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颜》 1。拜高堂 正月十八,据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日子。 这一天,城内十里红妆,迎亲的队伍绵延不绝,将整个大街挤的水泄不通。 无人不知,今日可是宜城的大日子。 今日宜城城主嫁nV,身为城主独nV,嫁的可是圣上新封少将军的顾家公子,自然是大喜。 宜城富饶,今日大婚,城主怜其独nV远嫁京城,路途遥远,故与顾家协议,先於宜城举办宴席,这不,城主这才一掷千金,广开宴席。 这一夜,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几乎全来了,宜荷被人牵着走到了堂前,一张脸被隐在却扇之下,看不真切。 堂前一身喜服的顾锡砚看见他,爽朗清冽的神sE难得染上一抹柔和,含笑上前牵过了她的手,往前走去。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媒婆尖锐嘹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宜荷缓缓垂眸,察觉到面前的男人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向来清冽的嗓音,柔和地轻声道:「别紧张,有我在呢。」 宜荷目光微动,眯了眯眼,笑道:「有阿砚在,我自然不怕。」 两人相视一笑。 顾锡砚是京城顾将军之子,顾家手握兵权,自不可小觑,而宜城距离京城遥远,两人其实本该八竿子打不着,若非先前衮州一役,顾锡砚战场上出了意外,叫宜荷碰巧所救,这才牵成这一桩因缘。 拜堂结束,新郎官还得留下应对宾客,宜荷被侍nV扶着,先行回房。 临行前,顾锡砚还拉着她的手,笑着交代:「娘子放心,我很快回来。」 他笑得那样好看,少年人的心动与欢喜,总是那样直白热烈,毫不掩饰。 宜荷忘记了她当时回了什麽,却深深记得那一夜,顾锡砚朝她笑着说的这一句话。 也是,最後一句话。 那一夜,他食言了。 宜荷终究没有等来他的少年郎-- 他再也回不来了。 2。红尘凉 顾锡砚Si了。 城主府内顿时一夜由红妆换成了白妆,官差们将府内团团包围,来回巡查,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查!都给我查!」城主站在院中,疾言厉sE,朝着一众兵役,令道:「无论如何,必须将逆贼给我抓出来--」 城主夫人面带愁容,看着一身素缟,神sE哀戚的宜荷,很是担忧。 本是大喜之日,却在一夜之间痛失所Ai,该是多麽难过? 她担心地看向宜荷,宜荷却只是抿了抿唇,轻轻摇头。 她面sE苍白,看着摇摇yu坠,却还强撑着让她放心,城主夫人心下越发怜悯,低叹一声。 可她心软怜悯,旁人未必如此。 只见府外突然闯入一片带甲的兵士,将府邸团团包围,为首的那人手持谕令,直直上前,朝着城主而来。 明h圣旨,乃是帝王谕令。 他们都忘了,顾锡砚不只是皇帝亲封的少将军,还是手握兵权的顾家少主。 新婚夜遇害,难免引起皇室关注。 京城来的天使看向堂前摇摇yu坠,神情恍惚的宜荷,问道:「你就是顾锡砚的新婚夫人?」 「我是。」宜荷轻轻点头。 「新婚当夜,你可有发现什麽异常?」 宜荷还未开口,城主夫人已经率先表达不满,「大人这是什麽意思?难道是在怀疑我儿吗?我儿新婚大喜,新郎倌便遭歹人所害,已经够难过的了,大人这般言语,岂非欺人太甚!」 天使显然也反应过来,看见宜荷恍惚的神情,一双眼微红,想来是刚哭过,内心不觉有些愧疚,低声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城主夫人还yu再说,宜荷却按住了她的手,上前轻声道:「无妨。大人有什麽话,直说便好,我不要紧。只是……我夫君遭此劫难,还望大人务必找出幕後主使,还我夫君一个公道。」 她言之凿凿,掷地有声,不为自己辩白,只要替新婚夫君争个公道。 天使微微一愣,随即不禁正sE,向她拱手一揖,「那是自然。」 就算她不说,此行乃是皇帝旨意,他们也必会彻查,还顾家一个公道。 他看了眼眸中泛泪,楚楚可怜的宜荷,心下恻隐,终是道了声:「节哀。」 3。未婚夫与情人 春寒料峭。 风声穿堂而过,拂过鬓边墨发,宜荷随手撩至耳後,将一朵新开的芍药cHa至窗边的琉璃瓶里。 芍药姝YAn,映得清净淡雅的房中不免失sE。 可她却偏Ai这样的突兀。 今日是天使奉命来宜城调查的最後一日,半月之期已过,期限将至,是该有结果了。 宜荷望了眼窗外,彷佛看见了不久之前,一道人影就那样无声立在廊下,守卫了她一夜安宁,可如今再也不会有了。 她目光闪烁,没有说话,随着侍nV走进前厅。 「你们这是在做什麽?!」 厅中,城主夫人尖锐的嗓音响起,望着横在宜荷颈前的剑,尖声喊道。 「郡主。」天使目光微沉,无视一旁城主夫人尖锐的质问,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新婚之夜,你在何处?」 宜荷垂眸看着横在她脖颈前的剑刃,没有回答。 「我们查过,顾锡砚身上并无伤口,他是因中毒而Si,而毒便下在了合卺酒里。」 「那又如何?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与我儿有关啊!」 「是这样没错,因此我们调查过当日值夜的下人,以及接手过房内一众物什的人,经过一一排查,发现当晚除了郡主,还有一人进入过婚房……」 天使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语带胁迫,「薛泠的下落,郡主应该很清楚吧?」 「……什麽?」听到这个名字,城主夫人和城主皆是一愣,对视一眼。 只有宜荷,从头到尾都没开口,沉默不语。 「薛泠的生母是夫人族中的远方亲戚,因父母早逝,於多年前被夫人接至府中教养,曾与府中的二郡主有过婚约,可我问过府里的下人,却得出了一条很有意思的消息。」天使冷冷g唇,幽幽道:「城主府中有人传闻,宜荷郡主与薛泠关系密切,曾私下来往,而三个月前二郡主身亡,乃是为情自戕……」 「你胡说什麽?!」城主B0然大怒。 天使注意到,提起二郡主,城主和城主夫人的反应特别大,面上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sE。 他心下起疑,面上却不动声sE,「新婚之夜,有人看见薛泠进了新房……」 「大婚之日,同时邀请了未婚夫与情人……」天使压低声音,视线掠过旁边的城主夫妇,又落在宜荷身上,目光浓黑沉郁,「宜荷郡主,你还没有什麽话要说吗?」 宜荷的眼睫轻颤,随即抬眼看向他,缓缓开口:「薛泠Si了。」 「……什麽?」 「大人不是想知道薛泠的下落吗?他已经Si了。」 「荷儿!」一旁的城主夫妇闻言,面sE微变,顿时喝道。 可宜荷并未住口,反而扬起头来,一双眼泛着水sE,朝着天使一字一句道:「大人说的没错,我确实发了喜帖给薛泠,他是母亲族中的远房亲戚,於情於理,我自然该邀请他来赴宴,可大人的讯息想必只查了一半吧?二郡主确实是为情自戕,可未必全是为了顾锡砚,还有与薛泠的婚约……」 「宜荷!」 城主大怒,试图喝止她继续说下去。 天使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 而宜荷看也没看一旁父母拼命朝她示意的眼神,继续自顾自地道:「薛泠与二郡主有婚约,自二郡主身亡後,他一直心怀怨恨,於是在大婚之日潜入新房,与夫君起了争执,不想推挤之间,薛泠不慎被夫君的刀剑所伤,而薛泠事前早在酒中下了毒,待我赶到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是啊,一切早已经无法挽回了。 事後再怎麽努力,也不过是於事无补。 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宜荷仰头望着蔚蓝的天幕,叹道:「天命弄人,只可惜我们的大婚之日,却是他魂断之时啊……」 世事难料,本就无常。 谁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她也不过是个命运之下被无情作弄的可怜人,天使问不出什麽来,见她如此亦是心生侧隐,不再为难,得了想要的答案,便回京复命去了。 天使一走,众人无不松了口气,城主夫妇更是连道了好几句“幸亏”,无人在意宜荷眼角无声滑落的一行泪。 她望着院中的景象,彷佛置身事外,淡淡地伸手拭去眼角的Sh润。 平静本就是表象。 想伪装好一件事情很容易,想伪装成另一个人很难,但若是有心,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她g了g唇角,抬头望向头顶上广袤的天空,「顾郎啊顾郎,可惜你走的这样早,这麽蓝的天空,你是再也无法看到了……」 4。白月光 暮春午後,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将上山礼佛的香客困在了山上。 大雨来得突然,浓雾将巍峨的庙宇蒙上一层轻纱,更添几分意境。 佛堂二楼的屏风後,侍nV正在烹煮一壶热茶。 她一边煮茶,一边望着窗外滂沱雨势,不免忧心,「这雨下得越来越大,山上多雾,到底不是久留之地,郡主身份尊贵,就应快快回府,才得安全……」 她絮絮说了许久,身旁的人却显然心不在焉。 半晌得不到回覆,侍nV悄然转目,偷觑向屏风前的nV子,雪白衣裙蜿蜒曳地,臂挽轻帛,手持紫檀狼毫,正低眉敛目,沉浸於画作。 侍nV好奇她在画什麽,不禁凑上前去,只见白玉宣纸上,几笔g勒之间,几朵工笔画就,富贵穠YAn的芍药已是跃然纸上。 侍nV观察半晌,不觉开口叹道:「这花真好看!不过,好像有些鲜YAn了。」 宜荷淡声:「穠YAn之美,你又怎懂?」 「但看着倒是贵气。」 「自然要贵,芍药号称花中宰相,仅次牡丹,岂能庸俗。」 她语气懒而慢,带着几分自身的傲气,笔端轻轻擦过画纸,便彷佛有只爪子往心上挠去般。 侍nV不禁红了脸,再看向那幅JiNg致的工笔画作,忽然疑道:「咦?不过郡主名字有荷,何不画荷呢?」 宜荷执笔的手闻声一顿,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茶盏中的热水烫到了她的指尖,却没什麽反应,仅是随手将笔搁至一旁。 「若人叫什麽,便画什麽,岂不无趣。」 她淡淡答道,意兴阑珊地撑着腮,端起一旁的茶盏凑至唇边,「你若喜欢,便给你吧。」 难得收获郡主笔墨,侍nV喜不自胜,连忙道谢,边小心翼翼地卷起画作,盘算如何珍藏。 侍nV正忙碌着,不经意瞥见有客人自雨幕中掀帘进来,一片落花飞来,卷上绽青sE的衣袖。 帛纱飞扬,露出来人蓑笠底下的半张脸,那张脸分外熟悉,好似在哪看过…… 侍nV一愣,旋即有画面一闪,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惊道:「郡主,他、他、他……」 来人伸手摘下头上的蓑笠,缓缓抬头,这一次完完全全露出了整张脸:清挺上扬的长眉、凛冽若山的高鼻、还有那微抿的薄唇…… 分明和已故的薛泠一模一样! 她如此失态,一旁的宜荷循声看来,目光随着她的视线同样看见了堂内的那人。 宜荷愣了一愣,YAn丽的眉眼间荡着闪动的光。 而大约楼上窥探的目光被男子察觉,他抬眼朝楼上望来;下一瞬,风卷帘幔,侍nV连忙侧身,挡住宜荷的身影,将屏风重新悬起。 风止,楼上如冰雪封室,静谧无声。 彷佛方才惊鸿一瞥,不过虚幻,什麽也没发生。 入夜。 因着大雨封山,大夥皆被困在山里,只得被迫留宿一宿。 同样被困的,还有宜荷。 窗外雨声沥沥,宜荷本就浅眠,听着一夜雨声,睡得并不踏实。 