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当名媛[民国]》 分卷阅读1 《离婚当名媛[民国]》作者:墨湄湄 文案: 夏初霁上辈子是史上第一个被登报离婚还被要求净身出户的王妃。 这一世依旧摆脱不了这个头衔的她骗了苏大公子一张出国的船票。镀金归来,如果没有苏大公子来寻仇,人生就很完美了。 “从前是我不好,以后你就是我心尖儿上的人,谁都碰不得。” “所以你的手往哪碰?” 改邪归正公子哥x循规蹈矩大小姐 【食用指南】 民国架空架空架空,拒绝考究 一切都是为了苏爽甜宠 内容标签:时代奇缘情有独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初霁,苏承律┃配角:沈颂┃其它:民国,重生 第1章登报离婚 夏初霁睁眼的时候,入目是一片红色。 红色的喜帐、红色的被面,以及……身上红色的喜服。 她明明记得自己得了重病,奄奄一息地躺在北方的荒郊,耳畔还隐隐能听到交战的炮火声。 不等她细想,门被从外面推开。 看见走进来的人,她猛然攥住了自己的衣袖,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紫藤?” “可不是我吗?小姐怎么这么惊讶?”紫藤笑着说,“不对,现在应该改口叫王妃了,王妃你可算醒了。一会儿小王爷该来了。” 小王爷? 记忆涌上,夏初霁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是回到了十六岁出嫁的那天,也就是民国七年。 沉默了许久,她因震惊而带着颤抖的声音有些冷:“不用等了,谢熙不会来的。”不仅如此,第二天的《平城早报》上还会登出他们的离婚启事。 早在民国初年,皇室就已经只剩下个名号。等现在偏安京城的皇上驾崩,皇室也就彻底没了。 谢熙是个追求新潮的人,不喜欢代表老旧的“小王爷”的称号,拒绝包办婚姻、拒绝和没见过面的女人结婚,但是他们这门婚事是从前皇上赐的,不能退,于是他做出了让人拍案叫绝的事情——在结婚第二天单方面登报宣布离婚。 一时间,他成了众人追捧的对象,成了标杆。 可夏初霁却成了所有人嘲笑的对象,这件事成为了她平顺的一生的转折点,成了她痛苦的开始。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紫藤却在她家小姐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忍不住问:“王妃,为什么小王爷不会来了?” 夏初霁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她叹了口气说:“相信我,你下去早点休息吧。” 紫藤觉得自己照顾了好几年的小姐现在看上去有些陌生。她想不明白洞房花烛夜小王爷为什么不会来,还是决定在门外守着。 新房的门被关上后,夏初霁疲惫地靠在床边闭上眼睛,努力回想结婚第二天还发生了什么。这些事对她来说已经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了,她到现在还有些恍惚。 和谢熙结婚已成事实,刊登离婚启事的报纸现在已经印出来了,即使知道结果,她现在也来不及改变。 为什么偏偏是回到这一天,而不是早一天? 这一晚,果然谢熙没有来。 第二天早上,夏初霁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 昨晚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消化了自己回到十六岁这件事,又回想和计划了很多,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她刚刚起来,紫藤就拿着份报纸急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小王爷他……他……”她急得都忘记叫“王妃”了。 “报纸给我。” 夏初霁拿到报纸,就看到了“离婚启事”四个大字。 内容是这样的—— 夏初霁女士鉴:你我昨日结婚,未曾谋面,今因包办婚姻非我所愿,誓难偕老,乱世男女离合,本属寻常,嗣后男婚女嫁两不相涉,永无瓜葛。谢熙谨启。 “听说小王爷昨晚连夜搬出了王府,现在王府已经空了,连咱们带来的嫁妆不知怎么也没了!”紫藤越说越生气,“听说小王爷留了句话,说那些嫁妆就当做是——是——” 那个词她没记住。 夏初霁替她补充说:“精神损失费。” 像上辈子一样,她成了史上第一个被登报离婚还被要求净身出户的王妃。 “对!他实在是太无耻了!” 夏初霁脸上毫无波澜,唯独听到“嫁妆”两个字的时候皱了皱眉。她居然把嫁妆的事情忘了。 谢熙在报纸上说得好听,实际上这么无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夏初霁想起自己上辈子居然因为被离婚伤心了很久,觉得好笑。 这辈子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把他拿走的东西讨回来。 随后,她把报纸翻到另外一页。 今天的《平城早报》上一共两条大新闻,一条是安平王谢熙结婚第二天登报离婚,另一条则是平城的镇守使今日迎接6军部6军大臣苏关华的大公子苏承律进城。 南方的苏关华和北方的学部大臣郭继孝原先都是两江总督、中极殿大学士喻彰然老先生的学生。喻老死后,皇室无能,喻老的几个学生各自为政,以南方的苏关华和北方的郭继孝为首,划分南北,互相制衡。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紫藤的声音让夏初霁回过神来。 她抿了抿唇:“帮我换衣服。” 当夏初霁被紫藤扶着出了房间的时候,外面院子里聚集的下人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交谈朝她看过来。 前王妃长得真是好看,模样也端庄,要不是瘸了腿,配他们小王爷真的是绰绰有余了。 在下人们怜悯和同情的目光下,夏初霁开口:“小王爷不会再回王府了,中午军队就要进城了,你们走吧。王府剩下的东西随意搬,就当是抵扣工钱了。”她声音清晰,透着一股子沉静,好像被登报离婚的不是她一样 “小姐!”紫藤满脸焦急。东西都给别人搬空了,她们怎么办? 整个安平王府被笼罩在混乱之下,要不是到处还挂着的红绸和“囍”字,谁都不知道这里昨天才办过喜事。 夏初霁看了一会儿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动作缓慢地回房,对紫藤说:“跟我来,我有事交代你。” 她十四岁的时候右腿因为庶妹受过伤,从那以后,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的。 不到半天的时间,下人就走了大半。 出去了一趟的紫藤回来看见快要被搬空的王府,慌了神。她刚刚在街上听说苏公子的人已经到城外,很快就要进城了。 “小姐,我去轮船公司问到了,今晚十点有一艘‘玛丽号’会前往不列颠。”紫藤看着夏初霁沉稳的样子,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小姐,你是要去不列颠吗?其实我们可以回留城啊。” 回留城? 夏初霁上辈子被离婚后就回 分卷阅读2 了留城夏家。夏家是书香世家,她的父亲夏显是个守旧的读书人,她一个被离婚的女人回去日子过得很不好。 她这辈子不想重蹈覆辙,所以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不要担心,听我的就好。”夏初霁拉住紫藤发抖的手,朝她笑了笑。 没过多久,外面再一次传来嘈杂声。 在紫藤还一脸疑惑的时候,夏初霁猛然站了起来,说:“我出去看看,你不用陪着我。” 整齐的脚步声中混着马蹄声还有汽车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走的下人看到夏初霁出来,提醒说:“王妃,是苏公子的人来了!” 听说苏大公子是来占领王府的,剩余的下人生怕被为难,东西也来不及搬了,全往外跑。 夏初霁也朝王府大门走去。 她记得上辈子苏承律进城后就直接占领王府,把这里改成了苏公馆。在他进王府的时候,她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 因为腿脚不方便,她走得很慢,还没到门口,就看到两队穿着统一军装的士兵进来了。 有士兵在两侧开道后,苏承律把帽子随意丢给副官,十分张扬地走了进来。 正午的阳光自上而下勾勒着他英挺的五官,黑色的短发在他额前留下有层次的阴影,一双眸色很深的眼睛即使在阳光下也很锐利。他唇角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右手把玩着一把有些年代的柯尔特左轮手木仓,军装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扣,在别人身上笔挺的衣服被他穿出了纨绔子弟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行动缓慢的夏初霁在一群慌张往外跑的下人里太过明显,苏承律一眼就看到了她。 这慢悠悠的样子,不像是要逃跑,倒像是迎接。 看到苏承律朝自己走来,夏初霁停下脚步,不自觉地挺直脊背。 旧式的宽袖斜襟袄裙有些老土,但好在人长得漂亮,显得很端庄娴静。苏承律走近,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一会儿,突然动作娴熟转了一下手里的左轮手木仓,把枪头握在手心里,用枪把抬起了她的下巴,问:“叫什么?” 南北两大势力,北边的郭继孝信佛,生活检点朴素,南方的苏关华十分好色,光姨太太就有五个。夏初霁上辈子就听说这位苏大公子继承了他父亲的爱好。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她的身体还是因为这轻佻的动作僵硬了一下。 “夏初霁。”她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声音。 苏承律“哦”了一声,收回手左轮手木仓,说:“原来是小王妃啊,得罪了。” 这个“小”字透着轻视。 这年头,皇室只有个名号。南北的势力连京城的那位都不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小王爷了。 周身十分带有压迫感的男性气息淡去,夏初霁暗暗松了口气,衣袖下紧握成拳的手松开,淡淡地说:“无妨。”端的是名门闺秀的样子。 “谢熙不仅窝囊还不会享受。”苏承律像是已经听说了报纸上的离婚启事,语气里带着遗憾,“小王妃顶着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可惜是个瘸子。”说着,他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在她的腿上。 夏初霁早就习惯别人说她的腿了,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不适应这种轻佻的语气。 有一句话苏承律倒是说对了,谢熙确实窝囊。 谢熙离开王府,表面上是要摒弃这个身份,另一层原因是得知平城的镇守使要向苏关华投诚,心里害怕。 苏承律把夏初霁的表情看在眼里,把玩着手里的枪。这年头有点身份的人流行用毛瑟或者勃朗宁这样的自动手木仓,已经被淘汰了的左车仑枪却在他手上被玩出了金贵感。 “这里以后就是苏公馆了,给小王妃一点时间,明天一早离开。否则——”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的动作很张扬,“我不介意有个当过王妃的姨太太。” 第2章空手套白狼 苏承律见夏初霁的脸色发白,料定她被吓得不轻,谁知他刚刚转身,就听到她叫了一声“大公子”。 “小王妃还有事?”苏承律慢悠悠转身,长靴在王府的青石板地上踩出厚重的声音,像是踩在了人的心上,惊心动魄。 听说这位大公子原先混账得不成样子,两年前被苏关华丢到军队里吃了些苦才收敛了一些。 到底是在军中历练过,他即使脸上带着笑,眼神依旧很凌厉。 “我有话跟大公子说。”夏初霁抿了抿唇,朝他走过去。 苏承律看了眼她的腿,轻松地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体侧耳。 他忽然靠得这么近,夏初霁觉得自己呼出的气都要拂上他的耳朵了,忍不住朝后仰了仰,小声说:“我知道大公子要在平城找一个人。” 苏承律看了她一眼,脸色不变,漫不经心地说:“找人?听说平城出美人,我确实该好好找找。” “我知道大公子要找的不是美人,而是喻老以前身边的人。” 上辈子苏承律进平城找人这件事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夏初霁也是等到很久以后才听她的父亲说起,不过那时候他要找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苏承律终于脸上的笑意,眼中的审视透着危险,就像是看见猎物时眯起眼睛的狮子:“你知道些什么?” 面对压迫感,夏初霁稳住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我知道那个人在哪。” “你?”苏承律抬了抬眼皮。 夏初霁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需要一张出国的船票,今晚十点,玛丽号的,另外还要两根小黄鱼。” 有时候直接有底气地提出条件比什么都来得容易让人相信。 苏承律眯了一下眼睛,眼中看不出别的情绪,问:“什么时候交易?” “今晚。”夏初霁越来越游刃有余,“大公子还要单独请我吃顿饭,为那一声‘瘸子’道歉。” 苏承律突然勾起唇笑了:“今晚一定给小王妃赔罪。”他特意加重了“今晚”两个字,很是暧昧。 苏大公子身材高大,长相英俊,身上带着军人才有的威严,举止又是一副纨绔的样子,这种矛盾的气质尤其招女人喜欢,却让夏初霁这种大家闺秀很反感。 跟他交锋结束后,夏初霁走回自己的院子里,背后已经一层薄汗,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被正午的太阳晒的。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是不是遇上那个苏承律了?”紫藤听说苏承律已经进王府了,格外担心。 夏初霁摇了摇头,安慰她说:“别担心,什么事也没有。跟我进来,我有件事要你去做。” 听完她的吩咐,紫藤很惊讶。 “小姐,你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我自有我的用处,你去弄吧。” 见紫藤站着不动,夏初霁说:“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想办法了。” 紫藤立即按住她, 分卷阅读3 无可奈何地说:“小姐,你腿不好,还是歇着吧。我去就是了。” 夏初霁脸上露出笑容,嘱咐说,“千万别让人看见。” 苏承律刚刚来,这个时候王府本就会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一个紫藤倒也不显眼。 紫藤出去后,夏初霁看了眼新房,开始收拾东西。 离婚启事登出来后,她已经成了平城的笑柄。这件事不会随着时间平息,反而会被越传越广。 回家是行不通的,留在平城或者去别的地方,她无法生存下来,而且还会被夏家的人找回去。 她从小被当做大家闺秀养大,知道自己有些守旧,以上辈子的经验来看,这些旧式的东西是会被淘汰的。她昨晚想了半宿,决定去不列颠学一些新潮的东西。 她父亲的义子,也就是她的干哥哥顾丘正在不列颠的梵桥大学读书。她打算先斩后奏,找到顾丘再写信回家。 经过一整天的喧闹,晚上,安平王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其实这里已经不能叫王府了。原来的牌匾已经被拆,“苏公馆”的牌匾正在加紧制作,不出几天就能换上去了。 苏承律入主这里后,住的当然是原来谢熙的院子。 西洋钟转到七点半的时候,有人来了夏初霁的院子,说大公子请她去吃完饭。 “我收拾下就来。” 打发人走后,夏初霁把自己的行李交给紫藤,说:“你带上行李,光明正大从王府大门出去就好,然后在旁边的巷子里等我。” 紫藤下午去给弄了东西,刚刚又见有人来请,已经大概猜到她家小姐要做什么了。 那可是苏承律啊! 紫藤一脸惊恐和担忧。 她从前怎么不知道她家小姐的胆子这么大?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一弯残月挂在空中,从王府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往上看,仿佛是一幅画。 夏初霁到的时候,苏承律正坐在桌前正在跟副官交代着什么,手里把玩着那把左车仑枪。 看到她来,他唇边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朝副官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副官离开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 “小王妃请坐。”苏承律身上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像永远不会好好穿衣服,最上面两颗纽扣依旧没有扣,袖子被卷到手肘,小臂流畅有力的线条是男人独有的。 夏初霁不太喜欢这个轻蔑的称呼,皱了皱眉说:“我与安平王已经离婚了。” 苏承律却像没听见一样,看向她手中的酒壶,漆黑的眼中闪过不明的意味,说:“没想到小王妃喜欢喝酒,我倒是忘了准备。” 夏初霁对这种纨绔子弟是毫无办法,懒得纠正了。 她放下酒壶后在他对面坐下,说:“我不喝酒。这是留城的南华酒,二十年陈酿,特意带给大公子尝一尝。” “原来是小王妃的嫁妆,我自然要尝一尝。”说着,苏承律伸手拿过酒壶,倒了两杯,然后把其中一杯推给夏初霁。 夏初霁看着眼前的酒杯,心中有些紧张。 留城的南华酒远近闻名,二十年陈酿更是香醇。 淡淡的酒香飘散,苏承律端起酒杯。 夏初霁表面上一片镇定,心却提了起来。 苏承律把酒杯举到鼻子前闻了闻,并没有着急喝,而是问:“小王妃是怎么知道我要找人的?”他的语气里带着试探,漆黑的眼中带着不动声色的审视。 夏初霁问:“我要的船票呢?” “都准备好了。”苏承律拿出船票和两根金条放在桌上,接着把他的左车仑枪压在了上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小王妃能说了吗?” 夏初霁看了眼枪,里面应该是有子弹的。 苏承律是在吓唬她。 “在今天之前,我跟大公子和大公子身边的人并没有过接触,所以不存在走漏消息的事。我是从大公子要找的人那里得知大公子进城很可能要找他。”她抿了抿发干的唇。 苏承律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朝她举了举酒杯说:“看来小王妃渴了,我先敬小王妃一杯。” “我不会喝酒。” 苏承律把她的酒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强势得不容拒绝。 夏初霁看了看他,半推半就地端起酒杯。在唇即将碰上杯沿的时候,手不小心一抖,酒全撒在了她胸前的衣襟上。 她“呀”了一声,手忙脚乱去擦衣襟上的酒渍。擦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苏承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胸口的手和有些乱的衣襟,脸红了起来。 爬满红晕的脸在灯下显得很细嫩。 苏承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并不高明的表演,此时已经大概明白她的用意。 船票恐怕是幌子,单独吃完饭才是真。 这年头虽然比以前开放了许多,但是离过婚的女人依旧不好过,爬上他的床确实是一个办法。 看上去端庄,实际上也不过如此。 苏承律对自己的自制力很有信心,院子里又有他的卫兵,一叫就能听见,人是跑不掉的。他打算顺她的意,仰头把很可能加了些料的酒喝了下去。 二十年的南华酒,果然香醇,身体并没有出现他料想中的躁动。 衣襟上的酒渍一时半刻是干不了的,夏初霁整理了一会儿后就放开手,恢复端正的坐姿,脸上的红晕没有消散。 “大公子要找的人实际上不在平城。” 此时苏承律刚刚觉得有些头晕。夏初霁的话让他抬了抬眼,没有顾得上头晕:“那在哪里?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在宁城。” 随着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厉害,苏承律终于意识到酒里不是他以为的摧情药。他隔着桌子拉住夏初霁的手腕,问:“你不知道?”即使四肢开始无力,他抓住一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初霁的手腕被捏得发疼,觉得骨头好像要碎了。 “我不知道大公子找喻老身边的人干什么,只能告诉大公子,找的话要尽快,因为这个人很可能会有危险。”夏初霁忍着手腕上的疼痛,终于露出一个除惊恐和紧张以外的表情,“大公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不起我、看不起女人。但凡你少一点轻蔑,都不会被我空手套白狼。” 苏承律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来得及开口叫人。在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夏初霁那沉静端庄、如同胜利者一般的淡笑。 看到苏承律倒在桌上,夏初霁除了松了口气外,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掰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 苏承律的手劲很大,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指痕。 她把压在左车仑枪底下的船票和两根小黄鱼装进怀里。至于那把枪,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拿。 枪虽然可以留着防身,但是她 分卷阅读4 根本不会用,反而是累赘,万一走火了还可能伤到自己。 随后,她抬起苏承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艰难地把他扶了起来。 苏承律身材十分高大自然也很重,她的腿又不好,从桌边到床上短短十来步的距离,她连拖带拽,用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他弄到床上,中间好几次差点摔倒。 休息了一会儿后,夏初霁红着脸把他的衬衫扣子解开,脱掉他的靴子,犹豫了一会儿后把手伸向他腰间的皮带。 宽厚结实的胸膛和修长有力、充满力量的腿,即使他被迷晕了,她依旧能感觉到那股侵略性。 这是夏初霁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男人的身体。她脸皮薄,从小又受传统礼教教导长大,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去脱男人的裤子。她极力控制自己抖得厉害的手,什么都不敢看,心里委屈得想哭。 好不容易全都布置好,她又开始搜刮房间里的财物,最后只在苏承律的裤子口袋里找到十几块大洋。 九点半的时候,房间门被打开。 院子里的卫兵们只见前安平王妃面色绯红,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 房间里床帘被拉了下来,桌子旁边的地上是一条军裤,画面十分香艳。 跟着大公子的兵们都知道大公子平时并不热衷女色。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公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把前王妃给睡了。 行军两日没怎么合眼,现在又是一场“硬仗”,大公子精力再好也该困了,卫兵们没有起疑,还体贴地关好了房门。 离开苏承律的院子后,夏初霁径直走向王府大门。 苏承律白天让她最晚在明早离开,所以守门的士兵也没有拦她。 “小姐!你终于来了!”在巷子里等了很久的紫藤看到夏初霁出来,终于松了口气。 夏初霁拿出一根金条还有一张纸给她说:“紫藤,这是你的卖身契,现在还给你。这根金条你也留着,我去不列颠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回夏家了,找个好人家嫁了。”上辈子,紫藤一直对她很好。 紫藤的眼眶红了:“小姐,你真的要去不列颠吗?”她家小姐之前连远门都没出过,怎么能自己出国? 夏初霁把东西塞到她的手里:“时间不多了,快拿着!然后替我找辆黄包车送我去港口。” 紫藤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 晚上十点,有一艘叫“玛丽号”的轮船慢慢驶离驶离平城的港口。 夏初霁站在甲板上看着平城的方向。回想起上辈子的那些波折,她目光悠远,眼中星星点点映着的是平城的万家灯火。 晚风很凉,那些喧嚣声在海浪中越来越远。 第3章学成归来 四年后,一艘从不列颠开往平城的轮船在海上颠簸了一个多月,终于即将靠岸。 这艘“海瑟”号上大多是从不列颠回来的留学生和商人。 已经能看到平城的港口了,大家都很的目光。 林楚的脸色早就变得很难看了:“夏初霁!” 夏初霁挑了挑眉,五官在金色的落日下显得很精致:“你还有什么想让我替你问清楚?” 印凯着急地拉住林楚的手说:“阿楚,你不要听她胡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林楚甩开了他的手:“谁让你碰我的?” 夏初霁看了眼围观的人,转身走向船舱。 在梵桥大学的时候,林楚一直很看不起她,开学第一天,就把她在国内离过婚的事情到处宣扬,之后还一直欺负她腿脚不好。 有一次她在学校把她绊摔跤了,路德维希刚好遇上,帮她教训了林楚。之后她和路德维希就成了好朋友,他就是林楚口中的德国贵族。 至于她口中说的那个英国官二代,叫查尔斯,医学院的学生。她的腿就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治好的。 也是通过他,夏初霁认识了一个性格古怪的心理学教授。那位老教授致力于研究人类的面部表情所反映出来的情绪,因为研究的课题太先进了不被人认可,甚至被认为是异端,只能自己天天在实验室里。夏初霁对这方面很好奇,接触后成了他唯一的一个学生,跟着他做了大量的实验和训练。 老教授说,每个人都有一条表情基准线,在这基准线上表情细微的变化反映着人们的心虚、恐惧、惊慌、焦虑等等。 她刚刚就是通过印凯极细微的表情猜测出他心中所想的。 分卷阅读5 随着一声响亮绵长的汽笛声,“海瑟“号终于靠岸。 夏初霁提着行李箱下船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和似乎有了些改变的建筑,心中感慨。 四年了,她终于又回到了这个给了她耻辱、见证了她改变的平城。 还没等她感慨完,不远处,一辆十分引人注目的别克老爷车停下,身穿军装的司机从车上下来后,跑到后面去开门,紧接着,一条穿着黑色军靴的大长腿从车里伸了出来,很张扬。 等看清车里出来的人的长相,夏初霁脸色忽变,浑身紧绷,原先身上那股自信和沉静全都消失了。 从车上下来的人正是苏承律。 四年的时间,他变得更成熟了,眼中漆黑一片看不到底,浑身散发出的侵略性和危险性更明显,唯一没变的是穿不整齐的军装和脸上漫不经心的笑。 余光瞥见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他正要看过去,就听见有人喊了声:“表哥!” 他下意识看过去,敷衍地朝林楚点了点头,又看向原来的方向。 “我都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林楚看着苏承律,脸不禁红了起来,“你在看什么?” 苏承律收回目光,摸出那把左车仑枪在手上把玩说:“没什么,我看错了,走吧。” 他刚刚居然觉得有个身影很像那个把他骗了的小王妃。 事情都过去四年了,他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带着嘲讽、如同胜利者一样的淡笑,现在还恨得牙痒痒。 听说她在国外读书,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到时候再收拾她。 夏初霁没想到会这么冤家路窄,刚到平城就遇见苏承律,更没想到林楚竟然跟他关系匪浅。 远远地看着他的车子驶离,直到看不见了,夏初霁才呼出一口气,从角落里出来。 平城靠海,是南方有港口的几大城之一,从不列颠回留城,这里是必经之地。 有了刚刚的惊吓,夏初霁走在街上很小心。 四年的时间,平城的变化很大,很多地方盖起了小洋楼,洋人的店也多了,很繁华。街上的男人大多穿着很绅士的西装,女士则穿着小洋装或者旗袍,旧式的斜襟裙很少能看到了。 夏初霁按照地址,找到了一家旗袍店。 “女士你好,你是想买成衣还是订——小姐!”紫藤满脸不可思议,发现四年的时间她家小姐简直是脱胎换骨,自己刚刚都没认出来。 夏初霁朝她笑了笑:“是我。” 这温婉的笑容就跟紫藤记忆里的一样,她眼眶红了起来:“小姐,你的腿……” “我的腿好了。” 一个男人似乎是因为听到动静,从里面走了出来。 紫藤拉住他说:“候安,这是我家小姐!” 夏初霁走后,紫藤在平成找了份工作,后来认识了候安,两人在去年结婚,一起开了这家旗袍店。 “紫藤是我的姐妹,你们以后叫我初霁就好了。”夏初霁打量着候安。他长得很清秀,模样老实,看上去是个很可靠的人。 见紫藤有了个好归宿,她也就放心了。 夏初霁在紫藤这里留宿了一晚,打算第二天再回留城。 晚上,她们两人聊了很多。 “小姐,你走后第二天,大公子几乎把城里翻了个底朝天,看上去特别生气。后来,他的人还找到了我。” 夏初霁心里一突,问:“他为难你了吗?” 紫藤摇了摇头说:“他问了你的去向,我说不知道。把我关了一天就放了。” 听了紫藤的话,又想起刚下船的情景,夏初霁决定回到留城后老老实实的,一定要远离苏承律,最好永远不要让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夏初霁就离开了平城。 相比繁华的平城,留城的变化不是很大,新潮的风才刚刚挂到这里,没有普及,街上只偶尔有几个人穿洋装。在离开平城前,夏初霁就换上了以前的斜襟袄裙。 夏家在留城是大户,书香世家。夏初霁的祖父曾是重臣,与喻彰然老先生是同僚,还曾经是皇子们的老师。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 夏初霁走进夏家,就看见他的父亲夏显绷着脸走了过来,身后跟了好些人。 “夏初霁,你给我跪下!” 第4章认错 夏显脸色极差,镜片之下的眼睛里满是怒气。 跟在他身后的妇人是姨太太周锦,被人扶着的老太太是夏初霁的祖母冯氏。 “四年了,还知道回来!真是把夏家的脸都丢光了。”老太太敲着拐杖,气急败坏。 下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往这里看。 再次回到夏家,看到这些熟悉的面孔,夏初霁觉得恍如隔世。 上一世她为什么会死在北方的荒郊?跟有些人脱不了干系。 她不动声色地把大家的表情看在眼里后,跪了下来。 四年前,被登报离婚后,夏初霁去不列颠的梵桥市找到顾丘稳定下来后才写信给她父亲夏显说要留学。 要知道,四年前留城能去学校读书的女子都没有多少,更不要说去国外留学了。夏显本来是不会同意的,但是她已经在不列颠了,再加上顾丘说了很多好话,他才不得已答应。 “父亲,我错了。”夏初霁垂着眼睛,挺直了脊背,任由许多双眼睛在她身上打量。 “你错哪儿了?” 夏初霁顺从地回答说:“我不该先斩后奏。”她知道她的父亲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果然,夏显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时,姨太太周锦感慨地说:“初霁终于回来了。当时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害我们全家担心,以后可不能任性了。” 夏显不知被她哪句话触动,脸色又沉了下来。 夏初霁抬头看了看周锦,平静地说:“姨娘说的是。” 周锦脸色微微一变。 夏初霁的生母死得早,只生了她一个女儿。 读书人都比较重情义,夏初霁的母亲死后,夏显就没有了续弦的打算。老太太冯氏几次想让他把生了儿子的姨太太周锦扶正,都被他拒绝了。 夏家一直没有嫡长子,为此,老太太跟夏显翻了好几次脸。 家里没有女主人,唯一的姨太太周锦就自然而然成了女主人,只是差一个名分。 平日里下人们都叫她“太太”,她也听惯了,乍一听到“姨娘”这个称呼,觉得很刺耳。 夏显倒不觉得有什么。他对夏初霁认错的态度很满意。 她从回来开始就一副真心认错的样子,温顺得让人挑不出错处,一点也不像是做出被离婚后偷跑去不列颠的人。 毕竟是夏家的大小姐,那么多下人偷偷看着也不好,夏显开口说:“把行李放回去,然后去祠堂跪着反省!” “是,父亲。” 分卷阅读6 夏初霁站起来走路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周锦脱口而出:“你的腿怎么好了?” “在不列颠的时候误打误撞治好的。”夏初霁问,“姨娘怎么有些不高兴?” 周锦反应极快,说:“怎么会呢?我就是太高兴了。老爷,是不是?” 夏显轻轻点头。 虽然他没有说话,反应很淡,但是夏初霁看到他的眼睛轻微闭合了一下,随后抿了抿唇。这说明他是为她高兴的,只是故作严肃。 他的父亲到底是希望她好的。 回院子前,夏初霁向祖母问安。 她的祖母冯氏也是大户人家出生,十分守旧,不苟言笑。 其实,不苟言笑的人不是真的没有表情。每个人所谓的能控制住表情,控制的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许多反应是下意识的,只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才能看出来。 上辈子夏初霁总觉得这位祖母太过严肃,不知道她在想着,这次留心看了看,却发现老太太有一瞬间皱了下鼻子,两条眉毛向鼻根汇聚。 这是典型的厌恶的表情。 没想到老太太竟然是厌恶她的。 被一向敬重的亲祖母厌恶,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夏初霁垂下眼睛把所有的情绪收起。 回到出嫁前的住处放下行李后,她来到祠堂。 犯错了要来祠堂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反省是夏家的家规。 “听说你的脚好了?” 还没跪多久,夏初霁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回头,看向刚刚从女高放学回来的夏初晴。 周锦生了一男一女,儿子叫夏至温,比夏初霁小三岁,女儿叫夏初晴,比夏初霁小四岁。 夏初晴今年十六岁,模样娇俏,笑起来十分甜美,很招人喜欢。 “你很失望?”夏初霁问,“当年你跟周锦是故意害我断腿,又拖延治疗的吧?” 夏初晴面色怪异地说:“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多管闲事,自己失足摔的。” “你说谎。” 上辈子夏初霁因为救夏初晴,不慎从假山上摔下来断了腿,后来因为治疗不及时,落下了腿疾。她一直只当是自己运气不好,临死前不久才知道那是周锦母女为了阻止她与谢熙的婚事故意设计的。 她们本以为夏初霁瘸了肯定做不了王妃,可以让夏初晴替她,谁知夏显觉得这是赐婚,无论如何也不能换人。 夏初晴否认说:“我没有说谎。” 随后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改口说:“是又怎么样?你的腿都好了,就算父亲知道了,顶多让我跪跪祠堂,难不成还能让我也断腿?” 夏初霁没有说话。 上辈子她离婚回到夏家后,只想安静过日子,任她们母女张狂,也没有跟她们计较。可谁知后来夏初晴惹了麻烦,周锦竟然让她顶包。她百口莫辩,名声再一次败坏,而夏初晴却出国留学一走了之。后来,周锦又给了她二婶好处,以二婶的名义去找老太太说要给她介绍新的亲事。 老太太见亲事勉强还可以就答应了。谁知她二婶隐瞒了男方已经五十岁够做她父亲、家里特别穷还是个瘸子的事实。 刚好这时候夏显因为公务去了北方。 她去请求老太太拒绝这门婚事,老太太只当她是无理取闹没有搭理。 她走投无路,逃出夏家想去北方找她父亲做主,结果在路上染了病,后来听到她父亲的死讯,病情恶化,含恨而终。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夏初霁回想起了自己上辈子那种无助、绝望以及愤恨,身上发冷。 她好不容易又活了一辈子,有些账,该算还是要算的。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明明自己才是站着的那个,夏初晴却被看得莫名有压力,竟然有些想要离开祠堂。 后来她也真的这样做了。 夏初晴走后半个小时,夏显派人传话让夏初霁过去。 应该是顾丘来“救”她了。之前她特意通知了顾丘今天会回来。 夏初霁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艰难地站了起来。 她的腿虽然好了,却还是留下了病根,真要她跪一个晚上,怕是又要瘸了。 从祠堂到书房,一路上夏初霁发现下人们都在偷偷打量她,小声议论。她知道他们在议论她离婚的事情,对此已经习惯了,毕竟“史上第一个被离婚的王妃”这个带着屈辱的称号将伴随她一生,永远也甩不掉。 来到书房,看到顾丘站在那里,她朝他笑了笑,喊了一声“哥”。 顾丘原先是夏显的学生,从不列颠回来后,在秘书处当文牍。 他父母早亡,二叔二婶苛待他,不给他交学费。夏显得知他家的情况后,不忍心他的灵气和才华被埋没,就担负了他的学费,后来又觉得他品行端正,很是喜欢他,就认了他当义子。 “原先你在信里说腿治好了我还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真的好了。”顾丘是两年前学成回国的,那时候夏初霁的腿还没有好。 “还行,就是阴雨天还有受凉的时候会疼。” “那你可得好好养护。” 夏初霁和顾丘一唱一和。 听到夏初霁说受凉的时候腿会疼,夏显想起了祠堂的地,皱了皱眉,有些心软了。 这时,顾丘又说:“义父,初霁已经知道错了,就别罚她了。她经历了这么多,本就不容易。” 夏显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 顾丘笑了笑。他的眉眼柔和,身上带着一股文质彬彬的书生气,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如同一块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 “初霁学的是西洋史,据我所知成绩一直不错。” “哦?”夏显近两年对西洋史也有所涉略,就问了两个问题。 夏初霁一一回答后,看着他的表情。 “勉强过关。” 口不对心,明明是很满意。 顾丘夸赞说:“整个留城,像初霁这样留学回来的女子不超过十个,从梵桥大学毕业的只有她一个。”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夏显问。 其实回来之前夏初霁就已经想好了。她要报仇,上辈子欠她的那些人,这辈子都是要还的,还要找机会查清楚上辈子她的父亲为什么会在北方忽然离世,避免这辈子重蹈覆辙。此外,四年在不列颠的生活开阔了她的眼睛,她对婚姻已经没有期盼了,只想靠自己所学有一番作为、能够独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避开苏承律,防止他寻仇。想起在平成港口那一面,她到现在还觉得惊心动魄。 心中思虑万千,夏初霁表面上却越发的顺从和温婉:“我想去女高找一份教书的工作。” 第5章被抵制 顾丘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夏显留他吃饭,再加上今天是夏初霁回来的第一天,晚饭很 分卷阅读7 丰盛。 在夏显面前,周锦总是一副识大体的样子,而夏初晴则是娇憨之中懂得礼数和分寸,两人都把夏显的喜好摸得很透彻。 夏初霁一声不吭,只当是看戏。 “你想去女高教书的事——”夏显忽然开口,“就靠自己的本事吧,要是学校不要你,你就安心在家,不要抛头露面。” 夏初霁提出想去女高教书的时候,夏显没有反对,却也没有同意。 作为留城学部的常务次长,夏初霁想去女高教书,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他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不去追究她先斩后奏跑去不列颠的事情。 其实夏显心里很矛盾。从礼教上来讲,离婚的女儿回娘家就该留在深闺,省得受人指指点点,但同时也像顾丘说的,留城中梵桥大学毕业的很少,留在家里实在埋没。 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很宽容了,夏初霁温顺地说:“多谢父亲。” 周锦笑着说:“初霁想去教书啊?挺好的。你要是真的成了女高的老师,以后也好照顾一下妹妹。” 夏显轻轻点了点头。 周锦口不对心的样子在夏初霁看来太明显了,却也没去拆穿,再看夏初晴,低头吃着饭,什么反应都没有。 晚饭后,顾丘离开,夏初霁把他送到门外。 他们虽然一直保持着联系,却有两年没见了。在不列颠的时候,她受了他很多照顾。 走到大门外的时候,顾丘突然问:“往后你有什么打算?” 夏初霁就知道自己去女高教书能糊弄住她父亲,却骗不了顾丘。她很信任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那些计划,只是朝他笑了笑说:“我只是大概有了个想法,具体还没想好,以后还要哥多帮帮我。” “好,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顾丘把夏初霁当亲妹妹,心疼她的遭遇。基本上她提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两天后,夏初霁去了沙田女子高中。 正是上课的时间,学校里很安静。沙田女高是前年才建成的,教学楼和办公室都是小洋楼的样子。留城的小洋楼还很少,沙田女高成了留城独一份的风景,能在里面上学的也都是家里非富即贵的。 夏初霁没想到见她的居然是女高的校长樊女士。 “从梵桥大学毕业回来的年轻人许多都进了财政局、学部、秘书室,甚至还有去了外交部的,都是大有作为,没想到你会选择来女高教书。”樊校长五十多岁了,保养得很好,皮肤很白,妆容精致,全身透着一股端庄和优雅。 夏初霁无奈地说:“校长应该也知道我的事情。”顶着“史上第一个被离婚的王妃”的头衔,她要花费许多努力,才能做到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来女高教书只是第一步。 “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樊校长问,“你的英文应该还不错?” 夏初霁点头。在不列颠的四年,她一直没有停止过学语言。 樊校长眼中流露出满意,正要说什么,办公室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校长!” “我们要见校长!” 躁动的声音越来越大,樊校长站起来说:“我出去看看。” 夏初霁跟在她身后。 正好到了下课的时间,校长办公室外聚集了许多学生,教导员和老师们怎么拦都拦不住。 “怎么了?”樊校长皱眉问,刚刚还很和蔼可亲,一下子就变得很威严。 其中一个女学生指着夏初霁大声说:“校长,我们不要她来当我们的老师!” “是的!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会让我们学校的名声也变得不好的。” 其他学生跟着附和,情绪都很就是她们一手策划的。 夏初云是夏初霁二叔家的堂妹,跟夏初晴一样大,性格刁蛮顽皮。她和夏初晴是同学,经常听夏初晴说她的坏话,所以一直很不喜欢她。 但是她的本质却不坏。上辈子夏初霁之所以知道二婶给她介绍的男人年纪够当她父亲,就是夏初云悄悄告诉她的。 她很感绪无法平息,樊校长看向始终很平静温婉的夏初霁,心中惋惜地叹了口气说:“你先回去吧,明天过来拿结果。” 夏初霁的心沉了沉。 樊校长怕是不会让她在女高教书了。即使樊校长欣赏她,也抵不过全体学生抵制。 “校长不必为难。” 在学生们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声中,夏初霁离开了沙田女高。 临走的时候,她看向夏初晴和夏初云方向,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 “她刚刚对我们笑了?”夏初云满脸疑惑。 夏初晴也是很不解,回答说:“大概是在憋什么坏水吧。反正她休想来我们学校教书!她这样被离了婚的就该在家里,别出来给我们丢人。” 想起四年前那段时间去哪儿都被人问东问西,夏初云深以为然。 晚上,夏显问起夏初霁去女高面试的情况,夏初霁只说樊校长让她回来等结果。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她无法去女高教书了,很可能真的不让她再抛头露面。她得立即想别的办法。 至于夏初晴,一句话都没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二天,夏初霁没有去沙田女高,因为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她的名声在那里,去哪个学校教书都可能遇到今天的抵制,看来当老师是不行了。去找其他工作即使他父亲同意,恐怕也不会有几个人像樊校长一样不介意她。 就在夏初霁借口沙田女高还没出结果拖延着时间想办法的时候,有人送了一封信到夏家给她。 没想到是樊校长给她的信。 信里,樊校长对在学校发生的事情表示抱歉,并且鼓励她不要放弃。樊校长说原本想推荐她去宁河夜校的,结果她第二天没有去沙田女高,等了两天,猜到她不来了,才写了信过来。 信封里还有一封樊校长写的推荐信。 宁河夜校也是近一年刚办的,比起沙田女高差了许多,信里樊校长似乎担心她看不上夜校,也说了去不去随她。夏初霁很感激樊校长的雪中送炭,去夜校教书对于她目前来说,也是一 分卷阅读8 条很好的路。 当天下午,夏初霁就拿着樊校长的推荐信去了宁河夜校。 “夏女士这样从梵桥大学毕业的人来我们这儿教书,真的是委屈了。”张校长对夏初霁很满意。 夏初霁笑了笑说:“校长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这儿的学生虽然大部分家境都很一般,都是边工作边学习,但是他们很刻苦。”张校长差不多四十多岁,长得很儒雅,提起夜校的学生,眼中带着欣慰,“夜校一个星期需要上三天课,相对比较轻松,夏女士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明天就可以。” 跟张校长谈妥后,夏初霁打算晚上吃完饭后跟夏显说去夜校教书的事情,谁知吃饭的时候,安静了好几天的夏初晴开始发难了。 “姐姐,你要来我们学校教书的事情怎么样了?”她满脸无害,好像是真的关心。 周锦附和说:“是啊,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没有结果吗?” 她们母女两人嘴唇都微不可见地扬着,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她们的话提醒了夏显。他问:“怎么样了?”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父亲,我打算去夜校教书。” “夜校?”夏初晴没想到她还有后手,语气里惊讶之外还有嘲笑。她们这些正经学校里的学生是看不上读夜校的人的。 周锦说:“我听说夜校里鱼龙混杂,不太好吧?” 老太太严肃的语气里透着不满:“你出去抛头露面干什么?还嫌别人嘲笑夏家嘲笑得不够吗?” 察觉到夏显皱了皱眉,夏初霁心中知道不好,立即说:“父亲,在哪里教?您作为留城学部的常务次长,不是一直在促进教育吗?对于学生,不应该是一视同仁吗?” 她的话直击夏显的心上。 夏显虽然从政,但是骨子里是个读人的气节,不屑于官场的那些勾心斗角和纷争,只想教书育人,实现自己的抱负。 最终,夏显同意了。只要他点头的事情,家里没有人敢说不。 第二天下午,夏初霁换下了身上的斜襟袄裙,穿上她在梵桥上学时经常穿的花边白色衬衫和长裙。 她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夏家的下人们差点没认出来。 夜校上课是从晚上七点到九点,因为是第一天去,要熟悉很多东西,夏初霁五点多的时候就到了。 带她的是宁河夜校之前唯一的女老师,姓刘,也是张校长的夫人。 “因为下周大公子要替苏大人来留城巡视学部的工作,所以这几天学校学校在做准备,老师们都比较忙。” 正打量着教室的夏初霁脚下一顿。 苏承律要来巡视? 第6章纨绔子弟 刘老师只当夏初霁是因为一来就遇到了大事有些紧张,笑着安慰说:“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做准备,一般来说他们会去留城大学或者沙田女高这样的学校,不会来夜校的。” 夏初霁暗自松了口气,突然有点儿庆幸自己没去沙田女高了。 大致参观过夜校,了解学校的具体上课时间后,临上课前,刘老师带她去了班级。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教室里基本上已经坐满。里面的人只见一个年轻高挑的女人跟着刘老师走了进来。她打扮新潮,气质却有很传统的温婉,明艳漂亮的五官生生被这股温婉端庄压住,让人生不出轻视和轻薄的心。 “这位是你们的新老师,姓夏,是从梵桥大学毕业回来的。” 刘老师介绍完就离开了。 来夜校学习英文的,大部分是报社记者,还有一些想去洋人身边做顾问或者去他们开的工厂、店铺、高级西餐厅打工的,所以整个班级三十多个人全都是男的。 察觉到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自己,夏初霁沉静地微笑,说:“你们好,我叫夏初霁。” 她的话一出口,原先看着她的人眼神就变了。 “夏初霁”这个名字,有谁没听过?可以说是如雷贯耳了。 夏初霁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不动声色地任这群学生们打量或交谈。同时,她也打量着她的学生们。 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这些学生们分成了两个“帮派”,以最中间两列桌子间的走廊为界限,一边的从衣着举止上来看,应当是做记者或者顾问的,虽然不是非富即贵,条件却也是很不错的,另一边的大多数更像是要去店铺或者西餐厅这类地方做工的。 两边泾渭分明。 “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的话要开始上课了。” 其中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很斯文的男人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问:“学校为什么会让你来教书?” 这个问题十分直接,许多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自从知道这位新老师是夏初霁之后,许多人眼中多了一分轻蔑,还有少数几个人的目光变得有些轻浮。 夏初霁最反感的就是轻浮的男人。她收起微笑:“我难道不够格教你们吗?你们花钱是来学英文的还是来挑剔老师有无婚姻史的?你们如果实在对我不满意,想换一个也可以,不过现在学校就我一个教英文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你们不是高中里十几岁的孩子了,应该弄得清楚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话音落下后,教室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夏初霁这一番话虽然语气很柔和,但是用字很铿锵。她的音量不大,却很清晰,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 那个斯文的男人一时没说上话来。 另一个和他明显不是一个帮的人不耐烦地对他说:“贺逸,你没有疑问的话就闭嘴,不要耽误别人上课。” 这个人稍微年轻一些,看上去二十五六岁。夏初霁知道他不是支持自己,而是纯粹为了挑衅那个叫贺逸的男人。 “既然没有疑问,那我们就开始上课了。” 来夜校学习的人对英文的需求跟普通学校的学生不一样。夏初霁提前做了准备,在教他们基础的同时,着重指导他们的发音和口语。 她一口听不出口音、几乎纯正的英语让那些稍微有点基础想挑她毛病的人说不出话来。 课上得还算顺利。 宁河夜校距离夏家不远,步行大概十五分钟。 夏初霁回来的时候在院子里遇上了夏初晴。 夏初晴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讶地打量着她。 这还是那个老土的夏初霁吗? 她们两人私下没什么可寒暄的,夏初霁从她身边径直走过去找夏显。 夏初晴身上穿的是留城唯一的女子高中沙田a女中的校服,及膝的百褶裙很漂亮。新潮的风才刚刚挂到留城,即使是留城最时兴的样式,在平城都已经烂大街或者不流行了,更不能去跟不列颠比了。 分卷阅读9 她的目光落在夏初霁的衬衫和裙子上,直到她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才收回。 夏初霁到夏显的书房,发现他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似乎也才回来。 “回来了?今天怎么样?” 夏初霁轻描淡写地说:“挺好的,来跟父亲说一声。” 猜测夏显是在忙苏承律过来巡视的事情,她试探地问:“父亲这两日很忙?” 夏显点了点头说:“下个礼拜一那个大公子苏承律要来留城巡视,学部比较忙。” 夏初霁暗暗记住了日子,决定下个礼拜一去上课的时候路上小心一些。 “就来一日吗?”她又问。 “是啊。”夏显忽然按捺不住情绪,“苏承律那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里真的在意这些?只不过是奉苏关华的命令过来走个过场。就连苏关华也只是装装样子。” 苏关华好色的名声在外,有着读书人风骨的夏显自然是看不上的,所以连带着他儿子也看不上,语气里满是嘲讽和不屑。 夏初霁心中对她父亲对苏承律的评价很是赞同,觉得十分精髓。 周六,跟着学校去了临城一周的夏至温回来了。 夏至温比夏初晴大一岁,今年十七,也在读高中,长得跟他母亲周锦很像,五官秀气,脸上带着很讨人喜欢的笑。 留城学部事务繁忙,夏显不在家,而夏初霁这天刚好没有课。吃饭的时候,她就看着夏至温凭一张嘴把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很是厉害。 “姐姐。” 听到夏初晴叫了自己一声,夏初霁挑了挑眉。 她与周锦和夏至温、夏初晴兄妹平日里只有在夏显面前才会假装和睦地说几句话,夏初晴突然叫自己,绝对没有好事。 “姐姐,下周一有人要来我们学校视察,恰逢我们学校有活动,我要上去演讲,可是没有合适的衣服穿,能不能借一身你的衣服?” 夏初霁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我的衣服都是老式袄裙,妹妹大概是看不上的。” 夏初晴一脸娇憨可爱:“姐姐穿去上课的那一身就很好看,能不能先借给我?” 看见夏初霁裙子的第二天,她逛遍整个留城都没有找到类似的款式,猜测这是她从不列颠带回来的。 夏初霁没想到她居然打自己衣服的主意。且先不去计较她借了之后到底会不会还,但凭她们母女害她摔断腿还有上辈子的事情,她就不会借。 她温婉地拒绝说:“周一晚上我有课,也是要穿的,妹妹缺衣服就去买吧。”要装和睦懂事,她也是不差的。 “我下午放学回来就脱给你。”夏初晴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周锦附和说:“是啊初霁,就借给妹妹穿一穿,肯定不会弄脏的。” 夏初霁柔柔地笑着不说话。 “祖母,你看她连一身衣服都不肯借给初晴,哪里还像个姐姐。”夏至温半开玩笑地说。 老太太终于开口了:“初霁,就把衣服借给你妹妹吧。”她虽然用了个“吧”,但是语气绝对不是商量。 原先看着周锦他们三人一唱一和,夏初霁还觉得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她祖母竟然也帮他们。 衣服是她的,借不借都是她说了算。 “我的衣服是量身订做的,妹妹穿了肯定大,不合身的。”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没什么,可在夏初晴听来就是在嘲讽她身材不好。她的脸色由红转白。 跟身材玲珑有致的夏初霁比起来,十六岁的她显得很“扁平”。 “没关系,我可以改改。” 夏初霁心里气笑了,面上依旧一片沉静,看不出喜怒:“衣服可以往小了改,但改完了还能再往大改吗?妹妹怕不是想‘借’吧?” “我——” 夏初霁打断她,看向老太太委屈地说:“祖母向来深明大义,来评评道理,有这样逼着我要衣服的吗?我的母亲虽然不在了,但也是夏家嫡出的小姐,这些祖母应该很明白。祖母现在这样帮他们,是对我不满意,还是因为弟弟说了一句话?” 提起夏至温的时候,她注意到老太太的拇指在筷子上摩挲了一下,这是典型的逃离反应,说明她的话让她不适了、心虚了。 夏初霁以前都没有发现她“深明大义”的祖母竟然骨子里那么重男轻女。 “你胡说什么!”被她的话激怒,老太太重重地放下筷子,又语气严肃地对周锦母女说,“一件衣服也要争,是夏家少你们衣服了吗?没有就去买!” 说完,她站起身在下人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夏至温立即追上去。 周锦母女的脸色都很难看。 最终,夏初晴还是去店里买了一条裙子。 周一傍晚,夏初霁去夜校上课的时候,在门口遇上了夏初晴,发现因为裙子发了好几天脾气的她竟然满脸笑意,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一样。 不知是不是跟她今天在巡查的人面前演讲有关。 想起巡查的人是苏承律,他此时很可能还在留城,夏初霁的心紧了紧,走在路上格外小心。 第7章梵桥圈 “大公子,今天巡视的汇报我回去写了明天给您过目,您今天看完觉得有什么需要我特意写在汇报里的吗?” 苏承律此时正坐着他的别克老爷车里出城。他的车前面跟着一辆开路的,后面还跟着两辆,就像一个车队,很是张扬。 “没有。”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坐在副驾上的人又问:“那您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好吧。 苏承律懒散地靠在车座上,把玩着他的左车仑手木仓。军装外套被他扔在旁边,穿在身上的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开着,袖子卷到了手肘上,露出的小臂彰显着力量。 余光瞥见街角的人影,他转头看向车窗外。 可是车子开得很快,两边的景物不断变化,刚刚那个街角已经远远地在身后了。 他又从后面看过去。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的动作,问:“大公子怎么了?需要停车吗?” “不用,继续开你的。”苏承律收回目光,重新靠在车座上,摩挲着手上的枪,目光变得悠远。 刚刚那个身影很像小王妃。大概是今天看见了她的妹妹,才想到她的。 这个女人就像他心上一块疙瘩,让他想起来就不舒坦,恨得心痒痒,又挠不着。 总有一天要收拾了她。 实际上,刚刚苏承律不是看错。他余光看到的就是夏初霁。若是当时车速慢一些,他转头肯定能看到她。 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苏承律出城,夏初霁当时吓得不轻,直接躲到邮筒后面,直到那引人注目的车队彻底看不见,才松了一口气。 