了,我急着和阎王抢人,不和你一般见识,等我忙完了,再找你算账!” 昨天也是为了让你休息啊,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 龙云轩叹口气,我这将军的身,丫鬟的命,小祖宗还要和我算账。 龙云轩端着粥再次追赶杜清酌:“算账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算啊!” 于是,龙家军和风堡的人就有了眼福,就见一个顶着鸡窝头,眼角还黏着眼屎,怒气匆匆的小丫头快步走在前面。 龙大将军一手粥碗,一手包子,温声细语跟在后面。 “清酌你慢点,看脚底下别摔了,算账的话肯定是让你算的,但怎么也得先吃饭好不好?” 这个是杜军医?原本干干净净美美哒,对将军也是点头哈腰言听计从,啥时候这么彪悍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龙云轩不是清冷傲气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小八一样的…… 他们可不敢说舔狗,想都不敢想。 杜清酌把龙云轩甩在身后,先一步来到了移动手术室,没进门,先找人问问情况,就这么睡了一夜她怕有的伤兵挺不住。 没想到小药童也被龙云轩打发去睡了,到现在都没醒,杜清酌站在那里不知道说啥好了。 “真是个冷血的将军,那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刚刚和你并肩作战,负了伤你就不管他们了?” 杜清酌瞪着眼睛看着龙云轩,眼圈有点红了,她为那些战死的人不值。 一看杜清酌红了的眼睛,龙云轩赶紧把粥和包子递给旁边人拿着。 龙云轩把杜清酌硬按在一把椅子上:“清酌你听我说,我保证,昨天那些没来得及治疗的伤兵一个都没少。” 龙云轩一脸真诚,杜清酌不由自主就有些信了。 龙云轩见气氛有些缓和,赶紧拿过粥,一勺子塞在杜清酌嘴里。 “我会点穴止血,挨个给他们止住了血,我怕他们挺不住,又给他们传送了真气。” 记得第一次在临江村救的那个人,他也是大动脉出血,要不是他有自救的办法,杜清酌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救活他,这个世界有些奇特的止血方法,这个杜清酌信。 一边听龙云轩说昨天发生的事情,一边不自觉的接过了一勺粥,杜清酌都没注意自己在干什么。 龙云轩接着道:“你可以问问暗影,昨天他和他那些堂主也都帮忙了,不然我可能真气耗尽,今天你就看不见我了。” 说完,龙云轩撕了块包子塞杜清酌嘴里,真是饿惨了,杜清酌不由自主的嚼着包子,有点噎,看了一眼粥碗,龙云轩赶紧一勺粥跟过去。 早在两个人吵吵闹闹走过来,暗影就已经看到了,也没着急,想看龙云轩怎么安抚炸毛的小丫头。 这会儿溜达到了近前,和几个龙家军还有风堡的好事者一起看热闹。 一口粥,一口包子,杜清酌还没喂饱,一旁的看客狗粮都吃撑了。 暗影站在那里抬头看天,打这么一场毫无胜算的仗,人家龙云轩还有功夫情情爱爱,我这堂堂风堡堡主,快三十岁了,天天想着报仇,连个红颜知已都没有。 要不回头自己堡中也招募几位女医?说不定医着医着,就医出来一个老婆。 暗影对龙云轩整体非常满意,小面积还得多加挑剔,来日杜清酌真的嫁给他,自己也会同意。 他有日子没洗澡了,也不看戏了,转身回自己住处去了。 龙云轩还在继续投喂,还挺上瘾的:“我也给伤员用了伤药,是你师傅亲自配的,走的时候给了我很多。” 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杜清酌才后知后觉,龙云轩喂的那叫一个自然,杜清酌吃的那叫一个香甜。 自己啥时候跟龙云轩走这么近了,这都一口口的喂饭了。 都怪前世她的那个妈,以前她要是手上忙,没空吃饭,她妈就这么喂,竟然生生被喂得习惯了。 抬头看见不远处吃瓜群众,就差搬个小板凳再拿瓶矿泉水了,杜清酌脸一红,抢过龙云轩手里的粥碗,自己大口吃了起来。 龙云轩还没喂够,小丫头又害羞了,索性包子也整个递过去,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吃饱了饭,杜清酌连头都没敢抬,她真是没脸了,就算来自二十一世纪,来自一个恋爱自由的国度,她也没那个脸当众秀。 两个药童好巧不巧地睡醒了觉,急匆匆来到杜清酌面前,杜清酌嘟着嘴冲着两人吼道:“竟然来得这么晚,等回去告诉师傅,打死你们。” 小药童面面相觑,就是一脸懵,这什么情况,大清早的,我们没招谁惹谁啊。 杜清酌一头钻进手术室,两个药童各就各位,手术继续进行。 虽然昨晚龙云轩为了延续伤员的生命,一夜都没有睡,可他并没有回去休息,帮着大家伙一起抬伤员,进行检单的检查,看着情况不好的,还要再给续些真气。 伤员捡着重的医,今天做不完,留着明天继续,反正现在有十个风堡的高手堂主在,可以找他们给士兵们用真气续命,杜清酌也不用再熬夜了。 天暗下来,杜清酌抬起了僵硬的脖子,招呼小药童打扫手术室,清理消毒,然后回去休息,她也想好了,如果自己过劳死,这些士兵就更没人救治了,晚上好好休息,明天继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陈云启飘了 又是紧张的一天,忙碌可以忘记一切,包括早上那些尴尬。 杜清酌和药童一起收拾完手术室,一身疲惫的下了马车。 就见一副担架放在马车附近,担架上半躺着一个士兵,身体靠着旁边的大树,让人无法相信的是,重伤的士兵腿上还躺着一个人。 龙云轩胳膊拐着伤员的大腿,在那里安静地睡着了。 伤员见了杜清酌,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杜军医,我们将军好几天没睡了,实在是太累了,把我往这一放,直接就趴这儿了,别吵,让他再睡会儿。” 杜清酌一动没动,就那么看着年轻英俊的大将军,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人作为将军,是让人敬佩的,他的身体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这么久的劳累,自己刚刚还和他闹别扭,心里很是愧疚。 在杜清酌的注视下,龙云轩似乎有了感应,眉头皱了皱,慢慢睁开了眼睛。 “怎么还睡着了?”龙云轩脸压着自己的胳膊,睡得姿势不对,嘴角怕是有口水流下来,一向好面子的龙云轩赶紧伸手去抹一下嘴角。 杜清酌扁着嘴走过来:“都累了这么多天了,怎么不知道去休息?” 终于知道关心自己了?龙云轩心里美滋滋的:“我不是说过了吗?陪你一起做手术,大丈夫一言九鼎,怎么能说了不算?” “好了,别逞强了,走吧,咱们吃饭去,吃饱了一起睡觉。”杜清酌扯了一下龙云轩的袍袖。 龙云轩有点兴奋,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的,一起睡?” 这个男人在想什么? 杜清酌脸就是一红,大乾的男人真龌龊。 “你想得美,我说的是时间上的一起,不是空间上的一起。”说完跺了跺脚,捂着脸跑开了。 龙云轩苦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什么叫时间上的,什么又叫空间上的?说好了一起的,怎么自己跑了。 …… 龙门关紧闭城门休整了三天,伤员都已经治疗完毕,军队也焕发生机。 经过友好协商,公主驻扎在北门的五万人回西邦了,带了龙云轩的密信,小七不会难为他们。 公主在西邦有封地,队伍回西邦直接回封地,也不打算再去她皇帝老爹面前晃荡,毕竟公主不在,怕自己老爹难为他们。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龙云轩比较为难,公主殿下和她那脾气不大好的女将朱莉,死也不肯跟着队伍一起回西邦。 这两位姑奶奶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说的,杜清酌原来是个小黑丫头,是敷了美白的面膜,才变得这么水灵。 她们跟杜清酌买了一些面膜,用了几天感觉良好,在白成瓷人之前,怕断货。 还有,她们说大乾的男人能文能武,长得还好,要跟着龙云轩去京城长见识,才不要回西邦面对一群粗鲁无礼,带着腥膻味道的臭男人。 龙云轩就很纳闷,再怎么说,丁元庆也是胡玲子的丈夫,怎么就没见她有过一丝一毫的担心,难道西邦人都是这么不长心的吗? 龙云轩苦口相劝:“两位,你们毕竟是敌国的公主和女将军,我们刚刚打过仗。” “如果我把你们带回京城,无法保证大乾的老皇上不秋后算账,说不定,一个激动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就算是不砍脑袋,万一把你们随便找个人嫁了,你们可就回不去家了。” 听了龙云轩的话,胡玲子和朱莉互相看了一眼,小脸放光。 龙云轩心里暗叫不好,到底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她们俩表情过分精彩了。 胡玲子和朱莉哈哈大笑:“那就嫁吧,那个满目风沙的西邦,不回去岂不是件好事吗?大乾男人那么好看,嫁一个也无妨。” 龙云轩扶额,为什么重点是最后这一句,前面那句被你们两个吃了吗?砍脑袋,你们真的那么无所谓? 还有,胡玲子不是丁元庆的妻子吗?她怎么还有再嫁的想法,西邦女人真是无情无义啊。 既然两位姑娘不爱走,龙云轩也不好用赶的,而且两个人这会儿根本不象征战沙场的女强人,就像两个贪玩贪吃的小姑娘,龙云轩也懒得再管,随她们去吧。 至此,两个西邦女人留了下来,俩货没事就往杜清酌帐里跑,妹妹长妹妹短的,又是羊毛毯又是雪山莲的,把个杜清酌哄得晕晕忽忽,美白面膜一桶一桶地往外拿。 面膜杜清酌是拿出来了,那可不是白给的,是要收钱的,小智那张大嘴等着呢,杜清酌可不敢瞎大方。 现在远在边塞,来钱的道道都没了,卖几桶面膜还能有点儿小收入,杜清酌也是抠门儿的紧。 有两个姑娘陪着她,还能挣银子,杜清酌也乐呵,龙云轩见小姑娘高兴,也就不再有赶走两个西邦女人的想法。 …… 陈云启和顾子锋在外面晃荡有些日子了,不能只拔一只羊毛,也不能只让一匹马累死。 龙云轩和暗影商议了一下,从风堡勇士和龙家军中选拔一些能人,让风堡二堂和三堂主带着去替代陈云启和顾子锋,两人回龙门关休整。 大苍山上,陈云启和顾子锋可是把丁元庆折腾够呛,满山追着丁元庆跑,不是突然来个三连射,就是大半夜遭遇鬼打墙。 丁元庆两鬓新出了不少白发,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岁,有时他就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为什么要背叛大乾?为什么要和龙云轩开战? 好好当个龙家军的帐下将军不香吗?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龙门关守将,已经有了厌世的情绪。 当天傍晚,陈云启和顾子锋回来了。 顾子锋仍然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手拿折扇,风度翩翩。 陈云启可就不一样了,他的三连射震慑整个边塞,一提他的弓和他的箭,敌人是闻风丧胆,就连丁元庆,都被他吓得滚落马下,这是何等的威风。 此时的陈云启,腰跑细了,腿跑长了,大肚子也跑没了,脸膛虽然黑了一些,但是,原本的大脸蛋子刀削斧凿般地有了力体感,整个人帅极了。 大军进城,陈云启走路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昂头挺胸,大步流星,七个不服八个不愤,以为自己就是军中最靓的仔。 龙云轩站在城门楼看着自家表兄,不由得扶额。 城中女子,一个脑回路清奇的胡玲子,一个脾气暴躁古怪的朱莉,再有一个就是小军医杜清酌,就这仨。 对了,还有公主和女将军的两个丫鬟,剩下清一色的爷们儿,你拿那个调调给谁看呢? 第一百一十一三章 比试 陈云启和顾子锋大队人马进了校军场,阵形刚稳下来,就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听说陈将军百步穿杨,三箭连射,拳脚和轻功都很厉害,我要挑战你。” 说话的正是朱莉,嗖……一根长枪飞过来,直接扎在陈云启面前的地面上,长枪立在那里微微颤抖,嗡嗡作响,接着一身红衣的朱莉跳出人群。 陈云启走路象是踩弹簧,狂妄得不要不要的,此时他风头这么盛,还有人敢出来挑战他,还是个女的,这就让陈云启没有办法不接受。 “来啊,怎么比你划道,我陈云启奉陪。” “先比骑射,再比兵器,最后比轻功。”朱莉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显得英姿飒爽。 “好!” 打仗打了这么久,枯燥的军旅生活淡出个鸟,这一场比武除了守城门的和巡逻的没来,其他人都过来了,连刚刚能下地的林二都来了。 所有人围在校场周围,龙云轩和暗影还搬了凳子拿了茶水。 胡玲子一见龙云轩,赶紧挤在他右边,她听丫鬟说过,龙云轩和杜清酌有点小暧昧,她发誓要把这帅气,还会打仗的将军抢过来,先占个有利地形。 龙云轩嫌弃地看了胡玲子一眼,刚要说话,就见杜清酌远远的来了。 暗影和龙云轩两个人互看一眼,立刻有了抢人的冲动,暗影马上冲着杜清酌招了招手,命手下拿个凳子放身边,然后献宝一样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口袋递给她。 “我让人从南邦给你带回来的干梅子,你看爱不爱吃,爱吃下次还给你带。” 暗影对杜清酌格外宠溺,却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像极了父亲或是兄长,这让龙云轩一头雾水,更加好奇两个人的关系。 龙云轩原本打算让杜清酌到自己身边来,直接让暗影给截胡了,一张脸沉下来,好像刚刚被打劫。 那边杜清酌没看出龙云轩的不快,还冲着暗影弯着眼睛笑:“嗯,好吃!” 不就是个破梅子吗,龙云轩下定决心,以后一定给杜清酌找来更好吃的东西。 胡玲子一直身在西邦,没见过南邦的小零食,看着杜清酌吃的香甜,一时间忘了要抢龙云轩的事,凑过来眼巴巴看着杜清酌吃。 杜清酌把布袋子一伸,大方的请胡玲子。 胡玲子眉毛都笑弯了,刚吃了两颗,杜清酌把口袋一收:“好吃不?” 胡玲子点头,伸手还想再拿。 杜清酌拍掉了胡玲子的手:“拿银子来。” 龙云轩和暗影嘴角都是一抽抽:“这丫头也太抠了。” 比赛这就开始了,百米外一个靶子,朱莉第一箭正中红心,第二箭射中第一箭的羽尾,直接把第一箭劈成两半,第三箭射中第二箭的羽尾,又把第二箭劈成两半。 有士兵取下箭,三箭连在一起,像一只大鸡毛毽子。 陈云启冲着朱莉伸出大拇指,这个女人是个神射手。 陈云启他大手一挥,七个士兵出列,每个人举着一个靶子,靶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士兵们穿梭着跑起来,来了个活动靶。 “说吧,你要啥颜色?”陈云启看着朱莉。 朱莉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红的吧。” 陈云启连瞄都没瞄,搭弓就是一剑,红色的靶子应声而飞,直接钉在校场的围墙上,那个举着红靶子的士兵看着自己的手,不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 陈云启这一手果然漂亮,人家打的可是活靶子,而且是快箭,这要是上了战场,谁能站着让你射,谁又能给你瞄准的时间呢?陈云启这一手在战场上更好用。 “再说吧,要什么颜色,说两个。”陈云启拍拍手上虚无的灰。 “绿色和黄色。”朱莉没客气,直接报了颜色。 陈云启看了一眼跑来跑去的士兵,确定了绿色和黄色的位置,搭上两只箭,抬手就射。 一绿一黄两个靶子钉在围墙上。 “再来,说三个颜色。”陈云启在朱莉惊愕的目光中面不改色。 “不要紫色,剩下三个都给我射掉。”朱莉就不信了,陈云启的箭就那么听话? 陈云启这次看了两秒,确定了三个士兵的位置和奔跑速度,然后搭上三支箭,一抬手,三箭齐发,三个靶子乖乖上了墙,全场一片叫好之声。 “算你赢,咱们比兵器,我用枪。”朱莉飞起一脚,把钉在地上的铁枪踢得弹起来,伸手捞在掌心,直接耍了个枪花。 陈云启顺手从龙云轩腰间抽出青龙剑,一个飞身和朱莉打在一起。 这一打起来,可就好看了,两个人势均力敌,打得不分胜负,生生打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陈云启手中宝剑占了便宜,一剑削断枪杆。 陈云启把剑扔给龙云轩,大方道:“这局算平了,毕竟我表弟的佩剑是龙家传家宝,我占了兵器的便宜。” 朱莉点头赞到:“够男人!” 第三场比试轻功,一支红花系在旗杆上,旗杆两边各搭着一根竹竿,两人一人一根竹竿,谁先爬上去拿到红花谁赢。 龙云轩宣布开始,嗖嗖嗖,朱莉如同一只燕子,两手抓着一根竹竿,两脚入蜻蜓点水,轻轻巧巧向上爬。 陈云启先是站在地上看着朱莉爬,等朱莉爬到三分之一处,陈云启才开始动起来。 陈云启脚尖点地,一下子跃上另一根倾斜的竹竿,借着竹竿弹起的力,直接升到半空,落在竹竿中央。 再借力跃起,离旗杆顶还有三尺,第三次跃起,摘了红花跳下来,朱莉才到竹竿一半。 “我说朱丫头,你是不是对轻功有什么误解,你那就是单纯的爬竹竿,根本不叫轻功好不好。 朱莉缓缓从竹竿上下来,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满脸微笑来到陈云启面前:“陈将军好功夫,朱莉服了。” 这个夸赞就很好,直接把陈云启乐的大嘴咧到腮帮子。 陈云启一搓鼻子道:“这算什么,我最胖的时候,右手还有伤,五个手指头都伸不直,有人到我表弟家偷袭,我一路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现在瘦了,手段就更厉害了呢。” 这小子开始吹牛,其实陈云启借住在翠竹斋时,确实和偷袭将军府的人交过手,那是人家急着走不恋战,再说双方也就是打了个平手,哪有什么屁滚尿流? 暗影那边就是一愣,看了看陈云启,然后站了起来,一招手:“陈胖子,我跟你过几招可好?” 第一百一十四章 身份 陈云启打量着暗影,虽然两个人没有正式见过,却是从顾子锋口中听说过,这个暗影可不是一般人,风雨雷电四堡为什么风堡排在前? 那可不是为了叫起来顺嘴,那是暗影这个堡主靠一已之力打出来的,就是说四堡之中,暗影武功第一。 就算这样又如何,陈云启此时风头正盛,哪有怂的,比就比呗,说不定就赢了呢?说不定赢了以后,他陈云启弄个云堡雾堡什么的,就排在风堡前面。 陈云启暗自盘算着,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窃笑,看在暗影眼里,这小子就没啥好肠子,一脸的欠揍。 暗影身形一拔,直接从座位跳到陈云启面前,那可是隔着半个校场呢。 陈云启没想到暗影一纵身跳这么远,直接吓了一跳,双手挡住脸,以为暗影要打他。 暗影冷冷一声:“臭小子,你是不是对轻功有什么误解,你那只是单纯的蛤蟆跳竹竿,根本不叫轻功。” 暗影直接把陈云启自己说的原话改了一下,然后怼了回去。 陈云启觉得暗影有点不可理喻,跳竹竿就跳竹竿,为什么还加个蛤蟆?有这么帅的蛤蟆吗? 暗影一指气呼呼的陈蛤蟆,不,陈云启,淡淡道:“来吧,看你现在瘦了,又是怎么样把我打得屁滚尿流。” 陈云启满肚子都是疑惑,这个暗影怎么如此阴阳怪气?以前他们没什么过节吧,好像对自己很有意见的样子,是自己太过出众,又被人妒忌了? “打就打,”陈云启的字典里没有怂这个字,摆出个架势,冲着暗影招了招手。 暗影一撩袍子,袍子一角系在腰间,也没有什么花架式,双拳直接轰向陈云启面门。 这一开打,陈云启就后悔了,出了京城还没遇到过对手,如今的不败战绩,有点悬啊,这要是回了京,该怎么和他的纨绔兄弟们吹牛皮? 两个人都没用兵器,陈云启一双拳也是虎虎生风,使出吃奶的劲儿,却碰不着暗影一个布丝。 暗影此时也很吃惊,这小子行啊,几个月不见,很有长进,大概是手治好了,整个人都有了自信,练武的情绪也高涨起来,进步神速。 你来我往打了十几个回合,两个人都是擦身而过,互相谁也碰不到谁。 暗影心中琢磨,自己要是不拿出底牌,看来还干不过这小子,要是这次不把陈云启打服,下次可能比屁滚尿流这样的词还要过分,暗影不爱财不爱权,就是爱面子。 暗影脚下换了一种诡异的步伐,越打越快,整个人如穿梭的蝴蝶,真的成了一道残影。 没多会儿,陈云启挨了三拳两脚,全都是奔着脸上使劲儿,一边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另一边脸上一只黑乎乎的大鞋底。 陈云启识时务,一个高跳出校场,指着暗影:“我,我认输!你,我认识你!” 难怪一说起从前的事暗影就急了,当时月黑风高,贼人又带了面具,单凭长相,陈云启认不出来,可是他们过过招,陈云启认识他的功夫啊。 没用出诡异的步伐,陈云启还有点半信半疑,这下他算是彻底想起来了,那天要不是夜袭者用出这个步伐飞速逃蹿出府,陈云启再拖上片刻,龙云轩和小四赶到,肯定让他栽在龙府,根本跑不出去。 夜袭龙府青竹园的,就是面前的暗影,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说,当天暗影入府,根本就没拿出真本事,不然的话,就凭陈云启那一身肥膘,和暗影过不了三招。 龙云轩没让陈云启说下去,听了暗影阴阳怪气的话,再看陈云启的反应,他已经猜到了一半。 龙云轩对着全体将士道:“乐呵乐呵就可以了,今天的比试就到这里。有事的去做事,没事的可以休息,明天咱们再分一部分人帮着抓丁元庆,早点平了叛军,回家去疼媳妇,孝顺爹娘。” 校场一片回应:“是!”人群散了。 龙云轩伸手拉着暗影:“堡主,龙某有事请教。” 一看龙云轩和暗影脸色都很郑重,就连陈云启,也一反平日的嘻嘻哈哈,杜清酌心里有点慌,扯着暗影的袖子,也要跟着一起去。 龙云轩看着暗影袖子上那只白嫩嫩的小爪子,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不就是想扯袖子吗?今天早上刚换了一身新衣服,袖口绣着金丝的万字花纹,干干净净,又贵气又好看,这样的袖子不比暗影那黑不溜秋的袖头子香吗? 龙云轩想知道暗影身份的心情更迫切了,四个人急急忙忙进了中军帐,命人上茶。 全都坐下后,龙云轩这才说道:“龙某有一事想请教堡主,还请堡主以实相告。” 暗影看了龙云轩一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已经被陈云启看破,暗影也不想再瞒下去了,再说,有些事情有龙云轩这面大旗,做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我除了是风堡的堡主,还是杜府管家的儿子,我另一个名字叫杜富。” 就这么直接?龙云轩郁闷了,早知道早问了,何必憋了这么久,这阵子一想起暗影和杜清酌无障碍交流,就连睡觉都不香了,要不是两人看上去并无儿女私情,龙云轩觉得自己可以原地爆炸。 杜清酌听了暗影的话,就是一愣:“影爹,杜富我见过,可不是长你这样的。” 暗影揉了揉杜清酌的头顶:“傻丫头,我能在杜府以真面目示人吗?” 龙云轩一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目睹了一个温柔的摸头刹,他想剁了暗影那双手,小丫头的脑袋他还没摸过。 暗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走到一旁背对众人在脸上捣鼓了一会儿。 再转过头时,一双龙眼变成细长的丹凤眼,脸型也尖削细痩,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确实是杜富。 杜清酌直接被暗影这手绝活吓到了,这个世界的人太可怕,以后可得长个心眼,说不定哪天身边的人被换掉了,还傻傻的不知道。 另一方面,杜清酌心情雀跃,不愧是自己的影爹,易容术都会,不由得开心道:“影爹太厉害了,改日一定要和你学上几手,什么易容了,什么轻功了,还有那个乾坤大阵。” 听到这里,龙云轩想把椅子搬到两个人中间去,但他硬是忍住了,臭着一张脸道: “清酌,人家风堡堡主的独家秘术和阵法,怎么可以轻易外泄,你老老实实当你的军医,就算不会这些,日子也错不了。” 要学可以和你家将军学嘛,你家将军的轻功貌似比暗影还高上一丢丢,还有青龙剑啥的,只要你想学,我可以手把手教。 杜清酌现在是看暗影咋看咋好,龙云轩就是有一万个不服气,还不能明说,憋着气坐在一旁,手下茶碗上的青花都快被手指头搓没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认亲 暗影很快换回自己的真容,四个人重新坐回椅子里,品着茶继续聊。 龙云轩想起之前的调查,夜入青竹园的人来自杜府,杜富住在杜府,暗影这段话,倒是和他调查的线索对上了。 当时来人又点柴火又敲锣,弄的声势浩大,龙云轩就觉得来人并没有恶意,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警告。 也正是因为那次敲醒了龙云轩,不然的话,谁会想到杜清酌这个无权无势的小丫头,也会遭坏人暗算,这才有了龙云轩和小五没事爬墙头,接杜清酌和小毛驴回家。 龙云轩皱起眉:“堡主,据龙某所知,杜富也算是杜长青的心腹,你又为何会暗中帮助清酌呢?你可别跟我说,杜长青念着清酌是自己的侄女,是他让你这么做的,杜大人根本就没那么认亲。” 暗影站起身,来到杜清酌一旁,然后对龙云轩和陈云启道:“你看看,我们两个长的是不是有点像?” 以前没往那处想,如今被提醒,龙云轩和陈云启终于发现,这两个人眉毛和眼睛还真是酷似。 “这……”杜清酌见龙云轩和陈云启都愣住了,就知道自己和暗影是真的像了,小眉毛一挑,一脸兴奋道:“影爹,你不会是我亲爹吧。” 暗影扶额。 杜清酌脑洞立即大开:“影爹,让我猜猜,肯定是你少不经事的时候就生了我,没有能力扶养,才把我送到杜家当女儿的吧。” 杜清酌一脸的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原来我就是一个弃婴。” 原本还一脸开心的杜清酌,想到自己是弃婴,看着暗影的眼神渐渐带上了哀怨,一副戏精上身的样子。 暗影没想到这丫头这么能胡诌。 “打住,谁说你姥姥不疼舅舅不爱了?你在临江村这些年,哪一年我没打着杜长青的名义给你送金银,送粮食?” 暗影就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孩子。 杜清酌嘴一扁:“怪不得,姜晓云一个寡妇这么有钱,原来那都是我的啊!可是那些钱都让那黑心母女给贪去了,我也没花着啊!我的钱啊!” 这就有些冤枉了,一想起小牧童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杜清酌心里就替她难过,一想起那些钱,杜清酌心疼欲裂。 暗影手一摊:“我怎么知道姜晓云那个女人如此可恶,当时我的身份很敏感,根本不敢接近你,实在是不想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爹!”这下杜清酌认定了暗影就是自己爹,眼泪都下来了,就差抱着暗影的胳膊抹鼻涕擦眼泪了。 暗影听见这脆生生的一嗓子,就是一哆嗦:“别瞎叫,我还没有娶妻,哪有你这么一个蠢闺女。” 暗影见杜清酌智商如此欠费,很是嫌弃。 被泼了冷水的杜清酌非常失望:“不是亲爹?那你是谁啊?我可真的不想要杜长青当爹,本以为可以换一个,这还换不了了。” 杜清酌长吁短叹起来,这么好的一个换爹机会,就这么没了。 暗影、杜富双重身份相差如此巨大,那么神秘,又不是杜清酌爹,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说自己会给杜清酌带来杀身之祸? 三个人看向暗影,希望得到一个满意的解释。 暗影长出了一口气:“其实,我还有一个名字。” 陈云启喃喃道:“这位堡主,您的名字还真是多。” 暗影白了陈云启一眼:“就你话多,再打断我,我就不说了。” 陈云启吓坏了,要了亲命了,这会儿好奇心都要生根发牙开花了,您要是不说了,还不如把我捏脖子吊起来,比啥都难受,陈云启直接双手把自己嘴给堵了起来。 暗影威胁了陈云启,看着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心里舒服了,接着道:“我从小父亲给取的名字,叫做莫银霜。” 姓莫!龙云轩立刻想起杜府五小姐生母也是姓莫。 暗影很快印证了龙云轩的猜测:“我有一个姐姐,名字叫莫离。” 龙云轩握紧的手松开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解开了。 杜清酌搜索小牧童的记忆,这个叫莫离的正是自己娘亲。 暗影如倒豆子,全盘托出:“当年杜长青亲手制造一场冤案,害我莫家上下几百口被斩刀下。”暗影脸色突然变得阴霾,眼中的怒火如同凝成了实质。 “我义父杜有是个重情之人,姐姐曾救过他母亲的性命,他用自己的幼子和我互换了身份,把我从那场血腥屠杀中救了出来。” “我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真心认他为父,从此我代替了义父的儿子杜富。” “我和义父相貌上出入太大,身在杜府,不得不防,于是每日以假面示人,表面上为杜府爪牙,实则在暗中寻找机会以报灭门之恨。” 提起当年惨案,暗影眼中隐隐有泪光:“龙将军,我这次帮你,除了不忍心大乾百姓被西邦奴役,还有一点。” “希望你助我查出当年的真像,还莫家一个清白,让那个背信弃义,抛妻弃子,杀我莫家满门的杜长青得到应有的报应。” 中军帐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弱弱的声音道:“原来,您是我亲娘舅。” 不管怎么说,来到这异世,暗影是杜清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那句老话她忘了怎么说,反正是见舅如见娘,能有这么个舅舅,她突然觉得不那么孤苦伶仃了。 难怪最初她想叫暗影哥哥的时候,暗影很生气,叫影爹,他倒是顺过气了,这是怪自己差了辈分了。 龙云轩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心里踏实了,他最怕听到的,是这个暗影和清酌青梅竹马,或是从小指腹为婚,那他就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最近,心里有个可怕的想法,压也压不住,一直在往外跳,杀了暗影抢夺杜清酌,可是……这有背自己的良心,这下好了,舅舅和外甥女,哈哈。 杜清酌和暗影相顾无言,一副相认恨晚的样子,暂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有陈云启注意到一向城府很深的龙云轩,此时面色各种变化,从惊到喜,非富多彩。 陈云启心里长叹一声,恐怕自己以后再也不能充当知心大哥哥,对龙云轩感情上的困惑指点一二,看样子人家已经无师自通了。 什么钢铁直男,什么冷面冷心,什么不懂怜香惜玉,那都是因为没遇上对的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工具人陈云启 甥舅二人相认,之前的一幕幕如同在杜清酌和暗影面前放电影。 第一次在临江村见到杜富,那时他就知道杜清酌才是亲外甥女,怪不得当时看杜清酌的眼神那么复杂,那些冷淡和疏离,也是故意在掩饰,就怕给杜清酌带来危险。 后来,杜清酌在路上挖大坑,害的姜晓云和杜月升狼狈不堪,杜富临走前竖起大拇指,那也是真心在夸她,终于学会了反抗,终于学会了保护自己。 还有小八,杜清酌想养条看家狗,狗就自己来了,还是那么一只浪荡狗,见了暗影也不咬,还一副狗腿样,当时的小八就象是暗影放在杜清酌身边的一个探子。 其实就是舅舅放心不下外甥女,又不方便亲自保护,这才把小八留在杜清酌的身边。 杜清酌终于把一切想明白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舅舅暗中守护自己这么多年,竟然毫无察觉,真是笨死了。 