忽然,黑暗中她听见一阵轻微的声响,像是窗子被人从外打开,有人影一闪,翻了进来。 她没有出声,只是默然戒备。 那人朝内间的方向走来,侍nV睡在外间,叫醒她太慢,打草惊蛇,并不是明智之举。 她听见脚步声往妆台而去,妆台上放着她的首饰盒,里头都是些常用的金钗珠宝一类,那人直奔妆台,想必是为了钱。 她默默猜想,不动声sE从蹋上起身,m0黑行走,放轻步伐,一路来到了人影身後。 对方仍然不察,手里翻动着盒子里的首饰,宜荷在外头见过不少这样的事,自然也有些手段傍身,她指间簪子在夜中闪着银光,划过了那人一瞬惊慌的眼-- 「敢偷我的东西!不要命了?」 如她这样的贵族nV子,向来娇弱,别说提刀用剑,便是攻击也犹显不足,然她刺去的这一击又稳又狠,若非那人反应敏捷,往旁一躲,恐怕要见血。 一击不中,宜荷手腕转动,又刺去第二遍,那人吃过一次亏,回神过来自有防范,不会再叫她轻易得手。 他本是白天见她衣着华贵,出身不凡,才想着夜盗些首饰,变卖钱财,没想到竟叫她发现。 如她这般姿态的nV子,非富即贵,不管哪一种都惹不起,与其让她将他捉去,不如…… 那人念及此处,心下一狠,猛地伸手夺过了她手上的簪子,便要朝她刺去。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剑光闪过,顿时打开了他手上的簪子,那人一惊,正yu逃跑,不防有人影忽现,抬手一劈,击在后颈,还不待反应便已晕了过去。 宜荷听见动静,不见收手,反倒是回身朝他折返击来,来人侧身一避,捏住了她的手,道:「小姐莫怪,我是来助你的。」 宜荷手腕被扣,房里没有点灯,她不能视物,只得听见与她说话的男子声音清且凉,握着她手腕的手亦未用力,透着几分温和的克制。 有微微的月光描绘出他的轮廓,宜荷眉心微动,有些眼熟。 见她恢复冷静,男子垂眸望来,虽看着疏离,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异样的情绪,解释道:「方才路过房外,瞧见窗口有人影晃动,又听见屋内有声响,这才不请自来,擅闯小姐闺房,还请见谅。」 他说的客气在理,一字一句都合乎情理。 宜荷挑了挑眉,似乎想说什麽,冷不防有火光一闪,顿时点亮了整个房间。 是侍nV闻声被惊动,跑了过来,「郡主!郡主你有没有事?」 她着急地点了灯,朝她跑了过来,角落跳跃的烛火映亮两人的眼瞳,二人四目相对,看清了彼此。 宜荷扶着侍nV的手,抬眼望向他,一双眼里隐约浮现水sE,是方才被吓的,面sE微惶,唤道:「这位公子……」 时虞舟怔忡,太像了。 她与他已然故去的心上人长得好生相似。 可世事搓磨,人心难却,青梅竹马的心上人,Si在记忆中,才是最好的白月光。 5。祸害遗千年 传闻,宜荷郡主最是心善。 然近日消息沸沸扬扬,这位身为宜城唯一的郡主,有了新的情郎。 自从那一日之後,宜荷与时虞舟多有来往。 那男子名唤时虞舟,说来也巧,他母家本是宜城人士,此次来宜城凭吊生母,不防却因雨困在了山上,与宜荷巧遇。 时虞舟为人亲切,谈吐风趣,宜荷与他说话自是惬意,这一来二去便也熟稔许多。 有人的地方,便没有秘密,消息流通的特别快。 每月十五,宜荷都会在粥棚施粥,她从前在覃溪村的药舖当过医nV,学过几年医术,偶尔也替人看诊,只不过後来碍着郡主名声,便不再替人看诊了。 这一日,宜荷留在药舖,听见百姓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你们听说了吗?城西柳家的郎君,昨夜没了!」 「柳家郎君?可是那个花名在外,最会欺骗姑娘的那个柳家少爷?柳家在城西横行霸道,怎麽出了这样的事……」 「据说是喝得高了,从花楼里摔下来,这不,掉到河里去了。」 「掉的好啊!要我说,这样糟蹋旁人的东西,就该早早给老天爷收了才好。」 百姓们说得愤慨,平日里没少受过柳家的气,平时忍气吞声,这时候倒是群情激愤,也不在意是否有人听见。 侍nV从旁走了过来,听见他们说话,不免低声道:「真是晦气。听闻那柳郎君昨夜失足的花楼就在咱们药舖隔壁,郡主是不知道,这柳家恶名在外,柳家老爷还严令彻查呢。」 「彻查?」宜荷问道:「不说是意外吗?」 「是啊。官府相验的结果,说是意外,不过柳老爷坚称是有人蓄意谋害,扬言要找出凶手呢。照我来看呐,这夜黑风高的,喝醉酒的人看不清楚,也是有的,况且恶人自有天收嘛!」 恶人自有天收…… 宜荷一愣,苍天无眼,善恶不分,又岂能如意? 有道是,祸害遗千年,才是寻常。 她垂眼轻笑一声,应道:「说的对。」 这夜黑风高的,看不清楚的岂止是人,或许还有旁的呢? 宜荷抓过一旁的药材,尽数放进了炉上的药壶里,望着白烟蒸腾,缓缓g唇。 炉子上的是她亲手烹煮的茯神粥。 宜荷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食盒里,一路送回了城主府,近日城主夫人胃口不好,她这个nV儿自然要尽尽孝道。 她笑着站起身,舀了一腕,双手奉上,「娘,这粥可安神静心,您近来浅眠,可以多喝些。」 少nV姣好的脸上满是温柔,笑起来的样子和城主夫人很像。 一样的脸,却又那麽不同。 许是因为这一点点的相似,城主夫人露出几分愧疚,叹道:「自你回府,我们都还不清楚你喜欢吃什麽,也没来得及给你做,你却这般上心,实在是……」 「不着急的,娘。就照往常一样就好。」 「你这孩子……」见她如此懂事T贴,城主夫人心下欣慰的同时,也在记忆里蒐罗着她的喜好。 她忽然瞥见院子里的荷花,心念微动间,已是开口道:「就做荷花sU吧!娘记得,怀你的时候,可Ai吃了……」 荷花sU…… 其实宜荷根本不记得有这档事,可城主夫人怀念起当时,往日回忆便如滔滔江水,将她淹没。 宜荷望着,然後眼底的暗sE越来越深,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僵y,捏着衣角的手指越来越青白。 「荷儿,你说可好?」 她望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弯了弯唇角,笑道:「自然是好的。」 她面上笑的温婉,可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脸上笑容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是Y沉。 6。不喜欢 夜里下起了雨,宜芍站在窗前,没有说话。 侍nV看出她的不对劲,小心翼翼上前问她:「郡主,您可是有心事?」 从城主夫人那里回来,宜荷便不怎麽说话,浑身透着一GUY鸷,令人轻易察觉她的心情不好。 宜荷没有回答,仅是淡淡开口,问她:「槐香,你来城主府多久了?」 「回郡主,奴婢是两年前来的城主府。」 「两年……那你可还记得,从前的二郡主喜欢吃什麽?」 「二郡主……」槐香一愣。 宜城其实有两位郡主,宜荷还有个妹妹,只可惜在几个月前为情自戕了。 对於这个妹妹,宜荷了解并不深。 槐香不知她怎地问起这个,却还是想了想,道:「从前城主和夫人与二郡主一起用膳时,总是会摆上云片糕,想来是因为二郡主喜欢吧。」 云片糕…… 「是麽。」宜荷垂眸淡声道。 不知怎地,槐香总觉得今日的宜荷有些古怪,她不敢再说,只得默然垂首,站在房内。 好一会儿,宜荷才再度开了口:「我不喜欢。」 「……什麽?」 「我不喜欢云片糕。」宜荷侧过身来,眨了眨漆黑的眼眸,「我的房间里应该只有我的东西,至於其他的,我不希望在我的房里看见我不喜欢的东西,会让我不开心。」 她眼角眉稍都是笑意,声音平和温柔,槐香愣愣地看着她,垂下头:「是。」 在她眼里,宜荷郡主是那样美好的人,就应该天天开心才对,不能让那些Si物,让她不开心。 7。深闺梦里人 夜深了。 还是淅淅沥沥的雨,朦胧的雨幕将整座府邸笼罩,除了缠绵不断的雨声,似乎万物都在这样的夜里沉寂了。 唯有一道纤细的人影,缓缓行走在昏暗的廊下,手里的一盏幽微烛火被风吹得呼呼啦啦,几yu熄灭。 她无声地走在夜sE里,绕过种满荷花的池塘,穿过曲廊,转过拱门,最後来到了一处上了锁的院前。 深深的院门上了锁,在这雕栏画栋的府邸内显得格格不入,突兀地想掩盖些什麽。 她拿出藏身的银针,几下捣弄,伸手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院里是几乎一样的摆设,只是久无人居,也无人整理,物什随意摆放,几张泛h的宣纸散落一地,她瞥了一眼,都是些画作。 除了帘後的那副屏风。 她掀帘走了过去,只见一副落地宽的屏风无声矗立,上头一对俪人款款而立,工笔绘制的男子面容清俊正直,与他相对携手的是个红衣nV子,她缓缓上前,角落昏h的灯光照在她身上,将人影拉得长长一道。 随着她一个转身,灯光下的人影投S在屏风上,竟是不偏不倚地与画上nV子重叠,纹丝密合。 门外,有人影一闪,来到了帘後,隔着一道纱帘,冰冷的声音沉声道:「夜深了,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她没有回话,只是微一侧身,隔着一道帘幕,眯眼睨向帘後之人。 只一眼,手中的灯笼便落在地上,时虞舟面sE一僵,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紧张,试探地问道:「小姐……是你吗?」 而回答他的,是一声轻笑。 「才认出来,时公子。」 熟悉的嗓音与语调,时虞舟面上神情变了又变,目光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辨读,只怔怔地望着朦胧幕後的人影,不觉红了眼眶。 太久了…… 他与她分别日久,等得他都快疯了。 可眼下不是时候。 时虞舟低垂眼帘,敛去眸中的偏执与疯狂,半晌才抬起头来,「……不许叫我时公子。」 她挑了挑眉。 时虞舟上前一把掀开纱帘,走近前去,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了眼前人的容貌,妩媚YAn丽,高傲不凡…… 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梦中人。 他俯身拉过她的手,在她睥睨的神情下,轻轻吻在她白皙如玉的手背,虔诚又恭敬。 如同侍奉他唯一的神明。 他抬眼,漆黑深邃的眸子望进她平静无波的眼,一字一句,缓缓接续了上一句:「叫我的名字--时虞舟。」 8。她从来不是唯一选择 宜城其实有两位郡主。 十八年前,城主夫妇於春夜诞下nV儿。 两个nV儿,一胎双生,本就罕见,更巧的是,当朝国师恰巧路过宜城,只一眼便变了脸sE,言称双生子乃不祥之兆,若是长留於此,恐有刑克之相。 刑克双亲,双生不祥,城主一听当即心生畏惧,他不是不AinV儿,也知道或许当不得真,但他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实在不愿放弃,可要他动手,他又舍不得与他血脉相承的子嗣。 於是,城主夫妇商议之後,最终决定将其中较为强健的长nV送出府外,对外宣称养在母家。 可他们算盘打的JiNg,却远不如天算,在送出长nV的途中,奉命前往桐乡的r母却遭遇流寇,慌乱之中丢了襁褓中的大郡主,人海茫茫,这一丢就是十几年。 十八年,足以改变很多事,能让年幼T弱的幼nV在金玉之中成为烟视媚行,骄纵任X的宜城第一美人;也能让愧疚成为一个母亲心里的刺。 夫人一直不怎麽喜欢宜芍郡主。 或许是因为对长nV的愧疚,又或者是怨恨,夫人对宜芍郡主总是不假辞sE,动辄斥责,但大多是对这个nV儿避而不见的,也许是宜芍任X,行事妄为,在外头的名声并不是很好,连带着夫人对她观感不佳。 本来就不喜欢,那做什麽都是不对。 宜芍并不在意,至少她还有爹,父亲对她向来百依百顺,也给了她任X妄为背後很大的底气。 