她很后悔当年太冲动把人得罪狠了,要是换成 分卷阅读10 现在的她,怎么也做得更圆滑些。 不过好在苏承律来留城的机会并不多。他从前年开始彻底掌管了平城和附近几个城的事务,应当很忙,没有时间特意找她,只要她不出现在他面前就好了。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高估了一个男人的肚量。 夏初霁从夜校上完课回家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回来的夏显,就上了车。 察觉到夏显沉着脸不说话,似乎心情不太好,她体贴地问:“今天巡查的事情还顺利吗?” 夏显冷哼了一声,想起苏承律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和不走心的态度就来气。“还行。” “还行”这两个字回答得太生硬了,显然是不怎么好。 不过既然他不愿意多说,夏初霁也就没有多问。 七月初的南方很炎热。 一眨眼,夏初霁已经回来大半个月了。 宁河夜校的学生们虽然对她颇有微词,但也很聪明,知道自己是来学英语的,上课的时候很配合。可以说是一边看不上她,一边还要逼自己认真听她的课,也是很刻苦了。 夏初霁很喜欢收藏书,在不列颠的时候买了许多。毕业回国的时候她没办法带回来,就拜托查尔斯寄回来。 过了那么久,书终于到了。 书到平城后,夏初霁让紫藤暂时保管。正好前几天顾丘有公干要去平城,她就让他带了回来。 顾丘给她把书带回来的同时,还告诉了她一个消息,一年一度的梵桥聚会半个月后就要开始了。 夏初霁上辈子就听说过赫赫有名的“梵桥圈”,里面有商界的人也有政界的人,大多数都是声名显赫。 这个圈子很排外,非梵桥毕业的人很难进去。同时,这个圈子的人又很团结,大家会资源共享、互相扶持帮助。 这辈子夏初霁正好有这个机会,又有顾丘指引,再好不过。可是今年聚会举办的地点让她却步了。 平城,那可是苏承律的地盘。 顾丘见夏初霁的表情变得凝重,问:“怎么了?” 夏初霁回过神来:“要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 “为什么?”顾丘眼中闪过不解,“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很好,以后你要做什么都能多一些门路。” 夏初霁有口难言,无从说起。她与苏承律那一段过节除了紫藤无人知晓,告诉顾丘只会让他担心。 “聚会在平城的哪里举办?”她问。 “今年是平城的几个校友主办的,说是弄在轮船上,到时候可以出海。” 船出了海总不容易遇上苏承律了吧?只要来回港口的时候小心一些,应当不会有什么差错。 夏初霁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这个机会难得,对她以后要做的事情会有不小的帮助,不能错过。 把要去平城的事情告诉夏显后,夏显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说等到那一天,她和顾丘可以用家里的车和司机。 夏初霁笑着说“是”。她已经看出来她父亲是个面冷心软的人了。 梵桥的校友聚会正好是在周六,这一天夜校没课。 今晚船上的酒会必定所有人都盛装出席。夏初霁自然也不能马虎。她的洋装不多,特意拿出了紫藤为她做的新旗袍。 象牙白的颜色很衬她的皮肤,梅花的刺绣很精致,裁剪很合适。都说旗袍最突显东方女人的妩媚,可夏初霁硬是穿出了端庄娴静的气质。 “这身旗袍很合适。”顾丘笑着说。 夏初霁温婉地勾了勾唇,打量了他一番说:“你的西装也很不错。” 黑色的西装使得本就温润的顾丘更像一个绅士。 傍晚的时候,两人到达平城的港口,出示邀请函,登记了在梵桥的入学年份和专业,上了轮船。 听说这次的聚会是平城的几个校友办的,其中有一个是轮船公司的老大。不然是弄不到这么好的船的。 上船后,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举办酒会的大厅里。大厅的顶部就是船舱顶部,很高,上面有几盏硕大的不列颠风的水晶灯挂着,四周环绕的一圈是走廊,一共有三层。从任何一层的走廊上都可以俯瞰大厅的全貌。 这是顾丘第三年参加梵桥的聚会。他认识的人很多,一进来就有人过来打招呼。 夏初霁十分安静地跟他在身旁,看着大家谈笑风生、衣香鬓影的场面,心中感慨。 上辈子她这样旧派的女人根本无法触及的“梵桥圈”,这辈子她进来了。 “初霁,看到那位女士了吗?她跟你是一个专业的,是你的学姐。” 顾丘的声音让夏初霁回过神来。她看向他示意的地方,只见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妆容精致、气质高雅的女人。 她刚好在与一个人握手,从她握手时主动触摸了一下对方的手臂。 “她的地位很高吧?”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夏初霁很笃定。 顾丘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 “看她跟别人握手。一般来说,握手时主动触摸的一方都比被触摸的一方地位要高。” “跟那位老教授学的?” 夏初霁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眉毛往下皱在一起,眼袋紧绷,表情有些奇怪。 等她再要自己看的时候,面前正好有人走过,原来那个人转身走远了。 顾丘眼中带着纵容,觉得此时的夏初霁看起来很自信,很是欣慰:“她叫吴涵,丈夫在苏关华的外交部做欧美司司长。走吧,我带你去见一见。” 匆匆一瞥来不及判断,许是她看错了。夏初霁点头,收回目光。 吴涵看见顾丘走过来,就说了一声“失陪”离开了人群。“顾丘,一年没见,你看上去又稳重了不少。” “涵姐,好久不见。” “吴振这次有事来不来了,还特意让我问候问候你。”吴涵看向夏初霁问,“这位是?” 吴振是顾丘的同学,夏初霁在梵桥的时候见过,没想到是她的弟弟。 顾丘介绍说:“这是我妹妹,夏初霁。刚从梵桥毕业,学的也是西洋史。” “原来还是我一个专业的学妹。” 夏初霁注意到吴涵听到她的名字后脸上除了闪过一丝惊讶之外,没有其他。要知道即使是从梵桥留学回来、受过新潮教育的人也很少有真的不介意她的名声的。 “吴女士。”她温婉地笑了笑。 吴涵对夏初霁的分寸感很满意:“既然是顾丘的妹妹,就不用这么生疏。” “戚太太。” 熟悉的声音让夏初霁皱了皱眉,回头只见一身粉色洋装的林楚朝这里走来,身边跟着穿了一身灰色西装的印凯。 她下意识往顾丘身后走了一步,警惕地观望四周。 回国那天在平城的港口,她看到苏承律来接林楚,两人似乎关系匪浅。 林楚没想到会在 分卷阅读11 这里看见夏初霁,甜美的脸上闪过厌恶。 而她身边的印凯则把目光转向了别处。这个女人的眼睛太可怕了,好像能看到他的内心,让他又是恨又是害怕。 “林小姐,你好。你也是读西洋史的,跟夏小姐应该是同学吧?” “是啊,我跟夏初霁是同学。”林楚看向夏初霁,“你回国后怎么样?你离婚的事情闹得大家都知道,如果有困难可以找我帮忙。” 要帮忙是假,告诉大家她被离婚的事情是真。 已经确定苏承律不在大厅的夏初霁收回目光,抢在顾丘前面开口,平静地说:“在夜校教书,还不错。” 听到“夜校”,林楚眼中闪过不屑。 不过她也是个聪明人,见刚刚提起离婚的事周围的几个人都没什么反应,就不再重复说起。“戚太太,好久不见,你的皮肤看起来更好了。” “戚太太”指的是吴涵,她的丈夫姓戚。 从刚刚林楚喊她“戚太太”时,她的下巴微不可见地上翘了一下,夏初霁可以看出,她并不喜欢这个称呼。作为一个独立的女性,她更喜欢别人叫她“吴女士”。 第8章被诬陷 吴涵虽然看似对每个人都很亲和,但实际上并不容易相处。从她那到不了眼底的笑容就能看出来。 夏初霁虽然很想结交她,但知道自己现在还不够格,也没有上去硬凑。林楚来了之后,她就跟顾丘去了别的地方。 冤家路窄,没过多久,她和林楚在洗手间外再次遇上。 夏初霁去洗手间的时候,林楚刚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正在对一个服务生发脾气。 “你怎么回事?走路有没有看?把我裙子都弄脏了!”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小心的。”服务生看起来年纪不大,满脸通红低着头说,“洒上去的是干净的水,我可以帮您烘干,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见服务生要喷自己的裙子,林楚伸手挥开了他,语气中带着厌恶说:“谁让你碰我的?叫你的领班来。” 服务生被吓得脸都白了,说:“惊动领班我会被辞退的,实在对不起!我赔您钱可以吗?” “你赔得起吗?” 林楚把动静闹得不小,好几个人都往那里看过去。 夏初霁看了眼她裙摆上那一块不足巴掌大的水渍,走上前对服务生说:“没事,你先走吧。”她跟林楚本就有很深的过节,看不惯她小题大做、横行霸道,这个年轻的服务生又让她想起夜校的学生们,有些不忍心。 “夏初霁,关你什么事?”林楚瞬间把一肚子的火气转移到了她身上。 夏初霁淡淡地提醒说:“这么多人看着,别丢我们专业的脸。” “多管闲事!”林楚果然收敛了一些。 夏初霁勾了勾唇,不等她说别的,从她身边走过进了洗手间。 整个酒会的气氛非常好,七点开始还有西洋乐队表演。 来参加聚会的都是非富即贵,这里是个很好的交友与合作的地方。 夏初霁基本一直跟在顾丘身边。 由于从小受到大家闺秀的教养,她身上总有种旧派的端庄气质。在不列颠四年受到新潮的熏陶后,这种气质有所减淡却没有完全消失,留下得恰到好处,在别人看来是一份东方的古典。若是没有这样古典温婉的气质,以她明艳的五官和玲珑有致的身材,穿上旗袍怕是要被人当作舞厅的歌女了。 偶尔会有几个年轻男士过来跟她搭讪。听说她的名字后,这些男士并不会表现出厌恶,而是和她继续交谈,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才离开。 顾丘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她。 夏初霁朝他笑了笑,不在意地说:“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受影响,别担心。”况且这几个男士表现得很绅士礼貌,并没有让她觉得不适。更过分的那些顾丘怕是想不到的。 总有一天,她会摘掉那个耻辱的称号的。 大厅的悠扬的音乐演奏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乐队离开舞台。 原本推杯换盏、互相交谈的人们都是一脸茫然。 “刚刚发现有个服务生被打晕脱下衣服绑在了船舱里,应该是有人假扮服务生混了进来。”说话的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体型高大,中气十足,“为了大家的安全,船已经返航,联系了平城的警察厅。所有的服务生也已经被控制,正在排查,大家不要惊慌。” 夏初霁从旁边的人口中听说这位说话的男人是临城警察厅督察处的赵处长。他的夫人是梵桥毕业的,这次是陪夫人来的。 果然能参加梵桥聚会的都不是普通人。 赵处长的话给大家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大部分人脸上没有表现出惊慌,只是小声议论。 夏初霁注意到吴涵和另外两个人身边多了好几个人,像是被保护了起来。他们应当是在场的人中身份最高的。 虽然还不知有人假扮服务生进来干什么,但是在场四十几个人里不仅有富商还有高官,不得不重视。 “怎么了?”顾丘见夏初霁表情有些严肃,只当她是害怕。 夏初霁摇了摇头:“没事。”她只是无端想起之前偶然看到的那个表情奇怪的男人。 没过多久,大厅的一侧传来躁动的声音,像是人被抓住了。 “赵处长,我们排查过了,这个服务生很眼生,大家也说之前没见过他。”船上负责安全的人说。 “把人带过来。” 在场的人身份都不一般,都是见过许多场面的,除了有几位胆小的女士有些害怕外,其他人都凑过去,围成了一个圈子。 被绑住的服务生大叫:“不是我!我是今天新来的,什么都没有做!” 夏初霁站在人群里看过去,惊讶地发现被绑的服务生竟然是之前被林楚为难的那个。 赵处长并不听他解释。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枪拿在手上,语气里带着危险问:“你混进服务生里想干什么?谁派你来的?” 服务生浑身颤抖,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人派我来。” “这个服务生我见过。”林楚突然开口说。 夏初霁心里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吴涵说:“林小姐,能说说具体经过吗?” 林楚避重就轻地说了下服务生弄脏她裙子的事情,然后看向回头看向夏初霁说:“如果我当时找他们领班,或许就能早点发现这人的异常了,是夏初霁好心帮了他让他走了。” 大家的目光随着她,看向夏初霁。 这时,林楚又补充说:“我不是说夏初霁可疑,只是说出实际情况。当时应该有好几个人都看到了。” 她虽然表明并不是说夏初霁可疑,却指引大家往这方面猜测。 在众人的目光中,夏初霁坦然地说 分卷阅读12 :“我只是看到他受欺负,帮了他一下而已。” 顾丘没想到夏初霁什么也没做都能跟这件事扯上关系。修养和受到的教育让他无法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林楚这样十几岁的女孩做无意义的争论,他直接看向赵处长说:“赵处长,这件事跟初霁无关。” 船距离回到平城的港口还有半个多钟头,如果这个服务生有同伙潜伏在暗处,那足以做很多危险的事情了。 赵处长想的是宁可错抓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都要审一审。 “夏小姐,请跟我上楼一趟。”见顾丘要跟过来,他又安抚他说,“顾丘,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例行问一问,不会为难你妹妹的。” 夏初霁朝顾丘温婉一笑说:“哥,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做,赵处长不会冤枉好人难为我的。” 被戴了高帽子的赵处长挑了挑眉。 这小姑娘看着温柔,还挺厉害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夏初霁跟着赵处长去了二楼,随后那个服务生也被人带了进来。 “认识她吗?”赵处长问。 服务生被吓得不轻,腿都软了直接倒在地上。“之前我被一位小姐为难,是这位小姐帮了我。我是第一天来这里上班,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赵处长把枪放在了桌子上,语气严肃,“你要是敢说一句谎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真的!真的!” 赵处长问话的时候,夏初霁仔细看着服务生的表情,发现他没有撒谎的迹象。 她这副盯着服务生看的样子在赵处长看来平静得有些不对劲。 “夏小姐?” 夏初霁收回目光,语气笃定地说:“赵处长,我觉得你们真的抓错人了。那个把服务生打晕关起来换掉衣服的不是他。” 吴涵刚一开门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问。 果然跟夏初霁猜得差不多,这次的事情很可能是冲吴涵来的。 “我在梵桥的时候跟一位心理学的老教授学过一点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她说,“而且,我更不是他的同伙。我是跟我哥哥顾丘来的,我的父亲是留城学部常务次长,祖父就更不用说了。我的家世清白,唯一的污点就是离了婚,没有要做这些的必要。” 她的嗓音很柔。提起她的家世、她的父亲、祖父的时候,她脊背挺得笔直,语气不容置疑。 若没有离婚这件事,她也应当是受人追捧的高门贵女,家世和血统甚至比苏承律之流还要高贵。 “我们只是例行询问而已。”赵处长笑了笑说。 夏初霁知道他说的只是场面话,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还在下面的人群里。其实我今天在大厅看到过一个可疑的人,那时候就在吴女士身边。他混在了宾客里。” 赵处长和吴涵对视了一眼后,立即让人去拿了登记的名单,然后派人从楼上暗中数了数宾客的人数。 “赵处长,果然多一个!” “我应该能认出来那个人。”看见赵处长表情松动,夏初霁补充说,“这么多人在大厅,距离船靠岸还有一段时间。为了大家的安全,宁可先错抓再道歉,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里讽刺的意味很明显。 吴涵没想到先前那么温柔的人竟然也可以说话带刺,攻击性这么强,但转念一想,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我相信她,让她在楼上指认看看吧。” 在赵处长的跟随下,夏初霁去了三楼,在一个大厅看不到的角落里朝下看去。 其实,她之前根本没记清楚那人的长相,现在要指认,只能完全凭观察。 很快,她在人群边缘看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人。他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站起来的样子,还时不时看向出口,这是典型的反应人内心不舒适、潜意识想逃离所在环境的动作,又叫“逃离反应”。 夏初霁指了指:“就是他。” 第9章别来无恙 在轮船还有五分钟就能到达平城港口的时候,赵处长等人从楼上下来了。 大厅里的人等待着询问的结果。他们总觉得这位被指证的夏小姐看起来很温婉柔弱,不像是那个服务生的同伙。 在大家的注视下,夏初霁径直走向人群。 林楚看到她朝自己走来,脚下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赵处长、吴女士,我要指证的人就是她。”夏初霁的声音很清晰。 林楚不可思议皱起眉说:“我?夏初霁你胡说什么?” “你不要诬陷阿楚!”印凯帮腔。 其他人看得一头雾水。 夏初霁唇边勾起一个柔柔的笑:“我有没有胡说你不知道吗?” “你——”林楚被她这个笑。她被身后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脚下一崴,直直朝前倒去。 “阿楚!”印凯伸手去抓她却没来得及。 眼看着林楚要摔到自己身上,夏初霁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一步。 “大家不用惊慌,真正混上船的人已经被抓住了。” 听到赵处长的声音,大家才发现在刚刚的混乱中,有个人被抓了。 看到那个人被赵处长的人抓住后还在不停挣扎,夏初霁知道就是他了。从他打晕服务生脱掉衣服来掩人耳目就能看出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下楼前,她跟赵处长商量好,由她制造混乱转移注意力,赵处长趁乱抓人。 之后也证明了那个被误抓的服务生确实第一天来,所以其他人觉得他脸生。 随着汽笛一声长鸣,轮船终于到达平城的港口。本来今晚大家是要在船上住一夜的,出了事情谁都没了心思,负责组织这次聚会的几个平城人立即给大家安排了酒店。 “夏小姐,这次多有得罪。”给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道歉,赵处长觉得有些别扭。 相比之下,吴涵就自然多了:“这一次多亏了夏小姐。” “赵处长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情有可原。”夏初霁的声音在海风里很轻柔,“吴女士没事就好。” 见她一脸温婉,赵处长挑了挑眉毛。刚刚在二楼的时候,她下巴抬得很高,说话带刺,态度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随即,他中气十足地笑了笑说:“这次算我赵某欠你个人情。” “ 分卷阅读13 叫吴女士显得太生疏了,你跟顾丘一样叫我‘涵姐’吧。”吴涵很喜欢夏初霁的分寸感,觉得能这样拿捏得恰到好处的人很少。 夏初霁见她脸上的笑是真心的,点了点头:“好的,涵姐。” 夜晚从海上来的风吹散了暑气,风里带着一股海水的咸味,湿湿的。 与四年前匆忙离开的那个夜里在甲板上看到的夜景相比,现在的平城仿佛是新潮和老派交相上演的舞台,繁华才刚刚开始,当然,也许是她的心境跟当初也不同了。 “你今晚把我吓了一跳。不过能让赵处长欠你个人情、涵姐对你改观,我也就不用担心了。”顾丘的声音很温润。 夏初霁与他并肩走下船,语气里难得带着一丝狡黠:“那怎么行?以后还要哥多帮帮我。” “夏初霁!你给我站住!” 他们刚下船,就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夏初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头发凌乱、粉色的裙子上还带着红酒渍、狼狈不堪的林楚。 刚才把真正混上船的人抓住,林楚那边的动静根本无人关注。 “夏初霁!你刚刚是故意的!” 林楚提着裙子走向她,还没到她面前,就被顾丘挡住。 “林小姐,那时候初霁只是在配合赵处长抓人。”顾丘的语气很冷,“你诬陷初霁的事情我们还没有追究,请你不要再无理取闹。” 这么好的机会,印凯想上前给林楚出头,却被顾丘看了一眼就缩回去了。 林楚的脸色很差。 今晚船上的事情惊动了警察厅,港口停了好多辆车。 平城警察厅的厅长在一个属下来说了几句话后,立即走向后面的一辆别克老爷车,站在车窗边恭敬地说:“没想到今晚的事情惊动了大公子。” 车里坐的正是苏承律。 他原先正跟副官还有几个手下喝酒,知道事情后立即过来了。船上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还有几个至关紧要的人物,要真出了事,他老子饶不了他。 “我想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大晚上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酒局被搅的烦躁,“听说人抓住了?” “是的,抓住了。” “我下去看看。” 车门被从外面打开,苏承律一条修长的腿先迈了出来,随后弓起身体。直到下车,他高大的身体才得以完全舒展。 一阵海风迎面吹来,吹起他额前的短发,灌进了他那总是穿不好的衬衫里,使得他那扣得很随意的第三颗纽扣也开了。他不在意地拢了拢衬衫领口,走向停在港口的轮船。 才走近,他就听到了林楚的声音,似乎是在跟人吵架。 他皱了皱眉,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过去问:“怎么回事?” “表哥!”看见苏承律,林楚眼睛亮了起来,一下子有了十足的底气,“表哥!她在船上的时候欺负我!” 或许是因为这四年总是耿耿于怀,苏承律走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夏初霁。 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回来了,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看来胆子不小。 苏承律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她。果然是留过学的人,她穿得不像以前那样土了,身上的刺绣旗袍很显身段,一根梳斜的虬枝刚好在她腰间,像是缠着她的腰一样,让她的腰看上去不盈一握。温婉的气质使她看起来很柔弱,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想起四年前的事情,苏承律看得心头痒痒,恨不得伸手把她的腰掐断。 夏初霁在听到苏承律的声音的时候就浑身僵硬。她没有看他,但是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侵略性、压迫性十足,让她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现在的苏承律比起四年前,更加可怕。 顾丘皱了皱眉,把夏初霁拉到身后。 林楚见苏承律盯着夏初霁看,心中不满:“表哥,你们认识?” 一句“小王妃”含在嘴里半天没叫出来,苏承律笑着收回目光,手指在那把左车仑枪上摩挲,说:“不认识。” 夏初霁松了口气。既然他说不认识,那就代表不会现在跟她算账了。她很怕他让卫兵把自己抓起来。 同时松了口气的还有林楚。他们不认识,她就不用担心了。 “表哥!刚刚她在船上拿红酒泼我!”她告状说。 苏承律看了眼躲在顾丘身后一言不发、看似温柔怯懦的夏初霁。这种事情她做得出来。 “她还害我摔了一跤,裙子都弄脏了。” 觉得林楚告状的声音有些聒噪,他不走心地敷衍说:“我还有事,没空处理你这种小事,早点回去。” “既然大公子还有事,我们也先走了。”顾丘说。 苏承律没有阻拦。看着他们离开,他的目光在夏初霁的腿上停留了一下。 没想到她的腿好了。 直到去了酒店,夏初霁还有些惊魂未定。 “你跟苏大公子认识?”顾丘一路观察着她的脸色问。 知道顾丘不像林楚,说不认识肯定不相信,夏初霁回答说:“先前我嫁到平城,第二天他率军进城占了安平王府,那时候我们见过,有过一点点过节。”她说得轻描淡写。 顾丘那双弯弯的眉毛皱了起来,温润的眼中透着担忧:“苏承律此人一身纨绔子弟的习性,十分不好惹。明天一早我们就回留城。” “好。”夏初霁发现似乎所有人对苏承律的评价都不太好。 他的风评真的很差。 他们入住的酒店是去年刚开的,叫香槟大饭店。整体是西方风格,大厅里立了几根装饰性很强的科林斯式罗马柱,每个客房都配有浴缸。 夏初霁泡完澡躺倒床上的时候,西洋钟的时针已经指向十一和十二中间了。 遇到苏承律之后,她心里始终都很不安,难以入眠。没想到林楚竟然是他的表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察觉到有人在开她房间的门,夏初霁警觉了起来。还没等她叫人,门“啪嗒”一声开了。 在酒店走廊的光束照进来的同时,她打开了的床头的台灯。 下一秒,门被关上,走廊的灯光被隔绝在门外。 借着昏黄的灯光,夏初霁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来。随着接近光源,那人的五官渐渐清晰了起来。 利落的短发在额前留下有层次的阴影,阴影之下是具有侵略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的唇、突起的喉结以及有些歪斜的衬衫领口。 “小王妃,别来无恙?” “苏承律!”夏初霁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小王妃还记得我。”苏承律打开电灯,让整个房间彻底亮了起来,随后目光落在夏初霁身上。 她穿了一身跟她之前的旗袍颜色一样的真丝睡衣,款式是很保守的上衣加裤子, 分卷阅读14 看不出身段,不过细腻的真丝面料在灯下微微泛着光泽,衬得她皮肤很白,一双露在被子外的脚很是小巧,脚趾圆润。 他的目光像有实质,夏初霁很快就察觉到了。她心中羞恼,暗骂一声“无耻”,立即用被子把脚盖上,然后警惕地盯着他。 苏承律把目光往上移,又落在了她那一截细腻的颈项上。他意味深长地说:“当初脱我裤子的时候,也没见小王妃这么保守。” 第1o章他要脸 夏初霁因为苏承律的这一句话,脸涨得通红,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四年前为了去不列颠,她把出格的事情做尽了。那晚的事情在她去了不列颠后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午夜梦回,她总会梦到有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强迫她去解男人的腰带…… 苏承律看到她眼中闪过的慌乱,那颗见到她后就哪儿哪儿都不舒服的心终于舒坦了不少。 他唇边勾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语调悠扬地继续说:“我记得那一晚小王妃还意图勾引我——” “住口!” 她居然敢吼他。苏承律挑了挑眉。 夏初霁也意识到自己吼了苏承律。许久没有遇到这么轻佻的人,她实在听不下去他那样说话,是下意识让他住口的。 一不小心又得罪了他。 她暗自吸了口气,平复心情,换上平和的语气说:“当年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希望大公子大人有大量,能够不计前嫌。” “不计前嫌?小王妃说得轻巧。”像是站累了,苏承律干脆坐在了床边,一条腿抬了上来。 他一坐下来,床立即塌陷了下去,夏初霁的身子摇晃了一下。 酒店的床明明挺大的,他一坐下来立即就显得小了很多,仿佛只要动一动,他们就能碰到。 她抱紧被子朝床头靠了靠,警惕地看着他。 “那大公子想要如何?当初我拿走的两根小黄鱼可以还给大公子,船票也可以折价还上。”她因为他轻佻的动作语气很冷,身体却显示着害怕。 苏承律很有兴致地看着她矛盾的样子,目光扫过她那一截泛红的颈项,停了停。她的皮肤很透,下面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脆弱得好像轻轻一咬就能咬破。 “小王妃觉得我在乎两根小黄鱼?”他挑着眉问。 “那大公子想要如何?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能做到的仅仅只有这些了。”夏初霁的声音更冷了,“我以为方才在港口,大公子说不认识我是因为事情过去了四年,不想跟我计较了。”她在他眼里或许就跟舞厅里的舞女差不多,可以不尊重。 她挺直了脊背,直视着他。 即便她离过婚,名声不好,也不应当被这样轻贱。 苏承律气笑了。 被一个女人骗得裤子都没了,这么丢人的事谁他妈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说。 他要脸。 他俯身靠近:“小王妃要我不计前嫌也可以,告诉我当初你是怎么知道我要找人的。”开了三颗扣子的衬衫因为他的动作领口被拉扯,一片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夏初霁本能地想抓着被子后退,奈何被子的一边被他的腿压住了。 没办法放开被子,她只好把头往后仰,目光也移向了别处。可是无论她的目光看向哪里,余光都能看见那衬衫的领口。 虽然离过婚,夏初霁却连男人的身子都没看过。现在被强制看了他的,无疑是他在强行耍流氓。 “大公子后来找到人了吗?”生怕苏承律再做出过分的事情,她努力保持镇定。 “找到了,但是晚了一步,人死了。” 夏初霁的心沉了沉。 苏承律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他那把左车仑枪,用枪把抬起她的下巴,眼中带着危险和审视:“所以小王妃可以告诉我了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是偶然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一星半点,然后胡猜的。”冷硬的枪把让夏初霁的身体紧绷。她现在万分后悔四年前的考虑不周,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觉得我会信?”苏承律果然是不信的。 他用枪把逼她把头抬得更高。 他们离得很近,他呼出的气息喷洒在了她的脸上。 这种危险的距离到了夏初霁忍耐的极限,浑身不适。她余光看了眼离床不远处可以呼叫酒店工作人员的铃,突然起身跳下床。 苏承律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敏锐极了,身手也快,几乎在她跳起来的时候就抓住了她。 被抓住脚踝的夏初霁是去平衡,栽倒在床上。 苏承律的手轻而易举地就握住了她的脚踝。男人手心的薄茧和女人脚踝细腻的肌肤完全不同。 感觉到脚踝上属于男人的触摸,夏初霁脑中“嗡”地一声,一片空白,慌乱地大叫:“你放手!”她虽然接受了西方的教育,但是在有些方面的保守是骨子里带的,无法改变。女人的脚怎么能随意让一个男人摸? “松开怕你跑了。”她的挣扎在苏承律这里一点作用的都没有。相反,她的动作使得他的手指不断小幅度地摩挲过她脚踝上肌肤。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夏初霁眼睛一亮,以为房间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 随后,她只见苏承律松开了她,十分镇定地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大公子,大人刚刚突然打电话去了公馆,说是要找你。” 苏承律皱了皱眉,心中已经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他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他不抱着他的姨娘睡觉?” 夏初霁虽然听不清楚他们交谈的内容,却可以看出来敲门的是苏承律的人。 她的心一下子凉了。 在她咬着唇下床要去按铃的时候,苏承律回过身来,揶揄地看着僵住的她,勾起一抹笑,十足的纨绔样:“我还有事。小王妃,我们来日方长。” 苏承律离开后,夏初霁松了口气瘫坐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夏初霁取消了去看紫藤的计划,一刻不敢耽搁地离开了平城。 顾丘见她无精打采,关心地问:“怎么了?你的脸色不太好。” “大概是有些认床,昨晚没睡好。”实际上,夏初霁是一晚没睡。她一闭上眼睛就感觉苏承律要打开门进来。 第11章前夫的请帖 下午回到留城后,夏初霁去给在家的夏显说了一下梵桥聚会上发生的事情,不着痕迹地掩去了自己那段,然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回到夏家她才感觉到踏实,补了个觉一直睡到傍晚。 今晚夏初霁在夜校还有课。起来换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脚踝上原先被苏承律握住的地方留下了一片红痕,很醒目。 他掌心灼热的触感似乎还在,她想起当时 分卷阅读15 的情景,又羞又恼。 上一次去夜校上课,她听说最近好几个当记者的学生在做关于西方的专题报道,今天她特意从自己在不列颠时收藏那些书里挑了比较浅显的带去。 厚厚的一叠书,夏初霁从夏家步行提到宁河夜校非常吃力,再加上尤其是大夏天,她的脸上和身上冒了一层汗。 到校门口的时候,她看到几个学生。 “你们能不能——” 她话还没说完,几个学生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只当没看到她。 这是几个当记者的学生,贺逸也在其中。 夏初霁突然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恨不能现在把书送回家。 “夏老师,重吗?我帮帮你?” 听到声音,夏初霁回头,发现是万柏,就是她第一天来上课的时候跟贺逸反着干的那个。 他是家境和条件相对差一些的那帮学生里面的头头,天天跟记者帮的那群学生反着来。他们不帮,他当然就会帮了。 因为这样被他帮过好几次,夏初霁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谢谢。” 晚上的课还是照常上,贺逸那几个学生丝毫没有因为校门口的事情感觉到愧疚。 快下课的时候,夏初霁指了指讲台上的书说:“我带了些书过来。听说你们有些人最近工作上遇到了困难,或许可以有些帮助。你们可以带回去看,到时候记得带来还给我就行了。” 底下一片安静。 万柏吊儿郎当地说:“原来夏老师这些书是给你们的呀,早知道就不帮忙搬了。” 夏初霁看了他一眼,提醒说:“课堂上不要插嘴。” 他讪讪地闭了嘴。 贺逸被嘲讽得脸红了。 见没有人有动静,夏初霁问:“你们都不需要吗?这些书都是我从不列颠寄回来的,平常应该看不到。” 慢慢有学生动了。她带来的书不多,很快就没了大半。 贺逸上来的时候表情不自然地看了看她,一言不发地拿了本书后回到座位上。 夏初霁微微勾起唇。 知道羞愧就好,还有救。 这件事之后,贺逸那几个学生的态度终于好多了,虽然大部分见到她的时候依旧不会跟她说话,但偶尔在校门口遇到也会别扭地跟她打声招呼。 眨眼进了八月,距离梵桥聚会已经过去十来天。 一天晚上,夏初霁上完课从夜校回去,发现一家人都在厅堂里坐着。 夏显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脸色很难看,老太太双手按着拐杖,恨不能把地碾碎了。 察觉到周锦母女一副看好戏的目光,夏初霁心中一跳,觉得这件事应该跟自己有关。 “父亲、祖母,发生了什么事?”她声音柔柔地问。 夏显看了看她不说话。 “那个安平王怎么好意思把结婚的请帖送到我们家?”老太太用拐杖敲了敲地,“我们夏家到底造了什么孽!” 夏初霁看了眼桌上红色的请帖。 原来是谢熙要结婚了,算算上辈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差点忘了。 “母亲,安平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让我们家丢了一次人还不够,还要丢第二次。”周锦说。 夏初霁被离婚一直是夏家最不能提的事情。 夏家作为书香世家,祖上出过许多重臣,这件事无疑是家族史上的一个污点,让祖上蒙羞。 谢熙送请帖来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许是想借此机会缓和跟夏家的关系,毕竟夏初霁的祖父曾经是他的老师。但是若是夏家人去了,到时候一定会引来所有人的关注和指指点点,四年前登报离婚的旧事又会被拿出来传得沸沸扬扬。 夏显叹了口气说:“母亲,罢了。我们就当没收到过请帖,不知道这件事。来人,把请帖扔了。” “父亲,等等。”夏初霁垂了垂眼睛,用温柔的语调说出了让大家惊讶的话,“谢熙的婚礼,我去。” “姐姐,你怕不是疯了。”夏初晴眼底藏着嘲笑。 夏显眉毛皱得更深了:“你去干什么?” 夏初霁越发温婉:“四年前谢熙在我嫁过去的第二天登报离婚,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的嫁妆全拿走了。那些是我娘留给我的,总是要讨回来的。” 老太太冷着脸说:“不准去!那些嫁妆算什么?你是钻钱眼里去了,想再去丢一次人吗?” 周锦母女高兴地置身事外看戏。 “你不准去。”夏显跟老太太一个态度。 “父亲——” 夏显打断她说:“好了,不用说了。来人,把请帖丢了。” “初霁,你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们出门都还有人提起,你弟弟和妹妹在学校还要被同学笑话,就不要再去闹了。”周锦假意劝解,实际上是讽刺。 夏初霁看也没有看她。她没有弟弟和妹妹。 见夏显脸上没有犹豫和松动,没有回旋的余地,她安静了下来。 上辈子谢熙送来的请帖也是这样被扔掉的,夏家没有人去。 他娶的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女人,他们两人的婚礼上了报纸,连带着她夏初霁的名字和夏家也在报纸上又出现了几遍。 无论如何,谢熙的婚礼她都是要去的。 上辈子的她什么都没做,就因为谢熙登报离婚,平顺的生活开始变化,到最后落得个客死异乡、无人收尸的下场。 她恨透了谢熙,要把他一边假装新潮登报离婚、一边偷偷拿走她的嫁妆的事情公之于众,要在他的婚礼上问他讨回嫁妆,向那些追捧他的人揭发他的真面目。 这辈子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要报仇。 这一晚,夏初霁回房后很晚才睡。 谢熙结婚的日子是八月二十二在平城举行,还有半个月。她要让他这次的婚礼毕生难忘。 第12章盛装出席 不动声色地想了几天,夏初霁想到了一个以牙还牙的办法。 一天晚上下课后,她在夜校门口叫住了贺逸。 贺逸正准备跟两个同学一起回家,见到夏初霁站在传达室的灯下叫自己,有些惊讶。 这样名声不好的人,应该离得越远越好。 他本来打算当没听见直接走掉,但是想起家里昨天还在看的书,他停下来对同样惊讶的同学说:“你们先走吧。” 拿别人的手短。 夏初霁是特意在校门口等他的。 “你认识《平城早报》的人吗?”她知道贺逸跟自己没什么好说的,所以直接进入了正题。 “不认识。” 夏初霁挑了挑眉毛,看来她的几本书还没有消除贺逸对自己的偏见。“哦,认识啊。” 贺逸脸上闪过诧异和不自然。刚刚他的回答是下意识的。 传达室门口有一盏电灯,光线很好。夏初霁刚才看到他 分卷阅读16 回答的时候眼睛朝左撇了撇。贺逸平时是个很严肃的人,很少有视线胡乱瞟的时候,说明他撒谎了。 “过段时间,应该是八月二十二,我想在《平城早报》上发一篇声明,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 谎言被拆穿的羞愧和夏初霁平静柔和的声音让贺逸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一个大男人脸涨得通红。 这时,夏初霁又补充说:“看在我把好不容易收集来、又好不容易寄回国的书借给你们的份上。” 提起这件事,贺逸的脸更红了:“我帮你联系联系。” “多谢。” 大概过了一周,在夏初霁准备联系紫藤,让她直接找上《平城早报》的时候,贺逸告诉她联系到了。 夏初霁把写好的声明交给贺逸,并递上需要的钱,让他帮忙寄到他《平城早报》的朋友那里。 虽然去不列颠读书的时候用过针管笔,但是夏初霁仍然最喜欢毛笔,而且写得一手秀气漂亮的簪花小楷。 声明的内容使得这手簪花小楷透着铿锵。 贺逸大致看完内容后,满脸震惊,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夏初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暂时替我保密。” 一切都在夏家和夏显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进行。表面上,夏初霁除了每周去夜校上课外,安分守己,几乎足不出户,实际上,一场风波即将来临。 民国七年八月二十二,谢熙第二次结婚的日子。 大清早六点,夏初霁起床出门。 放在以前,下堂回家的弃妇是所有人都看不起的。自从她回来后,夏家的下人也都对她很冷淡,是以她出门的时候也没人问起,很是顺利。 顾丘安排送她去平城的车已经在夏家外等候。 平城是苏承律的地盘,她是十分不想踏足的,但是为了让谢熙有一个此生难忘的二婚婚礼,她必须来平城。 从留城驱车到平城大概四个小时。 到达平城后,夏初霁正好看到街边有个报童。 “号外号外,谢熙先生和金清曼女士今日在琼斯教堂举办婚礼,大半名流人士出席观礼,轰动全城。” 发现报童叫卖的内容跟自己想的不一样,她让司机停下车,买了一份《平城早报》。 今天平城早报的头条就是谢熙和金清曼的婚礼,她几乎把一份报纸翻了个遍,才在角落里看到自己那份声明—— 谢熙先生鉴:昔日包办婚姻亦非我所愿,乱世男女偕老,实属难得,今祝二位喜结连理,望归还当年嫁妆,此后永无瓜葛。夏初霁谨启。 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的声明恐怕早被谢熙婚礼的消息淹没了。 不过没关系,既然大家看不到、谢熙看不到,那她就去婚礼上提醒他。 既然是要去婚礼,她自然要盛装出席。 “小姐,一会儿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万一被人为难了怎么办?还是我跟候安陪你去吧,” 从夏家出来的时候,夏初霁没来得及收拾,到平城后就去了紫藤的店里。 她换上了从不列颠带回来的洋装,一边对着镜子抹口红,一边安慰紫藤说:“放心吧,我不是去打架的,只是去要嫁妆。”那群自诩清高的上流和文化人士为了面子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紫藤还想说什么,可是想起夏初霁那劝不动的性格,只好忍住。 她气不过的说:“那谢熙这四年受各界追捧,早该让大家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可惜老爷不愿意计较这些。” 抹完口红的夏初霁对着镜子照了照。她的妆并不弄,只是抹了雪花膏,用大红色的口红涂了唇。 她的皮肤本就很好,抹上雪花膏后更加剔透,红色的唇把她五官的明艳突显了出来,但因为端庄温婉的气质,又不显轻佻。 该讨回来的一切,她都会讨回来的。 与谢熙结婚的金清曼是平城有名的才女,写的文章和诗受到许多人的追捧,不禁登过报,还出了诗集。许多文人对她仰慕不已,曾写诗赞叹过她是天阶夜色下的一抹白月光。 他们两人都是追求新潮的人,婚礼也是西式的。 夏初霁到得晚,没有赶上教堂的仪式,直接去了酒店。 谢熙虽然不承认自己“王爷”的身份,但毕竟与京城那位有血缘关系,京城里来了人,其他各方的势力为了面子也送来了贺礼。再加上出席婚礼的宾客也都不是一般人,外面还有各个报社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酒店入口卡得很严,没有请柬不能进。 没有请帖的夏初霁被拦在了门外。 酒店的人见她盛装出席,不像是混进来的,却还是严格地说:“女士抱歉,请出示您的请帖。” 有许多人在外面看着。 夏初霁勾了勾唇,语气平静地说:“请帖我弄丢了,但是你可以进去告诉谢熙,我叫夏初霁。” 没有请帖,凭这个名字,足够了。 第13章好感 周围很吵,听到夏初霁说话的人不多,但是酒店的人听得很清楚。 他惊讶地打量了她两眼,眼中带着怀疑,像是觉得她本人与传闻不符。 “请稍等。” 今天的谢熙一身精致的西装,春风得意。 听到夏初霁的名字的时候,他脸色一变,眼中闪过厌恶。 这个女人来干什么?难道是来一哭二闹三上吊大闹他的婚礼的吗? 他沉着脸来到酒店大厅。 就站在谢熙身旁不远处的夏初霁好笑地看着他四处张望。 说起来,活了两辈子,这是她与谢熙第一次见面。要不是他穿着西装,胸口别着花,她恐怕也认不出他。 就是这样一个素昧谋面的人,用一份声明,改变了她两辈子的人生。 “谢先生。” 听到声音,谢熙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女人款款朝自己走来。 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唇上的颜色恰似诗人笔下动人的朱砂痣,脚下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的声音透着优雅。 他眼中闪过惊艳。 “你好,我是夏初霁。” 下一秒,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熙彻底怔住。 他原先只当她是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万万没想到她就是夏初霁,漂亮、时髦、精致,跟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在他眼中,她应该是个传统、守旧、有些怯懦的女人。 不是说她的腿瘸了吗? 他心里忽然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夏初霁把谢熙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中,并没有觉得扬眉吐气,只有更深的厌恶。 “夏女士你好,欢迎来到我们的婚礼,请进。” 谢熙回头,见金清曼的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懊恼,叫了一声“清曼”。 原来这就是有名的才女、让许多人神魂颠倒、写诗赞美的金清曼。她长得很漂亮 分卷阅读17 ,五官素淡清冷,眉目间的一抹愁色仿佛能牵动人心,模样与气质符合当下最流行的审美。 夏初霁听说,谢熙追了金清曼好久,才把这位大家心目中的女神娶了回来。 新浪和新娘都出来了,许多宾客被惊动。 在大家的议论声中,夏初霁朝金清曼笑了笑,说了声“多谢”,随后目光在她手腕那只翡翠镯子上停了停。 她今日不是来吃他们的喜酒的,可是进来后就找不到谢熙了,只好先入席。 周围全都是注视的目光,就连同席的宾客也在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来打招呼。夏初霁平静地坐着,周身像有一道屏障把所有的喧哗隔开。 “你就是夏家的大小姐吧?”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她身旁坐下。 夏初霁没想到有人会来跟自己说话,朝老太太笑了笑。 听口音,这位老太太像是京城来的。 果然,随后这位老太太说:“我是安平王的乳娘。” “原来是嬷嬷。” 夏初霁早就听说过谢熙的这位乳娘郑氏。她想站起来表示尊敬,却被按住。 “什么嬷嬷不嬷嬷的,现在这个情况——”郑氏说到一半像是有所顾忌,笑了笑说,“出了京城,我就是个普通的老太太。” 随后,她拉起夏初霁的手,感慨地说:“不愧是夏大人的孙女,多好的姑娘啊,是谢熙太胡来委屈了你。京城都对他四年前做的荒唐事很愤怒,觉得愧对了夏大人,所以这次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夏初霁摇了摇头:“不委屈。”这辈子她才不愿意委屈自己,今天是来算账的。 郑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垂着眼睛的样子十分端庄温婉,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可惜。 又聊了两句,郑氏离开,过了没多久,两男一女朝夏初霁走了过来,看年纪应该是金清曼的同学。 “你今天是特意来破坏婚礼的吧?要是他们明天就离婚你是不是很开心?” “清曼因为你都哭了。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什么揪着不放?” 经过他们这么一嚷嚷,大家才知道金清曼伤心得不想结婚了,纷纷开始指责夏初霁。 西方新潮思想刚刚传过来,很多人信奉“真爱大过天”、“感情至上”,像她这样来破坏别人感情的做法为人不齿。 今天出席婚礼的有不少是小有名气的文人、诗人,嘲讽起人来很厉害。 “放心,我不是来拆散他们的,只是来要回我的东西的。” 金清曼的同学一脸不信,问:“什么东西?” 正好这时候谢熙出现。他刚刚安抚好金清曼和她的父母的情绪,答应要把夏初霁赶走,心中正踌躇该怎么开口。 见谢熙来了,夏初霁站起身径直走向他,从手提袋中拿出一张叠起来的报纸给他说:“正如这份声明上所说,我是来跟谢先生要回我的嫁妆的。谢先生都替我保管四年,如今二度娶妻,总该还给我了吧?” 她的话让所有人震惊。 谢熙看了看声明,脸色微变。他原先对夏初霁还有一些好感,现在,这份好感全都化作了厌恶。 “夏女士,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动过你的嫁妆。”他恨她让自己没面子。 宾客里有人说:“谢先生连自己王爷的身份都能不要,怎么会要你的嫁妆?” 大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觉得夏初霁是来无理取闹的。 夏初霁没想到谢熙可以这么无耻,气笑了:“当年王府的下人全都知道,现在要把他们找回来作证也不难,但是真闹成这样谢先生面子上会很难看。” 听到要找人作证,谢熙心里慌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说:“你可以找他们作伪证。” “我能找一个人、两个人作伪证可以,但能让所有人都口径一致作伪证吗?那些原先可都是跟了谢先生许多年的人啊。”夏初霁说话的语调很柔和,但是字字暗含讽刺,“四年前谢先生摒弃了身份、‘两手空空’搬出王府的时候可是把王府值钱的东西都搬空了,下人们的工钱都没有结。” 看到金清曼出现,她继续说:“相信金女士那样的人,一定不屑于让你用前妻的嫁妆养她吧?可是她今日戴的翡翠镯子是我娘留给我遗物,内侧还刻了我的名字。” 金清曼满脸惊讶:“是真的吗?” 谢熙脸色一僵,终于说不出话来了。 金清曼突然摘下手镯摔在地上。她清冷的脸上不屑一顾的表情还坚定的动作十分有腔调和姿态。 手镯顿时四分五裂,发出的声音让在场的人一惊。 夏初霁发现金清曼是个很聪明的女人。这时候把镯子摔碎了,没有人会特意捡起来查看,总比让大家亲眼看到镯子内侧的名字要好。这样不仅替谢熙保住最后的颜面,以后说起这件事来也还有颠倒黑白的余地。 不过,到现在为止,至少在场的人应该都看明白了。 在婚礼上发生这样的事情,气氛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一阵慢悠悠却又清晰的脚步声传来。这种脚步声很独特,不是普通男士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而是军靴的声音。 第14章又浑又痞 “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样一场好戏。”苏承律从最里面走出来,唇边勾着一抹笑的样子真像是刚刚看完大戏散场出来的纨绔子弟。 见他往这里走,旁边的宾客纷纷给他让路。 今天出席谢熙和金清曼婚礼的许多都是他们的朋友,都是小有才情或是十分新潮的人,这样的人通常都有几分傲气。 他们欣赏北方郭继孝的儒雅,心里看不上苏关华那样的好色之徒,更看不上苏承律这样靠着父亲享受荣华富贵和权力的人,但是没人敢表现出来。 四年前,苏承律刚刚进平城的时候,一些读书人看不上他的作风,到处写文章讽刺他。 后来苏大公子把骂他骂得最厉害的几个全都抓起来扔进了监狱。那些人不服,在监狱里继续骂,他就把他们关到骂不动了为止。有的人被关了一年多才出来,有想不开的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苏大公子原先只是浑,被苏关华丢去军队历练后又学了一身痞气回来,又浑又痞,普通人根本招架不住。 大家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后,就慢慢学乖了。 在看到苏承律走出来的那一刻,夏初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周身那股刀枪不入的平静瞬间有了裂痕。 “惊扰了大公子,实在抱歉。” 旁边有谁说了这样一句话,苏承律却根本就当作没有听见。他带着兴味的目光落在夏初霁的身上。 其实苏承律早早就来了。 他来的时候把谢熙和金清曼以及她的父母都惊动了。虽说出席婚礼的都是有请帖的人,但是他没有请 分卷阅读18 帖谁敢拦? 今天谢熙结婚,他知道小王妃肯定会来。 苏承律本是来找她的不痛快的,但是看到她伶牙俐齿、沉着冷静地搅了谢熙的婚礼,心里舒坦了不少。 此刻,见她的沉着冷静因为自己的崩坏,那双眼睛里闪过惊慌,他的心情就更好了。 婚礼似乎进行不下去了,大家大眼瞪小眼。 闹成这样,婚礼还进步进行了?放音乐的服务生有些不知所措,手一滑碰到了留声机的唱针,原先准备好等大家跳舞时再放出来的音乐提前放出来了。 悠扬的音乐在尴尬的情境下突然响起,有些诡异。 处于紧张中的夏初霁心中一跳。 随即,她只见苏承律朝自己走来,伸出手说:“能不能请小王妃跳一支舞?” 当众这一声“小王妃”让夏初霁皱了皱眉。她知道苏承律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正战战兢兢要把唱针拨下来的服务生停下手。 “多谢小王妃赏脸。” 夏初霁一个“不”字刚到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被苏承律强势地握住手腕往舞池那边带。 他看上去根本没有用力,她却撼动不了分毫。担心他在众目睽睽下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她只好跟着他过去。 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意料。之前帮谢熙说话的人最先反应过来,说:“大家来跳舞吧。” 宾客们先后进入舞池。 明知道今天这场备受瞩目的婚礼最终会以闹剧收场,甚至明天在报纸上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还是尽力若无其事地跳舞,想要暂时粉饰太平,同时也像是在努力挽回他们自己的面子。毕竟他们都是谢熙和金清曼的朋友,当初谢熙离婚,追捧他的也是他们。 谢熙和金清曼作为今天的主角,自然也是要跳的。只是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苏承律和夏初霁身上,猜测他们的关系,好像今天的主角就是他们。 苏承律和夏初霁之间是另一番暗潮涌动。 夏初霁身体僵硬,只觉得手腕被他略微粗糙的手掌抓得有些麻。她不是第一次跟男性跳舞,却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男性气息,让她不适。她的腰被他控制得无法动弹,只能尽力把上半身往后仰。 她的动作使得她后腰的曲线更加明显。 苏承律如同一只看着猎物在自己手中挣扎的狮子,心中十分舒畅:“小王妃娘亲的遗物就这么被摔坏了。” 这种被动的局面让夏初霁的沉着消失,无心跟他周旋,只是冷着声音说:“那不是我娘的遗物,只是一件普通的嫁妆罢了。” 苏承律惊讶地挑了挑眉:“所以里面刻了名字也是假的?” “是的。”夏初霁料定他们当时不会取下镯子查看。 后来金清曼自以为聪明地摔碎了手镯,也正合她意。不然以谢熙无耻的性格,事后发现真相,耍赖也不一定。 苏承律突然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手,像是要把她的腰掐断。夏初霁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摔到他身上。 “小王妃可真会骗人。”想起了四年前被骗,他恨得牙痒。 夏初霁今天被谢熙恶心到了,现在苏承律一口一个“小王妃”让她觉得十分刺耳,简直像是侮辱。她绷着脸说:“早就没有安平王了,就连安平王府都成了大公子的‘苏公馆’,而且我只是谢熙的前妻,往后还请大公子称呼我一声‘夏女士’。” 刚好这时候一首曲子结束,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无心跳舞,音乐没有继续下去。 苏承律松手,夏初霁立即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然后,她走向谢熙,声音清晰地说:“谢先生,既然你承认拿了我的嫁妆,就请早日悉数归还。如果你不记得有哪些是我的嫁妆了,我不介意把嫁妆的单子登到《平城早报》上提醒你。” 她又看了看脸色很差、我见犹怜的金清曼,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另外,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那只摔碎的翡翠手镯就当是我的贺礼了。” 说完,她不去看大家的脸色,转身朝外走去,生怕苏承律追上来。 依旧站在舞池里的苏承律看着夏初霁的背影,漆黑的眼睛在水晶吊灯的照射下,映射出有层次的颜色,惊心动魄。 不得不说,这小王妃无论长相还是身段都格外好,就连方才绷着脸说话的样子都很漂亮。 在夏初霁即将在他视线中消失之时,他的目光又落在她穿着高跟鞋的脚上,只匆匆看一眼,就看到了她纤细白皙的脚踝。 他无端想起那一晚抓住她脚踝的情景。 那细嫩的触感在他指上残留了大半夜。 第15章不依不饶 从酒店出来后,夏初霁去紫藤的店里换下了身上的洋装。 她身上这件洋装是在梵桥时毕业酒会上穿的,很华丽,回留城自然是不能招摇的。万一她父亲发现她今天来了平城,再看到她打扮成这样,大概会气得不轻,到时候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小姐,你现在就要走吗?”紫藤每次都看着夏初霁来去匆匆,很想留她。 “我要是晚上无故不回家,我父亲那样的人你是知道的。”夏初霁安慰她说,“你跟候安好好过日子。” 另一个原因是,她担心一会儿苏承律会找过来。 换完衣服后,她没怎么耽搁就离开了。 “夏小姐,城门口好像有车堵起来了。”快到平城的城门口时,司机说。 夏初霁往前看了看,看到一辆别克老爷车。 她第一反应就是这辆车是苏承律的,眼皮一跳说:“能不能从旁边开过去?” 司机喘了口气说:“应该可以。” 