不对,那可不是自己笨,应该是小牧童比较笨,自己还算是聪明的吧,杜清酌从不会把自己看低,还好有个小牧童背锅。 这一瞬间,杜清酌释然了,不管原来混得多惨,这世上有一个人暗中为你遮风挡雨,那些苦,也就无所谓了。 杜清酌轻声道:“舅舅,这么多年都是你一个人熬,辛苦了,以后不会了,你还有清酌。” 暗影已经十几年没哭过了,可是听了杜清酌的话,他突然就泪目了,每每想父母,想姐姐,想亲人,他都会站在院子里的一颗柿子树下,因为那棵树,是姐姐种下的。 想到姐姐,暗影更咽道:“清酌,我莫家这一辈有四个孩子,你娘亲是长姐,当年你外婆生我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好,我从小是你娘亲带大的,都说长姐如母,我和你娘最亲了。” “莫家被陷害满门抄斩,可是你娘却活着,因为她早就嫁为人妇,而且夫君是当事人杜长青。” “杜长青不想自己的妻子身负重罪被斩,倒不是为了夫妻间的情分,而是怕连累了自己,就动用关系把你娘摘了出来”。 “你娘她一直忍着悲伤,在杜长青身边苟活,因为那时你还小,她不想你有事,也因为一直在找机会报仇雪恨,谁想到杜长青为了攀高枝,把你娘休了,把你送去了临江村。” “你走后,我本想表明身份,去安慰你娘,可是我发现,你娘失踪了。” “舅舅也是一直暗中查找你娘的下落,却总是石沉大海,舅舅也不忍你在乡下受苦,想过把你接到身边,可是身在杜府,就不能照顾你,离了杜府,又怕打探不到消息,舅舅左右为难啊。” “清酌,舅舅真的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眼看着她在杜长青手中苦捱,眼看着你在姜晓云手下吃了那么多苦,可是却不能伸手相帮。” 一时间,暗影说不下去了,所有的悲伤都堵在心口,难以下咽。 杜清酌连忙上去扯住暗影的袖子:“舅舅,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好,以后清酌会好好听你的话,和你一起找娘,和你一起报仇,以后清酌会孝顺您,您千万别难过。” 暗影红着眼眶看了一眼杜清酌,欣慰道:“果然是我莫家的子孙,清酌你这一手医术,让我这个当舅舅的很是骄傲,如果你娘知道了,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个人越说眼泪越多,看得龙云轩心痛不已,赶紧上去打圆场:“清酌,别哭了,认了舅舅是喜事,咱们备桌酒席,高兴高兴!” 于是,龙云轩张罗了一桌子酒菜,庆祝杜清酌认下了舅舅。 有了杜清酌这层关系,龙云轩帮暗影办事倒是不留余地,这可是未来媳妇家的冤屈,他不操心谁操心?媳妇舅舅吩咐的事,他不表现谁表现? 分析了暗影的话,龙云轩自然也明白了杜月升李代桃僵的事实,对杜月升的人品,更加不敢苟同。 只是,紫玉还在杜月升手上,当初的救命之恩还没报答,回去要怎么退了这门亲事呢? 龙云轩既高兴又失落。 高兴的是,一顿酒喝下来,暗影倒是对自己很是夸赞,终于得到未来舅丈人的认可了。 失落的是,暗影说过,娶杜清酌就不能再有别人,他也觉得有杜清酌一个足够了,可是要怎么处理杜月升呢? 好后悔自己当初对感情不负责,轻易就应下了一门婚事,现在可好,头大如萝。 酒过三巡,看着陈云启也吃饱喝足了,龙云轩对陈云启道:“表兄,这边有舅舅帮忙,收拾丁元庆也用不了几日,你还是先回京吧。” 陈云启就是一愣:“为啥?你嫌我大米饭吃多了?” 龙云轩白了陈云启一眼:“我差你那一碗两碗的?” 陈云启伸出三根手指:“我一顿三碗。” “那也不差。”龙云轩深感自己这个表兄脑回路清奇,和那个西邦公主倒是有得一拼。 “当时走得匆忙,我都没和我娘打个招呼,我想让你回去给爷爷和我娘报个平安。”龙云轩拿出一封书信,是自己早就准备好,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 “还有一个,就是表兄你在京城朋友多,路子广,在京城提起表兄,比我这个将军还来得方便一些,我想早点开始调查清酌娘亲的下落,早点调查莫家的冤案。” 龙云轩夸陈云启没留余地,这一顿吹捧,陈云启很是受用,他知道,自己表哥禁不起夸,这么忽悠他,他做事一准头拱地。 果然,陈云启当即放下碗筷:“既然事情如此重要紧急,那我现在就出发了,走了有些日子,我也想我爹娘了。” 没想到陈云启还是个急性子,不过这性格,龙云轩他们三个很喜欢,三个人看着陈云启,就象看着非常好用的工具,露出三张满意的笑脸。 三人心有灵犀,全都放下筷子,直接找人帮陈云启收拾东西,没过一个时辰,三个人急匆匆把陈云启送出了龙门关。 陈云启看着龙门关已经合上的城门,挠了挠头,分别不是件伤心的事吗?怎么觉得这三个人好象很欢喜的样子,看那眼神,巴不得陈云启插个翅膀飞回去。 草率了,不该这么痛快答应,至少装出不情愿的样子,让他们也着着急。 唉,只有这么优秀的我,才能担得如此的重任,工具人陈云启快马加鞭,一路向着京城进发。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擒丁元庆 送走了陈云启,龙云轩回家的心也更急切了。 他急着回去解决和杜月升之间的婚事,他也明白,这婚事如同一把刀,生生横在他和杜清酌之间,让他和杜清酌有了隔阂。 第二天一大早,龙云轩清点兵马,风堡勇士和龙家军汇在一起,留下一万人守护龙门关,其他人出发进山,准备剿灭丁元庆。 大苍山中,丁元庆站在一棵大树下,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首先是粮草,突然断供,让他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调查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陈云启那厮就毫无底线的缠着他,如同牛皮糖,甚是讨厌。 好不容易找机会和陈云启正面开打,就和龙门关失去了联系,如同一只孤军,被困在龙门关外,再加上风堡勇士突然出现,彻底把丁元庆的阵脚打乱。 想着想着,丁元庆身后起了一层冷汗,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如果他的粮草是龙云轩给断了,那后面的一切就好解释了。 先给他断粮,让士兵的战力大打折扣,再由陈云启引他大军出关,偷袭,最后分两部分剿灭。 他为什么要造反?他为什么要和龙云轩开战?他更后悔了。 二十五万士兵,兵强马壮,期间还有身材粗壮,骁勇善战的西邦勇士,被龙家军和风堡勇士追着打,要知道,人家几队人马合在一起,也不过只有八万人。 到了现在,丁元庆对龙门关不报什么希望了,肯定是失守了。 没了主帅的龙门关,人心不齐,分崩离析,自己在还好,能压得住公主和赵士杰,他不在,这两个本就不安分的人,自己都能打得头破血流。 在大苍山里奔波了十多天,风吹日晒雨林,丁元庆早就没有了当日的意气风发,青丝间有了白发,原本帅气的脸被蚊虫咬得肿涨充血,嘴唇干裂,身体削瘦,看上去老了至少十岁。 “禀报将军!”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匆匆来到丁元庆面前。 看到这个士兵,丁元庆心里升起一缕希望的火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大概有三五十人,到现在还没见一个活的回来。 丁元庆虚抬了抬手,让士兵不必跪拜:“赶紧说!现在外面到底什么情况。” 士兵抱拳低着头:“回将军,龙门关三天前就已经失守,吴世勋战死,手下士兵无一生还,赵士杰被活捉,手下西邦士兵几乎损失殆尽。” 丁元庆心下一沉,虽然已经提前料到了事情的结果,可亲耳听说,还是不由得心如刀割。 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丁元庆突然问道:“还有公主呢?公主怎么样了?她手下的人还安全吧?” 顶着丁元庆热切的目光,这个士兵有点儿不太敢回答,丁元庆见状心里更觉不妙,厉声道:“你再不说,小心军法伺候!” 士兵很为难地措辞,然后慢吞吞道:“将军,公主全程没有参战,先是把人马打发回将军府,然后又出了龙门关,三天前突然返回西邦去了,公主本人……” 士兵抬头看向丁元庆,丁元庆脸色青黑,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士兵硬着头皮道:“公主一直和龙云轩在一起。” 丁元庆听完这话,腿下一软,差点儿一个屁蹲坐在草地上。 士兵赶紧上前扶住丁元庆,心里暗道,我不想说,你非让我说,这顶帽子比大苍山还绿,将军你戴着可还好? “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丁元庆打发走士兵,脚步踉跄着回到自己帐中。 丁元庆拿起自己的佩刀,对着胸口和脖子各比划了一番,最终当啷一声,刀被扔在一旁,想死,但他没这个勇气。 这次大败,西邦老皇上肯定对他很失望,西邦公主又跟着龙云轩跑了,没了公主这个依仗,他在西邦根本无法立足,现在反了大乾,又去不得西邦,天下之大,竟然没了能容他丁元庆的地方。 丁元庆一脸茫然,呆坐在营帐之中。 “将军!龙云轩已经带着大队人马杀进大苍山,走,我们赶紧逃命吧。”一个护卫冲进营帐,高声呐喊着。 丁元庆坐在床边,根本没动,看着护卫的目光略显呆滞。 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了,将军怎么还好象还在做梦,东西也来不及收拾,护卫扛起丁元庆,出了营帐直奔拴着战马的地方,把丁将军往马上一扔,骑跨上另一匹马,两个人落荒而逃。 在树林间骑马很艰难,树枝间有蜘蛛结成的网,躲闪不及,会全都蒙在脸上,粘乎乎的,上面还有蜘蛛来不及吃的各种虫子。 有些地方林深树密,树枝会冷不防抽在脸上,如同鞭子,在脸上留下血痕。 丁元庆忍着所有的不适,不敢停下来寻路,拍着马继续在林间胡乱飞奔,跑着跑着,丁元庆心里暗道不对,面前一个被撞破的大蜘蛛网,看上去那么的眼熟,泥马,不是吧,大白天的又鬼打墙了。 丁元庆心中害怕,明知道只要遇上这乾坤大阵,想出去难上加难,但他不敢停下来,停下来就是等死,跑着跑着,他和护卫也跑散了,一个人狼狈的在山里狂奔。 龙云轩和顾子锋合力追赶丁元庆,可这家伙骑的还真是一匹宝马,虽然在大山里打转,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 龙云轩正想发信号,找几个帮手合围丁元庆,就见顾子锋微微一笑:“将军,不必喊人,在下给你变个戏法。” 说罢,顾子锋将双手拢在嘴旁,突然一声大吼:“下三路!” 就见前面跑得正欢的丁元庆突然浑身一抖,整个人从马上坠落下来,他那匹宝马也没收住蹄子,把人扔在林间,自己风驰电掣般地跑没了影儿。 陈云启后劲儿真大,仅仅是模仿他的一声喝,丁元庆第二次应声落马,一头插在草丛中,一动不动。 龙云轩和顾子锋上前按住丁元庆,龙云轩伸手将丁元庆的头从草丛间拎起来,拧过脸来,点了点头:“正是反贼丁元庆,绑了带走。” 至此,一场人数相差悬殊的战争,以弱的一方胜利收场。 ------题外话------ 好好的人不做,偏偏当叛徒,自古背叛祖国的人就没有好下场。 第一百一十八章 恶心的男人 龙云轩派人到附近城镇张贴告示,召回躲在各处的龙门关百姓,下令减赋税三年,让城镇休养生息。 林二身体已经恢复如初,龙云轩命他为城中新任守将,三万人马留给他守城,允许他私下里招兵买马壮大军队。 在暗影的授意下,顾子锋将风堡一堂也搬来龙门关,暗影还把二堂三堂人马都留给他,让他帮着林二守城,毕竟这龙门关打下来不容易,虽然刚受挫,西邦短期内不会来捣乱,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有事情还得考虑周全。 顾子锋此战有功,龙云轩任命他为新一任城主,主抓城中百姓的管理,风堡一向会做生意,也希望顾子锋可以让龙门关这个战后的废墟早日兴盛起来。 暗影遣走风堡其他堂的弟兄,龙云轩通知小七,以后把守大苍山口的任务仍然交给他,但是小八是杜清酌的狗,还是要带着一起回京的。 小八要回家,痴情的狼王怎么肯让它独自上路,更何况,小八肚子里已经有了一窝狼崽子。 狼王目光殷切地看着小七,把它的一群狼交给了小七,小七没想到,他堂堂一龙家军勇士,竟然成了第二任狼王。 小七带着小八和银狼进龙门关的时候,惹来无数好奇的眼睛,对着小八一顿指指点点,这谁家的狗,它身后那是不是一头狼? 银狼跟在小八身后,一脸孤傲,一副谁都不服的样子,却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自家夫人小八。 来到城门口接小八的杜清酌,看着狼王的表情,就觉得有些熟悉,一只狼,它的表情有什么可熟悉的,连杜清酌都搞不清自己的感觉从何而来。 小八摇着尾巴迎着杜清酌扑上来,差一点把杜清酌扑摔在地上,然后就牵着杜清酌的衣襟,把她往狼王身边带。 谁能忍心拆散人家伉俪情深的狼狗夫妻,杜清酌顺了顺小八颈间的软毛,“明白你的意思了,好吧好吧,一起回家。” 小八身后狼王看见杜清酌的手在小八颈间摸索,呲牙,喉间发出低吼。 小八听见狼王吼自家主人,回头一口咬在狼王耳朵上,狼王缩回脖子一脸无辜的呜呜着,这一幕让杜清酌不由得轻笑出声,堂堂狼王就是个怕老婆的。 杜清酌带着一狗一狼回到城南营地,远远看见龙云轩和暗影站在一起,连忙蹦蹦跳跳走了过去。 “将军,影爹,我把我的狗子带回来了。” 暗影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看着杜清酌一脸慈祥,这货还不到三十岁,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老成。 龙云轩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冷着脸很酷很酷,端粥送包子的似乎不是他。 杜清酌突然知道狼王的表情为何熟悉了,原来和龙大将军是同一款的,一想到这里,杜清酌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龙云轩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饭粒啊,那小丫头为什么笑得那么晃眼? 大概自己又帅了吧。 城中战俘已经发放下去,帮助附近城镇挖矿盖房种田,把封住穴位的针法教给军中其他军医,杜清酌她们就要回京了。 丁元庆和赵世杰,他们是要犯,自然不在战俘之列,原本龙云轩人手就不多,顺便把押送要犯的任务也给担上了。 四辆马车相伴走在回京的路上。 杜清酌和两个药童一车,关进笼子的丁元庆和赵世杰各一车,还有一辆马车,里面坐着没心没肺的胡玲子和朱莉,龙云轩和暗影走在前面,贾丁和风堡四堂主霍金玉一路跟随在后面。 按照龙云轩的意思,他不想带着两个西邦女子,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大乾和西邦刚刚打完一场仗,我不想和你们有瓜葛。 可是杜清酌可不这么想,两个西邦女子人傻钱多,财大气粗,这些日子没少在她们手里挣银子,杜清酌坚持着带两个西邦女子回京长见识,龙云轩也无话可说。 胡玲子不是一般的没心没肺,她简直就是没心没肺的天花板,没人可以超越。 前面马车里被镣铐锁住的,可是昔日自己的夫君,一日夫妻百日恩,这些话跟胡玲子说如同放屁。 胡玲子嘴里吃着从杜清酌那里买来的梅子干,眼睛还盯着囚车里的夫君。 丁元庆双唇干裂,祈求公主多次了,看在夫妻的面子上,让她跟龙云轩给自己求个情。 此次进京必死,大乾老皇上绝对不会放过一个造反的将军,还不如求求龙云轩,在这里放了他,天高地远,他再也不会出现在龙云轩的面前。 没想到,胡玲子根本不搭理丁元庆。 “为什么?”丁元庆不解,自从娶了公主,他自认自己待这个女人不薄,这个女人怎么如此铁石心肠。 胡玲子淡淡的看了丁元庆一眼:“我西邦崇拜武力,强者为尊,一个落败的将军,怎能和我堂堂公主成为夫妻?我要把你休了。” 说完,胡玲子扔了一个东西给丁元庆,丁元庆颤抖着双手打开,竟然是早就准备了很久的休书。 “胡玲子,你,你好狠的心。”丁元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胡玲子扔了一颗梅子在殷红的口中,这是刚从杜清酌那里买来的唇膏,边关风大,她可不能像丁元庆一样,嘴都起皮了。 “丁元庆,你别把公主我说得那么不堪,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你,早在三年前,你就已经成婚,现在孩子都两个了,这些事你能瞒过父皇,你却瞒不过我。” “为了与我成婚,你还坑杀了你的原配和两个孩子,你如此狠毒,怎么可以怪我无情。” 丁元庆就是一愣,他做事一向谨慎,怎么会被公主知道了? 丁元庆连忙跪在囚车中:“公主,那还不是因为丁某对你一见钟情,为了求娶公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胡玲子冷笑道:“要不是无意中听到你和你姐夫吴世勋的话,我还真就信了你的,你的相好住在龙门关城西,和吴世勋小妾住一个院子。” 听了公主的话,丁元庆瞬间石化,完了,没想到这个公主并不似表面上那样无脑,草率了。 “我这辈子最恨骗我的人,你这个无情无义,猪狗不如的东西。” 胡玲子一口唾沫吐在丁元庆的脸上,马车帘子放下来,“车夫,我们到前面去,别让我再看到这个恶心的男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路繁花 上辈子,杜清酌把自己埋在医书里,很少出去看外面的世界,这辈子,有了机会她一定要补上这一课。 绿油油的原野,风吹着花香,杜清酌把头探出马车,欣赏一路的风景,这时要是有个单反多好,把这世间的美景都记录下来,如诗如画。 “清酌,要不要上马跑一圈?”暗影勒了勒马缰,脚步慢了下来。 旁边龙云轩听了嘴角一抽抽。 要不是这位大帅哥是自己未来媳妇的亲娘舅,龙云轩早就一鞭把这厮抽到马下,你显摆什么?就你会骑马吗? 龙云轩也不等杜清酌答话,一勒马腹,跨下白马长嘶一声冲了过去。 暗影和杜清酌都听到了马嘶声,转头看过去,就见龙云轩骑着白马已经到了近前,一伸长臂,直接把杜清酌顺窗口从马车里拎了出来。 “舅舅一定是很累了,还是我带清酌四下里逛逛吧。”也不等暗影同意,龙云轩把杜清酌放在马背上,逃一般地跑远了,只留下一路怒骂声。 “你个神经病,你个王八蛋,哪有你这样的,抢人吗?放开我!” 龙云轩也不还嘴,扯着马缰就是跑。 杜清酌无奈:“你弄疼我了。” 龙云轩:“哪里疼?我看看。” 杜清酌:“滚!” 龙云轩脸一偏:“就不!” 白马四蹄腾空,在青青草原一路奔腾,龙云轩承受着杜清酌的拳打脚踢,一手提着马缰,一手还不忘搂紧杜清酌的腰。 暗影驻马站在路边,看着越跑越远的两个人,一脸困惑地对赶上来的贾丁道:“我听说你们将军孤傲清冷,不近女色,这看上去传言有虚啊。” 贾丁单手捂脸,很想说这个没脸没皮的人根本不是我们将军,但他的胆子还没那么大,最终还是讪讪道:“让堡主见笑了,这样的将军,我也没见过。” 银狼和小八追着龙云轩的马跑了一会儿,没追上,悻悻地折了回来,小八追逐着一只蝴蝶,银狼卧在一旁,目光炯炯看着小八。 胡玲子和朱莉听到外面的说话声,立刻变身啦啦队,两个人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冲着远去的白马一边扭动身体,一边挥舞着手绢。 胡玲子哪是寻常人,先前她是对龙云轩有好感,这几天她也看出来了,龙将军早就心有所属,堂堂西邦女汉子,她也不会在感情上勉强任何人。 胡玲子嘴里高声叫道:“呕!呕!呕!将军威武!把小军医拿下!” 朱莉用手做成喇叭状:“拿下!拿下!拿下!” 公主庞大的身躯这么一扭,马车失去平衡,车夫脸色大变:“公主!千万不要激动,你再这样下去,马车就要翻了。” 然后马车就真的翻了,在一片惊叫声中,暗影飞身扑过来,接住被马车抛出来的人,胳膊毕竟只有一双,他只接住了朱莉。 胡玲子从松软的草地坐起来,头上顶着一朵不知明的野花,看起来一脸呆萌。 “朱将军呢?”胡玲子四下里寻找。 “我在这儿呢,公……公主。”朱莉靠在暗影怀里,脸色绯红。 胡玲子觉得身下有什么在蠕动。 “那我身下这个是……” 胡玲子一低头,贾丁半张脸被她坐在屁股底下,正在痛苦地呻…吟。 队伍停了下来,处理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只有龙云轩和杜清酌,迎着太阳直奔天边。 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杜清酌恨死了龙云轩,马跑得太快,她也不敢回头,只能冲着龙云轩的胳膊又掐又挠又咬。 服了,这家伙肯定是钢铁侠的兄弟,肉太硬,皮太厚。 跑到再也看不到马队的地方,龙云轩这才停了下来,松开杜清酌的腰。 小丫头如同暴怒的小狮子,立刻转过身体和龙云轩撕扯起来。 “你有未婚妻,你凭什么招惹我?你这不是在欺负人吗?你个大渣男!” 龙云轩无语,一张脸全是无奈:“杜月升的事,我会处理,清酌,我喜欢的人是你。” 杜清酌就是一愣,却也停止了挣扎,这就表白了?可她还没准备好。 上辈子她都是在里看着别人谈恋爱,我喜欢的是你,那个人我会处理,这不是标准的渣男语录吗? 果真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自大狂,若不是杜月升长得美,你会在龙夫人安排的相亲会上一眼看中她?为什么当时你无视我,现在说喜欢我,信你个鬼。 现在打仗,军中没有女子,不是说军中母猪都赛貂蝉吗?你这是拿我当母猪了? 龙云轩要是知道面前小丫头脑子里想的是这个,就不会眼巴巴的等着她的回应了,还以为自己玉树临风,又如此用心,杜清酌一定会折服在自己脚下,没想到…… 杜清酌一抬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背着小手指着龙云轩:“你个大渣男,我才不做小三,天下男儿那么多,谁要和杜家那朵黑莲花抢男人,掉价!” 说完,杜清酌向着来时的方向走了,留下龙云轩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杜清酌的话,他不是全懂,但也大致明白,杜清酌的意思是不屑和别人抢夫君。 我不够帅吗?那为什么从小到大那么多女子奋不顾身扑向我? 我不够好吗?为了让你吃饱,连喂饭这样的事我都做了,为了让你睡好,我整夜给伤员渡真气,差点气绝人亡。 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喜欢我? 从小到大自信满满的龙云轩,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来时人精马猛一路繁花,回时蔫头蔫脑两臂一耷拉,龙云轩被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彻底整没电了。 看着前面走得不紧不慢的小丫头,龙云轩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都是苦的,正想再说点什么,耳边风声突然变得有些尖锐。 “不好!” 龙云轩一个飞身从马背扑过去,直接把杜清酌压在身下。 “软的不行你还用强的!”杜清酌刚要开口骂人,龙云轩突然眼神变得冷厉起来:“闭嘴!” 话落,龙云轩手指撵出一枚银镖。 这冷到骨子里的眼神,这手上的飞镖,此情此景,杜清酌突然想起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十个刺客 “别动,附近有刺客,十个人,是高手。” 龙云轩在杜清酌耳边急促地说道,说完,整个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耳朵贴在地面上,聆听着大地传来的脚步声。 杜清酌又不傻,十个高手来搞突袭,肯定不是吓唬他俩玩的,事关小命,她哪敢儿戏。 风在野草间穿过,撩拨着两个人的发丝,发丝在脸上胡乱地纠缠,鼻息间都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可是,再绮丽的美景,也比不过空气中杀气的味道。 咔嚓,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有人踩断了两米远的一根枯草,龙云轩突然冲天而起,一把银镖如飞泄的水珠,覆盖了方园十米远的地方。 “啊!”有两个刺客中镖倒地,因为正中要害,这两个人再也没爬起来。 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龙云轩一把将杜清酌扔到马背上,狠狠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 白马如一道闪电,四蹄似乎并不着地,在草叶间暴射而过,龙云轩单手拉扯马缰,人并没上马,上半身贴在马腹上,双腿奋力追随着马匹一起奔跑。 跑出去几十米远,右前方草丛间跳出一个黑衣人。 杜清酌看见来人,吓得尖叫出声。 龙云轩左手一扯马缰,右手搬住马脖子,生生将白马搬向左边,来人一刀贴着白马右边耳朵砍了下去,几缕砍断的马毛随风而去。 好险,要是没有龙云轩,这一刀砍断马脖子,杜清酌也会掉下马去。 杜清酌也不敢再看了,双手抱住马脖子,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心里暗自念叨着,小智小智,想想办法,刺客太猛了,你怎么也得给我整点防身的家伙。 小智幽幽道:“我想给你整把ak,两千万两黄金,你有钱不?” 杜清酌想骂人,明知道她没有,还整那么高端,就不会弄个便宜点儿的货? 此时的龙云轩,纵身一跃,整个人从马背左侧跳到马背右侧,那个劈砍了一刀的刺客没得手,利索的后撤,然后就停下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地看着龙云轩。 这是个人吗?从飞驰的马背上一跃而过?速度如此之快,他还没退出去两步远,衣领已经被牢牢揪住。 啪嚓!一拳头砸在这个刺客的脸上,鼻子顺间歪在一旁,眼睛里有血水流了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这会别说撤了,站都站不起来了。 龙云轩抽出腰间青龙剑,直接将刺客穿了个透心凉。 这边杜清酌还在跟小智互相嫌弃,一个嫌对方没钱,一个嫌对方没本事,最后小智扔给杜清酌一个拳头大的纸包,然后开启了静音模式,不搭理她了。 马背颠簸得厉害,杜清酌尝试几次,都没能顺利打开纸包,龙云轩已经杀了一个刺客,再次跃上马背,带着杜清酌狂奔。 又跑了不到百米,马匹左右两侧的草皮突然翻开,四个人同时蹿出地面,前面两人直奔马上的龙云轩,后面两人一左一右抓住马鞍,想要爬上马背。 这么多人同时压在马身上,再强壮的骏马也得拉胯。 龙云轩一只手提着一人后颈,两脚一踹马鞍,马借着龙云轩的力直接向前冲出去几米远,把两个拉着马鞍想上马的人甩开。 龙云轩借着马力,一个翻身将手中二人直接扯回到地面,脑袋重重地被按在泥里,想要拔出来,就看他们的力气能不能大过龙云轩。 “姓龙的在乎那个小妞,先抓那个小妞。”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已经被马匹甩在身后的两人又提气狂追几步,再次攀住了马鞍。 杜清酌手抖得厉害,一直打不开纸包,那两个攀住马鞍的人一左一右扯住了她的肩膀,同时向后一带,本想着把杜清酌从马上拉下来,没想到一下子把个拳头大小的纸包扯成了两半。 杜清酌就觉得自己身体飞了起来,一直向后仰倒过去,如同坐过山车,吓得她一下子闭上了眼睛。 “啊……什么东西……眼睛好痛,我看不见了。”那两个把杜清酌拉下马的人同时捂着眼睛狂吼出声。 杜清酌就觉得风里充满了麻辣味道,呛得她连着打了三个喷嚏。 是辣椒粉,小智竟然给了杜清酌一包朝天椒。 龙云轩生生将两个刺客的脑袋按进了土中一尺深,然后起身照着两人屁股轮拳狂砸,一人十几下,两棵人树就这么种下了,只是在人树的脑袋和身子中间,似乎少了一样叫脖子的东西。 种完树,龙云轩回头去看杜清酌,就见杜清酌已经被人从马上扯落,坐在一个草窝子上,紧闭着眼睛,一副不敢睁开的样子。 那两个扯他的人捂着双眼,在原地一边嚎叫一边转着圈圈。 龙云轩嘴上打了个响哨,那匹已经跑远的白马扬起前蹄停了下来,一转身又开始往回跑。 龙云轩两步到了杜清酌面前,一伸手抄在杜清酌腰间,白马刚好跑到近前,一翻身,两个人再次上马,也顾不得看什么方向,直奔着前方奔逃而去。 没到一刻钟,十个刺客就剩下三个,这个任务不完成,回去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剩下三个刺客心里有了决绝,拼了。 白马刚好奔着他们藏身的方向来了,三个人冲天而起,三把剑一齐刺向马背上的杜清酌和龙云轩。 龙云轩左手用剑挑飞一剑,右手抱住杜清酌的腰一个纵身跳下马,剩下两剑倒是没刺中人,只是那匹白马怎么也躲不过,腹部中剑,一声马嘶倒在地上。 龙云轩不敢有一毫停留,抱着杜清酌继续跑路。 十个人出任务,就杀龙云轩一个人,龙云轩还带了个拖油瓶,这才不到两刻钟,直接干翻了七个。 这要是回去,估计背后的主子直接就会要了他们的命,三个刺客也是眼红了,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拦住龙云轩,三把剑也不要什么章法,一通乱攻。 龙云轩护国将军的称号真不是吹出来的,此时他即要护着杜清酌,又要和三个剑客周旋,却一丝没落下风,打得三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再这么下去,这三人也是死路一条。 “穿云箭!”不远处一声高喝,一直利箭破空而来。 那两个被扬了辣椒粉的刺客已经恢复了一些视力,其中一人放冷箭,另外一人眼含热泪直扑过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灾多难龙将军 龙云轩把杜清酌护在身后,只身面对三把刺来的长剑。 那一支穿云箭,射箭之人功力不比陈云启弱多少,箭失快得空气几乎都在扭曲,直奔龙云轩的后心而来。 小智!杜清酌急了,差点儿叫出声来。 “来了!”小智一声回应,杜清酌就觉得手上多了个东西,挺沉的,一挥之下,叮的一声,那支箭竟然被手中之物给挡住了。 杜清酌这才看清手里的东西,一只带把的平底锅,精钢打造的锅身,精致的木柄上刻着一排字“章丘制造”,杜清酌嘴角就是一抽抽。 小智你是不是对打架什么误解,拿来的家伙都是厨房用的。 不管了,杜清酌来不及和小智解释了,好在平底锅能不能做饭先不说,抡起来还挺顺手是真的。 那个眼睛被上了辣椒粉的刺客,眼含着热泪,挥着剑朝着龙云轩和杜清酌扑过来。 杜清酌把平底锅往头上一扣,缩着脖子躲了过去。 刺客目标不是杜清酌,也没管她,眼见着龙云轩被前面三把剑缠住,后面这个干脆利剑直奔龙云轩后心。 已经躲过去的杜清酌,转过身,抡圆平底锅,照着那个刺客脑袋就是一锅。 当!刺客迷迷糊糊地转了头,热辣辣的眼睛视线略显模糊,头上一缕血缓缓流下,那表情,有点凶神恶煞。 杜清酌有点儿慌,这家伙瞳孔充血,眼眸瞪得大大的,发缝间有鲜血流出来,直盯盯的样子太可怕了。 “不许看我!不许看我!”杜清酌被那家伙的眼神吓坏了,平底锅上下翻飞,在他头上连砸了十几下,刺客终于噗通一声趴在荒草间没了动静。 杜清酌终于松了一口气。 嗖!远处那个神箭手又开始射冷箭,这一箭直奔着龙云轩的脑袋。 此时的杜清酌也顾不上害怕了,平底锅直接扣在了龙云轩后脑勺上。 叮!箭又被弹开了。 龙云轩也被平底锅的动静吓了一跳,茫然回头的功夫,一个刺客刺出一剑,正中龙云轩大腿。 好个龙云轩,被刺中不但不退,反而挺身而上,把那个没来的及拔剑的刺客吓得松了手,龙云轩冲着刺客的头顶劈下一剑,刺客没了家伙,直接被龙云轩砍翻在地。 噗地一声,这一次杜清酌离得太近,鲜血喷了她一脸,手举着平底锅愣在原地,脚像是钉在了地面,一动也不能动。 这么多人都栽了,剩下两个刺客互看一眼,人多都打不过,就剩这两三个人,还打个屁。 二人转身就跑,龙云轩一剑直奔其中一人下盘,剑锋扫中那人的腿,那人立刻倒在草地上。 