可她没有想到,这样的偏Ai,在另一个人身上也能出现,她从来不是唯一选择。 那一天,府里来了个眼生的姑娘,据说是从覃溪村来的医nV。 宜芍连覃溪村都没听过,却被叫着过去,她不以为然,远远地瞧去一眼,惊愕地站在原地。 只因那个nV人,长得和她十分相似,有着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们说,她本该叫宜荷。 十八年前,她意外离散,在外流浪,如今终能认组归宗。还说,她先宜芍出生,该是宜芍的姐姐,宜城的大郡主。 父亲和母亲拉着宜荷的手,目光是失而复得的欣喜与怜惜,泛红的眼角、闪烁的泪水……他们聚在一块,彷佛才是真正亲密的一家人。 ……那她呢? 衣角被她抓得皱成一团,但看着远处温情的三人,她只是直直地盯着,像是要将这一幕深深牢记。 「小姐,莫非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身後,时虞舟攥紧手指,眯着眼望向眼前的人影,嗓音透着一丝不虞的占有,试探地问。 烛火摇曳,她就站在那里,纤细窈窕的身躯被烛火拉得长长一道,完美吻合屏风上面容姣好的红衣nV子。 「忘?自然忘不了。」 她g了g唇角,侧过头来,「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就算是不要了……那也由不得旁人。」 她的东西…… 时虞舟眸光微暗,他试探又慎重地牵起她的手,还不忘抬眼去瞧她的神情,所幸她仅是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还好……没有嫌弃…… 「我会永远追随小姐。」他沉声开口,笃定又认真。 永远。 很久没有听见这个词,她愣了片刻,这才正式审视起眼前的男子,觉得他实在诚挚地可笑又愚蠢。 她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弯了弯唇,「那你可要努力一点呀。」 努力一点,让她相信。 让她相信……没有背叛。 9。心乱 永远到底有多远?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宜芍十六岁时便已明白。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永远记得,她听见母亲要将她许给薛泠时,她愤恨难耐,想去理论,却得到的那个巴掌。 她说,薛泠是她母族的侄子,知根知柢,他身世可怜,宜家将他捞出来,多年养育之恩,留在身边,他才不会有贰心,不敢背叛。 话说的好听,彷佛天底下每一个替nV儿担心的慈母,可宜芍不会上当,她心里嘲笑,面上也毫不掩饰,讽刺道:「你不过就是怕我抢了她的姻缘,又何必说的如此好听?」 夫人面sE难看,一拍桌子,气道:「大胆!你怎麽敢这麽说话?」 「我?我为什麽不敢?」对b夫人的愤怒,宜芍显然平静多了,「别妄想摆脱我,把我丢出去。我不会嫁给薛泠……那个低贱的私生子。」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尖锐地笑了起来,直直盯着母亲因为疲惫而布满红sE血丝的眼睛,「而且,我现在有了一种更有趣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希望破灭,所拥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怎麽样?」 「……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宜芍转了转眼珠子,轻笑了起来,「把应该属於我的抢过来,不喜欢的就丢掉,扔的远远的,最好Si在外头,一辈子也不再见--」 「就像你对我做过的一样。」 夫人脸sE乍白,拍案的手一软,像是想起了什麽,说不出话来,x口不住起伏。 她身子不好,被宜芍一气,自然气得不轻,候在外头的姑姑很快进来,替她端水拍背,不住安抚,而宜芍只是冷冷看着,冷眼旁观。 彷佛置身事外,她只是个局外人。 外面下起了雨。 细细密密的水滴打在窗框上,发出柔软的敲击声。 宜城多雨,这样细细的雨丝旁人看起来是情趣,对於宜芍来说却是嘲讽,将断不断,透着怜悯的嘲讽。 像极了那时候的自己-- 「真要这麽做?」时虞舟坐在对面,拿着手里的一叠文书,迟疑地问向宜芍。 盖了官印的文书,一旦送了出去,那便是等同於城主之令,将整个城主府牵连进去。 时虞舟不在乎城主府如何,可宜芍如今还是众人眼中的“宜荷郡主”,他不能冒险。 可相较之下,宜芍却显得淡定,她边端详着案上瓶里的花枝,漫不经心道:「当然,我不是早说好了吗?将文书送去给你爹,表示城主府愿意提供协助,开挖矿坑需要人手,有我们帮忙,行事也方便许多;届时,鱼帮水水帮鱼,我们分到了钱,你也能在太傅面前站稳脚跟,不是挺好?」 「没有朝廷同意,私采官金矿,那可是重罪。」时虞舟皱了皱眉,到底理智尚存,「你偷了城主官印,到时候东窗事发,你为郡主也脱不了身。」 宜城郊外有个官金矿,原本由朝廷和地方一同开采,可几年前有人举报矿坑开挖将有损山脉,朝廷便下了令,封锁矿场;只是没想到,时太傅将心思动到了宜城,在山下建了砂石场掩人耳目,实际私挖矿场,藉由走私贸易,以养私兵。 为免朝廷起疑,惹来麻烦,时太傅曾私下派员寻过城主,言语之间便是想藉由合作分润来掩盖罪行,要求城主保持沉默。 可私挖官矿,蓄养私兵,都是重罪,时太傅近来权势日盛,利yu薰心,显然已有谋反之心,城主自不愿与他同流合W;但太傅已经来向他通过言语,他也不敢反抗,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默许太傅在城外的作为。 这麽些年,倒也互不g涉,两相安好。 可宜芍自然不甘心,她看不得父亲懦弱,就是要彻底搅乱平衡,撕破一切,让他们自相残杀,再坐壁上观,好坐收渔利。 她在桌上的花枝里挑挑拣拣,最终择了一枝玫瑰,cHa进了瓶子里。 「那又如何?」她挑了挑眉,「宜芍郡主早就Si了。就算被朝廷发现,要问罪的也是宜荷郡主,到时候钱已经到手,秋後算帐也来不及了。」 时虞舟心有顾忌,没有回应,难得用沉默来表示反对。 养的小狗不听话了,宜芍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晦暗。 她偏了偏头,g起一抹妩媚的笑意,甜腻g人,仿若诱惑,凝睇着眼前面sE不豫的时虞舟,「怎麽,害怕了?觉得我是疯子,後悔与我同谋?可是你明明也很想这麽做,在你爹面前立功,向他证明你的价值,不是吗?」 她歪着头,像只诱人犯罪的毒蛇,吐着信子,暧昧的一寸一寸审视着少年俊俏的面容,蜜糖一样黏腻的声音将cHa0Sh的空气染上热意,时虞舟闭了闭眼,袖中的手指紧攥。 她说的没错,他不过是父亲与青楼妓子春风一度,制造出来的错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庶子。 若非母亲临终前将他托给身为城主夫人的姨母,他根本不记得在外头还有这麽一个儿子…… 就算认了祖,回到时家,父亲也厌恶他的出身,对他不甚待见,彷佛他就是个W点。 时虞舟睁开眼睛迎上她含笑靡YAn的面容,眸sE深了深,在宜芍自信的目光下,缓缓开口:「你不是疯子,我也从未後悔。」 宜芍一愣,目光闪烁,染上些复杂,唇边刻意的笑容淡去,让她娇YAn的神情一下子冷淡起来。 「你在我眼里,一直是那个高贵美丽的小姐,Ai恨分明,纵然换了名姓,你还是你,从未改变。」 他看得出来,宜芍并不如她言语所说,毫无顾忌。 他知道,她只是因为不甘心被抛弃,不愿意背负不属於自己的罪名,这才做出了极端的选择,而自暴自弃。 他们在黑暗里相拥,都见过彼此最真实难堪的面貌,他又怎麽会舍得她以自己X命为棋,去下这一盘生Si棋局? 宜芍冷声道:「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 「我有眼睛,你不是。」 时虞舟目光清澈坚定,含着一GU不屈的执拗,两人对视一阵,半晌,随着一声脆响,花枝断折,宜芍松开手,YAn红的玫瑰便从枝头上掉落。 红花萎靡,映着雪白肌肤,犹显靡YAn,是一种充满危险的美丽。 她g起唇角,沾染露水和残花的手抚上他的x口,「但别人没有眼睛。」 宜芍直直望着他,笑得笃定又恶意,「时虞舟,你的心乱了。」 他望着她的脸,知道她是故意的,却还是握住贴在心口的手,轻捏了捏。 「我知道你心里有恨,其实你不这麽做,我也会帮你。」 他看着宜芍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拉着她的手,将人拥入怀中,下颌抵着她的发顶,沉声接续了语句道:「只是,要换个法子,我绝不会让你亲身涉险--」 宜芍闻言,漆黑的目光动了动,同样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去回应他。 两人紧紧相拥,从外头的窗纸上看过去,能依稀看出紧密相依的轮廓,宛如一对情浓的恋人。 然在看不见的地方,宜芍目光冷静清澈,哪有半点动情的痕迹? 相b时虞舟的全然投入,她冷静得像是旁观者,在感情里,宜芍从来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情Ai不过是利用的工具。 所有曾以为的独一无二不过是自作多情。 那孤注一掷、热烈滚烫的Ai意都是自我感动,在没有动心的人眼里都是笑话一样的存在。 10。猎物V.S.猎人 宜芍的计画一步一步推进,像是张细密的蛛网,不动声sE地延伸蔓延,将所有猎物网罗其中。 她微眯双眼,“咻”的一声,箭已离手,只见几步之外的靶心上,羽箭正中红心。 「学的不错!」一旁掌声响起,宜芍转头看去,便见时虞舟笑着朝她走了过来。 「那是。本郡主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时虞舟接过她手上的弓,听着她话里的自负,宠溺地笑了笑,然後将带来的银耳羹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到一旁的桌上。 宜芍走到一旁,拿着手帕擦了擦手,那双纤细白皙、保养得宜的手上,因为长时间拉弓,有些红肿破皮。 换作平常,宜芍定然心疼得很,她向来Ai美,重视颜sE,定是要大发脾气不可,可如今她只是淡淡打量,并未言语。 倒是一旁的时虞舟看了很是心疼,他知道她是为了什麽,才变成现在这样。传闻宜荷郡主尚未认回时,那时她还叫苏荷,与顾小将军在覃溪村相识,两情相悦,顾锡砚长於军中,自然JiNg通骑S,他也教过宜荷,故而宜荷是会箭术的。 宜芍从小十指不沾yAn春水,别说S箭,就是马都没骑过,要是逢人问起,岂不露馅?她既已选择了这条路,断没有回头的道理,没有退路,便要一蹴而就。 只是,宜芍到底娇贵,同时虞舟学了好几天,才勉强有了成就,就是苦了她的一双手。 时虞舟握住她的手,还在心疼,宜芍已经先一步想到了什麽,开口道:「对了,让你办的事情,怎麽样了?」 时虞舟动作一顿,却还是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来,递给她,「这是这两个月的矿坑所得,按照原先说好的,三七分成,细目都记载在上面了。」 宜芍眼睛一亮,很快接过帐册,随意翻了几页,看着上头记载的金额,原本烦躁的心情总算好了不少。 「真不错!这麽多钱,都是属於我的……」 宜芍轻笑起来,手指在上头的几个项目伤轻轻划过,似乎想到了什麽,撇了撇嘴,嗤道:「早知道就要多一点,还能捞多些。可怜我那老父亲,懦弱怕事,白放了这麽多年……」 「现在也不迟。总共都入了你的口袋,只多不少。」 「这倒也是。」