城门口那辆十分张扬的别克老爷车确实是苏承律的。夏初霁离开酒店后没多久,他也兴致缺缺地离开了。 他是特意在出城去留城的必经之路上等她的。 “大公子,前面有一辆车过来没减速,会不会就是你要找的这辆?”副官问。 苏承律挑了挑眉下车,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脸从阴影中到光下,轮廓更加英挺。 随着车离城门口越来越近,夏初霁的心提了起来。 突然,车前窜出一个孩子。 司机立即踩刹车转方向盘。 车并没有立即停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眼看着就要撞到那个孩子。突然,一个身影出现,迅速抱走孩子。 差点撞到人。好不容易停下,司机立即下车查看。 夏初霁也下了车,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抱歉,抱歉!孩子没事吧?”司机见孩子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怀里哭,十分心虚。 “大公子,你没事吧?” 见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下来喊这个男人“大公子”,司机瑟瑟发抖,觉得 分卷阅读19 惹上了不好惹的人。 “我能有什么事?”苏承律没好气地说,随后把怀里的孩子抱给副官,“就是这孩子哭得我头疼,你带边上去哄哄。” 大概是因为去军队历练是“半路出家”做好人,没彻底改邪归正,身上公子哥的毛病和习性没改掉,苏大公子做好事从来不做到底,副官已经习惯跟他后面做哄孩子、安抚老人类似这样的事了。 随后,他看向僵硬地站在那辆堪堪要撞到路边石头的车边的夏初霁,挑着眉理了理因为刚刚的动作有些歪的衬衫领子,一身“正气”地朝她走去。 “小王妃的车刚刚差点撞到孩子,十分危险,在人多的地方车速不能这么快。”他一副教训的口吻。 明明是义正言辞的训话,每句话也都很对,他张口就是“小王妃”,神态里还带着张扬和得意,十分恶劣。 夏初霁被气得不轻,可这一次确实是她的错,还好孩子没事,不然她会特别自责和内疚。 “是我不好。”她垂了垂眼睛说。 苏承律勾唇轻笑了一声问:“小王妃是不是还得谢谢我?往后小王妃可要注意,不是每次都能这样有惊无险的。” “多谢大公子出手相救。”夏初霁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苏承律这样轻佻又恶劣的纨绔数落,自己还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只能不断认错。 苏承律对夏初霁朝自己低眉顺眼的样子十分满意,心中舒畅,觉得她身上穿着的老式袄裙都没那么过时了,反而显得她很温婉。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刚刚惊险的场面许多人都看到了,都朝这里看着。 孩子的父母这时才过来。 夏初霁又亲自去跟孩子的父母道歉,拿了几个大洋给他们。 好在孩子的父母都是老实人,没有真跟她计较,就连大洋推拒了好几次才收下的。 差点撞人的司机在得知这位“大公子”是那位6军部6军大臣苏关华的大公子后,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腿脚发软,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小王妃认错的态度还不错。”孩子的父母走后,苏承律双臂环抱靠在车上说。 怎么还不依不饶了? 偏偏夏初霁又理亏。 “大公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从这里回留城还要几个小时。” 苏承律长腿一迈,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有很多事情小王妃打算什么时候跟我交代清楚?” 夏初霁知道他要问的是四年前自己为什么知道他要找人的事情,可是她确实交代不清楚。 就在她思考该怎么先应付过去这次的时候,苏承律主动给她让开了路说:“罢了,现在的场合不合适,总有机会的。” 夏初霁松了口气。以后除了谢熙的事情,她一定尽量不来平城,离他远远的。 苏承律想的却是,哪天空了亲自去留城堵她。 直到驱车离开,平城的城门在后视镜中消失,司机才长舒一口气说:“刚才真是惊险啊。”他的手现在还有些抖,不过是因为被苏承律吓的。 夏初霁说:“是我不该让你开快。” “也是我没注意。不过没想到苏大公子这样……”司机觉得说人家坏话不太好,把那些一言难尽的形容都吞了回去,“竟然会救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其实不仅是他,就连夏初霁都很惊讶。刚刚的情况那么危险,她坐在车上都觉得车头要撞上他了。 夏初霁回到留城的时候是六点多。夏日里天黑得晚,六点多还是亮堂的。 她到家的时候其他人正在吃饭。 “初霁这是去哪儿了?一整天都不在家。”夏显在的时候,周锦一向都是这样关心她的样子。 老太太不满意地说:“离过婚的姑娘不好好在家里,天天出去露面,还嫌别人对夏家的指指点点不够吗?” 夏初霁没把这些话听进去,而是看向她的父亲夏显。 夏显放下筷子,突然拍了下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你今天去哪了?” 去哪?不仅是老太太,就连周锦和夏至温夏初晴兄妹两人都是满脸疑惑。 知道她的父亲不好糊弄,夏初霁垂了垂眼睛,老实交代说:“父亲,我今日去了平城。” 第16章往后安分 夏显没想到夏初霁会不听自己的话,瞒着所有人偷偷去了平城,这哪里是个大家闺秀会做的事情? 他气得不轻:“你给我去祠堂跪着!跪到明天早上!” 周锦三人暗自高兴。 夏初霁一句话也没有辩解,垂着头格外温婉:“是,父亲。” 夏家是书香世家,祖上出过重臣,声名显赫,家规严谨,祠堂也透着一股厚重之感。 没多久,老太太在丫环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进来了。 她先是看了夏初霁一眼,叹了口气,随后上了柱香,在夏家先辈的牌位前忏悔:“冯氏愧对列祖列宗,不仅未能管住儿子,让长房的香火得以延续,还让夏家出了个离婚回娘家的女儿。” 夏初霁听得挑了挑眉。原来她祖母今晚是特意来数落她的。 她祖母出身大家,十分要面子,讲礼数,要不是对她的不满堆积太多,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数落她。 老太太不满她的母亲没有生儿子,把他父亲不愿意续弦、不愿意把周锦扶正全都怪到了她死去的母亲身上,同时,老太太还怪她离婚回家丢夏家的脸。 同为女人,她重男轻女就不说了,好歹要面子表面山还过得去,离婚的事情她竟然也当全都是她的错,丝毫没有替她考虑。 她对她的祖母已经不抱期待了。 忏悔了许久的老太太用余光看了夏初霁一眼。 见她始终跪得笔直,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在温顺地听着教诲,又像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心中气得不轻,冷哼一声走了。 好在是大热天,祠堂不冷。只是夏初霁今天早早就起来去平城,折腾了一天,现在又要跪,体力上有些吃不消。 到了半夜,她的双腿已经麻得没有感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到夏显,十分惊讶:“父亲?” 夏显想到夏初霁还在祠堂跪着,晚上睡得很不好,大半夜决定起来去看看。周锦怎么劝也没劝住,只好跟在他身后,脸色有些难看。 见自己女儿身体摇摇欲坠,却还努力端正地跪着,夏显心中不忍:“你起来吧。” 夏初霁没有动,问:“父亲原谅我了?” 夏显点了点头。 第二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三,谢熙昨日婚礼上发生的事情没有被大肆宣扬,报纸上也都找不到,但是风声还是传了出去,使得大家争相购买昨天的《平城早报》。 另外,《平城早报》的竞争对手《平 分卷阅读20 城日报》看到了热点,转载了夏初霁那份被刊登在角落里的声明,放到了很醒目的位置,今天销量大增。 平城的消息传到留城没有这么快,夏初霁此时还不知道这件事。 昨晚跪了大半夜祠堂,她白天补了觉后看上去依旧有些憔悴,晚上去夜校上课前只好抹些胭脂让气色看起来好些。 在夜校门口,她看见了贺逸。 从他在几秒内身体重心变换了两次来看,他很焦虑,有心事。从他在看到她后左脚的脚尖无意识地调转向另一个方向可以看出,她可能是他焦虑的原因。 夏初霁从旁边走过,贺逸叫住她,有些忸怩地解释说:“我今天才知道你那份声明被刊登在了角落里,不是我有意的。我那个朋友说是《平城早报》的主任安排的。” 看得出来他没有说谎,夏初霁说:“我相信你说的。” 贺逸松了口气。见他一个三十岁都成家当爸爸的人窘迫成这样,夏初霁觉得好笑。 “对了,你的声明被《平成日报》转载了,位置还很醒目。” 这让夏初霁有些意外。 临近上课,她想了想,边走边跟他说:“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帮我联系《平城日报》,说这份声明暂时要每天都刊登。” 电话在留城还不够普及,大部分人家里都没有,夏家也是近年才装了一部,在夏显的书房。 夏初霁是瞒着夏显做这件事的,当然不能用他书房里的电话。 谢熙那么无耻,想要粉饰太平,那她就知道一直刊登声明,直到他把她的嫁妆还回来。 “好的。” 贺逸刚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不屑的声音:“之前也不知道是谁那么清高,现在倒是愿意跟夏老师走在一起了。” 万柏从他们身旁走过。 贺逸脸一冷。 夏初霁有些无奈,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明明两个人加起来都快六十岁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隔了几天,平城的消息终于传到留城。夏显这才知道谢熙结婚那天,夏初霁不仅仅是去出席婚礼口头讨要嫁妆,居然还在报纸上刊登了声明,闹得沸沸扬扬。 今天夏初霁正好没课在家。见夏显一回来就绷着脸找自己,就大概猜到了,立即一脸温婉地低头认错。 “姐姐,今天我们学校讨论的都是你,许多人来问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夏至温说。 夏初晴在旁边附和。 老太太一听夏至温在学校里也受到了影响,满脸严肃地说:“都闹到报纸上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夏奶奶,这次明明丢人的是谢熙。”顾丘今天听到消息,提前过来救场。 说着,他又对绷着脸的夏显说:“义父,且不说初霁做得对不对,你已经罚过她,让她跪了大半夜的祠堂,应该也是原谅她了。” 夏显说不出话。 前几天说原谅她的确实是自己,现在要是重新计较,无异于是出尔反尔。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夏初霁,觉得有些不认识她。这还是他女儿吗? 可是,看她听话又娴静的样子,确实是他女儿。只是这样看,怎么也看不出她是会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夏显算是明白,自己的大女儿是外柔内刚,性子里的那份刚直大概是随了他。 “听说你又把声明登到了《平城日报》上,要登多久?”他问。 夏初霁的声音柔柔的:“大约一个月吧。” “……”夏显沉默了一下,“罢了,往后安分些。” 因为女儿离婚的事情,夏显被没少被取笑,心里不是对谢熙没有怨恨。只是他端着读香世家的架子,不愿去闹得让人看笑话,现在想想夏初霁这么做,也是挺解气的。 第17章不速之客 夏初霁在宁河夜校每周只有三节课,分别在周三、周五和周日。 她登报要嫁妆的事情在留城也是沸沸扬扬。被夏显发现后,她在家安分了好几天,一直到周三夜校有课才出门。 今天晚上的课,班级里少了一个人。 教务处没有通知有人请假,夏初霁觉得奇怪,问:“万柏今天怎么没来上课?” 平时跟万柏玩的好的几个人摇头。 夏初霁察觉他们在说谎,点了一个最老实的问:“包海,你说。” 包海块头比较大,平时跟万柏玩得很好。 他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万柏下午跟人打架遇到了点麻烦,今天不能来了。” 贺逸那片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立即被夏初霁用眼神警告了。 晚上下课后,她叫住包海仔细问了情况。 “就是普通的打架。”包海回答说。 夏初霁挑了挑眉:“那就说明不是普通的打架。”他回答的时候频繁眨眼,说明有所隐瞒,更不用说他课上有多少显示着焦虑的小动作了。 包海愣了愣,觉得夏老师神了。 他犹豫了一下说:“今天下午我跟万柏一起在餐厅打工的时候,我莫名其妙被一个客人打了。我也没做错什么,万柏帮我,就动了手……然后就被警察带走了。我准备去他家看看他回来了没。” “你去吧。” 第二天,夏初霁不放心,按照万柏在学校登记的地址,去了趟他家,才知道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万柏的父母都是普通人,正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听夏初霁自称是老师,他们看她年纪这么小,先是怀疑,随后问她有没有办法。 被扣留到现在确实不太正常,夏初霁安抚了万柏的父母后,又去留城警察厅。 在警察厅门口,她遇到了好几个熟人,还都是她夜校的学生。 她眼皮一跳,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夏老师?”包海看到她又是惊讶又是惊慌。 夏初霁看他们的阵势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你们在警察厅门口聚众闹事?” 包海立即否认:“没有!” “那就是有了。” 包海:“……” 夏初霁有些头疼:“都回去,不要在这里闹。” 这些人里还有好几个不是宁河夜校的学生,听介绍后才知道这是夜校的老师夏初霁,纷纷朝她看过来,窃窃私语。 “夏老师,万柏根本没下重手,那人非说自己被打伤了。而且他的父亲还是副厅长,我们也是没办法了。” 包海的话刚刚说完,只见一个穿着衬衫的年轻男人从警察厅里走出来。 万柏气得咬牙:“就是他!黄启!” 夏初霁没想到被万柏打的人她也认识。 他是谢熙的朋友。就是那天在谢熙的婚礼上,一直帮谢熙说话的那个。原来他也是留城人。 黄启看着警察厅门口的人,十分不屑。他像模像样地 分卷阅读21 理了理衬衫的袖口,正要离开,却看到了夏初霁。 “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他眼神轻蔑。 包海问:“夏老师,你认识他?” “老师?”黄启嘲笑说,“跟这些人混在一起,怪不得谢熙兄要跟你离婚。” “你!” 夏初霁拉住包海,说:“有时间就催你的谢熙兄早日把我的嫁妆还给我,不要再丢脸了。” 黄启冷哼一声:“万柏把我打成重伤,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说完,他像是也忌惮包海他们这么多人,走到另一边上车离开了。 “他根本就没受伤!” “真想揍他一顿。” 万柏的朋友们十分气愤,还有几个去追了黄启的车。 “不要在警察厅门口闹事,你们先回去。”夏初霁也被气得不轻。果然谢熙的朋友都跟他一样无耻。 大家却像没听见一样,嚷嚷着要进去找厅长,救万柏。 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里面的警察就要出来了,夏初霁提高了声音:“你们这样闹是没有用的,都想被抓起来吗?” 她平日里说话细声细气,十分温柔,乍然变得冷冽的声音如同警钟敲响,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随即,她又恢复温柔的语调说:“黄启就希望你们这么闹,然后全都进去陪万柏。都先回去吧,该工作的去工作,万柏这边我来想办法。” “可是——” 包海要说话,却被夏初霁打断:“你先回去。” 对上她的目光,包海缩了缩脖子,犹豫一会儿,拉着几个人“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万柏的朋友散去后,夏初霁立即去找顾丘。 顾丘在留城镇守使的秘书室工作。恰逢中午,他请她在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 听夏初霁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后,他说:“你学生这件事,找义父应该是可以解决的,不过你刚刚答应了要安分守己。” 夏初霁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惊动夏显。 顾丘又说:“其实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只不过黄启咬住不放就有些难办,黄副厅长老来得子,很宠这个儿子。” “所以找父亲是最容易办法?”夏初霁问。 顾丘笑着点头,一脸“好自为之、自求多福”的表情:“义父去了临城,要周五晚上,也就是明晚才能回来,在此之前你可以想想怎么开口。” 周五晚上恰好夜校也有课。 上课之前夏初霁告诉包海她已经有办法了,不过要等两天,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 晚上她晚上课回去,夏显已经回来了,不过看他脸上带着疲态,她决定明早再说,反正明天是周六。 可是周六一大早,夏家来了个不速之客——谢熙。 夏初霁听到消息出来的时候,谢熙已经到了大厅。 见她从晨光里端庄地走进来,他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觉得旧式的袄裙在这样环境下没有一点违和,但同时,他也记得这个女人有多可恶。 夏初霁知道谢熙是为了那份声明来的。她问:“谁让他进来的?” 一个丫环回答说:“是太太。” “哪来的太太?我母亲已经过世了。” 周锦的声音传来:“夏家是大户人家,待客之道总要有的。” 丫环两边都不敢得罪,低着头没有说话。 夏初霁知道周锦等着看她难堪。 她本想再说几句,可余光看见她父亲夏显来了,立即换上一副温婉的样子。 谢熙立即上前,恭敬地说:“伯父,我今日是特意来赔礼道歉的。” 夏显接下来的反应让所有人都很意外。 他沉着脸对谢熙说:“谁让你进来的?给我轰走!” 第18章欺人太甚 谢熙愣了一下,说:“伯父消气,当年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对——” 夏显打断他:“没什么好说的。我们家早就跟你没关系了,你是要自己走还是轰你走?” “我——”谢熙的目光在在场的几个人身上转,想寻求一点突破口。 一个姨太太是没有用的,而夏初霁,看似温柔地垂着眼睛,实际上她的心比谁都狠。 “还不走?”夏显皱着眉。 “伯父别生气,我走。” “慢着。” 谢熙眼睛一亮,满脸期盼,随后只听夏显说:“把你带来的东西都带走!” 看着谢熙灰溜溜提着东西离开,夏初霁觉得格外解气。 谢熙以为她父亲这样的人会为了体面原谅他,却没有考虑到她父亲归根到底是个书生,即使四五十岁了,依旧一股书生气。 见夏显这样的反应,把人放进来的周锦十分尴尬。 “我不去追究,他居然还敢找到家里来,实在欺人太甚!”夏显见谢熙离开才收回目光,又看向自己那温婉乖顺的女儿。 这么一对比,他心中忽然起了怜惜,说:“初霁,这种人你不要在意。” “是,父亲。”夏初霁越发娴静,“父亲,我夜校的一个学生前几日被谢熙的朋友欺负了,到现在还被关在警局。” 夏显眉头又是一皱:“怎么回事?” 夏初霁语气温柔,暗自“添油加醋”,把来龙去脉稍微润色了一下说了出来。 正在气头上的夏显听完气得拍了下桌子:“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去说!” “多谢父亲。”一桩心事解决,夏初霁弯了弯唇,觉得谢熙突然找上门也不是什么坏事。 周锦在旁边看着夏显被夏初霁吃得死死的,脸色很难看,心中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和危机。 第二天,也就是周日晚上,夏初霁去宁河夜校上课,却没想到在校门口看到谢熙。 见他朝自己走来,她微微皱眉后退了一步,语气冷漠地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熙已经从昨天被赶出夏家的尴尬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精致的西装,既新潮又绅士,频频引来注目。 “听说你有个学生打了黄启,被抓紧警局了。” “没错。”夏初霁想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谢熙勾起一抹笑,有几分高高在上、自鸣得意的样子:“黄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除非你把《平城日报》的声明撤下来,然后重新登一份声明,说我们已经两清了。” 夏初霁这才明白谢熙是来威胁她的。可笑的是他不知道她父亲今天去找了黄副厅长,万柏此刻应该已经出来了。 “谢先生懂“两清”这个词的意思吗?首先你得把嫁妆还给我。” 谢熙提醒说:“你的学生会被一直关在里面。” 夏初霁的语气格外平静,情绪里没有一丝变化:“不把嫁妆还给我,我是不会撤的。” 谢熙脸色微变,不再和颜悦色:“夏初霁,你一个女人闹成这样,真不怕丢人现眼吗?你这么对我 分卷阅读22 不依不饶,是不是因为不想跟我离婚?你要是跟我服软,我或许能收你当个姨太太——”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夏初霁一个巴掌打了上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距离上课时间很近了,夜校门口都是人,纷纷朝这里看来。 谢熙摸了摸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夏初霁神情冷漠,即使被校门口暖色的灯光照着,白净的脸上依旧如同结了一层寒霜。 这一巴掌早该打了。 “谢熙,你不要自作多情,更庆幸离婚的是我。”在谢熙吃人的目光中,她高昂着头,站得笔直。 终有一天,她会让他懦弱、自私、虚荣、无耻的一面会暴露在大众的眼中。 她的话和她的姿态彻底触怒了谢熙。 他朝她走近,说:“夏初霁,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打你。” 突然有人出来挡在了夏初霁面前,有包海他们几个,还有贺逸。 他们已经在校门口看了一会儿了,见情况不对,不约而同过来。 “夏老师,这是谁?”包海问。 “谢熙,黄启的朋友。他来用万柏的事情要挟我。”夏初霁简明扼要地说。她不愿意承认谢熙是她前夫,她觉得恶心。 一提到黄启,包海的暴脾气上来了。 谢熙看包海块头大,他们又人多势众,忌惮地朝后退。 他朝后退,包海他们就上前。 贺逸这样比较斯文的人就站在后面。看包海他们凶悍的样子,他脸上难得没出现鄙视的神情。 夏初霁温柔沉静的声音响起:“这里是校门口,影响不好。” 包海他们琢磨了一下话里的意思,看了眼校门口旁边的巷子。 是不是说不在校门口就行? 不过他们觉得当着老师的面打架不太好,到底没动手。 夏初霁从一群高大“凶猛”的学生里走出来,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说:“谢熙,忘了告诉你,那个学生已经出来了。想要我撤掉声明,你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另外,今天我的学生不打你,是他们懂事。他们真要打了你,你也没办法。这里是留城。” 莫名被冠上“懂事”两个字的包海他们有些心虚。 夏初霁转身说:“马上就要上课了,我们走吧。” 这件事第二天就传到了平城的苏公馆。 忙于公务的大公子苏承律抽空听了下派去盯着夏初霁的人传来的消息。 “那个小王妃昨天在校门口打了谢熙一巴掌?还差点带着她的学生一起揍他?”这种事情可比各部门枯燥无聊的汇报有趣多了,他漆黑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随即,他又问:“她没有没有跟什么可疑的人见过面?” “没有。” 苏承律靠在椅背上,军裤包裹着的两条大长腿翘到了满是文件的书桌上,军靴坚硬的底部触及木质的桌面是发出厚重有力的声响。 他闭着眼睛,把军帽盖在脸上,修长的手指摩挲左轮手木仓的轮廓,回想着四年前相遇时,夏初霁叫住他,说知道他在找人时的情景。 军帽的帽檐正好卡在他的鼻梁骨上,显得他的鼻梁格外高挺。 第19章惊喜 谢熙回到平城后,架不住每天上一趟报纸,成为普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多久就托人把夏初霁的嫁妆送回来了。 他还托送东西来的人带了句话,问夏初霁这下是否能把声明撤了。 四年前,也就是民国七年的时候,夏初霁从留城嫁去平城当安平王妃是何等风光,光嫁妆就抬了不少。这次谢熙送回来的虽然满满当当占了门厅,看得周锦和夏初晴眼睛发直,但夏初霁粗粗一看就发现少了不少。 她不动声色地说:“你去告诉谢熙,那份声明我后天就撤。” 那人得到回复,离开了。 随后,夏初霁拿来当年的嫁妆单子,让丫环当着夏显的面对了一遍,发现少了一小半。若是按现在平城的物价来算,少了一座平城繁华地段三层的小洋楼还不止。 夏显这样心性耿直的读书人根本没想到还有这种做法,气得都快词穷了:“我从前竟然不知道谢熙是这样无耻的人!” 气归气,他拿这种人是没有办法的,也不愿意放下身段去计较,让别人看了笑话。 但是站在一旁温婉不语的夏初霁不是这样想的。 当天晚上去夜校上课,她让贺逸联系《平城日报》撤了那份声明,然后另换了一份。 声明的内容是这样的—— 谢熙先生鉴:嫁妆已收到一大半,感谢君之慷慨大方,望剩余能在年底补齐,为防止因时间久远遗忘,另附一张嫁妆清单。夏初霁谨启。 谢熙这日买《平城日报》本是想确认夏初霁是否真的说到做到把那份声明撤了,谁知那份声明是撤了,却又刊登了一份新的。 言语看似客气,实际暗含讽刺。 见新婚娇妻脸色很差,料想她是看到了声明,他立即说:“清曼,是夏初霁那个女人无理取闹,我很快会解决的。” 金清曼不悦地被他搂着,语气里带着不满:“谢熙,从跟你结婚开始,我的朋友都在议论我、笑话我。” 从前的金清曼是许多人追捧的女神,众多追求者里还有走在新潮的前端、名声和家世都很好的前安平王,让许多人羡慕不已,可从结婚那天夏初霁出现开始,她仿佛就跌落神坛了。 夏初霁这份新的声明除了让谢熙再一次难堪之外,还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长长的嫁妆清单让人咋舌已。 到底是有底蕴的书香贵族,到底祖父是夏阁老,这样的嫁妆别说是平城的显赫人家没几个能比得上,就算放到整个南北,也是非常丰厚的。 其实,夏初霁的嫁妆大部分都是她离世的母亲替她准备的。 她母亲的娘家是做酒的富商。 这份嫁妆实在太丰厚,许多人动了求娶夏初霁的心思。虽然她离过婚,但有这份嫁妆谁娶她都不吃亏,而且娶个“前王妃”,也算是享受王爷级别的待遇了。 此时,在留城安分守己的夏初霁还不知道即将有一大波上至贵族庶子、下至三教九流的人把夏家门坎踏破。 九月中旬,留城警察厅厅长过五十大寿,夏显收到了请帖,将带女眷出席。 留城警察厅厅长过寿,去的都是名流人士,是个很好的交际的机会,周锦和夏初晴早早准备了起来。 临去的前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夏初晴说起跟周锦一起买了新衣服。 夏初霁故作意外地问:“明天姨娘也去?” “我娘当然要去。” “这样的场合哪有带姨太太去的?”夏初霁问得很平静,听不出带着敌意。 她的话提醒了夏显。 交际场合带姨太太出席的确 分卷阅读23 实有,但都是很荒唐的人,譬如苏关华那样的。 周锦恨恨地看了看夏初霁。 夏初晴急了:“以前都是带我娘的。” 夏初霁温婉体贴地说:“以前那是我还小,或者是在不列颠,现在我长大了,这些场合应付得过来。” 看到她父亲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她知道他被说动了。 夏显平时应酬都是独自去的,偶尔有必须要带女眷的时候才会带周锦,现在夏初霁长大了,与其带姨太太,不如带女儿。 周锦朝夏至温使眼色,让他跟老太太说。 夏初霁看到了他们母子的小动作,先发制人问:“祖母,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是这个道理。”老太太虽然重男轻女,宠孙子,连带着会对周锦稍微好些,但是姨太太毕竟是姨太太。 “明天你就在家里吧。”夏显对周锦说完后又看向夏初霁,“明天带好你弟弟和妹妹。” “好的,父亲。” 警察厅厅长的寿宴在中午。 第二天,夏初霁跟夏至温和夏初晴兄妹上车的时候,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周锦。 她不会让她过得还像上辈子一样舒心了。 在厅长的寿宴上,夏初霁见到了他二叔夏煜和夏初云。 夏煜是留城财政局会计科长,跟夏显长得很像,但是比夏显要圆滑些。 整个寿宴上,不断有人朝夏初霁投来打量的目光,但是并没有人主动上前来跟她说话。她始终安静地坐在席上。 寿宴结束后就是牌局和麻将局,夏至温去找他同学玩了,夏初霁、夏初晴和夏初云不打牌也不搓麻将,就离开了。 “初云,听说二婶病了,我跟你去看一看二婶。” 夏初云从始至终没跟夏初霁说一句话,乍然听到她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 她虽然不喜欢这个堂姐,但是人家要去看自己母亲,她也不能直接拒绝。这位堂姐对她笑得怪怪的。 “好、好吧。” 夏初晴见夏初霁似乎是在跟夏初云示好,心中警铃大作,说:“我也去。” 于是,她们堂姐妹三人就朝夏初云家走去。 留城有两条最宽最长的街,分别贯穿东西和南北,其中一条叫龙石街。 一辆别克老爷车从留城的北门驶入,沿着龙石街横穿整个城。 苏承律就坐在这辆疾驰的车上。他近日外出公干,此刻正赶回平城。 本就赶时间,还要绕远路横穿留城,司机不知道大公子在想什么,又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好加快车速。 百无聊赖看着车窗外街景飞驰而过的苏承律突然看见了什么,漆黑的眼睛里闪过笑意,端着恶劣的腔调说:“看见前面那三个人了吗?开过去吓唬吓唬她。”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别真把人撞了。” 看着不远处三个女人的身影,其中那个最高挑的身段确实好,司机觉得压力很大。 给大公子开车,开得又快又稳不算,还得在大公子纨绔子弟的习性上身时帮他调戏走在路边的良家女子。 “就是现在,开过去。” “按喇叭。” “拐过去。” 在苏承律的指挥下,司机的动作一气呵成。 夏初霁她们三人在路边走得好好的,夏初晴和夏初云正聊着天,骤然听到身后传来的汽车喇叭声,回头见到有一辆车像是失控一样朝她们开过来,吓得不轻。 夏初霁本就走在最外侧,又被旁边的夏初晴推了一下,差点摔倒。 好在车在停了下来。 她刚刚松了口气,看到这辆眼熟的别克老爷车后,落下去的心又猛然提了上来。 夏初霁有惊无险躲过,夏初晴眼中闪过不甘。 见车窗打开,她正准备把气都撒在车里的人身上,眼睛突然一亮。 “大公子?” 视线被窜出来的小姑娘挡住,苏承律挑了挑眉,只能通过余光看到一个有些仓皇的身影躲到旁边的店铺里,只留下一个裙角。 “大公子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沙田女高的学生夏初晴,之前您来沙田女高的时候还看过我演讲。” 苏承律把落在远处的目光收回,重新懒散地靠在后排座椅上,“哦”了一声,说:“原来是你啊。”小王妃的妹妹。 夏初晴只当苏承律还记得自己,欣喜不已:“大公子怎么来了留城?” “路过。”苏承律兴致缺缺,看了眼坐在副驾上面带着急的副官,随口问,“去哪儿?顺路的话带你一程。” 夏初晴的脑子转得快,回答说:“我回家,麻烦大公子带我一程了。”如果去她二叔家肯定是不顺路的。 小姑娘的心眼在苏大公子这边是不够看的。但是这一茬是他自己提起的。 夏初晴上车后,他被挡住的视线终于开阔了。临走前,他看了眼店铺门口没隐藏好的一抹裙角,漆黑的眼中再次浮现笑意,惊心动魄。 这次赶时间,只能给小王妃一点“惊喜”。 夏初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夏初晴跟自己挥手说“下次见”,然后坐着车走了。 说好的去看她母亲的呢? 她跟夏初晴年纪相仿,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看得很明白,心中对夏初晴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她走了?” 夏初霁是看着苏承律的车开远了才从店里走出来的。夏初晴上了他的车,让她有些意外。 不过他只要不找自己麻烦就好。 “你去哪儿了?”听到声音转头,夏初云才想起还有个夏初霁在。 夏初霁举了举刚刚在店铺里买的定西,脸上带着温婉得体的笑,柔柔地说:“去看二婶总得带些东西去。” 这么一对比,夏初云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2o章少女怀春 跟夏初霁家一样,夏初云家住的也是老宅。 夏初云对夏初霁这位堂姐没什么好印象,当初她离婚闹得沸沸扬扬的,害得她那段时间出门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再加上夏初晴平时又跟她说了不少,所以她一路上都没跟夏初霁说话。 到家后,夏初云才开口说:“跟我来吧。” “好。” 夏初云的母亲朱敏听说夏初霁来看她也很意外。 她来干什么? “二婶,听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夏初霁看到倚在床上的朱敏,眼底闪过寒光。 上辈子那个老男人就是周锦托朱敏说亲的。 朱敏无端感觉到一阵凉意,心里不太舒服。她看向夏初霁。而夏初霁此时早就换上了柔和关切的目光,看不出一点端倪。 朱敏觉得自己想多了:“初霁啊,好些年没见了。”说着,她打量着这位侄女,觉得她跟出嫁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明外貌没怎么变。 “从不列颠回来后一直没有时间来看二 分卷阅读24 叔二婶,还希望二婶多多包涵。”夏初霁温婉沉静。看在上辈子夏初云给她通风报信的份上,只要这辈子朱敏不来害她,她就不追究。 两人原先就不怎么熟悉,寒暄两句后夏初霁就告辞了。 夏初云作为主人,虽然不太情愿,但也还是要送她堂姐的。 快到大门的时候,夏初霁说:“你往后要是作业上遇到不会的,尤其是英文,可以来问我。”她记得夏初云的读书一直不怎么好。 被不喜欢的人说出弱点,夏初云觉得没面子,下意识说:“我学习上能有什么问题?我学习很好的。” 她说谎的样子不太高明,夏初霁勾了勾唇。 夏初云满脸警惕。这位满肚子坏水的堂姐突然对自己示好,还这样笑,是不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夏初霁什么都没有解释。 回到家后,她在回廊里遇到了夏初晴。 夏初晴只当没看见她,脚步轻快,脸颊带着浅浅的红晕,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从她身边走过。 看到她这副样子,又想起她是坐苏承律的车回来的,夏初霁皱了皱眉。 留城警察厅厅长的寿宴过去后没几天,那份登在报纸上的嫁妆单子所产生的效应就接踵而至了。 随着新潮风越来越流行,那套老旧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经过时了,现在大家追求的是婚姻自由,所以许多人直接找上夏家,说要求娶夏初霁。 最开始来的是个留城富商的小儿子,被夏显二话不说赶走了。 他这样清高的读书人,十分看不上那些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 再之后,寒门想要出头的子弟、大户人家的庶子、甚至北方的帮派老大都让小弟代为上门了,几乎天天都有人来。 夏显气的不轻,把这些人统统赶走了,然后责令夏初霁不准再惹事。 明明他的大女儿是个乖顺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招惹那么多是非的,可为什么事情总是不断? 夏初霁把嫁妆单子刊登到报纸上只是为了提醒谢熙、当着大众的面揭穿他的无耻,没想到会有这种意料之外的结果。 虽说去不列颠后接受了许多新潮的思想,但她的面皮依旧很薄,根本应付不过来这样的事,只好躲着,除了去夜校上课外,几乎足不出户。 但是这种日子没有持续太久。 一天,夏显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夏初霁的舅舅发来电报,说她外祖父病了,老人家想要见见她。 夏初霁记得上辈子她的外祖父是民国十二年离世的,也就是明年。那时候她觉得很突然,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一直很遗憾。 没想到她外祖父的身体早就不好了。 她当即跟宁河夜校请假。 夏初霁的母亲姓林,娘家在临城,是南方数一数二的酒商,追溯到祖上,从百年前就开始酿酒,底蕴深厚。 在临城,新潮的风虽然不如平城那样盛行,但是小洋楼随处可见。 夏初霁的母亲上面有个哥哥,小洋楼在临城兴起后,就举家搬进了小洋楼,两位老人因为住不惯,依旧留在老宅子里。 到底是卖酒的,一走进林家的老宅子就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初霁来了。” 夏初霁心中一软:“外祖母。”因为母亲离世早,她来林家的机会很少,即便是这样,见到她外祖母依旧觉得很亲切。 林老太太年近七十,身体硬朗,步伐稳健,气势上不输夏家的老太太,但是表情却慈祥很多。 她拉着夏初霁的手仔细打量着她,又问了会儿她的近况,才说:“去见见你外祖父吧。他早就想见你了。” 林老太爷的房里充斥着浓重的药味。见夏初霁来了,服侍的丫环后退。 “外祖父,我来看你了。” 听到声音,林老太爷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睛里有一瞬间变得很清明。他缓缓地把目光移向夏初霁,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初霁啊,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苍老的声音并不好听,但是夏初霁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她笑了笑,用轻快的语气回答说:“外祖父,我挺好的。” “怎么会好呢。”林老太爷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娘走得早,你小小年纪遭遇这些,连个可以说贴心话和依靠的人都没有……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活了两辈子,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跟她说“你受委屈了”。上辈子,夏初霁在所有人的冷漠和嘲笑中,一度以为被离婚这件事,错的真的是她自己。 她压抑着情绪,笑得更加温婉说:“您别担心,我没什么委屈的。” 林老太爷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有委屈也不知道跟别人说。你外祖父现在身体不好了,你外祖母年纪也大了,再加上你在留城,很多事情我们都没办法及时顾上……但是我们叮嘱过你舅舅了,以后就算我跟你外祖母都不在了,你有困难依旧能找林家。” 重活一辈子,夏初霁做好了单打独斗的准备。她外祖父的话把她坚硬的心击溃了,让她心里软得不行,再加上想起他恐怕没多少时候了,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终于掉了下来。 “外祖父,你要好好的。” 林老太爷只当她是因为委屈才哭的,欣慰地说:“会哭好,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第21章试衣间 当天晚上,夏初霁的舅舅林嘉昌一家回了老宅子吃饭。 一家人见到她都很客气。 她的舅舅林嘉昌看上去很高深,待人接物处事又很得体,这种严肃跟夏显书生气的严肃还不一样。 她的舅妈钱雯是个看上去很富贵的女人,脸上带着笑:“一眨眼初霁都出落得这样漂亮了,真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当初离婚——” 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早就听说有这样一个表妹,今天终于见到了。” 林嘉昌提醒地看了眼钱雯,又对夏初霁介绍说:“这是你表嫂秋容,你以前没有见过。” 夏初霁上面有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姐。表姐林舒在她当年嫁给谢熙前就出嫁了,嫁去了外地。 看了眼这位舅妈,见她目光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应当是在为刚刚说错话而焦虑,并没有坏心,夏初霁不在意地笑了笑,然后打量着宁秋容。 她的表哥林昊是个很斯文的人,话也很少,不太适合做生意,没想到娶了个大方得体、很精明的表嫂。有她帮忙,林昊继承林家的家业也不那么难了。 一起吃完晚饭后,林嘉昌一家要回去了,邀请夏初霁去他们的小洋楼里住,被夏初霁委婉拒绝了。 难得来一趟,她想留在老宅子里,陪两位老人说说话。 这一夜,夏初霁的心情有些低落。 明知道她的外祖父明年就会离 分卷阅读25 世,她却无可奈何,又无法跟人提起,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 因为想得太多快到天亮才睡着,第二天起来,夏初霁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陪林老太太吃了午饭,又去陪林老太爷说了会儿话后,她的表嫂宁秋容来了老宅,说要带她在临城转转。 夏初霁本不想去的。 林老太太说:“知道你有孝心。你外祖父刚刚睡下了,跟我这个老太婆在一起你也没意思。好不容易来一趟,跟你表嫂出去转转吧。” 宁秋容让司机开着车带她们在城里兜了一圈,见夏初霁因为老太爷的病心情低落,就带她去林家的几个酒铺转了转。 临城最有名就是林家的新临酒。除新临酒外,林家的酒铺还卖别的酒,比如留城的南华酒。 参观完酒铺后,车在一条街的街口停了下来。 临城有条街叫正安街,整条街上都是成衣店和裁缝铺,十分受女性喜爱。 夏初霁刚下车就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一下。 那人说了句“抱歉”,脚下没停。 夏初霁匆匆一眼看到了他的表情,皱了皱眉。 那是攻击倾向。 她回头,只见撞自己的那个人还有两个同伴,他们似乎是在跟踪着前面一个背影有些清瘦的人。 就在这时,被跟踪的人突然回头,像是在查探情况,目光正好隔着一段距离跟夏初霁的撞上。 那是一双很阴冷的眼睛,看一眼就让人觉得遍体生寒,但同时,这双眼睛的主人长得十分清俊,年纪看上去不大,精致五官中带着一丝残留的阴郁少年感,十分独特。 他看了夏初霁一把头转了回去,加快脚步。 夏初霁也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眼睛。 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被人撞疼了吗?”宁秋容问。 夏初霁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们走吧。” 很明显,那人遇到了麻烦,在被人追踪,但是这跟她没有关系,她不打算管,也没能力管。 老式的袄裙已经不时兴了,正安街上卖的都是旗袍和洋装。 夏初霁本是陪着宁秋容逛的,没有买衣服的打算,但是宁秋容说什么都要让她买。 “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表嫂什么也没送给你,送你身衣服当见面礼。这里的款式肯定比不上不列颠的,你别嫌弃就好。” “表嫂这是说得什么话?”盛情难却,夏初霁只好答应。 紫藤给她做的旗袍她还有没穿过的,所以她不打算买旗袍了。 她在一家洋装店里看中了一条浅蓝色的长袖裙子,款式中规中矩,正适合她去上课穿。 这家店里的客人很多,但是招待的人很圆滑,几乎每个客人都能顾上。“小姐眼光真好,这条裙子很衬你。” “我也觉得不错,去试试尺寸吧。”宁秋容说。 夏初霁拿了裙子去了试衣间,刚关上门准备脱衣服,就听到后面的帘子发出声音。 有人! 她解扣子的手一顿,转身,只见一个男人飞快地从帘子后出来捂住她的唇,掐住她的脖子,压低着声音语气狠厉地警告说:“别出声,不然我现在就掐死你。” 夏初霁呼吸一窒,喉咙难受得让她有些想咳嗽,不过忍住了。她惊讶地发现这人竟然是之前在街口与她无意间有过对视的那个人。 这么近的距离,她更加深切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阴沉之气,明明眉宇间还带着少年的模样。 “居然是你?”掐着她咽喉的人也认出了她,“你能保证不喊人我就松开你。” 夏初霁立即点头。 捂在她唇上的手终于松开了。试衣间很小,站两个人非常挤,再加上他想控制着她,两人几乎是贴着的。 她此时已经顾不上男女之防了。她努力调整了下呼吸,试图安抚他的情绪,以防他误伤自己。 “我不动,也不会叫,你不要紧张。你是被人跟踪了吗?”说着,她伸出手,试图轻触他的手臂。 在梵桥大学的时候,她跟老教授研究过,在交谈时轻触对方的手臂,可以无形中拉近距离,增加信任感。 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的手臂时,那人身体猛然僵硬了一下。随即,他掏出一把刀抵在了她的后背上,在她的耳边说:“别耍什么花样,你再动我杀了你!”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带着寒意,让夏初霁冷得发抖。她见不得枪、刀这些伤人的东西和暴力的场面,脸色开始发白。 这人多疑、警惕,根本就是亡命之徒! 他像是游离在狼群外的刚刚成年的头狼,孤僻阴冷,全身散发着攻击性。 试衣间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感觉到身后的人紧张了一下,她猜测应该是找他的人。 第22章插班生 背后顶着把刀子的夏初霁紧张地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仅仅只隔一个门板。 “人好像不在这儿,走吧。” 伴随着交谈声,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了。 “出去,不要耍花样。”身后的人在她耳边低声警告说。 感觉到刀口扎到了自己的衣服,夏初霁僵硬了一下说:“不能出去。” 随即,她又抿了抿唇小声补充说:“他们没有走,相信我。” 刚刚追踪的人说话时声音的音量并不平均,说谎的痕迹明显,很可能是故意引蛇出洞。如果他现在出去,不仅会被抓住,还会连累到她。 毕竟是关乎性命的事情,她身后的人果然不动了。 “初霁,你试好了吗?”外面突然传来宁秋容的声音。 夏初霁感觉到抵在腰上的刀又近了,好像要刺穿她的衣服。她暗自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表嫂,我试了下,挺好看的,有些大了。” “那给你换件稍微小一点的。” “好的表嫂,我先把裙子换下来。”说完,夏初霁觉得背后的刀逼得没那么近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外面又传来了跟刚才很类似的脚步声。 这一次,在试衣间里只能隐隐听到他们的只言片语,比如“明明进来”、“真的不在”、“走吧”。 脚步声消失,夏初霁舒了口气轻声说:“这次真的走了,我可以出去了吗?” 没听到身后的人回答,她在不况下,缓慢地回头。 不出意料,她对上了那副阴沉得不透光的眼睛,里面带着审视和提防。“外面都是人,现在杀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帮你只是怕你连累我。” 她刚刚的反应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该有的,让人不得不怀疑。阴冷的少年慢慢收起刀,说:“出去。” 那让她脊背发寒的刀终于收起来了,夏初霁的脸色好了些。 她拿起根本没 分卷阅读26 来得及穿的裙子,在那道阴沉又危险的目光的注视下,打开试衣间的门走了出去。 直到来到正安街的街口,坐上车回林家老宅,夏初霁才彻底松了口气。 “初霁,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宁秋容关切地问。 夏初霁解释说:“只是有些累了。” 其实她是被吓得不轻。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两辈子加起来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也就是骗了苏承律一张船票,还有发声明搅了谢熙的婚礼,这些好歹都是文绉绉的事情,哪里想到会被人在试衣间里用刀子威胁着? 况且有好几个瞬间,那人是真的对她起了杀意。 在临城住了两天后,夏初霁要走了。 明知道林老太爷时间不多了,她很想留下来陪他,但是夜校的课还要上,两个老人也一直在“赶”她,说她还有自己的事情,来看看他们就足够了,不用一直陪着。 两位老人这么替她着想,夏初霁心中感动。 想到尤其是她外祖父,以后见一面就少一面,临走的时候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回到留城后,她把林老太爷的身体情况告诉了夏显,并隐晦地借大夫的口透露他时日恐怕不多了。 夏显听完很是感慨,叹了口气说:“往后有时间多回去看看你外祖父和外祖母。” 夏初霁点头称是。 她从临城回来后,依旧有人相继上门求亲。不过夏显早就吩咐了下人,无论是谁全都连人带礼轰出去,不准进门。 有几次,夏初霁去夜校上课,刚出门没走几步就被来求亲的人堵了个正着,直到到了夜校门口被几个学生看见,人才被赶走。在那之后,她出入就更加小心了。 老太太对此非常不满,觉得她落了夏家的脸面。 周锦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经常有意无意在夏显和老太太面前说起夏至温和夏初晴的生活都被打扰。 一个月后,上门的人终于变得很少了。 这时候已经是农历十月,天气转冷,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过年了。 一天,在宁河夜校上课前,教务到办公室里告诉夏初霁他们班今晚会来一个插班生。 夏初霁拿到插班生的资料看了看。 沈颂,十九岁,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从简单的资料上来看,这个沈颂后面估计会跟万柏、包海他们玩得比较好。 她班上的学生分成两派势力,虽然现在关系有所缓和,但大部分时候还是泾渭分明的。 临上课前,夏初霁又看了眼新插班生的资料,记住了他的名字,才拿起教案去教室。 距离上课还有三分钟,这个点学生都坐进教室等上课了,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 快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夏初霁的脚步猛然顿住。 前面那个身影让临时正安街试衣间那段记忆猛然在她脑中浮现,冰冷的刀口、阴沉的目光、冷僻的亡命之徒…… 这个人怎么会在这儿? 她第一反应是他来杀她灭口的。 可见对方眼中同样透着惊讶,她又觉得不像。 “你是那个插班生沈颂?”她眉头微微皱起,沉静的声音里带着试探。 沈颂不动声色,没有回答,而是神情中带着提防,打量着夏初霁问:“你是这个班里的学生?” 夏初霁忽然勾起唇,温婉慈爱地笑了笑,语气却不太友好:“不,我是你的老师。” 沈颂那张阴郁白皙的脸上闪过错愕。 上课铃声响起,夏初霁赶着去上课,暂时顾不上追究他为什么来这里。 她从他身边走过,说:“跟我来。” 她不知道沈颂是怎么从一个亡命之徒摇身一变进宁河夜校当学生的。但,既然是学校收来的学生,还被分到了她的班上,她作为老师,不喜欢也只能硬着头皮先教了,稍后再弄清楚他的来历和目的。 走进教室后,夏初霁把教案放在讲台上,端起一口柔和的声音说:“我们班今天来了个新同学,沈颂。” 学生们朝教室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皮肤很白的人走了进来。 他的五官既有成熟男人才有的轮廓,又有少年的精致,身上阴沉和难以接近的气质压住了自带的少年感,让在座比他大的都感觉到了一股压力。 “这个新来的长得很帅啊。”包海小声说。 万柏得意一笑:“帅吧?这是我颂哥。” 包海惊讶地问:“你们认识?他看起来顶多二十岁,你管人家叫哥?” 万柏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怎么不能叫?夏初霁二十岁,我们还管她叫老师呢。我跟颂哥半个月前认识的。” 第23章达成共识 看到万柏热情地朝沈颂招手,夏初霁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两个居然认识。 正好万柏身后的角落里有一张空桌子,她说:“你去那里坐下吧。” 来了个插班生,课还是要正常上的。讲课的时候,夏初霁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沈颂方向,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始终觉得他不是来学英语的。 果然,沈颂虽然表面上一副安静认真的样子,实际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只是假模假样。 他很敏锐,察觉到视线后看向夏初霁。不知道这种敏锐是天生的,还是后天在某种环境下练成的。 夏初霁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移开眼睛。 放学后,万柏高兴地回头对沈颂说:“颂哥,去街口吃一碗馄饨再走?顺便让我这几个同学认识认识你。” 他身旁跟着的是和几个比较要好的同学。 夏初霁从讲台前,沿着两排课桌之间的走道走过来说:“我有些情况要跟沈颂了解。” 沈颂看了看夏初霁,对万柏说:“老师找我有事,我们下次吧。” 万柏只好作罢。临走前,他对夏初霁说:“夏老师,这是我颂哥,你可别看他年纪小欺负他。” 夏初霁眉毛微挑。 欺负他? 万柏他们离开后,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显得很空旷。 沈颂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夏初霁等她开口。他那双眼睛在教室的点灯下依旧显得很阴沉,宛如乌云密布的天空,灰暗得不透一丝阳光。 “你来宁河夜校干什么?”夏初霁审视着他问。 “学习。” “你说谎。”夏初霁笃定地说。 她深刻记得他被人追踪和拿出刀抵在她后背,眼中带着杀意的样子。毫无疑问,他是个一身麻烦的人,她不想他把麻烦带到宁河夜校里来,打破这里的平静,伤害到学生和老师。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一丝表情的变化,问:“你到底来干什么?学校里有你要找的人?躲避追踪?还是——” 看到他阴郁又精致的脸上闪过细微的变化,夏初 分卷阅读27 霁了然地说:“原来是为了躲避追踪。” 沈颂皱了皱眉,眼中闪过寒光,如同一头露出獠牙的狼。 夏初霁后退半步,提醒说:“这里是学校。” “夏老师很怕我?”沈颂突然收起杀意问。 “毕竟你曾经起了杀我的念头。”夏初霁坦白承认,但也确定他既然为了躲避追踪,就不会轻易惹事。 沈颂声音清冷地警告说:“张校长都让我进来了。我劝夏老师不要多管闲事,管好自己嘴,不该说的不要说。”他狠厉的语气和长相中残留的少年感形成了非常独特的气质,危险又神秘。 夏初霁沉着声音:“我奉劝你要躲就好好躲,不要连累学校的人。” 沈颂似乎觉得她说了一句很好笑的话,不屑一笑。 在这之后,他们两个达成了某种共识。在夜校的时候,沈颂偶尔向夏初霁投去阴沉的目光,提醒着她不要乱说话,而夏初霁则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做什么坏事,牵连到学校的人。 夏初霁私下问过万柏是怎么认识沈颂的。 自从上次打了黄启进了警察局被夏初霁弄出来后,万柏就从心里接受了这位老师,有问必答。 原来,半个月前,沈颂来到留城,租了万柏家隔壁一间房子,两人成了邻居才认识的。后来经过万柏介绍,沈颂去了他打工的餐厅打工,又来了宁河夜校。 宁河夜校是面向所有人招生的,除了有男学生外,还有女学生。 新潮的思想才刚刚传过来,许多人还无法接受男女一起上课,所以宁河夜校有专门的女子班,大多都是教基础的识字。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都在传着新来了一个长相特别英俊的学生。女子班的学生们都很好奇。 一天晚上,夏初霁来教室,远远就看到她们班走廊上站了许多女学生,一边窃窃私语,一边红着脸朝教室里望着,十分热闹。 见到她来,女学生们收敛了一些。 许多人虽然知道夏初霁在这儿教书,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忍不住打量她。 夏初霁抱着教案走进教室,看向最后一排的角落。 沈颂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因为外面那么多女学生,今天大家都有些躁动。 里外的声音对他没有一点影响,他身边好像有一个无形的罩子,把喧嚣都阻挡了。他像是一匹头狼,流落到了不属于他的族群里,孤僻、冷漠、敏感。 上课铃声响了。 万柏回头拍了拍他的手臂提醒说:“颂哥,上课了。” 即使格格不入,沈颂似乎依旧起着领头的作用。 夏初霁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办法让万柏这群人管他喊“哥”的,要知道他们这群人十分不羁,最看不上狂妄的人,到现在都还觉得贺逸很装。 沈颂抬起头,睡眼惺忪。 教室外原本准备离开的女学生们里看到一丝不同寻常。 自从九月中旬警察厅厅长的寿宴后,周锦出门交际的机会变少了,一直对她怀恨在心。 “姨娘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夏初霁随口一问。 在回廊相遇,周锦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话,有些惊讶,她说话的内容让她更加惊讶。“初霁回来了呀。我能有什么心事?就是被那么上门求亲的闹得有些烦了。”她话里藏针地暗讽。 “是吗?”夏初霁勾了勾唇,从她身旁走过。 隔了一天,她去夜校上课,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叫住了万柏。 看了眼跟他走在一起的沈颂,她说:“万柏,我有话给你说。” 这明显是不想让沈颂听见。万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颂说:“颂哥,我去去就来。” 看四周无人,沈颂站在几米外应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夏初霁开口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24章还击 听完后,万柏有些诧异。 夏老师要他帮忙盯着她姨娘? 见他没有说话,夏初霁只当他是有些为难,又补充说:“要是没办法做到也不用勉强,我再找找别人。” 万柏立即摇头说:“找兄弟跟踪个人还是容易的,夏老师,这事包在我身上。” “多谢。”和万柏交代完后,夏初霁朝沈颂方向看了一眼才离开。 