最后一人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龙云轩将手中剑直接抛出去,一剑穿透那人后心。 射冷箭的家伙也不敢再耽搁,他离着远,更适合跑路,也顾不上自己的同伴了,顺着原野落荒而逃。 刚刚还一片青葱的原野,此时绿草大片倒伏,横躺竖卧好几具死尸,鲜血浸湿泥土,草尖上还有新鲜的血滴。 被伤了腿的那个刺客,眼看十个人就剩下自己了,腿筋似乎被砍断了,想跑也跑不了,正不知所措,一眼看见了杜清酌。 龙云轩一直护着这个丫头,要是用她威胁龙云轩,似乎还有一线活路,于是他伸手去捉杜清酌。 杜清酌早被鲜血喷懵了,精神也吓得接近崩溃,刺客刚探过身体,她条件反射跳起来,一平底锅砸了上去。 刺客没想到这小姑娘力气这么大,也不知道她手里东西是个啥,反正就是很钢很硬,兜头被砸趴下了。 杜清酌此时闭着眼睛,看也不看面前的情况,手中平底锅不敢停,轮得呼呼生风,就是一顿乱砸。 杜清酌面前这个,怕是此次死得最惨的一个刺客,明明他已经求饶了,杜清酌就是听不见,平底锅依旧砸在他的头上,头顶都快被拍成平的了。 龙云轩看着有些颠狂的小丫头,心中就是一酸,这样的年纪,别的女孩大概还在母亲怀中撒娇吧,杜清酌却已经开始跟着他南征北战了。 龙云轩避开杜清酌的平底锅,一双长臂紧紧地抱住了她:“清酌不怕,人已经死了,不会再吓到你了。” 在龙云轩温暖的怀抱中,杜清酌终于渐渐恢复了平静,喘着粗气睁开眼,一眼看到旁边血肉模糊的尸体,吓得把平底锅扔了出去。 龙云轩一下一下拍着杜清酌的背,轻声安慰着:“没事,有我呢,别怕,我在呢。” 杜清酌终于渐渐冷静下来,马上意识到自己又在龙云轩的怀里了,脸红了,人也急了,挣扎想着躲开。 龙云轩委屈巴巴看着杜清酌:“清酌,我受伤了,你碰到我的伤口了,我痛。” 杜清酌就很无语,真是怕了你了,一个生冷不忌的大将军,动不动就撒娇卖萌,这到底是谁教给你的? 龙云轩才不管杜清酌什么想法,他就知道,这一招一般情况下都很管用。 果然,杜清酌瞬间停止挣扎,一脸焦急:“伤到哪里了?” 无论如何,杜清酌都不能不管龙云轩的伤,这是她的职责。 “腿。”龙云轩皱着眉头,松开了杜清酌。 白色袍子被血浸湿一片,杜清酌一声惊呼:“这么多血!” 想想这个将军也真是多灾多难,第一次救他的时候,听说就是受伤不久,伤口还没能全愈,短短不到一年,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杜清酌用止血带扎住龙云轩腿上的动脉,出血速度变得缓慢。又去看了一眼受伤的白马,白马身子已经有些发硬,肯定抢救不活了。 “这个地方不安全,说不定想杀我的人不止这一伙,我们得赶紧离开。”龙云轩附耳在地面听了听。 想要打扫一下,临时在这里帮龙云轩处理伤口的杜清酌停了下来。 龙云轩说得有道理,现在他受了伤,要是再有刺客,怕是靠一个平底锅都不够给人家做菜的。 “那我们这就走吧。”事不宜迟,当然是早走早好,杜清酌上前扶起龙云轩。 没了马,龙云轩受的又是腿伤,两个人速度很慢。 此时,太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天快黑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香雨客栈 青青草原无边无际,杜清酌搀扶着龙云轩艰难地向前走着。 “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暗影和贾丁身上,他们押送重犯,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是大忌,找不到我们,他们会继续往前走,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出了这片草原了吧。” 龙云轩说话声音很低,失血过多,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见杜清酌没有说话,只是闷头走路,龙云轩心里有些自责。 “对不起,本来只是想带你出来跑两圈,见识一下大乾美景,谁知道害你遇到危险,天都这么晚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害怕?” 杜清酌看了龙云轩一眼,都伤这样了,还在操心她害不害怕,于是点了点头:“害怕……” 龙云轩一张俊脸立刻垮了下来,都是他害的。 “害怕再这么下去,你这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就挂了。”杜清酌停了下来,再走下去,止血带捆的时间太长,将军的腿就废了。 杜清酌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借着落日的余晖,似乎天边有一片黑乎乎的东西,看那形状,难道会是一些建筑? 杜清酌心里升起希望,只是望山跑死马,这草原上恐怕也会如此,想要到那里,不知道龙云轩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支撑到。 龙云轩见杜清酌不说话,可能是心里太紧张吧,于是没话找话:“清酌,刚才和那几个刺客打架的时候,我好象看见你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是个什么武器,现在怎么不见了?” 杜清酌被龙云轩突然蹦出来的问题问得措手不及,吱唔了半天才道:“我怎么知道那是个什么,是从一个刺客手里抢的,用完了就丢了。” 龙云轩有些不信,倒也没找杜清酌话里的别扭,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想好好地和他的小丫头聊天,又不是有意抬杠。 “清酌,真没想到,动起手来,你还挺厉害的。”大概是想起了杜清酌挥动平底锅的光辉形象,龙云轩咧嘴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这天都快黑了……” 杜清酌还没发现自己是个乌鸦嘴,她的话还没说完,原本笑得没心没肺的龙云轩,身体一歪,倒下去了。 “喂!喂!”杜清酌手忙脚乱地想扶住龙云轩的身体,可这家伙又高又重,杜清酌累得快要吐血,也没能把人撑住。 杜清酌翻看了龙云轩的眼皮,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晕过去正好,有些事情不想他看到。 “小智,给弄辆车吧。”杜清酌真的走不动了。 “我算算,来辆经济实惠的。”正当杜清酌要报怨小智抠门的时候,一辆钱江摩托平空出现,国产品牌,是够经济的了。 “别跟我报怨,我想给你弄辆牧马人,可惜现在的钱半辆都买不起,你将就着骑吧。”小智倒也坦诚。 “可是,你就不问问我会不会骑摩托?”杜清酌有点儿急了,前世她也没骑过啊。 “那……现场教学。”一本小册子出现在杜清酌面前。 “你……现场教学也不弄个视频啥的,就这么个文字说明,你这不是玩我呢吗?”杜清酌一边唠叨,一边抓紧时间看小册子。 总算弄明白油门刹车啥的,好在小时候学过自行车,杜清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龙云轩扶上摩托,和自己捆在一起,一阵突突的马达声,野狼摩托在草原上开始风驰电掣。 别说,这玩艺比马快多了,杜清酌脑子里幻想着,自己追风逐电又野又飒的形象,心里很快平衡了。 在天边最后一缕残光快要消失的时候,杜清酌来到了眼中看到的那片黑乎乎的东西近前,还真是建筑,一个土木结构的二层楼,二楼挂着一块牌匾,上写“香雨客栈”。 客栈旁几排绿色的帐棚,此时帐棚外升起炊烟,一些妇人正在忙碌着做饭。 有客栈就好办了。 杜清酌把摩托交给小智收好,使出吃奶的力气背着龙云轩,很快进了香雨客栈。 客栈冷冷清清,只有一个小伙计坐在桌前无聊地数手指,一看到杜清酌,小伙计兴奋地站了起来:“客官,住店?” 杜清酌点了点头:“一间最好的客房,打些热水来,我和我家公子遇到野狼,腿上受了些伤。” 小伙计赶紧跑上来和杜清酌一起扶住龙云轩:“姑娘,要找医生吗?我们这里看似不起眼,可是却有全大乾最好的医生。” 杜清酌眉头就是一皱,若说大乾最好的医生,不应该是我师傅吗? “不必找医生,我本人就会些医术。”龙云轩那样的伤口,非得进行外科手术,杜清酌自己知道,论起外科手术,她才是整个大乾最专业的。 一个客栈伙计,杜清酌也不和他抬杠,两个人把龙云轩扶到二楼,安置在一个房间内,小伙计就跑着去烧热水了。 没过多会儿,热水来了,杜清酌借口要给她家公子清理伤口,怕打扰,直接把小伙计赶出房门,把房门从里面栓了起来。 掀了龙云轩的袍子,青龙剑挑开里面裤子,一个半尺长的刀口皮肉外翻,就那么暴露在杜清酌的面前。 还是先清创,消毒,然后缝合,包扎,到了现在,杜清酌这一套手法已经非常娴熟。 在包扎的过程中,杜清酌看到了龙云轩大腿上的一块胎记。 嗯?这东西看上去眼熟,联想着白天遇刺,龙云轩那冷冰冰的眼神,还有那捏在手里的银镖,还有大将军的身份…… 杜清酌突然想明白了,这个将军,就是她在临江村救下的那个将军啊。 在大乾,所有带兵打仗的士兵首领,都可以称之为将军,和龙云轩认识了这么久,她还从没把此将军和彼将军放一块儿琢磨。 这一开窍,杜清酌才发现自己的蠢,明明那眼神,那身高体态,还有那孤傲的性格,都如出一辙,怎么就没往一块儿想呢? 可能是龙云轩的高傲全都使在外人面前,在杜清酌眼里,他的形象是越走越跑偏。 看着龙云轩,杜清酌如同看着千两黄金,心里一片欣喜。 第一百二十三章 满脑子小电影 龙云轩昏昏沉沉醒过来,就觉得自己身下凉凉的,好象什么也没穿。 一睁眼,看到杜清酌嘴角流着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龙云轩浑身一下子僵硬起来,不是吧,小丫头这个节骨眼儿想这事,恐怕自己腿上的伤活动不便,不太好满足她。 龙云轩有些忧愁,这要是第一次就表现不佳,往后的日子就会被嫌弃了吧。 “那个……那个……酌酌啊,今天可不可以饶过我,等我身体好了,你想怎么要都行。” 龙云轩一脸的委屈巴巴,眼睛布灵布灵地放光,把杜清酌一下子弄了个大红脸。 这什么破男人,找媳妇不长眼睛,谈恋爱谈得破马张飞,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倒是不少。 改日得跟他那一到七的手下问问清楚,他的这些古怪想法都是谁教的? 杜清酌被龙云轩一席话说得恼羞成怒,飞快地掀起被子把他整个人盖住:“你给我闭嘴。” 不得不承认,大将军这一身肌肉,很是诱惑。 话落,杜清酌转身想出去找店伙计弄点儿吃的,就听龙云轩在身后弱弱地道:“酌酌,别生气,你要是很急的话,我……” 杜清酌这才听清龙云轩对她的称呼,就觉得头皮都炸起来,再想想他说的那些话,连脖子都红了。 谁急啊?我就是想起了你欠我的巨额诊金而已,将军你大概是单身太久了吧,脑子里装的都是小电影,哪来的这么多不健康想法? 杜清酌可不想被将军误会,自己根本就不是求欢不成恼羞成怒,回到床前,有点儿不敢看龙云轩的眼睛,声音却是挺大的。 “我有生气吗?你看好了,我没生气,我就是想出去找点儿吃的,你不饿吗?” 杜清酌说话又快又急,就怕说慢了,龙云轩嘴里再冒出什么虎狼之词,她要是接不上,那多尴尬。 “哦……”龙云轩拉着长音,声音里别提有多失望,一副被杜清酌始乱终弃的模样。 杜清酌不急着出去找吃的了,有些事比吃饭还急,她想和龙云轩说说清楚。 杜清酌双手插腰站在床前,低头看着龙云轩:“龙将军,我十五!” 虽然自己的心理年龄,和龙云轩差不多,不过身体上的年龄,真的只有十五岁,我还是个孩子,你这大将军怎么下得去口。 “是啊,所以你着急也是对的,我娘十五都生我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龙云轩很宽容大度的样子,直接把杜清酌气得七窍生烟。 要是这么唠嗑,杜清酌承认她唠不下去了,异世的人毕竟不同,早熟,杜清酌扶额,这都是造的什么孽,把这茬给忘了。 年龄上说不通,那就换个说法,杜清酌不是个容易气馁的人。 “可是,我不会喜欢一个不负责任的人,你既然和杜月升有了婚约,那就不该再来招惹我。” 这才是重点,杜清酌嫌弃龙云轩的地方,正是因为杜月升。 龙云轩勉强撑起身体坐直,这是杜清酌第一次正面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他必须重视起来。 “酌酌,这件事确实是我草率了,我娘一直催婚,爷爷也急着抱重外孙,那时……我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一个好的认知,所以答应亲事有些草率了。” “我答应你,回京第一件办这个事,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把紫玉赎回来,退了和杜月升的亲事,去找你师傅,找你舅舅,正式提亲。” 龙云轩眼巴巴看着杜清酌,他都说得这么诚恳,小丫头不会太绝情吧。 杜清酌似乎听龙云轩说起紫玉,她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你说的那个什么玉……”杜清酌试探着。 “我从小带着的紫玉啊,我父亲送给我的。”杜清酌想了解自己,龙云轩求之不得,赶紧竹筒倒豆子。 “那,紫玉怎么会在杜月升身上?”杜清酌看着龙云轩,眼睛闪闪发光,临江村救的人就是龙云轩,杜清酌也是刚刚发现。 “当时我在临江村遇刺,杜月升救了我,人家一女孩,和我天做被地做床睡了一夜,要我负责,可惜我身上没有银钱,这才把紫玉抵给杜月升,让她事后拿此物找我。” 杜清酌有些惊住了,原来杜月升不但取代了她的身份,连婚事都帮着做成了。 不行,那块玉是我的,这个男人也是我的,你取代我的身份我不在意,但是这个男人嘛……别说,这么看着,我还挺中意。 有担当,肯负责,能文能武,会打仗,特别是……长得帅是重点好不好? 哎呀呀,杜清酌心里乐开了花,知道龙云轩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竟然发现这个男人全身都是优点啊,捡到宝了,这是来到异世最大的一个惊喜。 “酌酌,你会的这个什么手术,是祖传的吧,当时杜月升就是用这手救了我,你们杜家的手段真是厉害,当然,你最厉害!” 龙云轩见杜清酌没说话,大眼睛叽里咕噜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有些忐忑,试探着拍了个彩虹屁。 杜清酌也算彻底明白了,当时自己又黑又瘦,一张小脸像麻土豆,还被血污糊了一脸,龙云轩认不出来很正常。 后来杜月升参加龙府的相亲会,龙云轩因为紫玉,才一眼认准了杜月升。 说起来,要不是自己怕挨打,把紫玉给了姜晓云,后来的事就不会发生,这就是自己坑自己,怪不得别人。 杜清酌冲着龙云轩抿着嘴笑了,如云开月明,如山花烂漫,这还是杜清酌第一次冲着自己笑,龙云轩看呆了。 龙云轩正被眼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丫头迷的不要不要的,杜清酌突然问了一句: “将军,我就想知道,你对救你的……杜月升,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 龙云轩正色道:“初次见面,我身受重伤,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哪有心情去琢磨喜不喜欢,只是不讨厌罢了。” “那时的小丫头长的黑不溜秋,一双眼睛却比星辰还亮,沉着冷静的样子,还挺吸引人,可是自打来了我府上,却变得越来越小家子气,让人心生厌烦。” 哇塞,将军的回答让杜清酌心里十分舒服,小牧童那么丑,龙云轩却没有嫌弃,杜清酌美如天仙,龙云轩却看不上,人家大将军根本就不会以貌取人,没有你想的那么肤浅。 杜清酌心里有了主意,却没有立刻把事情戳破,强压着心头的兴奋,这个时候不控制,容易笑出猪声。 “行了,你休息一下,我去找小二给咱们弄点吃的。” 杜清酌明显心情很好,一蹦一跳出了房间。 龙云轩看着杜清酌离开,心里很是不舍,这小丫头什么意思?就这么算了?我都在想什么姿势不会扯到腿上的伤了,这事就拉倒了? 龙云轩心里很是失落。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医大赛 杜清酌脚步轻快地下楼,到一楼大堂找店小二。 刚进店时冷冷清清,此时已经是深夜,大堂却是人声鼎沸。 各色各样的人都有,男女老少,文人、武士、道士、和尚,甚至还有打扮得很奇怪的人,听一旁闲聊的人说,这些是西邦和南邦来的外族。 杜清酌叫过店小二:“小二哥,我想点几个小菜,再来两碗浓粥,我家公子有伤,下楼不方便,麻烦小哥送去我的房间。” “那位公子没事了?”店小二也有些奇怪,刚来时,公子袍子上染满了鲜血,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看上去伤的不轻。 杜清酌回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只需多养几日,最近这些天就麻烦小哥了。” 店小二连忙摇头:“姑娘不必客气,既然住在我们店里,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店小二转身要去厨房安排,想到了什么,又回了头:“姑娘,你的医术这么好,不会也是来参加咱香雨小镇的医神大赛吧。” “医神大赛?”杜清酌没听明白,表情里带着些困惑。 “原来姑娘并不知晓神医大赛的事情。”小二有些遗憾。 “还请小二哥明示。”杜清酌作了个揖。 “姑娘不必客气,我们这里三年一次的医神大赛就在后天,每年都会有各路医者前来比试,就连西邦和南邦也会派人来参加。” “每逢此时,也会有行行色色的病人从各地赶来,希望借此机会医好自已身上的顽疾,要不是你们来得早,此时定是没了客房。” “你看到客栈外面的帐篷了吧,那些就是为了神医大赛而来的远道客人,不喜住店,临时搭建起来的。” 店小二冲着大堂那些人努了努嘴:“呶,这些就是来晚了没处住,又没带帐篷,在大堂点了茶水和点心休息的。” 昨天来到这里,杜清酌就看到外面有几排帐篷,还在奇怪小镇居民的生活习惯,原来是临时居住在这里,等着神医大赛的。 她又扫了一眼大堂各色人等,庆幸龙云轩和自己的好命。。 “小二哥,这医神大赛怎么个举办方法?小女子一直身在闺中,孤陋寡闻,还请小二哥给讲解一二。”杜清酌是个医痴,听了什么医神大赛,自然感兴趣。 “姑娘,我还是先去安排你和公子的饭食,你在堂中稍等片刻,神医大赛是雨堡堡主谢香雨举办的,用不了一刻钟,会有雨堡使者来此宣布各种事项和规则,你听了就全明白了。” 杜清酌立刻点头,找了个空座位坐下,店小二匆匆忙忙去了后厨。 果然,杜清酌在大堂坐了不到十分钟,便有几个白衣使者来到香雨客栈,进了客栈敲响铜锣,听到铜锣声,外面住帐篷的人聚集了过来,二楼的客人也从房中纷纷走出,站在走廊听使者宣布神医赛规则。 这雨堡也是奇怪,宣布规则这种事要到客栈来做,而且是半夜。 杜清酌正暗自腹诽,白衣使者已经展开手中长卷,当着大家的面念了起来: “请所有对神医大赛感兴趣的人注意,我雨堡自打三十年前开始举办神医大赛,旨在弘扬医者仁心之宗旨,造福天下百姓,愿天下无灾无难无伤痛。” “本届大赛有三个比赛项目:第一,望诊切脉;第二,行针开方;第三,治病救人。” “本届大赛聘请京城御医总管柳士林,大乾神医王仲景,雨堡堡主谢香雨为大赛主考官,还有大乾、西邦、南邦名医总共十人,作为本届比赛副考官,对比试过程进行监督和指导。” “本届大赛参赛者年龄必须在三十以下,精通医理药学,秉承正道医术,如发现参赛者与巫医巫术有任何瓜葛,将永久取消比赛资格。” “比赛将决出第一名一个,奖黄金千两,第二名两个,各奖黄金五百两,第三名三个,各奖黄金二百两,鼓励奖十名,各奖黄金五十两。” “大赛将在后天举办,请各位参赛者即刻去雨堡报名,报名截止明天午时。” “也请患有各种疑难杂症的病人,即刻去雨堡报名,雨堡将对病人按轻重缓急、复杂程度分组,作为各位参赛者将要诊治的病例。” “在比赛过程中,参赛者医治不了的,由大赛主考及副考官医治,总之,这是所有患病者的福音,请各位珍惜。” 白衣使者唱罢,收了手中长卷,潇洒离去,整个客栈这才一片沸腾。 竟然可以在这里遇到自家师傅,杜清酌有些意外。 神医大赛奖金这么丰厚,可见举办者雨堡的经济实力不容小窥,这么好的事情,师傅竟然没有提前告知自己,杜清酌嘟起了嘴,老头儿一定是老糊涂了,竟然不记得她这个宝贝徒弟。 杜清酌此时蠢蠢欲试,除了在比赛中可以进一步学习异世的医术,还有那些黄金,第一名的奖金有一千两,有了这些黄金,就不怕小智败家了。 杜清酌决定先回房间,把这件事和龙云轩分享,然后明天一早自己也去雨堡报个名,反正也找不到暗影和贾丁,不如在这里玩玩,说不定真的可以拿到一些金子呢。 杜清酌回房间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店小二,小二送来两碗红枣粥,红枣补血,没想到这小二哥还挺细心的。 还有两个淡炒的小菜,看上去色香味俱佳,也是很有食欲。 杜清酌接过餐盘,谢过了小二哥,端着进了房间。 龙云轩此时正仰面望着床顶,一脸郁郁寡欢的样子,见杜清酌回来,脸上表情才好看一些,也不理杜清酌,一个人躺床上生闷气。 杜清酌将粥碗覆上一些菜,递给龙云轩,手举了有一会儿,没人接,于是回身把粥碗放回桌上。 龙云轩一副恹恹的样子,似乎对饭食没什么兴趣,他就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刚才都那么努力地跟杜清酌表白了,可是没得到小丫头的反馈,人还走了,心里就别扭得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龙云轩的委屈 其实龙云轩有满肚子的委屈。 活了二十年,他从来没这样患得患失,也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小时候在书院里读书,他是夫子最得意的门生,夫子的女儿会隔着门缝偷偷瞧他,他假装没看到,端着架子一脸冷酷。 他去同窗好友家里做客,同窗的姐妹们送茶送水,会想尽办法出现在他面前,含羞带怯地搭讪,他也总是冷着脸,爱搭不理的样子。 就算是进皇宫,高贵的公主都会让他三分,他也从来没因此给过公主一个笑脸,反而是公主想方设法逗他开心。 身为护国将军,皇室近亲,京城最发光的钻石级别单身汉,龙云轩什么时候不被美女追捧,什么时候用得着自己降着身价去讨好别人?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有多少窗子后面藏着羞怯的少女,只为一睹他的容颜,就算是呆在家里,收到女孩传来的情诗和书信,也能装满一个仓库,又有哪一个他会放在心上? 正因为如此,京城才有他冷心冷情,不近女色的传言,可是他酷了二十年的人设,就被杜清酌这个小丫头给轻易打破了。 从来就没这么想对一个人好,可是杜清酌,从头到尾都没领过情,龙云轩想想就生气。 “将军,不合胃口吗?”杜清酌不知道龙云轩搭错了哪根筋,今天这么别扭。 龙云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不看她,这么冥顽不灵的丫头,龙云轩看见她有点上火。 杜清酌挖了一勺粥,在龙云轩唇边晃悠,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在龙云轩鼻息间缠绕,这味道并不好闻,却是杜清酌独有的,也是龙云轩喜欢的。 龙云轩趁着杜清酌不防备,猛地睁开眼睛,一口咬住勺子,把粥吞了下去。 “干嘛?又没人跟你抢。”龙云轩的动作吓了杜清酌一跳。 好在龙云轩乖乖吃饭了,杜清酌也不跟他计较,一勺一勺喂给他,正如前几天他喂自己。 想起前几天龙云轩放下架子喂自己吃饭,杜清酌不由得脸上飞起红霞,到现在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她都没谈过恋爱,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龙云轩这份感情。 龙云轩看着魂游天外的小丫头,真是无奈,这个时候都能溜号,杜清酌的心到底有多大? 他要是知道杜清酌心里所想,肯定会开心死了,可惜,他被眼前这个女孩的漠视惹得心酸极了。 杜清酌悬在半空的手一动不动,绯红的脸颊,似笑非笑的唇角,手上粥都吃没了,她也没发觉。 龙云轩见杜清酌呆愣着,压下心中的酸楚,伸头在她唇上飞快落下一吻,然后若无其事的看着粥碗。 小丫头的唇糯糯的,冰凉滑腻,味道香甜。 杜清酌好半天才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被占了便宜,气恼道:“龙云轩,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我很正常,要是在喜欢的人面前还能端得住,那才是不正常。” 龙云轩一本正经的说着,这已经是今天的第n次表白,再迟钝也该听明白了,他就想得到一个回应而已。 杜清酌狠狠地在自己嘴上擦了几下:“哼!就当被小八舔了。” 龙云轩一身的力气一泻千里,这个丫头太太太不解风情了,真的是没救了。 “将军,你听说过雨堡的医神大赛吗?”杜清酌突然说起刚刚听说的比赛。 这话题转得太快,龙云轩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怪不得不理自己,原来在想医神大赛,龙云轩再也不想搭理杜清酌了,可是…… 他舍不得两个人独处的机会,也许回到京城,她住回青竹园,他又只能每天去翠竹斋苦等,陈云启的手已经好了,连去翠竹斋都没了借口。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雨堡所在的香雨小镇,似乎就在这附近,医神大赛三年一次,最近就该开赛了。” 龙云轩放下心中各种绮丽的想法,和杜清酌说起自己所了解的医神大赛。 “将军,来的时候你昏迷着,我都忘了告诉你,这里就是香雨小镇的香雨客栈,那个医神大赛后天开始,我也想去。” 杜清酌把覆着菜的粥碗塞在龙云轩的手里:“乖乖自己吃,我也饿了,另一碗是我的。” 能就着杜清酌的手吃上几口,龙云轩已经很满足了,怎么忍心杜清酌饿着肚子喂自己,听话地接过粥,大口吃起来。 “想去就去吧,明天我陪你报名。”对于参赛,龙云轩是很支持的,毕竟杜清酌是他的军医,她的成绩,也是龙家军的成绩。 得到了龙云轩的支持,杜清酌心里高兴,端起饭碗认真吃饭,她知道龙云轩热辣辣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只能装成没事人一样,耳朵尖却红得要烧起来了。 吃完饭,龙云轩的眼睛还是一直黏住杜清酌,看着她收拾了碗筷,端着餐盘走到门口。 “酌酌,”龙云轩语气里无比的失望与渴望。 “将军还有事?”杜清酌回头,看着略显不安的龙云轩。 “你就……你就真的没什么话想和我说?”龙云轩试图唤醒小丫头,自己都很努力地表达了,也不止一次说喜欢她,她就算是个铁憨憨,也不至于如此不开化。 “没有啊!”杜清酌一脸的莫名其妙。 “哎呀!”龙云轩气得猛拍床板,然后皱起眉头,捂住大腿:“我的伤口……” “你是不是傻,伤的这么重,还不小心一些,那么大的动作,扯到伤口了吧。” 杜清酌一阵风跑回来,把餐盘随手放在一边,直接去掀龙云轩身上的被子。 没见血迹,怎么回事? 杜清酌一抬头,对上龙云轩放大的一张帅脸。 “原来你还是在乎我的。”龙云轩总算找到了一点点心理平衡。 杜清酌再也装不住了,在龙云轩的帅脸怼到自己鼻尖的那一刻,伸手推着龙云轩的胸口:“将军,你轻薄我,我没扇你耳光,你还让我说什么?” 说完这些,杜清酌低下眼帘,都不敢再看龙云轩。 这就是默认了呗?原来小丫头啥都知道,就是因为害羞在那儿装傻。 龙云轩不肯放过杜清酌,握紧了杜清酌的手腕,鼻子对着鼻子威胁道:“那你别叫我将军,换个称呼我听听,我要是不满意,今天你就别想从这个屋里出去。” 杜清酌抬眼看着龙云轩,一脸的无奈。 “别装可怜,我不会心软。”龙云轩态度强硬。 “云……云轩……”杜清酌嗓子发紧,声音挤出喉咙带着颤音。 “我在呢。”好几天了,龙云轩终于放下一块心病,满意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报名 这一夜杜清酌都没睡好,脑海里全是龙云轩的影子,从临江村初见,一直到唇上那轻轻的一吻。 到此时,杜清酌不得不承认,原本不怎么在意的将军,其实早就在自己心里偷偷地生了根,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杜清酌心中暗自庆幸,因为杜月升,她从没正视过自己的感情,一直在和龙云轩闹别扭,前后发生那么多事,竟然都没把这么优秀的男人弄丢,也算自己走了大运。 而当初,龙云轩应下杜月升的婚事,只是因为那块紫玉,紫玉原本就是她杜清酌的,这让她心安理得地觉得,其实龙云轩应下的本来就是自己,做小三的心理负担烟消云散了。 夜已经深了,杜清酌告诫自己,明早还要赶着去报名,睡吧睡吧。 转念又想,这个时候要是有龙云轩在身旁该有多好。 杜清酌用被子蒙住了自己有些发烧的脸,一个清心冷欲的医痴摇身变花痴,这感觉……其实还挺美妙不是吗? 美妙?杜清酌一下子坐了起来,坏了,自己好象是彻底沦陷了,都怪那个破将军,貌似禁欲系大帅哥,其实是个超级会撩的汉。 清早起来,杜清酌有些微微的头疼,这一夜,没睡时脑子里全是龙云轩,睡着了梦见的也是龙云轩,心中一直守得很好的阵营,如今被龙云轩占领,她只有缴械投降的命。 想着龙云轩还有伤在身,杜清酌先去他的房间帮他洗漱。 一推门,就见龙云轩光着上半身,站在大开着的窗前,正就着一盆冷水洗脸,听到门响抬起头,脸上全是晶莹的水珠。 “这就下床了?龙云轩你不是在作死吧。” 杜清酌气极了,自己辛辛苦苦为他治伤,这才一夜,他就爬起来活动,伤口要是扯开了怎么办?开着窗子,还光着上半身,这要是受了风寒呢? “心疼了?”龙云轩挑着眉毛,看着没好气的杜清酌。 “将军,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要是不知道珍惜,我可没什么好在乎的。”最讨厌这种不尊医嘱的病人了。 “这才睡一夜就忘了,不是换了称呼吗?你要是再将军将军的叫,我就让你好好知道将军是干什么的,给你一顿军棍尝尝。” 对于杜清酌的健忘,龙云轩不介意语气重一些提醒她。 杜清酌气得跺了跺脚,把刚出去买回来的汗巾扔到龙云轩的脸上,转头就往外走。 还没走出去两步,杜清酌的手腕就被人捉住了:“我错了,你别走,以后听你的。” 杜清酌转回身,就见龙云轩站在那里,仰脸看着天花板,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龙云轩认错认得太快,杜清酌简直没有力气再和他计较,叹了口气,把龙云轩推坐在床上,拉开袍子翻看他腿上的伤口。 掀开纱布,露出一排蜈蚣脚,颜色已经恢复了红润,杜清酌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渗血,估计已经开始长肉了。” “那还用说,你这双手医死人肉白骨,再加上我这金刚不坏之躯,什么刀刀剑剑的,都不在话下。”龙云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杜清酌白了龙云轩一眼:“你以后可长点儿心吧,金刚不坏为什么还流那么多血?再怎么说都是血肉之躯,受的罪只有自己知道,好了以后还要留下个大伤疤。” 杜清酌觉得自己变身老妈子了,开始唠唠叨叨。 “伤疤啥的,我一大男人,也不在乎,只要你不嫌弃就好。”龙云轩看着杜清酌,清澈的眼睛闪闪发光,另一条好腿在床前不停地晃悠着,没事和小丫头聊聊天,就觉得岁月静好。 杜清酌没再说什么,认真地上药,取出新纱布重新包扎。 怕杜清酌担心,龙云轩再次强调:“酌酌,我真的没事,我身体一向好着呢,伤口长得特别快,以后我也会注意的,不让你担心。” 还别说,有些话龙云轩倒是没有说谎,他的体质还真是怪异,虽然伤口没有完全愈合,看上去却也不象昨天才伤到,就这恢复速度,怕是三天就能跑出去踢足球。 