宜芍挑了挑眉,横他一眼,「就你嘴甜,说的话也好听,我可是听说你最近在时太傅面前很是长脸啊。」 「多亏有小姐指点,父亲财路亨通,连带着心情大好,也夸了我几句。」 「只是几句?我可是听说,时太傅前日还给自己的儿子封了个户部侍郎呢。」 「区区户部侍郎,如何配得上小姐?」时虞舟嗤笑一声,「要,就得要得大些。」 宜芍与他对视一眼。 利yu薰心,yu壑难填,在这一点上,他们确实一样。 她漫不经心地搅拌着碗里的银耳羹,漫声道:「放长线,钓大鱼,这不过是第一步,接下来,好戏才开场。」 「小姐预备如何?」 「猎物已经上钩,要挑起战争,还缺个饵啊。」 时虞舟目光一暗,「小姐是说……顾家?」 宜芍笑而不答,只是撑着腮,斜睨向一旁的时虞舟,佯装天真地问:「几日前,有个自称顾家军的小卒来找过我,你说要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时太傅,会不会b较有价值?」 衮州一役,顾家军战败,致使顾家一时沦为众矢之的,也就是这场战役,导致顾家少主顾锡砚重伤流落在外,为医nV苏荷所救,这才开启了後续一连串的发展。 自顾锡砚Si後,如今顾家虽由家主顾守城主持大局,但不过是强弩之末,纵然有人发现当时战事古怪,却也翻不出大浪来了。 时虞舟了然,「他没机会了。父亲不会让他回到京城的,但这样岂不太过无趣?不如将消息一并传给城主,咱们只管看戏。」 衮州一役,是因援军迟至才导致兵败,而克扣粮草及援军的正是时太傅,因此他绝不会让顾家军有机会上京告御状,坏他好事;而城主府曾与顾家有姻亲关系,宜荷与顾锡砚有婚约,若是此事闹上朝廷,难免有人质疑宜府的清白,城主懦弱,连开挖官矿这事都不敢作声,定然不愿与之牵扯。 一个顾家军,能同时导致时太傅与宜城城主两方阻挡,但凡一方出手,又会致使彼此忌惮,握有对方把柄,却不得不出手,实在有趣得紧。 宜芍眼眸弯弯,显然很是满意,「对呀!时虞舟,你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可真不错!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小姐莫急,你可知道,怎麽样下手才够JiNg准?」 「噢?」宜芍挑眉,颇有兴趣地看他。 时虞舟但笑不语,牵住宜芍的手,将她带至一旁的位置,站到身後,环着她的双臂,手握住她的去拉弓。 他倚在她的颈边,两颊相贴,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温热的气息,时虞舟拉弓搭箭,眯眼对准了眼前的靶心。 「对付人,总得先知道对方的软处在哪。这扎心窝子的刀啊,从来都不在敌人手里,而是在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那里--」 也有可能,在你最心Ai的人手上。 宜芍眼角微cH0U,只闻凛冽风响,箭已离弦,不偏不倚,正中靶心。 「舍出别人,保自己啊。」 11。隔云端 宜芍回来的时候已是薄暮冥冥。 毫不意外,透过昏暗的夕yAn,宜芍看见了侍nV槐香正着急地候在院外,不停地四下张望。 看见她回来,槐香松了口气,这才忙不迭小跑过来,「郡主,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夫人才来,见您不在房中,还念叨着呢。」 「母亲来说什麽了?」b起槐香的着急,宜芍反而很是淡定。 「夫人让人带了些点心过来,本想着与郡主说说话,不巧碰上您外出,又见奴婢也在,知道您是与时公子出门去了,还说要改日要亲往上京一趟呢。」 宜芍皱眉,「母亲去京城做什麽?」 「自然是替您议亲啊!」 「议……亲?」 「可不是?郡主您近来与时公子走得近,那时公子对您又极为上心,大夥儿都是看在眼里的,虽说不及顾家位高,可来日方长嘛。」 槐香在一旁说的欢,宜芍却已是沉了脸,袖中的手指紧攥,显然是气极了。 是了,她都快忘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新丧了夫婿的“宜荷郡主”,她只顾着筹划一切,却忘了时虞舟身份特殊,他们来往甚密,难免遭人诟病…… 宜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似天真单纯的眼睛里,唯有自己清楚,那隐藏在黑暗里的是怎样沉重的yUwaNg。 「时虞舟前景是不错,但还不够。」宜芍透过镜子,瞥向身後的槐香,冷不防开口,很认真的解释,「他虽姓时,可不过是庶子,就算时太傅再信重他,也不过尔尔。」 槐香一愣,「那怎麽办呢?时公子不行,那还有谁才能配得上郡主?」 在她眼里,顾锡砚自然好,可伊人已逝,只能惋惜;时虞舟差了些,但有时太傅提携,前景可期;只是自家郡主已经否决了这个可能,那还有谁能配得上郡主呢? 「你觉得,太子怎麽样?」 「什麽?!」 槐香神情震惊,忍不住睁大眼睛,看得宜芍笑了起来,「新婚丧夫,谓之不祥,纵然父亲和母亲有心压制,可又怎抵得过有心之人悠悠众口?时虞舟就算愿意,可他好不容易才在时家立稳脚跟,时太傅怕是不乐意这门亲事;但太子就不一样了,传闻他先前擢选卢氏做太子妃,却被卢氏婉拒,这样掉面子的事,你觉得太子还敢让自己的名声受损一次吗?」 槐香闻言,愕然地张了张嘴,愣了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道:「郡主这是……想做太子妃?」 「对。」宜芍目光坚定,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我身为宜城城主之nV,御赐册封的郡主,又年轻漂亮,凭什麽不能做太子妃?」 她如此坚定,嘴角挂着自信的笑容,令人彷佛也跟着被她说服,相信她口中说的话,继而忽视那本不该出现在“宜荷郡主”面上的神情。 哪怕,其实她说的话如此惊世骇俗。 槐香愣住,尽管心里仍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可看着面前的郡主,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认同道:「郡主说的对。」 意料之中的回答,宜芍便笑,「所以啊,你就等着看,本郡主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那太子妃之位去吧。」 槐香点了点头,想了下,又不无担忧地道:「不过,郡主这般决定,就不怕时公子知道了,蓄意报复,到时候让太子知晓,龙颜大怒吗?」 在众人眼里,尽管时虞舟不常与人互动,眼中只有郡主,可槐香仍是暗自觉得时虞舟看人的神情,偶尔藏着几分Y鸷;他的内心隐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疯狂,外在的随X只是假象,或许他只是在众人面前极力压制着,一旦受了刺激,露出内里的真实面貌,保不准会引起轩然大波。 到时候,天家无情,恐就不是那麽好收场的。 「我知道你担心什麽。」宜芍眼神淡漠,「但我如果怕,就不会决定这麽做了。本郡主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她永远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只是现在事情有些变化,渐渐滑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b得她无路可走,只好穿过崎岖荆棘,求得一线生机。 日光明媚。 刺目的yAn光透过层层的树叶洒落,投下一地斑驳的光影,混着炉里缭绕沉浮的檀香,交织成一片模糊幻梦。 “宜荷郡主”带着侍nV来寺庙礼佛,祈求上苍庇佑百姓安乐、父母常健,她虽出身白衣,但最是心善,每月都来祝祷,於城中素有美名。 趁着槐香随寺庙里的师父去拿东西,宜芍便独自一人四处闲逛。後山上有处湖泊,四下无人,很是幽静,宜芍起了玩心,提起裙摆,脱掉鞋袜踩着水玩。 不远处,湖水的另一头,男子长身玉立,背着手孤身立在Y影下,盯着对面踏水的少nV。 少nV低垂的眉眼娇YAn,一举一动之间,因她无心的玩闹,又增添几分俏丽,男子往前走了一步,绣有金线龙纹的衣袖擦过枝叶,发出细微的声响,少nV好似察觉到对岸的动静,惊觉地抬眼朝对面望来。 惊鸿照影间,少nV清澈的双眸一颤,看到了对面的人影,似很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男子的思绪慢慢回笼,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此地静谧,姑娘一个人在此做什麽呢?」 「我……我摘花呢。」 宜芍转了转眼珠,情急之下,灵机一动,摘下一旁的荷花,掩饰地挡住了半张脸。 她似乎这才後知後觉自己的失礼,忙不迭将白皙圆润的脚趾藏进了裙摆下,眼睫轻颤,羞怯地抿了抿唇。 美人如花隔云端,半遮半掩,yu说还休,最是挠人心上。 「我得走了。」宜芍半遮着脸,朝他匆匆道了句,很快後退转身。 男子望着她近乎逃离的背影,直到没了身影,才没忍住笑了起来。 四周安静下来,分明还是一样的景sE,可心头却总觉得少了什麽,怅然若失。男子朝着她方才站的地方走过来,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白sE丝绢g在湖边的一枝杈上,随风飘动。 是方才宜芍匆忙留下的。 他鬼使神差地取下来,放在鼻子前面嗅了一下,清淡的花香让他心情平稳了下来,男子挑了挑眉,看着手帕角落里绣着的一朵荷花,轻笑一声:「……宜荷郡主,有点意思。」 12。画皮 三个月前,太子南巡,在几日前来到了宜城。 当城主接到消息时,微服出巡的太子已经来到了城主府外。 宜芍听了来人禀报,并不意外,笑道:「消息果然没错,太子真的来了宜城。」 早在半月前,宜芍便从时虞舟那里得到消息,得知三个月前皇帝遣太子往南方处理政事,而宜城处於上京通往南方的必经之路,届时就是属於她的最好机会。 太子秘密查访,消息密而不宣,说起来还得好好感谢时虞舟才是。 宜芍对着镜子,仔细正了正鬓边的垂珠步摇,扬唇道:「时虞舟这东风借的正是时候,太子现在在何处?」 槐香答:「城主接获消息,此时正在前厅设宴呢。」 「那还等什麽?走吧,东风都借来了,也是该直上青云了。」 宴席上,宜芍果然又见到了几日前寺庙後山上碰见的男子,他今日不着常服,穿得正式些,头戴玉冠,看着倒是颇有几分皇室威严。 城主临时接获太子莅临的消息,他一向不参或朝廷党争,与太子也无甚交集,因此拉着夫人成惶成恐地来到府前,向太子见礼。 宜芍随着众人一起行礼,在太子还没喊起的时候抬了下眼,黑润润的眸子眨了眨。 太子自然一眼就瞧见了在城主夫妇身後的宜芍,她今日显然JiNg心打扮过,额上画了朵荷花,是近来京城里nV子间颇为流行的装饰,g0ng里也有些妃嫔画过,可一样的妆容在她脸上不知怎的就格外好看。 他想起从前听过的传闻,好奇问道:「这位便是宜荷郡主?」 「回殿下,正是小nV。荷儿,还不快见过太子殿下?」 宜芍眨了眨眼,没有辩驳,顺从地朝太子见礼。 「传闻宜城有两位郡主,一胎双生,前些时候父皇还为大郡主指婚,只是没想到顾小将军竟生了如此意外……」 他突然提起顾锡砚,城主夫妇难免起疑,不安地对视一眼,不敢贸然接话。 太子盯了他们一阵就失去兴趣,只转而叹道:「情之一字,当真难解。倒是本g0ng忘了婚後新丧,未能顾及郡主心情,有些唐突了。」 太子不会无的放矢,这番话显然是刻意为之。 故意在宜芍面前提起此事,难免触动内心的伤痕,城主夫妇一下变了脸sE,显然也有些不满。 不过宜芍脸上并没有惊慌的意思,只是低垂眼帘,从太子的角度看去,长睫犹如展翅yu飞的黑sE蝴蝶,安静地在微微透出淡粉sE的脸颊上透出一小块暗影。 