沈颂独自站在夜幕之下,身后的漆黑一片、只剩下一个轮廓的远景是熄灯后的宁河夜校。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清冷又孤僻。 过了几天,万柏就有了结果。 夜校放学后,他留下来把消息告诉了夏初霁。 “夏老师,你那位姨娘接触过的唯一可疑的人叫马鸣,是个比较有名的地痞流氓。” 夏初霁听完后微微皱眉。 联系起周锦之前奇怪的样子,她不禁想周锦是不是要害自己。 她心中沉了沉说:“你帮我继续盯住马鸣,看看他要做什么。” 万柏见夏初霁有些凝重的脸色,心中疑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却又没有问出口,只是点头。 夏初霁看了眼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趴着睡觉的沈颂,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大洋,对万柏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些回去。这些钱给你,你帮我了不少忙。” 万柏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夏老师,你把我从局子里弄出来我还没感谢你呢,这点小事怎么好要你的钱。” “收着吧,就算你不用花钱,你找朋友帮忙总得欠别人的人情。”夏初霁把大洋放在了旁边的课桌上,余光看了眼还在睡的沈颂,抿了抿唇。 他好像上课上得很累一样,一放学就趴了下去。 她上课有那么让人昏昏欲睡吗? 万柏拿起桌上的大洋,看着夏初霁的背影欲言又止。 随即,他转身走向教室最后一排,拍了拍沈颂说:“颂哥,醒醒,回家了。” 沈颂慢悠悠抬头,伸了个懒腰。 看见万柏递给他一把大洋,他问:“干什么?” 万柏说:“夏老师给的,说是要我用来感谢帮忙的朋友。”帮忙的一共也就颂哥一个。 沈颂没有接,站起来说:“走吧。” 另一边,夏初霁刚出宁河夜校没多久,就看到了几个举止怪异的人。 分卷阅读28 那几个人始终在她附近,她走得快,他们也走得快,她放慢脚步,那几个人也跟着放慢脚步。 从宁河夜校回夏家走路二十分钟,一路还算繁华,唯独只有中间一小段是条临近主街的小路,人有些少。 眼看到了那条小路的路口,夏初霁停下脚步回过头问:“你们谁是马鸣?”她猜到周锦要对她不利,却没想到是今晚。 跟着她的几人愣了愣。 其中为首的一个站了出来说:“没想到夏小姐认识我。”他的目光不住地在夏初霁身上来回扫荡。 夏初霁皱了皱眉:“周锦给了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抱歉了夏小姐。”马鸣摸着下巴走来,“那些钱算什么?等今晚过去后,明天我就去夏家提亲,到时候你那些嫁妆都是我的。” 原来这就是周锦的打算。 到时候所有人只当马鸣这个地痞是觊觎她的嫁妆才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没人会想到周锦身上。 夏初霁慢慢朝主街那一侧退,警惕地看着他们,提醒说:“周锦一个姨娘的话你们也相信?夏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就算你们今天得逞了,也会丢掉性命。”这样的情况下,她抬着下巴,脊背挺得笔直,眼中带着冷意,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不可侵犯的样子。 马鸣他们一共四个人,要是没人路过,她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大概也真的是她运气不好,旁边一段平时晚上还算繁华的街今天竟然没有人。 马鸣看到夏初霁后已经是色心大起,根本听不进去别的,搓着手朝她靠近说:“也不知道这当过王妃的女人睡起来跟别的女人有没有什么不一样,不过看着应该特别嫩。” 夏初霁以前没听过这样的污言秽语,心中反感至极。眼看着他手要伸过来了,她顾不上其他,只能跑。 “夏小姐怎么还跑呢?” 身后传来四人的哄笑声。 下一秒,哄笑声变成了惨叫。 夏初霁停下脚步回头,只见马鸣被同伴从地上扶起,站在他们对面的是万柏和沈颂。 万柏跑过来问:“夏老师,你没事吧?” 夏初霁摇了摇头,心中松了口气。 “哪来的毛头小子?不要命了?” 听到马鸣说这句话,夏初霁的心又提了起来,看向跟他们对峙的沈颂。 “就你们两个人?”她问。 万柏说:“是啊。” 马鸣几个互相看了一眼,从地上捡起木棒说:“给我上!” 一看要打架了,万柏说:“夏老师,我先去帮颂哥打架了。” 见他们退到了小巷子里,夏初霁跟了过去。 看不得暴力场面的她见到又是棍子又是拳头的,心中一跳,有些不适,想移开眼睛。 余光看见一抹寒光,她心中顿时紧张,别的也顾不上了,大声提醒说:“沈颂!小心后面,他们有刀!” 沈颂回头,一脚把人踢翻。 跟他相比,万柏打架根本毫无章法,就是抱着肉搏,吃亏的时候还要沈颂出手帮忙。 第一次看打架,还是这么近的距离,夏初霁心惊肉跳,又不敢移开眼睛。 好在马鸣他们四人很快就被打趴下了。 沈颂走向他们,脚尖停留在距离马鸣眼前两掌的地面上,精致的脸上还残留着打架后留下的狠意,那双眼睛里的阴沉更是让人遍体生寒。 马鸣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跟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上的,他们的平日里小偷小摸,欺软怕硬,而人家是刀口上过来的,很可能是杀过人的。 “我们错了,饶了我们吧,爷爷!” “只要放了我们,以后您就是我们爷爷!” 此时,他们已经完全忽视了沈颂只有十九岁,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少年感,吓得不断求饶。 沈颂一句话都没说,看向夏初霁。 他投来的目光让夏初霁心头一跳,就跟看见刀子的感觉一样。 “夏老师,没想到你姨娘居然找马鸣来害你,要不是我跟颂哥出学校后发现异常一路跟着你,你恐怕——”万柏顿了顿,感慨地说,“大户人家水真深。” 听到这句话,沈颂不屑地笑了笑。 万柏又问:“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夏初霁已经恢复往日里沉静的样子,一派世家小姐的高贵。她看了眼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马鸣四人,抿了抿唇,脸上一片冰霜。 接下来?接下来当然是还击了。 周锦既然敢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就不要怪她全部还给夏初晴。 第25章啰嗦 “今晚发生的事情你们不能告诉周锦。”夏初霁声音沉静,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马鸣四人立即点头。 夏初霁觉得就这么轻易饶过他们四人实在太便宜了,又对万柏说:“一会儿你们帮我把他们四个送到警察厅去,就说他们偷东西。” 警局? 马鸣四人偷偷互相交换了一下神色,都觉得去警局总比落在眼前这个狠厉的少年手里好。 警局他们又不是没去过,他们熟啊。 “我们自己去!我们这就自己去自首。”马鸣说。 夏初霁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又要耍什么花样。 一直没说话的沈颂抬脚踩上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的马鸣的肩膀,让他又摔了下去,然后声音里带着警告说:“不要耍什么花样,除非不要让我找到你们。” 随后,他抬起脚。 马鸣四人爬起来直奔警察厅。 他们离开后,小巷重归平静。 夏初霁正准备跟万柏交代什么,不经意间看到沈颂的侧脸上有一道血口子。 他是因为帮自己才受伤的,她虽然不喜欢他、一直防着他,但是此时也很感激他。他的肤色本来就很白,再加上心中的愧疚,这道血口子在她眼中变得触目惊心。 “你受伤了?”她皱着眉问。 沈颂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感觉到一丝轻微的疼痛。他不在意地用大拇指抹了一下伤口,什么都没说,动作像是一只头狼在自己舔伤口。 万柏关心地问:“颂哥,你没事吧?”他颂哥这张脸这么漂亮,破相了可不好。 “能有什么事?”沈颂不耐烦地问。 夏初霁本想再说什么,可见他的态度,就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话锋一转说:“今晚谢谢你们。” 万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说:“夏老师,要谢就谢颂哥吧。架是他打的,之前跟着你姨娘的也是他。” 夏初霁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忘记叮嘱一句“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万柏转眼就告诉了沈颂。亏她好几次还特意避开他跟万柏商讨这件事。 她沉默了一下,打算不再纠结这件事了。 这次阴差阳错,她竟然 分卷阅读29 欠了之前差点要杀自己的人一个人情。 就当是两相抵消,以后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看吧。 “夏老师,你姨娘可真坏,接下来你要做什么,我们可以帮你。”相处下来,万柏觉得他夏老师虽然是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但也不是愿意吃闷亏的那种。 夏初霁看了沈颂一眼。既然他全程都参与了,也就没什么好避开他的了。 她抿了抿唇,说:“明天我要你——们帮我个忙。” 听着她一脸娴静、语气平静地说完计划后,万柏惊讶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就连沈颂都看了她一眼。 “夏老师,放心吧。这种事情我们亲自做,肯定不会让人发现的。”万柏保证说。 夏初霁很感想报复我!” 夏初霁合起教案,端坐在书桌前,坐姿端庄得体:“既然姨娘承认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你打算让马鸣对我做什么,夏初晴就会遭遇什么。” 周锦的身体僵住,脸色顿时惨白。因为恨极了,她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这么恶毒!我要去告诉你父亲!” 恶毒吗? 夏初霁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温婉的样子,神色里没有一丝畏惧,语气温柔:“即使揭发我,姨娘手里没有证据,有人会相信吗?” 怕是别人打死都不信夏初霁这样平时温声细语、低眉顺眼的人会跟地痞勾结绑架夏初霁的。 “我会让大家相信的。” “是吗?”夏初霁的目光落在周锦微微后退半步的脚上,温婉地说出她心中所想,“可是我发现姨娘心里没什么底气。” 随即,她站了起来,双手撑在书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隔着一张桌子看着周锦,如水的目光里浮现冷意:“马鸣可在我手里。姨娘有时间来我,不如去找夏初晴,兴许……还不算迟。” 第一次直面夏初霁,周锦惨败而走。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被她算计得摔断腿的夏初霁竟然变得这么可怕了。 夏初晴失踪的这一晚,夏家整夜灯火通明。 警察厅的人几乎把整个留城都到翻遍了,也没有找人。 留城虽不如平城大,但是要找个人,也很难。 这一夜夏家唯一能够安睡的只有夏初霁。 第二天,她起床后没多久,就听说夏初晴被找到了。 夏初晴是坐着警察厅的车回来了。在外过了一夜的她似乎被吓得不轻,脸上毫无血色,头发散乱,身上沙田女高的校服都沾着泥,十分狼狈。 一到家,她就忍不住扑进周锦怀里,放声大哭。 周锦抱着她问:“ 分卷阅读30 初晴,你怎么样?有没有被……” 老太太用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面,没好气地说:“这一个两个的,就没一个省心的。夏家的名声早晚被你们毁了!” 夏显也是一脸严肃。 “父亲,母亲,祖母,我没有,我没有被……”夏初晴抬起头,泣不成声地说,“他们只是绑了我一夜,别的什么都没做。” 周锦松了一口气,又愤恨地问:“你记不记得绑你的人是什么样子?” “他们蒙着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到。”夏初晴看向夏显,语气里带着恨意,“父亲!一定要抓住绑我的人!我要杀了他们——” 老太太冷着声音打断她,神情中带着一丝厌恶说:“要不是你自己不小心,怎么会有这么多事?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被人绑了,还在外过了一夜,清不清白还重要吗?夏家又要被人指指点点了!” 夏初晴现在戾气太重,跟往日里的娇憨一点都不像,夏显皱了皱眉说:“你先回去吧。” 安静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的夏初晴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就像是她上辈子离婚回来的情景。 她做不出来周锦那样的事,只是让万柏和沈颂把夏初晴绑了一夜。她特意嘱咐他们在夏初晴上学的路上绑她,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这次,夏初晴虽然没受到实质的伤害,但是,学校里的同学会议论她,世家贵族的人会看不起她,她甚至会成为普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遭遇被人拿出来津津乐道,日后的流言蜚语,也够她受的了。 她要让她们感受一下她所一直承受的。 晚上,夏初霁照常去宁河夜校上课。 课堂上,见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神游天外的沈颂侧脸上那一道伤口,想到这次他帮了自己、出了不少力,她决定摒弃前嫌,拉他一把。 于是,她点了沈颂回答问题。 沈颂虽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但是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 他看向夏初霁,眼中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阴郁。 “我不知道。”他坦然的回答里透着无所谓。 夏初霁也不生气。他不会,她可以慢慢教。西洋的东西越来越流行,学会英文也是多一种谋生的手段。他还小,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刀口上舔血、当亡命之徒。 她耐心地把答案告诉他,让他跟着自己重复。 沈颂只是目光阴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夏初霁知道学英文开口是最难的,十分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 其他同学都在看着。 沈颂像是架不住夏初霁这么啰嗦,终于敷衍地开口。 夏初霁满意地笑了笑。虽然发音有一点儿不标准,但是这是个好的开始。 下课放学后,夏初霁叫住万柏和沈颂说:“谢谢你们。” 万柏笑着说:“夏老师客气了。” “沈颂,下节课开始,你搬到讲台边吧。” 一直没有表情的沈颂挑眉看了看她,眼中带着警告。 夏初霁被看得身上冒气一股寒意。 万柏看情况有些不对,隔开两人,对夏初霁说:“夏老师,你就别为难颂哥了。颂哥人很好的。” 回头见沈颂走了,他立即追上。 站在原地看他们离开的夏初霁张了张口。 为难?她是为他好啊。 接下来一天是周六。 夏初晴发生了这样的事,夏初云特意来看她。 “学校里怎么样了?”夏初晴本来就没受伤,休息了一天后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夏初云犹豫了一下,只是挑了一些情况,委婉地说:“大家都知道了。同学和老师……都挺担心你的。” 实际上除了担心外,还有许多不好听的传言。 第27章仅仅是开始 夏初晴像是从夏初云的神情中猜到了学校里是什么情况,突然把桌上的杯子挥到了地上:“都是夏初霁那个贱人!” 杯子落地发出的声音把夏初云吓了一跳。她觉得此时的夏初晴看上去有些吓人,一点都不像个淑女。 “跟她有什么关系?”她问。 夏初晴咬牙切齿地说:“是她!是她让人绑的我!” 夏初云虽然也讨厌夏初霁,可是想想她那副样子,觉得不可能。她下意识说:“她让人绑你干什么?怎么会是她?” 夏初晴被触怒,声音变得尖锐:“怎么不是!夏初云!你要是站在她那边以后我们就绝交。” 夏初云看她在气头上,不再说话。 离开的时候,她在回廊里遇到了夏初霁。 夏初霁今天没有课,穿了一身旧式袄裙,从回廊一头走过来的样子温婉又古典,跟夏家的老宅十分相称。 早就不穿旧式袄裙的夏初云忽然觉得旧式袄裙也挺好看的。 “来看初晴的?”夏初霁问。 夏初云点了点头,不想与她多说话。 “她好些了吗?” “还行。” 夏初云不禁想起夏初晴。两相对比,她更觉得夏初晴是太讨厌夏初霁了才瞎说的。 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偏向夏初霁,她心中警铃大作,匆匆离开。 夏初云走后,夏初霁径直走向了夏初晴的住处。 “你来干什么?”刚刚发完脾气的夏初晴看到她,脸色顿时更差了。 夏初霁不受影响,声音柔和地说:“来看看你怎么样了。” 这句话在旁边的丫环看来不过是大小姐来看看二小姐,可在夏初晴耳朵里,就变成了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她走上来扬起手就要打她巴掌。 夏初霁比夏初晴要高一些,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微微靠近,面上依旧一片平和温婉,眼底透着凉意,小声警告说:“夏初晴,我劝你和你娘和你哥哥安分一些。我能让人绑你一次,就能绑第二次。下一次你就不会像这次一样幸运了。” 夏初晴身体一僵。 “还记得你们母女害我摔断腿,瘸了好几年的事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问我难不成还能让你赔我一条腿吗?我确实是这样想的。”说完,夏初霁放开她,转身离开。 这才仅仅是开始。 夏初晴气极了,在她身后大喊:“夏初霁!你这个离过婚、被男人遗弃的破鞋!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不远处看着的丫环原先只看见二小姐伸手要打大小姐,被大小姐制止了,并不能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是这一句,夏初晴是喊出来的,大家都听到了。 骂得实在有些难听的。 夏初霁因为这个称呼不悦地皱了皱眉,但也仅仅只是皱眉而已,并没有被激怒。她脚下顿住,回头微微一笑:“妹妹应该去外面听听都在传你发生了什么。” 分卷阅读31 终有一天,她会靠自己洗掉头上的称号,让别人提起她的时候想到的不再是“被离婚”、“谢熙”、“小王妃”这样的词。 周日晚上,夏初霁去宁河夜校上课,一进教室,发现沈颂依旧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趴着睡觉,像是丝毫没有把她上节课结束后让他搬到讲台边的话听进去。 大约是她的视线停留得太久,他察觉到了,慢慢抬起头。 他给人一种十分敏锐的感觉,平时除了跟万柏和包海还不错之外,不怎么跟别人说话。孤僻、阴沉、警觉,很像一只生活在危机之中的头狼。 “颂哥,夏老师让你搬去讲台边,你去不去啊?”万柏回头问。 沈颂移开视线,回答说:“不去。” 万柏想想,觉得沈颂不愿意搬过去是正常的,搬到老师旁边去坐着、时刻受到关照,多丢人啊。换他,他也不去。 站在讲台前的夏初霁也没有勉强。 即使他坐得远,她也会关照他的。 夏初晴被绑架这件事,警察厅一直在查,但查了几天后一点线索都没有,只能不了了之。 绑匪既没有勒索要钱,也没有伤人,只是把人绑了一晚上。这件事很蹊跷,说出去根本就没有人相信。 绑匪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既然没有要钱,那很可能就是夏家二小姐的清白没了,只是夏家不愿意说。 在家里休养了几天后,周一,夏初晴去沙田女高上学,结果中午就因为架不住流言蜚语,哭着回来了。她在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动静惊动了老太太。 夏初霁在,闲来无事,也去看了热闹。 夏初晴房里院子里一片混乱,只见老太太满脸嫌弃地说:“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夏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母亲,初晴只是太伤心了。”周锦安抚着夏初晴,解释说。 “伤心?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己不安分守己,还要出去丢人现眼,现在伤心?”老太太教训人的时候倒是中气十足,“都是你这个做娘的没教好!姨娘就是姨娘。” 被老太太当着下人的面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周锦有些难堪。 夏初霁在旁边看了一场好戏。夏初晴现在经历的,都是她曾经经历过的,却还不及她上辈子遭遇的一半。 眼看着老太太目光扫到自己,接下来又要教训自己了,她温婉地说:“祖母不要气坏了身子,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之后,夏初晴哭闹着说没脸去学校了,夏显近日也被她的事情闹得心烦,没有勉强,只是叮嘱她安分在家、不要出门,反正还有一段时间学校就要放寒假了。 随着天转冷,一眨眼就进了腊月,眼看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每年年底,南方三城的学部都会召集各个学校在临城开总结会议。 今年,张校长让夏初霁跟刘老师一起去临城,并让她代表宁河夜校发言。 面对张校长的信任和赏识,夏初霁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正好那时候已经放假,在临城开完会后,她可以去陪她外祖父、外祖母住一阵。 对此,夏显也没有什么意见。 腊月十八,平城、临城和留城各个学校的代表聚集临城,召开学部年底会议。 开会的地方是在临城大学里的会议室。会议持续一整天,上午是出席会议的三城学部副部长们发言,下午是各个学校做总结汇报。 来了这里,夏初霁才知道,原来老师们根据任教的学校也能分成三六九等。宁河是个夜校,自然是排在最末位的,发言次序也在最后。 察觉到坐在面对的两位四五十岁的老师朝自己投来不满和轻蔑的目光,夏初霁觉得很奇怪。 刘老师小声告诉她说:“这两位是平城大学的老教授,很有名望。那位……金清曼就是他们的得意门生。” 夏初霁心中了然。 怪不得,原来是因为金清曼。 汇报总结都有些枯燥,整个会议室里沉沉的。直到汇报进行了一大半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伴随着军靴踩在地上发出的有力声响,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精神了。 看着平城学部副部长站起来,整个会议室的人都跟着站起来了。 “大公子怎么来了?” “学部开会,我当然要来看看。”苏承律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目光扫过整个会议室,在角落里一个纤细的身影处停了停。 他的目光侵略性太强,总像是实质存在的一样。夏初霁心头一跳,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不动,也不去看他。 看到那抹身影晃了一下,苏承律漆黑的眼底闪过笑意,开口说:“继续吧。” 见三位学部副部长把最中间的位置让出来,他摘下头上的军帽,拉开椅子坐下,似乎是嫌桌子下的空间太小,一双军裤包裹着的长腿无处安放。 他每发出一点声音,都让人胆战心惊。 在一群文人学者里,他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强大的气场能笼罩所有人。 夏初霁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对面两位平城大学的老教授以及其他人,发现大家身上带着形形色色的逃离反应,或身体前倾,或双手放在膝盖上,还有的短短时间已经看了几次会议室的门。 从夏显提起苏承律就一脸不屑的样子可以窥见,这些文人对他这样的公子哥是十分不屑的,但是又忌惮他的行事作风,怕被他抓起来蹲大牢,所以敢怒不敢言。 而她自己也…… 会议桌下,她悄悄调转不自觉偏向门口的脚尖方向,不去关注那道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端正坐好。 第28章我亲自去 苏承律的出现让许多人感觉到了不自在,接下来的汇报发言都是磕磕巴巴的。 三位学部副部长的脸色变得有些差。三城学部汇报弄成这样,他们战战兢兢地看向苏承律。 只见大公子苏承律坐姿懒散,一副公子哥的做派,脸上始终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丝毫没有生气和不满。 也是,自他掌管南方三城以来,对学部一直是最不上心的,今年也只是心血来潮,来走个过场。 终于到宁河夜校了。 因为夏初霁的祖父不仅是重臣,而且在学界名望很高,父亲又是留城学部常务次长,三位副部长对她很客气:“夏老师,开始吧。” 会议室里所有人看向她。 夏初霁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汇集在一起都不如苏承律的目光有压迫感。 只盼他一会儿不要当众为难自己。 心中虽然因为苏承律的出现有些不安,夏初霁表面上确实一片沉静。她温婉一笑,低头看了眼事先准备好的稿子,随后抬起头。 她的声音温和却不绵软 分卷阅读32 ,语气既不抑扬顿挫,也不是死气沉沉,每个字都很清晰,让人听着很舒服。 没有人打断、没有发生意外情况,她的发言很顺利。 只是结束后,坐在她对面的一位平城大学的老教授问:“不知夏老师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在场的几十个老师里,女老师只有五个,二十岁的夏初霁又是里面最年轻、资历最浅的。 许多人都当她销声匿迹的四年里是躲了起来,并不知道她去了不列颠,所以谢熙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才会那么惊讶。回来后,她除了去了次梵桥圈的聚会外,也很少跟人提及。 “梵桥大学,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她的语气不卑不亢。 在场许多人露出惊讶的表情。要知道,从梵桥这样的学校留学回来,是可以去大学任教的。 这时,苏承律忽然伸了伸腿,军裤摩擦的动静以及军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让大家的心跳了一下,不由噤声。 “大公子有什么要说?”临城学部副部长问。 “嗯?”苏承律睁开眼看向夏初霁,笑了笑说:“很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刚刚是……睡着了。 许多人心生不满。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她特意准备的汇报竟然听得人昏昏欲睡? 好几个人察觉到了大公子频繁看向夏初霁的目光,又见夏初霁五官精致明艳、气质温柔端庄,是个十足的美人,一时都在揣测这声“很好”说的是汇报还是人。 会议结束已是傍晚。 自从苏承律出现,夏初霁的右眼皮就直跳。结束后,她担心被苏承律找麻烦,跟刘老师说了一声后就匆匆离开,直到在临城大学的校门口坐上她舅舅林嘉昌派来接她的车,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苏承律站在楼廊里,饶有兴致地看着那抹仓皇的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副官上前问:“大公子,您要不要休息休息?” 临近年底,事务很多,他们整日在三城之间奔波,已经连轴转了好些天了。 他们大公子是个干实事的人,最不爱听那些汇报和官腔,才巡视过城防回来,终于有时间休息了,却要来这里,副官很不理解。 苏承律没好气地说:“学部那帮人天天打电话给老头子告状,说我不重视。我倒是想休息,能吗?不过刚刚开会我倒是眯了一会儿。” 在那个温柔舒缓的声音里,他睡得格外的好,虽然只有几分钟。 随即,他问副官:“今晚还有什么事?” “今晚还要替大人去拜访一下旧部。” 苏承律像是十分不喜欢这样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去。他揉了揉眉心,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态说:“时候差不多了,走吧。晚上让人去警察厅问问那个奸细审得怎么样了,我明早过去看看。” “是。” 第二天一大早,苏承律带着副官去了临城警察厅。 即使是大早上,警察厅的监狱里依旧透着一股阴森,最深处传来的一下一下的声音像是鞭子抽打在人身上发出的,让人不寒而栗。 径直走到最深处,苏承律看了眼被绑在刑架上的人,皱了皱眉问:“怎么样了?” 这个混在军队里的奸细是临城警察厅督察处的赵处长亲自审问的。 “大公子,这人骨头很硬,就是不开口。” 苏承律问:“刑都上过了吗?” 负责刑讯的狱警恭敬地回答说:“回大公子,能上的刑都上过了,再这样下去就要没气了。” “不怕被折磨也不怕死?”这样的人确实有些难办。 苏承律慢悠悠地在刑架前走着,步子懒散,硬是走出了纨绔公子逛大街的感觉。 “大公子,我倒是还有个办法。”赵处长说,“我夫人的一个校友学过心理学,那时候梵桥聚会上有人混上船意图刺杀欧美司司长夫人,就是她找到人的。她近日刚好在临城,或许可以请她来问一问。” 苏承律来了兴趣,回身问:“还有这样的人?” 赵处长说:“这人大公子应该听过,就是原先安平王的那位王妃,夏老先生的孙女。” “她?”苏承律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眼中闪过兴味,“我竟然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本事。” 赵处长说:“我去请她来?” “不,我亲自去。” 另一边,林家老宅子里。 夏初霁一大早起来后,先是去看了看林老太爷,然后又跟林老太太一起吃了早饭,陪她讲了会儿话。 大约十点的时候,有小厮跑过来说:“老太太,苏大公子来了。” 林老太太惊讶地问:“大公子怎么来了?” 夏初霁心头一跳,觉得苏承律八成是来找自己的。 她站起身说:“外祖母,我去看看。” 夏初霁一进厅堂,就看见苏承律高大挺拔的背影。那身军装跟老宅子厅堂的厚重感十分相符。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苏承律勾着唇转身,轮廓英挺的脸从背光的阴影之中迎向外面的天光,明暗交替的一瞬间,那抹笑惊心动魄。“夏小姐,别来无恙?” 夏初霁惊讶于他突然改了称呼,可从他扬起的唇角可以看出,他这句“夏小姐”叫得并不真心。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她警惕地问:“不知大公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夏小姐似乎很怕我?”苏承律笑着走近,在夏初霁想要后退的时候停下脚步,距离把握得刚刚好,“夏小姐不用怕。我今天来,是想请夏小姐跟我去警察厅走一趟,帮个忙。” 虽然忌惮他的行事作风、怕他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现在是他有求于自己。夏初霁挺直了脊背,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语气温婉地说:“抱歉大公子,我不去。” 第29章受惊 不去? 苏承律挑高了眉毛。 明明刚刚见到自己的时候,她眼中还带着畏惧,听说自己需要帮忙,竟然很快变脸,还端起了架子。 还真是……“进退有度”。 听到苏承律盯着自己轻笑了一声,仿佛慵懒的狮子正看着猎物,夏初霁脚下还是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他所散发出的侵略气息太浓了。 “信不信我把你绑过去?”苏承律松了松军服的领口,笔挺的军装顿时又松垮了下来,衬得他更像个纨绔子弟了。 夏初霁心头一跳。 信,怎么不信。 他能半夜闯进她酒店房间,相比之下,绑她只是小意思了。 可夏初霁捏准了他有求于自己,面上没有畏色:“即使大公子把我绑过去,我也不会配合的。” 时隔那么久,苏承律再次被眼前这个温婉端庄的人气得牙痒痒。他看着她那截纤细的颈项,舔了舔后槽牙, 分卷阅读33 恨不得将其咬破。 夏初霁知道苏承律这样的人被惹怒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又开口说:“不过大公子今天亲自来请我,我也不能落了大公子的面子。料想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要是帮大公子办成,希望大公子往后能不去计较四年前的事,另外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怎么样也要给自己争取个有利的局面。 苏承律眯着眼睛一笑,目光从始至终都在她身上:“什么要求?” “到时候再说。” “成交。”苏承律摸出腰间的左轮手木仓放在手里把玩,语气危险地说,“夏小姐要是让我失望了,可别怪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夏初霁抿了抿唇:“大公子这声‘夏小姐’叫得实在违心。” 苏承律轻笑。 跟林老太太说了一声后,夏初霁便跟着苏承律走了。 “夏小姐,请。”副官站在车门处,暗自打量着夏初霁。 四年前进平城那一晚,大家都当是大公子把这位给睡了,谁知第二天早上,大公子大发雷霆,黑着脸派军队去找人。谁要是问一句那晚发生了什么,就得挨揍。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这位柔弱端庄的样子,是怎么把大公子得罪狠了的,不知大公子是被这位骗了情还是骗了身。 夏初霁站在后侧车门处,看着苏承律身旁空着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才咬了咬牙上了这辆别克老爷车。 从林家老宅到警察厅要十几分钟。 夏初霁贴着车门端坐着,即便车子行过一些不平整的路面有些颠簸,她的身子也几乎不摇晃。 相比之下,跟她隔着一段距离的苏承律就懒散多了。虽然后座的很宽敞,但对于他来说似乎还有些不够,那修长的双腿只有岔开才能稍微得以舒展。 他斜斜地靠着,漆黑的眼中带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目光落在旁边都快贴到车门上的人,觉得她慌张端坐的样子十分有趣。 这十几分钟让夏初霁觉得十分难熬。 车里虽然加上司机和副官一共四个人,可封闭的空间里到处都是苏承律的气息,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他的气息包裹着一样。 而垂眼的时候,她的余光就能看到厚重的军靴,还有一截被军裤包裹着的腿。 她从来没觉得轿车里的空间竟然这么小。 到了警察厅下车后,夏初霁跟在苏承律身后前往监狱。 这是她第一次来监狱这种地方,里面的阴暗是她不曾见过的,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股潮湿和阴冷,冻得她抖了一下。 察觉到身后的人脚步顿了一下,苏承律回头揶揄地说:“夏小姐可要跟紧我。” 越往里面去,就越阴冷。 终于到了监狱的最里面。 赵处长走出来,笑着说:“夏小姐,先前欠你的人情还没有还,这一次找你帮忙又要欠一个了。” 夏初霁柔柔地叫了声:“赵处长。” 苏承律来请她去警察厅走一趟的时候,她就猜到是赵处长出主意找的她了。昨天傍晚她曾去赵处长的住处礼节性地拜访了一下,所以赵处长知道她在临城。 “人怎么样?还不肯开口?”苏承律问。 他的声音在这样昏暗阴冷、常年不见阳光的地方回荡,显得更低沉了。 赵处长点头。 “需要我做什么?”夏初霁问。 赵处长带着她来到一扇窗户前,示意她往里面看。 夏初霁本就看不得血腥和暴力的场面,毫无防备地看到里面刑架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差点吐了出来。 她匆忙移开眼睛。 赵处长解释说:“里面那个是大公子昨天在军队里抓到了奸细,我们审问了很久,用了刑,他就是不肯说是谁派来干什么的。” 苏承律看到了夏初霁吓白了脸的样子。 监狱里没有通电,点的还是煤油灯,十分昏暗。她的脸刚好迎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被照得白得通透,连那双眼睛里惊恐都照得很清晰,偏偏还要端着沉静的样子。 一个大家闺秀与监狱这样血腥、肮脏、代表罪恶与死亡的地方是十分格格不入的。可这样的地方恰恰更能将女人柔软、娇弱的特质无限放大。 这点与西洋很早开始就在流行的哥特美学有些相似。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实在漂亮,她小脸惨白的样子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 察觉到苏承律的视线毫无顾忌地在自己身上逡巡,夏初霁不自在地想躲,可这么小的地方根本无处可躲。 她只好尽量忽略他的视线,对赵处长说:“将他清洗干净,尤其是脸。然后帮他恢复意识,必要的话请个大夫。我需要你们有一个人在他意识清晰的时候跟他谈话,谈话的地方不能在这里。” 因为要问话,狱警用的都是些折磨人却又不伤及要害的手法。 夏初霁出去到赵处长的办公室等了两个多小时后,一切就准备好了。 奸细按她要求被带出了阴冷潮湿的监狱,谈话的地方改成了警察厅的询问室里。 询问室不大,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长桌子和几张椅子。 夏初霁进去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被整理过的奸细坐在桌子的一端,另一端坐着苏承律和赵处长。 看着苏承律旁边空着的椅子,她走过去坐下。 清洗过伤口、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后,这名奸细终于不像夏初霁第一眼见到时那样血肉模糊了。他看上去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倒像是军人的样子。 一个年纪不大的警员上了杯热茶给她。 从监狱里出来后,夏初霁身上就一直发凉,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双手握着杯子,她终于感觉到了些暖意。 她对端水的警员笑了笑,说:“麻烦给他也倒一杯。” 警员看向赵处长,赵处长又看向苏承律,直到苏承律点头,才又端了杯热茶放在了奸细面前。 身上只穿了件单衣的奸细像是担心他们耍什么花样,没有碰那杯热茶,而是偷偷打量着夏初霁。 这个女人出现得太不正常。 “开始吧。”苏承律把玩着那把金贵的左轮手木仓说。 这次是赵处长亲自询问。 “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你穿这么少,冷吗?” “你是哪里人?” “你父母还健在吗?家里还有别的人吗?”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了。你要是都交代了,我们兴许还能放了你,让你回去过年。” 赵处长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奸细始终一句话没说,情绪上也没有一点变化,眼中像是一潭死水,仿佛抱了视死如归的心态。 这些不相关的问题都是夏初霁让赵处长问的。 通过这些 分卷阅读34 问题,她注意着奸细表情中细微的变化,找到了他的基准线。 赵处长停下来喝了口热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问:“军队里还有你的同伙吗?” 这名奸细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赵处长准备问下个问题的时候,一个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说:“我知道你没有同伙。” 赵处长停下来看向夏初霁。 夏初霁看了眼奸细不知什么时候握上热茶杯的手,这个细节除了她没人注意到。这表明在这之前他已经松懈了。 干净的衣服、比起监狱不知道好上多少倍的询问室、冷天的一杯热茶,从艰苦的环境突然来到舒适的环境之中,人容易慢慢放松警惕。 她笃定地说:“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父母尚在。” “你怎么知道?”这时,奸细脸上闪过的惊讶和慌乱是显而易见的。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都很惊讶。 她是会读心吗? 见到这个被抓后油盐不进、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苏承律看了眼旁边端坐着的夏初霁,眼中闪过一抹光亮。 有点儿意思。 接下来,主导询问的变成了夏初霁。 她语气温婉:“听你的口音,是北方人吧?” 苏承律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郭继孝那边派来的?” 奸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夏初霁就开口替他回答了:“他说是的。” 回答的时候,她下意识看了看苏承律。 苏承律把这一眼收进了眼底,觉得此时这双眼睛亮得跟珍珠似的,很漂亮。 他换了个坐姿,手上的左轮手木仓的枪口在桌面上一下下敲击着,慢悠悠的节奏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有些挠人心,听得人十分煎熬。 伴随着这样的声音,他问:“他让你来干什么?杀人?找人?” 这名奸细已经不敢再看夏初霁的眼睛了。 但是夏初霁还是从他手指上的动作看出来了。“找人。” 已经说不上话的赵处长再次打量夏初霁。这次她所表现出来的可比在梵桥聚会上时还要厉害。 简直是神乎其神。 苏承律了然地轻笑了一声:“来找曾经在喻老身边的人的?虽然你看似什么都没说,但实际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夏初霁有些意外。这跟喻彰然老先生有什么关系? 她记得四年前苏承律进平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现在郭继孝也在找。喻老已经离世好些年了,为什么南方和北方的势力还要找他身边的人? 走神的时候,她无意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奸细。 那奸细正好也在看她。 眼袋紧绷,眼睑上扬,这是……攻击倾向。 只是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 眼看着他越过桌子朝自己过来,她惊呼出声。 紧接着,伴随椅子在地面拖动发出的尖锐声响,她腰上一紧,身体失去平衡,朝一边倒去,刚好躲过了袭击。 苏承律一脚踹翻了椅子挡住奸细,一手揽着夏初霁的腰后退,另一手拨动手木仓转轮,朝奸细腿上开了一枪。 一声枪响后,询问室归于平静。 奸细被控制起来后,苏承律收起左轮木仓,低头看向缩在自己怀里的人,笑了笑。 她的脸几乎完全埋在了他胸口,深绿色、质地很硬的军装衬得她的格外的白皙细腻。 听到笑声,夏初霁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正靠在苏承律的怀里,她原本被吓得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充血。她匆忙推开他,朝后退。 奸细恼羞成怒是她没想到的,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苏承律平日里把玩的那把左轮手木仓里居然是填有子弹的。她还以为那枪就跟旧时纨绔子弟爱玩的鼻烟壶一样,只是个摆设。 想起自己四年前曾碰过这把枪,苏承律还两次用这把枪抬起自己的下巴,她有些后怕。 还好没有走火。 苏承律饶有兴致地看着夏初霁脸上又是白又是红,明明怕得不行却还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鼻间和怀中还残留着一抹清淡的女人香,手臂搂着她腰的触感还未完全消散,让他有些意犹未尽,甚至生出一丝旖念。 虽说冬天穿得多,她的腰还是细得不像话,仿佛他一用力就要折了。 这身段真的是跟她那张明艳的脸一样,没话说。 “夏小姐受惊了。”他一开口就是公子哥的腔调。 夏初霁脸上似乎还有在苏承律军装胸口处摩擦的粗糙感,周身那强烈的男人的气息挥之不去。 她有些羞恼。 “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赵处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直到听到声音才回过神。原先知道大公子认识夏初霁的时候他就很惊讶,没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不止“认识”这么简单。 “今天又欠了夏小姐一个大人情。” 夏初霁客气地笑了笑。 差点搭上她的安危,确实是个大人情。 苏承律叫来副官吩咐说:“亲自替我送夏小姐回去。” 听到这句话,夏初霁回头,心中有些诧异。 被她这样看着,苏承律心中刚刚消散的旖念又有回来的趋势。他挑了挑眉,问:“夏小姐怎么了?” 夏初霁看向他只是因为他口中喊出来的“夏小姐”意味变了,语调听着不像是在喊“小王妃”了。 “大公子别忘了原先答应我的话。” “自然,我说话算话。” 夏初霁坐着苏承律的那辆别克老爷车回到林家老宅的时候才发现她舅舅一家都来了。 “初霁,大公子叫你去做什么?有没有为难你?”林嘉昌问。 苏承律的名声似乎在哪里都很差。 原来她舅舅一家是被担心她的外祖母叫过来的。夏初霁心中很暖,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先前梵桥聚会上我认识了赵处长,这次是赵处长让我去帮了个忙。” “没想到初霁你竟然认识警察厅的赵处长。”舅妈钱雯很惊讶。 “赵处长欠我两个人情,以后舅舅要是遇上什么难事,可以去找他。” 宁秋容亲切地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哪有什么事需要用到你的人情!你没事就好。” 林嘉昌点头说:“是啊。” 大约是因为受了惊吓,夏初霁当天晚上睡得很不好。半夜的时候,她的腿又疼了起来。 她的腿在不列颠被查尔斯治好了以后,一到冬天就格外需要保暖,受不得一点寒,不然就会疼。 那监狱实在潮湿阴冷。 腿一疼就疼到了第二天,那种疼是骨子里一阵阵地疼,一出去吹到风就更疼了,夏初霁根本出不了屋子。 林老太太听说她腿疼,让人把她房里的暖炉生得足足的。 下午的时候,有丫环进来说赵 分卷阅读35 处长来了。 赵处长是亲自来道谢的。 “昨天多亏了夏小姐,不然我怕是过不了一个好年了。大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回了平城。” 听说苏承律走了,夏初霁就舒心了。 见她脸色不太好,赵处长问:“夏小姐是不是身体不适?” 夏初霁如实说:“我的腿虽然治好了,却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凉。昨日在监狱里受了凉,现在疼得厉害。” 赵处长脸上闪过愧疚之色。监狱那样的地方确实不是她这样的娇小姐该去的。 “是我考虑不周。夏小姐帮了我两个忙,往后你外祖家在临城遇到什么事,尽管找我。” “赵处长客气了。” 赵处长离开林家老宅回去后,估算着大公子现在应该到平城了,就朝苏公馆打了个电话,如实说了去看望夏初霁的情况。 夏初霁的腿一疼就是好几天,等差不多不疼了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六,快要过年了。 腊月二十七早上离开林家前,她去看望了林老太爷。 林老太爷躺在床上,拉着她的手,十分不舍。 想到过完年就是民国十二年了,她的外祖父就是在民国十二年离世的,夏初霁鼻子发酸:“外祖父。” 在她生出要留下来过年的想法的时候,林老太爷松开了她的手,说:“过年还是该回去的。你过完年再来看我,又不是看不到的了。” 原本就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又听到老人家这样说,夏初霁眼泪差点掉下来,好不容易才忍住。 从林老太爷房里出来后,林老太太不听夏初霁的劝阻,非要送她到门口。 “我们也不留你在这儿过年,快回去吧。好好注意你的腿,不要再受凉了。” 林老太太的慈祥和顾全大局让夏初霁心中柔软不已。 她要是留在这里过年,她父亲和祖母肯定会不满。她祖母虽然不喜欢她,但是很讲究面子,会觉得她在外祖家过年传出去好像是在夏家受了委屈一样,会让人说闲话。 “外祖母,天这么冷,你和外祖父都要好好保重身体。过了年我再来看你们。” 林老太太笑着说:“好。我们有你舅舅照顾,不用你操心,快走吧。” 坐上林嘉昌安排送她回留城的车,朝城门口驶去后,夏初霁收起感伤的情绪,对司机说:“师傅,我给你加一倍的钱,送我去平城。” 说好年底要收回来的东西,总是要收回来的。 从临城去平城和去留城差不了多少里路,过年前多赚一些,司机当然是愿意的。 中午到平城后,夏初霁直接让司机把她送到了紫藤的裁缝店里。 紫藤看到她来十分欣喜:“小姐,你怎么过年前来平城了?” “我来问谢熙讨要还欠我的嫁妆。” 紫藤面露担忧地说:“他先前还上一部分嫁妆后就跟别人说都还了,后来你又刊登了声明他才不说话。安静了一段日子后,他又开始过得十分招摇。听来店里的客人说,近日他与他那位夫人一同写了首诗发表出来,受到了许多赞赏,现在很风光。你要跟他要剩下的嫁妆,恐怕有些难。” 说完,她又抱怨了一句:“真没想到皇室也会有这种没脸没皮的人。” 夏初霁见识过谢熙的无耻,当然做好了他这次会耍赖的准备。 不过她也有准备。 “不用担心。”她安慰紫藤说,“吃完午饭后我就去趟苏公馆。” “苏公馆?”紫藤惊讶得音调都变了,“那可是苏承律的宅邸!” 夏初霁好笑地看着她的样子,说:“看得出来谢熙对苏承律是有些忌惮的。苏承律刚好欠我个人情,有他出面,谢熙怕是不敢不还的。” 像是害怕,紫藤小声嘀咕说:“大公子那样的人,有谁不怕他?” 只是他怎么就能欠她家小姐一个人情? 她犹记得她家小姐刚去不列颠那几日,大公子找人的架势,像是找到了要拆吞入腹一样。 她家小姐去苏公馆不是羊入虎口吗? 候安对紫藤很好。因为夏初霁来了,紫藤想陪着她说话不想做饭,午饭就是候安做的。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各家都腌了鱼、肉,磨了豆腐,备了许多菜,所以不用去买也很丰盛。 吃完午饭后,夏初霁要去苏公馆,紫藤不放心,说什么都要跟她一起去。 夏初霁犟不过她,只好让她一起。 远远看到那片高门大院,夏初霁十分感慨。 她两辈子的转折点都是在那座气派的宅子里发生的。 再次和夏初霁来到这个地方,紫藤也十分感慨,叹了口气说:“一晃都四年了。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一整天里发生的事情。” 那天一大早,夏初霁看到了谢熙刊登在报纸上的离婚声明,随后,苏承律的军队进城占了王府,再之后,夏初霁药倒了苏承律,去了不列颠。 如今,安平王府已经改叫“苏公馆”四年了。 主人换了一拨,这座宅子从外面看起来却没什么变化,在换乱的年代里静观变迁。 苏公馆外有两个卫兵在站岗,站得笔挺。 “干什么的?” 夏初霁说:“我叫夏初霁,是来找大公子的,劳烦通报一声。” 她原本担心卫兵不去通报,还想再说几句。 谁知两个卫兵打量了她几眼,其中一个说了声“稍等”就进去通报了。 苏公馆外的卫兵都是这么好说话的吗?谁找苏承律都不多问两句就进去通报? 夏初霁不知道的是,只要是在苏承律身边超过四年的,都对她的名字如雷贯耳。 这两个卫兵跟了苏承律五年。 他们深刻地记得四年前他们大公子是怎么找人的,后来一段时间,“夏初霁”这三个字在大公子面前是不可说的,有时候就连说个“夏”字都要挨大公子教训。 卫兵来通报的时候,苏承律正在书房中处理事务。 原来偌大的安平王府被他划分成了两块,起居和办公都在这里。 副官听了卫兵的通报进来的时候,苏承律刚刚打完一个电话,松了松领口在书桌后来回走动,骂了句脏话:“学部那群人又跟老头子告状了。老头子又把我骂了一顿。” 见到副官进来,他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大公子,那位夏小姐来了,说是要见您。” 苏承律皱了皱眉:“哪位夏小姐?” “就是夏初霁夏小姐。” 苏承律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变化:“她?” 在苏公馆外等了没多久,夏初霁和紫藤就被人请进了见客的地方。这里虽然从外面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换了块牌匾,但是里面却变了不少,多了些现下流行的东西,比如西洋摇摆钟、沙发等。 没等几分钟,她就听到了厚重 分卷阅读36 有力的脚步声。 那是军靴踩在青石板地面上的声音,她下意识心头一紧。 苏承律一过来就看到了那端坐的身影。 “你腿好了?” 夏初霁站起身看向苏承律,心中惊讶。他怎么知道她的腿疼过? 不等她深究,苏承律一边迈着闲散的步子走近,一边用那惯有的公子哥的腔调问:“夏小姐怎么突然到访?” 她可是对他避之不及的。 他走到她面前几步处停下脚步,冬日里午后的太阳从他背后的门外照进来,投下的阴影落在她身上。 总觉得大公子要对她家小姐不利,旁边的紫藤很着急。 这种被笼罩的感觉让夏初霁觉得很有压迫感,不由地后退,可她背后就是椅子,退无可退,只能垂下头:“大公子还记得要答应我一件事吗?” 苏承律勾唇轻笑:“当然记得。原来夏小姐大过年的是来上门要债的。” 刚好这时候外面有一阵冷风吹进来,他想起赵处长电话里说的,她的腿不能受寒。 倒是金贵得不行。 他往旁边挪了一步,站到风口。 外面吹进来的风结结实实地被苏承律高大的身体挡住了。 夏初霁只注意到他往旁边退了一步后,那股侵略和压迫的气息终于没那么明显了,松了口气,却没有注意到其他。她的目光在从外面飘进来的枯叶上停了停,随即大概说明了要苏承律帮忙做的事。 谢熙的谢公馆是三年前买的,坐落在一片僻静却又繁华的地段,周围都是小洋楼。 马上就到除夕了,平城的街上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味道,十分热闹,就连这一片在普通人眼中不食人间烟火的平城上流人物住的小洋楼外,也可见过年的氛围。 此时,谢熙和金清曼正在书房里写春联。 书桌上铺满了红纸,十分喜气。 谢熙写得一手好字,金清曼的文采又是平城有名的,过年的春联自然要他们自己想、自己写。不仅自己家的要写,还要送给亲朋好友。 “先生、太太,那位夏小姐来了。” 金清曼因为被打扰了写春联的兴致,脸上浅浅的笑容消失。 谢熙眉头一皱:“她来干什么?我下去看看。” 夏初霁进了谢公馆看见谢熙和金清曼二人,也不与他们寒暄,直接道明来意:“谢先生,到年底了,我来要我的嫁妆。” 谢熙的态度冷硬:“你的嫁妆不是给你了吗?” 果然忘性很大。 夏初霁也不生气,温婉地笑着说:“你只还了部分,还有一部分没还。我带了我那时在《平城早报》上刊登的声明和嫁妆单子,你要看看吗?” 谢熙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心虚的表情,随后说:“该给你的都给你了,别的已经没了。” 没还的基本上是已经被花掉了的。 要也没有。 这时,金清曼开口劝诫说:“夏女士,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斤斤计较,捏着过去的事不放?” 夏初霁气笑了:“金女士到底是个才女,扭曲事实的本事可真大。” 来要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成了“斤斤计较”、“捏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剩下那些都被谢先生花掉还不上了吗?”夏初霁打量着四周,微微一笑,“没关系,就拿这座小洋楼抵吧。” 谢熙和金清曼都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面上一惊。 “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房子,是谢公馆!”谢熙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夏初霁语气不变,声音沉静地说:“谢先生欠我的嫁妆值繁华地段的三层小洋楼还不止。你这座只有二层,就算拿家具抵,还是少了不少。剩下的就算了吧,以免金女士说我斤斤计较。” “什么?要拿房子抵?”从楼上走下来的是听到动静的金清曼的父母。 谢熙立即安抚她的岳父岳母说:“没有这回事。“ 随后,他又看向夏初霁,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恨意。大过年的上门来找事,再加上留城那一巴掌,所有的愤怒汇集到了一起,他说:“夏初霁,你要是再在这里闹事,不要怪我对你一个女人不客气。” 他们一家五口,夏初霁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 谢熙找回了些自信,高傲地昂着头,冷笑说:“这里是谢公馆,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这个女人破坏了你们婚礼,现在又来闹,不能放过她!”金清曼的母亲说。 “哦?是吗?”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随后,苏承律不顾门口下人的阻拦,强势地推开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大、大公子怎么来了?”金清曼的父亲惊讶地问。 剩下四人也很惊讶。 “我听说有人欠债不还。年底了债不好要,平城是我的地界,我当然要管管。”苏承律的目光在客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夏初霁身上。 金清曼的名字他是听过的,传闻又有才华又漂亮,可是跟眼前这位比起来显得有些寡淡,而且少了优雅富贵的气质。 他刚刚在门外听了个大概。 她看似温婉、甚至有些旧式女人的低眉顺眼,但骨子里硬得狠,心也硬得狠。 大过年上门讨债,明显就是不想让谢熙一家好好过这个年。这不留情面、做事做绝的行事作风倒是跟他很像。 想起自己当年就被她表面的样子骗得裤子都没了,苏承律就恨得牙痒痒。但看她对付别人,他又觉得她一边摆着端庄温婉、一边手段厉害的样子很对自己胃口。 苏承律的话让谢熙一家脸色微变。 他明摆着就是夏初霁请来的。 谢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几次,心中冷笑原来夏初霁是攀上了苏承律才这么有底气的,顿时更加不屑,同时还有一种十分复杂的感觉。 他不要了女人居然攀上了高枝。 可是忌惮苏承律的行事作风,那些话他不敢说。 金清曼开口:“大公子误会了。夏女士的嫁妆我们肯定是要还的,只是现在手头有些紧,又临近过年没办法筹钱。不如等到年后?” 