杜清酌有些怀疑,这家伙有蚯蚓的基因,再生能力超强,原以为龙云轩伤重不能下地,陪她报名也只是说一说,现在看来,人家是认真的。 换好了药,下楼吃了早饭,龙云轩和店小二打听了去雨堡的路,两个人就出发去报名了。 据说位于草原边缘的这个地方,原本没有什么镇店,只是在三十年前,雨堡在这里落了户,才有了这个小镇,小镇也以雨堡堡主的名字命名,叫做香雨小镇。 香雨小镇没几户人家,除了那一片临时的帐篷,只有香雨客栈略显突兀地立在那里,隔着二三十米远的地方有一片橡树林,树林里稀稀落落十几户人家,就是小镇所有的土著居民了。 雨堡就在橡树林的深处。 龙云轩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鼻子面具,当初和杜清酌初见时,他戴的就是这个。 戴好面具,隐藏了自己的身份,龙云轩和杜清酌走进了橡树林。 雨堡周围建有厚重的围墙,这片草原一向多雨,为了防腐,围墙上面涂着一种油脂,散发着淡淡的松油味道。 此时雨堡门口摆了两张桌子,一张桌子前坐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穿灰色棉袍,看上去老诚持重,他负责为前来报名的医者登记,发放号码牌。 另一张桌子前坐着一个女子,负责给病人登记。 女子皮肤白皙,脸上没有一丝瑕疵,相貌也是风华绝代,每个病人走上前,她都会在病人腕上搭一块方巾,然后食指并中指按在脉上,沉吟片刻,便在册子上写下什么,然后给病人发放号码牌。 这女子虽然面色温柔,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大气磅礴,让人根本不敢小觑。 龙云轩和杜清酌也算是起了个大早,但此时雨堡门口排好的队伍,一直延伸到橡树林里,看似他们来得有些晚了。 杜清酌站到医者队伍的末端,龙云轩不打算凑这个热闹,想去附近转上一圈。 杜清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走路慢些,不要动作大了扯到伤口,龙云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听着,直到杜清酌全都唠叨完,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插队 虽然报名的人很多,可是雨堡做事干净利落,队伍有序前进,很快,杜清酌前面就剩十几个人。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一队人马出现在雨堡不远处。 十几匹马簇拥着一辆马车,马车很豪华,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 到了近前,马队停下,车帘子一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探出头。 “三福,去给爷报个名。”姑娘吩咐了一声,人转身回马车里面去了,很快,里面传来几个女孩的嬉笑声。 那个叫三福的,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也没言语,低头直接奔着报名的队伍走过来。 到了这个时候,杜清酌身后又多了几十号人,还有人不断赶过来,看样子,到了午时,肯定会有人来不及报名。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起的太晚,可能就要三年以后再见了。 杜清酌不理会这些,踮起脚看了看前面的队伍,好在离自己不算太远,不怕赶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好不容易到杜清酌了,刚要上前一步,就听身后有人骂道:“狗三福,这么久没排上,你是死人吗?” 杜清酌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是马车上吩咐三福排队的那个女孩。 三福一脸惶恐,看来平日里没少受这个姑娘的欺负:“小月姑娘,听了你的话我就过来排队了,没耽搁。” “你没看见午时这就要到了?还不去前面排?” 小月已经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三福面前,伸手在三福胳膊上掐了一下。 这一下用了力气,三福的脸立刻痛苦的抽搐了一下,他咬着嘴唇忍住了,硬是没有出声。 小月扯着三福的耳朵,直接把人拎到杜清酌前面:“蠢货,你就给我在这儿排着,我看谁敢有意见。” 小月说完话,挑衅地看了周围一眼。 人群里立刻有人认出了她,和一旁人窃窃私语道:“伙计,这个可是十二皇子的人。” “哦,难怪这么凶,听说十二皇子迷恋医术,找了个南邦神医拜了师傅,那马车里的,也许就是十二皇子吧。” “事关皇家的颜面,我们可得离远一点,别惹祸上身。” 小月将人群中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骄傲地一扬小下巴,转身欲走。 雨堡负责登记的灰袍老者站了起来:“这位小姐,我们雨堡有雨堡的规矩,插队可不行,除非……”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小月站住了:“除非什么?” “除非后面的人都同意。”老者微笑着,看上去很慈祥,其实话里话外带着强势,你敢坏规矩,我就敢摔笔不给你报名。 小月自然不能跟老者叫板,毕竟老者代表主办方,但是这些排队的医者,她就不必客气了。 “你们谁有意见?有意见的站出来一步,如果都没意见,我们可就报名了!”小月勾着唇,脸色冷如冬雪。 杜清酌本来是不想趟这趟混水的,不过插一下队,前世又不是没见过这种没素质又不讲理的垃圾人。 不知道谁在身后推了她一下,她冲出队伍,向前走了两步,到了小月面前才堪堪停住脚。 “你有意见?”小月没想到真有人出这个风头,真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屎啊。 杜清酌是不想惹事,但也不代表她就怕事,她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站着的一个瘦老头儿正对她挤眉弄眼。 刚才推她出来的,就是这个老头吧,有意见你自己上啊,坑我干嘛? 杜清酌深深地看了两眼,记住这个糟老头子的长相。 其实这个老头很好记,一脸抽抽巴巴的皱纹,一身分辨不出颜色的衣服。 杜清酌就很纳闷,不是说报名者必须三十岁以下吗?这位看上去怎么也五十开外了。 “看什么看!难道你想告诉我,有人推你出来?”小月不耐烦地推搡着杜清酌。 插队也要讲礼貌吧,这么嚣张,杜清酌真的有些看不惯:“刚才那位雨堡的老者不是说了吗?后面只要有人不同意,你们就不能插队,我不同意!” 小月瞪圆了眼睛“你……” “我怎么了?我就是不同意!”杜清酌说完,也不理小月,直接走到灰袍老者面前:“老伯,我报名!” 灰袍老者点了点头,坐下了:“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老者执笔,开始记录,杜清酌没事人一样,一一作答。 小月气得跺了跺脚,直接把三福塞到杜清酌身后:“排在这里,我看还有谁有意见!” 后面的人都忍气吞声没言语,就连那个推杜清酌出来的老头都向后退了退,杜清酌心里这个气,这都什么人啊,就留她一个人得罪皇家! 很快,杜清酌的名字已经写在了册子上,得到了一个号码牌,第一百一十号。 杜清酌转身准备回香雨客栈,就见不远处路边站着小月,一脸阴险地看着杜清酌。 杜清酌犹豫了一下,不惹垃圾人,这是前世父母经常教育她的,可要是躲着不过去,那不是真的怕了他们,以后是不是见到了都要绕着走? “小姑娘,不要怕,老朽送你回客栈。” 灰袍老者已经把手中工作交给手下徒儿,不知何时跟在杜清酌身后,看着她的样子也是一脸温和。 “那就谢谢老伯了。”杜清酌深施了一礼。 “走吧!”灰袍老者大步走在了前面,边走边道:“姑娘,你如此年轻,医术就有这么高的造诣,不知师承哪家呀?” 杜清酌就是一愣,他咋知道自己的医术的? “呵呵,姑娘不必介意,香雨客栈是我雨堡产业,那小二是我亲侄子,客栈里都来了什么样的人物,我雨堡自是清楚的。” 杜清酌这才松了一口气,龙云轩有伤在身,她可不想招惹麻烦,谁知道那日刺杀龙云轩的人会不会来到此处。 大概龙云轩伤好的太快,以至于引起了雨堡的注意,这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自家师傅是大赛主考官,要是报出师门,会不会给师傅带来麻烦? 杜清酌淡淡回道:“老伯,我这医术是自己瞎琢磨的,没有师傅。” 灰袍老者哈哈大笑:“无妨无妨,姑娘不想说,老朽自然不会再问,客栈就在前面了,雨堡还有许多事要老朽处理,那就在此别过了。” 不知不觉,灰袍老者已经把杜清酌送到了客栈附近,那个叫小月的凶女人,也没上前找不愉快,杜清酌告别了灰袍老者,一个人回了客栈。 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爷子又反了 回到客栈,龙云轩还没回来。 排队排了一上午,龙云轩就带着伤逛了一上午,小小香雨镇,目所能及就那几户人家,也不知道有啥逛的,杜清酌不免有些担心。 在房里坐不住,杜清酌来到楼下大堂,要了一壶茶水,坐在那里一口口地品着,别说,香雨客栈的茶水别有滋味,不知道茶中放了什么东西,淡淡的香,还挺提神。 “有些人是得罪不得的,有些事是逃不过的,我说这位姑娘,别以为雨堡能罩着你,只要得罪了我们家爷,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杜清酌不必回头就知道,是那个有些让人厌烦的小月。 “恐怕得罪的不是什么爷,是爷身边汪汪乱吠仗势欺人的狗吧。”杜清酌一个转身,脸上似笑非笑,瞪视着小月。 她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让小智弄把加特林,谁欺负她她就突突谁。 小月身边站着两女两男,身后还有一群侍卫,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那两个女子和小月年纪相仿,打扮也如出一辙,虽然身份是使唤丫头,穿着倒是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华贵。 其中一个男子一身紫色华服,脸色略显苍白,看着就象一个病秧子。 另一个男子一身白衣,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只是身上二两嘚瑟肉,举止轻浮,一看就很不值钱的样子。 小月没想到杜清酌会还嘴,而且骂人还挺损,看着面前的小丫头柔柔弱弱,很好拿捏的样子,没想到一口伶牙俐齿,胆子也大得没边儿,明明都知道她的后台有可能是皇室,还不肯退让,真是可恶。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人拿下!”小月恼羞成怒,回头冲着待卫喊了一声,侍卫刚要动手,就见那华服男人抬了抬手,所有人都停下了。 华服男人上下打量着杜清酌,衣服值些银子,明显出自京城采凤轩,年岁不大,还挺会骂人的,别说,小月还真象他身边的狗,恐怕这丫头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孩子。 华服男人摇着纸扇来到杜清酌面前:“既然你是来参加医神大赛的,医术应该不错吧。” 杜清酌也不怯,回看着男人没有答话,我医术好不好,还耽误你的下人欺负我吗? “纵观我大乾,十几岁的女医,还真没听说过,能不能告诉我,你学医几年了?师承何家?”男人心中困惑,这丫头见了皇家子侄,也不害怕,看上去还挺有底气,来头应该不小。 “我没有师傅,参加医神大赛都是为了挣金子。”杜清酌低下眼帘,避开了男人的打量。 “你大概也不会医术吧,唉哟哟,人不大胆子大,你以为金子那么好拿的?”小月简直想一口唾沫把杜清酌淹死。 华服男子瞪了小月一眼,早料到小丫头不可能说什么实话,也不想再纠缠不清,于是对小月说:“月丫头,爷累了,咱们上楼。” 小月很不服气,但也没再说什么,翻着眼剜了杜清酌好几下,扶着华服男子上楼去了。 杜清酌坐在大堂等到日落西山,也没见龙云轩回来,觉得没什么胃口,晚饭没吃回房躺下了。 刚躺下没多久,就听窗子当当响了几下,杜清酌跳下床,来到窗前,窗外响起龙云轩的声音:“清酌,打开窗子让我进去。” 杜清酌开了窗,嘴里埋怨着:“一逛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吃饭了没有,有门不走还爬窗,大将军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龙云轩跳进来,伸手揽住杜清酌的腰:“想你了。” 三个字把杜清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抬眼看着龙云轩,男人眼神灼热,眼中似有星辰大海。 杜清酌真是服了,等了一整天的焦灼,就在龙云轩这一个眼神之下烟消云散。 “清酌,我见着你师傅了,师傅说将军府出事了,我们怕是回不去了。”龙云轩拿起桌上杜清酌喝剩的凉茶,咕噜咕噜灌下去。 “出什么事了?废墟里的老爷爷没事吧。”一说到将军府,杜清酌第一个想到了老爷爷,然后杜清酌才后知后觉,废墟里的老爷爷,应该就是龙云轩的亲爷爷。 当年正是这个爷爷造反,给龙家带来了灾难,龙家老宅被焚,爷爷本人也中了致命的刀伤,要不是龙云轩带着免死金牌去救下他,说不定此时老爷子尸骨都化成灰了。 “饿了,去弄点儿吃的,回来再说。”龙云轩呲着一口白牙冲着杜清酌笑。 “好,我也没吃呢。”杜清酌有点儿恨自己不争气,对龙云轩这个家伙是越来越没抵抗力了,他说饿,恨不得马上把包子塞他嘴里去。 杜清酌出门叫小二,小二也是个麻利人,很快在杜清酌房里摆了一桌酒菜,龙云轩抱着饭碗狼吞虎咽。 一碗饭下肚垫了个底,龙云轩这才慢下来,一边吃一边和杜清酌说起京城里发生的事。 “清酌,废墟里那个老爷爷,也就是我亲爷爷,他又反了。”龙云轩说得风清云淡,杜清酌捧在手里的饭碗差一点儿掉在地上。 老爷子这么叛逆吗?身体刚刚好一些,又造反,不过细想之下,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见杜清酌反应并不剧烈,龙云轩看了她一眼:“清酌,我现在可不是平叛了西邦,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了,我是反贼的孙子,要被诛九族的,你和我在一起不害怕吗?” 杜清酌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口饭,语气淡淡道:“面对西邦二十五万大军,我都没带怕的,还怕个老皇上吗?” “再说了,爷爷那么大年纪了,手中又没有兵权,拿啥反,老皇上想修理你找不到理由,随便扣个帽子吧。” 龙云轩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太聪明了,不好。” 杜清酌夹了一块瘦肉递到龙云轩碗里:“难道你喜欢傻的?” 龙云轩面露难色:“就怕太聪明了,想要拐回家当媳妇,着实要费些脑子。” 杜清酌笑嘻嘻道:“别气馁,其实有时候我也是很傻的。” 龙云轩没想到杜清酌会这么说,看着杜清酌怔了几秒,然后直接扔了手里的饭碗,伸手搂住杜清酌的腰,把她拉到自己近前,额头顶着杜清酌的下巴: “酌酌,我不行了,我发现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你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京城出事了 这一次,大乾老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龙云轩和将军府。 大军前脚刚走,龙府就被锦衣卫围了个水泄不通,就等着龙云轩打了败仗,一道圣旨下来,将军护国不利,死罪,让整个将军府去给龙云轩陪葬。 没想到,只有三万兵的龙云轩如有神助,硬生生把丁元庆二十五万大军给灭了。 陈云启回京之前,已经有八百里加急赶回去报捷,老皇上先一步知道了前方的战况。 可是,让人百思不解的是,老皇上听到打了胜仗的消息,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兴奋,还直接摔了一套青花茶碗。 皇上身边大太监的额头被碎瓷伤到,落了半寸长的一个血口子,回到监栏院,一躺就是三天,就说皇上这气到底有多大。 自家打了胜仗还把皇上气个半死,这也是大乾史上最离谱的一件事情。 龙云轩没回京,收拾将军府还有可能,要是等着龙云轩带着功勋回到京城,那时再对将军府下手,掩不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不说,还让别的国家笑话大乾皇上昏庸。 于是第二天清晨,皇上亲点了三千人马,要直接屠了将军府。 皇家想收拾护国将军府不是一天两天了,龙云轩走之前就已经防着他这一手。 小四的情报网得到消息,立刻通知了小五和洪先生,于是三人各带着一百府卫,趁着晨曦护着龙夫人和龙老爷子出了府邸,直接逃往南邦。 老皇上扑了个空,气极败坏,直接昭告天下,说是龙九宝勾结南邦,预谋造反,查抄龙府,一张封条贴在了大门之上。 杜清酌的师傅是有名的神医,又不是龙家人,自然不能直接斩杀,但是因为和将军府走得近,也受到牵连,被直接赶出京城。 正逢雨堡三年一届的医神大赛开赛,于是师傅王仲景就跑到这里凑热闹了。 龙云轩从王仲景那里得到龙府的消息,正要回来告知杜清酌,没想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来此地寻找他们的暗影。 暗影得到属下消息,没把要犯押回京城,将丁元庆关在了风堡三堂的密室。 西邦公主胡玲子执意去京城游玩,暗影无法阻拦,派了几个护卫保着他们进京,也顺便打探一下各路消息。 龙云轩辞别暗影之后,又去了附近的几个地方,联系了小四当地的情报网。 得知龙夫人和龙爷爷一切都好,陈云启回家后虽然被禁了足,但也没受到什么责罚,龙云轩这才放下了心。 “云轩,京城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好像也不怎么着急。”杜清酌感慨龙云轩心大。 龙云轩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这些年身为护国将军,每天要操持军中事物,根本没有自己的时间,现在娘亲和爷爷都好,我就是想趁这个时间好好陪你,你想干什么,我都陪你。” 杜清酌真心感动,也很佩服,必须承认,龙云轩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被抄家的人能有如此气度和格局? “云轩,这老皇上和你们将军府到底多大的仇?为了赶尽杀绝,他连江山都顾不上了。” “他也不想一想,这要是被他得逞,大乾没了你这个护国将军,西邦大军入境,到时还有谁能带兵御敌呢?” 杜清酌为大乾老皇上的智商发愁。 龙云轩叹了口气:“你是不知道啊,虽然我们都姓龙,还是一个老祖宗,但是,这仇恨却是由来已久。” “几百年前,龙氏兄弟打下了大乾的江山,哥哥当了皇上,弟弟就是护国大将军,兄弟两个立下誓言,龙家军由兄弟两人掌管,一人一半虎符,虎符不碰到一起永不发兵。” “没过几年,大乾太子荒淫无道,恶事做尽,护国大将军一气之下斩了他的首级,这是杀子之仇。” “护国将军因为谋害太子,直接入了大狱,可就在那一年,西邦和大乾开战。” “西邦主将名叫胡原,这胡原也是个奇人,一人连挑大乾七名大将,一时间如入无人之地,大乾无人能挡。” “当时的皇上无奈,从天牢里放出护国将军,命他收服西邦。” “护国将军因为太子一事吃了亏,一心退隐,无心打仗。无奈,皇上赐他三道免死金牌,准他传于后世,保他子孙平安,护国将军这才披战袍上阵杀敌。” “胡原虽猛,却不是护国将军的对手,直打得胡原屁滚尿流,从大乾一直追到西邦腹地,大乾板图因此扩大四分之一。” “后来,轮到我祖爷爷做护国大将军,从小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孩被皇上看上了,皇上强迫女孩入宫为妃,祖爷爷气不过,带着兵将杀入皇宫,劫走贵妃,把皇上气到吐血,这为夺妻之恨。” “再往后,护国将军府已经成了各代皇上的眼中之钉,肉中之刺,于是到了我爷爷这一辈,皇上一登基,就想着削弱爷爷的兵权,只是受虎符限制,没有办法如愿。” “所以,皇上一心害死爷爷,爷爷从来不曾谋反,所有罪名都是皇上亲手栽赃陷害,虽然有免死金牌,保下了爷爷一条命,但是这个仇算是结下了,根本不可逆转。” 这些事情杜清酌曾经听暗影和她讲过,所以并不陌生,只是从龙云轩嘴里听到的更详细一些。 “可是……”杜清酌觉得有些奇怪,“按说皇上和护国将军的战争,从皇权更替到第二代就已经很严重了,为什么皇家一直隐忍到今天,才开始不择手段地陷害将军府?这有些说不通。” 龙云轩吃饱了,终于放下碗筷,在杜清酌面前,他心里从没有过的放松,很没形象地打了个饱嗝。 一杯温开水适时递了过来,龙云轩勾唇笑着,象只不怀好意的大狐狸,也不接杯子,伸着脖子就着杜清酌的手喝了几口,唇离开杯口的时候,顺便在杜清酌嫩白的小手上蹭了蹭。 杜清酌要炸毛。 龙云轩连忙说正事:“清酌,说起来我也很是奇怪,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老皇上,才会让他变得越来越疯狂,但究竟是什么事,我查了这么多年,一点头绪都没有。” 龙云轩拿捏得很有分寸,杜清酌瞬间忘了些东西,托着下巴看着龙云轩:“在我看来,之前皇上虽然对你不满,还能忍着,自从知道你丢了虎符,他就有些急不可耐了。” 龙云轩学着杜清酌的样子,托着下巴回看着她,眼神温柔,眸中却好似有电流闪过:“嗯……有没有可能,皇上杀心突然加重,就是因为虎符……这虎符还有别的秘密。” 杜清酌不敢再看龙云轩的眼睛,看上一眼心跳加快,于是赶紧低下头,收拾了桌上的碗盘送去后厨。 龙云轩的目光跟随着杜清酌走出门外,他心中暗想,丢了虎符这件事,对于皇家来说应该是件好事,没有虎符就没有兵权,直接削弱了将军府的实力,更好拿捏。 可是,当今皇上知道虎符丢失之后的表现,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有机会一定要把皇上手上那块虎符弄来,好好研究一下到底这东西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 第一百三十章 杜清酌的啦啦队 龙府被抄,龙云轩也成了被通缉的犯人,龙云轩却一脸的不在乎,戴上他的面具,还问杜清酌:“清酌,你看是我这张脸比较帅,还是戴上面具以后更帅?” 自大狂!杜清酌忍不住怼了一句:“你怎么着都帅,别说戴面具,你就是弄块屎糊脸上,都帅。” “我干嘛要把屎糊脸上,清酌你这话说得有问题。”龙云轩一本正经地和杜清酌争辩,就听门外噗嗤噗嗤的笑声连成一片。 龙云轩一脚把门踢开,就见小四、陈云启、暗影站在门外,让人意外的是,还有那个西邦女将朱莉。 朱莉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得也是花容月色,一袭白衣,婷婷玉立,看上去格外清爽。 这四个人全都捂着嘴,笑得差点抽过去,估计杜清酌怼龙云轩的话他们都听到了,这世上大概只有杜清酌敢这么怼龙云轩。 “小四,你怎么来了?我娘和我爷爷出事了?”龙云轩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两个人。 爷爷岁数大了,怕折腾,娘一辈子没受过什么苦,又担心自己,真怕她着急上火,再急出病来。 “将军,他们都好着呢,你放心吧,是他们怕你有危险,让我和老五都来帮你,好说歹说才让老五留在他们身边。” “将军,你不会赶我走吧,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离开你身边半步。”小四一脸认真,将军府养了他们这么多年,如今龙云轩有难,正是需要他们的时候。 龙云轩拍了拍小四的肩膀:“来都来了,那就留下吧,我现在还真的挺需要你,你的情报网还需要加强,渗入各方势力的棋子,也可以活动活动了。” 小四拍着胸脯应下:“将军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龙云轩把目光转向陈云启:“表兄,你不是被禁足了吗?说起来,这次真是连累你了。” 陈云启手指一下下戳在龙云轩胸口上:“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还当我是你表兄?我们俩从小有祸一起闯,有揍一起挨,什么时候这般客气过。” 龙云轩挥手打掉陈云启的手指:“有祸是一起闯的,但是挨揍的,可一直都是你自己。” 陈云启就很无语,是啊,这个问题他还一直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小时候两个人一起做坏事,最后挨揍的只有他自己呢?明明自己是陈家独苗,也是很受宠的。 陈云启百思不得其解。 暗影的目光一直在杜清酌身上打量,听说她和龙云轩在草原遇袭,可把暗影给吓坏了,不过现在看来,龙云轩果然把这丫头保护得很好,自己受了重伤,丫头毫发无损。 暗影又四下里看了看龙云轩的房间,两个人明显是分房睡,也没感觉到什么暧昧的气息,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龙云轩对杜清酌有着最起码的尊重。 他这当舅舅的一颗玻璃心啊,操得稀碎稀碎的。 “今天杜清酌参加医神大赛,有没有去捧场的?”与皇室的那些恩怨,似乎没有对龙云轩产生什么影响,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比他自己参加比赛还积极。 “都去,都去!”暗影可是杜清酌的头号粉丝,怎能不去给她摇旗助威:“清酌,一会儿我还能送你一个惊喜。” “什么惊喜?”杜清酌伸手扯着暗影的袖子,一手搭在暗影的臂弯。 “告诉你了还叫什么惊喜。”暗影白了杜清酌一眼。 龙云轩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今天这身衣服不好看吗?南邦的丝绸,领口袖口都绣着万字纹,这么好的袖子,杜清酌怎么就不扯? 龙云轩走到杜清酌身旁,将她的小手从舅舅的臂弯里拿出来,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一本正经道:“舅舅的袖子应该留给舅妈。” “龙云轩,你这就过分了,我和舅舅好几日没见了,你连这个也酸。”杜清酌想抽回自己的手,龙云轩也不反驳,只是用了些力气让她抽不回去。 杜清酌挣扎中一个转身,就看到舅舅的臂弯那里已经没了她的位置,一个白色的衣袖小心亦亦地塞在那里,在杜清醉吃惊的目光中,朱莉在冲着她羞怯地笑着。 舅舅这破堡垒如此容易攻破吗?这就是舅舅说的惊喜吗?杜清酌倒是有些被吓到了,一想着西邦公主胡玲子对丁元庆的态度,杜清酌后背嗖嗖的冒冷汗。 此时暗影也注意到了杜清酌的目光,还有放在他臂弯里朱莉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挥了挥衣袖,连同朱莉的胳膊一起挥掉,略显尴尬地瞥了一眼旁边诸位。 小插曲没影响杜清酌参加比赛的雀跃,她想着比赛结束再好好找影爹谈谈,西邦的丫头可不好娶,朱莉这样一身武艺的女人,不知道影爹这玉树临风的小身板能不能降得住。 六人出了香雨客栈,直奔不远处的枣树林。 刚进枣树林,路边一声犬吠,小八摇着大尾巴钻出树丛,向着杜清酌奔赴而来,暗影对杜清酌笑道:“惊不惊喜?”。 原来小八才是暗影带给杜清酌的惊喜。 杜清酌躲过小八的飞扑,这个没轻没重的家伙,这一下子要是扑上了,准给撞个跟头。 小八身后跟着银狼,银狼还是那副又凶又酷的样子,小八欢实得忘了形,银狼蹲坐在不远处,一双绿眸盯紧了它。 小八的肚子已经挺大的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生一窝小狼仔,这让杜清酌很是期待。 “走吧,再磨蹭就迟到了。”龙云轩挥了挥手,小八在他面前还是会收敛一些的,乖乖地收了扒住杜清酌衣服的狗爪子,和银狼一起跟在了杜清酌身侧。 雨堡的大门开得很早,杜清酌他们几人顺着人流来到堡内,堡西一处空地搭了高台,下面有一排排的木板横在那里搭成座位,这就是医神大赛的会场了,此时人快要坐满了。 一会儿太阳升高了,会很热,龙云轩并没有带着大家进会场,而是在会场一旁的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龙云轩松开杜清酌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群人:“清酌你看,医者队伍在那边,去吧,不要紧张,我们会在这里等你。” 杜清酌笑着挥了挥手:“我这就过去了,你们是我的啦啦队,一定要为我助威呐喊。” 莫家在大乾也算是大户人家,如今人丁稀落,杜清酌要是能在医神大赛上拿了名次,不仅仅是在大乾,就算是去了西邦和南邦,也是会被敬重的人,也算是为他莫家光宗耀祖了。 影爹一脸老父亲般慈祥的微笑,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啦啦队,既然杜清酌说要助威,那他就助威,杜清酌让呐喊,他就呐喊。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进赛场 在这异世,没有先进的医学技术,又经常暴发战争,人的生命如草芥。 医者,和死神抗争,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对医者的敬仰真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医者地位高,从医的门槛也是相当的高。 首先得识文断字,落后的封建王朝,老百姓吃饭都成问题,能读得起书的,就算是富户了,读了书一般都是为了参加科考,为了学医而读书,这样的人本来就少。 其次,从医总得拜师傅,本来医者就少,一个城镇最多三两个药堂,医者又多清高,收个徒弟挑三捡四,束脩又高得离谱,老百姓的孩子空有从医的想法,却难入医门。 有钱人家子弟倒是有条件从医,只是说来说去,医者再受尊敬,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势,权利仍然是振兴家族最有力的武器。 反观医者,讲的是奉献,讲的是医者仁心,医道与权势无关,有钱人家的孩子要为家族争取利益,自然要走仕途。 有了以上这些因素,在这异世,医者地位虽高,从医的人却真的不是很多,大都是一些有奇遇的穷孩子,和一些杜清酌同款的医痴,莫名酷爱医术的富家子弟。 雨堡限制了医者的年龄,医神大赛的门槛就更高了。 医术本就不同于其他,不可能纸上谈兵,经验也是医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就算你读破万卷医书,一个病人没治,都不能算是个真正的医者。 所以尽管雨堡大张旗鼓地举办大赛,除了大乾,连西邦、南邦和附近小国都有人来参加,满足条件报上名的,总共也只有六百人。 雨堡,这个医神大赛的主办方,其实就是借着医神大赛收罗人才,把更多有天赋的医者划入自己的阵营。 雨堡不同于其他堡,算是大乾江湖中很小的一个组织,比如风堡,下设十个分堂,每堂人马都上万,分布在大乾十个不同的城镇,势力之大不可小觑。 雷堡,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雷堡暗探不但遍布大乾,就连西邦和南邦都有他们的分堂,贩卖情报也壮大了他们的经济实力,所以雷堡势力仅在风堡之下。 雨堡却只有香雨小镇这一个驻地,这种规模和风雷二堡比起来,简直太小儿科了,可是雨堡在江湖上的地位,就连风雷二堡也不敢忽视,因为雨堡旗下的,都是江湖上的医术奇才。 