看上去柔软又脆弱。 「没关系。」她轻轻开口,很是T贴,「殿下说的对,感情一事又有谁说得准呢?」 夜幕低垂,池边有风,廊下红灯流水般葳蕤。 宴席行至一半,宜芍藉口出来走走,她提着裙摆,走到了府中的荷花池,池边树影幢幢,如影罩日,她穿梭其中,直接撞进一个人怀里。 她下意识地道歉,准备後退离开这个怀抱时,手腕却被握住了;宜芍一愣,抬头正对上了太子幽深的目光。 「宜荷郡主,又见面了。」太子握着她的手腕,带着兴趣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这夜黑风高,四下无人,郡主孤身独行,就不怕被人欺负?」 「这是城主府,没人敢欺负我。」宜芍笑眯眯地看他,声音很轻,「但如果殿下这麽继续拉着我,让别人看到,就会误会您欺负我了。」 她瞥了眼池水上的倒影,依稀能看见人影闪动,时而还能听见侍从的说话声,他们站的地方虽然称不上隐密,但借着夜sE和树影遮掩,勉强能不被人一眼看见,不过时间久了可就不一定了。 太子和郡主拉扯,私下幽会,传出去并不是个好兆头。 太子显然也清楚其中利害,松开了手。 「本g0ng只是见你夜中独行,身边又无人跟着,这才好意关切,郡主莫要误会了。」 「误会什麽?」 「误会本g0ng是个趁人之危、觊觎臣妻的昏君。」太子幽幽开口,眸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晦暗。 他在威胁,也在恫吓,可宜芍不怕。 她盯着他半晌,冷不丁道:「我不是。」 「什麽?」 「顾锡砚Si了,亡於我和他的新婚之夜,我们只拜过堂,倒也不算真的夫妻。」 太子一愣,随即意会过来她说的是什麽,有些意外於她的惊世言论,却不见得有多惊讶。 他挑了挑眉,「郡主这话,让人有些意外。」 「意外吗?我只是喜欢厉害的人,想站得更高而已。而且,我也不能守一辈子的寡,永远困在这里吧?」 宜芍的声音很柔,娇美的脸上有种特殊的风情,只是眨了眨眼,那种刻意训练的天真就漫了出来。 远不如传闻中的天真良善。 太子的眼睛沉郁了下来,看着她脸上漂亮完美的笑意,那大概是被伤害过後养成的习惯,明明伤痕犹在一跳一跳地cH0U痛,却还执意讨好伤害她的人。 他看着宜芍,发现她鬓边落下的一绺墨发,伸手将之挽到耳朵後面,远远望去,两人交颈而立,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所以,郡主这是看上本g0ng了?」 宜芍由着他动作,晶莹漆黑的瞳孔里泛起笑意,细长的手指在他的领口上轻轻划了下,「是啊,那麽殿下喜欢我吗?」 太子笑了,「有郡主这般美人,本g0ng自然喜欢。」 「我与殿下两情相悦,那既然喜欢,我嫁给殿下如何?」 宜芍上前一步,整了整他的衣领,靠得太近,清淡的花香一下萦绕鼻端,彷佛无声的g引,「只要殿下愿意,我就是殿下的人,整个宜城也都是您的了。」 少nV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胆怯与心虚,太子没有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却只见到她的大胆与坚定。 胆大的X格、美丽的容貌、年轻的身T,无一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应有的本分,但对於太子来说,却足够了。 更何况,郡主背後代表的可是一城之利。 宜城乃是朝中最为富庶之地,可以说掌握了宜城,便是捏住了朝廷命脉。 这无疑是笔划算的买卖。 他上前再度抱住宜芍,几乎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含着笑意的眼眸长久而贪婪地凝视着她,「既然如此,那……」 话音未落,与此同时,宜芍的背後传来一男声,打断了她唇边几yu扬起的笑:「郡主。」 随即凉气贴近,一道人影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一拉,扯出太子的怀抱。 「你们在做什麽?」 13。你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 夜沉如水,时虞舟Y沉着一张脸,站在了池边的柳树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他脸上,莫名带着点陌生的Y郁。 出来得太久,太子在时虞舟出现後便回去了,眼下只剩下宜芍和时虞舟无声对立。 「小姐。」半晌,时虞舟才幽幽开口,上前托起她尖尖的下颌,将她的脸颊拿捏把玩,像抚弄JiNg致的玉器一般,看着她时,微微抿唇,含着隐忍的怒意,「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别人吗?」 时虞舟大概心中有气,骤然加重了力道,惹得宜芍吃痛,挣扎着去推他。 「谁准你碰我!」 宜芍使劲推开他,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红印,她心高气傲,何曾受过这般对待,自然恼怒。 她怒目瞪向他,抬手朝他脸上打了个巴掌,y生生将他打偏了脸去。 换作平常,时虞舟压根舍不得让她不开心,可如今面对宜芍的怒意,他却只是淡淡地m0了m0被她打的地方,随即冷笑了一声。 「是不准我碰,还是只许太子碰?小姐,若我今日没有撞见,你是不是还要继续骗我?」 「时虞舟,你疯了!快放开我……」 宜芍不肯屈服,继续挣扎,时虞舟只能抓住她的手,将她强压在一旁的假山上。 「小姐,你尽管挣扎,若是把人引来了,那可就真不好看了。」 时虞舟语气冰冷,在发现眼前之人闻言果真不再挣扎後,才又笑了一声,「我真是没想到,你想要的还真不少,竟连太子都敢攀!」 「我为什麽不敢?」宜芍恶狠狠地瞪着他,「他能给我想要的,我也能帮他,我没理由拒绝不是吗?」 她如此放肆,时虞舟咬牙,额角青筋狂cH0U,「你别忘了,你我之间还有婚约。」 「婚约?什麽婚约,谁跟谁的婚约?」 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宜芍偏了偏头,竟还能笑的出来,「和薛泠有婚约的是宜芍郡主,不是宜荷郡主。而要不要我提醒你,你如今是时太傅的儿子、户部侍郎时虞舟,你我皆非婚书所载之人,名不正、言不顺,这婚约自然也已作废。」 是了。当初订有婚约的是寄宿在城主府的薛泠与宜芍郡主,可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他们皆非当时的自己,早已回不了头了。 婚书上的薛泠和宜芍早已Si了,Si在春日大婚,而今活在世上的只能是“宜荷”与“时虞舟”。 时虞舟暴怒之後,显然也清楚这层关系,他攥了攥拳,闭了闭眼,缓了缓气息,才沉声道:「所以你就背叛我?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放弃了一切,本来的名字、原本的生活、还有……」 「那是你自己选的!我从来没有b迫你,是你自己的选择,你凭什麽怪我!」 「是,都是我自己选的。就因为都是我的选择,所以即便这条路有多艰难,我也还是坚持继续走下去,只为了想要能够配得上你,站在你的身边,可你只是利用我!」时虞舟痛苦地握着她的肩膀,看这她冷而白的面容,却只觉得荒凉。 他从来没有这麽丧气过,他无法想像在宜芍每一次面对他时,是不是都在心里嘲笑他的自不量立,嘲笑他对她的情意?甚至在众人评论他们相交甚密,或成佳偶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在想他可真是个傻子,被她玩弄於GU掌之间? 肩膀被捏得发疼,宜芍皱了皱眉,却没有求饶,「你是觉得我错了吗?你自己Ai慕美sE,不思进取,如今却还要将错都怪到我头上!打从一开始,是你找上来,我从未答应过你什麽,我也没有义务替你守身如玉!」 「这段期间,你可有从我这儿有过任何损失?压根没有,甚至我还帮了你,让你得到一直想要的,父亲的看重、在时家的地位、户部侍郎的官职……你甚至得到的更多!就算我利用了你,我也从未对不起你!」 宜芍语气一顿,似笑非笑的看着时虞舟,语气是难掩的恶毒,「你这样生气,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可以抢得过顾锡砚,却不觉得自己能抢得过太子,对吗?可明明是你无能,却来冲我发疯,我真是瞧不起你。」 她将他今晚冲她发火的原因轻而易举地道了出来,望着他的眼里满是嘲讽与轻蔑,彷佛在看一个无足轻重的事物。 「发疯?这叫什麽发疯?和你平常的装模作样b,差得远呢。」时虞舟显然也被她的话刺激到了,笑了起来,g住她的下颌,冷冰冰地俯视她,「若我真的疯,我便该将你的秘密说出来,再把那些私银帐目呈给大理寺,废了你的郡主身份,让你无法攀附太子,只能依附於我,再将你抛弃,让你一无所有。」 「那我还应该感谢你了?」 宜芍目光微动,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低声道:「你大可以去告状啊。把那些东西拿着,交出去,废了我的郡主身份,让我获罪下狱,反正不是只有我,你们每个人……都难逃其咎,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她嘴上说着偏激疯狂的言语,手下却仔细温柔,g人的眼眸轻抬,宜芍与他平静对视,拍了拍他的衣领,笑意轻柔。 「要怪,就怪你投错了人家,给不了我想要的,要不然……」 话没说完,藏了一半,宜芍不无可惜地瞥了他一眼,笑意微敛,猛地收手,与他隔开距离,半点也不留情。 时虞舟将她的一切尽收眼底,心底嘲讽的同时,还是忍不住问她:「你图什麽?」 这个问题,像是触到了宜芍心底的某个角落。 她的目光一闪,很快明亮了起来,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滚烫热烈,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我图的,是人上人之位!我要站得越来越高,走到那天底下最高的位置去,让从前欺负我、抛弃我、背叛我的那些人全跪在我的眼底下,向我叩拜行礼,再也没办法看不起我--」 时虞舟听着她的话,沉默不语。 他是知道的,宜芍从前经历了些不好的事,让她不得不以“任X妄为”的面具来伪装自己,将自己一步一步b成了现在这样,断绝了自己所有的退路,只是为了让那些人为自己犯下的事认错。 他早该想到宜芍这麽做的目的,可已经太迟了…… 「所以,不要阻挠我。」宜芍趁着他失神,推开他,再抬眼时脸上已是漠然的冷淡,「你我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时虞舟看着她整了衣衫,身影没入夜sE,冷笑一声:「好一个各取所需。」 14。故人 太子微服南巡,自不可在宜城逗留太久。 太子离开城主府当日,城主在府中替他办了践行宴。几日相处下来,宜荷郡主作为地陪,同太子同游宜城,许是X情相投,两人相谈甚欢,情感一日千里,连城主夫妇都看得出来,太子对自己nV儿很是不一般。 宴会办在中午,听闻来接应太子的人也到了城主府,宜芍并不意外,在此之前,她已经从太子那里听说了几遍,太子言语之间似乎对那人很是欣赏器重,让她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候在门外,看着马车停在城主府门口,太子先行下车,看见了宜芍,目光一亮,朝她伸出手来,「郡主怎麽来了,不在里头候着?」 「我就想出来看看呀。」 