她这副知书达理、端着文人气质的样子要是让那些仰慕者看见,怕是又会出现许多赞美的文章了。 苏承律看向要债的夏初霁。 “不行。”夏初霁拒绝得很干脆,“我的嫁妆没了,就用这座小洋楼抵,现成的,你们搬出去就好。明天就是二十八了,二十八中午我来拿钥匙,之后也不耽误你们过年。” 苏承律像是站累了,大摇大摆地在沙发上坐下,两条修长的腿毫无顾忌地架到了茶几上,漫不经心地问:“听见了吗?” 谢熙隐忍的愤怒喷薄而出:“苏承律,你不要太过分!”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 分卷阅读37 话?”苏承律眯起眼睛看向他,“平城是我的地盘,发生的事都归我管。” 谢熙噤声。 见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夏初霁顿时觉得对付他这样的无耻之徒,就得苏承律这种不讲道理的纨绔子弟才行。 “明天中午你们要是不搬走,我让我手底下的兵来替你们搬。”说完,苏承律也不去看他们的表情,站起来朝夏初霁做了个“请”的手势,“夏小姐,请。” 这十分绅士的动作在他做起来,还是透着纨绔的味道。 在谢熙他们怨恨的目光下,夏初霁挺直脊背,迈着沉稳又淑女的步子离开。 在店里等了很久的紫藤见夏初霁回来,才松了口气。原先她是要陪着夏初霁去谢公馆的,可是那位大公子说车坐不下,让她回去。 “小姐,你没事吧?” 夏初霁好笑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别担心。我不在平城,等拿到谢熙的小洋楼后,还得麻烦你过完年找人去换锁。” 紫藤惊喜地问:“谢熙愿意把小洋楼抵给你了?” 夏初霁回想起在谢公馆的情景,微微勾唇:“他不愿意也得愿意。”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距离除夕还有两天,家家户户都在喜庆地准备着过年。 这日一大早,谢熙一家就在低沉的氛围中忙着搬离谢公馆。 第3o章躁得很 谢熙一家是注定没办法好好过这个年的。 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时候要重新找个房子很难,只能先搬回金清曼原来的家里。环境跟小洋楼是没办法比的。 有这个二层的小洋楼,剩下的开销不算大,谢熙原本过得还算富足。现在让他再拿出钱买个小洋楼,他是怎么也拿不出来的。 “那些都是我的书!轻一些!”他一边十分文人气地指挥着雇来搬家的人,一边看向停在一旁的黑色轿车。 轿车外站了两个身姿挺拔高大的军人,目光如鹰隼般看着他们搬家。这两个兵是苏承律派来“帮忙”的。 而车里…… 谢熙隔着车窗玻璃看着那个端坐着的女人,愤恨不已。 夏初霁察觉到谢熙的目光,转头看向他,眼中平静,毫无波澜。 他已经安逸、风光了四年了,该结束了。 搬完家后,谢熙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谢公馆,心不甘、情不愿地把钥匙交了出来。 谢熙一家走后,其中一个兵问:“夏小姐,接下来去哪?” 今天苏承律有事务要处理,抽不开身,派了身边两个手下过来。 这两个兵看上去年纪都不大,但到底是军队出来的,坐着和站着的时候都很挺拔,一身正气的样子看上去比苏承律讨喜多了。也不知道他这么不着调的纨绔子弟是怎么带出这么端正的手下的。 夏初霁对他们很客气:“麻烦送我回旗袍店吧。” 回到旗袍店,夏初霁把钥匙交给紫藤保管,吃完午饭后便匆匆回留城了。 另一边,苏公馆内。 苏承律在书房中处理了一上午的公务和文件,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出来透口气。 他站在书房外的走廊下,舒展了一下身体。 寒冬腊月,他穿的很少,一件军大衣是敞着的,里面一件灰绿色的军装衬衫。厚重严肃的军装掩不住他骨子里公子哥的腔调,但是因为他身材高大,无论是手臂、腿还是其他地方的线条都彰显着力量,这身军装又很适合他。照进院子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描摹着他五官的轮廓,他的短发在额前留下了有层次的阴影。 刚好这时候派去陪夏初霁拿钥匙的两个兵回来复命了,他问:“怎么样?”低沉的语调懒洋洋的。 “很顺利,夏小姐已经拿到钥匙了。” 苏承律点了点头:“她人呢?现在回旗袍店了?” “夏小姐说吃完午饭就要回留城了,这时候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还真是快,每回都是这么来去匆匆,生怕别人知道一样。 苏承律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空空的,又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 躁得很。 夏初霁回到夏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夏显听说她回来后,把她叫过去,似是对她这么晚回来有些不满,问:“怎么二十八才回来?” “外祖父的身体不好,我有些担心,就多留了两天。” 这次要房子的事情没有登报弄得轰轰烈烈,大约是不会传到留城的,夏初霁也不打算说,免得她父亲又觉得她不安分守己了。 这个理由还算合情合理,夏显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大年三十晚上,夏初霁的二叔一家来吃年夜饭。 除此之外,顾丘也来了。 顾丘的父母早就不在了。他成年之后就变得十分独立,跟苛待他的二叔一家断了来往。夏显看他一个人孤单,每年都要他来夏家过年。 两家人加上顾丘和老太太,一共十个人,刚好一桌。 吃完饭后,夏显和夏煜各自去汇朋友了,朱敏跟别的太太约了搓麻将,周锦说要凑热闹也跟了过去。 年轻一辈也各自去玩了。 顾丘留下来跟夏初霁烤着火聊了会儿天。 今夜虽说是除夕,但是他们两人兴致都不高。 顾丘是一个人清冷惯了,虽然夏显对他很好,但夏家却始终不是他的家。 而夏初霁,已经许久没有过过一个好年了。这辈子前四年过年的时候,她都在不列颠。不列颠不过春节,只有几个留学生会聚在一起吃顿饺子,年味不是很重。而上辈子,自从被离婚回到家后,她几乎很少出自己的院子,再浓重的年味也到不了她的院子中。 见夏初霁安静得有些淡漠的样子,顾丘很心疼,问:“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打算?” 新的一年,夏初霁确实有自己的打算。 她把自己年前悄悄去了趟平城,把谢熙的小洋楼拿来抵偿嫁妆的事告诉了他,然后说:“我想离开留城。”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彻底让大家认清谢熙的真面目,让他不再风光,要查出上辈子她父亲突然死在北方的原因。 她还要把自己在梵桥所学的施展出来。虽然她现在是宁河夜校的老师了,但是,还不够。 留在留城她父亲眼皮子底下,到底有些束手束脚。 顾丘眼中流露出惊讶:“比起四年前,现在离婚已经不是稀奇的事情了。你这样整日在深宅中,偶尔去夜校教书,确实埋没了你” 随即,他又担忧地补充说:“只怕义父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夏显是个传统又严肃的人。在传统的思想里,离婚的女人就不应该到处张扬、抛头露面。 夏初霁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着急,说: 分卷阅读38 “等有合适的机会吧。” 又聊了一会儿,顾丘就要回去了。 夏初霁送他到大门口的时候,遇到了同样送夏初云出门的夏初晴。 “初晴,过年后你还去学校吗?”夏初云问。 夏初晴被绑走的事情现在外面已经很少有人提了。 但是这不代表见到她本人的时候别人不会想起。 夏初晴现在对出门有些抗拒,更不要说去学校了。“不想去了。我想在家看看书,然后想出去留学。我娘年后就会找个机会跟父亲说。” “你要去留学?”夏初云有些惊讶地问。 “夏初霁那样离过婚的人都能去不列颠留学,我为什么不能去?”夏初晴话音刚刚落下,就看到夏初霁和顾丘走了出来。 她冷哼了一声,眼中带着憎恨和厌恶。 夏初云倒是觉得有种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的感觉,有些尴尬。她看了看夏初霁,又看了看顾丘,对夏初晴说:“我先走了。” 送走顾丘后,夏初霁回到自己的院子抱着暖炉回想起刚刚听到的谈话。 上辈子夏初晴也去留学了,却不是这个时候。 以夏初晴现在的情况来说,留学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去国外读几年书,镀层金回来后,记得原来事情的人就少了。 她们想走跟她一样的路子。 但是她不会让她们母女顺心的。 除夕一过,就是民国十二年了。 年初三这天中午,顾丘请夏初霁出来吃饭。 洋人不过春节,所以过年期间西方人开的餐厅都没有停业,连带着留城本地的餐馆怕科院没了,也照常开张了。 他们去了一家西餐厅。 坐下来后没多久,夏初霁看见了一个熟人——沈颂。 他穿着餐厅服务生的衣服。黑色的西装裤,白色的衬衫,衬得他很挺拔,五官清晰精致,可是那双眼睛里依旧带着阴沉。在众多服务生中,他是最特别的,因为他身上的气质一点都不像。 夏初霁甚至觉得他把餐厅这身廉价的工作服穿出了清贵的感觉。 敏锐地察觉到目光,沈颂朝这边看来。 顾丘不知道沈颂和夏初霁是认识的,见到有服务生看向这里,就招了招手要点餐。 随后,沈颂就拿着菜单过来了。 “新年快乐。”夏初霁朝他笑了笑说。 沈颂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顾丘那双温润的眼睛里闪过惊讶,问:“你们认识?” “他是我在夜校的学生。”简单地介绍完后,夏初霁又对沈颂说,“没想到你在这家餐厅工作。万柏呢?他今天没上班?” 像是架不住她这样轻声细语又没完没了的询问,沈颂终于开口:“万柏今天去走亲戚了,我替他顶的班。” 夏初霁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是个亡命之徒,一个人在留城,恐怕是不过年的。 “你到底点不点餐?” 夏初霁心中刚刚生出一点感慨就被沈颂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她绷起脸说:“点。” 点完菜,等沈颂拿着菜单离开后,顾丘才笑了起来:“你这个学生倒是有些特别。” 被学生落了面子,夏初霁脸上一红,说:“他确实是个……问题学生。” 要不是他帮过自己、要不是他是自己的学生,她真的懒得管这种亡命之徒,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顾丘看着沈颂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夏初霁惊讶地问:“他才来留城没几个月,你见过?” 顾丘想了想,半天没想起来什么,摇了摇头说:“他的气质很特别,如果我见过应该能想起来,大概只是跟我见过的哪个人眉目有一点相似。” 不知道是不是沈颂特意换的,接下来上菜、服务的都是另一个服务生。 吃完饭后,夏初霁就跟顾丘离开了。 到了晚上,夏初霁又出了趟门。 沈颂晚上下班从餐厅出来,就看到马路对面的站着个人,朝自己温婉地笑着。 他那双阴郁的眼睛里出现了烦躁的情绪。 怎么这么烦人?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承律:“要离开留城?来平城吧,我眼皮子低下,干什么都有我罩。” 第31章突然造访 天上突然飘起了小雪,稀疏无声。 南方很少有下雪的时候,几年不下也正常。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雪让路上的行人和从餐厅里出来的人都很激动。 这是民国十二年的第一场雪。 “这是我家包的饺子,有荤的也有素的,你拿回去和万柏分一分。”担心沈颂不会煮,夏初霁又补充说,“下锅用水煮,煮到漂起来就能吃了,很简单。” 见沈颂不动,她把食盒递给他:“拿着。” 沈颂被动接过食盒,看了她一眼,说了声“谢谢”。 发现他皱了下眉毛,夏初霁戳穿他说:“你心里是在说我很烦吧?” 沈颂也不觉得尴尬:“知道还问?” 他不但不感谢、还很不耐烦的态度在夏初霁的意料之中。她也不生气。 心意到了,领不领是他的事。 飘雪之后风也变大了,她觉得身上和腿上都一阵阵地冷,正打算离开,就看到万柏举着把伞、缩着脖子过来了。 “夏老师?你怎么也在这里?” “正好白天在这里遇到沈颂。我回家拿了些饺子来,也有你的一份。” 万柏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说:“夏老师你太客气了。我走亲戚刚回来,看到下雪了,带伞来接颂哥。” “那你们回去吧,我也走了。” “等等。”万柏叫住夏初霁,然后对沈颂说,“这么晚了,天上飘着雪,你拿着伞,送夏老师回去吧。” 随即,他把食盒拿过来抱在怀里,把伞塞到沈颂手里说:“去吧。” 夏老师对学生是真的好,也不知道颂哥为什么不喜欢她。 他想要让他多跟夏老师相处相处、体会一下夏老师的好。 万柏那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夏初霁的眼睛。看着他飞快地离开,她对沈颂说:“不用你送了,回去吧。” 沈颂打量着她问:“你怎么了?” 夏初霁有些惊讶,没想到他敏锐到了这个地步。她的腿因为感觉到了凉意有一点点不适。 “腿冻得有些疼。” “走吧。” 回夏家的路上,夏初霁撑着万柏送来的伞。沈颂则走在伞外,一如既往的孤僻、阴沉。 现在一些世家贵族的小姐都开始用起了西方传过来的帆布面的伞还有蕾丝面的伞,小巧又漂亮。 而这一把只是在普通不过的竹制油纸伞,不仅有些大,而且伞面上还沾了点污渍。伞的粗糙与夏初霁的打扮不太相符,却也衬得她更加精 分卷阅读39 致。 就这么干走一路也不合适,沈颂又不开口说话,夏初霁作为他的老师,自然要包容些,主动找些话题。 想起顾丘说沈颂乍一眼看过去有些眼熟,她问:“你是哪里的人?” 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沈颂却突然看向她,阴沉的眼睛里带着防备和危险,像一只下一刻就要袭击上来的野兽。 夏初霁被这样的目光看得遍体生寒,脚下顿住。 “不该问的不要问。”沈颂的声音里充满警告,“以后离我远一点。” 好心再一次被当做了驴肝肺,而且他眼中刚刚还闪过杀机,夏初霁也不是没脾气的。 “你不敢杀我。”她语气笃定,脸上的温柔消失。 一阵夹着雪的风吹过来,凉到了骨子里。 沈颂突然靠近来到伞下。 夏初霁的手晃了一下,油纸伞前后摇晃让她险些握不住。 一把油纸伞像是把过年期间的喜庆和热闹全都隔绝开,伞下是一场危险无声的较量。 现在时间还不晚,街上来往的人还很多。 因为伞有些重,夏初霁举得很低,沈颂进来后,伞顶堪堪擦过他的头发。两人肩膀以上都被伞罩住了,即使有人从旁边走过,也看不清他们的脸和表情,只当是一对年轻男女在初雪下温存。 阴沉的气息靠近,夏初霁身体虽然有些僵硬,却挺得很直。她沉静地看着他。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沈颂抬起手,虚虚地卡在夏初霁纤细的脖子上,仿佛手一动就能把她的脖子捏断。 “杀了我你就藏不住了,你自己也有麻烦,孰轻孰重?”看到他表情有一丝变化,夏初霁笑了起来,又是一副温婉的样子,“你应该已经想明白了。” 沈颂收回手,退到伞外,脸阴沉得可怕。 夏初霁暗自松了口气。她虽然笃定沈颂不会杀自己,但是身上散发出的阴沉和狠厉还是让她很不适。 她将遮挡住自己视线的伞重新举高,看了看脸色很差的沈颂,勾起唇的样子像是在包容犯错的孩子,说:“走吧,就快到了。” 把夏初霁送到夏家后,沈颂阴冷着一张脸回去了。 隔壁的万柏已经把饺子煮上了,跑过来关心地问:“颂哥,把夏老师送回去了?大过年的你怎么还绷着脸啊,其实夏老师人很好、很温柔的。” 很好?温柔? 沈颂想起她不慌不忙踩在自己底线边缘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年初三这一晚后,感觉到腿又有旧疾复发的趋势,夏初霁在屋子里抱着暖炉整整捂了两天。 年初六一大早,她就按之前说好的,去了临城。 她第一次去探望外祖父回来,把老人家的病情告诉她父亲后,她父亲曾表明过年的时候要去看看。可是从大年三十到现在,他也没有再提起来过。 夏初霁看出他没有去的打算了,也没有说穿。 在夏初霁去临城这天,苏承律来了留城。 苏关华所在的甘城是南方势力的中心,也是苏承律的家乡。 跟在大公子身边久一些的人都知道,自从大公子被丢到军队去之后,就很少回家。来平城四年,苏大人每年都打电话叫大公子回去过年,大公子就是不乐意,一共也就前年过年的时候回去过一趟。 整年大小事务不断的苏承律只有在过年这几天才能清闲下来。 他这次是来临城应酬的,应酬完了之后想起来临城还有个人儿。 于是,年初七一大早,苏承律让人去买了些东西,然后带着副官去夏家登门拜访。 听说苏大公子来了,正在的夏显把桌上,皱着眉、语气不悦地问管家:“他来干什么?” 管家自然也不知道这么位大人物突然造访是为什么。 夏显作为留城学部常务次长,与苏承律打过几次交道,对他那很公子哥的习气十分不屑。但是人都来了,他也不能不接待,只好交代管家说:“去把至温、初晴他们都叫出来。” 现在京城的皇室早已名存实亡,分占南北的苏关华和郭继孝才是“皇帝”。苏承律作为苏关华的长子,放在旧时那可就是“太子”,地位了得。 苏承律带着副官大摇大摆地进到夏家厅堂的时候,夏家所有人都到了。 “不知大公子突然到访,有失远迎。”夏显虽然嘴上说着客套的话,神态和语气中却不见恭维和尊敬。 “夏次长客气了。”苏承律勾着一抹漫不经心地笑,目光扫过夏家众人,然后挑了挑眉。 少了一个。 见过大公子后,夏家的女眷和孩子就下去了,只剩夏显一个人跟苏承律对坐着。 夏显是个十分书生气的人,处事不够圆滑,也十分看不上苏承律这样的纨绔子弟,所以没有像别人一样迎合,没怎么说话。 倒是苏承律主动开口聊了起来:“夏次长的几个孩子倒是不错。” “多谢大公子夸奖。”夏显回答的很生硬。 苏承律终于感觉出了夏显对自己的不欢迎,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不过苏大公子今天心情莫名地很好,不打算计较。 他继续刚刚的话题:“记得夏次长有两位小姐,刚刚怎么就见到了一个?” 听到这个纨绔子弟提起自己的两个女儿,夏显心中警铃大作,简单地回答说:“还有个昨日去了外祖家,还没回来。” 去临城了? 还真是巧。 苏承律敲击桌子的手指顿了顿。 原先只是心血来潮想起有这么个人儿,来夏家见一见也就算了,可偏偏人刚好不在,没见着。 就跟得不到的东西才让人惦记一样,专程来见却没见到的人也是一样。 苏承律来的时候什么想法都没有,现在心里却跟被一只猫爪子挠着似的,说不上的痒。 夏初霁不在,他也没了继续做客的兴致。 夏显当然是巴不得苏承律早点走的。 就在这时,夏初晴端着两盘糕点走了进来,说:“这是厨房刚做的糕点,我娘让我端过来给父亲和大公子尝尝。” 苏承律不讲究地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然后站起来告辞。 夏初晴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过来,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走了,一时没忍住跟在他身后,叫了声“大公子”。 苏承律回头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这是夏初霁的妹妹,笑了笑问:“二小姐还有事?” 他长得英俊,身份尊贵,漫不经心笑着的样子带着点儿痞。这在夏显、夏初霁这样的人看来是纨绔子弟标准的笑容,可在夏初晴这样的小姑娘眼中却是不一样的。 她看得脸一红,脑子里空荡荡的,遵从本心说:“我、我送大公子出去吧。” 得知要找的人不在后,苏承律心里就像堵着口气似的不舒坦。见 分卷阅读40 旁边的夏显脸色铁青,想起他对自己的不欢迎,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劳烦二小姐了。” 直到看着苏承律坐上那辆别克老爷车离开,夏初晴的脸还是红红的。 春心萌动的她没有想到的是,回来迎接她的是她父亲的勃然大怒。 初十,夏初霁从临城回来,一到家就听说夏初晴被禁足了。 弄清缘由后,她先是惊讶于苏承律竟然来了夏家,随后又很庆幸自己当时不在。 她不知道夏初晴是怎么想的。 且不说苏承律的名声不好,单说她父亲夏显每次提起苏承律都恨不得横眉冷对,十分不屑,她当着他的面那么献殷勤,就活该被禁足。 这对夏初霁来说是件好事。她父亲在气头上,至少短时间内是不会答应让夏初晴去留学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后,夏初霁打算去见夏显请安,在回廊上遇到了周锦。 周锦因为夏初晴的事情被夏显教训了一顿,说她“教女无方”。看着好好的女儿先是被谣言弄得不想去上学,现在又是被禁足,她连着几夜没睡好,看上去有些憔悴。 见夏初霁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袄裙、披着件披风,打扮精致、款款从对面走来,她心生怨恨,十分不甘。 察觉到周锦的情绪,夏初霁走到她身边时停下脚步,叫了声“姨娘”。 原先周锦虽然不是名义上的太太,但是所有人都把她当成是太太,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姨娘了。夏初霁自从回来后,就不断在提醒她,她只是个姨娘。 “夏初霁,你给我等着。”她忍不住放狠话。 夏初霁没有生气,反而温婉地笑了笑说:“姨娘怕是忘了,你们母女还欠我一条腿。你一个姨娘的腿不值钱,你女儿的金贵些。” 明明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很温柔,周锦却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好像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一样。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夏初霁抬了抬眼皮,连带着弯弯的眉毛也挑了一下,这个神态使得她看起来明艳了不少,“我劝你们安分守己一些,不然夏初晴的腿瘸得更快。她现在被禁足了,姨娘见到她记得告诉她,好好珍惜能用两条腿轻轻松松走路的时候吧。” 周锦气得发抖:“夏初霁,你的端庄贤淑都是装的!我看你父亲知道后你会怎么样!” 夏初霁从她身旁走过,声音沉静地说:“我父亲不会发现的。” 等他发现的时候,也一定是他管不了她的时候了。 夏初霁去书房见夏显的时候,试探地问起了夏初晴禁足要禁多久。 夏显冷哼一声,没有说具体期限。 那天夏初晴端糕点进来他还什么都没有察觉,直到苏承律说要走的时候她的表现,再明显不过了。 他没想到自己会养出这样的女儿,竟然紧赶着往苏承律身上贴,把夏家的颜面都丢光了。 苏承律的到访太过突然,他甚至怀疑他就是为了夏初晴来的,他们早就认识。 想到这里,他更是气的不轻:“关到她清醒了为止!” 夏显的态度像是要禁足夏初晴很长时间,不过很快,周锦和夏初晴就想到了办法。 正月十五一过就要开学了,夏初晴表明想回沙田女高读书。 夏显十分看重读书和教育这块,原先她是不去读书了,在家禁足多久都没事,但是要上学的话,不能耽误去学校读书。 夏初晴这样的就是书读得少了。 最后,夏显决定在开学那天解除对她的禁足。 过完正月十五才能算是真正过完年。每年这个时候,留城都会有灯会。 晚上吃完元宵,夏初霁觉得整日在房里闷得慌,准备去灯会上走走,结果还没出门就遇上了夏初云。 “来找夏初晴的?”她问。 夏初云点了点头。她是来找夏初晴去灯会玩的。 夏初霁说:“她被我父亲禁足了,去不了。” “怎么被禁足了?”夏初云满脸惊讶,下意识就想到是夏初霁使得坏。 “你觉得是我?” 被说出心中所想,夏初云有些尴尬,没有去看夏初霁的眼睛。 夏初霁的语气还跟刚刚一样温柔沉静,没有一点变化:“她是初六被禁足的,那天我去了临城,并不在。” 发现是自己误解了,夏初云脸上一红。 夏初霁看出她的窘迫,转移话题说:“你找夏初晴去灯会吧?正好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吧。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啊?”突如其来的邀请让夏初云猝不及防。 她们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可以一起去看灯会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夏初霁已经踏出了夏家的大门。 看着那抹端庄窈窕的身影,夏初云张了张口想拒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跟上去。 今晚的灯会很热闹,不仅有卖灯的,还有卖小吃和一些小玩意儿的,人也很多。 夏初云跟着前面那抹身影走在人群里,心情有些复杂。 夏初霁回头,见夏初云始终跟自己隔着一段距离,全身上下到头发丝儿都是逃离反应,别扭得很,觉得好笑,伸手拉住她胳膊,宛如一个操心的姐姐,说:“人多,别走散了,跟紧我。” 夏初云僵硬了一下,被动地被她牵着。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们的关系其实还是不错的,也这样手牵手去看过灯会。 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看着夏初霁在前面替她挡开人群,她觉得这时候她看起来是个好姐姐。 “夏老师,这么巧。” 一个声音让夏初云回过神。她只见夏初霁面前站着两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另一个胖胖的块头很大。 两人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什么好人。 夏初霁笑着说了声“新年快乐”,然后说:“没想到这么巧能遇到你们。” 万柏说:“颂哥也来了,在桥头。” 他颂哥过了年虚岁才二十,明明比他们还小好多,却一副比他们还老成的样子。好不容易把他拖来灯会,没走几步他就说没意思,在桥头坐着等他们逛完一起回去。 夏初霁介绍说:“这是我堂妹。” 又跟夏初云介绍说:“这两个是我夜校的学生。” “原来是夏老师的堂妹呀。” “跟夏老师长得一样好看!” 夏初云有些不适应万柏和包海两人的热情,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说:“你们好。” 夏初霁说:“你们是从前面逛过来的吗?我请你们吃东西吧。” 包海的“好”字刚要说出口,就被万柏推了一下。“不用了。我们就跟你们一起逛逛吧。这里人多,你跟你妹妹两个人不安全。” 别说是夏初霁了,就连夏初云也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分卷阅读41 忍不住弯唇。 夏初霁无奈地笑了笑说:“好吧。” 过了一会儿,他们又遇到了一个熟人。 “那不是黄启吗?”包海指着前面说。 万柏冷笑了一声:“是啊,临城可真小。他身边那个女人听说是他的新欢,一个最近很红的舞女。” 要不是万柏说,夏初霁真没看出来黄启身边那个女人是个舞女。她的气质偏清冷,神色中有些倨傲,气质倒是跟金清曼有些像。 似乎现在男人都很追捧这样长得像白月光一样的女人。 黄启也看到了夏初霁、包海他们,带着身边的美人走了过来。 “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他看向夏初霁,想起万柏被放出来的事,心中不快,“夏女士离婚后倒是破罐破摔了,成天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包海气得撸起袖子:“说什么呢你!”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夏初云都皱起了眉。她是听说过黄启的,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怎么?还想去警察厅?” 夏初霁拦住万柏和包海,对黄启说:“我能把他们从警察厅弄出来一次,就能弄出来第二次。黄先生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说完,她放开了万柏和包海。 两人揉了揉手腕。 黄启这样的人确实该打一顿。意识到自己生出这种淑女不该有的想法,夏初云心中懊恼。 见旁边夏初霁不仅脸上一片平静,而且还能不急不恼地回击,她心中不禁疑问,她不生气吗? 黄启见他们人多势众,放下狠话说:“你们给我等着!” 随后,他带着美人走了。 “夏老师,既然你能把我们弄出来,为什么不让我们揍他一顿?”万柏非常不甘心。 夏初霁没好气地说:“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个没什么情绪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说教:“但是杀人可以。” 夏初霁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是沈颂。 这里还有夏初云这样的小孩子在,他怎么能宣扬他那套嗜血和暴力? 万柏和包海没把沈颂的话当真。他们颂哥还小,而且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杀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设定下离婚确实代表着新潮,从谢熙离婚受人追捧就可以看出来,但是还有很大一部分人很传统,比如夏家。夏初霁被人嘲讽说闲话,一是因为身份不同——第一个离婚的王妃,话题度高,二是谢熙占了先机,鼓吹自己的同时贬低她,其实这个在现在也还有,比如离婚后一方把责任全都推给另一方,结果大家都以为是那一方的错,骂得很凶,结果几年后反转。 你们能理解就理解,不能理解就当我是为了让夏初霁后面翻身,前期制造的困难吧~不再解释和讨论了,爱你们哦~ 第32章情书 “颂哥,你怎么来了!” 沈颂说:“你们太慢了。” 即使是元宵节这么热闹喜庆的时候,他身上的阴沉依旧没有散去,孤僻得好像所有的繁华都与他无关。 “不是我们想慢。我们刚刚遇到了那个黄启。”万柏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下,然后遗憾地感叹,“真后悔刚刚没把他揍一顿。” 沈颂没有跟夏初霁打招呼,只是对万柏和包海说:“走吧。” 万柏先是“啊”了一声,然后他们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突然达成某种默契。 包海回头说:“夏老师,我们先走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看着他们三人匆匆离开,夏初云不禁问:“他们怎么突然走了?后来的那个也是你的学生吗?” “他也是。他……刚刚说的话只是开玩笑。”虽然夏初霁自己知道沈颂不是在开玩笑。 刚刚他们三人交换眼神的瞬间她注意到了。此刻,他们三个怕是去找黄启的麻烦了。 原本应该很担心的,可是夏初霁发现好像因为沈颂在,自己没有很担心包海和万柏会吃亏。 被黄启一搅,夏初霁也没了兴致。正好灯会也逛得差不多了,她说:“我们回去吧。” 夏初云“嗯”了一声。 没走几步,她问:“刚刚黄启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夏初霁停下脚步看向她,好笑地说,“这一点算什么?离婚之后再难听的都听过了,要是因为黄启这一句话生气,我大概早就气死了。” 夏初云看着她脸上温婉的笑,没有怨恨、没有戾气、没有愁苦,只有平和。 设身处地地想,要是换成自己,怕是早就受不了了吧,哪里还有心情出来逛灯会、哪里还笑得出来? 看到夏初云身上的隔离反应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夏初霁觉得这是个好的开始。不过她不喜欢用经历来博取同情。 “其实离婚没什么不好的,我很庆幸离了婚。” 走出办灯会的地方,安静了不少。夜幕上挂着一轮圆月,月光如水,她的眼中映着远处的灯火,像有星星一样。 到底还是不放心沈颂、万柏和包海三人,顺路送夏初云回去后,夏初霁又折返。 她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三人刚刚从小巷子里出来。 沈颂走在最前面,脸上依旧是一片疏离和阴郁,没有说话。 在他身后,包海犹未尽地说:“终于把黄启打了一顿,真痛快。” 万柏也很得意,刚刚一个“是”字说出口,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人。他表情一变,乖巧地问:“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还没回去?” 包海吓得差点跌一跤。 唯独沈颂表情没什么变化,阴沉中透着坦然和无所谓。 “你们干什么去了?”夏初霁不动声色地问。 万柏晃着胳膊说:“没什么,四处逛了逛。” “你们下手没有太重吧?”夏初霁特意折回来是担心他们下手太重出事。 万柏和包海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包海心虚地笑着,看上去憨憨的:“没有没有,我们下手不重。而且颂哥帮我们用麻袋套住了他的头,他没看见我们。” 没有看见也能猜到。 不过既然没看见,就算黄启之后来找麻烦也还有余地。 夏初霁看了眼沈颂,不知道是该说他靠谱,还是该说他太暴力。 她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说:“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元宵一过,各个学校都开学了,被解禁的夏初晴终于可以踏出了院子。 去上学的第一天早上,夏初霁正好看见她。 她打扮得很精致,看见夏初霁的时候,眼中充满恨意。 夏初霁没有说话,只是看她的腿一眼。 新的一年,宁河夜校也是一片新气象。 上课第一天,夏初霁提前几分钟来到教 分卷阅读42 室。 她的目光扫过整个教室,在最后的角落里停了停。 那边很热闹,万柏、包海他们几个学生正在打闹说笑,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而沈颂那张阴沉的脸上出现了烦躁和不耐烦的情绪。 “怎么了?”夏初霁走过去问。 包海说:“夏老师,刚刚进教室的时候有个女生给颂哥——” 感觉到背后一股凉意,他噤声了。 夏初霁看向沈颂,只见他那张白皙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正好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万柏讪讪地说:“夏老师,上课了。” 明显是有什么不想让她知道。夏初霁只好回到讲台前。 新年第一堂课,大家的状态都很好。 下课后,夏初霁回了趟办公室。等她出校门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在校门口见到了沈颂,他旁边还有个女生,也是他们学校的。 她走近,大概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颂的声音冷冷的,透着不耐烦。 女生的声音有些羞怯,问:“我给你写的信你看到了吗?” “扔了。” 女生气得跺脚:“你怎么能这样!” 沈颂皱着眉,正要说话,余光突然瞥见有人影晃动,眼中闪过寒光。 对上他的眼睛,夏初霁脚下一顿。 她不是故意要听的,只是回去得从他们旁边经过,不然就要让很远。 “夏老师,你来得正好。”沈颂朝她走来。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夏老师”。 他走到夏初霁身旁,跟那个女生隔开距离:“有个人一直跟着我,你管管。” 沈颂说话的时候眉毛一挑,分明就是在说:你不是喜欢多管闲事吗? 夏初霁皱眉,正要说话,就见他从转身离开了。 那个女生年纪不大,见沈颂走了,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夏初霁作为宁河夜校的老师,只好上前安慰。 刚刚她听了个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得不承认,沈颂长了张很好看的脸。但她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怎么了,不是喜欢苏承律那样的纨绔子弟,就是看上了沈颂这样的亡命之徒。 好不容易把这个女学生哄好,让她早点回家,夏初霁心力交瘁。 另一边,沈颂回去后自然是要去隔壁把丢下自己的万柏教训一顿了。 一心为他好的万柏觉得很冤枉。 开学后,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出了正月。 出正月后没几天,宁河夜校的平静被黄启带着警察打破。 黄启带着警察来抓人的时候,夏初霁他们班正在上课。 “夏老师,警察厅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抓你们班的学生。”教务老师急匆匆赶来说。 班级顿时一片哗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初霁皱了皱眉问:“他们来抓谁?” 她话音刚刚落下,就见黄启带着几个警察从教室旁边的窗户走过来到门口。她顿时明白他们是来抓谁的了。 黄启先是不屑地看了夏初霁一眼,随后目光在教室中扫视。他脸上隐隐还看得出淤青,想是当晚被揍得鼻青脸肿,养了半个月才好。 “就是那两个!”他指了指包海和万柏,“把他们两个给我抓起来。” 夏初霁冷声问:“你们干什么?这里学校,我们在上课。” 黄启冷笑了一声说:“正月十五那天,他们两个偷了我的东西,抓他们是应该的。” “他们偷你什么了?”夏初霁问。 见夏初霁那么沉静,万柏顿时也有了些底气,问:“我们什么时候偷你东西了?” 包海附和:“是啊!” 夏初霁虽然没有亲眼见到那时候的场景,却也可以肯定万柏他们是不会偷东西的,很可能是黄启觉得被揍了丢人,再加上想要他们被重罚,才这么说的。 偷窃比打人罚得重多了。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几个都心知肚明。 “你们偷了我一块瑞士表!”黄启笑了笑,“还不出来你们就等着坐牢吧。” 被说成是偷东西,包海有些急了。 见警察要去带人,夏初霁走上前拦住他们说:“你有什么证据?空口无凭就想带走我的学生?” 班上的学生们都没想到平时温声细气的夏老师居然还有这样强硬的一面,对面警察都没在怕的。 警察平日里见过形形色色、各个阶层的人,最会看人。见她衣着和举止都不一般,他们有些犹豫。 夏初霁稳稳地站在警察面前,脸上不见慌张和惧色,声音平静:“如果空口无凭都能抓人的话,那我也要报警。你偷了我从不列颠带回来的项链。”说着,她看向黄启。 黄启被她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气得不轻,指着她说:“还有这个,夏初霁!她跟他们是同伙!一起抓起来。” 警察们这才知道面前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夏初霁,前安平王妃、夏老大人的孙女、学部常务次长的千金。 “你们还犹豫什么!不想干了吗?都给我抓起来!”黄启身上那股绅士的气度早就消失了,只剩下气急败坏。 一边是副厅长的公子,一边是夏次长的千金,警察们都在掂量孰轻孰重。 其中一个警察抱歉地说:“夏小姐,得罪了,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万柏一看他们要抓夏初霁,立即跳了出来。 贺逸义正言辞地说:“这里是学校,不是你们胡闹的地方的。” 顿时,班级里的学生都很激动。 黄启朝后面缩了缩,指挥着警察说:“闹事的全都带走!” 他刚说完,就被人从后面狠狠踹了一脚,要不是被警察们扶住,就要摔到地上了。 “谁的狗命不想要了!”站稳后,他回头。 一阵声音有力、节奏懒散的脚步声让夏初霁心头一跳。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测。 “给你一次机会,把刚刚的话重说一遍。” 她回头,果然看到了苏承律。 他怎么在这里? 黄启没见过苏承律,下意识问:“你是谁?” 陪在苏承律身边的张校长绷着脸,语气不佳地提醒说:“黄先生,这是大公子。” 整个南方,不用报名字只用报“大公子”三个字的只有一个人。 警察们到底精明,先一步反应过来:“原来是大公子。” 黄启慢半拍才意识到这人是苏承律。 苏承律抬脚,旁边的人自然而然地给他让路。他走向教室深处,在经过夏初霁身旁的时候轻轻地笑了笑。 在黑板前走了一个来回,他回头看向黄启说:“怎么?不愿意把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公子,还请大公子见谅。 分卷阅读43 ”黄启低着头说。 夏初霁从他的小动作里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 苏承律出现之前他还大摇大摆,此刻却不得不低头认错,班级里不知道谁先笑了一声。 黄启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今天路过来巡视,没想到遇上了这么大的阵仗,带着警察来学校闹?谁让你来的?你父亲?” 都是纨绔子弟,黄启跟苏承律绝对不是一个级别的。同样的年纪,他可能还在想着怎么逃课,苏承律跟他的朋友们已经闯祸闯得驾轻就熟了。 没等黄启开口,夏初霁就说:“他污蔑我的学生偷了他的表,要来抓人,还说我是同伙。” 说话时被他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她有些不适应,不由地移开了眼睛。 苏承律从她温柔沉静的声音里听出了告状的意味,莫名受用。 他挑了挑眉,看向黄启说:“老师学生一起抓,你可真行。你的表真被这里的学生偷了?” 苏承律虽然是个公子哥,却也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公子哥。黄启被他那双透着危险和压迫的眼睛看得有些心慌。 “我——” 苏承律收起漫不经心的笑:“不是的话就给我滚。” 黄启有些不甘心,旁边的警察战战兢兢地拉了他好几下,他才灰溜溜地离开。 “不都说大公子是纨绔子弟吗?我看着还挺好的。”包海小声跟隔着条走道的万柏咬耳朵。 万柏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看着他说:“南方三城在他的治理下这几年好了很多,你真当人家是草包吗?” 包海一想,觉得也是,顿时恍然大悟。 黄启和警察们走后,苏承律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目光扫过整个教室,最后停留在端庄站着的夏初霁身上,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说:“继续上课。” 直到那军靴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越来越远,教室里终于重归平静。 “好了,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大家收收心,继续上课。”夏初霁沉静温婉的声音把大家躁动的心拉了回来。 万柏还是忍不住回头要跟他颂哥再说一句话:“看见夏老师刚刚那么帮我们了吗?她真的不错吧?” 沈颂不耐烦,敷衍地“嗯”了一声。 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有些心浮气躁,一开始都听不进去,但是在夏初霁的声音里,慢慢静下了心。 今晚的时间过得很快。 下课后,大家纷纷回去了,夏初霁叫住了万柏他们,叮嘱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要再惹事,回去小心一些,防止黄启再找你们。” 万柏笑着说:“好的夏老师!” 夏初霁又看了眼沈颂:“自己小心一些。”被警察带去警察厅一审问,是很容易暴露身份的。不管他为什么要躲,作为他的老师,她是希望他安全的。 这句话万柏和包海没有听懂,但是沈颂却听懂了。 离开教室后,夏初霁又去校长办公室找张校长,对今晚发生的事情道歉。 张校长刚刚才忙完。今天大公子突然来学校巡视,弄得学校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人送走。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作为老师,保护学生是应该的。今天多亏了大公子,不然恐怕动静闹得会更加大。”张校长笑了笑说,“早点回去吧。” 今晚的事情确实多亏了苏承律。虽然张校长出面,黄启他们也不敢乱来,但是他的出现让事情解决得更加快、更加简单了。 夏初霁想着这件事走出校门,就看到了那辆张扬的别克老爷车。 那辆别克老爷车朝她开了过来,停在她面前,后座的车窗正好对着她。 车窗摇下,露出苏承律那张五官英挺的脸。车内泛黄的灯勾勒着他五官的轮廓,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留下斜斜的阴影。 “上车。”他一开口就是公子哥的腔调。 “干什么?”夏初霁防备地问。 她神情中的防备打破了身上那股沉静得有些冷淡的气质,看上去鲜活了不少,在月色下漂亮得不像话,同时,这种防备又让苏承律心里没由来的不舒坦。 他手臂搭在车窗上,说:“刚刚的事情还没审完,我要继续审。” 夏初霁不动:“大公子还有什么要问,在这里问就好了。” 她的态度让苏承律挑高了眉毛。 二月的天依旧很冷,南方的这种冷是冷进骨子里的。 苏承律看了看她单薄的身体和纤细的腰肢,皱了皱眉。 不是金贵得不能受寒吗? 还穿这么少? 站在风里不嫌冷? 夏初霁只能看出他脸上不悦的情绪,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想到他平时的作风,心中更加警惕。 果然,苏承律接下来的话很气人:“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让人把你押进来?” 夏初霁抿了抿唇。 苏承律看着她表情的变化,唇上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收回手臂,退向里面。 上车后,夏初霁依旧贴着车门端坐着,温柔的声音里透着疏离的情绪:“大公子还想问什么?” “我问过黄启了,他说是你的学生打了他。”苏承律懒懒地靠着,随手摘下放在旁边的军帽成了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 忽视整个车里充斥的男性气息,夏初霁冷着声音回答说:“是他挑衅在先。” “挑衅就揍人?”苏承律好笑地打量着她说,“你脾气还挺大。” 听出他语气里的揶揄,夏初霁的声音更冷了:“他先前为难过我的学生,还把人抓去了警察厅。” 至于他跟谢熙沆瀣一气,没什么好说的。 苏承律点了点头:“姑且相信你。” 随后,他对司机说:“开车。” 夏初霁的身体下意识紧绷了一下,质问说:“你要带我去哪儿?” 这时候车已经动了。 难得要做一次好事的苏承律被她气笑了:“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走。”夏初霁拒绝说。 “你跳下去?” 夏初霁自认为自己活了两辈子,心中比常人平静,此时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看着她生气的样子,苏承律心里只有两个字——舒坦。“怕什么?说了以前的事不跟你计较了,我说话算话。” 从宁河夜校回夏家,夏初霁平时要走二十分钟,开车很快。 快到的时候,夏初霁说:“就在街口停吧。” 要是她父亲看到她坐着苏承律的车回来,她怕是也要禁足了。 苏承律让司机停了车。 在夏初霁要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他的手突然按在车门上,说:“夏小姐似乎觉得坐我的车回去很丢人?” 难道所有人都该觉得很荣幸吗? 夏初霁的手差点就按到了他的手上了。她飞快地缩回手后身体朝后紧紧地贴着座椅。 分卷阅读44 虽然他的手臂很长,但是要按住车门身体还是会朝这边前倾。他们此时离得有些近,她能更加深刻地感觉到他身上那股侵略的气息。 即使身体因为异性的突然靠近而慌乱,她的声音依旧沉静:“大公子怕是不知道我庶妹因为送大公子出门,大过年被禁足了十几天。不过,说起来大公子这是做了件好事,该谢谢大公子。” “是吗?”苏承律像是没听出她的嘲讽,收回手坐直身体说,“这样谢未免太随意了。” 见车门脱离了他的控制,夏初霁不再搭理他,直接打开车门下车了。 隔着车窗见那抹纤细的身影离开,鼻间闻着车里残留的淡香味,苏承律皱着眉摸了摸下巴。该见的人见着了,心里的念想该没了,他心里却又没由来的空。 他若有所思地对坐在副驾上的副官说:“再这样下去,我怕是得喜欢上她。” 沉默了一路的副官腹诽:从找人家麻烦变成帮人家,可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文案上加了两句话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 苏承律:“从前是我不好,往后你就是我心尖儿上的人,谁都碰不得。” 夏初霁:“所以你的手往哪碰?” 忍不住提前给大公子洗一洗,他的名声是因为他那个好色的父亲的光环,其实他不花,家里也没有姨太太,顶多只是公子哥习气太重,皮了点。 你们实在讨厌男女主的话直接叉掉就好了,不用特意留言,反正人设我是不会改的~ 今天也很爱你们! 第33章生辰 自从那天带着警察来学校抓人正好碰上苏承律之后,黄启就没有再来找过麻烦,一切恢复了平静。 农历二月十二这天,刚好是周日。 夏初霁中午出门,在夏家的大门口遇到了夏初晴和夏初云。 两人像是刚刚吵过架,脸色都不太好。夏初晴头也不回地进了夏家,夏初云也绷着一张脸。 见夏初晴真的不回头了,她也气得转身要走。 这学期开学以来,她觉得夏初晴变了很多,敏感得有些疑神疑鬼,只要有同学聚在一起聊天,她就觉得是在议论她,好几次上去跟人吵架。 她们不仅是好朋友,还是堂姐妹,夏初云肯定是帮夏初晴的,因此跟很多同学闹得不太愉快。 不仅如此,她还发现夏初晴变得暴躁了许多,说话也很难听,经常在她面前咒夏初霁。 今天一起去逛街,她不过是听不下去说了一句,她就跟她吵了起来,才出门就回来了。 “你们吵架了?”夏初霁叫住要走的夏初云问。 夏初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点了点头。 “你接下来去哪?” 本来要逛街的,现在当然是回家了。夏初云“回家”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夏初霁说:“正好我要出去吃饭,跟我一起吧。” 一起看灯会是个意外,她们的关系绝对没有好到可以一起吃饭。夏初云开口拒绝说:“不了,我要回家。” “今天是我生辰。”夏初霁垂了垂眼睛,有些遗憾地说。 夏初云惊讶地问:“你一个人吗?” “是啊。” 夏初云非常为难,站在原地足足犹豫了一分多钟才说:“那我跟你去吧。”过生辰一个人吃饭怪可怜的,想到她的遭遇,她心里有些不好受。 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夏初霁微微勾了勾唇。 她发现了,夏初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二月十二确实是夏初霁的生辰。今天夏显一大早就有事出去了,在家里的老太太、周锦他们是绝对不会不想起她的生辰的,而且她整整四年没在家了,连夏家的下人都不记得了。 不过她已经习惯自己过了,在不列颠的前两年,顾丘会陪她过,后来顾丘毕业回国,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一顿西餐。 走到一条全是餐馆的街上,夏初霁说:“你想吃哪一家?” “我都可以。” 夏初霁笑了笑:“我还没请你吃过饭,这顿请你当然是请你想吃的。” 夏初云感觉到了她似乎是在示好。这种示好不让她反感,程度刚刚好,对上这位堂姐温柔的目光,她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有些无措。 忽然,她看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大堂哥吗?” 夏初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果然是夏至温。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好像在哪见过。”夏初云若有所思,“我想起来了,是元宵那天在黄启身边的舞女!” 看见夏至温和一个舞女在一起,她紧皱着眉。在她看来,舞女不算是什么正经的人,而她大堂哥还在读书。 夏至温今年十八岁,还有一年就要高中毕业了,长得也是清俊挺拔。他身旁那个舞女长相并不艳俗,清冷倨傲的气质是时下很多文人追捧的,要不是事先知道,谁也看不出来那是个舞女,只当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在一起。 夏初霁拉着似乎要走过去的夏初云说:“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走吧。” 直到夏至温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之中,夏初云还有些气愤:“大堂哥怎么能这样!大伯和祖母知道肯定很生气。” “或许只是他一时糊涂,而且走在一起也不代表什么。或许过一阶段他就醒悟了,我们就当做没看见吧。” 听着夏初霁柔和的语气,夏初云只当她是想包庇夏至温,觉得她太好心了。 她不知道,夏初霁打的是别的算盘。 走了没多久,夏初云挡不住夏初霁的“热情”随意挑了一家餐厅,没想到她刚好选中了万柏和沈颂他们打工的西餐厅。 她们刚进去就遇到了万柏。 “夏老师,你们来吃饭吗?” “是的。” 引导她们坐下后,万柏跑去拿菜单,顺便去叫了沈颂。 听说夏初霁来了之后,沈颂脸上没有高兴,只是不耐烦地说:“她怎么又来了?” 这话让万柏听得不高兴了。“颂哥,夏老师这么好的人,你怎么总对她有偏见?”他把菜单递给沈颂,故意捂着肚子说,“我肚子疼,你去招待一下夏老师。” 沈颂沉着脸看万柏假模假样地离开,拿起菜单。 “没想到你的学生在这家餐厅工作。”夏初云说。 “夜校的学生干各行各业的都有。”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气息,夏初霁抬头。 果然是沈颂。 “这也是元宵那天的那个?”夏初云看到沈颂,脸上一红。 元宵那天是晚上,而且沈颂是后来的,那时候她没有看清,只觉得这个人有些吓人,这次看清了,才发现这人长得这么的英俊。 他跟她所见过的大部分男人不一样, 分卷阅读45 不油嘴滑舌,脸上没有因为成长而产生痘痘,五官也没有长歪。他的身形趋于是个男人,但是五官的精致透着少年感,浑身那股疏离和冰冷的气质也很特别。 夏初霁注意到夏初云看到沈颂的反应,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到底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人第一眼就看脸。 看她们两人都没动,沈颂催促说:“点菜。” 夏初云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盯着人家看有失淑女的形象,立即把目光移向菜单。 点完菜后,夏初云说:“今天不是你生辰吗?再加个水果蛋糕吧。” 沈颂看了夏初霁一眼。 等他收起菜单离开,夏初云忍不住说:“你这个学生真特别。”全程冷着脸。 夏初霁解释说:“他就这样。” 沈颂来到后厨,万柏拿起他记的菜单看了一眼,说:“她们两个人还点了这么大个水果蛋糕。” “她好像今天过生辰。”沈颂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万柏惊讶地说,“夏老师过生辰?你怎么不早说!” 没过多久,餐厅里想起了钢琴声。 夏初霁循声看过去,只见一个洋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钢琴前,弹的是一首生日快乐歌。 一曲演奏完后,洋人钢琴师朝夏初霁说了句祝福,夏初霁用流利的英语回复了他。 没过多久,沈颂来上菜了。 过生辰这件事也就刚刚点菜的时候夏初云提了一嘴,餐厅有这样的安排肯定是他说的了。 夏初霁觉得他倒也不是对自己那么冷漠和不耐烦,朝他笑了笑说:“谢谢。” 旁边的欧式壁灯照得她这个笑格外温柔,眼中亮亮的。 沈颂对上了她的地移开,然后皱了皱眉。 夏初霁从他皱眉的样子里看到了两个字——烦人,原来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一半。 沈颂回来后,万柏期待地问:“颂哥,夏老师高兴吗?” “嗯。” “颂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沈颂的脸一沉:“你怎么也这么烦?” 被他一瞪,万柏身上顿时感觉到一阵凉意。他讪讪地笑了笑,担心他颂哥又惹夏老师不高兴了:“我亲自去看一看吧!” 吃完饭后,夏初霁让夏初云把还剩下一大半的水果蛋糕带了回去。 夏初云“拿人家的手短”,十分不好意思,说了好几声“谢谢”。 夏初霁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顾丘在等她。 “你怎么来了?” “你过生辰,我怎么也得来看看。本想带你出去,没想到你竟然不在。”顾丘的语气很温和,“去哪儿了?” 夏初霁一直把他当亲兄长,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一些小情绪,没好气地说:“谁让你没早来找我?我跟初云一起吃了顿饭。” 顾丘惊讶地问:“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夏初霁解释说:“初云本性不坏。” 顾丘这次来带了礼物,是一只德意志的钢笔,非常精致。 怕是只有他记得自己的生辰了,夏初霁很感动。 夏显今天出去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才回来。 夏初霁从夜校上完课回来就被叫去了他的书房。 “父亲。” 夏显看着她娴静的样子,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出去了一天才回来,家里也没给你过。” 夏初霁注意到他开口前先咽了下口水。 这是典型的说谎时的反应。 他恐怕才记起今天是她的生辰。 她没有戳穿,反而垂了垂眼睛温婉地说:“父亲还记得我生辰,我就很高兴了。” 见她一副因自己还记得她生日而欣喜的样子,夏显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 夏初霁恰合时宜地抬头笑了笑。 她的乖巧和顺从让夏显顿时更心虚了。他意识到自己亏欠这个女儿亏欠得有些多。 几天后,夏家一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安分了快一个月的夏初晴向夏显诉苦,说自己在学校总被人说闲话,想出去留学。 “不行。” “不行!” 这两声“不行”,一声是夏显说的,一声是老太太说的。 夏初霁一句话都没有说,低头吃着饭,动作优雅。 “为什么?”夏初晴没想到父亲和祖母会拒绝得这么干脆,又是生气又是觉得委屈。 夏显显然还记得年初六那天的事,声音严肃地说:“你连怎么做个大家闺秀都没学好,还想去留学?”脱离了管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那为什么——姐姐可以去?”夏初晴把到嘴边的“夏初霁”三个字改成了“姐姐”。 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她那是在平成,我们没管住,不然也不让去!好好的女儿家学别人留什么洋!男孩儿去还差不多。” 被提到名字的夏初霁依旧不声不响,好像这些都跟自己无关。 夏初晴要去留学,她是第一个要阻止的,不过现在有他父亲和祖母,用不着她出面。她乐得看好戏。 