雨堡堡主谢香雨,她的大名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超过了柳仕林和王仲景,要不是因为谢香雨不入朝不从政,柳仕林屁股底下御医总管的职位,根本就坐不稳。 杜清酌来到医者的队伍,立刻在里面认出了两个熟人,一个是小月那位紫袍华服的主子,一个是昨天推他出队伍的猥琐老头儿。 杜清酌不想和这两个人凑得太近,想要挤到前面去,没想到那臭老头儿倒是自来熟,上前拦住杜清酌:“丫头,就站这儿吧,一会儿分组,我们也能分在一组。” 杜清酌白了老头儿一眼:“你这种不仗义的人,谁要和你一组。” 老头儿嘿嘿一笑:“你这丫头不识好歹,这六百人估计除了你,没人不想和我一组。” 杜清酌不以为然道:“你就吹牛吧,看你的样子,根本不象医者,简直就是江湖骗子。” “我哪里像骗子了?”老头儿还有点儿急了。 杜清酌指着老头儿有点秃的头顶:“你不是骗子?大赛规则上明明写着参赛者要求三十岁以下,我看你儿子都有三十岁了吧。” “我……我今年正好二十四,我,我还没娶妻哪来的儿子,我……我还很年轻!”“老头儿”被杜清酌说得有点儿想哭了。 杜清酌愣住了,雨堡不会糊涂到把老年人混进参赛队伍之中,看来面前这位真的是年轻人。 可是这样的相貌,未老先衰,这背后肯定是有隐情的。 杜清酌有些后悔了,谁都不想长相怪异,她这些话是真的重了,是在揭人伤疤,还在伤口撒盐。 杜清酌忙赔上笑脸,凑到老头面前:“你很年轻,真的很年轻,是我眼拙,不,是我眼瞎,没看出来。” 杜清酌站在老头身旁,也没嫌弃他一身腥臭:“一会还请大哥你多多提携。” 老头眼睛就是一亮:“嗯……孺子可教,以后就有我罩着你了,我叫滕玉洲,是你大哥。” 杜清酌是滕玉洲这辈子第一个不知道他身份,还和他站在一起的女孩,而且之前他还心血来潮坑了她。 滕玉洲心里明白,女孩之所以和他一起,并不是因为他三言两语夸下的海口,而是怕伤了他的自尊,这是一个真正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这边滕玉洲的名字一出,附近就是一阵小波动,就连紫袍男人,都禁不住侧目多看了两眼。 “这就是滕玉洲?南邦第一世家那个医术天才?”议论声传入耳朵。 “应该是了,据说这个医痴为了试药尝百草,把自己差点药死,最后命倒是保下来了,但是身体中了奇毒,三个月之间老了三十岁有余……” 杜清酌嘴角狠狠地抽了抽,这家伙果然是个狠人,原来他未老先衰是中毒引起来的。 雨堡的人过来了,开始宣读第一场的比赛规则:“参赛六百人,十二人一组,分成五十组,分组顺序以报名先后排序。” 看来并不是站得近就能分一组,不过杜清酌最终还是和滕玉洲分到了一组,还有那个紫衣男人,他们报名的时候就挨着的。 雨堡的人继续通报:“每个小组五十个病人,最先看完病人的五十分,第二看完的四十九分,以此类推,看对一个病症记一分,两个两分,以此类推,分数高者胜出,五十组淘汰二十五组。” 杜清酌心里暗道:一场比赛淘汰一半,这雨堡可够狠的,貌似规则也不怎么公平啊,要是有人不求质量只求数量,那也是有分数入账的。 可是到了真正比赛的时候,事情可就不是按照杜清酌的想法发展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场比赛 第一场比赛。 五十张桌子摆在赛场内,桌子上放着一到五十的号牌,光看这些桌子,排面就已经够大的。 患者五十人一组,围在桌子周围,每组医者派代表上前抽签,抽到哪个号码牌,十二个人就到那个号码牌对应的桌子旁,自由选择五十个病患,看完为止。 参赛医者自由选择病患,望闻问切,确定患者得了哪种病,就把患者的号码和病症写在纸上,事后由监考们确认所写病症是否准确。 也就是说,这种比赛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望闻问切,另一部分是记录患者发病情况及病症名称,但不需要开方。 杜清酌有点儿懵,她师从王仲景没几个月,虽然已经很刻苦了,但仅仅靠着看上一眼,把一会儿脉,根本就无法确定患者病症,更何况,她所擅长的是外科手术,对于其他医术还没什么把握。 滕玉洲笑嘻嘻问杜清酌:“丫头,你会写字吗?写得快不快?” 杜清酌点了点头:“写字没问题,速度嘛……估计没人比我快。” 滕玉洲点了点头:“那好,一会儿我诊脉,你记录,咱们分工进行,速度会更快一些。” 杜清酌立刻松了口气,幸亏雨堡采用这个比赛规则,第一场是分组比赛,整组淘汰,虽然有些残酷,倒也节省了不少时间,主要是这种比赛可以让杜清酌混水摸鱼,不然第一轮怕是就被淘汰了。 杜清酌在心里沟通小智,传送一支铅笔和一叠70g的a4纸。 比赛开始,滕玉洲上去抽签,介于滕玉洲名声在外,也没人反对他代表全组抽签,滕玉洲看也不看就摸了一支竹签,签上写着八号。 十二人直奔八号桌子,滕玉洲来到桌前,也不挑患者,伸手将一个老年人腕部捉住,两秒,也就是一呼一吸间,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年老体弱、饮食不当、情志失调、寒邪侵袭、劳倦内伤导致痰瘀气滞、寒凝痹阻心脉,胸部闷痛,彻背、喘息,所谓胸痹之症。 杜清酌跟着王仲景学了几个月,诊脉不咋地,却也能听明白滕玉洲的诊断,这位老人得的胸痹之症,在现代还有一个名字,就是冠心病。 杜清酌开启现代医生天书模式,大学四年别的不敢说,这简写她最擅长,就见一串蚯蚓在a4纸上扭扭曲曲,几乎在滕玉洲说完的那一刻,杜清酌记录完毕。 “写完了?”滕玉洲也有些吃惊了,伸头看了一眼,杜清酌写的东西他不认识。 “你知道自己写的是啥玩艺?”滕玉洲有些诧异。 杜清酌把刚才滕玉洲所说病症重复一遍,竟然一字不差。 “你认识就行,咱们看下一个。”滕玉洲对杜清酌也是难得的信任,这两个怪人一路看诊过去,一个两秒搭一个脉,一个三秒写一份天书,别人看一个,他们这对组合能看十个。 十二皇子龙舜卿,不爱江山爱医术,打小就跟着御医混,后来又师从南邦一位名医,他觉得自己看病的速度也不算慢了。 龙舜卿看完第三个患者,再抬头找人,竟然发现八号桌的五十位患者已经退到了场外等候区,这就全都看完了? 旁边一位医者无奈一笑:“不必找了,全被滕玉洲那小子抢没了,你还看了三个,我就只看了两个。” 龙舜卿抬头再看其他小组,最快的看完三十五个,最慢的才看完一半,他们这个组已经有五十分到手了。 杜清酌把手中a4纸交给负责收取诊断的副监考,副监考翻过来调过去看了杜清酌给他的东西,上面大蚯蚓领着一群小蚯蚓,他一个都不认识,而且这张纸,又白又硬又滑又有弹性,可是个好东西。 副监考手拿着a4纸赶紧去找三位主考官,这种情况以前没遇到过,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八号桌的这一组参赛者。 三位主考官,御医主管柳仕林,神医王仲景,还雨堡堡主谢香雨,三人坐在雨堡大堂之上,一人手中一杯香茗,聊着医术上各自的见解,神情很是放松。 那位负责收取诊断的副监考匆匆走了进来:“三位主考官,赛场这边出了点儿情况。” 来到近前,副监考把手中的a4纸递给谢香雨。 谢香雨正是报名那天,为患者登记的女人。 此时,谢香雨坐在大堂正中,一身素淡的白衣。 要知道谢香雨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名誉天下,说起年龄,怎么也得五十岁左右,可是,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褶皱,细润白嫩,看上去如同二十几岁的女孩。 谢香雨仔细看了看那张a4纸,皱起了眉:“这是用什么写的?写的又是什么意思?” 副监考摇了摇头:“我要是知道,就不找三位主考官了。” 谢香雨把手中纸张传给柳仕林和王仲景看,两位老者也是纷纷摇头,表示不认识。 柳仕林将纸张扔于面前茶桌之上,怒道:“写得乱七八糟,神人都不认识,这简直就是胡闹。” 王仲景神色平淡,看了看纸上扭曲的字迹:“这大概是一种暗语吧,我和仕林有着不同的看法,行医看病,能拯救病人于水火就够了,大赛举办的目的就是招揽人才,也要不居一格才是。” 谢香雨微微一笑:“别说,这字写起来速度肯定快,小家伙是个机灵的,如果他能把这天书一字不落地读出来,本身就是个人才。” 柳仕林一甩袖子站起来:“胡闹,这种字,哪个药房认得?要是都按他这么来,岂不是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 谢香雨抬头看着柳仕林:“仕林兄,言重了,这只是个诊断,开方的时候,他不会写这种天书的,这才第一轮比赛,我们且放过他,看看这一组后来的表现。” 柳仕林对上谢香雨温柔的目光,立刻怒气全无,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柳仕林在御医院说一不二几十年了,被惯得一身骄毛,但是在谢香雨面前,就是没脾气。 见柳仕林不再说什么,谢香雨把纸张交还给副监考:“你下去吧,一会儿让那写字的小子当着大伙的面念出来,诊断结果有一个字对不上,就取消他的考试资格,直接把他逐出考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比赛结果 五十个小组诊完所有患者,第一场比赛就算结束了,三位主考和十位副考上场,核对参赛者的诊断是否正确。 其他小组核对进行很顺利,看着写好的诊断书,由主考和副考重新为病患诊脉,参赛者正确为其所在小组加一分。 之前患者报名的时候,谢香雨就已经对所有病患有了大致了解,重新诊脉也只是为了慎重,没多会儿,除了八号桌,所有小组分数就已经出来了,由一位副监考吟唱分数。 龙云轩和暗影站在树下,就等着杜清酌那组的分数出来,然后呐喊助威,啦啦队就该有啦啦队的样子。 可是到了最后,没有八号桌的成绩,龙云轩和暗影大眼瞪小眼,不知道场内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位副监考站了出来,手中拿着几张a4纸,冲着八号桌道:“八号桌十二位参赛者,这份诊断是何人所写啊?” 滕玉洲刚想要站出来,就被杜清酌扯住了:“滕大哥,我写的东西你不认得,还得我自己出去才是。” 不可否认,杜清酌的说法是正确的,滕玉洲虽然想为杜清酌出头,但也只能忍住了。 杜清酌站了出来:“这位考官,当初雨堡宣布规则,我听得清清楚楚,对诊断的书写要求并没有字体方面的规定,我使用的叫龙体,这种字记录快速,写多了也不累,对医者很有好处。” 杜清酌开始顺嘴胡诌。 副考官又看了一眼杜清酌写的那些字,弯弯曲曲的,叫龙体也不过分,反正主考官已经有了吩咐,自己不用操这份儿心。 副考官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小丫头,十几岁的样子,黄毛还未褪尽,就这还跑来参加什么医神大赛,你这么个小不点儿要是能成医神,我就是医神的祖宗,这位副考有点看不起杜清酌。 远远的,主考官所在的看台上,谢香雨正向这边张望,看到杜清酌,一直淡然的神色忽地一紧:“仲景兄,仕林兄,你们看那边,那位写天书的医者,竟然是位女子。” 这世道也是男尊女卑,大多数人认为,女孩子就该在家操持家务,从医的女子本就稀少,来参加医神大赛的女子,除了杜清酌,还有一位来自附近小国的女孩。 女医者,能达到谢香雨这个层次的女医者,可以说是医界的凤毛麟角,她也孤单寂寞,看到赛场上的小丫头,竟然有种亲切的感觉。 王仲景同样看着远处站着的小丫头,笑得胡须都快翘起来了。 昨天和龙云轩见面,就已经知道酌丫头要来参赛,一直想着师徒见面要不要相认。 深思熟虑后王仲景认为,若是现在认了徒弟,按着柳仕林那个横竖看不惯自己的性格,说不定就会迁怒酌丫头,私下里使绊子,为了酌丫头比赛一路顺风顺水,还是等到比赛之后吧。 柳仕林沉着一张脸道:“走,咱们三个过去看看,这么个小丫头能起什么幺蛾子,难道她还能自创一派字体,能翻了大赛的天不成。” 谢香雨随着柳仕林起身,一边走一边轻声道:“哪有仕林兄说得那么严重,人家是来参加比赛的,又不是砸场子,翻的什么天啊。” 王仲景没说话,默默跟在二人身后,王仲景没儿没女,已经把杜清酌当成自己亲人、晚辈,好久没见有点想念。 这边副考官已经把a4纸递到了杜清酌的面前:“来吧,丫头,照着上面的号码和诊断内容一字一句地给我念,我看看你们这八号桌到底能得多少分。” 杜清酌接过纸张,一本正经一字一句慢慢地开始念:“第五十四号患者,面色无华,两目晦暗……” 谢香雨已经用方巾盖在五十四号病人手腕,微闭双眼,沉下心去感觉那人的脉相。 杜清酌念完,谢香雨睁开眼,冲着负责记分的副监考道:“一分。” 杜清酌接着念:“第六十二号患者,气血两虚,阳热内盛……” 柳仕林扯过六十二号病患,食指并中指搭在腕间,待杜清酌念完,柳仕林脸色更阴沉了,就似谁欠了他的钱,八百年也没还一样,尽管他不愿承认,可还是对副监考道:“一分。” 王仲景没凑这个热闹,以免将来柳仕林知道酌丫头是他徒弟,再诬陷他作弊,他只是默默坐在一旁,眼睛盯着杜清酌,上看下看都是喜欢。 杜清酌一连念了二十六份诊断,这是滕玉洲看过的所有患者了。 滕玉洲果然是天才,正确率达到百分百,再加上八号桌其他医者诊出的二十例正确诊断,八号桌总共得了九十六分,是这场比赛的第一名,距第二名相差六分。 不远处,二十号桌十二双愤愤的目光盯住了杜清酌和滕玉洲,他们就是本场第二名,其中一双眸中闪过一丝狠毒。 杜清酌听到副考第一名的吟唱,立刻跳起来,跑到滕玉洲面前,单手高举,滕玉洲也是配合,二人击掌庆祝胜利。 “滕大哥真是太厉害了,服了服了!”杜清酌对有本事的人,不会吝啬夸赞,滕玉洲听在耳里,心里无比舒坦。 夸他医术的人多了去了,大多有求于他,谁有小丫头夸的这般实诚? 场外立刻传来一阵高呼:“八号八号,不骄不躁!八号八号,医神驾到!” 是陈云启的声音,这货嗓门够大,把身边人吓了一跳,然后是一阵高昂的犬吠,小八叫得来劲儿,连银狼也跟着呜呜了几声,人们这才注意到还有一只狼,人群立刻向四下里散去。 就算谢香雨一向温柔,也没顶得住这人吼犬吠狼嚎,脸色变了变,一指大树下:“来人,把那一狗一狼给我赶出去,要是那个铁憨憨再喧哗,把他也给我赶出去。” “说好了一起喊的,你们怎么都不出声?”陈云启一脸懵看着站得离他远了很多的其他几位,好像被坑了。 暗影拍了拍小八的脖子,低声道:“出去玩吧,注意安全。” 小八和银狼没有反抗,乖乖被赶出赛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自由组队 随着第一名的公布,今天的比赛尘埃落定,雨堡一个副监考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将进行第二场比赛。” “第二场比赛内容是行针开方,仍然是以组为单位,三百人分成三十组,自由编队,淘汰二十组。” 杜清酌一颗心放进肚子里,拿西邦战俘练习针炙,那可是几天几夜,几万个活靶子,现在她能达到针顺人愿,针随人心,人针一体。 再说开方,前世她是学霸,这辈子也是学神附体,师傅给的那些方剂,她早都倒背如流,只要知道病症,药方随手拈来。 “清酌妹子,不用怕,明天有我呢。”滕玉洲嬉皮笑脸凑上来,立刻被一只大手拎着衣领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推去了很远的地方。 “谁是你清酌妹子,把你脸洗干净再过来,当心熏着我家酌酌。” 龙云轩早就看着这个滕玉洲不顺眼了,要不是明天比赛这家伙还有用,他不介意直接送他千里之外,医神大赛什么的,你就等下一届吧。 “你谁啊你!”滕玉洲一肚子不服气,转身又跟了回来,刚要凑到杜清酌身边,另一只大手拎着他的衣领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推去了更远的地方。 “离着清酌远一点儿,不然让你今晚遇上鬼打墙。”暗影冷着一张脸,自家外甥女,哪里是什么南邦小老头儿能肖想的。 杜清酌有点窘,毕竟第一场比赛全靠着滕玉洲的本事,她对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写诊断那一手所谓的龙体,说白了也就是投机取巧,没有滕玉洲她会直接被淘汰。 “滕大哥……”杜清酌有些无奈地看着滕玉洲,话还没说完,就被龙云轩直接裹在臂弯里带着往前走了。 “喂!你们这就不对了,有点儿看不起我这外乡人啊,别看我现在又老又丑,等我解了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西京的小姑娘乌央乌央的往我怀里扑,哼!” 滕玉洲嘴上说着,脚下没停,并没有因为被人推搡就离开,亦步亦趋跟在队伍最后面。 一群人吵吵闹闹走进枣树林,就见路边站着几个人,站在前面的正是十二皇子龙舜卿。 龙舜卿看到杜清酌,立刻走了过来:“清酌小姐,明天的比赛自由组队,不知您可有队友,如果没有,可以加入我的战队。” 龙舜卿抱着拳,态度很诚恳,小月站在他身后嘟着嘴巴,看着杜清酌仍然是一脸抵触,因为有龙舜卿在一旁,也不敢发作。 “有,有,她有队友,在这儿呢。”滕玉洲从队伍后面追上来,挤到杜清酌和龙舜卿中间,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哦,是玉洲兄,今天幸亏有您在,我们才能顺利拿下比赛,如果您不介意,就和杜姑娘一起加入我的战队如何?”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龙舜卿招了招手,喊了身后的四个人:“你们几个过来一下,认识认识我们战队的新成员。” 几个穿着长袍,相貌都很不俗的年青人走了过来。 “这两位是大乾御医总管柳仕林的徒孙,顾玉景和楚云。”龙舜卿连忙给杜清酌介绍,顾玉景和楚云穿着同款的蓝色袍子,左前胸位置绣着一个“医”字,应该是御医院的标识。 杜清酌微微躬身见礼,心中暗自琢磨,顾玉景?看着长相有点面熟,和那个一害怕就尿裤子的御医顾玉卿,似乎有点什么关系。 杜清酌猜得不错,顾玉景是顾玉卿的亲弟弟,两个人一起入御医院学医,感情颇为亲密,顾玉卿突然“病逝”,他这个弟弟心中很是怀疑,最近还在调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龙舜卿又介绍后面一位摇着扇子的公子哥:“这一位是江南中医世家杨家的二公子杨贤。” 杨贤淡淡地看了一眼杜清酌,立刻眼神飘忽地转了头,看向一边的枣树林,这位杨公子很是清高,根本没看得起面前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 “这位是江南孟堂药局的公子孟鹤年。”龙舜卿总算是介绍完了,站在那里看着杜清酌。 “杜姑娘,你觉得我们这个战队怎么样,只要你加入,我们明天肯定旗开得胜。” 在龙舜卿眼中,两个御医总管亲徒孙,两个江南医药世家的贵公子,再加上他这个从小学医,学习条件极好的皇家世子,明天的比赛应该是稳了。 杜清酌没应声,倒是转头看着滕玉洲,眼里的意思是,滕大哥,你什么意思? 被龙云轩和暗影推来推去,已经士气低落的滕玉洲立刻满血复活。 怎么样?不管那两个男人怎么对自己,清酌妹子心里还是有我的,你看,这不就征求我的意见了吗? 滕玉洲摇了摇头:“清酌妹子,其实你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明天你就端点儿茶水,拿点儿瓜子,坐一旁看戏就行,我保证带你飞。” “至于他们能不能和我们一个战队,就看妹子你想不想让他们赢了。” 我的天!滕玉洲这口气大到此时似乎已经是医神大赛第一名了,龙舜卿还没说什么,旁边四个人就已经受不了了。 杨贤冲着龙舜卿一抱拳:“十二爷,这小子挺狂啊,虽然第一场比赛他挺出风头的,但也不至于拽成这个样子吧,论开方行针,我杨家也没怕过谁,既然人家不需要队友,咱们还是找别人去吧。” 御医总管的两个徒孙倒是没说什么,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看滕玉洲。 孟鹤年倒是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直接开口骂道:“姓滕的,你是个什么玩艺,凭你也敢和孟爷叫板,你个南邦杂碎还是顺着青龙江滚回南邦去吧。” 龙舜卿就是一愣,面前这情况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看来组队不成还要打架了,可这是雨堡的地盘,在这里打架,会直接影响皇家在雨堡心中的形象。 来的时候父皇可是交待过了,让他拉拢雨堡为皇家做事,他可不能让这几个蠢货在这里闹事。 “算了,算了,玉洲兄和清酌姑娘不愿组队,那我们就找别人去了。” 话落,龙舜卿冲着一旁满脸怒气的几位使了个眼色。 顾玉景和杨贤他们几个虽然心里不甘,面对皇子,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组队这件事不欢而散。 第一百三十五章 龙舜卿请客 龙舜卿邀请组队被拒,心里很不爽。 如今大乾已经明着和龙云轩翻脸,老皇上心中也隐隐不安,下放所有皇子,为大乾广收人才。 风雨雷电四堡便是老皇上最大的目标。 十二皇子喜欢医术,此次派他参加雨堡的医神大赛,就是为了接触雨堡,想办法让雨堡归为己用。 最初,龙舜卿并不看好杜清酌,不然小月挑衅杜清酌,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只是到了后来,杜清酌念诊断的时候,雨堡堡主谢香雨亲自下了高台,眼神经常盯着杜清酌看,龙舜卿这才意识到,雨堡堡主看中了杜清酌。 龙舜卿突然意识到,谢香雨一个女医,自然会和小女孩更亲近,杜清酌白白净净柔柔嫩嫩,很讨人喜欢,要是入了谢香雨的眼,这丫头可就是接触雨堡最好的渠道。 龙舜清打起了杜清酌的主意。 龙舜卿不愧为皇子,就算他励志学医,对皇权没有兴趣,自身利益所在,察言观色这种事,早已经是炉火纯青,谢香雨偏爱杜清酌这件事,他还真是猜对了。 龙舜清为了争取杜清酌,也是很用心了,虽然几个猪队友都排斥杜清酌,他依然没有放弃。 “杜姑娘,玉洲兄,第一场比赛咱们就是一个队的,我们三人已经很熟悉了,第二场比赛会有更多默契,既然你们不想加入我的战队,那我加入你们可好?” 顾玉景和杨贤他们就是一愣,十二皇子怎么回事?为了个未老先衰的南邦老头,和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就这么把他们甩了? 虽然顾玉景和杨贤心中不满,介于龙舜卿皇子的地位,他们也不敢言语,只能忍下了。 龙舜卿这般退让,杜清酌也不好直接拒绝,虽然她和小月有争执,可龙舜卿又没得罪她。 于是杜清酌冲着滕玉洲说道:“滕大哥,不然咱们就收下他吧。” 滕玉洲见杜清酌同意了,他也无所谓,于是也点了头。 龙舜卿松了口气:“为了咱们明天合作愉快,我做东,在香雨客栈请大家吃饭。” 龙舜卿对一旁小月吩咐了一声,小月不情愿的扭了扭细腰,却也很听话的先一步回客栈点菜。 龙舜卿笑呵呵对杜清酌道:“还请杜姑娘介绍一下你的这些朋友。” 收罗人才,自然是不拘一格,龙舜卿打量着杜清酌身边人,总觉得没有一个是平凡之辈。 先说那个戴面具的,一身自带的冷气,那气场快赶上自家父皇了,虽然已经是夏末,天气还是热得很,但是只要在他身边站一站,似乎不用扇蒲扇。 十二皇子龙舜卿不常出宫,和将军府也没有交情,本来和龙云轩见面就少,再加上面具遮住了龙云轩大半张脸,他没认出来。 再说那个长相清秀的,看上去成熟稳重,却带着些邪气,身后跟着的狗倒是没什么,只是狗身后还跟着一只狼,一只银白毛发,身量高壮,浑身上位者气息的狼王。 还有那个女子,皮肤颜色很深,一看就不是大乾人氏,看那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就知道,这是个练家子。 还有一个有点憨的男人,越端详越眼熟,有点像京城第一纨绔陈胖子,就是整个人瘦了不止一圈。 龙舜卿摇了摇头,那货整天醉生梦死,不可能跑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有青楼没有赌坊,陈胖子在这种地方根本活不了。 杜清酌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龙云轩他们,龙宝九被诬陷造反,龙云轩转眼从护国大将军成了逃犯,这能实打实跟一个皇子说吗? 杜清酌一向能胡诌,说谎不用脑袋瓜子。 一指暗影:“这位是我舅舅。” 又指陈云启:“我大哥。” 龙云轩:“我二哥。” 朱莉:“我三姐。” 小四:“我四哥。” 龙舜卿嘴角就是一抽抽,心里暗道:“你妈还真厉害,生的这几个孩子一个不像一个,龙眼、凤眼、桃花眼,黑的黑,白的白,怕不是一个爹的吧。” 杜清酌才不管龙舜卿怎么想,既然他要请客,那就得狠狠宰他一顿,谁让他是老皇上的儿子呢? “请客可是听者有份,我可以把家人都带上吧?” 龙舜卿立即道:“那是自然。” 一行人各怀各的心事,回到客栈,各自回房简单洗漱一番,然后才到客栈大堂吃饭。 龙舜卿坐在主位上,各种美味佳肴摆了一桌子。 “各位,江湖相见自是缘分,龙某不才,只是喜欢交朋友,还请各位不要客气。” 谁跟你客气? 龙云轩他们几个在战场拼杀多日,嘴里都快淡出鸟,遇到这种规模的宴席,自然是甩开腮帮子造。 龙舜卿还想海阔天空的聊几句漂亮话,显示一下自己满腹的学问,刚说了几句,就发现没人理他,都在努力干饭,连滕玉洲都被感染,加入抢菜行列,他也只好闭嘴。 再不吃就剩残羹剩菜了。 抢菜结束,杜清酌擦了擦油汪汪的嘴,看着一旁的滕玉洲:“滕大哥,有件事我一直好奇,你到底中了什么毒,要怎么才能解毒?” 滕玉洲喝了口热茶:“我在青龙山采药,发现了一株从没见过小草,只是忍不住好奇吃了一口,就中毒了,三个月的时间老成这个样子。” 说完,滕玉洲掏出来一株草,摆在杜清酌面前。 杜清酌只是远远看着,她可不想碰这株草,万一不小心沾上点毒汁,她怕自己变成老太婆。 这草倒是挺特别,离了泥土没有枯萎,翠绿翠绿的,似乎还在生长。 “滕大哥,那你研究出解药了吗?”杜清酌是真的关心滕玉洲,尝百草,那是上古圣贤干的事,滕玉洲干了,就不是一般人。 “自古毒药旁边自有解药,不急,那块地方我记住了,我还在慢慢找。”滕玉洲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滕兄这种为医学献身的精神,在下佩服!”一旁龙舜卿赶紧刷存在感,让他们两个这么聊下去,自己这个请客的,反而成了陪衬。 杜清酌冲着滕玉洲笑了笑:“等这边的事忙完了,我也想去青龙山那边走走,到时候还请滕大哥可以当个向导。” 龙云轩筷子当啷一声掉了一支,不满的眼光投射过来,你这丫头是不是太野了,你跟个小老头,要到哪里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抓走 杜清酌上辈子没游过山,没玩过水,重活一辈子,就特别想弥补前世的遗憾,初到异世,人生地不熟,先求温饱,满足温饱自然有了更高的追求,那就是到处旅游。 大乾容不下龙云轩,龙夫人和龙爷爷都去了南邦,青龙山是去南邦必经之路,杜清酌以为医神大赛结束,龙云轩会去和长辈们汇合,去南邦自然是必然的。 如果杜清酌去青龙山,滕玉洲回家的时候就有了伴,他更卖力地说起青龙山的好: “我在青龙山有个药草园,方圆十里,收罗了世间大多数种类的奇珍异草,你若是想去,仅仅是我这园子,就够你逛上几日。” 说到自己那个规模不小的园子,滕玉洲不免满脸骄傲之色。 “方园十里,那是好大的一个园子啊!”比杜清酌在临江村放羊时的小山坡还大,那得种多少药材,杜清酌很感兴趣。 滕玉洲得意道:“种草的工人就有几十个,到时候你看中了什么,我送你,我还种了很多果树,想吃什么,你自己摘,还有一大片玫瑰和香草,整个园子花香四溢。” “好!好!好!”杜清酌的心飞到青龙山去了。 龙云轩站起身:“各位,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扔下手里的一支筷子,转身出去了。 杜清酌一看龙云轩走了,后知后觉,这个人可能是生气了,马上放下了筷子,冲着龙舜卿做了个揖:“我也吃饱了,谢谢您的款待,明天见!” 杜清酌一走,暗影和滕玉洲自然也起身告辞,朱莉一见暗影要走,恨不得立刻粘在暗影身上,都忘了和请客的龙舜卿告个辞,衣袂飘飞地跟了上去。 陈云启和小四在吃最后一碗饭,端起菜盘子泡菜汤,闷着头像是饿死鬼投生,龙舜卿就觉得很无趣,杜清酌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真是……粗鲁! 龙舜卿自觉没什么意思,也站起来悻悻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夜,安静下来,杜清酌坐在房中,心里空落落的。 自打饭桌上龙云轩不告而别,就像凭空消失了,没在房中,大堂内外也找不到他,就连陈云启和小四,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他腿上还有伤,今天还没换药呢。 杜清酌叹了口气,弄不懂这个人到底抽的什么风,有话就说,有情况就沟通嘛,突然玩的什么失踪? 窗外传来敲击声,杜清酌展颜一笑,龙云轩一向如此,不走大门偏要爬窗,杜清酌跳过去开了窗子,笑容立刻凝结在脸上…… 嘿嘿,就说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窗外之人一伸手,杜清酌猝不及防,被直接拎了出去:“主子,就是她。” “带走!”杜清酌稀里糊涂被几个黑衣人给抓走了。 杜清酌的嘴被一团布堵住,捆了双手直接扔在马背上,一路颠簸往东跑。 刚刚龙舜卿请客,杜清酌吃的有点多,这一颠,胃里翻江倒海,要不是嘴上堵的太严实,肯定就吐在马背上了。 香雨小镇往东十里地,草窝子里面竟然藏着个石头城堡,马队到了石头城堡,一个黑衣人把杜清酌扯下来,连拉带拽带到石头城堡之中。 “主人,怎么处置这个丫头?”黑衣人看向自家主人。 黑衣人的主子背对着杜清酌站着,穿着一身黑底绣金丝龙纹的紧身衣,听到手下的问题,这位主子回过头来。 这人和龙云轩竟然是一款的,脸上一个金色面具,面具下露出一双丹凤眼,眼神清冷,气质出尘,背着手慢慢走到杜清酌面前。 “听说龙云轩此次兵马损失轻微,都是因为他有一个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军医,我且问你,你的医术出自哪家?”男人声调低沉,带着强大的威压。 杜清酌一双大眼睛看着面前男人,这是谁啊?你问我我就说?你当我没有脾气啊。 男人见杜清酌没说话,这才看见她嘴上还堵着东西,眼神示意旁边的侍卫,一人上前拿掉了杜清酌嘴里塞着的布。 杜清酌张了张嘴,声音太小,没听见说什么,男人向前走了两步,离杜清酌只有半步之遥。 哇……刚才有布堵着,没吐出来,这下子可以尽情的释放了。 杜清酌这一肚子美味佳肴,全赏给了面前这位,一身金丝龙纹衣,连着汤还挂着水,男人直接石化在那里。 杜清酌就是故意的,谁让他把自己绑在马背上颠了一路,不知道这滋味很难受吗?我不好受,肯定也不让你好受。 杜清酌猜想,金色面具下那张脸肯定是绿了。 “主子……”几个手下心里一惊,出了这种事情,主人肯定会责罚他们看护不周,主人平时就有些洁癖。 男人两手张开,看着自己一身脏污,手都不知道放哪了,一时间恼羞成怒,抽出腰间铁鞭,直接往杜清酌头上打过去。 鞭子精铁打造,两边带着倒刺,这要是一鞭子抽中了,怕是半个脑袋就没了吧,杜清酌堪堪向左躲了躲,啪的一声,正中右边肩膀。 后面发生了什么,杜清酌不知道了,就这一鞭,皮开肉绽直达骨头,杜清酌直接疼昏了过去。 来到异世,杜清酌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亏,昏迷中她就一直在喊疼,一盆冷水把她泼醒,醒过来就更疼了,觉得整个肩膀像要裂开,杜清酌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不停地往下落。 “醒了?”旁边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杜清酌回头看了一眼,男人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金色面具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幽光。 “你帮我做事,只要你做得好,我就不打你。”那个人很满意杜清酌的表现,还是岁数小好对付。 “不帮!”杜清酌一边抽噎着,一边瞪着大眼睛看着男人,泪水瞬间莹满眼眶,她倔强地一把将泪抹去。 “你不怕疼?”杜清酌的话,倒是让男人有些意外了。 “怕……怕啊。”杜清酌肩膀一抽一抽的,说话断断续续。 “那你还敢反抗我?”男人眼神突然变得凌厉。 “一看你就不是好人,你让我做的事肯定也不是好事,我要是帮你做了,就不是挨打这么简单了,说不定遗臭万年。” 看着杜清酌可怜巴巴,却还象头小犟驴,一时间把男人气乐了。 “那好,我让手下带你看点儿东西,你要是肯帮我做事了,就来找我。”男人摇晃着鞭子走了。 旁边立刻有人过来,拎着杜清酌的脖领把她往外拖。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成了傀儡 杜清酌被拎的脚不沾地,肩头的伤火烧火燎的疼,血把衣服浸湿,黏黏的沾在身上。 从房间里出来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一扇铁门,杜清酌被拎到铁门处放了下来。 铁门打开,黑衣人对杜清酌道:“进去!” 杜清酌被拎怕了,那种姿势会让袖子勒到伤口,疼得她直冒冷汗。 杜清酌赶紧主动走在前面,铁门后面是石头砌成的台阶,向下走了十几级,来到另一个铁门前。 这个铁门上面有个小窗口,窗口装着铁栏杆。 “把脸贴上去看,不许出声,出声主子会赏你铁鞭。”黑衣人声音冷冷的,就像面前的铁门,他的声音也很奇怪,有点尖细,硬装的瓮声瓮气。 杜清酌哪敢不照做,她可没有受虐的瘾,虽然被捏在人家手里,身不由己,能不挨打还是尽量不招惹这些恶人。 杜清酌踮起脚把脸贴在铁栏杆上看,然后心里一阵狂跳,里面用铁链拴着一个人,这个人她认识,龙云轩的娘亲,龙夫人。 她不是和龙爷爷去南邦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龙爷爷人呢?会不会有危险? 龙夫人被拴在那里,身上衣服破破烂烂,此时正抬头呆呆地盯着屋顶。 杜清酌心里乱七八糟,一点都理不出头绪,暗自联系了小智:“有办法吗?” 小智语气有些无奈:“没有,这座石头城材料很古怪,似乎能隔断我和外界的联系。” 然后,小智声音突然变得雀跃起来:“不过,我能感觉到,这里有很多很多的金子,就在龙夫人身后的房间里。” 小智帮不了杜清酌,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小丫头,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杜清酌退后一步,小声对黑衣人说:“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再次看见金色面具的男人,杜清酌低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小犟驴?没有话对我说?”男人一边喝茶一边调侃杜清酌。 “你能说说让我做什么事吗?”杜清酌怯怯地问道。 这个时候可不敢再嚣张了,面前这狗男人打人真下死手,再说了,还有龙夫人关在地下室,那可是龙云轩的亲妈。 “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次你参加医神大赛,入了谢香雨的眼,如果她收你作关门第子,你必须答应,然后取得她的信任,我只是要她手里的一样东西而已,至于是什么东西,等你成了她的心腹我会告诉你。” 杜清酌想了想,最起码现在这狗男人没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取得谢香雨信任哪是一天两天的事,那么长的时间,还能没机会把消息告诉龙云轩? 看着杜清酌大眼睛转来转去,男人勾着唇冷笑,在他面前还想耍花招,还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看来你是答应我了。”男人看着杜清酌眼神带着邪气。 杜清酌点点头。 “来,把这个东西吃下去。”男人手里捏着个东西,直接送到杜清酌嘴边。 杜清酌看到那个东西似乎动了一下,是活物,难道会是蛊虫? 杜清酌吓了一跳,前世听说苗人会用蛊,那也只是一个传说,如今有人把这东西给她送到嘴边,她有一百个不愿意。 见杜清酌没有吃下去的意思,男人对一旁的黑衣人道:“她不吃,去给关在地下牢房里的那位龙夫人吃。” 狗男人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身旁的黑衣人。 龙夫人已经不年轻了,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怕是禁不起这活蛊的折腾。 杜清酌横下了心:“算了,还是给我吧。” “你看,这不就对了。”男人把蛊虫拿回来,递到杜清酌手上。 “这个小可爱很有个性,你要是不心甘情愿接受它,它就不会跟着你,它不跟着你,我就只好去找龙云轩的老娘,为了龙云轩这唯一的儿子,龙夫人肯定很愿意吞了我的小可爱。” 刚看见的时候,杜清酌还觉得这男人和龙云轩是同款,现在看来,还是自己眼瞎了,那恶毒的样子让杜清酌想起小时候看的电视剧,就很想管他叫鬼子。 杜清酌一把抢过男人手里的蛊虫,忍着恶心放进嘴里,这玩意比杜清酌还快,嗖的一下就滑进喉咙,也不用咽,自己就下去了。 杜清酌伸着脖子愣在那里,一旁的狗男人竟然呵呵的笑了。 “鬼子你笑啥?”杜清酌嘴快过了脑子,直接把心里话给问出去了。 “你叫我什么?”男人眉头一紧。 “嘿嘿,主子,我和他们一样叫你主子。”虫子都吞了,因为嘴欠再挨上一铁鞭,那可就冤枉死了,杜清酌心里全是泪。 男人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杜清酌,心里暗道,别说,这个小滑头长的还挺可爱,白白嫩嫩,嘴唇肉嘟嘟,两只大眼睛黑亮黑亮的,要不是事情非她不可,还真想把她带带在身边,估计以后就不会寂寞了。 不过……她可是龙云轩看上的人,这小子眼光不错嘛。 男人扔了手里的茶碗,发出很大的声响,吓了杜清酌一跳,这死鬼子,一惊一乍的,精神有问题。 “从此以后,你不许再和龙云轩有任何接触,所有他认识的,和认识他的人,都不许有接触,你若是敢违背我的话,我就让你的蛊虫钻破你的肠子,钻进你的心脏,一口一口吃掉你的心头肉!” 男人说话咬牙切齿,声音如同地狱里的修罗,吓得杜清酌浑身一个激灵。 “把杜姑娘送回香雨客栈吧,以后你就跟着她,她要是敢不听话,直接就把地下关着的夫人……”狗男人比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杜清酌又是一激灵。 男人对杜清酌的表现还算满意,知道害怕就行。 眼看着黑衣人带着杜清酌出了石头城堡,男人命人准备马车,连夜回京城去了。 回到香雨客栈已经是半夜了,杜清酌的房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连敞开的窗子,都没有关上。 龙云轩没有来过,杜清酌轻叹一声,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心里很难过,脑海里闪过龙云轩认识的人,影爹、陈胖子、朱莉、小四。 滕玉洲算不算呢?安全起见,还是离着所有人都远一点,怕自己有麻烦,也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那个死鬼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怕不会仅仅控制住杜清酌,谁碍事,说不上就会对谁下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一巴掌 黑衣人真是尽责,跟着杜清酌一起进了房间,正当杜清酌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黑衣人上下其手,直接把自己的紧身衣给扒了。 在杜清酌愣怔的目光下,黑衣人露出了本来面貌,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 怪不得在地下室杜清酌觉得她的声音有点怪,原来是女人。 黑衣人对杜清酌说道:“我叫青莲,以后谁要是问起,就说我是你远房的表姐,早些年守了寡,偶然在这香雨小镇遇到,一起作个伴。” 说完,青莲拿出一个小瓷瓶:“我给你上药。” 杜清酌从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瓶药:“还是用我的吧,我师傅配的伤药,绝对好用。” 青莲也没反对,倒是认认真真给杜清酌上了药,包扎完伤口,打了洗脸水洗漱一番,直接上床躺下了,躺的靠外面,还给杜清酌留了里面的位置。 唉!这还真是被监视起来了,睡觉都没有了自由。 杜清酌早就困了,躺在床上却睡不着,她的肩膀还是疼啊。 杜清酌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觉得只是闭了一下眼睛,天就蒙蒙亮了。 杜清酌一骨碌爬起来,要是撞到龙云轩和暗影他们,怎么能保证不和他们接触? 还是起早去雨堡吧,接触不起,我还躲得起。 青莲什么也不问,跟着杜清酌起来洗漱,一起出了房门。 来到大堂的时候,小二哥打着哈欠刚刚起来:“姑娘起这么早。” “我……先去雨堡熟悉熟悉赛场,到时候比赛不紧张。”杜清酌笑得极不自然。 小二到后厨拿了几个包子交给杜清酌:“姑娘,再怎么也得吃早饭,这几个包子你们拿着吧。” 小二打开客栈大门,放杜清酌和青莲出去,杜清酌谢过小二,这才沿着小路走向树林。 太阳还没升起,树林里露水未退,一路走来,湿了杜清酌的裙摆,贴在腿上,又湿又凉。 到了雨堡,大门紧闭,堡内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唐突去敲门,杜清酌只好在门前等。 门口有块大青石,两个人坐在青石上,把包子分着吃了。 吃了包子,杜清酌有些困了,手抱着膝盖,没多会,真的睡着了。 …… 龙云轩是半夜回的客栈,昨天饭桌上气闷,出客栈散心,突然收到小五派人送来的消息。 说是龙夫人担心龙云轩的安危,非要冒险回大乾,龙老爷子好说歹说才打消了她的想法,可是到了第二天清晨,却发现夫人只带了一个丫鬟,偷偷离家出走了。 小五派人找了三天,却是一点影子都没找见,小五这才通知了龙云轩。 龙云轩担心娘亲的安全,把小四派出去联系其他各路的情报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娘亲。 忙了一整夜,毫无头绪。 回到客栈,天已经大亮了,敲了敲杜清酌房门,里面没什么动静。 娘亲的失踪让他更加担心身边人的安全,他连忙推杜清酌的门,这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没拴,房中空空如也,杜清酌不见了。 龙云轩站在杜清酌的门口,觉得心像是被挖去了一块,怎么都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龙云轩一阵风一样跑到了另外的房间,暗影和陈云启都被龙云轩从被窝里拎出来,两个人正想问龙云轩发生了什么事。 龙云轩沉声道:“我娘和清酌都不见了,我娘是因为出来找我半路失踪,杜清酌不知道啥时候不见踪影。” 龙云轩话还未落,暗影已经原地消失,他和龙云轩一样着急。 一行人兵荒马乱找了一个早晨,直到听店小二说杜清酌大清早就去了雨堡,这才心放进了肚子里,匆匆追着杜清酌去了雨堡。 到了雨堡附近,远远就见两个女人坐在门口的大青石上,其中一个,正是杜清酌。 龙云轩看到人,几个飞身到了近前,青莲看清来人心头立刻警铃大作,可没等她有什么动作,龙云轩已经站在了杜清酌面前。 这时的杜清酌还在抱膝睡觉。 把所有人急得火上房,这丫头还能没心没肺的睡觉,龙云轩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照着杜清酌的肩头就是一巴掌:“醒来!” 大概是睡得太熟,这一巴掌把杜清酌吓到了,就见杜清酌尖叫一声,一下子跳起来,手捂着肩膀后腿了三步,直到退得靠在了雨堡的围墙上才停下来。 看见龙云轩,杜清酌如同见了鬼,转身就跑,正好雨堡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杜清酌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顺门缝钻进去,等龙云轩追进雨堡,已经不见了杜清酌的身影。 开门的小童一脸惊愕,看着龙云轩不知所措。 龙云轩觉得自己动作已经很快了,却不知道,杜清酌是如何消失在他的视野,雨堡又不是他可以随便乱闯的地方,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焦灼。 反正一会儿比赛杜清酌就会出来,他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你要是肩头受了伤,别人给你一掌,你跑的更快,杜清酌要是知道龙云轩的想法,肯定会这样怼他。 杜清酌的伤口被龙云轩一巴掌拍裂开了,不方便处理,只能拿个帕子折了几下,垫在衣服下面,不然鲜血能把衣服染成血色。 躲在假山后面,杜清酌偷偷哭了一会儿,她是真的怕疼,要不是比赛快开始了,她能哭到中午。 外面医者已经开始入场,杜清酌只能抹干眼泪走出来,人潮涌动,却有一道目光立刻投射过来,似乎穿越了时光,似乎穿越了空间,落在杜清酌的身上,再也没有移动半分。 龙云轩清清楚楚看到杜清酌一双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他的心猛地疼了一下,可是杜清酌还要比赛,龙云轩只能把所有疑问留到赛后。 杜清酌一路小心翼翼的走进会场,龙云轩猜出她是在尽量避开自己的目光,心里有些沮丧,难道是自己昨天表现得太过生气,吓到了杜清酌? 可是他很快就不气了,要不是因为娘亲失踪的事,他早就去找杜清酌了,就任性这一次,置气这一次,似乎让杜清酌一下子远离自己,到了一个触不能及的地方,龙云轩特别后悔。 时间到了,比赛开始。 到了现在,在杜清酌心中,比赛已经不是单纯的竞技了,更是杜清酌活下去,龙夫人能被救出来的先决条件,杜清酌也是拼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谢香雨的邀请 比赛分三十组,十人一组,除了滕玉洲和龙舜卿,还有七个人是早上临时加入的,杜清酌来得晚,几个人也没时间交流,很快就投入了比赛。 这次比赛是以昨天的比赛为基础的,仍然是昨天的那些患者,手里拿着正确的诊断,昨天诊断错误的,也被主考和副考纠正过来了。 三十组参赛者,一组五十病患,按照病患手中诊断书写药方,并为患者施针,药方正确加一分,针灸有效加一分。 还是各组抽签决定医治哪组病患,又是滕玉洲义不容辞,主动上去抽了根竹签。 十八号。 杜清酌她们直奔十八号桌子。 按照比赛规则,杜清酌按部就班开始认真开方施针,这次她没敢再用所谓的龙体。 好在有滕玉洲在,加上行针和开方是杜清酌的强项,比赛出奇顺利,眼看着十八号桌前的病患一个个减少,又是他们这一组最先完成了比赛。 杜清酌左右看看,都在忙着比赛,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就着写药方的纸写了个纸条,想把龙夫人在石头城堡的事通过滕玉洲告诉龙云轩。 纸条刚刚写好,身边走来一个男人,是雨堡的一个副监考,男人冷笑一声,把杜清酌没来得及递给滕玉洲的纸条截了胡。 副监考把嘴凑到杜清酌耳边,小声道:“丫头,你不地道啊,幸亏主子料到了你这一手,让我盯着你,你等着主子的惩罚吧。” 雨堡竟然有死鬼子的奸细。 在杜清酌震惊的目光中,男人收起纸条,大摇大摆地走了。 此时,十八号桌的比赛已经结束了,滕玉洲看着心不在焉的杜清酌,走过来安慰道:“清酌,别担心,我发挥得很正常。” 正在魂游天外的杜清酌被滕玉洲的声音吓了一跳。 杜清酌一脸茫然看着滕玉洲,半天才听明白他说的话,连忙掩饰道:“有滕大哥在,我不怕。” 说完,杜清酌想起死鬼子的话,滕玉洲不会被自己连累了吧。 杜清酌连忙看向已经走远的副考官,男人猛地回头,目光如光似电,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打在杜清酌身上。 杜清酌赶紧闭嘴,装作若无其事走到离滕玉洲很远的地方。 比赛结果不出所料,杜清酌她们这一组又是第一,在艳羡和嫉妒交杂的目光中,比赛结束了,胜出的只剩下一百人。 雨堡宣布,第三场比赛隔天再赛,让参赛者紧张的情绪得以放松。 杜清酌刚想和其他医者一起离开雨堡,那日送她回客栈的老者出现在她面前。 “杜姑娘,耽误你一点点时间,我家堡主有请。”老者笑眯眯看着杜清酌。 可以啊,杜清酌正不知道回客栈怎么面对龙云轩,更不知道怎么能避开死鬼子的耳目把消息传出去,万一谢堡主肯帮她呢? 谢香雨的邀请如同想睡觉有人递枕头,杜清酌松了一口气,屁颠屁颠跟着去了后面。 杜清酌被带到雨堡的荷花池边,谢香雨正在喂池里的锦鲤,一见到杜清酌,脸上带了几分笑意,手里的鱼食全扔进池里,快步走了过来。 “清酌姑娘,冒昧请你过来,还请担待。” 杜清酌哪会觉得冒昧,一连声地说道:“堡主此话折杀我了,能见堡主是我杜清酌的荣幸。” “听说杜姑娘是龙家军的军医,很厉害。”谢香雨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到了杜清酌面前。 “堡主谬赞了,医术学无止境,博大精深,我还只是刚刚起步。”杜清酌不敢在前辈面前托大。 “还是个谦虚的孩子。”说完,谢香雨把杜清酌引到一旁的凉亭之中。 杜清酌本想趁着没人,把求助的话和谢香雨说清楚,到了凉亭全都咽回去了。 怎么叫没人?都在凉亭里聚着呢。 凉亭里站着七八个人,大多数杜清酌不认识,但也有认识的,一个是自家师傅,另一个是死鬼子安插在这里的眼线,就是那个刚刚收走杜清酌纸条的人。 “雨儿,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小丫头吗?你想收徒和我说,我从御医院给你找几个机灵的女官,长的好、底子好、还听话。”柳仕林看着杜清酌就有些烦躁。 “这个女娃长的也好,底子也好,看上去温温柔柔,也会听我的话,就不麻烦柳兄了。”谢香雨还认准了杜清酌。 这两个人有猫腻,柳仕林和谢香雨说话的声音温柔到听者身上起鸡皮疙瘩,谢香雨却不为所动。 听谢香雨这话,所有都明白了,她想收杜清酌为徒。 谢香雨转身看着杜清酌,一脸笑意:“杜姑娘,我这一生沉浮医海,还没收过徒弟,如今年岁已高,想把一身医术教给你,你的意思……” 杜清酌偷偷看了一眼师傅王仲景,就见师傅正冲着她挤眉弄眼,八十几岁的老人家,那表情也是绝了,这是在暗示她一定要答应下来。 杜清酌不敢和师傅有太多交流,老人家这个年龄,都该退休安度晚年了,要是让死鬼子盯上可就不好了。 从杜清酌的角度来说,学医是她的志向,她该同意。从死鬼子拿捏着她和龙夫人的命来说,她该同意。从师傅的暗示来看,认谢香雨为师好处多多,她更该同意。 “师傅!”杜清酌直接跪在地上,咣咣磕了几个头,爬几步抱住谢香雨的腿不松手。 “这孩子……”谢香雨连忙把杜清酌扶起来。 “别回客栈了,就在为师这里住下,师傅和你好好说说话。”谢香雨很喜欢这个徒弟。 “好好好,师傅说什是什么。”杜清酌差点把青莲给忘了。 一旁有人禀报道:“堡主,有名女子自称青莲,是杜小姐的表姐,她求见小姐。” 跟得真紧,甩也甩不掉,杜清酌恨得牙痒痒,当着众人的面,里面还有死鬼子的眼线,她只能对谢香雨道: “师傅,我没什么亲人,和青莲表姐一直相依为命,她离不开我。” 谢香雨笑道:“我雨堡多得是客房,还能没你表姐住的地方?有她陪你一起在雨堡住些日子,也不怕没人照顾你了。” 第一百四十章 再次拜师 就这么混进雨堡了?也未免太顺利了。 杜清酌被安排在上好的客房。 谢香雨让她收拾一下自己,然后参加为她准备的晚宴,谢香雨对这个徒弟相当重视。 杜清酌心里愧疚极了,她拜师目的不纯,怎能对得起师傅的盛情。 杜清酌长吁短叹,青莲走过来,掀开她肩膀上的衣服,想看看她的伤。 “嘶……”杜清酌疼得缩起了脖子,衣服和血肉粘在一起,这份酸爽。 青莲再次帮杜清酌洗净伤口,上了药,用杜清酌递过来的纱布包扎好,整个过程杜清酌又掉了不少眼泪。 “真是个爱哭鬼!”青莲哼了一句。 “谁爱哭了?我很坚强的,就是太疼了,忍不住。”杜清酌太委屈了。 此时的杜清酌,想起了在京城街头被小五打的一鞭,当初恨小五下手太重,现在想想,和死鬼子这一鞭相比,小五简直是在给杜清酌挠痒痒。 青莲沉声道:“杜姑娘,我劝姑娘几句,听不听随你。” “姑娘也许不了解我家主子,主子卧薪馋胆十几年,现在终于兵强马壮,在大乾上上下下各种势利都安插了眼线。” “还请杜姑娘心思不要太活络,莫说一个雨堡,就连这大乾朝堂之上,都有三分之一我们的人。” “你可想好了,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要是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别说你那心上人的亲妈人头立马落地,你这小命也不过是我家主子一句话而已。” “青莲不喜杀人,还请姑娘不要逼迫青莲。” 青莲声音冷到极致,一双眼睛古井无波,那毫无生气的眸子,彰显着她只是一个杀人的工具。 杜清酌连忙摇头:“你且放心,我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 晚宴设在雨堡大堂之上,王仲景和柳仕林都在场。 谢香雨安排杜清酌坐在她旁边,抓着杜清酌的手亲热道:“清酌,等比赛结束,为师选个日子上香祭祖,正式举办拜师仪式,现在师傅送你一点小礼物。” 说完,从一旁下人手中拿过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这是一套金针,是你师祖传给师傅的,如今师傅给你,你一定把我雨堡的医术发扬光大。” 杜清酌都有些不敢接了,这也算传家宝了吧,师傅真是一片真心待自己,可是反观自己…… 柳仕林黑着脸,谢香雨虽然不是个冷漠的人,但也很少对人这么热情,如今为了一个刚见没几面的小丫头,传家宝都拿出来了,真是……肤浅。 王仲景一旁红着老脸,杜清酌也曾叫过他师傅,可是没有什么拜师仪式,自己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给过她。 晚宴在师徒的温情中进行,吃饱喝足,众人散去,谢香雨把杜清酌留了下来,带到自己房中。 “清酌,”谢香雨仍然是笑着的。 “师傅,”杜清酌站在一侧,一脸恭敬的看着师傅。 “以后你跟在师傅身边,师傅会尽快把所会的医术都传给你。”谢香雨眸中有一片愁云闪过。 “师傅您这是……”杜清酌感受得到,谢香雨有难言之隐。 “这几本医书给你,都是师祖之物,你要看的仔细一些。”谢香雨将床头的三本医书放在杜清酌手中。 “去吧去吧,早些休息。”谢香雨冲着杜清酌挥了挥手,杜清酌不好再追问,只得转身回自己房间。 杜清酌已经打消了向谢香雨求助的想法。 谢香雨能不能帮她先放在一旁,青莲的话,就值得她琢磨一下。 青莲没有必要吓唬她,既然死鬼子想要雨堡的东西,恐怕早就把雨堡安排得明明白白。 谁知道雨堡哪个是死鬼子的人,开门的小童?倒茶的丫鬟?甚至送她回客栈那位老者,都有可能摇身变成死鬼子的杀手。 杜清酌无奈地退出谢香雨的卧房,刚一进自己房间,就觉得浑身一凉,如同一脚踏进了空调房。 “杜姑娘有点不听话啊!”床上坐着一个人,杜清酌一看此人,脸色立刻白了下来。 正是那个死鬼子。 此时死鬼子一手端着茶水,另一只手拄着他的铁鞭,脚下还踩着什么东西。 杜清酌仔细看过去,蜷在死鬼子脚下的,正是青莲。 此时青莲上半身的衣服都成了布片,后背横七竖八的鞭痕,每一道都皮开肉绽,她已经浑身浴血,情况极为惨烈。 受过鞭伤的杜清酌终于明白青莲为什么叫她爱哭鬼,人家青莲也是女子,可是咬着唇忍着,一声都没吭过。 “你应该庆幸自己的纸条没有送出去,要是送出去了……”死鬼子一指杜清酌“你”,又指了指脚下的青莲“还有她”,然后嘿嘿冷笑着:“还有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龙夫人,你们一起死。” 死鬼子扔了茶碗,走到杜清酌身边,“谢香雨果然很中意你,不然,我也懒得在你身上耗费那么多精力,念你初犯就放过你一次,不过必要的惩罚还是要有的。” 话落,死鬼子扬了一把药粉在空气中,“别弄出动静来,不然可能发生一些事情,你根本承担不起后果。” 死鬼子放下话,转身走了。 死鬼子前脚一走,杜清酌肚子就是一抽抽,我擦,蛊虫好像在跳舞。 死鬼子扬的药粉绝对是蛊虫的兴奋剂。 杜清酌肚子里一直安静的蛊虫如同喝大了,上窜下跳,左拱右扭,杜清酌直接摔在地上,抱着肚子打起了滚。 “别怕,我试试控制这虫子。”疼得几乎失去意识的杜清酌脑海中传来小智的声音。 “小智智,救救我………”不管多疼,杜清酌都只能小声哼唧,现在死鬼子对她的所有警告都好使,她是怕死了这个地狱使者。 然后,她不哼唧了,因为虫子一动不动了。 “继续啊,你不想青莲知道蛊虫对你没用吧。”小智提醒杜清酌。 杜清酌只好继续在地上翻滚。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清酌都有点装不下去了,一模一样的动作做久了,就有些刻意了,杜清酌的演技也就如此了。 “都一刻钟了,还没停?”一旁的青莲皱起了眉头。 原来一刻钟就能好,杜清酌动作慢了下来,越来越慢,然后她睡着了。 昨天都没怎么睡觉,今天又折腾到半夜,杜清酌真的困极了。 早上醒来,杜清酌发现自己睡在床上,青莲已经起来了,正站在窗户那里看天。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木偶 青莲见杜清酌醒了,连忙走过来,把一张画纸扔给杜清酌。 杜清酌满腹狐疑地展开纸张,然后愣在那里。 “主子昨天留下的,说是让你找的就是这个东西。”青莲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 纸上画着一个黢黑的木偶,让杜清酌惊奇的是,这种木偶她见过。 临江村留给杜清酌的,除了痛苦的回忆、几身破烂的衣服,只有一个东西让她格外珍惜,那就是童年唯一的玩具,一只黢黑的木偶。 木偶是那个名誉上的爹,实际上的二叔给的,承载了小牧童儿时所有的温情。 两个木偶同款,却还是有区别的,杜清酌的那个,是个挽着髻的女人,眼前纸上的,是个拿着剑的男人。 一雌一雄,这看上去是一对,自己那个妇人偶,离开京城匆忙,留在青竹园了,也不知道龙府被查抄,有没有人发现她的破包袱。 看起来,这人偶不起眼儿,却是个有用的东西,死鬼子拼命要得到的,绝对不会是寻常的宝贝,但愿她的小包袱太破,没人打它的主意。 杜清酌原来以为二叔给的人偶,是他自己闲来无事雕刻的,现在看来不大可能,二叔一个普通的农户,雕出来的东西也不过是些小孩子的玩具,不可能连死鬼子都感兴趣。 如果这人偶是二叔无意中得到的,那为什么不给自己儿子和女儿,偏要给她这个侄女,会不会这东西本来就应该是自己的,只不过借着二叔的手送过来。 如果这人偶本来就是自己的,会是谁给她的呢?父亲杜长青?母亲莫离?杜长青那样的势利眼,怕是可能性不大,杜清酌比较怀疑这东西来自母亲莫离。 杜清酌认认真真将纸上的人偶看了几遍,一旁青莲问道:“记住了?” 杜清酌点了点头,青莲拿出火折子,一把火把画纸给烧了。 杜清酌从包袱里拿出伤药,指了指床对青莲说:“来吧,我给你上药,我这药是师傅亲自配的,效果特别好。” 青莲没说什么,毕竟昨夜伤的太重,就算她已经疼习惯了,还是感觉支撑不住。 转过身,青莲背对着杜清酌脱下了衣服。 青莲的后背新伤加旧伤,看上去触目惊心,杜青酌在心里感谢死鬼子八辈祖宗,要是这么打杜清酌,她会直接吞舌自尽,她受不了那个疼。 青莲也是血肉之躯,面对这样的伤口,杜清酌根本下不去手,扶青莲趴在床上,又让小智准备了麻药,一针麻药下去,青莲感觉脊椎骨一麻,回头怒目而视。 “你对我用了什么?” 杜清酌轻声道:“这是局部麻醉,你只是上半身失去知觉,其他地方还很正常,这样处理伤口不会疼,半小时以后,麻药劲儿就会过去了,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会很注意的,不会再害你受伤。” 青莲怔住了,杜清酌的话让她冷寂的心有了一丝丝的颤动。 她是个孤儿,被人牙子倒卖了好几手,是主人在几十个孩子中一眼看中了她。 主子说她是练武奇才,把她带在身边强加训练,练得好得不到表扬,练得不好就是一顿皮开肉绽,疼是何物,她早就麻木了。 二十多年,谁会问她疼不疼?杜清酌竟然还怕她疼,她只是个工具人而已,疼这种事,她不配! 杜清酌用碘伏给青莲消毒,一些深入肌理的伤口用最细的免拆线缝合,整个后背涂满了伤药,需要涂抹的面积太大,竟然把杜清酌的库存都给用没了。 青莲背上一直有伤,疼痛早成家常便饭,本以为这次也会疼得厉害,麻药的作用下,反倒从来没有过的轻松,青莲就这么趴着趴着睡着了。 青莲做了个美梦,竟然梦到了妈妈,自打五岁那年父母上山打柴遇到狼群,她就成了孤儿。 这么多年了,青莲一直在惊恐中渡日,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想到这一觉会如此香甜,等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轩窗照在床上,阳光铺满她的后背,暖洋洋的。 难怪梦中妈妈的怀抱那么温暖,原来是因为有了太阳。 青莲翻身起床,这才想起自己睡了这么久,杜清酌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青莲的心立刻紧绷了起来,穿上衣服匆匆走出房门。 门口一颗梨树下,杜清酌手里拿着金针,正在跟着师傅学针法。 大赛中有很多没排上号的病患,他们并没有走,一直在雨堡附近碰运气,谢香雨为了给杜清酌示范,竟然把这些病人请来,来了个现场教学。 青莲看了眼旁边的丁香树丛,打了个手势,一个人影从树丛钻出,闪身出现在她的身后。 “这小丫头有没有搞什么小动作?”青链沉着声音问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小声道:“回首领,她从房间出来就遇上了谢香雨,两个人开始研究针法,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青莲示意身后之人可以消失了,一道暗影直接闪到房后不见了。 青莲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活动了一下发硬的肩膀,后背并没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看来杜清酌没有骗她,她师傅的药真的很好用。 青莲看向不远处,师徒二人的身影格外和谐,谢香雨教得认真,杜清酌学得更是刻苦,青莲不知为何又想起了妈妈,这日子真是太苦了,如有可能,她愿不问世事,归隐山林,在妈妈坟前守到天荒地老。 这一整天本应是参赛医者休息的日子,杜清酌却忙了一天,和师傅学针法学到日落西山。 晚上,杜清酌吃了饭就抱着三本书生啃,这也是她前世学习的基本办法,生啃硬记,付之实践,辗转消化,技艺升华。 杜清酌看医书看到半夜,青莲也不催促,她的任务只是监督,只要杜清酌不做出格的事,她基本当自己是隐形人。 杜清酌看得头昏眼花,放下医书,简单洗潄,准备上床睡觉。 一条腿迈过青莲的身体,想爬到里面去,就见原本侧身假寐的青莲突然坐下来,翻身下床,两步到了窗前,推开窗子就往外面洒了一把暗器。 窗外静悄悄的,远远传来夜猫子的叫声,风吹进轩窗,窗帘飘飞。 “怎么了?”杜清酌缩在床角,青莲这一惊一乍的动作把她吓到了。 “胆小鬼,没事,睡吧。”青莲简单地回了一句,吹熄了灯上床。 龙云轩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杜清酌身边何时有了这样一个女人?