宜芍弯了弯眼,身上红sE的裙摆上绣着大片的蝴蝶,鲜YAn的sE彩衬着她的脸越发JiNg致,犹带媚sE。 太子目光微动,不着痕迹地站到她的身边,在袖子下暗暗握了握她的手。 「差点忘了。」太子像是想起什麽,看向身後的人影,朝着宜芍介绍道:「这便是我和你提起过的友人,京城的顾公子。」 姓顾…… 宜芍闻言,不知为何内心泛起一GU强烈的不安,待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见了他身後之人时,脑中紧绷着的那条弦一瞬间断裂了。 那是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熟悉的一张脸-- 「……是你?!」 「是我。」顾锡砚朝她走了近前,迎着她震惊而意外的神情,嘴唇动了动,笑了:「好久不见,宜荷。」 中午的宴会更像是家宴,城主和太子在说朝堂上的事,偶尔顾锡砚也不时cHa入几句,气氛看上去还算融恰。 可就是这份融洽,让宜芍很是不安。 她抬眼,偷偷觑向了座上的顾锡砚,他向众人解释自己当时并没有Si,而是有人好意施救,将他从鬼门关前抢了回来,只是迫於一些原因,让他不得不对外保密,直至今日才公开现身。 可宜芍明明确定,当时他确实是Si了才是,到底後来又发生了什麽…… 又抑或是他知道了什麽,故意选在此时回来,就是为了要在众人面前拆穿她? 宜芍暗自思量着,脑中其实早已乱成一团,偌大的厅堂里,几个男人时不时说话,城主夫人在旁替丈夫添酒,偶尔招呼一旁的下人端酒送菜,一时没人注意到她的走神。 酒过三巡,侍nV最後端上来的是一道点心,nEnG白的糕点静静躺在JiNg致的盘子里,被送到宜芍面前,正是云片糕。 是一种很晕眩的感觉,宜芍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盘糕点,脸sE越来越苍白,呼x1也跟着急促起来,她攥紧了桌子下的手,倏地站起身来,猛地打翻了那盘点心。 “锵”的一声打破了一室和谐,整个厅堂瞬间安静下来,城主夫人愣了一下,才看见地上的云片糕。 「荷儿,怎麽了?可是身子不适?」 「是啊,脸sE怎麽这麽难看,要不叫医者来看看……」 宜芍没有说话,她抿了抿唇,看着洒落一地的糕点,眨了眨眼,有一滴水落在手背上,是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的。 她捏着衣角,SiSi盯着云片糕,一动不动,那一瞬间,她好像透过了糕点,看见了宜荷那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在嘲笑她。 城主夫人坐在她的旁边,当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宜芍x口起伏的厉害,她面sE苍白,心跳急促,似乎是呼x1不畅。 「是饭菜有什麽问题吗?」城主夫人脸上满是惊慌,她起身扶着宜芍,转头朝着侍nV们尖声喊道:「叫大夫!快叫大夫!」 她如此焦急,连礼仪也顾不得,只急忙扶着浑身颤抖的宜芍,就像是保护nV儿的母亲。 然宜芍只是不动,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抬手抓住了夫人绣着花纹的衣袖,她的手在触碰到她衣袖的那一刻就不再抖了,也没有再喘,整个人彷佛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又恢复成平日的样子,温婉端庄。 她转过头,朝着城主夫人浅浅的笑,「娘,我没事。」 「她不能见云片糕。」顾锡砚垂着眼,冷不防开口:「宜荷对芝麻过敏,是我疏忽了。」 15。恩人 出了这样的意外,气氛有些冷凝。 今日的宴会其实是城主夫妇带了私心,想要撮合太子和宜芍,可没想到顾锡砚回来了,还与太子私交甚笃。 顾锡砚本就是与宜荷拜过堂的夫君,如今他未Si,那与宜荷的婚姻自然还做数,他们打到太子身上的主意也跟着被掐灭了。 众人一时有些讪讪,良久的沉默後,顾锡砚上前,率先开口道:「我送荷儿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他神sE淡淡,话是朝着城主夫人问的,可他的目光却是看向夫人怀中的宜芍。 他是宜荷的夫君,夫人没理由制止,可又不放心,宜芍看着顾锡砚,半晌才弯起唇角,轻推了推夫人的手,「没关系,娘。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一路无话。 许是分别日久,两人一前一後走在通往後院的廊上,却是沉默。 宜芍走在前头,扑面而来的风很是凉快,将心头的那簇着急的火压了下去,她伸手撩起了脸颊旁的落发,不急不慢地等着身後的人开口。 他侥幸未Si,突然回来,定是有话要说,而她在等他主动开口。 一会儿,顾锡砚的声音果然自身後响起,唤道:「荷儿。」 「嗯。」宜芍轻声应了一声,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 「好……」宜芍一顿,眨了眨眼,声音哽咽:「自你故去,我成日以泪洗面,茶饭不思,父亲和母亲见状,不忍我为此伤怀,这才设法想我开怀,甚至动念为我寻亲……」 她语气委屈,在他尚未问及前,便先一步开口,yu说还休,留了三分悬念,果然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sE。 顾锡砚软了语气,自责道:「对不起,那日……吓坏你了吧?当时事发突然,我不慎中了毒,昏迷不醒,再醒来时便已不在府中了,放你一人独自面对,你肯定很是难过。」 宜芍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眼眶微红,浮上一层水雾,摇了摇头,抿唇:「你也辛苦了。只是,顾郎你这段期间又发生了什麽?当时所有人都说你Si了,你既无事,为何不传信予我,让我好生难过……」 顾锡砚见她垂泪,心头微酸,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当时的景况缓缓道来。 「当时,我与薛泠起了争执,他突然发难,我不得已只得反抗,不料他竟於新婚的合卺酒中下毒,待我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了……我本以为自己难逃Si劫,却不想碰上了闻讯前来上香致意的药铺老板,是他发现我仍有一息尚存,这才救了我,这段期间便是他收留我,让我於药铺休养的。」 药铺老板……竟是他坏了好事! 真是个添麻烦的烂好人。 宜芍暗地咬牙,抬手抹了抹眼角,「那还多亏了他,救了顾郎你一命呢。」 「是啊,当年他收养了你,如今又救了我,缘分如斯,你说他是不是我们俩的恩人?」 「那当然。」宜芍倚在顾锡砚怀中,听着他x口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扯了扯唇角,「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是该好好答谢他才是。」 16。借刀杀人 顾锡砚没Si,重生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 既然人没Si,那“宜荷”自然也就还是他拜过天地行过礼的正牌妻子,她再不能另攀高枝,嫁给太子,城主夫妇收起不该有的心思,正经整理起府上的东西,顾锡砚如今跟了太子,称在宜城还有要事处理,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这些时日便住在城里的客栈。 到底是郡主的驸马,总住在外头也不像个样子,城主便让人清理个乾净的房间出来,打算让顾锡砚搬到府里来住。 宜芍一路回房,自然看见了不少忙活的下人们来来去去,心下更是烦躁,连带着脚下也越发急促。 槐香正接到消息,为自家郡主开心,想着待会儿如何庆祝此事,冷不防看见宜芍沉着张脸自外头飞快走了进来,一张娇YAn的脸含着霜雪般的冷意,显得有些陌生。 她有些害怕,迟疑地开口道:「郡主您怎麽了……」 「滚开!」 宜芍像是被触到了某个不可触及的隐处,她抬袖一把将木桌上的杯具全扫到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碧绿的茶汤四溅,连着碎裂的瓷片撒得到处都是,郡主从未发过这麽大的脾气,侍nV们顿时吓得跪了一片,槐香更是脸sE苍白,怕是哪里触怒了她。 印象中,宜荷郡主素来与人为善,从未有过疾颜厉sE的时候,反倒是二郡主…… 想起二郡主,槐香突然面sE一白,看着眼前盛怒的少nV,脑中划过一瞬荒谬的想法。 宜芍深x1一口气,到底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记得自己现在是众人眼中的“宜荷郡主”,忍着惊怒,摆手道:「通通都退下!」 好不容易得了她发令,众人松了一口气,虽不知她为何发怒,但为免遭受波及,很快起身退下了。 偌大的房间顿时只剩她一个人,宜芍抚了抚额,坐到了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良久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顾锡砚总是顾忌着自己的这张脸,就算心里对她起了疑心,到底不敢贸然出手,可覃溪村那些旧人不解决,她就没办法谋划一个好的未来。 难道一切都是徒然,终究还是要功亏一篑,回到原本的样子吗? 少nV再沉稳,到底不过才十六岁,想到曾经的恶梦也还会发抖。宜芍保住自己,忽然肩膀被一只手盖住,安抚地拍了拍,「怎麽了?」 房里的轻纱帘子飞扬,时虞舟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後,柔声安抚:「又想起从前的事了?」 时虞舟知道,过去的那些事一直是宜芍心里的深刺,尽管她极力掩饰,可偏偏努力想要忘的,永远都忘不了。 「顾锡砚回来了。」 宜芍默了半晌才道:「他故意选在这时候回来,坏我的事,还跟我提起了当日之事……」 「我知道。没想到,他竟然也还活着……」 「你知道?那你还任由他回来?你知不知道,他回来了,我们的秘密说不定就会被他发现!还有太子,我好不容易才搭上他,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那我们筹谋的一切岂不尽付东流了?!」宜芍瞪着他,恼怒地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还想着太子?!」时虞舟不知道怎麽突然生出火气,直接抓住她的肩膀,眼底满是怒sE,咬着牙道:「宜芍,你知道太子是个什麽样的人吗?你以为自己能掌控他,让他为你所用,做你手中的刀,你觉得太子不会发现吗?还是认为他知道後,能心甘情愿为你所用?」 宜芍看着他隐忍Y鸷的表情,低低笑了起来,「你害怕我受伤,那你就帮帮我啊!帮我说服太子,除掉顾锡砚,等我站在高处自然就不会被欺负了啊。」 时虞舟没有说话,宜芍就直接伸手g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时虞舟本想推开她,但是这吻缠绵而热烈,让他推拒的手转而去扶向她腰枝,加深了深深的一吻。 这一吻绵长,一息之後,宜芍才喘息着推开他,搂着他的脖子,道:「阿泠,帮帮我吧?你知道,我只想要这个,也只要这个……」 她用了从前的名字唤他,细腻的手指g住了他的脖颈,她向来知道怎麽对付他,用致命的温柔将他困在她扭曲而病态的情Ai里,试图b他就范,臣服於她。 可一旦帮了她,也许,就是最後一次。 