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夏至温。不知道他跟那个舞女怎么样了。 周锦说:“初晴也是想出国去多学些东西回来。之前的事情,她已经知道错了。” 夏显的语气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这件事不准再提了。” 夏初晴还要说话,被周锦的眼神制止。 夏初霁看得出来,她并不甘心。 不过即使她跟周锦要从长计议,她也不会让她们如愿的。 就在夏初霁暗中注意着周锦和夏初晴母女的动静的时候,留城来了一伙人。 她是有一次在课间无意中听到万柏和包海提起“任斐然”这个名字的。 这个名字她很熟悉。 上辈子的时候,夏初晴不知道怎么认识了任斐然这个男人,并且与他交往过密。谁知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后来露出真面目,意图对她不轨。 那天晚上,夏初晴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地跑回夏家,正好被她撞见。她当时吓得不轻却也不敢声张,毕竟女儿家的名节很重要。 任斐然差点得逞却被夏初晴扇了个耳光,气得到处跟人说自己睡了夏家的二小姐。 那时候周锦的反应也是机敏,很快让另一批人去散播谣言,把“二小姐”改成了“大小姐”,又给了任斐然足够的改口费。 就这样,整天在院子里、几乎足不出户的夏初霁成了顶包的那个,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差了。这才有了她后来被随便定亲的事。 而夏初晴,为了躲避风头出国留学了。 “夏老师,你怎么了?” 万柏见夏初霁面色变冷,目光变得幽深悠远,里面像是有很多情绪在涌动,让人感觉凉飕飕的,忍不住开口。 夏初霁回过神来才发现万柏、包海,包括沈颂都在看着自己 分卷阅读46 。 万柏和包海的眼中带着疑惑,唯独沈颂的眼中带着探究。他像是一匹观察敏锐的狼,注意着旁人的一举一动。 夏初霁移开眼睛,暗自调整情绪,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提到的这个任斐然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个很厉害的骗子,长得还不错。”万柏说,“手底下好几个人,专门合伙装有钱人,给那些富家小姐下套,骗钱骗身,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没想到夏老师居然对这样的人好奇,不过夏老师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提前知道注意一下总没错的。” 怪不得,原来这个任斐然是个高明的骗子。 夏初霁还想说什么,可是想到还在班级里,有些话在这里说不合适。 放学后,她叫住了结伴回去的沈颂和万柏,问:“你们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其实她这话主要是对万柏说的,沈颂那样的人她是请不动的。 “夏老师你说。” “你认不认识什么朋友,可以帮我注意着任斐然的动静的。”夏初霁又怕太为难他,“你还要工作,要是不行也不用勉强。” 她的要求让万柏很惊讶,就连沈颂也抬了抬眼。 “盯着他们也不难,反正马鸣他们现在很听颂哥的话,管颂哥叫‘爷爷’,要他们做什么都不难。”说起这件事,万柏与有荣焉。 夏初霁看向沈颂,不确定他愿不愿意帮忙。 “你盯着他做什么?”沈颂问。 见他目光阴沉地盯着自己,仿佛她不回答出来就不会答应,夏初霁抿了抿唇,声音沉静清晰地说:“我与他有仇。”今晚不是十五,天上的月亮缺了个角,但是月光很洁白,映在她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万柏愣住。他们怎么会有仇? 有没有仇,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沈颂对这样的目光最熟悉。 他看着看了她一会儿,移开眼睛说:“知道了。” “谢谢。”夏初霁朝他笑了笑,叮嘱说,“注意安全。” 她一笑,五官就变得明艳了起来,脸上的冰霜消失,温柔的神色仿佛是七九河开时冰雪初融,冒出的那一点绿意,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发软,宛如透过这么一点就能看到未来的春暖花开。 她走后,万柏和沈颂走在一起,脑子里还在回想刚刚让他诧异的话。无意间侧头看了一眼沈颂,他疑惑地问:“颂哥你耳朵怎么红了?” 沈颂:“热的。” 这几日,平城那边苏承律正是忙的时候。 不列颠的代表将在三月中旬漂洋过海而来。代表团这次主要是去甘城见苏关华的,但是平城作为他们到后的第一站,苏承律是要招待的。而且这一次招待还要谈合作。 平城靠海,港口是南方最发达的,很适合与西洋进行交流和贸易来往。 苏承律坐在他办公的书房里,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看着秘书室、财政局和政务处共同拟写出来的招待文件,修长的双腿架在书桌上。 已经是开春时节,虽然还很冷,但是他已经脱下了厚重的棉服,军装外套下一件白衬衫,衬衫的领口依旧开着。 飞快地看完了文件,他皱了皱眉问:“还要办酒会?” 政务处处长解释说:“洋人流行这一套,酒会上不仅能招待他们,还能顺带谈正事。” 苏承律最烦的就是有很多弯弯道道的应酬,不太想出席。 政务处处长跟了他几年,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虽然公子哥毛病多,但实际上责任感很强,扯上民生、南方三城的发展和未来,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久。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苏承律认输了。 政务处处长老谋深算,高深一笑,继续说:“大公子身边记得带个翻译,如果没有人,我们可以给大公子配一个。我看林楚小姐正合适,不列颠回来的,还可以当大公子的女伴。这次合作是必须拿下的。” 林楚? 从不列颠回来的,苏承律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仅英文可以,察言观色的本事也厉害。 原本没想到还好,现在想到了,竟然有些惦记了。 这天晚上,夏初霁正在夜校的办公室里准备一会儿的课,有个老师告诉她有人打电话找她。 谁会通过夜校的电话找她? 夏初霁接起电话,就听到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夏小姐。” 苏承律的声音本来就低沉,通过电话传过来以后就变得更低沉了。 这似乎有沙沙的质感的声音猝不及防直接钻入耳中,夏初霁不适应地把听筒拿远了一些。 “大公子找我做什么?”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她那股疏离冷淡劲儿,苏承律说:“夏小姐要是不愿意在夜校接我的电话,我可以打到你家里去。” 夏家的电话在她父亲的书房。他要是真打了,她怕是要被禁足。 夏初霁没想到他丝毫不以不被待见为耻,还用这事来威胁她。 她不知道的是,苏大公子这辈子就不知道“知耻”两个字怎么写。 “大公子,我还有几分钟就要去上课了。”她语气冷淡地提醒说。 电话那头的苏承律进入正题:“三月中旬有一批不列颠的代表要来平城,我缺一个翻译。” 像是知道夏初霁会拒绝,他又补充说:“还是一样,条件任你开。” 夏初霁不得不承认,苏承律开出的条件很诱人。 上一次她忙了他一个忙,虽然过程很惊险,但是后来她依靠他要到了谢熙的房子。 第34章查尔斯 “大公子,我要去上课了。给我时间考虑一下。” 电话那头的苏承律像是猜到夏初霁会这么说,没有逼得很急:“好,我到时候再打给你。” 他语调让她仿佛能看到他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身上的军装穿得没个正形的样子。 她提醒说:“别打去我家。”毕竟他这样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苏承律低低地笑了笑说:“知道了。” 当晚上完课回去后,夏初霁好好权衡了一下利弊。 当翻译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她不想跟苏承律有太多的接触。 隔了一天,夏初霁去夜校上课,刚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有人喊她说:“夏老师,有电话找你。听声音还是前天那个,声音很好听,是不是你的追求者?” 夏初霁温婉地笑了笑解释说:“不是的。” 如果这位老师知道自己接了两次大公子苏承律的电话,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拿起听筒,夏初霁轻轻“喂”了一声。 “夏小姐,想好了吗?”苏承律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 “想好了。”夏初霁的声音沉静清晰,“我去。不过除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外,你还得找个借口让我去平城,不能 分卷阅读47 让我父亲发现我去做什么。” 苏承律答应得很爽快:“这个简单。” 随后又揶揄地说:“看来夏小姐很怕夏次长。” 不是怕,只是目前来说她还不够独立,不够强大,没办法脱离她父亲的限制和掌控。 对此,夏初霁没有跟苏承律解释。 这通电话打过之后没几天,夏初霁就收到了刘老师的通知,让她三月十二代表宁河夜校去平城开会。 回去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她父亲夏显。 夏显只是点了点头,让她来回路上小心。 三月十二这天正好是周一,夜校没有课。夏初霁一大早就出发,临近中午才到平城的苏公馆。 这一次,守门的警卫看到她,直接把她请了进去。 她刚到苏承律会客的地方坐下,就有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夏初霁见过他好几次,知道他是苏承律的副官。 “大公子还在忙,我先安排夏小姐用午饭然后休息。” 苏承律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他看上去端正、靠谱多了。夏初霁朝副官笑了笑:“多谢。” 副官的脸微红。 这位长得这么漂亮,做什么都值得原谅啊,不知道大公子怎么就盯着人家寻仇寻了这么久。 夏初霁发现自己被带去的院子就是当初嫁到安平王府时住的院子。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就在这里住过两夜,但是对这里的印象非常深刻。 没想到她还有回来的时候。 重到故地,两辈子嫁到这里当晚和第二天发生的事在她脑中浮现,让她十分感慨。 独自吃过午饭后没多久,夏初霁就听到了那厚重的脚步声。 她不属于听觉很灵敏的人,头一次能通过脚步声分辨一个人,只因那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和那漫不经心的步调太特别了。 旧时的安平王府很大,苏承律入主之后没有把所有的地方都用上,这个院子一直是空着的。昨天他心血来潮想起来让副官带着几个兵把这里收拾打扫了一番。 现在一进来,看到她端庄笔直地站在门厅,身上那股略微旧派的典雅跟这里融合得刚好,让他有种她本就该在这儿的错觉。 苏承律的打量让夏初霁觉得很不自在。他站在门口,外面的太阳从他背后照进来,他斜斜的影子刚好把她笼罩。 他身上男性的气息以及侵略的意味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连影子都有压迫感。 她略微后退了一些,不动声色地离开他影子所笼罩的地方,疏离地叫了声“大公子”。 “你就穿成这样?”苏承律目光由上扫到下,声音的尾调上扬。 夏初霁皱了皱眉。 她穿成这样怎么了? 知道要陪他见不列颠来的代表,她特意找了一套从不列颠带回来的比较正式的裤装。 苏承律提醒说:“晚上要出席的是酒会,我忘了告诉你了?” 酒会? 夏初霁看着他,笃定地说:“你是故意的。” “我是忘了告诉你。”苏承律不承认。 夏初霁戳穿他说:“你的手刚刚下意识地摸了下腰间那把左车仑枪,这是说谎才有的动作。” 虽然苏大公子本人恐怕并不知道“心虚”两个字怎么写,但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 他看了看果然还搭在腰间的手,挑了挑眉收回。 “你现在又摸了下袖子。”夏初霁再次没好气地点穿他的小动作。 苏承律的手一僵,随后干脆双手都撑在了桌子上,身体前倾,隔着一张桌子坦诚说:“如果说是顺便当我的女伴,夏小姐可能会拒绝我。” 夏初霁抿了抿唇。那是肯定的。 不过现在来都来了。 “你得答应我两件事。”她说。 见她端着一副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嘴上却毫不含糊地狮子大开口,苏承律觉得她有些可恨,牙跟心都跟着痒痒,嘴上却说:“成交。” 夏初霁微微勾唇。 她得意的样子很含蓄,可还是让苏承律挑高了眉毛,恨不得将她那一截纤细柔弱的颈项咬出血。但是这种心境跟以前不一样,他以前只是纯粹的生气,现在却又觉得她这副模样虽然可恨,但也有点招人喜欢。 “大公子。”外面传来副官的声音。 苏承律重新站直身体,目光始终落在夏初霁的脸上,舔了舔后槽牙说:“我还有个会,晚些让人送衣服来。” 直到他离开,周身和屋子里那股压迫感消失,夏初霁才舒了一口气。 闲着没事,她跟外面的警卫要了本桌前看了起来。她本以为苏承律纨绔的名声在外,苏公馆里肯定有很多女人,却没想到连个丫环都没看见,到处能看到的只有兵。 大约西洋钟指到两点的时候,外面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夏初霁抬起头看向门外,没想到见到的是林楚。 还真是冤家路窄。 林楚看到夏初霁的时候,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你就是表哥请的女伴?”质问的语气使得她的语调变高。 夏初霁差点忘了苏承律还有这样一个表妹。 “是。”相比于林楚,她的声音很平静。 林楚气得发抖。听说有个酒会,她表哥缺个会英文的女伴,她在他面前转悠了好几天,他却告诉她女伴已经另有人选。 她当这位“女伴”是多厉害的人,却没想到竟然是她最看不上的夏初霁! “凭什么是你?” 夏初霁看着林楚满脸的不甘心,好笑地说:“凭什么是我?你可以去问问看你的表哥,为什么放着在身边的你不请,偏偏要把在留城的我请过来。” 她这番话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林楚情绪激动了起来:“夏初霁!你是怎么勾搭上我表哥的?不要脸!” 外面的警卫员听到里面两个女人在吵架,硬着头皮走进来劝架。 夏初霁声音温柔地对警卫员说:“问问你们大公子,他表妹这么来闹事,他知不知道。” 警卫员昨天才跟着副官打扫过这个院子,知道他们大公子似乎很看重,立即说:“夏小姐别生气。” 连苏公馆的人都不帮自己,林楚气得发抖:“我要去找表哥!” 说完,她径直往外走。 警卫员追上去拦她,又因为男女授受不亲,不敢碰到她:“林楚小姐,大公子正在开会。” 林楚走了之后,院子又安静了下来。 她去找苏承律说什么,她并不关心。 快三点的时候,有人送来了一套晚礼服洋装。 裙子的款式看上去有些复杂,裙摆从上往下一共五层,全都是荷叶边,领口和袖子也是荷叶边的,细节很丰富,不过好在颜色很简单清新,是烟灰绿的。 夏初霁换上裙子后发现裙子 分卷阅读48 的尺寸刚刚好,穿过来的白色高跟鞋跟这条裙子很配。 随后她又坐下来重新打理头发。 四点多,苏承律开完会后就来了夏初霁所在的院子里。他开会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心里像是被什么牵着似的。 分辨出脚步声,已经准备好的夏初霁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提着裙子走到门厅。 苏承律一进来就看到了打扮精致的夏初霁。 烟灰绿衬得她比平时看起来更加白了。 这件洋装的领口不低,刚好到她的脖子下面,一小截锁骨若隐若现的。裙子的上半部分很贴身,突显了她本就姣好的身段,即使领口的荷叶边垂下也挡不住那女性特有的饱满,再往下,那细得仿佛一捏就断的腰肢在蓬松的裙摆的衬托下,更是柔弱,侧边的两弯弧度勾着人的眼睛。 玲珑的身段、明艳的五官和端庄的气质结合得很好,叫人看着心痒痒,又舍不得乱来,怕冒失了。 这幅样子乍然闯入苏承律的眼中,好看得不像话。 他吹了个口哨。 他轻佻的样子让夏初霁皱起了眉。她原先觉得这条裙子很保守,很喜欢,可在他“欣赏”的目光下,她又觉得似乎是哪儿太暴露了。 实在受不了他那好像有实质的目光,她问:“大公子?我们什么时候走?” 在苏承律眼中,长得勾人、却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比那些从头到脚、从动作都到神情都勾着人的女人,更招人惦记多了。 听着她带着冷意的声音,他收回目光,扯了扯领口说:“现在。” 夏初霁和苏承律走出苏公馆的时候,林楚就在旁边看着。 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 “你表妹好像很不高兴。”夏初霁说。 这冷着脸、抬着下巴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兴师问罪”、“看热闹不嫌事大”,苏承律头一回被人问罪问得心里还挺舒坦,解释说:“小孩子闹脾气。” 林楚听到苏承律的话,脸色更差了。 她刚刚去找她表哥,在门口被副官挡住了,怎么也不让进。好不容易等她表哥出来了,她问为什么是夏初霁,她表哥竟然只是敷衍地说了句夏初霁合适,别的什么理由都没说,还问她什么时候回甘城。 她明明过年后才来没多久啊! 坐上那辆别克老爷车后,夏初霁不自在地拢了拢裙摆。这件洋装的裙摆太大了,即使她已经贴着车门坐了,裙子还是会碰上他的腿。 难得看到她有这么多小动作,苏承律勾着唇问:“车门都不够你贴了,要不要干脆坐出去?” 夏初霁别过脸不跟他说话,放任宽大的裙摆“自由”了。 举行酒会的地方在香槟大饭店。 在快到饭店的时候,苏承律理了理衣服,终于把那常年不扣的三颗衬衫扣子扣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端正了不少。 从上辈子的一面之缘到现在,他在夏初霁眼中是根深蒂固的轻佻和不着调。她没想到他也有认真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都变了,懒散褪去后,那股凌厉和强势更加被突显,假模假样像个执掌南方三城的人。 可见他对这次酒会的重视。 他们下车后,平城镇守使、政务处处长和秘书室的人全都在酒店外迎接,外围还有报社记者。 “人到了吗?”苏承律问。 “马上就要到了,大公子,先进去吧。” 举办酒会的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苏承律和夏初霁进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 察觉到大家在叫过“大公子”后,目光纷纷落在了自己身上,夏初霁挺直了脊背,坦然接受大家的打量、质疑。 因为担心事情传到她父亲夏显耳中,她提前跟苏承律说好,不对外说她的名字和身份,所以就连平城镇守使和政务处处长都不知道大公子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神秘的女伴。 不过,夏初霁一眼扫过去,还是看到了好几个见过的人。 这几个都是去年她在梵桥聚会上见过的。 果然如顾丘所说,从梵桥大学留学回来的人,不是进了政界就是从商成了大亨,再不济的也是去大学教书当教授去了。 苏承律注意到她的反应,问:“遇上认识的人了?” 夏初霁点了点头:“遇上了校友。” “你们梵桥圈的人都很厉害,光南方三城的政要部门就有好几个。好好来往,日后对你的帮助很大。” 没想到苏承律这张嘴里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夏初霁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询问地说:“我能不能去打声招呼?” “当然。” 见夏初霁陪着苏承律出席酒会,那几个梵桥校友对她都是一副刮目相看的样子,很客气。 简单地打完招呼后,夏初霁就回到了苏承律身边。 随后,不列颠的代表团就来了。 他们一行一共十六个人,每个人都是西装三件套,非常正式,不论高矮胖瘦或者年龄大小,都显得很绅士。 苏承律和平城的官员们上前与他们握手。 不列颠代表团为为首的是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身形有些富态,是不列颠外交部的主要官员之一,姓史密斯。 史密斯是不列颠的贵族大姓之一。 史密斯部长和苏承律握手交谈的时候,夏初霁尽职地在一旁做着翻译。 她一口发音标注又流利的英文让史密斯部长称赞。 夏初霁解释说自己在梵桥大学读过书。 史密斯部长说这次的代表团里也有梵桥大学毕业的人。 一旁的苏承律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看向夏初霁。 苏大公子是本土得不能再本土的人了,小时候整天只顾着跟一群公子哥胡闹,长大后被丢进了军队里,洋人接触得都很少,更不要说洋文了。 夏初霁说话时脸上带着明艳的笑,那双眼睛里映着宴会厅水晶灯的光,亮得跟星星似的。他觉得光看着她就觉得很有意思。 那一把柔和的嗓子说着流利的英文,语调好听得跟唱小曲儿一样,虽然他根本听不懂在说什么。 夏初霁一转头就看见苏承律端着一副公子哥的样看着自己,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下。 待史密斯部长离开去跟平城政务处处长寒暄,她小声说:“史密斯部长看着和蔼,却很喜欢掌控交谈的内容,是个很强势的人。” 苏承律抬了抬下巴示意不远处那个正在跟镇守使交谈的中年不列颠人,问:“那个呢?” 夏初霁看了一会儿,说:“他虽然看上去很高兴,但是两边的表情不对称,说明是装的。他……应该是属于对东方人带着偏见的那种。” 她说话的时候,苏承律也看着那个官员,却没有看出这些。 听她说完,他不由地挑着眉打量她。 “你现在很惊讶?” 分卷阅读49 对上他的眼睛,夏初霁弯了弯唇说。 苏承律确实很惊讶。他原先只记着她可恨、她漂亮,却没重视过她有这么厉害的本事。伴随着这种惊讶外,还有欣赏。 他还要开口,就见不列颠代表团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满脸惊喜地走了过来。 “夏?” 夏初霁听到声音转头,惊讶地捂了下嘴巴:“查尔斯?你居然也来了。我没想到史密斯部长说的代表团里有个梵桥的校友居然是你。”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查尔斯一头金色的卷发在灯下泛着光泽,眼睛碧蓝。他高挺的鼻子和比较突出的眉弓都是西方人特有的。 他的举止不仅有绅士的优雅,还带着高贵,作为一个高官家的公子,他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上层人的傲慢。 夏初霁朝他伸出手,不满地说:“来了居然不通知我。” “我才刚到,正打算想办法联系你。”查尔斯轻轻提起她的指尖,非常绅士地吻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完成了一个吻手礼。 夏初霁欣喜极了,眼睛里隐隐带着泪光。 当初毕业回国的时候,她十分感伤,因为隔了那么远,很可能以后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查尔斯温和地笑着,碧蓝的眼睛里带着纵容和亲切:“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的。” 查尔斯对夏初霁来说是个很特别的人。在不列颠的时候,他不仅帮了她许多,就连她的腿也是他通过反复的诊断治好的。 她知道他醉心医学,不过他的家族、他的父亲是不允许的。果然最后他还是向他的家族妥协,进了外交部。 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夏初霁看向苏承律,见他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头皱着,轮廓英挺的脸上写满不悦,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高兴,忽略了这位大公子。 其实,苏承律的不悦不是因为被忽略。 从看到夏初霁惊讶得捂住嘴巴开始,他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她是个很温婉、情绪内敛的人,他第一次见她露出超出她“那条线”之外的表情,竟然还因为见到一个人,不痛快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种不痛快还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酸。 真他妈酸。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有人质疑,所以解释下,手/枪和左轮/枪都是和谐词,所以会打成手木仓,左车仑枪,不是我不知道啊。 第35章礼物 “这是查尔斯,我在梵桥的校友,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夏初霁介绍说。 都说西方人身材高大,苏承律在身高上一点都不输查尔斯,再加上他在军队里混过,身上的那种凛冽强大的气势使得他看上去似乎要更加高大一些。 夏初霁见过的人里唯一能在气势上跟他一较高下的,是她在梵桥时另外一个好友,路德维希。 苏承律敷衍地跟查尔斯握了一下手,然后轻佻的语气里带着凉意说:“恐怕不只是好朋友这么简单吧?” 他轻浮的公子哥模样和不正经的语气让夏初霁皱了皱眉。 对上查尔斯询问的目光,她笑了笑。这句话她当然是不会翻译给他听的。 平日里那套“我就是道理”的霸道作风对着一个语言不通的洋人是行不通的,苏承律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话要跟政务处处长交代,走吧。” 夏初霁今天是来给苏大公子当翻译的,自然要尽职尽责。她对查尔斯说:“你住在这里吗?我晚一点再来找你。”老朋友相见,她还有很多话想说。 查尔斯温和地笑着:“好的。” 刚刚还觉得夏初霁那一口英文跟唱小曲儿一样好听,可现在苏承律却觉得这一口英文有些刺耳了。 毕竟他听不懂,不知道那个不列颠男人一脸温柔地在跟她说什么。 走过平城镇守使旁边时,他把跟在镇守使旁边的男翻译拽了过来,说:“你接下来也跟着我。” 莫名其妙被抢了翻译,平城镇守使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去秘书室的人那里去蹭翻译。 夏初霁对苏承律这个举动非常不满。 他是觉得她这个翻译当得不好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夏初霁陪着苏承律在宴会厅里接见那些不列颠人,再也没有机会跟查尔斯说话。 宴会结束后他们离开香槟大饭店。 一坐上车,苏承律就摘下军帽,解开了军服外套的所有扣子和衬衫上面的三颗,动作里带着几分野性。 他身上强烈的男性气息伴和淡淡的酒味也随着军装外套敞开而发散,夏初霁余光看见,不自在地把脸往车窗方向别了别。 见这条路是径直通向苏公馆的,她说:“把我送去旗袍店吧,或者直接放下来也行。” 苏承律今晚本就不痛快,又见她这么疏离,漫不经心地扯了扯领口说:“明天你还要跟我在苏公馆开会。” 夏初霁又朝车门贴了贴,说:“我明早再去。” 苏公馆再怎么说也是苏承律的住处,她怎么能住到一个男人的家里? 苏承律发现这个女人不仅金贵,还讲究得要命,偏偏要是没这副大家闺秀的样子他还不一定能看上。 旗袍店就旗袍店,只要不去“夜会”那个年轻的不列颠男人就好。 改道去旗袍店的路上,夏初霁想起今天对史密斯部长一行人的观察,说:“明天的谈判恐怕不会那么顺利,还请大公子做好准备。” 苏承律自然也感觉出来了。 “不过对付这样的人也是有办法的。”夏初霁说。 苏承律看向她问:“什么办法?” 经过了一晚上,她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看起来白白净净的。车里很昏暗,车开过街边还没有打烊的商铺,偶尔会有光照进来,在她脸上留下光影的变化。 她的声音响起,比酒会上洋人拉的梵婀玲柔一些:“大公子只要保持平时的样子就好。秀才最怕遇上兵,绅士怕遇上不按常理出牌的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 苏承律气笑了。 这张小嘴儿说话太气人了。 “夏小姐居然刚当着一个纨绔子弟的面说他是纨绔子弟,怕是没见识过纨绔子弟都是什么样的。”说着,他伸出一条手臂搭在她车座的靠背上,虽然没碰到她,却像把她虚虚地环住了一样,纨绔子弟腔调尽显。 突然靠近的气息让夏初霁一惊,身体紧绷。她这才意识 分卷阅读50 到自己刚刚不小心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 见她脸上和身上写满“防备”两个字,似乎很抗拒自己的靠近和触碰,苏承律心里烦躁了起来。 明明那个不列颠男人还能抓着她的手亲吻呢。 他收回手臂。 夏初霁松了口气。 很快,车到了旗袍店,她道了声“告辞”,匆忙离开。 紫藤看见夏初霁“盛装”出现在店门口,十分惊讶。 进去后,夏初霁大概跟她解释了一下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随后问起了那座小洋楼。 “小洋楼的锁一个多月以前就换了。我从来店里的客人口中得知,谢熙他们夫妻到处说你坏话呢。现在许多人都在说你欺人太甚。”紫藤想想就生气。 另外还有些不好的传言她没有说。是关于她家小姐和大公子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也是谢熙传的。 听到“欺人太甚”四个字,夏初霁勾唇笑了笑。 她不介意更欺人太甚一些的。 “我打算把这座小洋楼卖了。”把小洋楼卖了变成现钱留在手里,往后她离开留城手里也不至于太紧,“我不在平城,这件事还得麻烦你了。” 紫藤义不容辞:“小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 “你这儿有没有可以给我穿的衣服?我还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还要出去?”紫藤说,“刚好前段日子有一块很好看的料子,我让候安给你做了件旗袍,这就去拿来。” 换下那身烟灰绿的洋装后,夏初霁再次返回香槟大饭店。 还没走到饭店门口,她就看到查尔斯站在那里。 他站在饭店的门厅前,金色的卷发被照得泛着光泽,整个人温和得像是沐浴在圣光之中的绅士。 看到夏初霁,查尔斯碧蓝的眼睛里闪过惊艳:“夏,你穿旗袍真的很好看。” 他的夸赞并不给人轻佻、无礼的感觉,反而让人感觉受到了尊重。 不过夏初霁脸皮薄,还是脸红了。 香槟大饭店处在繁华的地段,周围很热闹。 她一边带着查尔斯在附近走着,一边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对于回国后发生的事情,她只是轻描淡写地用几句话略过,更多的是问他发生的事情。 走完一圈后,查尔斯问她的腿现在怎么了。 “我可是你的主治医生,有什么情况不能瞒着我。”他语气严肃,眼中却很温和。 夏初霁回答说:“我的腿还跟以前一样,一到冬天受冻了就会冷。刚过去的那个冬天里疼了几次。” 查尔斯责备地说:“怎么这么不注意,我帮你看看?” “好。” 夏初霁跟着他回到香槟饭店的房间里,坐在沙发椅上撩起旗袍的下摆,把腿露了出来,毫不忸怩,还调笑说:“你大概是不列颠的外交官里医术最好的了。” 记得当初还在梵桥,查尔斯提出要试试治她的腿的时候,她因为不好意思,犹豫了好久。 不过他始终很耐心,对她的守旧也很包容,好像没脾气一样。 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对他建立起信任。 替夏初霁检查过腿后,查尔斯像是在面对一个不听话的病人,说:“你的腿以后不能再受凉了,不然以后有你疼的,注意好好保暖,即使是夏天。” 夏初霁笑着点头,心中却有些无奈。很多事情不是她可以控制的。 “夏,你在这里生活得好吗?”查尔斯突然转移话题问。 夏初霁被问得一愣,说:“我挺好的。” 查尔斯看着她,浅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剪影说:“其实,你可以跟我一起回不列颠。” 他的目光太温和了,仿佛能包容这世上所有不美好的东西和负面的情绪,会让人忍不住脆弱起来。 “我知道是想帮我。”夏初霁移开眼睛,低头把旗袍的裙摆放下来说,“常年生活在不列颠我会不习惯的,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查尔斯摊了摊手:“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我尊重你的选择。” 又留下来聊了一会儿,快十点的时候夏初霁才离开。 她离开前,查尔斯拿出了特意给她准备的礼物,是一条红宝石项链。 这条项链太贵重了,她推脱了很久,推托不过,只好收下。 查尔斯把她送到楼下,直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他蓝色的眼睛里才浮现出了温和以外的东西。 那是爱慕和喜欢。 但是他知道,她只是把他当朋友。而且他的家族、他的父亲掌控着他的婚姻,不会允许他娶一个东方女人的。他未来的妻子只能是不列颠皇室的成员。 他喜欢她,却没有资格去追求她。 第二天,关于和不列颠的贸易来往会议在苏公馆的会议厅举行。 会议开始前,夏初霁早早地就到了。 她从平城穿来的那身裤装今天穿着正合适。 苏承律一大早看到她站在天光下,肤白貌美,觉得格外赏心悦目,可想起一会儿那个不列颠男人也会来,心里又堵得慌。 夏初霁见他一脸要找事的表情,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他这是起床气吗? 苏承律原先只当她是保守,对男人都是一个态度,昨晚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她只是对他的时候才会那么防备、疏离。 越想越来气,他扯了扯领口,问:“夏小姐让我今天摆出纨绔子弟的样子,你看像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节去啦~ 大家端午安康~ 第36章谈判 像吗? 简直就是本色出演。 不过察觉到苏承律提到“纨绔子弟”时恶狠狠的样子,夏初霁猜想他还在意着她昨晚无心说出口的那句话。 虽然记仇不太好,但是他既然认为自己不是纨绔弟子,那表明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就在她想着如何妥帖地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有人来了,正好不用继续。 平城镇守使、政务处处长和秘长等人走过来,先是恭敬地跟苏承律打招呼,随后朝夏初霁笑了笑,叫了声“夏小姐”。 昨天酒会上遇到了梵桥圈的人,她的身份果然还是被透露了。 夏初霁温婉地朝他们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把他们的表情收入眼中。从他们眼中看不到轻视、不认同,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镇守使这些人可比那些读书人圆滑多了。他们不是没听过夏初霁的名声,不过看得出来她与大公子的交情不同寻常。名声这种东西在他们这样的人眼中并不是多大的事,更何况从昨晚酒会上的表现来看,这位夏小姐确实是从梵桥毕业回来的精英。 没过多久,不列颠的代表团也到了。 大家一起进 分卷阅读51 了会议室。 苏公馆的会议室是原先一个院子改的,屋子正中间摆了一张长形的桌子,看起来十分正式。 苏承律和史密斯部长各自在主、客两边坐下,随后平城的官员和不列颠代表团的人依次入座。 夏初霁因为是苏承律的翻译,就坐在了他身旁。她朝查尔斯微微笑了笑。 今天的场合与昨天的不同,加上她,一共只有四个翻译。其他三个都是身上有职位的人。 这场关于经济贸易来往的谈判里,苏承律这边主要负责的人是政务处处长、秘长还有镇守使。 而他本人,虽然坐着主人的位置,却懒散地靠在椅背上,高大的身体微微偏向夏初霁那侧,一只手的食指在会议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知道在没在听。 随着进入主题,昨晚酒会时的客气和轻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暗藏的火药味。 很快,谈判陷入了僵局。 平城这边提出陶瓷、茶叶、棉麻等商品进口征收百分之四十五的关税,而不列颠代表团却嫌高了只同意百分之二十五。 西洋的陶瓷、茶叶等大量销入会对本土的行业造成很大的冲击。百分之二十五的关税会让他们得到很大的利益,容易造成倾销。 不列颠的人根本没有诚意,平城镇守使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几位官员互相低语、交换神色,却没有一个打破僵局的办法。 政务处处长看了眼依旧漫不经心、一副事不关己看戏样子的大公子,期盼他能有些办法。 不过,他跟了大公子好几年,知道他强势的手段只适合打仗和御下,寒暄和假客套是他最不屑,也最没耐心,所以很少亲自出现在这种场合上。 总不能在谈判桌上把不列颠的代表团揍服了。 就在这时,苏承律开口了。 他低沉的嗓音在焦躁浮动的会议室里响起:“大家都谈累了,我准备了一些平城的点心给大家尝尝。” 夏初霁用温柔的声音替他翻译了这句话。 史密斯部长没有什么意见。他唇边勾着一抹笑,仿佛胜券在握。 苏承律让副官去准备后,站了起来走出会议室透了口气。 政务处处长走出来问:“大公子是另有计划吗?” 计划? 苏承律看向跟在自己身旁,端庄娴静得跟画儿似的夏初霁,挑了挑眉,笑了一声。 陷入僵局时先中断会议是开会前她跟他说的。 想着她即使跟那个不列颠男人再好,此时也得帮着自己对付他们,他早上那口不顺的气儿现在终于顺了。 苏承律这声笑在政务处处长眼中就是胜券在握,立即放心了。 “我去休息一会儿,半个小时后再来。”说完,苏承律对夏初霁说,“你也去休息会儿。” 夏初霁点头,不再跟着他。 苏承律刚出会议厅所在的院子,就看见了林楚。 “表哥!” 听到这两个字。他就一阵头疼。 “我先前在不列颠代表团里看见查尔斯了。” 苏承律刚想敷衍林楚两句然后离开,听到“查尔斯”三个字,停了下来。他记得那个不列颠男人好像就叫这个。 “对了,你也在梵桥上过学?”他问。 见表哥主动跟自己聊天,林楚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啊,我跟夏初霁是同学。她在学校的时候名声就不好,跟这个叫查尔斯的官二代关系不清不楚的。” 苏承律挑了挑眉:“哦?” 林楚继续说:“不仅如此。她还天天跟一个德意志贵族在一起。毕业酒会上那个德意志贵族还亲了她,许多人都看到了。总之她在梵桥的时候很混乱。” 苏承律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危险,轻笑了一声说:“是吗?” “都是真的。”说完了坏话,林楚正打算说些别的,就见苏承律离开了,“表哥!表哥!” 苏承律仿佛没听到一样,军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听上去比往日都要重一些。 半个小时后,夏初霁在会议室门口等着苏承律来了跟他一起进去。 身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凉意,她抬头,就见苏承律来了。 他不知为何盯着她看。随着走近,他漆黑的眼睛里闪过光影的变化,惊心动魄的,仿佛一只随时都会扑上来把自己撕碎的狮子。 苏承律看了看她垂着眼睛的样子,摘下军帽,说:“进去吧。” 直到他先走进去,那股强大的压迫感消失,夏初霁才松了口气。他刚刚表现出的是明显的攻击倾向。 苏承律进去的时候,其他人员都到齐了。 在距离会议桌还有五六步,他把刚刚在门口摘下的军帽随意地扔到了会议桌上。 军帽落到会议桌上后滑行了一小段。 大家看得有些莫名。 随后,苏承律走到会议桌前,解开外套下衬衫领口的上面三颗扣子,整个人一下子恢复了不着调的公子哥模样。 他的身材本来就高大,身上的气势更是让人无法忽视,再加上其他人都是坐着的,所以大家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他吸引,看着他的动作。 “平城的糕点大家都还满意吗?”稍微停顿了一下让夏初霁翻译后,苏承律接着说,“会议就到这里了。你们明天就要动身前往甘城了,中午吃过饭后可以在平城好好转一转,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平城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政务处处长脸色有些怪异。大公子想出来的对策就是终止谈判吗?这确实像他的作风。 夏初霁把苏承律的话翻译出来后,不列颠代表团的人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像是有些措手不及。 她尴尬地说:“抱歉,我们大公子就是公子哥的脾气太大,我行我素惯了,我们拿他也没办法,很头疼。” 苏承律和平城的官员们听不懂,只当她还在翻译苏承律刚刚的话,只有另外三名翻译听懂了。 这位夏小姐仗着大公子听不懂英文,说他的坏话不太好吧? 他们三人非常默契地达成一致,没有把这句话翻译回来。 史密斯部长皱了皱眉。他提前也是听过苏承律的,知道他的作风。 见他转身要走,他立即对夏初霁说:“还可以坐下来再谈谈,关税还有商量的余地。” 夏初霁回了句“我试试”,然后叫住苏承律。 苏承律慢悠悠地回头,问:“谈?有什么好谈的?” “史密斯部长说还有商量的余地。” 政务处处长他们一把年纪,又身居高位,个个都是人精,立即看明白了这是计策,一个两个都开始像模像样劝了起来。 最终苏承律终于耐着性子又坐回来了。 夏初霁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从史密斯部长 分卷阅读52 开口的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接下来谈判的主导地位。 昨天酒会上那位对东方有偏见的中年男人说:“百分之三十,不能再多了。”他说话的时候皱着眉,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快。 夏初霁看向苏承律说:“三十。” 苏承律很干脆地摇头:“四十五。”没有一点余地。 夏初霁抱歉地朝史密斯部长笑了笑。 史密斯部长脸上的从容终于消失。他摆在桌子上的双手手心相碰,手指交缠在一起,贴向心口,仿佛形成了一道屏障,说明他此时有些焦虑。 不列颠代表团的人小声商量了起来。 “三十五,不能再多了!”史密斯部长语气严肃地说,“再多我们就只能告辞了。” 百分之三十五是平城这边的底线。 这个结果不算太差。 苏承律看向夏初霁问:“松口吗?” 平城镇守使和政务处处长他们松了口气,对今天的谈判还算满意。 谁知,这位夏小姐居然说:“不松。” 镇守使眼皮一跳。这位夏小姐看着温柔娴静,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强势的人。 是他看走眼了。 政务处处长他们也是心中紧张,生怕大公子听了她的话。 万一不列颠代表团被气走了怎么办? 夏初霁靠近苏承律耳边小声说:“他们跟我们用的是一个路数。史密斯虽然说要走,但是身体上没有要走的趋势,甚至身体的重心都没有发生改变。” 随着她靠近,苏承律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女人的香味,就跟她前几次留在他车里的味道一样。 她讲话细声细气的,听得他耳根子发软。虽然她讲究地隔着一段距离,他还是能感觉到她说话的时候有一小口一小口的气儿往他耳朵里钻,一阵阵的痒意从他耳朵里进来,直窜心尖儿上,让他有些意马心猿,差点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还是正事要紧。 听得差不多了,苏承律主动拉开距离,眼睛却忍不住看向她。那五官精致得即使近距离看也挑不出毛病,鼻子小巧挺翘,那双眼底透着沉静的眼睛亮得会说话一样。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个不列颠男人还有林楚口中的德意志贵族会喜欢她了。 在不列颠,没有束缚、没有制约、没有那些不好听的谣言,她过得肯定比现在自在。精致漂亮、自信聪明、端庄内敛,这应该才是她在不列颠时的样子。 这样由内而外闪着光的女人,很容易吸引男人的目光。 坐在苏承律另一侧的是政务处处长。他清楚地看到了大公子盯着人家夏小姐看,生怕他被美色所迷,昏了头听了她的话。 这个担忧刚刚产生,他就听到他说:“不行,这么低不如不来往。” 夏初霁如实翻译。 让政务处处长他们惊讶的是,不列颠代表团虽然脸色差了点,却没有走,不由对夏初霁刮目相看。 接下来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心理战。 夏初霁摸到了他们的底线,告诉苏承律说:“应该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十。” 苏承律是个十分强势的,面对不列颠代表团的“讨价还价”始终不肯松口的他最后说:“百分之四十,我已经让步了。” 说完,他伸手从额头处拂过自己的头发一直到后脑,似乎很不耐烦。 史密斯部长想了想说:“百分之三十九。” 苏承律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说:“成交。” 之后,镇守使、秘书长、政务处处长三人出面,又与不列颠代表团商定细节,一个半小时后,双方签订协议。 会议结束后,双方友好地握手。史密斯部长还特意跟夏初霁握了握手,表示感谢。百分之三十九虽然比他们原本提出来的高了很多,但在他们底线之内。 政务处处长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能看明白他的表情,觉得很好笑。 史密斯部长以为这位夏小姐一直在中间牵线沟通,却不知道最后主导谈判的是她这个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女人,大公子实际上是在她身后替她撑场子。 跟史密斯部长简单地聊了几句后,夏初霁看向查尔斯。 查尔斯蓝色的眼睛里带着包容和无奈,笑着说:“你很厉害。” “那当然。” 一起送不列颠代表团的人离开后,苏承律秘长叫住夏初霁说:“夏小姐让我们刮目相看。往后秘书室会设英文科,不知道夏小姐有没有意向?” 第37章挖墙脚 没想到秘书室竟然向自己抛橄榄枝。 夏初霁有些意外。 不得不承认进秘书室比在宁河夜校教书更适合她,她也有些心动。 只不过平城这个地方有她不太想多接触的苏承律,而且她的父亲也不会轻易让她离开留城的。 她父亲夏显是个读书人,思想固执,觉得秘书室这样的地方还不如旧时的军机处,靠的是猜上面的心思,曲意逢迎和谄媚,进去的人都没什么真才实学。当初顾丘进留城的秘书室的时候,他也有些不高兴。 现在恐怕她要来,她的父亲也不会同意。 就在夏初霁心中纠结,拿不定主意时,身后传来散漫厚重的脚步声打断了他们。 “大公子。” 苏承律看了眼秘书长说:“没事做了?不列颠代表团明天才动身去甘城,你现在亲自去招待他们,带他们在城里转转。” 秘书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公子,又不敢说,只好听他的吩咐去了。 夏初霁见秘书长离开,张了张嘴,却没机会说话。 她想问,现在拒绝了,以后还有机会吗? 苏承律摘下军帽后就没再带上,领口还像刚刚谈判的时候一样歪斜,一副公子哥的模样看着夏初霁,眼中却很深邃。 这女人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动呢,别人倒是先来挖墙脚了。 夏初霁收回看着秘书长的目光,抬头就撞进了苏承律漆黑的眼睛里,没由来感觉到了危险,心中一跳。 他身上的强势和危险的目光让她无法适应。这样的人还是少接触为好。 “大公子,既然谈判完成了,我也就告辞了。” 苏承律皱了皱眉:“这么快。”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 夏初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还要回去上课。我来平城帮大公子这件事不想让我父亲知道,还请大公子让那些知情的人帮我隐瞒。” “好说。” “那我就告辞了。”夏初霁转身的时候,手腕上忽然一紧。 温热干燥、相对有些粗糙的触感让她的身体瞬间紧绷:“你干什么!” “有人走过你没看见,怕你撞上。”苏承律回答说。 怕她撞上,出声提醒她一下不就行了?见走过的兵目 分卷阅读53 光闪躲,夏初霁一红:“你放开!” 白皙的脸上爬上红晕后显得更加明艳了,苏承律看得移不开眼。 被他直勾勾地看着,夏初霁抿了抿唇,目光带着冷意。 明明眼底还带着惊慌,跟小兔子似的。 苏承律骨子的恶劣冒了出来,轻笑一声才松开手。 看着那纤细窈窕的背影离开,连着见了两天,人突然走了,他居然有些不舍得。 还是得想办法把人弄来平城才好。 苏承律垂在身侧的手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着,指腹似乎还残留着滑嫩的触感。 夏初霁回到留城,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关于她参加了一场酒会和谈判的风声传到这里。 周三晚上去宁河夜校上课,在半路上遇到了独自靠在街边的沈颂。 他那张残留着少年感的脸上依旧一片冰冷,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显得孤僻极了。看到夏初霁走过来,他抬了抬眼,眼中一片幽暗。 “你在这里等我?”夏初霁问。 这里是她去宁河夜校的必经之路。 沈颂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直接说:“有件事要告诉你。” 夏初霁心中大概已经猜到了,问:“关于任斐然的?” 看沈颂的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看了眼旁边商店里挂着的西洋钟说:“快要上课了,边走边说吧。” 自己只说了一句,接下来的她都猜到了,让他省了很多话。沈颂抬脚跟上,声音冷冷淡淡的:“任斐然最近跟你那个庶妹走得很近。”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把情绪藏在眼底。果然事情的发展还是跟上辈子大同小异。 “任斐然装成了平城轮船公司的一个经理,认识了你的庶妹。” “轮船公司?”夏初霁脚下微微停顿,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沈颂的声音再次响起:“任斐然他们骗人向来是‘对症下药’很高明。需不需拆穿他?” “不用。” 夏初霁坚定得有些冷漠的声音让沈颂眼中闪过惊讶。随后他冷笑了一声,嘲讽地说:“果然这些光鲜亮丽的世家贵族背后都很肮脏。你要对付的不是任斐然,而是你那个庶妹吧?亏你还为人师表,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夏初霁微微皱眉打量着他说:“你跟世家贵族有什么仇?”虽然他的声音很平,但提起世家贵族的时候,她还是察觉到了他语调的变化。 沈颂收起嘲笑,眼中如同黑云压境一般阴沉了下来,高耸的城墙筑起,一副戒严的样子,暗中有弓箭手蓄势待发。 “被我猜中了。”夏初霁勾了勾唇没有再继续说。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会对所有人都带着这么深防备、才会随时都保持警惕。 不过她能猜到,他一定是时刻都活在危险之中。 这样身上带着麻烦的亡命之徒本该远离的,或许是因为当久了他的老师有了责任感、与他也熟悉了,她有种想把他从深渊里拽出来的想法。 “我原先是个瘸子。”料定沈颂不会说出去,夏初霁开口说,“我那条腿是小时候为了救我庶妹摔断的,后来医治不及时。我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直到后来无意中发现真相。我从前确实是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现在也是,但——”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不代表大家闺秀就要永远大度,受人欺负。”她温柔的嗓音里带着悠远和一丝复杂的情绪,在混杂着各种声音的街上听起来尤其清晰。 沈颂看着她,见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坚定和冷然,如同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虽然在旧式被当做是不祥之兆,但拨开那层固有的偏见,见到的是美好。 夏初霁侧头,抬眼,看进他的眼睛里说:“我虽然要找谢熙报仇、要找庶妹和姨娘报仇,可我也要活得很好。”活得比以前好。 到这一刻,沈颂终于意识到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她想要“感化”他。 沈颂移开眼睛,脸上闪过不耐烦:“啰嗦。” 又嫌她啰嗦? 从他的表情上看,是明显的口不对心。夏初霁觉得自己的用心没有白费,看着他已经走出去好几米的背影,欣慰地笑了笑。 之后,想起夏初晴,她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上辈子她没有听说任斐然装成平城轮船公司经理的事。如果说他是“对症下药”,那么一个轮船公司的经理对夏初晴来说吸引力是什么? “沈颂!你等一下。”一眨眼,沈颂已经走出去一段了,夏初霁小跑追上去。 听到声音,沈颂虽然没有回头,但是脚下的步子却慢了。 见夏初霁追上自己,微微有些喘,他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我想见见那个任斐然。” “见他?”沈颂嘲笑地说,“送上门去被骗?” 夏初霁点头:“是的。”她想通过任斐然弄清楚夏初晴想干什么。 沈颂由上而下打量了她两眼:“我想想。” 夏初霁也知道这件事要好好计划一下,不能操之过急。 快到宁河夜校门口的时候,他们两人遇上了包海和万柏。 沈颂没有说话,自然而然地跟万柏和包海一起走进去了。 他颂哥不是最不耐烦夏老师吗?怎么一起来了? 万柏想了一会儿,在块进教室的时候拉着沈颂悄悄问:“颂哥,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怎么跟夏老师一起来了?” 沈颂没看出他眼中暧/昧和八卦,回答说:“就是找她有事。” 看着沈颂径直走向座位,万柏啧了下嘴,若有所思地说:“找夏老师什么事儿还得避开我?” 无意中注意到沈颂泛红的耳朵,联想起前两次,他茅塞顿开,一下子有了定论。 他颂哥怕是情窦初开,喜欢上夏老师了! 夏初霁虽然是他们的老师,但是年纪不大,只比他颂哥大一岁。两人长得都很好看,外貌上是十分般配的,至于身份上…… 他颂哥这么厉害,才来留城多久,就已经收服一批地痞流氓,成为这条道上数一数二的大哥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身份和地位也就都有了。 沈颂坐到座位上后趴下来闭上了眼睛。感觉有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他警觉地抬头,就见万柏在对着自己傻笑。 “你笑什么?” 万柏摇头:“没什么!” 周五傍晚,依旧是从夏家到宁河夜校的路上,夏初霁再次遇到沈颂。 他依旧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地说:“任斐然的行踪已经清楚了。他几乎每晚放学的时候都会开着车在沙田女高隔壁一条街等你庶妹。” 夏初霁注意到夏初晴最近确实是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她对家里的说辞是去同学家做作业。 “你打算怎么做?”沈颂破天荒多问了 分卷阅读54 一句。 第38章心虚的表现 怎么做? 当然是先弄清夏初晴想跟轮船公司的人来往是为了什么,然后助任斐然一臂之力了。 其实夏初晴有什么目的,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任斐然有什么动向及时告诉我。”夏初霁想了想,觉得这个“及时”有些困难。 她的父亲和祖母还是不喜欢她抛头露面。平日里除了去夜校外,很多时候她出门他们还要过问,总不能太频繁出门。可是沈颂他们又不能来夏家。 沈颂像是看出了她的忧虑,淡淡地开口说:“想要联系你的时候我自然能联系到你。” 这对他来说似乎是小菜一碟。 随后他又说:“马鸣跟任斐然的几个手下已经混熟了,听说你庶妹好不容易答应了任斐然的邀约,是在周六。” 夏初霁点了点头。 今晚又看到他颂哥和夏老师一起来夜校,万柏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为了给他们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他拉着包海没有过去打扰他们。 周六这天早上,夏家的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夏显打量了一下三个子女的衣着,问:“你们今天都要出门?” 夏初晴笑着回答说:“今天约了去同学家写作业,然后一起复习背书,马上要考试了。” 明明只要说一句是去写作业就好了,后面又偏偏加了两句话。人在说谎的时候下意识会因为想要自己的谎言天衣无缝而加入其它多余的描述。 同时,她的肢体上也有破绽,手指无意识摩挲碗口的动作是紧张时的自我安慰。 夏初霁把她的破绽看在眼中没有戳穿。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借口很好。 因为年初犯的错,夏显现在对夏初晴管得很严,除了上学以及学习上的事情,几乎不让她随意出门。 “我也跟同学约好一起写作业。”夏至温说。 有趣的是夏至温也说的谎话。他们兄妹两人连借口用的都是一样的。 夏初霁猜测他大概是去找那个舞女,也没有拆穿他。 “我约了初云去书店看看。”眉眼间的温柔让她看起来很传统。 夏显这样古板的人最喜欢传统。 “你约了初云?”夏初晴惊讶的语气里带着不满。 夏初霁依旧一副温柔的样子:“怎么了?” 夏初晴没有说话。 她跟夏初云现在的关系没有以前好了,不过听到夏初霁跟她走得近,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呀!” 旁边夏初霁轻声的惊呼让她回过神。 夏初霁不小心碰倒了面前装满茶水的茶杯,茶水迅速蔓延到了桌子边缘滴了下去,刚好落在夏初晴的裙子上。 夏初晴立即站起来后退,可裙子上已经沾了水渍。 “初晴,实在抱歉。” 见夏初霁拿着帕子要替她擦,她皱着眉躲开了,正想发作,可看到父亲和祖母还在,只好硬生生忍住了。 “我吃好了,先回去换衣服了。” 看着夏初晴离开,夏初霁也站了起来,温婉地说:“我也吃好了。父亲、祖母慢用。” 被忽视的周锦脸色很差,可偏偏自己是个姨太太。 离开饭厅后,夏初霁勾起唇笑了笑。 她是故意把茶水打翻的。 回到院子拿了手包后,她便出了门。 她刚刚走到巷口,就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开了过来。 车突然急刹车,坐在车上的任斐然头差点撞到驾驶座的靠背上,忍不住问:“你他妈怎么开车的?” 开车的司机无辜地说:“老大,是前面突然蹿出来了一个人。人好像摔倒了,要不要下去看看?” 任斐然抬头望前面看了看,刚好见到摔倒的人缓缓站了起来。 “是个女人,还挺漂亮的。能住在这种地方的都不一般,我下去看看。” 