想要和杜清酌认真谈谈,就被这个莫名出现的女人给搅和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三场比赛 早上起来,晴空万里。 第三场比赛是重头戏,大多数医者被淘汰,却都没走,就等着旁观今天的比赛。 雨堡大门一开,人流立刻涌进来,患者也是不减反增,来晚的也都想在今天碰碰运气。 穷苦老百姓治不起病,免费看医生的机会,三年才有这一次,错过了,说不定就只能小病成大病,大病成死病。 杜清酌虽然拜了谢香雨为师,也不耽误她参加比赛,要是能拿了好名次,倒是成了给师傅最好的礼物。 雨堡站出一个副监考,大声宣布道:“今天进行的是第三场比赛,治病救人。” “这一次的规则很简单,单人参赛,抽签决定顺序,抽到哪位治哪位,由主考副考判定治疗是否有效,治疗无效就淘汰。” 雨堡副监考拿出一个木箱,里面放着一到一百的号牌,参赛一百人从木箱上面的圆洞抽取号码牌,号码牌上的数字就是参赛的顺序。 杜清酌抽了个五十六号,不前不后,算是正中央。 比赛开始,一号医者和一号病患上台。 医者二十九岁,今年是他最后一次机会,明年年龄超了,他就再也没机会参赛了。 一号病人看上去精神萎靡,脸色苍白,夏末清晨的风有点凉,病人看上去有些畏寒。 一号医者给病患把脉确诊,诊完脉,脸上露出喜色,看来病情了如指掌,不难。 一号冲着主考抱拳:“此人气血不足,常规治疗应以四君子汤以及鹿茸胶补足血气,方法虽然有效,但治疗时间较长,我祖传气血膏一副见效,三副保证气血两旺。” 说罢,一号医者拿出一颗血红色的丸药,给患者服下,然后开始为患者按摩胸腹,辅助药性吸收。 短短一刻钟,此患者脸上浮起红晕,身上也暖暖的,患者感受着身上的变化,竖起拇指道:“这位小先生真是厉害,我觉得全身发热,力气也恢复了很多,从没有过的舒服。” 经过主考副考检验,证明一号医者的方法比传统方法还要有效,顺利过关。 二号医者和患者一同出场,二号医者是那位来自附近小国的女医,除了杜清酌,这是本次比赛唯一的一位女性。 小姑娘遇到的患者手捂着肚子,强忍着呕吐,很艰难的上场了。 这位患者是今天早上发病跑来雨堡找人求助,比赛已经开始,考官没时间管他,又见他神情太痛苦,就直接把他推上赛台当成了患者。 女医搭了一下患者的脉,让患者伸出舌头看了一眼,然后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到了这个阶段,留下来的大多也是有些本事的医者,第一轮病患症状也轻,一般都能很顺利通过。 女医取了一个小竹筒出来,将里面的液体倒了一杯递给患者。 患者被腹痛恶心折腾了大半夜,也不管给的是什么,接过来就是一口喝掉,大概是味道太怪,皱着眉头要了些水,喝了几大口才掩下那股难闻的味道。 喝完水,患者抱着腹部跑去了茅厕。 女医柔声道:“昨晚天气闷热,此人酒后感觉五脏火热,吃了些冰镇的西瓜,导致暑湿之邪入体,于是头昏、胸腹闷胀、腹痛、呕吐、泄泻,我刚才给他用了藿香水,此水生发阳气、解表化湿,正对此人的病症。 台下立刻有人说道:“这位姑娘所言不虚,就跟真的看到了似的,昨日就是我和他一起喝的酒,酒后觉得闷热难当,于是一起吃了冰镇的西瓜,吃完就睡下了,天还没亮,他就捂着肚子喊痛,又拉又吐折腾了一个早晨。” 女医点头道:“虽然你们同吃冷食,因你胃肠功能强悍,没什么太大反应,你那朋友脾胃虚寒,承受能力比你差了很多,所以才造成如此结果。” 正说着,那位患者从茅厕走了出来,摸索着肚子道:“还好,肚子里暖洋洋的,似乎不怎么疼了。” 副考官中站出一人,为患者重新把脉,脸上露出笑容:“姑娘,你过关了。” 第一轮一百个病人很快看完了,杜清酌遇到一个中风的患者,七根金针扎在面部穴位,没多会儿病人歪了的嘴和眼睛正了回来,在谢香雨满意的目光中,杜清酌也顺利过关。 尽管这一轮比赛不是很难,一百人中还是有一部分因为紧张或是其他原因被淘汰,一轮比赛剩下七十二人。 这七十二人中,包括藤玉洲、龙舜卿和龙舜卿当初招募的杨贤和顾玉景那几个队友,看来御医院和江南医药世家也不是白给的。 中间没有休息,第二轮比赛又开始了,这一轮病患病情复杂了很多,前面的医者不断地被淘汰下来,但是一号大龄选手,和二号那个女医,却也都顺利过关。 杜清酌在这一轮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病患,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也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感觉到背部闷痛,痛了三个月有余,现在痛得夜不能寐,找过很多医生诊脉,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背痛?杜清酌让患者露出疼痛的部位,中年男子脱了外衣,露出一身匀称的肌肉,看来是个练武之人。 杜清酌在患者疼痛的部位看了看,没起什么丘疹,皮肤不红也不肿,仔细观察之下,发现一个小水泡。 杜清酌拿出一个火罐,点燃火罐快速拍在患者水泡旁边,五分钟后拿掉火罐,就见那一片被火罐拔过的地方出现一层小水泡,轻触水泡表面,患者立刻喊痛,是那种针扎一般的痛。 杜清酌认得这些水泡,年幼时长这个东西叫水痘,成人长这个叫带状疱疹,也称蛇盘疮。 这位患者体质较好,疱疹藏在皮肤下出不来,要不是那个顶着压力钻出来的小水泡,杜清酌也不一定能想到带状疱疹上面去。 比赛中自然有运气的成分,只是杜清酌这一路赛过来,运气太好了一些。 如果在现代,治疗带状疱疹要给患者用阿昔洛韦等抗病毒的针剂,效果也不是特别明显,只是杜清酌昨晚生啃医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师祖留下的偏方,现学现用很方便。 这个偏方的药材不难找,雨堡的药材库此时也是开放状态,医者想用什么药只要说一声就有下人拿过来。 杜清酌按照医祖的偏方配了一副外用药,直接糊在患者腰上,用布缠好,原本疼得死去活来的患者感觉腰部一阵清凉,立刻不那么疼了。 雨堡师祖的药方谁敢质疑,这一关杜清酌也轻松闯过。 第二轮过后,医者剩下四十人,一号大龄医者还在,二号女医也在,藤玉洲、龙舜卿、杨贤他们几个也一个不缺地顺利过关。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越来越难 第二轮比完已经是中午了,一位副考官出来宣布,休息半个时辰,吃过午饭继续。 副考官刚说完,杜清酌就觉得心里猛的一跳,下意识看向观众席,龙云轩分开人群,正向她走过来。 小丫头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跳起来就跑。 杜清酌一路撞倒了一张桌子,撞翻了一把椅子,最后撞在滕玉洲的身上,滕玉洲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已经跑没了影。 滕玉洲捂着胸口:“谁踩着她的尾巴了吗?这家伙头真铁,好痛!” 杜清酌也好痛。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这个世界那么强悍的体质,青莲的伤口一夜之间好了五成,可是杜清酌的伤已经开始红肿发炎。 师傅给的伤药也都给青莲用完了,杜清酌早起无药可换,肩膀一直闷疼着,撞滕玉洲又撕裂了一部分结痂的伤口,此时真是别有一番滋味,简直疼得想立即去世。 杜清酌看着龙云轩没有跟过来,飞快跑回自己房间,推开窗左右没人,连忙跟小智要了一瓶青霉素。 开了药瓶兑生理盐水,抽了一点儿药给自己做了个试敏,安静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儿,看着针眼附近皮肤没有变化,立刻手脚麻利地给自己静注。 药水放的稍快一些,不然怕时间到了打不完,弄不好会耽误下午的比赛。 杜清酌一边拿出早上吃剩的饼放在嘴里嚼,一边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下来。 幸亏自己有先见之名,偷偷藏了一张饼,不然中午不吃午饭,偷偷躲起来打消炎药,下午比赛就得饿肚子。 “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为什么看见我就跑。”门口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杜清酌吓了一跳,这家伙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跟上来了。 “嗝……”嘴里的饼直接咽了下去,噎得杜清酌翻起了白眼。 站在门口板着脸的龙云轩,被突然噎住的杜清酌吓到了,两步走到杜清酌跟前,想给她顺气,又不敢碰她的胸,只能用力拍她的背。 我滴个娘亲,这爷们拿自己当战鼓敲吗?你自己啥力气就没点儿自知之明? 杜清酌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共鸣,肩膀上的伤随着龙云轩的节奏跳着疼。 一时间,杜清酌把死鬼子的话给忘了个精光,刚要和龙云轩说话,就听外面传来青莲的声音: “清酌,你在房里吗?你师傅见你没去吃午饭,让我给你拿了吃的。” 杜清酌幡然醒悟,龙夫人还在死鬼子手上,非常时期可不能大意。 “走!”杜清酌冲着龙云轩挤眉弄眼,龙云轩以为她使小性子,还想赖着不走。 杜清酌就急了,伸出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龙云轩脸上: “你以为你还是将军啊,你现在就是个逃犯,我在雨堡认了堡主做师傅,吃香的喝辣的,好过跟你浪迹天涯,以后别想再留我在你身边,你给我滚!” 龙云轩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小丫头很少炸毛,就算是炸了,也很好哄,动手的时候也如同给他挠痒痒,可这一次直接打脸,还是用了全力。 看着杜清酌气呼呼的样子,龙云轩有点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男人的眼睛终于从震惊,到不可置信,最后变得冰冷入骨。 “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龙云轩说完这句,转身就走。 青莲此时已经站在门里了,手拿着一个食盒,正盯着龙云轩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印,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 被人撞见挨了耳光,龙云轩有些尴尬,夺门出去的时候撞在青莲的身上,也没停,冷哼一声,很快消失在门口。 龙云轩走远了,杜清酌扁了扁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走了就走了,他走了你能少挨不少鞭子。”青莲拿出食盒里的清粥小菜:“饭菜还是热乎的,快吃吧。” “还有心情吃?他肯定是恨死我了,刚谈了没几天的男朋友,这就丢了……”杜清酌不甘心,终于哭了出来。 “你这是何苦,主子的话不是闹着玩的,他要是掺和进来,事情会变得无法控制,你说你也不长记性,招惹他干嘛。”青莲一直话很少,看着杜清酌红红的眼睛,难得想劝劝她。 “是我想招惹他吗?他追了我一路,好不容易才逃回房间,谁知道还是被他发现了。”杜清酌很委屈。 青莲叹了口气:“你且安心住在这里,找到了主子要的东西,你不就自由了?然后再去找他呗。” 杜清酌挎着一张脸:“青莲,大概你自己都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吧,找到了东西就能自由?你真的这么认为?” 杜清酌看着青莲的眼睛,青莲眼里的光慢慢暗淡了下来,是啊,主子的性格她是知道的,要是能轻易放过,估计青莲此时已经守在妈妈的坟前,过平淡的生活了。 杜清酌一边哭,一边拔了针,撤下了静注的管子,下午还有比赛,她没时间了。 青莲看着杜清酌收拾针管和输液瓶,她没那么多好奇心,也不问杜清酌这些东西是什么。 青莲默默想着心事,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会不会有结束的那一天,她早就倦了。 下午开始第三轮比赛。 这一轮的参赛患者,大多是被背着或是抬着上来,难度更大了。 轮到杜清酌,他面前躺着一个患者,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看着身强力壮,可是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躺在那里,说话都费劲。 搭上脉,除了心率有点失常,身体没有异常,这个病症着实诡异。 杜清酌看了一眼旁边的其他参赛者,一个个手里握着患者的脉搏,眼神无比凝重,看来都很棘手,这批患者病情个个难缠。 反正都不容易,杜清酌也不那么担心了,静下心来想了想,还真让她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的时候,有一日和爷爷一起值夜班,医院急诊室来过一个类似的患者,做了几项检查都没发现问题,身体看似健康,就是没有力气。 爷爷凑巧从急诊室门前经过,他老人家经验多老道,立刻让人给病人做微量元素检测,严重缺钾,是低血钾症。 想到这些,杜清酌连忙问患者:“你除了没有力气,还哪里不舒服?” 患者有气无力道:“恶心,想吐。” 杜清酌再问:“中午吃了什么?” 患者摇头摇了一半,似乎连这个力气也没有了,无奈道:“没吃,没有胃口。” 第一百四十四章 乱葬岗捡来的 没错,所有表现都附和,就是这个低血钾症了,这个病表现为肌无力,如果严重了,就连呼吸都没有力气。 杜清酌跟小智要了两瓶氯化钾溶液,递了一瓶给患者:“先把这个喝了。” 然后把患者袖子撸起来,直接静脉注射补钾。 她的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连谢香雨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只有王仲景王老先生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这样的画面他可见多了。 谢香雨见王仲景没啥奇怪的反应,立刻问道:“仲景兄,这个奇怪的治疗方法你知道?” 王仲景赶紧给大家解释,不然的话,他们要是联想到什么神鬼怪力,说不定就会往巫术那边跑偏。 “这个方法叫静脉注射,有很神奇的效果。” “平日里我们给患者服用汤药,通过胃肠吸收,最后进入血液,然后经过全身循环把药力送到病灶处。” “这个静脉注射更直接一些,把药液打入血液,直接进入循环,避免了药力损失,送药也更迅速。” 科谱完,王仲景老先生神秘兮兮道:“这个方法还有更绝的地方。” 谢香雨等人都凑了过来,想听王仲景的下文,就连一直装作不甚在意的柳仕林,耳朵都侧了过来。 “外伤失血过多的时候,可以用这个方法直接补血,我见过那场面,真是……一言难尽啊。”王仲景摸着胡子,想起龙云轩那场胸口拔箭的手术,还有杜清酌那手漂亮的徒手按压心脏复舒。 王仲景的话,谢香雨立刻领悟了。 研究医药大半辈子的她,当然能听懂这其中的奥妙,在治疗危重病人的时候,时间就是生命,她也会在汤药里加一些促进吸收的东西,只是,微乎其微的效果,确实不如静脉注射来得直接。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血管不会被堵吗?”谢香雨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药汤看似液体,里面也是有很多杂质的。 “所以,这个方法不是谁都可以用的,这丫头的药经过特殊方法处理过了。” 王仲景对于杜清酌的那些东西也是一知半解,不过这次科普,倒也是很有用,大家虽然觉得新奇,却也没有乱想,而且都是医者,在这一方面也很好接受。 谢香雨歪头看向杜清酌,心里琢磨着,原本只是看这孩子说不出的顺眼,想着自己的医术有生之年可以传承下去,谁知道竟然无意中撞到了个宝贝。 患者咕嘟咕嘟喝了整瓶氯化钾溶液,再加上静注,血钾浓度恢复很快,初来时还是躺着抬过来,静注完毕直接自己走下去了,这就有点惊艳了,场下爆出一片欢呼。 暗影站在人群之中,眉头紧皱着,杜清酌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明明很担心,暗影又不能冒然出手帮忙,毕竟现在是在雨堡,坏了人家的规矩,对于四堡一直维持的平衡没有好处。 而且这场比赛,杜清酌非常重视,虽然她什么都没跟自己说过,可是暗影知道。 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这场比赛不仅仅关乎胜负,更重要的,是世人对医者的一个认可,这种认可不关名利,却是医者最为重视的。 这一关过后,场上四十人淘汰过半,就剩十六个了,精英医者终于显露出来。 第四轮比赛很快开始了。 第四轮的患者情况都比较危险,已经不适合在室外进行,雨堡大堂被分成十六个区域,比赛转入室内。 虽然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情况,观众的热情却有增无减,雨堡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对里面的情况进行实时播报。 其实有些观众就是患者的家属,他们站在原地不肯离去,一定要坚持到治疗结束。 十六个患者被抬过来的时候,观众之中发出惊呼,莫不是抬了十六具尸体?雨堡疯了吧。 杜清酌来到自己那具尸体,不,那个病人身旁,搭脉,脉若游丝,扯了一根头发放在病人鼻子前,好久头发丝才轻轻动了动。 雨堡够猛,这十六个人怕是从乱葬岗捡回来的吧,杜清酌看着面前僵硬的人体,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再次看向周围,一片愁云惨雾,其他参赛者也都呆立在自己的患者面前,大概都没见过这样的阵势。 杜清酌巡视一圈,看到了藤玉洲,这是唯一一个没站在那里发呆的医者,只见他两眼放光,双手正从上到下摸索患者的全身,这家伙还真是个怪人,越重的伤患,越是激发了他的兴趣。 杜清酌收回目光,理了下思绪。 没有血压仪,没有胸透和b超,没有化验设备,没有脑ct,在这破破烂烂的异世,真的只能靠望闻问切了。 面对已经昏迷的患者,闻和问又都省了,病人明显处于昏迷状态,无法勾通。 切,也基本没什么用,病患现在几乎要没脉了,感受不到脉相带来的信息。 目前为止,也就只剩下望了。 杜清酌开始仔细打量患者,开始和藤玉洲一样,对病人上下其手,此人面色焦黄,有些黄疸症状,翻开患者眼皮,眼珠角膜的颜色变成竭色,呈环状。 看到这里,杜清酌有了一点点的想法,这是铜代谢障碍,是一种遗传病,因为铜没办法正常排出体外,沉着在肝、肾等脏器上,造成了器官衰竭。 目前患者的情况,应该是肝脏衰竭,肝脑昏迷,应该尽快排除患者体内的铜,只是在目前的情况下,杜清酌对这位患者的治疗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 就算是在前世,有现代化的医疗器械和手段,这种遗传疾病也是顽症,达到了肝衰竭的阶段,也只能延缓病情,治疗效果不会太理想,更何况来到这科技不发达的异世。 杜清酌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寄希望于异世人特殊的体质,希望面前这个病人能抗过这一关。 有了前面的铺垫,静脉注射已经公开化了,杜清酌给病人静脉滴注异甘草酸镁和脉苷蛋氨酸,想办法保住病人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肝脏。 看着病人枯瘦的体态,估计这个病折磨他已经很久了,又加了一针白蛋白,保证病人血蛋白的浓度。 最后静脉滴注门冬氨酸鸟氨酸,降低病人体内铜的含量。 可怜的病人手上扎了三针,药瓶找了个支架挂在雨堡大堂,许多管子从药瓶上垂下来,连着病人手上的针管。 杜清酌安静地坐在一旁,心里默默地开始祈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影的纸条 这一轮的比赛真是太难了,十六个参赛者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患者出现好转的现象,但是,没有一个人放弃,都在积极地治疗。 直到黄昏,滕玉洲那边传来一片惊呼,杜清酌看过去,就见滕玉洲的病人缓缓坐了起来…… 这家伙厉害啊。 滕玉洲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位是脑袋里面出了血,压迫神经,造成昏迷,我给他灌了止血药,以内力助其吸收,并引导致脑部出血点,止住了血,再用银针给他放血,减轻了脑部压力,他就醒过来了。” 杜清酌眼睛都快惊出眼眶了,这不就是脑出血吗? 在这科技落后的异世,不用开颅,用了一种比微创还高级的手段,能把脑出血陷入昏迷的人抢救过来,看来以后再也不能小看异世的医者,学无止境,她差远了。 滕玉洲这边话音刚落,杜清酌的患者也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唔……”一声呻吟过后,患者声音暗哑道:“我这是怎么了?” 杜清酌连忙起身,按住挣扎着要起来的病人道:“不要乱动,你需要休息。” 然后,杜清酌面对走过来的主考副考淡然道:“我这位患者现在虽然醒了,但是他的病情比较严重,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谢香雨来的很急,一直走在最前面,脸上满是好奇:“清酌,这位患者得了什么病?收治他的时候我也给他把了脉,可是他这样的病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师傅没看明白的病人,竟然让徒弟给治出了效果,谢香雨更是对杜清酌刮目相看。 杜清酌冲着谢香雨微微一笑:“他这个病是遗传病,叫铜代谢障碍症。” 杜清酌的这些名词谢香雨一个也没听明白,一脸诧异看着杜清酌:“丫头,你的这些医术都是跟谁学的?” 谢香雨有点儿酸了,杜清酌之前的师傅肯定是比她高明啊。 “这……”杜清酌迟疑着,要怎么和谢香雨说呢? 王仲景老先生走了过来:“香雨,你这徒儿医术很神秘,关于师门的事,自然是有难言之隐,不好到处乱说,你还是不要难为她了。” 大乾没有师从一家的规矩,一个人可以拜多个师傅。 有本事的徒弟是抢手货,谢香雨不会因为杜清酌以前拜过师傅,就对她有什么看法,相反,以前的师傅高明,只能让谢香雨对杜清酌高看一眼。 谢香雨嘟起嘴:“我没有逼她说,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说完,谢香雨冲着杜清酌笑了笑:“好好比赛,我看好你。”然后谢香雨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其他主考副考走到患者床前围观,柳仕林伸手探了探病人的脉搏,尽管他不想承认,但也只能点头,还假意称赞了几句,转头看向顾玉景那个方向。 幸好自己的徒孙还在,不然这脸了丢大了,堂堂御医院竟然比不过民间小丫头。 比赛还在进行。 从黄昏到半夜,只有两个结果,治疗有了效果和医者无奈放弃,到了最后,被判定过关的,只有五个人。 不知名小国的女医、滕玉洲、杜清酌、御医院的顾玉景,还有一个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物,他来自西邦,名叫李陀。 比赛结束得太晚,雨堡宣布停赛一天,让五个医者休息一下,后天比赛接着进行。 杜清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间,走到一棵树下,一道黑影在树后闪了一下,树荫遮掩,再加上那人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连杜清酌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就多了张纸条。 杜清酌不敢回房去看,毕竟房里还有一个青莲,走到门口台阶坐下,从怀里拿出半张饼。 在临江村当小牧童时经常挨饿,留下的后遗症就是怀里经常揣点吃的,现在她就是一副半夜回房饿了,不忍心弄出动静惊醒房中人,坐在门口吃夜宵的样子。 一边吃一边看月亮,看完月亮低头快速扫过藏在饼子后边的纸条,一轮圆月比油灯亮多了,纸条上的字迹清晰可见,是暗影派人送来的。 “清酌,我不知道你身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你一定有难言之隐,好好比赛,等你赢了比赛咱们一起回家。” 杜清酌眼眶红了,把纸条和饼子一起放在嘴里慢慢嚼,嘴巴里一股墨汁臭烘烘的味道,这纸条要是被鬼子知道了,肯定又要受皮肉之苦。 龙云轩是真的不要她了,大概率龙云轩收拾东西走人了,不然的话,舅舅不会突然这么煽情,平白无故传递温馨的小纸条。 舅舅怕龙云轩的离开影响她比赛的情绪,想尽量瞒着她,其实这就是画蛇**。 一个混蛋男人而已,杜清酌才不在乎!咬住手里饼子,再狠命从牙齿缝扯出来,留下一大块硬邦邦的饼子在嘴里,杜清酌发狠地嚼着。 …… “丫头什么反应?”暗影看着送信回来的手下。 “小姐眼眶红了,但是没哭,坐在门口吃饼子。”手下把杜清酌此时的表现说了一下。 暗影喃喃道:“嗯……龙云轩不讲究,也不问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走人,这个时候清酌需要安慰,这孩子从小缺爱,我说等她一起回家,她肯定是感动到了。” 身后一个声音慢吞吞道:“可是堡主,你要是不写这纸条,清酌也不知道龙将军走了,她连伤心都不会有,还需要什么安慰吗?” 暗影背着的小手放了下来,看着站在身后的朱莉,脸色就是一黯。 “我做这事多余了?”暗影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 “没有没有,小孩子家家的,清酌没有那么复杂的脑袋,她肯定是因为舅舅的家书感动得红了眼。”朱莉小嘴吧吧说着,推着暗影快走,半夜了,回客栈睡觉。 …… 杜清酌吃完了一张饼,刚要起身回房,青莲推门走了出来,拎起杜清酌就走。 “干嘛?这样子很痛!”杜清酌不敢有身体上的反抗,只是小声抗议着。 “主人有事要见你,我们去石头堡。”青莲声音冷冷的,杜清酌心里咯噔一下。 她有心理阴影了,那个死鬼子不是人,她真的很害怕。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多金子 杜清酌被拎出雨堡,扔上马背,一路颠簸来到石头城堡。 青莲拎着她进堡,立刻有黑衣人迎了上来:“首领,主人有急事出去了,让你先带这个丫头休息,明天一早他就会回来。” 青莲也不言语,拎着杜清酌来到雨堡一个房间:“我还有事情要做,今天你自己睡吧。” 青莲说完这些话,转身出去了,杜清酌心里就很郁闷,说得好象我很喜欢和你一起睡似的。 杜清酌准备再给自己挂一组消炎药,肩上的伤真是麻烦,还没来得及和小智要东西,眼前突然绿莹莹一片,小智忙不迭地跑了出来。 “酌酌,上次我就说了,这石头堡里有金子,你都没放在心上,这是真的呀,好多金子。” 杜清酌就是一愣,以前也见过小智出来,只是他出场就一直背对着自己,没有脸的,这次这小子终于直面人生,给了杜清酌一个正脸,只是这张脸…… 小智你故意的吧,为什么是那个混蛋男人的脸? 小智见杜清酌直盯盯地看自己,摸了摸下巴,贱兮兮地道:“怎么样?帅不?” 杜清酌翻了个白眼:“赶紧给我换了。” 小智连忙求道:“别让我换,这张脸太帅了,我好不容易才复制出来的,我知道,你最喜欢这张脸了。” 杜清酌挥了挥手:“告诉你,我,不,喜,欢!你转过去,象以前一样背对我说话。” 小智嘟着嘴转过身去:“酌酌,真的有金子啊,我很急的,咱们好久没见着钱了,上次吸了西邦将军一箱金子我就升级了,消耗更大了,我现在库存快清零了。” 杜清酌嘴角一抽抽:“消耗更大了?那你升级干嘛?现在降级来不来得及?” 小智怒道:“升级以后这不就有脸了吗?降级,你要降级老子不干,再说也降不了。” 杜清酌扶额:“就为了一张脸,浪费那么多金子,小智你说这划得来吗?” 小智倔强地点着头:“当然划得来,小智现在帅帅的。” 杜清酌汉了口气:“那怎么办,消耗大了,又被这死鬼子拿捏,困在这里,偷都没地方偷去。” 小智立刻笑道:“不是说了吗,这附近有金子,好多金子,就在咱们脚下的这个房间,咱们去把金子吸光光吧,吸完了就有钱了,这些钱怕是够我用上好几年。” 如果这样的话,杜清酌倒是不介意去试试,好几年不用为赚钱发愁,这买卖做得。 杜清酌来到铁门前,试着拉了拉,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根本出不去,杜清酌有些失望道:“你看,咱们出不去,如果能出去,咱就去偷金子,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龙夫人弄出去。” 小智忘了要背对杜清酌,直接跳到她的面前,笑嘻嘻道: “小酌酌,救龙夫人呢,难度大了些,就算能出去,死鬼子手下那么多人,走不上三步就会被抓回来,不过吸金子嘛,咱有办法,只要你同意,我就去办。” 杜清酌伸手去推小智的脸:“把你这张臭脸拿开,我看着上火。” 手掌穿过小智的身体,杜清酌手指一阵酥麻,有一种被电到了的感觉,看来小智不是什么全息影像,多少还是有些实体的,象是一些会发电的粒子。 “被电到了吧,这就是你家智哥的魅力。为了将军这张脸,小智我可是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堆砌,干了好多天才弄完,你要是再嫌弃,我就弄张死鬼子的脸,让你看见就做恶梦。” 小智声音里带了点儿恶毒。 杜清酌连忙道:“算了,还是将军的脸吧,你要是敢弄张死鬼子的脸,我直接和你割袍断义。” “这就对了嘛,要不我去了?”小智冲着杜清酌笑着。 “干嘛去?”杜清酌有些愣怔。 “去吸金子,我能穿过你脚下的地面,金子就在下面的房间。”小智也不等杜清酌再说什么,唰地一声,一道绿光遁入她面前的地板。 消炎药忘要了,一想到小智去干的大事,杜清酌也不想把他再叫回来,那就……脱衣服睡觉! 杜清酌睡到天光大亮,铁门咣当一声响,她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出来!”死鬼子不知道啥时候回来的,站在铁门门口,冲着杜清酌勾了勾手指。 杜清酌想起吸金子的小智,也不知道这小子回来没有,试着和他勾通一下,小智兴奋的声音传来:“五分钟,再给我五分钟我能把金子吸光光。” “可是死鬼子回来了。”杜清酌也很无奈。 “帮我拖五分钟。”小智说完,没了动静。 杜清酌看着门外的死鬼子:“你关上门,我要穿衣服。” 死鬼子皱了皱眉:“你个小丫头片子,好象谁爱看你似的,赶紧给我穿上衣服过来。” “我都是裸睡的,要不你转过身去?”杜清酌继续跟死鬼子胡扯。 “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给我穿衣服滚出来!”鬼子有些怒了。 “我习惯裸睡!”杜清酌喊了一声,被子整个往下一拉。 咣当……铁门竟然关上了,鬼子站在门外气道:“死丫头,万一真不穿,我……” 地狱修罗一般的鬼子,此时脸上浮现一片羞红,虽然他杀伐果断,但是二十一年,他没交往过异性,有些事他还不习惯。 杜清酌一边哼着歌一边穿衣服,动作故意慢慢腾腾:“儿子儿子,我是你爸爸,你过来坐下,咱爷俩今天谈个话,儿子儿子,我是你爸爸……” 鬼子站在门外,轻轻摸着下巴,这小丫头唱的是歌吗?挺难听,还有点儿象骂人,这唱的到底是个啥? “穿没穿完?我开门了?”等了好久,杜清酌也没出来,鬼子有些急了,用力地敲着门。 “小智,小祖宗,我这边要扛不住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被鬼子带走了,你就和金子一起过吧。” 嗖……地面映着一片绿光,“来了,来了,最后一块金子吸了一半,不要了。”小智一副要不是为了你,我还能再吸一会儿的样子。 