再也回不了头了…… 但他怎能拒绝这样的她? 时虞舟闭了闭眼,再一次开口,哑声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这个问题,他上次问过她,她说她想要站到高处,让从前欺负她的人都跪在她的脚下,向她道歉。 可他总觉得,这不是她的真心,她只是继续将自己困在了过去,连同所有人一起。 「我不想放过那些对不起我的人。」宜芍咬了咬牙,眼角有一滴泪滑落脸庞,「我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她不甘心,她恨! 凭什麽她要遭遇这一切? 凭什麽被抛弃的是她? 她心中的怨恨随着年纪增长,并没有消减,反倒与日俱增。她想,困住也好,沉沦也罢,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身陷地狱,她要拉着所有人一起,嚐一嚐这冤屈苦痛的滋味。 时虞舟脸sE微变,他知道自己再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也救不了她,他们都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却还想着拉着旁人一起。 他闭了闭眼,理智回笼,沉声道:「顾锡砚如今同太子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暂且动不了。」 「那怎麽办?」 宜芍心里想,果然。果然他还是舍不得她,舍不得拒绝。 可又听见他这番话,顿时又不高兴了,顾锡砚活着就是个隐患,本想着除去一了百了,没想到他命大未Si,一回来就攀上了太子这高枝,乱了她的计画,实在可恶。 「若真让他发现真相,揭穿秘密,那我们忙了这一遭可不就白费功夫了?」 宜芍气恼地一拍桌子,还不解气地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瓷片。 时虞舟瞥见她指尖的伤口,想来是方才盛怒之下伤的,还在渗着血,她自己却没注意。 他叹了口气,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药,替他包紮,药粉一接触伤口,变引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宜芍猝不及防呼了一声,没好气地瞪向他。 「疼Si了,你轻一点!」 娇蛮的语气,倒是记忆中的样子,宜芍脾气不好,任X暴躁,特别怕疼,一点点伤口都能让她崩溃,夫人不喜她,下人们又怕她,故而每一次都是他替她包紮的。 宜芍本想发作,可看见时虞舟专注又熟练的动作,目光微动,不知道为什麽突然駡不出口,动了动唇,不想说话,任由他替她上药。 他一边动作轻柔地替她上药,一边缓缓开口,提醒道:「顾锡砚虽然动不了,但其他人还是可以的。」 「你是说……」 「除了顾锡砚外,与宜荷最熟稔的便是覃溪村药铺老板,他收养宜荷,与她相处多年,b之顾锡砚犹甚,他迟早会察觉你与宜荷的不同;何况,顾锡砚如今已与他取得联系,难保他们私下联络,调查旧事。」 宜芍目光闪烁,「除了他,等於断了线索。只是,覃溪村地处偏远,又有顾锡砚的眼线,又该如何动手呢?」 「小姐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 他将缠在伤口的绷带打了个结,执起一旁的剪刀,将多余的部分剪去,「借刀杀人--舍出别人保自己,这扎心窝子的刀啊,从来不在自己手里,而在身边最亲近的人啊。」 宜芍挑了挑眉,已然明了。 两人默契地将一切计量隐没在彼此对视一眼的心照不宣里,时虞舟笑着替她理了理裙摆,转身从案上端来一碗养颜美容的银耳羹,舀了一勺,喂至她唇边,「别气了,喝一口?」 宜芍横了他一眼,别过头,「不喝。」 她娇气的使X子,时虞舟却乐得哄她,像哄小孩儿一样,低声道:「求你了,就喝一口吧。别气坏了身子。」 宜芍撇了撇嘴,最是吃他这套,含着委屈又娇嗔的目光,在他的轻声哄骗中,轻轻张嘴,含了一口。 时虞舟便笑,垂眸俯首吻了她的手背,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小姐,我能为你做的,已经做了。你只管坐高堂,我会扶着你的手,一步一步走上至高之位。」 宜芍转了转眼珠,在他的话里g勒出未来美好的蓝图,娇声地哼了哼,又恢复成平素里趾高气昂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宜芍饮着那甜腻可口的银耳羹,懒洋洋地说着:「除了故人,没了後顾之忧,然後,就可以把那个只能摇尾乞怜的“宜荷郡主”彻底杀Si。」 17。杀了你,就谁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夜晚,火光冲天。 随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除了将旧日心照不宣的秘密隐藏外,也一并带走了覃溪村药铺老板的X命。 消息传回城主府时,宜芍正在专注挑剪窗台上的那盆牡丹花,听完槐香的禀报後,轻声叹息:「天意弄人啊……」 她长长叹息,看似悲痛惋惜,然而面上神情却并未变化,只在眼前繁密茂盛的枝叶上打量几眼,最後“喀嚓”一声,剪去一截多余的花枝。 记忆回到前日夜里。 宜芍来到了药铺,照例帮忙整理些药材,今日前来看诊的病人不多,她便有多余的时间同药铺老板聊起天来,说起往日的旧事,两人都几多感触。 药铺老板似乎想说什麽,yu言又止,「这些年,我看着你一路走来也是不容易,只是……这命里有时,终究不可强求,免得反烧己身啊。」 宜芍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有接话,只是随口道:「前几日,顾郎回来了。」 药铺老板一愣,片刻才反应过来,「是啊,我也听说了,顾小将军大难不Si,也是个有福之人,他的福气想来还在後头呢。」 「如此说来,还得感谢您才是。」 宜芍将手边煮好的茶注入杯中,递至他的面前,柔声笑道:「顾郎说,当日情况紧急,意外得您出手相救,这才堪堪捡回一命,您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这样的事,您怎麽就没跟我说过呢?」 药铺老板一愣。 是了,宜荷郡主与顾小将军情投意合,订下婚约,整个宜城何人不知? 他意外碰见了身中剧毒的顾锡砚,救了他的命,知晓宜荷郡主的婚礼上新婚夫君与妹夫同时身亡,他与宜荷情同亲人,又为何隐瞒不说? 他面sE一僵,随即有些尴尬地道:「这……这不是举手之劳,情理之中,没什麽好说的嘛。」 宜芍微笑,并未言语。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纤细白皙的手指沿着杯缘划圈,漫不经心地在杯口轻点了点,看见对面的药铺老板眼角不着痕迹地一cH0U。 半晌,宜芍适才抬起眼来,望向窗外渐暗的天sE,没头没脑地道:「花该开了。」 「……什麽?」 宜芍转头盯着他,窗外昏暗的夕照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模糊了眼前熟悉的面容。 药铺老板心下一沉,莫名有些不安,很快他便感觉到了腹中刺痛,喉中涌上一GU腥甜,他捂着腹部,猛地张口吐出一口血。 他惊恐地看着桌上,方才被宜芍递至面前的那个茶杯,瞪着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指向对面的宜芍,「你……是你……你做了什麽?」 「我?」 宜芍闻言挑眉,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慢腾腾地走到他的身边,「你怎麽不说,你都做了什麽呢?我本来念着旧情,不yu对你下手,可你却自作主张救了顾锡砚,坏了我的好事……」 药铺老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睁大眼睛,颤崴崴地指着她,「你……你不是荷儿!你、你是……」 「现在才发现呀。可惜,晚了。」 「你……你竟下了毒?」药铺老板咬牙,愤愤地瞪着她,转念又想到了什麽,急忙问道:「不,不对,荷儿呢?你不是荷儿,二郡主几月前便已身亡,你现在是宜荷郡主,那荷儿呢?二郡主,你对她做什麽了?」 宜芍微笑。 而後在药铺老板惊愕的目光中,宜芍抬手,一声响亮的“啪”声响起,他被一巴掌扇得别过头去,十分呆滞,中了毒的身子不堪一击,直接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宜芍俯下身,扣住药铺老板的下颌,面不改sE,道:「你叫我什麽?」 药铺老板看着宜芍的眼睛,静水下压着的冰凉疯狂火焰让他有些畏惧,「……郡主,你、你告诉我,荷儿……荷儿她怎麽样了?」 「不听话的人,自然都不会有好的下场。你们都一样,活着的时候仗着一点昔日的情分,便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偏要等到Si了才可安分。」 「Si了……你说,荷儿……荷儿Si了?你这个疯子,那可是你姐姐啊!」药铺老板一愣,随即红了眼眶,挣扎着怒斥眼前与宜荷有着相同容貌的宜芍,眼里是满满的憎恨。 可宜芍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姐姐?什麽姐姐?就凭她一个长於乡野,粗鄙不堪的野丫头,怎麽配得与我顶着一样的容貌?」 「疯了,你真的疯了……你杀了我,就不怕城主发现吗?还有顾小将军,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你觉得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吗?」 「我敢这麽做,自然有不被人发现的底气。」宜芍语气一顿,柔声道:「倒是你,上一次让顾锡砚侥幸脱逃,你以为这一次,他还会这样幸运吗?」 上一次…… 难道说,上一次婚宴也是她? 可上一次乃是顾锡砚和宜荷的婚礼,莫非早在那个时候,宜荷就已经遭遇不测,而所谓众人面前的“宜荷郡主”其实是宜芍冒名顶替的?! 药铺老板回想起近日来的种种,他竟未察觉宜荷早已遇害,还同杀她的凶手如此亲昵,言笑晏晏,一时脸sE苍白,颈上青筋颤了一下,全靠强忍方能压抑朝她冲去偿命的冲动。 他撑在地上的手指扣紧,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做什麽……」 宜芍沉Y,幽黑的眼眸中静水潋灩,波光粼粼,分明是如此相似的一张脸,可却显得那样不同。 她没有回答,话锋一转,却道:「你想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你,到时候就能戳破我的身份,可是……我没有下毒啊。」 药铺老板一愣,「什麽?」 「茶里无毒,我刚才真的只是想请你喝杯茶,谁想到你如此紧张。」 宜芍松开手,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慢悠悠地道:「可有些东西无毒,凑在一起那就不一定了。紫鸢花有安神静气之效,但若与浮幽香结合,便生剧毒,这还多亏了我这阵子前来药铺,翻看医书才知晓,倒也不算毫无所获。」 窗外院子里,种着一片新栽植的紫鸢花,那是宜芍前一阵子心血来cHa0,说是院子里太过单调,要热闹些才好,因此种下的,没想到却是为了用在今日…… 角落里的香炉燃至殆尽,只余些许余香袅袅萦绕,药铺老板想,他一生钻营岐h之术,医病救人,没想到临终却也哉在此处。 