任斐然下车的时候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样子,西装领带很讲究,俨然是个绅士,好像刚刚张口就是脏话的人不是他。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夏初霁抬起头柔柔地说:“我没事。”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任斐然。他长得虽然不是特别英俊,但是也不差,再加上精致的衣着,走在街上足以让人回头。 不过大约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真面目,她觉得他这副长相和刻意表现出来的样子十分油腻。 任斐然也好,谢熙也罢,先前根本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居然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她上辈子的命运。 夏初霁觉得有些好笑。上辈子的自己不问世事、安心在后宅当个大家闺秀是错得那样离谱。很多时候不是安分守己就能得到想要的平静的。 任斐然近距离看清楚夏初霁的脸的时候,眼中闪过惊艳。 “小姐没事就好,不过我的司机因为急刹车脑袋撞了一下,怕是得要大夫看一看。”任斐然脸上带着笑,一点都不像是要找麻烦。 果然是个骗子,谎话信手拈来。 夏初霁假意害羞,后退了两步,看了眼司机,有些慌张地说:“人有事吗?毕竟是我的错,如果有事我愿意赔偿。我是夏家的大小姐,这里就一户夏家。”说到这里,她脸上闪过一丝难处。 她低眉顺眼,端的是一副胆小心善、古板守旧的大家闺秀的样子。 夏家的大小姐? 任斐然眼中闪过惊讶。 “要是你的司机有事就来夏家吧,我还有事,告辞了。” 见夏初霁匆忙离开,任斐然回到了车上。 “大哥,怎么这么久啊?那女人长得比那个夏家二小姐好看多了。”司机盯着夏初霁的背影,眼睛都看直了。 上车后,任斐然立即现了原形,一副市井气地说:“这是夏初晴的姐姐,你说巧不巧!” “太他妈巧了吧?”司机惊讶地说,“这个夏初霁我听说过,是安平王的前妻。去年因为她丰厚的嫁妆,道上好多兄弟妄想娶她呢!” 任斐然若有所思地说:“这么说来,骗这个夏家大小姐可比那个二小姐好多了。” “可不是?那个二小姐没这个大小姐漂亮,我们下了那么久的套还没完全上钩,而且还是个姨太太生的。这个大小姐就不一样了,你要是能娶了她,那么多嫁妆抵得上我们干好多年了,往后还是夏家的姑爷,前途无量!”司机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太好了。 “可是我们已经先接近了夏初晴。”任斐然摸着下巴说,“先让兄弟观察着这个大小姐再说吧。” 夏初霁刚走出巷子,就遇到了夏初云。 夏初云本不打算答应她的邀约的,可是先前夏初霁过生日,自己白吃了她一顿饭,还带走了蛋糕,十分不好意思。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办法拒绝这位堂姐了。 分卷阅读55 “你的裙子怎么脏了?”她问。 夏初霁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说:“刚刚在巷子里差点撞上一辆车。” “撞上车?”夏初晴下意识往巷子里看了一眼,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夏初霁问:“怎么了?” “那辆车的车牌我认识。” 发现夏初云似乎知道些什么,又犹豫着不想说,夏初霁也没有再问下去,拉着她说:“我们去书店吧。” 夏初云本来没有买书的打算,可是到书店后,夏初霁竟然替她挑起了书,说这些对她学习都有帮助。 学习成绩一般的夏初云脸有些红。 但她也不是分不清好坏的。 看得出来这位堂姐是为她好,只好勉为其难把书收下了。 中午一起吃饭,夏初云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夏初霁请了,非要自己请,夏初霁也没有跟她争, 吃饭时,夏初霁试探地问:“你怎么好像从看到那辆车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见夏初云不说话,她声音越发温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睛里带着关心,嗓音柔得如同夏夜里缓缓流淌的溪水,让人的心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夏初云咬着唇犹豫了很久,问:“你有没有发现初晴最近有什么不对劲?” 听出她语气里的试探,夏初霁眼底闪过笑意,回答说:“我与她接触不多,不对劲倒是没发现,只是觉得她最近去同学家做作业去得勤快,就连周末也要去,好像认真了很多。” 果然大家都不知道。 夏初云抿了抿唇:“其实……她根本不是去同学家。今天撞上你的那辆车是来接她的。” “什么?那车上可是个男人。” 既然已经说了,就没什么不能全说的了。“她最近和这个男人走得很近,每天都走到隔壁街坐他的车。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会出事才跟你说的,不过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大伯父,如果大伯父知道的话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夏初云虽然处事还不成熟,却是个很善良的人。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夏初霁问,“我看那男人也像是个绅士,初晴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夏初云眼中透着不赞同:“绅士怎么会跟女学生走这么近?而且……而且初晴跟我说过,她喜欢的人是大公子。”毕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提到“喜欢”两个字,她的脸红了。 苏承律? 夏初霁的眉毛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上辈子夏初晴是喜欢上了这个任斐然的。 她原先只当夏初晴对苏承律只是简单的春心萌动,却没想到居然是喜欢他。 这样一来,夏初晴很可能不会遇到上辈子的麻烦,她得重新下套帮帮任斐然了。 夏初云继续说:“那个男人好像是平城轮船公司的经理。我之前总听初晴说想出国留学,但是大伯父不让。她跟这个男人走得很近,很可能是因为想出国留学。只是我怕她吃亏。” 夏初霁跟夏初云想得差不多。 一张出国的价格不菲,凭她的零用钱是完全不够的。 “你说要不要告诉大伯父?”夏初云拿不定主意。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把所有的思绪和情绪压下,抬眼的时候又是一副温婉的样子,问:“你提醒过她了吗?” 夏初云点了点头,眉毛皱了起来。她不是没有劝过夏初晴,只是她根本不领情,还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有时候她甚至想随她了,但毕竟还是堂姐妹。 “她不领情是吧?”夏初霁说,“这件事情让我父亲知道了,打她一顿都算少的。虽然你是为她好,但是她不会领情,只会记恨你。你们都已经长大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选择承担后果,没有谁能一辈子帮谁。你想拉她一把,也要看看她领不领情,值不值得。” 夏初云被她这番话说得心里发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夏初霁没有闪躲,直视着她,坦然地发问:“你觉得我很冷血吗?” 此时,她的声音淡漠得有些无情。 “我——”夏初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虽然是抵触这番话的,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如果她说了,夏初晴以后肯定会记恨自己。 夏初霁叹了口气说:“或许你可以再静观其变。到时候说不说由你。” 夏初云点头:“再看看吧。” 下午,夏初云因为心中纠结夏初晴的事,没什么逛街的兴致回了家。 夏初霁打包了一些糕点去了顾丘那里,直到晚上才回去。 她到家的时候夏初晴也才刚刚到家。 夏初晴心情很好,脸上带着笑,抬着下巴,整个人容光焕发。 晚上九点半左右,夏初霁洗完澡,拿着本书坐在床头翻看的时候,门外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动静。 她一开始只当是丫环走过。直到后来看到一个身形比丫环高大的人打开门走进来,她才一惊,手上的书滑落在床上。 “沈颂,你是怎么进来的?”她不可思议地问。 随后,她连忙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下床。好在她的睡衣都很保守,穿到院子里去也是可以的。 沈颂却在看到夏初霁后移开了眼睛。 “我来是告诉你,任斐然那群人盯上你了,有人在跟踪你。”他眼中的一丝不自然被浓重的阴郁所掩盖。 “这么快?”夏初霁有些意外。 沈颂皱皱了皱眉:“你做了什么?” 夏初霁被他看得脊背发寒,说:“没什么,就是与他见了一面。” 她原先没有十足的把握通过一面就让任斐然注意到自己。 现在看来,她下套成功了。 想起沈颂大晚上翻墙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她心里的暖意驱散了脊背上的凉意。 其实他虽然孤僻、凶残,但是对身边的人还不错。 “放心,他骗不到我的。” 夏初霁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带着笑意。穿着睡衣的她不如平日里精致,但是整个人显得很柔和。披散下来的黑发如墨,衬得她那张素净的脸小小的,在灯下看不到一点瑕疵。她的睡衣是旧式的款,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老气,米色衬得她皮肤更加细腻白皙。 沈颂不知不觉耳根红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嘲讽说:“你倒是很自信。” 不信? 夏初霁挑了挑眉,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你可以试试说真话和假话,我来分辨。”觉得没彩头有些没意思,她又补充说,“要是我有一个猜错了,就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是什么。” 沈颂嗤之以鼻:“没想到夏老师这么幼稚。” 夏初霁勾着唇说:“这句是假话,你明明对这个提议心动了。” “我没有。”沈颂否认。 “你有。”夏初霁笃定地说,“如果 分卷阅读56 没有,你为什么提高了音量?这是心虚的表现。” 沈颂沉默了一下:“你真啰嗦。” 说完,他突然问:“你觉得这句是真的还是假的?” 忽然被反将一军,夏初霁一噎。 “夏老师可要想好了回答,错了是要答应我一个要求的。要求我已经想好了,周日上课的时候在讲台上给我们全班同学跳一段舞。” 在讲台上? 跳舞? 这个人夏初霁是丢不起的。 “是真的。”她没好气地说。 沈颂脸上闪过明显的笑意:“你终于承认你啰嗦了。”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那股阴沉被驱散,拨开云雾,依旧是精致的少年感。 似乎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笑了,沈颂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后脸上眼中笑意消失,又恢复那阴郁孤僻的样子。 “我走了。”他连声音都是冷冷的。 这脸变得太快,夏初霁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概亡命之徒都是这样。 “我送你出去?”她站了起来。 沈颂看了眼她单薄的睡衣,说:“不用。” 说完,他转身,大摇大摆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对着被关上的门,夏初霁一阵沉默。夏家的围墙这么高,他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境吗? 接下来一周,夏初霁几乎足不出户。晚上去夜校上课和回来的时候都让顾丘陪着她。 顾丘很疑惑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做,但是问了之后夏初霁没有告诉他原因。 她怕他担心。 好在顾丘很疼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必应,没有执着于问原因。 很快,一周过去,又到了周六。 这天下午,夏初霁终于独自出了门。 她上街后去了典当行。 从典当行出来后没走多久,她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被人堵住了去路。 “你们要干什么?” 那几人一看就是地痞流氓,其中一人吊儿郎当地问:“这位小姐,身上又没有值钱的东西?” 夏初霁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们:“没有!你们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没关系,没有钱让我们哥几个快活一下也行啊。” 夏初霁大声呼救:“来人啊!救命!” 就在这几个地痞要抓住她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住手!” 夏初霁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松了口气,唇微不可见地勾了勾。 跟她料想的一样,出现的是任斐然。 他们跟踪了她这么久,难得她今天独自出门,怎么会不把握住这个机会? 这一出自导自演的英雄救美,要不是夏初霁提前知道任斐然是个什么样的人,又能看出他和演地痞这几个人表情上的破绽,说不定也会中招。 这几天夏初晴依旧是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来这个任斐然是想同时在她们两人之间周旋,手段很是高明。 和手下一起把司机赶跑后,任斐然满脸惊讶:“夏小姐?没想到是你。” 夏初霁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说:“没想到是你。” 任斐然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今天来了一趟典当行,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 “典当行?”任斐然问,“夏小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夏初霁一副被救后对他十分信任的样子,与他诉起了苦:“你也知道我是离婚回来的。我的母亲早早的离世了,父亲很忙很少管我,所以我的姨娘和庶妹就联合起来欺负我,她们不仅把我的嫁妆据为己有,还苛待我。要不是这样,我也……我也不至于出来典当首饰。”说到后来,她差点抹眼泪了。 任斐然拿出了一些大洋和纸钞说:“这点先给夏小姐应急。” 见夏初霁有些犹豫,不肯收,他又温和地笑了笑说:“一点小钱。以后夏小姐可以再还给我。” 夏初霁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多谢,还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我姓张,是平城轮船公司的经理。”任斐然回答说。 “多谢张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夏初霁离开后,始终装成是随从的小弟对任斐然说:“没想到嫁妆都给夏初晴弄去了,那咱们的目标还是夏初晴。” “我怎么觉得从不列颠留学回来的人不该是这样的。”任斐然所有所思。 “也许只是学了点学问回来了呢?书啊,越读越傻。她刚刚收你钱的表情,咱们见得还少吗?”花点小钱,总能骗到更多的钱。 任斐然得意地笑了笑:“也是。再看看吧,谨慎点好,嫁妆我是要定了。” 第39章下套 每到晚上,整个留城慢慢安静下来的时候,总有几条街依旧格外热闹。 这几条街上不外乎都开着舞厅、赌坊之类。 大约夜里十二点,两个小混混模样的人从赌坊里勾肩搭背走出来,在旁边的馄饨摊上要了两碗馄饨。 “我看你今晚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在留城遇到什么难处了,说出来听听,哥们儿能帮上一定帮。”这个人穿着一件棕色的粗布衣。 另一个看起来很瘦小的人说:“没什么难处,只是在想事。” “什么事?”穿棕色衣服的男人吃了口热馄饨,差点被烫得吐出来,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对了,你们老大来留城到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收获。” 瘦小的混混叹了口气:“就是跟这事儿有关。咱们看上一个富家小姐,下了很久的套,人家到现在都没完全上钩。“这个混混留了点心眼,只说了大概。 “那不简单?生米煮成熟饭啊。那些有钱人家最在乎名声,把人家小姐睡了,然后用这事来威胁,封口费肯定不少的,说不定还会让你们老大留下来当姑爷呢!” 这个穿着棕色衣服的混混就是马鸣,而另一个是任斐然的手下。 吃完馄饨回去后,任斐然的手下把这个听着还不错的主意告诉了任斐然。 任斐然有些犹豫。 骗身的事情他不是没做过,可那种是一次性的买卖,要防止那些豪门恼羞成怒,得改名换姓去别的地方。这一次他是想娶了夏初晴,最好是让她心甘情愿才好。 可是这个夏初晴也很精,对他若即若离的,吊着他。她根本没有喜欢他,只是看中了他那“轮船公司经理”的身份,想要弄张船票再弄点钱出国去留学。 “我再想想。”任斐然皱着眉摸着下巴说,“嫁妆是不是真的被夏初晴抢了还不一定呢,我心里有点不踏实。” 手下不太明白有什么不踏实的:“老大,咱们可得抓紧。万一那夏初晴通过别的办法弄到船票出国去了,咱们可就是人财两空,什么都 分卷阅读57 落不到。” 任斐然被他的话提醒了,表情有些严肃:“他妈的注意着夏初晴的动向。” 另一边,顺着任斐然安排的“英雄救美”的戏本反演了一出被庶妹和姨娘霸占嫁妆的苦情戏的夏初霁也没有认为仅仅凭这一出戏就能让任斐然相信自己。 毕竟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骗子。 在听沈颂把马鸣从任斐然手下那里了解的消息告诉她后,她决定再下一剂猛药。 不过这一次她的戏不是对任斐然演,而是对夏初晴演。 万柏见沈颂最近跟夏初霁走得很近,课间别有深意地问他:“颂哥,夏老师是不是挺好的?温柔又善良。” 沈颂没有搭理他阴阳怪气的样子。 好?温柔善良? 任斐然这个骗子有一伙手下,配合他演着各种角色。被下套的人遇到的任何一个人、甚至是餐厅的服务生都有可能是他的手下,能让人活在他写的“戏本”里。 可她下套、设定情节这些事做起来比骗子还顺手,这叫温柔善良? 一天傍晚,顾丘下班后来到夏家,跟没课的夏初霁一起在夏家的后院散步。 “你最近似乎挺忙的?”夏初霁问。 “是啊。”顾丘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身上带着点儿书生气,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再过几日大公子要来留城巡视,秘书室在做准备。” 夏初霁有些惊讶:“大公子?我怎么没听说。” “大公子吩咐下来的,这次好像事关机要,只有我们秘书室的人知道。”顾丘压低了声音。 夏初霁点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两人这时候刚好走到拐角,转弯看到有人,都是一愣,立即噤声。 夏初晴冷哼一声从他们身边走过,一句话都没有说。 回头看着夏初霁在回廊里消失,顾丘才笑了一声,看向夏初霁问:“你觉得她听到了吗?” 夏初霁勾了勾唇:“从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听到了。” 被他们提到的大公子苏承律此时正在平城忙于政务,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时间来留城巡视。 这是夏初霁和顾丘特意守在夏初晴每天回来的时间、在她回院子必经的路上特意说给她听的。 夏初霁只盼着夏初晴是真的很喜欢苏承律,对他多上些心。 “初霁,你这么做是……” “哥,我去年回来以后才知道当年我摔断腿不是意外,是夏初晴故意推我的。周锦想让她替我嫁给谢熙当王妃。”夏初霁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只在叙述一件最平凡的事,却透着一股森凉。 她这么一说,顾丘什么都明白了。“我只是担心你出意外,有什么事可以让我帮忙。”从小就经历过世态炎凉,他也不是什么真正心善的人。 夏初霁垂了垂眼,再抬眼时眼中已经是一片柔柔的笑意:“我这不是找你帮忙了吗?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 与他们相遇的夏初晴憋了一路,直到回到自己的院子才露出欣喜的表情。 大公子要来平城了! 她犹记得年初六那天他来夏家的样子,还记得他英俊的脸上让她脸红的笑。她一点也不后悔送他出门,好歹还说了几句话。 她的父亲不喜欢大公子,那时候大公子为什么来她家? 是不是有可能就是专程来看她的? 她应该抓住这次机会。要是大公子也喜欢她,带她去平城,那么她父亲就没办法管她了。 接下来几天,夏初晴的心思都在苏承律身上,逛街买新衣服、暗中打听他要来平城的消息,想要趁早做准备,任斐然自然就被放到一边了。 她知道任斐然喜欢自己,很享受这种被追求的过程。不过自从见了大公子,她就再也看不上别人了。她跟任斐然来往,只不过是为了钱和出国。 如果大公子也喜欢她,她还出什么国? 可连续打听了好几天,夏初晴都没打听到大公子要来留城的消息。 她想去问夏初霁、去问顾丘,但是她知道他们不会告诉自己。 就在夏初晴因为苏承律春心萌动的时候,任斐然那边却着急了起来。 夏初晴这几天对他不理不睬,让他觉得下了那么久的套,猎物却要逃走了。 “老大,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我们相当于白干了,什么都没捞到,还亏了那么多。” “不如生米煮成熟饭?” “这个主意好。” 在巨大的期待后迎来失望,这种落差会让人不甘,很容易生出冲动的情绪。 “都他妈别吵了!”任斐然烦躁地说,“看着夏初晴!准备找机会动手!吊了老子这么久,老子就算什么都捞不到,也不能让她好过。” “再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没准夏家就让我们老大当姑爷了呢!到那时候还有个大小姐,让她们姐妹俩一起伺候老大。” 众小混混笑了起来。 花了快一周时间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的夏初晴心情很不好。她不知道大公子是没来还是已经来过了。 好在还有个轮船公司的经理风雨无阻地追求自己,让同学都很羡慕。她决定答应他的邀约,后天晚上,也就是周六,跟他一起吃饭。 周五晚上十点多,夏初霁刚刚关了电灯躺下,就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她警惕地坐起,借着门外洒进来的月光看清楚了沈颂的脸。 “你怎么来了?”她松了口气打开灯,从旁边拿起一件外衣穿上。 他们明明晚上在夜校才见过。 沈颂移开眼睛说:“任斐然他们明天要对你庶妹下手了。” 明天? 等了那么久,任斐然终于要动手了。夏初霁有些紧张,手不自觉地抓了抓床单。 她朝沈颂招了招手,让他靠近。 沈颂看了眼她披散着头发、素净的脸在灯下白得剔透的样子,问:“干什么?” 见他满脸警惕,夏初霁觉得有些莫名,解释说:“明天还要你帮个忙。”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能讲得太大声。 沈颂勉为其难靠近了一些,站在离她还有三步的地方,微微低下头。 一低头,入眼的就是一截纤细的颈项和颈项下一片白嫩得仿佛一掐就会留下痕迹的肌肤,再往下是宽大的睡衣也无法完全掩饰的起伏…… 夏初霁专注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等她说完后,沈颂立即后退,眼中阴沉沉的。 夏初霁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你费尽周折安排了这么久,最后居然狠不下心。”沈颂满脸不屑。 夏初霁皱了皱眉:“谁说我狠不下心了?这不是最后,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自始至终都没改变想法。 只是杀人这种血腥、暴力又违法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做的,让男人去毁了一个女人的 分卷阅读58 清白这种下作的事她也不会做的。 她是个大家闺秀。 随后,她看向沈颂,心中担忧,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沈颂,你年纪还小。就算以前走歪了,现在也是能重新回归正道上的。现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不比以前好吗?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她还没说完,沈颂突然转身走到门口,“砰”地一声打开门,又“砰”地一声关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夏初霁后半句话还含在嘴里。 她真的啰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颂:“你是唐僧吗?” 夏初霁:“我是大家闺秀!” 第4o章请家规 第二天傍晚,也就是周日,夏初晴依旧以去跟同学一起做作业为借口出去了。 任斐然依旧是一副精英的样子,西装三件套很讲究,开着车,有个司机。 他先带着夏初晴去逛街,给她买了许多东西,六点多的时候又带她去临城一家很有名的西餐厅吃饭。 夏初晴脑袋高傲地抬着,偶尔给任斐然一个笑容,假意不小心跟他相碰,给他一点甜头尝尝。她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同时又对任斐然很不屑。 在她心里,任斐然哪一点都比不上大公子苏承律。 这顿饭任斐然点了很多,西餐又很讲究,吃得很慢。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这附近还有一家店里的蛋糕很好吃,我带你去买?” 夏初晴看时间不早了,拒绝说:“我要回去了。” “好。” 他们上车后,司机发现车子不太对劲,下车检查了一下说:“先生,我们的车胎破了。” 原本准备把车开到偏僻的地方,在车上办事的任斐然脸色一冷,在夏初晴看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司机一眼。 扮作司机的小弟挠了挠头。 出了意外,计划不得不重新调整,任斐然说:“车坏了,我陪你走一段吧。路上有黄包车,我再替你喊黄包车。” 夏初晴心中不满,却又没有办法,只好下车。 再回去晚了,她父亲肯定会问。 她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慢慢觉得头晕了起来。 任斐然一直注意着夏初晴的状态,抬头见前面不远就是一家旅馆的招牌,他扶住她问:“怎么了?” “我觉得头晕。” 任斐然按住她两只肩膀说:“我先扶你去休息一下吧。” 夏初晴想着要早点回家,下意识地拒绝:“不行,我要回去。”可是她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任斐然半强迫地带她拐到了小巷子里朝旅馆走去。 “你带我去哪儿?我要回家!”夏初晴的小姐脾气上来了,头重脚轻却不忘记大吼,“你干什么!把你的手拿开!谁让你碰我的?” 任斐然也没了耐心。正好四下无人,他跟手下对视了一眼,让他守着四周,不顾夏初晴的挣扎,直接抱起她朝旅馆走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边!一男一女!你们站住!” 过来的竟然是警察! 任斐然一惊,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跑还是该装作镇定。 “你们,转过来把头抬起来!”一个警察拿着电筒照着他们,语气严厉。 任斐然放下意识不清醒的夏初晴,搂着她慢慢转过身问:“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此时,司机早已躲到暗处准备回去搬救兵了。 那个警察问旁边人:“你说,我们刚刚追的是这一男一女吗?” 另一个回答说:“都是西装和裙子,应该是。而且就是这个方向消失的。” 任斐然脑子转得很快,见似乎不是来抓自己的,恢复了一个轮船公司经理的样子说:“你们大概是抓错了。”他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摸出迷药的解药倒在手上,在夏初晴口鼻处抹了一下。 “先带回去审审!” 见警察带着人走了,角落里两个人走了出来。 这两人确实是一男一女的打扮,跟任斐然和夏初晴有些像。 “颂哥,事情很顺利!”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是马鸣。他今天跟了任斐然他们一晚上。 他看了眼穿着裙子的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颂哥,为什么要让我扮女人!”万柏嫌弃地提了提自己的裙子。 沈颂看了他一移开眼睛,问:“难道我扮?” 万柏笑了笑:“我我我。” 夏家,夏初晴迟迟没有回家,周锦让下人去她同学家里问了问,结果夏初晴根本没有去她家。 正好今晚夏显在外面有事,很晚才回来。 遇见表情有些慌张的周锦,他问:“怎么了?” 要是让他知道夏初晴这么晚没回来,还不知去向,肯定会被骂,周锦立即换上一副笑容说:“没什么,在等老爷回来。” “我刚听说姨娘在找妹妹,妹妹回来了吗?”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周锦回头,狠狠地瞪着夏初霁。 夏显皱起眉毛:“初晴还没回来?她去哪了?” “去同学家做作业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因为夏初霁的出现,周锦想起之前夏初晴被掳走的事情,慌张了起来。 正好这时候,夏初霁勾起唇朝她笑了笑。 她心头一凉,拉住正要往里走的夏显说:“老爷!初晴很可能……不见了!” “她不是去同学家做作业了吗?”夏显回头问。他看着周锦,眼睛即使跟着一层镜片,也能感觉到严肃和不满。 周锦噎了一下,突然指向夏初霁:“是她!是她让人绑走了初晴!” “姨娘你说什么?” 夏显看了眼满脸惊讶却努力保持得体的夏初霁,对管家说:“找警察厅那边帮帮忙找人。” 夏宅是旧式传统的三进院子,即使西洋的风刮了过来,这里依旧保持着古朴精致。 但是平静的夏宅这一晚注定不会平静。 “怎么就不见了?”厅堂里,老太太用拐杖敲着地面,“大晚上的,一个女儿家出去干什么?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教的?” 人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周锦大气都不敢出。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夏初霁,气得发抖。看她那个表情,明明就是她,但是没有人相信,所有人都被她的表面骗了! 夏显看向低着头的夏至温,问:“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夏至温十分钟前才回来。 “我去了同学家。” 夏初霁从他的动作里看出了他的慌张,很明显他在说谎,但是别人看不出来。 “好了,以后去同学家也早点回来。晚了不安全。”老太太只有对着自己的孙子的时候语气才会不那么严肃。 这种语气是夏初霁作为嫡长孙女体会不到的 分卷阅读59 。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一个下人跑进来说:“二小姐找到了!是被抓到了警察厅。” “被抓到警察厅?”周锦惊讶得身体有些摇晃。 不是被夏初霁派人抓了吗? 夏显黑着一张脸,亲自去了趟留城警察厅。接待他的是一位警长。 “今晚巡逻的弟兄们抓贼,误把夏次长的女儿抓了。”警长害怕夏显为难自己,解释说,“实在是巧合。我们抓的贼是一男一女,二小姐身边正好也有个男人。” “男人?”夏显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警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后面的事情夏次长还是亲自问二小姐吧,这里请。” 警察厅的询问室里早就吵翻了天。 夏初晴先前虽然中了迷药,但是记忆还是有的。到警察厅清醒过来后,她第一反应就是指着任斐然说他意图对自己不轨,还给自己下药,让警察把她抓起来。 任斐然反应也很快,说夏初晴是胡说。根本没什么迷药,是她勾/引他。 正好这时候夏家来说夏小姐又丢了,警察们确定了夏初晴的身份,就立即通知了夏家来带人。 “父亲!”夏初晴看到夏显进来,仿佛见到了救星。 任斐然却是一阵惊慌。随后,他先发制人说:“这位是夏次长吧?夏次长来评评理。二小姐看中我轮船公司经理的身份,想从我这里弄船票和钱出国留学,主动……与我来往。遇到警察后,她又反悔,现在诬陷我要对她不轨。” 他的话语虽然简单,却交代了夏初晴接近自己的目的。 即使进了警察厅,他的身份依旧没有穿帮。 “出国留学”可信度太高了。夏显不可思议地问:“你不是说是去同学家做作业吗?” “父亲,我——”夏初晴害怕得颤抖了起来,“他真的意图对我不轨!” 夏显抬起手,这一巴掌却没有落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没过多久,在夏家等待的众人就听说夏显把夏初晴带回来了,只不过带回来后直接去了祠堂。 夏初霁跟着老太太、周锦和夏至温一起赶到祠堂,就见夏初晴跪在地上哭泣,夏显表情严肃,手里拿着一根比旧式学堂里先生用的戒尺还要宽上很多的戒尺。 这是执行家规才会请出来的。 “父亲!他说的不是真的!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在一起?”见夏初晴回答不上来,夏显心里更加确定了,“我不让你出国留学是为你好,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自重!为了出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真是有辱夏家门风!” “男人?”夏初霁捂了捂嘴,一副知道了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夏显看向她说:“知道什么就说!” 夏初霁犹豫了一下,“我先前听初云说有个男人每天都去接妹妹放学……” 夏显训斥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 “夏初霁!你个贱人!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啊!”夏初晴尖锐的声音到后面成了惨叫。 夏显气得脸色铁青。 戒尺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很响亮,更让人听着觉得脊背发寒的是夏初晴的惨叫声。她蜷缩着,每被打一下,身体就如同鱼一样弹起。她精心挑选的裙子上沾了灰,头发被因为疼痛产生的冷汗打湿,整个人匍匐着。 “父亲我错了!” “啊!我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的夏显威严极了,就连老太太都不敢劝。周锦劝了几次,被打了几下,再也不敢劝了,只能抱着夏至温哭。 夏初霁在最后面端庄地站着,看着夏初晴前所未有的狼狈,眼中一片平静。 以为今晚结束了吗? 没有。 她要让这个夜晚成为夏初晴这一生的转折点,终身难忘。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预警:大公子即将出场 ==== 下章夏初晴腿要凉了。 夏初霁的原则就是不杀人、同为女人不毁女性的清白,有底线是圣母我也没办法了~ 第41章断腿 直到夏初晴被打得躺在地上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夏显才丢掉戒尺说:“你给我在祠堂好好反省!从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准去!” 周锦心疼得泣不成声,跪着求情说:“初晴、初晴还要上学的啊!” “人都做不好,还上什么学!”夏显被气得不轻,话语中一点余地都没有。 周锦和夏至温又去求老太太。老太太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后,对夏初晴的挨打就表现得很漠然。她甩开周锦的手说:“做出这种事情真是丢了我们夏家的脸。让她在家都罚得轻了,放在旧时她可是要被送去庵子里的!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可不能再把至温教坏了。” “时候不早了,母亲,回去吧。”夏显转身看了周锦一眼,“还不走?” 周锦看了看躺在地上,身上满是戒尺伤痕的夏初晴,又看了看夏显和老太太的脸色,终究是走了。 夏初霁自然也跟着走了。 一夜的闹剧之后,夏家归于平静。 祠堂里没有通电,深夜只靠供奉的烛火亮着微弱的光芒。 夏初晴颓然地坐在地上,脸上的眼泪早已风干,留下一道道交错的痕迹。她仔细打理的头发此时一团散乱如同稻草,被冷汗浸湿后又被吹干,黏在了一起。 全身每一处都在疼,就连脸上也有一道红色的痕迹,就更不要说身上、手臂上是什么样了,娇生惯养的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她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昏暗中一阵脚步声传来,让她忍不住发抖。 她回头,见夏初霁平静地站在祠堂门口的月下,身后还跟着一个下人打扮的人。 “夏初霁!”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夏初晴看着她,恨得眼睛发红,恨不得杀了她。 “跪祠堂的感觉怎么样?”夏初霁脚步缓慢地走过来,似是悲悯的语气如同胜利者。 不过她怎么会悲悯她呢?她只是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事有些感慨。 从来都是自己得意地贬低夏初霁的,什么时候轮到这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来贬低自己了? “滚!你给我滚!”激动的嘶吼让夏初晴身上挨打的地方疼了起来。 “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些事。”夏初霁停在了离她十步的地方,“前几天你一直在为大公子的到来精心做准备吧?” 夏初晴的身体僵了僵。 “可惜苏承律从来没把你放在眼里。你以为她为什么会记得你是夏家的二小姐?你以为他为什么年初六来夏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当然是因为记得你是我庶妹,因为年初六那天我不在家。他喜欢的是我 分卷阅读60 ,三天前我还见了他。”夏初霁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毫无破绽,心里却莫名地慌极了。 明明苏承律远在平城听不见这些。 “不可能!你胡说!” “如果我胡说,他为什么见我却不见你?” 此时的夏初晴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想些什么了,她的自信、她的高傲、她的春心萌动正在一点点崩塌。 夏初霁要给她的就是这种摧毁性的打击。她继续说:“苏承律还跟我说过,你满怀爱意的样子实在很可笑——” “你住嘴!”夏初晴崩溃地打断她。践踏她那颗心比任何事情都要来得侮辱。 夏初霁咄咄逼人:“他听说你因为向她献殷勤被禁足,却还心甘情愿——” 夏初晴尖叫着打断她,随后抓起旁边的陶瓷瓶说:“夏初霁,我不好受,你也休想好受!我要你去死!现在就去!” 说完,她就狠狠把陶瓷瓶砸了过去。 夏初霁后退,身后的下人挡到她前面。 那陶瓷瓶正好砸到下人的头上,下人当即倒地。 夏初霁一惊,弯下腰去查探,随后往旁边让了让,惊恐地说:“夏初晴,你杀人了!” 夏初晴脸色一白,借着月光看向倒在地上的下人,只见人一动不动,满头是血。她彻底慌了神,摇着头说:“我没有!是你!” “我要去告诉父亲。”夏初霁转身离开。 夏初晴立即不顾身上的疼痛追上去,走过门口的时候看也不敢看地上的尸体,直接绕了过去。 可夏初霁已经走得没影了。 完了!要是让父亲知道自己杀人了,一定会把自己送到警察厅去的!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后半夜的时候,夏显的房门突然被敲响。 “老爷!太太!二小姐跑了!” 周锦先一步穿好衣服走了出来,问:“怎么回事!” “有人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出去一看,见是二小姐。等他追出门,二小姐已经跑没影了。” 夏显冷着脸走出来:“还不快去找!” 夏初晴逃走的事情惊动了夏家上上下下,可一直找到天亮,也没有找到她。 一个被打伤了女人能走多远?这么久了没被找到,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接应她。 想到这里,夏显更是脸色铁青:“既然她要跑,就当夏家没有这个女儿!” 周锦虽然也觉得夏初晴是有人接应,却依旧抹着眼泪替她说话:“初晴一定不会无缘无故走的。或许她没有真的要走,很快就会回来了。” 夏初霁说宁河夜校要开会,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了夏家,走到街上后,她找了一辆车,径直出城,在城外找到了在等她的沈颂。 “走吧。” 沈颂带着她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一个旧时荒废的土地庙里。 被绑在角落里、蒙着眼睛的人是夏初晴。 实际上,昨晚后来的一切都是夏初霁布的一个局。在祠堂里陪她一起见夏初晴的是沈颂。 被陶瓷瓶砸倒的也是沈颂。 只不过那陶瓷瓶夏初霁提前换过来,沈颂也根本没受伤。 夏初晴误以为自己杀了人跑出去后,被守在外面的马鸣几人装作任斐然的手下绑出了城。 狼狈靠在墙边的夏初晴听到声音,警惕了起来:“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敢动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是夏家的小姐!” “任斐然,我真是瞎了眼!” 夏初霁平静地看着夏初晴,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一根粗木棍握在手里。 这根木棍有些粗糙,上面沾了一层灰,让她觉得有些不适。 她看了看沈颂。 沈颂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屑地冷笑一声。走到门外后,他又转身。他所在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她的背影。 夏初霁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如同旧时报仇的人握着一把剑一样。她表情平静,眼底的情绪却在不断翻涌。 上辈子,她害她断腿、多次欺负她、毁她名声、让她顶包,现在终于可以亲手报仇了。 夏初霁看着毫无察觉、依旧在不停叫骂的夏初晴的腿,双手高高举起木棍,狠狠落下。 “啊!” 毫无防备的夏初晴凄厉地惨叫一声,身体抽搐,然后疼晕了过去。 夏初霁扔掉了木棍。 沈颂走进来,看了一眼夏初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问:“现在怎么办?” “这附近有一条进出城的路,把她丢到周围吧。我不杀人,接下来就看她的命了。” 进入农历四月,已经快立夏了。临城外一片草木繁茂、生机勃勃的样子。 一转眼已从隆冬临近夏日。 阳光很好,驱散了土地庙里的寒意。 夏初霁走在回城的路上,思索着夏家会找夏初晴找多久。 沈颂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始终走在她前面一步的地方,身上那股阴郁之气即使在城外这么好的风光下,依旧化不开。 身后传来汽车的声音,夏初霁下意识往旁边让。 开过来的一共是四辆车。 看到第二辆车,她右眼皮一跳。 “大公子,前面那不是夏小姐吗?” 原本正懒懒地坐在车上、用军帽遮着眼睛小憩的苏承律拿下帽子睁开眼睛。 难得来留城公干,路上就碰到了,可不就是缘分吗? “停车。” 四辆车一下子都停了。 果然不出夏初霁所料,那第二辆车刚好停在了自己面前,后座车窗正对着自己。 车窗摇下,苏承律那张带着懒散笑意的脸露了出来:“夏小姐,真巧。” 快一个月没见,苏承律觉得眼前的人儿似乎又漂亮了一些,那细嫩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透光,脸上的轮廓像是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唯一让他不满的是那微微皱着的眉毛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警惕。 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在问着:怎么又是你? 昨晚才说过这人的名字,今天就遇上了本尊,还偏偏是做完“坏事”了以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夏初霁垂了垂眼避开他的视线,柔柔地叫了声:“大公子。” 苏承律余光瞥见旁边还有个人,发现是个年轻的男人,眉毛一挑。 夏初霁深谙苏承律的恶劣,见沈颂面无表情站着不动,悄悄朝他使眼色。 苏承律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这是我的学生。”夏初霁干脆替沈颂说话了。 “夏小姐跟一个学生在荒郊野外的,做什么?” 被苏承律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夏初霁觉得心虚,回答说:“有些小事。现在正准备回程。” 她的轻描淡写在苏承律看来就是疏离。这小嘴儿还是张口就能让他不痛快。 “我带你们一程。”他往里坐了坐,“你上车,他坐后面的车。” 分卷阅读61 夏初霁每次坐他的车都有种被他气息包围的感觉,十分不自在,再加上此刻还有种被抓包的心虚,委婉地拒绝说:“多谢大公子,我也坐后面吧。” 苏承律挑着眉漫不经心地说:“后面就一个座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送分题:猜猜大公子最后这句话有没有在说谎。 第42章心头一跳 “后面没座了?”听苏承律的语气似乎太漫不经心了,夏初霁怀疑地问。 “怎么,你要去后面的车上看看?” 苏承律移向了里面后,整个人落在了阴影里,站在车外阳光下的夏初霁看不太清楚他的脸,虽然怀疑却没办法判断。 她看向始终没什么表情的沈颂说:“那我们就坐大公子的车回去吧。” 几辆车继续朝临城方向行驶。 夏初霁贴在车门边,身体坐得端正笔直,心中却是有些庆幸和后怕。 还好他们把夏初晴往路边的草丛里扔了扔,不然苏承律他们刚刚在路上很可能会看见。 苏承律有趣地看着她端庄严肃的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那个学生也是宁河夜校的?看起来不太一般。” 提起沈颂,夏初霁一惊,回过神来。 之前在临城遇到沈颂的时候,他在被追杀,后来他低调地藏在留城里。她虽然不知道他具体的身份、经历,但是知道他在躲。他虽然隐藏在留城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身份肯定经不起查。 夏初霁简单地回答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 普通? 苏承律挑了挑眉毛。如果普通,至于一提起那个学生就这么紧张吗? “不知大公子来留城几天?”夏初霁突然问。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问起他的事情,虽然动机仅仅是为了转移话题,但是苏承律还是觉得很受用,心里舒坦了不少。他的身体朝夏初霁的方向侧了侧,说:“没想到夏小姐这么关心我。” 夏初霁一愣,随即化解说:“大公子掌管着南方三城,三城的人都很关心你。” 苏承律轻笑了一声:“是吗?” 夏初霁是个大家闺秀,但是他苏承律不是个规矩的人。即使她始终保持着疏离、礼貌,他还是能三言两句让车里的氛围变成她很不适应的那种。甚至不需要说话,只需要几个动作、呼吸,或者说他骨子里就带着那种腔调。 夏初霁不愿再说话了,只想赶紧到城里下车。 她安静的时候,苏承律就打量着她。眼观鼻、鼻观心的夏初霁无法忽略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所到之处,像是有一只手,手指抚过她小巧挺翘的鼻子、红红的唇、尖尖的下巴、纤细的颈项…… 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的无名指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这个小动作在苏承律看来透着几分可爱。随即,他注意到了她手上的灰。 深色的灰在她白嫩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你跟你那学生在荒郊野岭捉泥鳅了?”他上扬的语调透着一丝微凉。 夏初霁低头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木棍上的灰,心头一跳。 正当她想着该怎么圆过去的时候,一块白色的方巾落在了她手上。 “弄这么脏,擦擦。” 苏承律语气里的一丝嫌弃让夏初霁的脸瞬间通红。她一直认为自己还算精致讲究,没想到难得一次没注意就被看见了,还被嫌了。 今早出门想着夏初晴的事,她确实忘带了帕子。 “多谢。”脸皮薄的她声音中的冷静被慌乱取代,脸上的红晕爬上了耳朵。 苏承律的目光在她侧脸和耳朵上落了落,又看向那双被方巾擦着的手,有些想把这双纤细的手包裹在掌中,好好揉搓一下,亲自蹭掉上面的灰。 终于进了留城。 夏初霁找了个借口,还没到夏家就早早下车了。 苏承律好像也是真的有事,没有勉强,把她和沈颂都放了下来。 看着那几辆车开走,夏初霁松了口气。 抬头,她发现沈颂正看着自己,那双透着阴郁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探究。 身上的不自在终于没了,夏初霁朝他笑了笑说:“最近多亏了你,谢谢。” 沈颂最近帮了她很多。 万柏和包海虽然平时看上去很凶很厉害,但实际上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人”,心肠软,胆子也小。很多事沈颂没有让他们参与进来,她知道这是他对他们的保护。 而且马鸣他们虽然参与了进来,但是根本不知道后面还有个她,这也多亏了他。 经过这件事,她发现他只是看上去残忍、孤僻、冷漠而已。 “没什么好谢的。”沈颂开口说,“以后你不要说起我以前的事,也不要跟我啰嗦,就算两清扯平了,互不干涉。” 说完他就离开了。 夏初霁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这次他的语气和神情都是真的冷漠,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怎么这么阴晴不定? 夏初霁回到夏家的时候夏家还是一片混乱。 夏初晴还没有找到。 接连两次被警察厅的人找回来,再加上这一次是她自己跑的,夏显和老太太都觉得没脸惊动警察厅。 夏显有事去学部,家里是老太太在坐镇。 “再找不到,夏家就当没有这样的孙女吧!” 见老太太在气头上,夏初霁问了声安就回自己院子了。 走到后院的时候,她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是周锦和夏至温母子。 “夏初霁!是不是你搞的鬼?”周锦红着眼睛质问着,恨不得剥了她的皮、抽干她的血。 路过的下人偷偷看着。 “为什么姨娘要把妹妹离家出走的事怪在我头上?”夏初霁温婉无辜,“妹妹为了出国留学,偷偷跟男人来往难道是我教的?妹妹不肯认错,承受不住家法逃跑,难道也是我唆使的?我怎么能唆使得动妹妹?” “你——” 夏初霁温柔地打断周锦,提醒说:“姨娘有时间找我麻烦,不如亲自出去找找看妹妹。” 夏至温往前走了一步,警告说:“夏初霁!你不要太过分!” 他虽然比夏初霁小三岁,但是个子比她高出很多。他抬起手,像是要打她。 夏初霁没有丝毫畏惧的样子,声音瞬间变冷:“谁准你目无长幼直呼我名字的?” 随即,她主动朝他走近一步,勾起唇压低声音说:“你以为你跟那个舞女的事情没人知道吗?” 夏至温的身体忽然一僵,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脸色发白,眼中透着惊慌。 周锦没有听清夏初霁说了什么,警惕地把夏至温拉到身后:“夏初霁!你又要做什么?” 夏初霁收起眼底的寒意,柔柔一笑,十分无害: 分卷阅读62 “姨娘有时间也多管管儿子吧。要是妹妹找不回来,好歹还有个儿子依靠。” 夏至温以后是好是坏与她无关,他能不能延续夏家的香火是她祖母才关心的事。只要他不惹事,她也无心对付他。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还要过好自己的日子。 另一边,警察厅昨晚得了夏显的关照,没有放了任斐然,但是警察厅这边也不能什么事都没有就一直把人关着。 所以,被关到现在的任斐然终于被放出来了。 他的手下已经在警察厅外守了一晚,立即把他接走。 “现在什么情况?” “老大!我听说夏初晴的父亲很生气,现在很可能已经查到我们的身份了!” 在监狱睡了一晚,没了精致的衣装,任斐然“轮船公司经理”的身份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他的举止越来越像个地痞:“妈的!我们又得走了!” 白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傍晚。 今晚夜校有课。 夏初霁临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她二叔一家问询过来。 因为赶时间,她就大致跟夏初云说了一下发生的事。 夏初云满脸惊讶。 晚上在夜校,课间的时候,万柏私下告诉夏初霁说,沈颂让自己转告她,任斐然他们听到消息果然跑了,很可能是去了临城。 一切都在夏初霁的计划之内。 她看向教室里趴在最后一排睡觉的沈颂,问:“他为什么让你转告?”跟他说的一样,互不干涉、两清了吗? 万柏也觉得很奇怪。明明之前他颂哥对夏老师的事那么上心。 放学后,夏初霁走出学校没几步,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别克老爷车。 苏承律又来干什么? 她眼皮跳了跳,装作没看见往前走。谁知那辆车跟了过来,还按了按喇叭。 还在宁河夜校附近,学生很多。夏初霁不想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只好停下来,对着摇下的车窗说:“大公子,这么巧。” 苏承律的手搭上车窗,脸露了出来。 “送你回去,上车。”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扣子松松的没扣好,袖子卷到了手肘。衬衫穿得没正形,再加上懒散的语调,一副公子哥的样子。 他这副样子,夏初霁更不想坐他的车了。她委婉地拒绝说:“多谢大公子好意,我可以自己走。” 说完,她径直往前走。 苏承律没好气地笑了笑对司机说:“慢慢跟着她。” 苏大公子在没去军队以前是真纨绔、真的浑,“正经人”一看到他就头疼。 那辆张扬的别克老爷始终跟在自己身后,每隔一会儿还按一下喇叭。走了五分钟后,夏初霁终于停了下来。“大公子想要如何?” 她有些恼怒的样子在苏承律看来很养眼。“听说夏小姐的妹妹离家出走了,想跟夏小姐聊聊。” 夏初霁微微皱眉。夏初晴“走丢”的事情没有对外宣扬,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大公子想聊什么?”她不动声色地试探地问。 苏承律端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刀枪不入:“上车再说。” 夏初霁抿了抿唇,绷着脸上车了。 谁知刚刚坐进去开了没多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看到了另一辆熟悉的车。 她父亲的车! 第43章藏在车里 夏初霁的心提了起来:“停车,我要下车。” “夏小姐,我们该聊的话还没聊呢。”苏承律提醒说。 他低沉懒散的声音此时在夏初霁听来十分恶劣。眼看着前面她父亲的车越开越近,她没好气地说:“快停车!前面那是我父亲的车!” 她父亲? 苏承律见她不再像平时那样温柔平静,语气也不是那样客气得有些疏离,看来是真的,对司机说:“停车。” 可这时候已经晚了。 两辆车面对面开过来,都准备转弯转进旁边一条街。苏承律的车转弯转到一半停下,正好卡在路口,导致夏显的车也转不过去停了下来,两辆车的车头靠得有些近,车尾隔了些距离。 当苏承律看到旁边车上的夏显的时候,知道已经晚了。 他下意识去看身边的人,发现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再低头,发现人已经蹲了下去,就在他腿边。 “别让我父亲知道我在。”夏初霁轻声提醒说。 对上她的眼睛,看到她眼中的警告,他勾唇笑了笑,头一次看她不顾端庄蹲在自己腿边的样子有些可怜,十几年浸入骨子里的毛病有发作的迹象,想好好欺负欺负。 他同样低声回答她说:“那要看夏小姐的表现了。” 轻佻的语气让夏初霁皱起了眉。 她不知道苏承律这样我行我素、性格张扬恶劣的人会做出什么。 要是让她父亲看到她这么晚在苏承律的车上,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或许是请家法。 旁边车上的夏显脸色十分不好。 他本就对苏承律很不屑,没想到他还别自己的车。果然这种纨绔子弟什么都做得出来。 换成别人,此刻该下车了,夏显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依旧端坐在车里,说:“没想到这么晚会遇上大公子。” 他僵硬冷淡的语气让苏承律看了夏初霁一眼。 夏初霁从他挑眉的动作里看出来他是在兴师问罪,像是在问:看看你父亲对我的态度。 软肋被人捏着,为了安抚他的情绪,防止他泄露自己在车上,她勉强朝他笑了笑。 苏承律很满意。 “刚刚开完会,正准备在留城巡视一圈然后回平城,没想到遇到了夏次长。夏次长这是刚忙完了学部的事情准备回家?”说着,他微微抬起腿往旁边伸了伸,像是觉得原来伸腿的地方太小,不太舒服。 正提着心、专注听着他怎么回答的夏初霁身体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腿碰到,下意识想往旁边让,可另一边就是车门,根本没地方可让。 她只能勉强跟这条横伸过来的长腿保持一点点距离,只要一动,就会碰到。 