小智消失在杜清酌眼前,绿光散去,铁门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开了,鬼子黑着脸站在那里,鞭子碰在铁门上咣咣响。 “穿好了,穿好了,我这不是来了吗?”杜清酌一脸狗腿笑,点头哈腰地从房里跑出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要救的人 偷了人家的金子,看着失主的脸,杜清酌觉得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老大,你说,找我有啥事?”杜清酌一路跟在鬼子身后。 鬼子的脚步顿了顿,杜清酌这个称呼有点特别,耳朵里灌满了主子长主子短,这一句老大还挺爱听。 “听说你医术不错,让你看个病人。”鬼子继续背着手走在前面,大步流星,一会儿的功夫,累得杜清酌气喘吁吁。 “啥人?男的女的?啥病?站着的还是只能躺着?”杜清酌喋喋不休。 “你给我闭上嘴,一会儿就知道了。”鬼子一脸不耐烦,他以前还不知道这小丫头是个话唠。 沿着走廊来到一扇铁门前,门口站着个守卫,看到鬼子立刻打开了铁门,鬼子和杜清酌一前一后下台阶,这条路通往关押龙夫人的地下室。 到了地下室门口,门前仍然站着一个守卫,守卫也很自觉地打开了最后那道铁门,鬼子和杜清酌走了进去。 “喏,救他!”鬼子冲着墙角努了努嘴。 此时杜清酌的目光却停留在龙夫人的身上。 龙夫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身上的衣服还是绸缎料子的,却是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头乌发变得花白,原本光滑的脸,多了几丝新生的皱纹。 夫人这是受了不少的苦。 龙夫人看了一眼杜清酌,似乎有些意外,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熟人,夫人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多日以来的经验告诉她,少说话能好受一些。 “想啥呢?我让你救这个人!”鬼子冲着失神的杜清酌吼了一声。 杜清酌原神回窍,立刻点头哈腰道:“知道了,知道了,马上就治!瞧您这脾气!” 顾不上那边的龙夫人了,杜清酌几乎用扑的,到了床前…… 这个人她也认识,当初去临江村接杜月升时见过,杜有,杜府的管家,暗影的义父。 杜清酌觉得自己嘴里干涩,咽的唾沫都是苦的,一个龙夫人还没救出去,又多了个杜有,这也太难了,这辈子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杜有脸色灰白,此时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两眼浑浊,看到杜清酌的时候,眼神竟然还亮了亮。 暗影和义父感情深厚,杜有怕是早就知道两个人的甥舅关系了,杜清酌连忙狂眨眼睛,身后站着鬼子,你老人家可要装着不认识我。 情况复杂,杜有哪敢多说话,微闭上眼睛,保存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杜清酌给杜有检查伤口,胸口一道刀伤,从脖子下面划到肚脐,这一刀用了很大的力气,深度怕是已经达到脏腹,此时身上的血都快流没了。 杜清酌一针麻药把杜有麻倒,碘伏消毒,带上乳胶手套探查伤口。 完了,舅舅的义父被人彻底开了膛,肠子说不定都割断了,这伤也太严重了,有些棘手啊。 杜清酌也是习惯成麻木,再次寄希望于异世人的霸道体质,希望杜有能熬过这一劫。 “给我找个帮手!”杜清酌变身主刀大夫,声音里全是严肃,面对鬼子也不那么怕了。 死鬼子倒也没说什么,喊进来两个手下,自己则后退了几步,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伸手,手下立刻递上个茶壶,死鬼子捏着茶壶看杜清酌做手术。 来石头城堡之前,青莲把她的包袱也都收拾好带过来了,手术刀、止血钳子、缝合针啥的都有。 杜清酌给杜有验了血,假意从包袱里拿东西,却从小智那里拿了一包o型血、一瓶生理盐水、几支头孢和营养液,消炎止血补充营养的直接全都给杜有挂上。 手术开始,杜清酌把乳胶手套给黑衣人戴上,让他撑开杜有的伤口,以便自己检查里面脏器的受伤情况,清理异物,消毒,缝合。 好在杜有除了肠子断成了三段,其他脏器没有伤口,治疗难度倒是大大降低了。 用了足足一个时辰,杜清酌终于把整套手术完成,继续给杜有挂了几瓶药,杜清酌转身面对死鬼子,摘下了嘴上的口罩。 “该做的都做了,此人伤得太重,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了,此后四十八小时,我得守着他,渡过了危险期,才算真的救活了。” 死鬼子摇了摇头:“你得回去继续比赛,给我拿到我要的东西才是正经事,你已经说了这个人是死是活靠他自己了,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他还在挂水。”杜清酌怎么忍心扔杜有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刚想说什么,一阵让人牙痒的声音传来,铁鞭蹭在椅子上吱嘎作响,死鬼子看着杜清酌的眼神带着冷冷的笑意。 杜清酌闭上了嘴,心里骂死鬼子十八辈祖宗,刚刚看着顺眼一点儿的鬼子,现在如同龇牙咧嘴的哥斯拉怪兽。 “让青莲带她回去吧。”死鬼子淡淡一句,黑衣人立刻过来请杜清酌出去。 “找个人看着他,瓶子里的水滴没了,就给他把手背上的针拔下来!”杜清酌推搡着黑衣人,还有些不放心正在挂水的杜有。 “真吵!”死鬼子抠着耳朵,看向黑衣人的脸色有些发黑。 杜清酌感觉到黑衣人明显浑身抖了一下,她的脖子一紧,又被黑衣人拎着领子提了起来。 杜清酌拼命挣扎,两条小短腿被拎得离了地,仍然哑着嗓子喊着:“还有还有!” “他肠子都断了,刚刚接好,在他排气之前不能进食,等我比赛完了再送我回来,我还要给他做后期治疗,不然他真的会死的!” 杜清酌喊得声嘶力竭,也不知道死鬼子听进去多少,会不会照办。 看着鬼子黑青的脸,黑衣人一点儿都不敢耽搁,直接把杜清酌拎出石头城堡,扔给守在外面的青莲。 杜清酌和青莲回到雨堡已经是中午。 一路上,杜清酌嘴里骂骂咧咧,连她们骑的马都快被叨叨疯了,青莲更是面如土色,看着杜清酌回了房间,青莲头也不回地跑了,她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 杜清酌在房间里打转,这可怎么办?看死鬼子那副德性,就算是拿到了他要的东西,也不一定能放过自己,更不可能放过龙夫人和杜有。 第一百四十八章 腹大如鼓 杜清酌在房里打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智,给姐姐来点儿硬家伙,加特林或者是ak啥的都行。”杜清酌终于停了下来,沟通脑子里的小智。 没动静。 “小智?小智!”杜清酌连着喊两声。 小智悠悠道:“酌酌啊,这个可不行,黄教授制造我的时候,第一条禁制就是不能传送武器,不论是冷兵器还是热兵器,黄教授最怕的就是坏人打我的主意,把我用于战争。” 怪不得每次打架小智帮忙,传过来的都是厨房里的东西,什么辣椒面,什么平底锅,原来是因为这个禁制,杜清酌一屁股坐在床上,看来只能等了。 杜清酌在焦灼不安中渡过了一个晚上。 清早起来,雨堡的比赛继续进行,只剩下五个参赛者,预示着比赛将要接近尾声。 雨堡大堂,中央放着五张床位,用来放置病患,四周早就围满了观众,是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贵客,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医药世家,此次观赛的,可都不是什么平头百姓。 就在昨天,五位参赛者各自休息,三位主考和十位副考全体下场看病,又赠送了很多药材给贫困的患者,然后打发百姓们回家了。 百姓打发走了,最后这几轮比赛,就是给有钱有权的达官贵人准备的。 雨堡的强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义诊加上送药,笼络了太多的民心,有钱的和当官的更惜命,给他们安排了专场,将来他们维护雨堡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对雨堡不利的事? 比赛开始,五位患者或被扶着,或被抬着,安置在五张床上。 这次来的五位患者,身份都很显赫,身上都有多年未愈的顽疾,借着此次比赛的机会来碰碰运气。 就算是参赛医者不能医好他们的病,三位主考和十位副考也会联手医治,这些考官都是成名多年的名医,也算是一个名医大会诊,要是连这都治不了他们的病,那就只能等死了。 还是老办法,抽签决定治疗顺序。 杜清酌抽了个三号,然后站到三号床前。 床上躺着一位年轻的女子,女子衣着华丽,却瘦得皮包骨头,一个硕大的肚子让她无法仰面躺着,微微侧着身子,喘气都显得费力。 女子眼巴巴地看着杜清酌。 杜清酌走到女子面前:“这个样子多久了?” 女子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三年多了,开始的时候只是微微腹痛,肚子稍微长大一些,找了好多医生都没看好,后来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大了。” “原本就嫉妒我的庶妹诬陷我,说我未婚先孕,还怀了鬼胎,从小定下的亲事被夫家退了,那薄情的郎君转眼就娶了我的庶妹。” “父亲也嫌我丢人现眼,要把我赶出家门,母亲拼了性命救下我,把嫁妆银子全都拿了出来,这才把我送到这里。” “昨天我看过您的比赛了,您很厉害,您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女子一看就是识文断字的,说话条理清晰,几句话就打动了杜清酌的心。 杜清酌心情很复杂,一夫多妻制,这真是旧社会的糟粕啊,大户人家的内宅斗来斗去,毁了多少女子的前程。 小智能透视,但是费用太高,平时杜清酌不舍得让小智出手,为了这个可怜的女子,她决定大方一次。 幸好小智偷了那么多金子,消耗一些也没问题。 小智出手,必有惊喜,站在女子面前,杜清酌眼前出现一个大屏幕,是小智透视后的结果,清晰的画面展现在她眼前,别人却看不到。 腹腔后壁有一个足球大小的肿瘤,肚子里满满的腹水。 杜清酌叹了口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能开刀手术吗? 杜清酌看向王仲景,师徒默契,王仲景也看着杜清酌。 杜清酌拿手比成刀,在女子肚子上比划了一下,王仲景会意,这是只能开刀了。 王仲景在自己耳朵上比了比,示意杜清酌,患者是个有耳洞的姑娘。 杜清酌立刻明白了,可爱的小老头真是聪明。 杜清酌立刻和考官请示,患者病症在腹部,又是个姑娘,治疗需要脱衣服,当着众人不太合适。 谢香雨道:“那就请这位病患到内室治疗,男女有别,其他人也不方便进去监考,就由我亲自监督杜姑娘的比赛吧。” 王仲景冲着杜清酌点了点头,意思是谢香雨接受能力强,又值得信任,让杜清酌放心让她监督。 事情商议妥当,患病女子被抬去内室,杜清酌和谢香雨也先后进去了。 谢香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慢慢地摇晃着。 杜清酌和负责后勤的雨堡下人要了个木盆。 杜清酌先给女子脱去了衣服,然后带上乳胶手套,在女子腹部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消毒,抹了点麻药,直接用手术刀在肚子上开了一个小洞。 杜清酌把一根静注用的乳胶管插到洞里,用医用胶布固定好,乳胶管另一端放在木盆中。 管子进入腹腔,立刻有淡黄色的液体流了出来,木盆里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如同在下雨。 过了没多久,女子因为腹水渐渐排出,肚子没有被撑得那么疼,竟然舒服的睡着了。 谢香雨看着杜清酌的动作,除了刀子割肚子时有点紧张,表情竟然没有太大变化。 见患者睡下了,谢香雨站起身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杜清酌手中的材料,乳胶管、医用胶布,连那把用过的手术刀都拿起来端祥着。 “她的肚子是因为有积水,所以才这么大?”谢香雨看着杜清酌的脸,问话的时候象教授带着的小研究生。 杜清酌摇了摇头:“她肚子里不仅有积水,还有一个大瘤子。” 杜清酌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这让谢香雨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那怎么办,用什么药物能化解肿瘤?”谢香雨开始过滤脑子里的医学典籍。 “我现在也没有很好的药方化瘤,所以只能打开肚子把瘤子拿出来。”杜清酌话说得平平淡淡,可是听在谢香雨耳朵里,看杜清酌的眼神都变了,就象在看一个屠夫。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还她一个清白 杜清酌所说的开腹取瘤,谢香雨没见识过,但曾经听自己的师傅说起另一件事情。 一百多年前,皇室一位皇子头痛难忍,每每疼起来撞墙欲死,一位异域来的医者打开他的头颅,取出一个鸽蛋大小的瘤子。 据说那位皇子取了瘤子又活了十多年,后来因为其他疾病去世了。 如果师傅所说不虚,那她新收的这位徒弟杜清酌,之前的师傅肯定是位异域的医者。 大乾王朝、西邦王朝、南邦王朝,三个王朝是整个青洲大陆的主宰,形成鼎立之势,还有五六个附庸着三大王朝的小国,构成了整个青洲大陆。 大陆之外都是水,海域辽阔,有人说海外异域有更庞大的王朝,却也只是听说而已,受造船技术限制,很少有人到过海域之外的世界。 谢香雨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自己在有生之年,还能亲眼看到这种神奇的治疗方法,整个人兴奋起来,跃跃欲试想给杜清酌当个助手。 等到木盆里不再有水流出来,患病女子的腹部已经小了一多半,皮肤上满是褶皱,象是在肚子上放着一堆皱巴巴的布料。 杜清酌撤了引流管,如果不把腹部的水先引出来,一刀上去,水象喷泉一样流出来,患者整个身体都会被污染。 杜清酌拿了一瓶消毒喷雾,简单给室内消了毒,又准备所有手术器械。 此时的谢香雨象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想动手摸,却被杜清酌阻止了:“给你!” 杜清酌递了瓶酒精给谢香雨:“把你的手消消毒,就算是消了毒,这个屋子也不是无菌的环境,我们必须尽量减少环境给病人带来的术后感染。” 谢香雨听得不是特别明白,但也是一副好学模样,乖乖接了酒精,学着杜清酌的样子,认真地给自己消毒。 准备工作做完,杜清酌一针麻醉剂从患病女子脊椎骨扎进去,停了片刻,这才拿起手术刀,按照小智给的影像确定了开刀的位置,毫不犹豫地一刀下去…… 这一刀划开得很长,估计做完得缝上八到十针,一道血线,鲜血浸出皮肤,大的止血钳子夹上去,划开腹膜,小的止血钳子夹上去。 杜清酌让谢香雨帮着扯开女子的腹腔,扒开腹部那些挡住视线的脏器,一个光滑如同头骨的圆形肿瘤出现在患者腹部后壁。 杜清酌没有丝毫停留,直接将肿瘤割下来,扔到一旁的木盆里,又把肿瘤旁边一些牵连着其他器官的增生组织清理干净,然后开始缝合。 这一台手术做了两个时辰,用现代的计时方法,就是四个小时,中间杜清酌又给患者加了两次麻药,以防患者手术中醒过来。 关腹完毕,杜清酌松了一口气,各种消炎营养的药剂挂满了患者的手背。 谢香雨跑到患者头部去观察那可怜的丫头,这姑娘麻药劲儿没过,如同平日里安然睡觉,可能是身体感觉舒服不少,嘴角竟然还带着笑。 杜清酌脱了白大卦,换回自己的衣服,端起木盆对谢香雨道:“师傅,走,咱们去还她一个清白。 杜清酌和谢香雨走出内室,外面剩下的四位患者还都没有治疗完毕,观众席也是一个不缺,全都紧张地看着大堂中央的四张床。 王仲景先看见了二人,连忙打招呼:“堡主,杜姑娘,你们的治疗结束了?患者怎么样了?” 杜清酌把木盆咚地一声放在地上:“这是从那位患者肚子里取出来的,谁说她怀孕了?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怎么会怀孕?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作妖,屎盆子硬是往人家身上扣。” 观众席传出议论声。 杜清酌手上还带着乳胶手套,直接从木盆里捞出硕大的肿瘤,提着到了观众席:“你们看好了,谁说这是个孩子,我就送给他拿回家去养。”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在后退,有的人离着比较近,怕杜清酌拿这肉乎乎的东西恶心自己,连声道:“我看得清楚,是个瘤子,我用我的名誉担保,是瘤子。” 杜清酌对这些人的反应很满意。 抬起头,就见不远处有一个妇人,挤在人群中,手里拿着个帕子抹着眼泪,脸上却带着盈盈笑意回看着杜清酌。 想来这位就是患病女子的母亲吧。 一个时辰之后,麻药劲儿彻底过了,杜清酌帮三号患者换好了衣服,找人做了个简易担架抬出了内室。 这异世真的好奇妙,不但男子体质强悍,女人也这么抗造,经历了三年的苦难,又经历了一场大手术,女子此时因为病灶解除,又静注补充了一些营养,脸上竟然还显出一抹红晕。 杜清酌肩上的伤还是很痛,按说小牧童也是这异世之人,她怎么就不能象只打不死的小强?难道是她这个来自异界的灵魂,最终影响了小牧童的发挥? 这一轮比赛结束,就只剩下三个人,杜清酌、藤玉洲,还有一个西邦的黑马李陀。 不知名小国的那位女医,最终败给了脑干出血,其实她也是很冤枉的,这种病在高科技的现代化社会,仍然很难抢救回来。 御医院的顾玉景,折在了重度肌萎缩。 这个结果,雨堡已经很满意,毕竟这些参赛者年龄都不大,能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容易,就算他们这些成名多年的医者亲自出手,也未必有这样的结果。 虽然已经是下午,因为只剩下三个人,雨堡决定再来一轮。 三个病患被送上来,这一次,患者症状都差不多,三位血肉模糊的武者。 今天早上香雨客栈发生械斗,起因是你瞅谁,瞅你咋地,这三位就是械斗主角,一个个血肉模糊,浑身刀伤。 藤玉洲和李陀紧张起来,杜清酌反倒是放松了,这种程度的伤,比起刚刚不久前战场上遇到的,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杜清酌手脚麻利地给伤者消毒,清疮,小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然后进行包扎,大的伤口缝合后包扎,杜清酌处理完伤员,拍拍手走到一边去了。 与杜清酌差不多同一时间,藤玉洲也处理完了伤口,藤玉洲把自己的伤员扔在一边,跑过来观察杜清酌在伤者身上留下的“蜈蚣。” “这个办法很好,减少了伤口与外界环境的接触,不容易感染,还让伤口更容易愈合。” 杜清酌看了眼藤玉洲的伤员,不知道藤玉洲用的是什么药,刚才进来的时候,伤者奄奄一息,现在呼吸平稳,血被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得很好。 第一百五十章 比赛结束 天渐渐黑了下来,三位伤者已经处理完毕,看上去精神状态都挺不错。 李陀处理病人的速度明显比杜清酌和藤玉洲慢了许多,没等雨堡宣布成绩,他已经微微一笑:“遇到这么多高手,能走到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这轮是我输了。” 剩下的杜清酌和藤玉洲,就有些让雨堡主考发愁了,两个人速度差不多,治疗方法有出入,但治疗效果也差不多。 三个主考和十个副考商量过后决定,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来一场终极较量。 藤玉洲冲着杜清酌爽朗一笑:“清酌妹妹,你想不想要金子?” 废话,不想要金子的是傻子,杜清酌点了点头:“想啊。” “哥不和你争了,成全你,拿去吧。”藤玉洲回头面对主考和副考,宣布弃赛了。 这结局让全场人为之一怔。 “我说藤兄,虽然我爱财,但也取之有道,你这么让给我,我觉得很没面子的。”杜清酌并不领情,她的胜利都是自己争取的,不需要别人让。 “谁让你了?怎么不美死你!”藤玉洲不屑地撇了撇嘴:“我兄弟捎来消息,在青龙山里找到了解药,我急着回去解毒,好继续我的玉树临风。” 杜清酌嘿嘿一笑:“如果这么说,那我还就接受了,这次我还有事,不能和你去青龙山了,有机会一定去你的药草园子走一遭。” “那我就在青龙山等你了。”说完藤玉洲冲着监考团所有成员抱拳一揖:“我这第二名的奖金也让给青酌妹子了,在下有急事,告辞了。” 啥都能捡,比赛第一能捡,金子也能捡,杜清酌心情特别愉快。 一千五百两的金子,换成银票给了杜清酌,原本杜清酌还在担心,龙云轩拂袖而去,口袋里又没钱,说不定会挨饿,现在看来自己也是有钱人。 你个混蛋男人,离了你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杜清酌咬了咬牙,小智阴阳怪气道:“唉!有些人就是心口不一啊!” 接下来的日子,杜清酌要留在雨堡跟谢香雨学本事,其实也是为了完成死鬼子交给她的任务,想办法救龙夫人和杜有出火坑。 第二日,杜清酌先和谢香雨告了假,说是自己还有私事处理,等处理完了再回来找师傅。 谢香雨要准备拜师宴的事,这几天也没空教她什么,就同意了。 杜清酌磨着青莲去找死鬼子,让自己回地下室去照顾杜有,一直到他的伤彻底好。 鬼子一反常态,这次竟然出奇地好说话,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一大早,青莲和杜清酌骑着马去石头城堡,一进堡,就感觉到不太对劲儿,堡中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 青莲皱了皱眉,问一旁的一个黑衣人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一脸的愁苦:“回首领,主子的金库被盗了,所有金子不翼而飞。” “还有这事?”青莲也很诧异。 这石头城堡表面看着没什么,里面却有重兵把守。 青莲他们这些人,从小就被主子训练成刺客,每个人都有着不凡的本事,竟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这根本不可能。 黑衣人继续道:“还有呢,偷金子的在金库地面中央放了半块金子,边缘平滑得象是被打磨了一般。” “这简直就是一种赤果果的挑衅,这人得多大能耐,钻进咱们腹地偷了那么多金子,还有功夫把金子锯成半块,更有功夫把半块金子打磨得亮可照人。” 青莲皱着眉道:“会不会有内奸?” 黑衣人回道:“主子也是这么想的,正查呢,丢金子那天你们也在,回来是接受调查的吧,主子现在一肚子邪火,你们可得多加小心。” 黑衣人说话的声音极小,听在杜清酌的耳朵里,却如擂鼓一般。 怪不得这么容易就答应她回来,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过小智干得太漂亮了,早就想把这死鬼子气个半死,自己怂得一匹,没想到竟然被小智给做到了。 “我等着呢!”小智几声贱笑。 “等啥?”杜清酌莫名其妙。 “等着你的摩拜!”小智信心满满。 “滚一边去,你个败家孩子,要不是你在这石头城堡无法完成传送,我至于受这窝囊气吗?”杜清酌不满道。 “这咋还成我的错了?真没意思,画地图去了。”小智不理杜清酌了。 “画地图?”杜清酌没弄明白啥意思。 “我把咱们走过的地方都记录下来了,根据地理位置画了一个详细的地图,只要是地图上有的位置,就算是你舅舅的乾坤大阵都迷不晕咱们。” “小智厉害啊!”杜清酌越发觉得小智是个宝,恐怕以后能当导航用。 “知道了还说我败家,委屈!”小智那边还在皮,杜清酌已经跟着青莲去见主子了。 穿过石头城堡的走廊,上了十八级台阶,死鬼子的房间在城堡第二层。 “主子,我们回来了。”青莲规规矩矩地站在地中央,小心翼翼地低着头。 鬼子背对着杜清酌和青莲,坐在椅子里,仰头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 鬼子的身边站着六七个人,都穿着黑衣带着面具,在杜清酌看来,根本分不清这些人哪个是哪个。 好半天,鬼子才慢慢转过身体:“前天晚上你们在城堡里都干了什么?” 鬼子声音阴恻恻,这一瞬间,天空似乎都没有那么蓝了。 金子就是前天晚上丢的。 青莲不敢隐瞒,认真道:“我带杜清酌回来,安排她在客房睡觉,然后就出去送信了。” “送信?”鬼子皱了皱眉。 “是二堡主安排我去的,我赶了一夜的路,回来以后正好杜清酌医治完病人,我就带她回雨堡了。” 鬼子左边一人点了点头:“主子,是我让她给南皇送了一封信。” 鬼子目光转向杜清酌:“你呢?” 杜清酌赶紧装出一脸的无辜。 “我能干什么?一进来就被青莲扔进一个房间,房门锁着,我也出不去,最近比赛比较累,我就睡觉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还是你开门把我叫醒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杜有给她个东西 男人脸上戴着金色的面具,陷入沉思时,眼睛深沉似海,那种阴郁犹如实质,让屋子里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他早就知道杜清酌以前就是个军医,没什么武功,身体还是比较弱的那种,除了治病救人,也没有过什么别的本事。 当晚,她的房间外面有人把守,走廊也有巡逻的士兵,想进入地下金库,还得穿过三道铁门,门上都有巴掌大的铜锁。 要说她能破门而出,躲开那么多士兵,穿越那么长的走廊,再打开三把铜锁进入地下室偷金子,连鬼子自己都不信。 可是,鬼子已经把整个石堡翻了个底朝上,除了住进来的杜清酌是个外人,剩下的都是接近十年的老部下。 鬼子做事很谨慎,金库里的金子,是每天晚上都要查点数量的,发现金子被盗,他也在石堡内部仔细找过,那么多的金子真的是无处可藏,就只能说金子已经被带走。 金子丢失的这段时间,只有杜清酌和青莲离开过石堡,不是杜清酌难道是青莲? 可是青莲说的话都被印证是真的,人家脚不沾地就去送信了,送信回来就又回雨堡了,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鬼子再次盯着杜清酌,难道她的手无缚鸡之力是装的?难道她是个武林高手? 可是话说回来,那是一库金子,不是棉花,就算是棉花,装了满满一个地下室,想不动声色拿出去都难,更何况是沉甸甸的金子。 鬼子自认为是武林高手,可是连他也做不到,一个普通小姑娘如何做得到? 不是杜清酌又会是谁呢? 男人从来没有如此的泄气,那些金子是他十多年省吃俭用的积蓄,正要拿它招兵买马,实现自己的宏图大业,连个响都没听到,就这么没了。 见鬼子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副绞尽脑汁的样子,杜清酌几步凑到近前:“老大,你说能不能是这石堡里闹鬼?” 鬼子抬起头,这死丫头,跑他面前危言耸听,这就是在动摇军心! 鬼子刚要去抽腰间的铁鞭,就见杜清酌一张脸已经贴在了他的耳朵边上,呼出来的热气直接扑在他的脸上。 “老大,你杀了太多的人了,肯定是那些人怨气不散,找你来报复的。” “不然那么多金子,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抬出去,怎么也得十几二十人一起吧?” “要是我这种细胳膊细腿的,搬一整夜,都怕搬不完,那么大的动静,整堡大活人都没发现?” 鬼子瞪了杜清酌一眼:“再胡诌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杜清酌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舌头是个好东西,可不能丢。 “青莲,带她去地下室把那半死不活的杜有给救过来,你负责看好她,别让她给我惹事,以后最好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 男人一直是个无情无义的冷血人,他的手下都怕他,从来没有人这么近的距离接触过他。 小丫头贴得那么近,鼻息打在他的脸上,有点痒痒,说话声音那么大,震耳朵,唾沫也不控制一下,喷了他一脸。 男人看着小丫头一脸畏惧,捂着嘴走出他的屋子,突然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咧嘴苦笑一声,怕是这些年冷清惯了,连个小丫头也能拨动他的心绪。 “走!金子都丢了,很多计划都没办法实施,咱们得出去好好做点事情,把丢了的金子尽快补回来。”男人一扯袍子,站了起来。 手下的几个黑衣人诧异道:“主人,这就不查了?” 男人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怎么查?你们觉得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 杜清酌跑着到了地下室,青莲一直跟在身后寸步不离,开了铁门,杜清酌走进去直奔杜有。 这人厉害呀,本以为在有菌环境手术,术后又没人照顾,杜有现在的情况一定不会很好。 可是此时,杜有坐在床上,正看着黑乎乎的墙壁发呆。 杜清酌走过去:“这位大叔,您感觉如何?” 杜有回过头,见是杜清酌,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接着就看到了紧跟其后的青莲,那丝惊喜立刻消失了。 杜有淡声回道:“昨晚一整夜都在高烧,现在刚刚好一些。” “你要记得一件事,在排气之前,不能进食任何东西,不然容易引起肠梗阻。”杜清酌赶紧又嘱咐了一遍。 杜有看着杜清酌:“我记得了。” 杜清酌摸了摸杜有的额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伤口还是引发了炎症,杜有额头烫得厉害。 杜清酌扶杜有躺下,立刻给他挂了一组消炎抗感染的药剂,杜有身体虚弱,这几日又不能进食,一组营养针也备上。 杜有也不管杜清酌在忙和什么,让伸胳膊就伸胳膊,让伸腿就伸腿,特别听话,只是一边动作,一边瞟向一旁的青莲。 青莲站在床侧,看似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是杜有却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这个人明显就是来监视他们的。 杜有暗暗用眼睛盯着青莲,她一直呆立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唉哟!我这里好痛!”不远处,用锁链锁在墙上的龙夫人突然一声哀嚎。 青莲和杜清酌同时看向龙夫人,就在这个时候,杜清酌觉得手中多了个东西,是杜有趁着青莲不注意硬塞给她的。 杜清酌心里一颤,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那包东西软乎乎,还有些粘粘的,捏在手里让人莫名的有些不舒服,但她还是快速把东西藏在了怀中。 龙夫人捂着胸口长吁短叹,杜清酌转身想过去看看,青莲伸手拦住了她:“主人说让你治这个男人的伤,没让你管什么龙夫人,你不能过去。” 杜清酌咬着唇望向那边的龙夫人,就见龙夫人竟然冲着她温和一笑,放在胸口的手也拿了下来:“没事了,我只是偶尔痛一下,现在没事了。” 龙夫人那表情竟然有一点点……慈祥,这和在龙府看杜清酌哪哪都不顺眼,高高在上的龙家当家人可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