「其实,那解药就下在茶里,你若愿意,倒也不必走到这般地步。」 他闭了闭眼,临到终了,反而很是淡定,「纵然如此,我亦不会替你隐瞒。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如此作为,定会遭到报应。」 宜芍面sE一沉。 她站起身来,看着药铺老板的呼x1渐重,想来是毒X开始蔓延,想必此刻的他定是很难受,想到此处,姣好的面上浮起一丝笑。 「是麽。」宜芍站直身子,目渗凉意,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面sE苍白的药铺老板,缓缓开口:「杀了你,就谁也不知道我是谁了--」 杀了他,就再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宜荷已经Si了。 而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顶着宜荷郡主身份的宜芍。 这个世上,最了解宜荷的人没了,等同除掉了一个将来威胁她的隐患…… 宜芍拈着那枝花枝,手下一紧,只见残花片片落在JiNg致的绣鞋旁,像是一种对芳菲萎靡的嘲讽。 从来没有人能阻挡她的道路,宜荷不行、药铺老板不行、顾锡砚也不行-- 她冷哼一声,将手中早已扭曲变形的残枝扔在地上,连同那条擦手的帕子一起,冷冷丢弃,再未回头。 18。断尾鸟 杨花似雪,被风吹着不断旋落,纷纷落於城郊十里坡上跪地的nV子身上。 山坡上立着一块碑,是药铺老板的名字,他一生醉心医术,并未婚娶,膝下亦无子嗣,留下的只有一间药铺,以及生前收养的一个徒弟。 宜芍身着素白衣衫,跪於墓前,一动不动,白茫茫的杨花落在乌黑的墨发上,远远望去便如冬雪洒落,格外凄凉。 顾锡砚远远望着,半晌才朝她走了过来,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宜芍肩上。 肩上突然落下的温暖,宜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缓缓开口:「师父走了,连覃溪村里唯一的药铺也没有了。」 火势太大,据说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熊熊大火将整间药铺烧成灰烬,就连药铺老板的命也一同吞噬。 顾锡砚望着眼前的石碑,抿了抿唇,才低低地“嗯”了声。 当时婚礼之上,他中了薛泠的计,伤重流落在外,是药铺老板救了他一命,才让他有机会得以重回故地,算得上他的救命恩人。 只是没想到,他还未来得及报答恩情,他便先走一步…… 「以前,我跟着师父待在药铺,行医识药,师父没有家人妻子,我年纪小,跟在师父身边,旁人见了总会笑着说师父命好,收了个好徒弟,这个时候,师父就会反驳,说我才不是徒弟,是家人。」 宜芍语气一顿,是啊,家人…… 她纵然是个冒牌货,顶着宜荷的身份,在药铺待过一阵,扮演着药铺老板好徒弟的角sE,演得久了,入戏太深,很难没有感觉。 起初在药铺时,她没学过药理,连药名都记不清楚,怕惹人起疑,便偶尔才在施粥义诊的日子过来,来了很快又走;後来又藉口身份和婚事,渐渐来得也少了。可每回来,他总是很开心,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的藉口疏离,会在她来之前备好药膳,哄着她吃,也会在她谎称记错药名时,轻拍她的头,宽慰她没关系,记错了,他记得就好,以後就算做了郡主、嫁了人,药铺还在,他永远都会留在这里,不怕没人。 她身份高贵,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m0她的头,她讨厌这个药铺、讨厌药铺老板看她时的神情、讨厌这里的一切;那药膳真的很苦,难以下咽,好几次都想偷偷倒掉,但每次喝完,空了的药碗旁边总会放一颗糖,很甜、很甜,甜得让人鄙夷。 宜芍想,他真是愚蠢,这种哄小孩子的东西,宜荷怎麽会上当? 她知道,药铺老板说的没错,她不只是徒弟,也是家人--他是真的把她当做家人。 可,他眼里看见的、心里欣赏疼Ai的都是宜荷,不是她。 从来都不是她…… 「但其实,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对我来说,他也是我的家人。我亲缘淡薄,从小看见别人父母健在、一家和乐,也很羡慕,私心里把他当作父亲……」宜芍回忆起那段不该存在的过去,轻声道:「可是,我又没有家人了。」 乾涩的眼眶里什麽也没有,她直直望着眼前石碑上陌生的名字,荒芜的内心空荡,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宜芍不是宜荷,她冷漠无情,行事乖戾,从来学不会柔软与多情。 或许,母亲从前骂她的话没错,她就是个怪物。 顾锡砚垂眸,看着她的目光闪烁,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肩,低声道:「别怕,我会陪着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做你永远的家人。」 宜芍眼睫一颤,只是望着眼前的石碑,没有开口。 顾锡砚朝着药铺老板的石碑拜了拜,这才扶着面sE苍白的宜芍站起身来,道:「回去吧。」 回去…… 宜芍应了声,随他站起身来,心里却清楚他要带她回去的那个地方,其实早就没有她的位置。 就像宜荷,她那个无缘的“姐姐”一样,身无定所,只能用旁人的名字,四处流浪。 她深深地看了石碑最後一眼,像是要将之深深记牢,提醒自己,再也、再也不要落得这般下场。 无心无情,才能得到所有。 自从药舖出了事,顾锡砚又在城主府里留了几日,安慰悲痛伤怀的宜荷郡主。 他此次“Si而复生”,重回宜城,是有要事要办,宜芍几次明里暗里询问,依然无果,只知道这事或与太子有关,是他默许过的。 顾锡砚虽与她拜过堂,可皇室成员成婚生子须得入宗谱玉牒,那时意外突然,宜荷的名字还来不及入牒,於是城主夫妇便有意让二人回京再行一次婚礼。 宜芍听着侍nV的禀报,笑了一下。 她的父母是瞧上了顾家的显赫,想着攀不上太子,拿顾家做次选呢。那她又算什麽呢?一个利用的棋子麽。 嘴上说着多AinV儿,几多亏欠,可原来都是一样的。 宜荷啊宜荷,你与我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宜芍轻轻的笑了下,似不在意地抬手在桌子旁cH0U出两张纸,提笔写下什麽,塞入槐香手中。 「郡主,这是……」 宜芍在槐香耳边,如此那般地交代一番。 槐香瞪大了眼。 宜芍却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去吧。」 两封信,不一样的内容,分别送往一南一北两个方向。 她要一箭双鵰,也要分散风险,务求消息能顺利送达,替她完成所愿。 嫁是不可能嫁的,她有大所图、大抱负,断不可能折在这小小的婚姻之事上。 她要走得更高,站得更远,要众人俯首,上天入地,只她一人-- 直上青云。 19。孤伞难支 雨水淅淅沥沥。 因着上京的时程排上日程,这几日城主夫人怜其AinV,整日里都与宜芍待在一起,或是祈福或是用膳,也说了几句日常,日子难得安宁。 记忆里,宜芍很少有过和母亲说笑的时候,两个人心平气和坐下说话亦很难得,尽管明知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也尽责地扮演了几日的“好nV儿”。 待城主夫人用完晚膳睡下,从屋里出来时已是夜sE沉沉,宜芍站在廊下,时不时有雨线落在脸上,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才发现已然是下了雨。 她默然瞧了半晌,忽然一把伞盖在了头上,宜芍转头,撞进顾锡砚漆黑的眸子里,「後日就要启程上京了,岳母许是不舍得,多留了一阵,辛苦你了。」 「不辛苦的。」宜芍转了转眼珠,「待上了京城,往後见面的机会便少了。只是,不知这雨什麽时候才停?」 顾锡砚也抬头去看天,淅淅沥沥的雨丝不断自天空洒落,彷佛上天将剪不断的愁绪一撒,雪花似地洒落人间。 「宜城多雨,京城却乾燥,待上了京想必便无雨了。」他低头看着宜芍JiNg致的侧颜,笑道:「届时,草长莺飞,最宜策马看花,届时我们再一起去。」 宜荷长在乡野,喜好自然,最Ai纵马奔腾,赏花自由,过去在覃溪村的那些日子里,顾锡砚常与她二人策马游玩。 宜芍知道,他说的这些话都是说给宜荷听的,那曾经是他们之间共度的美好回忆,可於她来说,并无意义。 但她仍是笑了笑,没有反驳,应了他的话。 雨落纷纷,她与他步入雨中,水气氤氲了眼前样貌,二人相携而行,此时此刻,彷佛他们真的亲密无间,无双般配。 天边,一道火光乍现,伴随震撼天地的巨响,扑面而来,宜芍下意识地抬臂阻挡,头顶上的伞向前倾斜,身边一道人影第一时间挡在她的身前。 “砰--” 剧烈的爆炸声震耳yu聋,宛如一把巨斧,强势地劈开天地,熊熊火光直冲天际,滚滚浓烟顿时染黑了半片天空。 「起火了……」 宜芍抬头,望着天边直窜的火光,偏头看向身旁的顾锡砚,在他脸上瞧见了意料之中的沉重肃穆。 府里的人被方才的动静惊动,纷纷跑了出来,手上各自提着水桶,往城主府外而去,「不好了,是爆炸!」 「那麽大的声响,是从後山那儿传出来的,得赶紧扑灭火势才行……」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众人措手不及,一群人纷纷赶往後山,前去灭火,就连城主也在府主欧侍卫的陪同下,急急忙忙地寻了过去。 明灭的火光倒映褐sE瞳孔,顾锡砚望着眼前的乱象,似有片刻失神,袖口传来一阵动静,他低头望去,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正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扯了扯。 「阿砚……」她轻声唤道。 漂亮的杏子眼里,微光闪烁,隐有水sE氤氲,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与心慌。 他望着这一双眼,耳边熟悉的称呼,让他一瞬回神过来,握住她的手,将手中的伞递至她手中,无视她面上的楚楚娇sE,低声道:「外头出事了,我得去看看,你先回去吧。」 「我……」 宜芍接住了伞,话音未落,他却已经cH0U回手,飞快转身离去。 他跑出几步,似是想起什麽,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见她立在雨中的身影纤纤,犹如幻影,一触即碎。 心头莫名地揪了一下,可他来不及细究,只是抿了抿唇,朝她最後道了一句:「等我回来。」 宜芍望着逐渐湮没重重雨幕中的人影,没有回应,JiNg致娇YAn的面上笑意消散,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漠然。 她打着伞,步步逆着人流前行,雨水顺着伞的边缘细细落下,打Sh了肩头,晕染开一片花sE。 可宜芍不在意,她只是一步一步,挺直身板,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从未回头。 一把小小的伞,本就撑不起漫天大雨下的两个人。 所谓两心相许,b翼ShUANgFE1的背後,不过是有人忍心退让,将遮挡风雨的伞往旁倾斜,宁愿自己淋Sh,去成全对方的笑话。 她从不相信,也不愿退让,所以也就注定了这一条路上,唯有她一个人,孓孓独行。 唯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