夏显不打算与苏承律多打交道,点了点头说:“正准备回家。” 谁知苏承律竟然突然关心起了学部,有要他现在在路口汇报工作的意思。 “最近我忙于别的事,没有关注学部。留城学部近况如何?” 夏显被问得一愣,虽然不想多跟他说话,却不得不汇报起来。 夏初霁却知道苏承律是故意的。她不敢出声,用眼睛瞪他丝毫没有作用,情急之下只好用手去拧他的小腿。 本只想轻轻拧一下提醒他,可没想到他小腿上那么硬,她居然没拧到肉。 苏承律听着夏显的汇报,小腿上突然被挠了挠,轻微的痒意让他一下子意马心 分卷阅读63 猿了起来,表面上还是一副正经听汇报的样子。隔着军裤,都能感觉到她的手有多软。 夏初霁只当他根本没感觉,气得又捏了一下。 这次她用的力气比之前大,却还是没捏动,好像手指只是沿着他小腿有力的线条划了一下。 这一次,苏承律腿上的感觉更加明显。车里是清淡好闻的女人香,一个十分招他喜欢的女人趴在他腿边,本就很容易让人乱想。痒意顺着他的腿往心上钻,随后又变成热度往下汇集,让他某处竟然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在夏初霁不甘心想要尝试第三次的时候,他抓住了她作乱的手。 手蓦地被宽大的手包裹住,夏初霁脸上一红,立即羞恼地抽手。 苏承律松开了她。 坐在对面车里的夏显看不见这边车里底下的情况,只能看到苏承律听得心不在焉,越来越敷衍。 他的脸崩了起来:“时候不早了,我看大公子有些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好。”苏承律从善如流,对司机说,“让夏次长的车先走。” 这分明是没有好好听他汇报的意思,只是戏弄他!夏显的脸都气黑了。 等车拐过来,离街口越来越远,夏显忽然皱起了眉。 再往前一片都是些老宅子,诸如夏家之类的大户人家的老宅都在这里,他来这里巡视什么? 另一边,夏显的车开走后,夏初霁立即坐了起来,恢复了端庄的样子。 “时候不早了,大公子有什么想问的?”她抬着下巴,嘴唇微微抿着,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 “你妹妹的离家出走的事情跟你有关吧?”苏承律对夏初晴的事情并不关心,只是找了个借口让她上车罢了。 本想着“温存”一会儿,听听她的声音,没想到出了意外,现在把人儿惹恼了。 不过她冷着张小脸总比疏离又客气的样子好。 夏初霁心中一惊,平静地说:“大公子说话可真有意思,我庶妹自己长了腿,要走要留还是我能左右的?” 苏承律从她冰冷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丝委屈,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装的,但是他的心却被那一丝委屈牵着,软得不行。 “当然不是夏小姐能左右的。” 夏初霁看了看他,不知道他是真这么认为的,还是假的。“既然大公子问清楚了,我就走了。” “再送你一段。” 夏初霁拒绝说:“不用。” 已经把人惹恼了,苏承律也没有再勉强。 她下车的时候,他提醒说:“小心一点,这次亏得你碰上的是我。”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能猜到她与她庶妹的事肯定有关。 毕竟他知道她不像表面上那么柔弱无害。 夏初霁只当听不懂他说的话,问:“小心什么?”碰上别人还好,碰上他就是倒霉。 苏承律懒散地靠在车里,唇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我干坏事的时候,你还在闺房里绣花呢。” 坐在前面安静不出声、只当自己不存在的司机和副官听到这里差点笑出来。 没想到大公子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不过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夏初霁跟他们的想法一样,越发觉得那些公子哥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她到家的时候,夏显正在询问这一天寻找夏初晴的情况。 “回来了?怎么有些晚。” 夏初霁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说:“学生问问题,耽误了一会儿。妹妹还没找到吗?” 夏显皱着眉摇头,生气地说:“既然她要走,就永远不要回来好了!” 夏初霁知道这是她父亲在气头上说的话,不过如果夏初晴迟迟找不到,这句气话很可能就会变成真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她看到桌上那块沾着灰的方巾。 男女授受不亲,留着一个男人的东西总是不太好,她本想把方巾随意扔了,可想到苏承律张扬又莫测的行事作风,说不定哪天就跟她讨要这块方巾了。到时候她拿不出来,还不知道会被怎么为难,最后决定还是把方巾洗洗放好,以后有机会还给他。 第二天,夏家的人依旧在寻找夏初晴。 夏初霁中午去找了趟顾丘,在他那里借电话打给了临城警察厅督察处。 她通过电话告诉赵处长,有一伙犯案累累的骗子团伙很可能到了临城周围,并且详细地描述了这伙人的人数、每个人的外貌特征、口音和下套手法。 赵处长对这伙人也有所耳闻,立即重视了起来,并且联系了临城周边几个城的警察厅,想要这一次把他们一网打尽。 又过了三天,夏初晴依然没有被找到。 夏家找人的范围已经从城里扩展到了城外,可还是没有消息。 夏初霁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猜测夏初晴到现在还没被找到很可能是遭遇了意外,或者被人带走了,是好人还是坏人就不知道了。 就在她跟夏家的其他人一样等着夏初晴的消息的时候,却从宁河夜校的张校长那里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上面下了通知,下个学期调她去平城大学任教。 “为什么会忽然调我去平城大学?”一个普通的老师突然被调到南方三城最好的大学里去任教,这个消息太让人摸不着头脑。 张校长摇了摇头:“我还以为是你让你父亲帮忙调的。” 夏初霁回答说:“怎么可能?我很喜欢宁河,在这里教得好好的。” 得知不是她自己想走,张校长十分欣慰,随后又叹了口气:“夏老师,你走了是我们宁河的损失。不过让你一直留在这里确实是屈才了,平城大学更适合你。” 夏初霁很感况。去年年底三城学部一起开会的时候,平城 分卷阅读64 大学的老师对夏初霁的印象很好,正好现在缺人,而且她又是梵桥大学毕业的,正合适。 夏初霁得知后更加觉得奇怪。 去年年底开会的时候那两个平城的老教授从头到尾都对她十分不屑和不满,怎么会变成对她印象很好? 调任这件事透着蹊跷。 夏显这边倒是没什么怀疑,并且改变了前一日犹豫的态度,对她去平城大学任教持赞同态度。 可夏初霁不太想去平城。 “平城大学是南方三城最好的大学,那里有很多老师在研究西洋史,你学的是这个专业,去了正好。副校长是你祖父的学生,会照顾你的。”唯独在提起学术的时候,夏显会摒弃男女。 其实他一直对夏初霁很矛盾。从梵桥留学回来,本该大有作为的,可偏偏是个女人。不过现在大家都不像以前那样守旧了,去学校教书也在他认为的安分守己之内。 去平城大学教书确实是比在宁河夜校教基础英文要好,可要是去临城或者别的地方就好了,偏偏是平城。 那里有苏承律、有谢熙和金清曼,对她来说都是麻烦。 夏显在夏家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夏初霁只好先答应,反正还有两个多月才去任职。 离开书房的时候,她在书房外遇到了夏至温。 舞女的事情让夏至温对她又是恨又是忌惮。夏初霁朝她淡淡一笑。 顾丘听说了夏初霁调任的事,特意前来恭喜她。 得知夏初霁并不想去平城后,他直说她傻。 “调任来得太突然了,也很奇怪,我左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义父愿意让你离开留城是难得的机会,你竟然不知道把握。” 只想着平城到处都是麻烦的夏初霁被他温和的声音点醒,眼睛亮了亮说:“哥,你是说这是我脱离父亲管束的好办法?” 顾丘温温地笑着:“到了平城,义父即使想管你,也有心无力。到时候你可以慢慢计划去别的地方。” 夏初霁想了想,比起自己从长计议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突然出现的机会确实该好好把握。相比之下,苏承律、谢熙之流带来的麻烦根本不值一提。 见她想通了,顾丘略微压低声音问:“夏初晴怎么样了?” 夏初霁摇了摇头,说:“还没找到,估计回不来了。” 已经五六天过去了,周锦每天都在冲出去找夏初晴的下人发脾气。 让夏初霁没想到的是,夏家第一个提出不再找夏初晴的不是她父亲,而是她的祖母。 老太太说,她本就做了丢脸的事情,一个姑娘家又独自在外那么多天,即使找回来了也会被说闲话,而且,既然她自己要走,夏家就当这个二小姐没了。 老太太说的时候夏显就在旁边。他没有说话,说明是默许了,不过在周锦哭着请求下,他没有把去找的人叫回来,决定再找几天。 “很快,夏家就要没有二小姐了。”夏初语气平静,目光悠远。 记得五年前,夏初霁突然到梵桥大学找自己的时候,顾丘很惊讶,觉得她变了很多。是在国内经历了些什么,才让本来性格温柔、几乎足不出户的她有勇气漂洋过海来了不列颠? 现在看着她眼底的深沉,顾丘十分心疼,担忧地说:“只怕周锦和夏至温接下来会找你麻烦。” “他们有什么好怕的?”夏初霁勾唇,笑得宛如以前那样,“不用担心我。” 决定接受调任后,夏初霁上课前把下学期要离开的事告诉了班级里的学生。 夜校的学生几乎都是成人,还有像贺逸这样的已经成家生子的,大家跟十几岁的孩子不一样,对分别看得很开。但即使如此,大家还是表现出了遗憾。 “什么?夏老师,你以后不教我们了?”万柏大声问。 包海附和说:“夏老师,我们舍不得你。” 夏初霁朝他们笑了笑说:“我离开了宁河,以后我们也是能再见的,你们也还可以继续找我借书。” 她一直计划着以后离开留城,所以离开宁河夜校也是必然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她还没做好准备,也很不舍。 这是她教的第一批学生,对她来说也是最特别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上课吧。”在这间教室里上课的时间不多了,夏初霁环顾整个教室,最后视线在角落里那个空着的座位上停了停。 今天沈颂请假了。 自从那天从城外回来,说好两清之后,他就几乎没有再跟她说过话,也不知道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当夏初霁接受了调任这件事后,夏家却出现了一个反对的声音。 一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太太问:“听说初霁要去平城教书?” 夏显有些意外,说:“是的。母亲也听说这件事了?” 夏初霁看了眼虽然在垂着眼睛吃饭,眼皮却不断抖动的夏至温,又看了看周锦。这两人表面平静,却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十分不简单。 “我才听说。”老太太说,“这件事我不同意。” 果然不出夏初霁所料。她才刚刚决定去平城,周锦母子就开始给她找不痛快。 “母亲,怎么了?”夏显问。 老太太语气严肃地说:“你怎么也跟着糊涂?怎么能让她独自去平城?哪有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独自在外的?” 周锦说:“母亲,初霁之前在不列颠四年呢,独自在外应该没问题。” 她自然是不可能帮夏初霁说话的。 果然,一提到不列颠,老太太更生气了:“女人就该安安分分在家里。先前就不应该让她去夜校教书!” 夏初霁见夏显眉头皱了起来,像是犹豫了,柔柔地开口:“我知道祖母是在担心我。不过祖母放心,父亲说平城大学的副校长是祖父的学生,会照应我的。而且从平城到留城也就几个小时,我会经常回来看祖母的。” 那一番话的意思被曲解成了“担心”和“舍不得”,又不能明着否认说不担心、没有舍不得,老太太憋屈得一时没说上话来。 第45章装可怜 第二天早上,夏显离开家去学部后,夏初霁去了趟老太太的住处。 老太太所住的院子在夏宅最安静的地方,里面一片古朴,因为常年烧香,院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辈子从不列颠回来,看清老太太根本不喜欢自己后,夏初霁就没有走进过这座院子,今天是第一次。 老太太见到她也很意外,端坐着问:“你怎么来了?” 昨天老太太的反对虽然没让她父亲改变主意,但也让她父亲犹豫了,距离去平城还有一段时间,老太太天天这么说,很可能会有什么变数,夏 分卷阅读65 初霁今天来自然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 “我是想说服祖母同意我去平城任教。”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说:“没想到你还在意我的意见。” 夏初霁沉默了一下,问:“祖母是不是不喜欢我?” 这突然的问题让老太太愣了一下。旧时大户人家的人情绪都很内敛,老太太这样严肃的人是这样,夏初霁其实也是这样,都不会把“喜不喜欢”、“疼不疼”挂在嘴边。 更让老太太不自在的是被说穿了。 但即使这样,她嘴上也不会承认的。“怎么突然这样问?你是我孙女。” 旁边的下人看得一阵唏嘘。平时大家都看在眼里,老太太最疼谁,不是很明显吗? “那为什么祖母不让我去平城?”夏初霁柔柔的声音里带着委屈。 老太太刚想说喜不喜欢跟让不让她去平城有什么关系,还没来得及开口,夏初霁又说:“现在即使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有不少出来教书、从商,甚至还有从政的呢。祖母为什么不允许我呢?是不是因为我离过婚,又没有母亲,所以祖母嫌弃我,待我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眼睛红了,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旁边的下人看得不忍心了。 “还是因为我不是男孩?” 完全被说中的老太太老脸一红,否认说:“当然不是!”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再抬头的时候一滴眼泪挂在脸上,说:“祖母要是疼我,就让我去平城教书吧。我肯定安分守己。” 明明哭的是她,老太太却有一种自己十分被动的感觉,好像只要不答应就是不疼她,就是承认了因为她离过婚又早早没了母亲所以不喜欢她,就是重男轻女。 要不是她一副软弱的样子,她都以为她是来逼她的。 “哭什么?别人看着还以为我教训了你,真让你受委屈了。”老太太有些烦躁,“你可是我嫡亲的孙女。” 夏初霁心里不禁冷笑。原来她祖母还记得她是嫡亲的孙女。 “不知祖母答不答应?” 老太太憋屈得不行,摇了摇头说:“我一个老人家管不了事,都听你父亲的吧!” “多谢祖母!祖母还是疼我的。”夏初霁破涕为笑。 旁边的下人们却看得很明白,觉得这位大小姐实在天真。 老太太忍住了不耐烦,挥手说:“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下去吧。” 离开老太太的院子,夏初霁抹掉了刚刚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对付她祖母这样要面子、不肯承认自己偏心的人,就要装可怜示弱。用这种方法逼她,就算让她父亲知道了,也抓不到错处。 这样一来,即使周锦再让夏至温去怂恿,老太太为了面子,也不会轻易答应。 摆平了老太太这边的阻力后没几天,顾丘告诉夏初霁,查尔斯来留城了。 夏初霁跟夏显说了声是梵桥的同学来了,出门的时候夏显也没有阻拦。 不列颠的代表团去甘城才回来,明天晚上就要坐轮船回不列颠了,查尔斯是特意过来看她的。 顾丘和查尔斯在梵桥的时候也认识。 三人中午一起吃顿饭后,顾丘有事先行离开。下午,夏初霁带着查尔斯在留城转了转,周日刚好有课,又带着他去了宁河夜校。 跟学校申请过之后,她把查尔斯带去了班级。 虽然现在留城出现了不少洋人开的餐厅,但是总的来说,洋人还是很少,尤其是查尔斯这样真正的绅士。班级里的学生对他都很好奇,就连其他班级的人听说来了个洋人,课前都跑过来看。 “查尔斯是我在梵桥的校友,真正的不列颠人,你们有什么关于不列颠的问题可以问他。只有今晚这一节课,要好好把握机会。”夏初霁说完朝查尔斯眨了眨眼。 对于自己莫名其妙被拉过来上课,查尔斯十分无奈。他包容地朝夏初霁笑了笑。 大家都很积极。 坐在教室后排的万柏回头拍了拍心不在焉的沈颂说:“颂哥,你发现了吗?夏老师看这个查尔斯的时候特别温柔,而且这个查尔斯看夏老师的时候更加温柔!他肯定对夏老师有意思!” 沈颂看了看讲台前的两个人,没有说话。 万柏有些替他着急了:“颂哥!夏老师马上就要被调去平城了,再不抓紧你可就没机会了。” “她要去平城了?”沈颂皱了皱眉,眼底依旧是化不开的阴郁。 万柏奇怪地看着他说:“全班都知道了,你居然还不知道?哦对,夏老师说的那天你请假了。颂哥,你可要抓紧啊!” “抓紧什么?”沈颂问。 “你不是看上了夏老师吗?” 沈颂愣了一下,随即一巴掌拍在万柏的脑袋上,声音清冷地说:“胡说什么?” 万柏疼得叫了一声。 夏初霁注意到他们那个角落的动静,用眼神提醒了一下他们。 万柏讪讪地回头坐直身体。 沈颂跟她对视了一眼,又移开了眼睛。 放学后,夏初霁请查尔斯去路边吃馄饨,说起了下个学期要平城大学任教的事。 查尔斯静静地听她说着,碧蓝的眼睛里满是温柔。“上一次开会看过你的表现后,我觉得你应该去当外交官。在那里你可以发挥你的长处,一定比我适合。” 那次谈判替苏承律争取到比较让人满意的关税后,夏初霁确实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不过南方势力的外交部设在甘城。而且,她现在刚刚能去平城大学当老师,要进外交部恐怕还没那么容易。 “你也很适合当外交官。你是不列颠的外交官里医术最好的。” 查尔斯失笑。 吃完馄饨后,夏初霁本想送查尔斯去酒店的,查尔斯却坚决要把她送到夏家附近。 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回平城了,晚上坐轮船走,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天气转暖,留城的晚风很轻。 查尔斯站在古朴的街口,金色的卷发被风吹动,碧蓝的眼睛里映着昏暗的路灯、映着夏初霁的影子。“夏,可以给我个拥抱吗?” 夏初霁笑了笑,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 查尔斯轻轻环住她的腰,说:“我其实很希望你进外交部,这样以后我们就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答应我,好吗?” 离别的情绪让夏初霁鼻子发酸,让她一下子生出冲动。她点了点头说:“我会试试看的。” 查尔斯眼底浮现上温柔的笑意说:“你一定可以的,外交部真的很适合你。”说着,他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这个吻很轻,比风还要轻,绅士得让夏初霁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不过她的脸还是红了。 淡淡的暧昧在流动,查尔斯松开她,又把距离拉回到 分卷阅读66 朋友的距离,不想让她感觉到局促和为难。 “你回去吧。明天我很早就要去平城了,不用送我。” “再见,好好保重。” 夏初霁走了一段,回头的时候发现查尔斯还站在那里。 希望还有再见的机会。 第二天,查尔斯回到平城后,立即有人向苏承律汇报了他的行踪。 不列颠的代表团一回来,他就派人盯着查尔斯了。 “果然去了留城。”苏承律懒散地靠在椅子上,轻笑了一声。不过人都要走了,以后隔着海,不足为惧。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一听是赵处长打来的,苏承律说:“正好要找你,案子办的不错。” 任斐然那伙骗子前天在临城落网了。这伙人在通缉名单里好几年了,犯案累累,一直没有被抓住,没想到在临城被抓住了。 想起夏初霁跟大公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赵处长也不敢邀功,如实汇报说:“说起来,给我提供线索的还是夏小姐。要不是她,我们也抓不到那伙骗子。应该被奖励的是夏小姐。” 没想到在这通电话里还能听到夏初霁的名字,苏承律十分意外。“原来是她提供的线索?”他勾起唇,别有深意一笑,“到时候是该好好奖励奖励。” 那份调令实际上是苏承律下的,只不过他清楚夏初霁的性格,知道她要是知道是自己调她过来的,肯定不会来,所以借了平城大学校长的名义。 他越来越期待她来了。 第46章离开留城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已经是盛夏时节。 夜校那边一个学期的课结束,其他学校暑假也已经放了一半。 夏初霁终于要离开留城了。 她走的这天,几个学生相约在留城外送她。 贺逸带着几个“记者帮”的,万柏带着的都是平时跟他玩得好的,他们两派人虽然不像以前那样势如水火,但是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会呛声。 他们是她带的这第一批学生,意义不一样,在宁河夜校的这一年她永远不会忘记。夏初霁分开对他们叮嘱,让贺逸他们写新闻稿遇到问题可以联系她,让万柏他们好好学习。 万柏听完后说:“夏老师,你还真跟颂哥说的一样有点啰嗦。” 啰嗦? 夏初霁瞪了他一眼。 旁边的贺逸不屑地说:“不知好坏。” “跟你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他们两个要吵起来,夏初霁说:“好了,我要走了。” “夏老师,颂哥今天有事没能来送你。”万柏说。 夏初霁点了点头。其实她还有一些话是要跟沈颂叮嘱的,不过他连话都不跟她讲,也只好算了。 旁边老实的包海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实际上,他们颂哥是不愿意来。他们劝了好久了。 夏初霁坐上车说:“,你们回去吧。以后回留城我会去看你们的。” 万柏他们看着她的车离开,刚转身要回去,就见一个身影跑了过来。 “颂哥,你不是说不来的吗?”包海惊讶地说。 沈颂问:“夏初霁人呢?” 万柏一副“早已看穿一切”的样子,说:“可惜已经晚喽,夏老师走了。” 见沈颂朝城外跑,他抓住他说:“颂哥,你干什么?不会要后悔到追车吧?” “马鸣刚刚告诉我,他从几个地痞那边听说,有人要在去平城的路上对她不利。”沈颂的声音阴沉沉的。 万柏猛然松手,着急地说:“那怎么办?车都开走了,我们追不上啊。” 正好有个人骑着一辆自行车进城,从他们身边骑过,沈颂把人推了下来,抢了车。 被推下来的男人一脸莫名,反应过来的时候车已经被骑走了。“那个人干什么?那是我的车!” 万柏和包海立即拉住他说:“兄弟,借你车用用,很快就还回来了。” 他俩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人家不相信,非要报警。 “真的很紧急。”贺逸摘下手腕上的表说,“这块表先给你做抵押,车很快就会还回来的。” 他出面,被抢车的人终于有几分相信了。 万柏朝他冷哼一声,随后对包海说:“没想到颂哥居然还会骑自行车。” 自行车在留城也不常见,会骑的人更没有多少。 夏初霁坐着车出城,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后,忽然有人从旁边的树林跑了出来,车被逼停。 差点撞到人,司机打开车窗,没好气地说:“怎么回事啊?” 旁边又走出来三个蒙着脸的人,其中一人朝他亮出了刀子:“别废话。下车蹲着!” 剩下两个人朝后坐在后面的夏初霁走来。 她身体一僵,绷着脸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下车!” 夏初霁的心沉了沉。这些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很可能就冲着自己来的。 这里附近一个人影都没有,今天恐怕凶多吉少。 见其中一个男人伸手要抓自己,她皱起了眉说:“干什么?不要碰我!”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脾气还挺大!”说完,这几个男人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拽下了车,绑了起来,连带着她装行李的箱子也被拿下来了。 夏初霁一边闪躲,一边朝司机使跑去报信,可是司机被吓得不轻,只是一个劲地发抖。 等她被四个男人推着进了旁边的林子,胆小的司机终于回过神。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正要坐进车里,就看见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来了。 那人几乎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车被摔在一边。 沈颂见车里并没有夏初霁,抓起司机的领子说:“人呢?” 司机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指了指旁边的林子说:“往、往那个方向跑了。” 沈颂骑上自行车追了过去。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谁派你们来的?”林子里的路不好走,夏初霁被绑着手,又被推着,走得磕磕绊绊。 这四个人手上拿的刀子看得她身上发冷。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荒郊野外的,她只能想办法自救。 “找你们来绑我的人给了你们多少钱?我可以给你们双倍,另外箱子里的钱财全都给你们。” “抱歉了,我们干这行也是要讲信用的。怪只怪你得罪了人,雇主让我们好好折磨折磨你。”其中一个人停了下来,看了看面前这棵树说,“就这儿吧,把人先吊起来。” 折磨的方式多种多样。 夏初霁一惊,开始挣扎。只是她一个女人的力气,怎么比得上男人?而且还是四个。 就在她近乎绝望的时候,旁边传来了声音。 她转头,只见一辆空的自 分卷阅读67 行车朝这里过来,直接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随后,一个身影从另一边出现。 沈颂! 夏初霁松了一口气。 “哪来的人?给我上!” 这四个人明显比当初马鸣他们身手要好多了,而且每个人都拿着刀。夏初霁看得心惊肉跳。 沈颂打架的时候透着一股狠劲,如同一匹被野兽包围着的头狼,凶狠地想要杀出重围。 这四个人当然是打不过他的。 其中一个被夺了刀、手臂被划伤后,他们见情况不对,匆忙逃跑了。 沈颂追了几步没追上,回头看向夏初霁。 他清俊的脸上满是寒霜,眼中带着还没消散的狠劲,手中的刀上带着血迹,整个人像是从地狱中走来的一样。 他走近,用那把刀口带着血的刀划开她身上的绳子。 鼻间闻到血腥味,夏初霁一阵反胃,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吐出来。 沈颂见她脸色发白,突然想起什么,丢掉了刀子,冷冷地问:“没事吧?” 夏初霁摇了摇头:“你怎么会来?” “听马鸣说有人要找你麻烦。你仇家可真多。”沈颂讽刺地说。 “谢谢。” 沈颂脸上的讽刺还没完全消散,这句由衷的“谢谢”让他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他看向夏初霁。此时的她十分狼狈,身上白色的衬衫染着泥,头发有些散乱,脸上白得没有血色。那双眼睛在此时变得特别突出,映着林子里的光,很亮,里面浅浅的笑跟残余的惊恐混杂在一起,又是柔又是娇,好像无论他说多少不好听的话,都会被化开,看得人心里发软。 这样一比,好像显得自己很幼稚。 沈颂不自然地移开眼睛,不说话。 夏初霁拍了拍身上的灰,理了理头发。 沈颂捡起地上的箱子,扭着头靠在树边等她,眉毛微微皱着,像是有些不耐烦。 等他们回到原先车停下来的地方时,车已经没了踪影。 “这车和司机都不是夏家的,应该是看出了事跑了。”夏初霁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唯独身上细节处还能看出来一些狼狈。 她的仇家不多,跟她作对的一共就那么几个,是谁指使的总能查出来。 这笔账她会慢慢算的。 “先回留城吗?”沈颂问。 夏初霁摇了摇头。要是回去了,以她祖母的性格,肯定会说遇到这样的事是她不安分,要她在家。 她终于离开了留城,怎么能回去? “绿杨镇应该离这里不远了,我去镇上重新找车去平城。” 沈颂一脚跨上自行车,说:“我送你去。” 夏初霁没想到他会提出要送自己去,有些意外。 “上不上来?” 绿杨镇离这里还有点距离,以自己的脚程恐怕要走很久。夏初霁想了想,横着坐在了后面。 这是她第一次坐自行车。车动起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整个车都在晃,好像随时都会失去平衡摔倒。她惊呼了一声,原先一直抓着车座的手忍不住扶上沈颂的腰。 夏日的衣服很薄。手隔着衣服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和腰身的线条,夏初霁脸一红,立即松手。 沈颂僵硬了一下,身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车突然晃得更厉害了。 夏初霁怕得不行,生怕自己摔下去,紧紧地抓着车座,手指都泛白了。 好不容易车稳住了,她松了口气。 可是这一段路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颠得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犹豫再三,心里的紧张和害怕战胜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她伸出一只手,手指轻轻拈住了沈颂腰间的衣服。 感觉到他的身体再次僵硬,她解释说:“我……我实在害怕。”脸红得都快能滴出血了。 沈颂没有说话。 盛夏时节虽然很热,但是在晒不到太阳的地方还好,两边的林子里还会有风吹过来,骑车穿行,很凉快。 沉默了一会儿的夏初霁总觉得有一股尴尬始终化不开,于是转移话题跟他闲聊说:“没想到你还会骑自行车。”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车子像是又要是去平衡,左右摇晃了起来,吓得她立即紧紧拈住他的衣服。 实际上,沈颂在此之前根本没骑过自行车,不可能会骑的。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留城城门口时根本没有想这么多。 第47章搬进校舍 绿杨镇一直以来都是南方三城的军事重镇,附近设有好几个军营。 苏承律这两天都在军营里,刚刚回到镇上。 今天正好逢上赶集日,路上人很多,那辆别克老爷车不得不开得很慢。 苏承律坐在车里,闭着眼睛,架在鼻梁上的军帽替眼睛遮住了照进来的阳光。 “大公子。”副官叫了他一声。 “嗯?”这一个字带着几分懒散,几分漫不经心,还有几分不耐烦。声音是如同有人不小心触碰到了某件西洋乐器的低音区,好听得像个美丽的意外。 副官跟司机互相看了一眼,说:“我们好像看到了夏小姐。” “嗯?”这一声“嗯”跟刚刚那声有着明显的变化。 苏承律拿下遮住视线的帽子。睁眼的一刹那,漆黑深邃的眼睛里照进光,好像是一只狮子醒来。 司机立即开着车转到另一条街,追了上去。 当看到夏初霁坐在一辆自行车上,手像是十分亲密地扶着前面年轻男人的腰时,苏承律的眼睛眯了起来,有几分危险。 “按喇叭,把他们逼停了。”他指挥说。 听到汽车喇叭的声音,夏初霁回头,眼皮一跳。 车很快开到了他们旁边。 沈颂停了下来,两只脚撑着地面,保持着车的平衡。 自行车突然停下,夏初霁没有防备,身体前倾,脸差点贴到沈颂的后背上,还好双手及时扶住他的腰才撑住。随后,她立即松开手,跳下了车,脸有些发烫。 苏承律那双漆黑的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的唇轻轻一勾。 又是这个学生。 夏初霁下来后,沈颂也从自行车上下来了。他并未朝苏承律看一眼,更没有说话。 “夏小姐怎么在这儿?”苏承律打量着她,见她衣角沾着泥,头发有一丝乱,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敏锐让夏初霁有些惊讶。 她不知道的是,苏大公子每次在遇见她的第一刻都会习惯性地把她整个人从上到下看一遍,这些细节自然是逃不过他那双在她身上逡巡的眼睛。 “路上遭遇了意外,幸好学生救了我。”说完,她发现他那双眼睛里有寒光一闪而过,觉得有些莫名,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大公子。 听到这里,苏承律看向沈 分卷阅读68 颂。 刚好沈颂也朝他看过来,两人的视线相触。 苏承律挑了挑眉,移开眼睛,目光再次落在夏初霁身上,唇边勾起一弯弧度:“刚好,我要回平城,可以顺路带你过去。” 像是猜到她会说什么,她刚张嘴,就被他打断:“绿杨镇上没那么容易找车。” 刚刚找了一会儿确实没找到去平城的车。夏初霁想了想,答应了。 沈颂二话不说把箱子递给她,像是在催她走一样。 看在他救自己的份上,夏初霁不打算跟他计较,说:“你跟我来。” 沈颂看了看她,跟她往路边走了几步。 “我看得出来你之前上课都是在敷衍,基本没有听进去,不知道是因为对我不满还是因为别的。”夏初霁认真地说,“不过我现在离开宁河了。我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不要因为别人跟自己过不去。有些道理你现在可能不懂,人活一辈子,该让自己好好的。” 最后一句话是她活了两辈子的感悟。她总觉得沈颂身上有故事,不一般。可无论如何,也该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老成的样子让沈颂嗤笑了一声,说:“夏老师,你也就比我大一岁。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尽给我惹麻烦。” “是吗?”夏初霁突然问,“可我并没有在你脸上看到厌恶。” 沈颂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口是心非。”夏初霁笑了,笑得很温柔,好像夏天刺眼的阳光中仅剩的温柔全都进了她的眼睛。 “啰嗦。” 坐在车里,手臂搭在车窗上的苏承律看着这一幕,眉毛挑得更高了。 “你们说,她是不是就对我冷得跟冰块儿似的?” 司机和副官看了眼,默契地选择不回答。 坐上车后,夏初霁发现苏承律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危险,再一看他的表情,眉毛微微皱起、眉头向下、呈西洋钟上“十点十分”的样子,嘴唇紧闭、下巴微微紧绷。 这些都代表着愤怒。 苏大公子这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夏初霁仔细想了想,自己应当没有得罪他,恐怕是他心情本就不好。想到他恶劣、张扬的性格,她担心自己被殃及,便又往车门边坐了坐,想拉开距离。 苏承律看到她的小动作,一句脏话硬是憋在了心里。强硬一点儿怕她生气,脏话骂出来又怕吓着她这样规规矩矩的人,他发现自己舍不得。 从绿杨镇到平城,普通的车还需要将近两个小时,苏承律的车,一个半小时足够了。 外面的风灌入飞驰的车里,驱散了暑气,很凉爽。 距离平城大学开学还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夏初霁还不着急搬去校舍。 车到紫藤的旗袍店门口,夏初霁准备下车的时候,苏承律说:“没想到夏小姐调职来平城了。”天气很热,他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袖口被卷到了手肘上,领口的三颗纽扣没有扣上,没个正形的样子透着痞气,但他身上又带着公子哥的雍容。 嘴上说“没想到”,可是夏初霁没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惊讶。 她也没有想太多。 “多谢大公子。”说完后,她下了车。车上的男性气息一如既往地让她觉得不安。 看着她提着箱子走向旗袍店,苏承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以后见面的机会有很多。 “走吧。”车子开动后,他对副官说,“让人去查查她今天遇到的人是谁指使的,另外,再查查那个学生来历。那学生身上的气质很特别,而且还能一个打四个,我总觉得不是什么普通人。” 夏初霁到了后,紫藤先跟她说起了那座小洋楼的事。 现在平城的小洋楼很好卖,更不要说是繁华地段的了,可是那座小洋楼始终谈不到一个合适的价钱,这很奇怪。 夏初霁倒也不是很缺钱,所以不着急,打算放着慢慢卖。 把行李放在紫藤这里后,她第二天去了临城,在那里陪着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直到快开学才回来。 夏初霁去平城大学办入职这天,接待她的是副校长,姓蔡。 蔡校长是她祖父的学生,也是最早一批出国留学的人,曾数度前往德意志、法兰西考察,在南方教育界很有名望。 “我们学校新学期刚开设了西洋史的课程,往后夏老师就是平城大学老师中的一员了。” “多谢蔡校长,叫我初霁就好了。” 蔡校长点了点头,又是感慨,又是欣慰地说:“你身上有几分你祖父的影子。现在女人也能走出门教书、工作了,做好该做的,不要给你祖父丢脸。至于别人说的话,都不要放在心上。” “我会记住的。”夏初霁总觉得蔡校长是话里有话,像是在提醒她。 很快,她就明白蔡校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了。 平城大学给每个在职老师都安排了校舍,但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会住。他们有的是平城本地人,有的则因为家境好,在这里买了房。 学校给夏初霁安排的这间校舍不大,但是很干净,光线也很好。 她把行李放起来,铺好床,准备去拜访一下左右“邻居”的时候,回头见门口站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正朝里面张望。 这个小男孩眼睛很大,脸圆圆肉肉的,因为天热,两颊泛红,可爱得让人心里发软。 夏初霁很久没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了,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爸爸不让我跟你说话。”三四岁的孩子口齿还有些不清,说话奶声奶气的。 夏初霁有些意外,问:“为什么?” 小男孩一本正经地说:“因为你不是好人。” 他话刚刚说完,一个年轻女人出现,把他抱了起来,训斥了一句“胡说什么”然后看向夏初霁,尴尬地笑了笑说:“你是夏老师吧?孩子童言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姓孙,是教务处的,就住在你隔壁。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你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夏初霁心里疑惑小男孩为什么说她不是好人,不过孙老师的表情中并没有敌意。她笑了笑说:“原来是孙老师。你好,我是夏初霁。我刚收拾好这里,正打算去拜访你呢。这是你儿子吧?真可爱。” “他叫小辰。” 夏初霁拿出准备拜访邻居的糕点讨好他,谁知小辰把头扭了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孙老师尴尬得脸都红了,伸手替他接过糕点说,“夏老师你太客气了,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 夏初霁笑了笑说:“我还没收拾完,等以后再去吧。” 送他们母子出去的时候,她遇到了一个高瘦的男人。 “爸爸!” 原来是小辰的爸爸。 孙老师介绍说:“这是我丈夫,姓钱,也在这里教书,是教文学的。” “钱老师你好。” 分卷阅读69 钱老师淡淡地说了句“你好”,抱着小辰离开了。 孙老师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解释说:“他平时话很少。” 刚刚那一瞥是敌对和不满的标志。不过夏初霁没有说穿,只是点了点头。 傍晚的时候,紫藤不放心,又带了许多生活用品过来帮她整理校舍。 看着她操心的样子,夏初霁好笑地说:“我在不列颠四年都是自己生活的,现在只是住个校舍而已。” 紫藤想想心疼了起来,说:“你以前哪里会这些?” 夏初霁不觉得现在这样可以独立生活有什么不好。怕紫藤又唠叨,她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隔壁的邻居。 紫藤听完气愤地说:“小姐,你是不是忘了金清曼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过年前你把他们一家赶出去,他们到处说你坏话呢!” 听她这么一说,夏初霁才彻底明白蔡校长的提醒,还有那个钱老师的态度。钱老师是教文学的,应该是在替金清曼不平。 “金清曼在学校可是很有名的,估计这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向着她。要我说你也不要去给别的邻居送糕点了,省得碰上人家的冷脸。”紫藤越说越生气。 夏初霁在明白了原因之后,跟她想得一样。 她也不想自讨没趣。 能预见到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她在平城大学任教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日久见人心,往后她会把自己的名声挽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平城地图肯定是两个人增进感情的地方啦~后面情感戏对手戏都会很多,多到怕你们腻哈哈哈~ 第48章开学 农历七月底,终于到了开学的日子。 平城大学开学的第一天,举办了新学年的开学典礼。所有的老师和学生聚集在学校新建的礼堂里,听校长和副校长讲话。 一个假期没见,学生们都有些兴奋。 “你们看到了吗?前面有个很漂亮的女人。”一伙男学生坐在一起,其中一个推了推另外几个,示意他们看过去。 平城大学的学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很活泼、很青春。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又有个这么漂亮的了?” “她坐在老师那排,难道是新来的老师?” 几个男生小声讨论得很热烈,根本没听到校长在说什么。 “大概是老师里最漂亮的了吧?放在学生里比……大概也是第一。” 另一个男生立即反驳说:“这个的老师五官太明艳了,还是金清曼那样清清冷冷的好看,那些诗和文章里写的都是她那样的女神。” 这几个男学生就到底谁最好看讨论了好一会儿,后排一个人拍了拍他们提醒说:“这个新来的老师姓夏,就是那个夏初霁。” “原来是她!” “光有好看的皮囊有什么用,她的灵魂是丑陋的。” 原先讨论得很积极的男生们脸上纷纷露出了不屑和讨厌。 坐在他们后面一排最边上的是几个女学生,其中那个五官素淡、眉间凝着一抹若有似无、叫人挂心的愁色、气质出众的就是金清曼。 她此时正抿着唇。 “也不知道校长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来当老师。” “清曼你放心,她要是在学校欺负你,我们肯定都帮你。” 说话的这两个是金清曼的好朋友,她跟谢熙结婚的时候这两人都去当了伴娘。 金清曼不在意的语气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她来归她来好了,我学我的。” “清曼!你就是太不在意这些了,才让她越来越嚣张,竟然大过年的还去找你麻烦。” “你这样是要吃亏的!” 金清曼朝她们淡淡地笑了笑:“你们不要乱来。她背后可是有大公子的。” 她们交谈的声音周围的人也能听见,大家越听越气愤。 夏初霁并不知道这些。开学第一天,她只感觉到了平城老师们的冷淡,不过好在有孙老师很照顾她。 开学第二天,正式上课。 夏初霁教的是西洋史和英文。 她的第一节课是西洋史。 平城大学是南方三城最好的大学,也是最早开设有关西方内容课程的学校之一。西洋史是这学期新开的课程,除此之外,还有整个油画专业都是今年新开设的。 选修西洋史的学生很少,三十来个人堪堪把一个小教室坐满。 夏初霁站在讲台前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姓夏,这学期教你们西洋史。” 她一句话说完,讲台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些学生一点都不配合她,甚至有些抵触。 不过有了在宁河夜校的经验,这个场面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跟宁河夜校的那群“问题”学生比,平城大学的学生个个都很乖了。 一节课的时间里,夏初霁几乎都在自己给自己圆场。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窘迫和尴尬。 临近下课,她问:“你们对西洋史有哪一段是特别感兴趣的吗?有感兴趣的我可以提前和着重讲。” 说完,她扫了下面的学生一眼。 正当她准备说“没有就按时间顺序讲”的时候,一个学生说:“文艺复兴。” 夏初霁看向他,其他学生也看向他。 这个学生坐在教室里不前不后的位置,是个体型微胖的男生。被大家这么看着,他表现出了局促和不安。 夏初霁朝他笑了笑说:“好的,我知道了。” 下课后,她回到了办公室。 办公室一共六个老师。此时,其他老师都不在,只有一个教油画的老师在,姓韩。 这个韩老师十分不一样。他的年纪也不大,大概二十七八岁。受新潮的影响,现在的男士大多是短发,他却留了及肩的长发,还扎了个小辫子,再加上白色的衬衫和棕色的马甲,确实像是法兰西回来的艺术家。 他的脾气也很怪。 夏初霁上课回来走进办公室,礼貌地朝他打了声招呼,他却只当没看见。 学校里的其他老师即使再不喜欢她,大部分面子上还都是过得去的。 教务处的孙老师一走进来就感觉到了办公室里略微僵硬的气氛。“韩老师。”她传达教务处安排说,“这周六油画专业的同学去平宁山采风,由你带队,夏老师协助。夏老师,辛苦你了。” 学校的安排,夏初霁当然不会有异议了。 “她?” 夏初霁挑了挑眉。她虽然客气但不代表会在这里逆来顺受。 她微笑着说:“韩老师,有意见你可以去跟学校提。” 韩老师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看向她。 夏初霁从他的动作里可以看出他真的要站起来去找领导了,不过她也不介意。 孙老师看情况不对,说 分卷阅读70 :“夏老师,你还没熟悉学校吧?正好我这时候有空,带你去参观参观学校,顺便跟你讲讲学校的规章制度。” 夏初霁就这么被拉走了。 讲了些章程制度后,孙老师突然问:“听说夏老师是大公子调过来的,所以夏老师认识大公子?” 夏初霁一愣:“他调过来的?” “我是听上面领导说的。”孙老师见她眼中的惊讶不像是假的,说,“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随后,她又说起了别的。 夏初霁心里却想着她的话。 自己突然被调职来平城确实处处透着奇怪,平城大学也不是非她不可的。难道真的是苏承律把她调来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 傍晚回到校舍,夏初霁收到了一个礼盒,里面是燕窝,还有一份请柬。 看了请柬,她才知道这盒燕窝是平城秘长送来的,请柬上先是对她的调任表示恭喜,随后邀请她这周六晚上去参加他们家的宴会。 “还有人给你送礼。” 门口蓦地传来低沉的声音,夏初霁抬头看过去,吓了一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承律慢悠悠地走进来,一双眼睛打量着四周。 极小的校舍,他一眼扫过就全都看清了。 他今天难得没有穿军装,白色的衬衫下是一条黑色的西裤,脚下不是军靴而是皮鞋。褪去严肃威严的军装,他雍容得更加像一个公子哥。 白天孙老师刚跟她提起他,他傍晚就来了。 夏初霁正好想问他调职的事,刚准备开口,手上忽然一空。 苏承律两指夹住她手中的请柬,轻轻一抽,就把请柬抽了过来。他扫了一眼后,勾了勾唇说:“原来是秘书长送来的。他倒是消息灵通。”话尾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凉意。 随后,他把目光移向夏初霁:“你去不去?” 苏承律就站在她面前,即使没穿军装,他身上那股让人感觉到压力的气势依旧不减。夏初霁被他看得心头一跳,回答说:“周六学校安排我带学生出去写生,不知道几点才能回来,大概是去不了的。” 苏承律点了点头,又看向四周。 这是个很简单的房间,餐桌、书桌、衣柜、床都在一起。 整个房间被她打理得很整洁,素色的被褥、梳妆台前的雪花膏和口红到处都充满着女性气息。苏承律的目光落在衣柜上,衣柜门是合着的,缝隙处一截粉色的布料被夹在了那里。那是独属于女人的颜色,在衣柜深木色的衬托下,有几分香/艳。 见他这样四处看着,夏初霁莫名有种他是在看自己的错觉,十分不自在。 大概是因为这虽然是校舍,但毕竟也算是她的“闺房”,被一个男人这么打量着确实不太好。 正好心中有疑惑,她问:“听说,我调来平城大学,是因为大公子?” 苏承律的注意力被她的话吸引了过来。 “是的。”原先借校长的名义是怕她不愿意来,现在人都来了,他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没想到真是的他。 夏初霁有些意外,一双秀眉凝了起来,问:“为什么?” 为什么? 苏承律余光一直能看见那抹粉色的布料,不知是裙摆还是别的什么,心被勾得有些痒、压在骨子里的强势和做派也被勾勒出来。 “慢慢来”的想法一时被抛到脑后,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单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你说呢?夏小姐这么聪明,可以猜猜。” 随着他靠近,夏初霁眼前变暗,整个人被他的影子笼罩住,周身全是他身上让她不安的气息。 她惊得后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手撑住了后面的桌子。 一个男人离一个女人这么近,眼底带着意味更是不加掩饰,夏初霁不是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少女。 她心中的警铃不断作响,震得她脑子嗡嗡地疼。 “大公子想收我做姨太太?” 这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苏承律一口气堵在心里。 他似笑非笑地问:“姨太太?” 夏初霁被他看得脚下发软,撑着桌子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说:“大公子表现出了攻击倾向,怕不是还记着当年的仇。” 苏承律舔了舔后槽牙。 就在这时,门口蹿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奶声奶气地问:“苏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出去了,刚刚写完。 更得有些晚,抱歉 第49章不是就好 “小辰?”夏初霁被这一声“苏叔叔”惊到了。 她像看到了救兵一样,没想那么多,连忙后退离开苏承律影子所笼罩的范围,然后走向门口。 谁知,小辰却直接绕开她跑向苏承律腿边,伸手要抱抱。 苏承律弯下腰,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把他抱了起来,抱得很高。 小辰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然后圆圆的小脸上满是严肃,说:“苏叔叔,你是怎么认识这个女人的?我告诉你,她很坏,你要离她远一些。” “坏?”苏承律看了眼夏初霁。 搬来几天,小辰可是靠都不让她靠近的,更别说抱了,现在看到自己被差别对待,夏初霁怎么会不生气? 尤其是他还说她坏。 她跟苏承律到底谁坏? “谁跟你说她坏的?”苏承律抱着小辰问。他高大的身体衬得小辰只有小小一只。 小辰老实地说:“我爸爸。” 苏承律了然地勾了勾唇,见夏初霁刚刚脸上的惊恐消失了,跟一个孩子较劲的表情十分生动。他说:“小辰,苏叔叔告诉你,她不坏。” “怎么可能?”小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不相信我说的?就算她真的有点坏,苏叔叔也能管好她。你替我盯着,要是她真的做坏事了就告诉我。”虽然话是对小辰说的,但是苏承律的目光一直落在夏初霁脸上,眼中带着调侃和别的意味不明的情绪。 夏初霁觉得他的话听起来十分别扭。什么叫他能管好她?谁让他管了? 外面传来孙老师喊小辰的声音。 小辰立即在苏承律怀里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大叫:“妈妈,我在这里!” 孙老师循声找过来,看到屋子里的情景愣了一下。 夏初霁柔柔地叫了声“孙老师”,心中觉得有些尴尬。明明白天才跟人家表明自己跟苏承律没什么关系,傍晚就被人家看到他们在一起。 “嫂子。”苏承律把小辰放了下来。 他这一声“嫂子”让夏初霁更加惊讶了。 苏承律跟钱老师孙老师一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准备准备,可以吃饭了。”孙老师抱起小辰,对夏初霁说,“夏老师一 分卷阅读71 起来吧。” 夏初霁委婉地拒绝说:“我自己吃点就好,不去打扰你们了。” “就我们一家还有大公子,没有别的人,一起来吧。” 盛情难却,夏初霁只好答应了。 “那我先带小辰回去准备了。” 孙老师走后,夏初霁想了想,去人家家吃饭总不能空手,决定把秘书长送的燕窝带过去。 她刚把礼盒提起,就被苏承律高大的身体拦住了去路。 小辰被孙老师抱走后,屋子重归平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就这么想当我姨太太?”苏承律咬牙切齿地问。 夏初霁想起五年前的事,那时候苏公馆还是安平王府。她反问:“难道不是?”他刚刚那样看着她,不是想收她当姨太太还能是什么? 当年初见,苏承律只不过是因为骨子里的恶劣作祟吓唬了她一下,现在早就忘了自己讲过的混账话。他说:“当然不是。” 夏初霁警惕地看着他,见他脸上没有说谎的迹象,说明应该真的不是。 不是就好。 可是她的心里依旧很不安,右眼皮直跳,往后还是该离他远一些。 不愿再深想这个问题,夏初霁说:“孙老师一家在等着,我们还是先去隔壁吧。” 苏承律站着没动。“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夏初霁问。 “你离开留城那天指使地痞绑你的人查到了。” 夏初霁的心提了提,同时又因为没想到苏承律会去查这件事有些意外,心情有点复杂。她问:“谁?” “黄启。”苏承律顿了顿,“还有你弟弟,夏至温。” 没想到是他们,没想到黄启跟夏至温勾结到了一起。 夏初霁的眼底泛起寒意。她与夏至温本来没有大过节,并不想对付他,谁知道他竟然主动招惹她。 她垂了垂眼睛,掩去眼底的情绪说:“多谢大公子提醒。” 越是客气越是显得疏离,苏承律看了看她。 因为钱老师、孙老师他们是一家三口,所以住的校舍要比夏初霁的大一些,有会客的地方,有卧室,还有厨房。 “大公子、夏老师,快过来坐。”孙老师围着围裙,一桌的菜都是她亲自下厨做的。 钱老师应该是事先被孙老师关照过了,见到夏初霁的时候还算客气地叫了她一声“夏老师”,不过明显很口不对心。 随后,他招呼苏承律坐下。 小辰迈着小短腿,“噔噔噔”绕了半张桌子到苏承律身边说:“我要跟苏叔叔坐!” 旁边的夏初霁依旧被他忽略了。 钱老师严肃地说:“你回到你的位置上去坐好。” “没事。”苏承律把小辰抱到了腿上。 小辰坐的这条腿刚好是靠近夏初霁这边的。为了让小辰坐得舒服,苏承律把这条腿横在外面,膝盖距离夏初霁只有一个手掌的距离,是以坐在上面的小辰离她也很近。 这孩子圆滚滚的十分可爱,近距离看着更加招人喜欢。肉肉的脸让她很想伸手捏一捏。 苏承律注意到她弯起的唇和眼中的温柔,拍了拍小辰说:“叫一声阿姨。” 夏初霁看向他,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眼睛里,觉得他仿佛是在通过小辰讨好自己。 还说不是要收她当姨太太?她心中再次警铃大作。 小辰不太情愿。 苏承律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捏了一下,哄着他说:“乖,听话。” 小辰不情不愿地开口:“阿姨。”他的口齿还有些不清楚。 夏初霁的心被他这一声“阿姨”叫化了,连带着看苏承律的目光都柔和了一些。她没想到他这样恶劣的人竟然还会跟孩子相处得这么好。 孙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小辰还是听大公子的话。夏老师,小辰他爸就是书读多了,脑子经常一根筋。你是大公子的朋友,也就是我们的朋友。” 苏承律笑着说:“钱大哥,她确实是我的……朋友,以后可不能乱跟小辰说话了。” 钱老师那张严肃的脸上闪过不:“我自罚一杯。” 看他爽快地一饮而尽,夏初霁也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都说南方三城的读书人、学者、文豪都对苏承律颇有微词,钱老师更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耿直得有些不太好相处的人,没想到苏承律的话在他这里这么管用。 看他们一家跟苏承律的关系这么好,她满肚子疑惑。 不过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孙老师的厨艺非常好。 吃完饭后坐了一会儿,苏承律就起身要走了。钱老师和小辰去送他,夏初霁主动留下来跟孙老师一起收拾。 “夏老师,你千万不要把小辰原来的话放在心上,小辰他爸也只是书生气重,听信了别人说的话。”孙老师再次道歉。 “没事的。”夏初霁摇了摇头,“没想到你们一家认识大公子。” 桌子收完,孙老师不让夏初霁动手洗碗,让她站在一旁。“小辰的叔叔原来是大公子的部下,六年前牺牲了。大公子心中过意不去,所以很照顾我们。”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夏初霁静静地听着。 孙老师继续说:“小辰他爸能在平城大学任教是大公子安排的,就连我的工作也是大公子安排的。他还把小辰当成了亲侄子。” 夏初霁有些难以想象。 “大公子是个好人,对部下都很好。他做了很多事,都不屑去说,也不在意外面那些名声。”孙老师感慨地说,“其实大公子跟你很像。夏老师,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 夏初霁被一句“其实大公子跟你很像”震得没回过神。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说。 不过孙老师告诉她的确实是她没接触过的苏承律。 没过多久,钱老师抱着小辰回来了。 刚好这时候碗也洗好了,夏初霁告辞。 回到隔壁自己的住处,她发现小辰迈着小短腿跟了过来。 她朝他张开手臂,想抱抱他。 小辰后退,小小的眉毛皱着,含糊不清地说:“我、我答应苏叔叔得看着你。你要是做了坏事,我要告诉他。” 夏初霁被他认真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 周六一大早,夏初霁来到校门口。学校教务处给她的通知是九点钟到,她八点五十就到了。 到这里她才发现,这次要带去写生的学生里差不多有一半都是选修她的西洋史的,脸都很熟,包括课上回答她“文艺复兴”的学生也在。他叫杨元九。 在校门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传达室门口的钟都指到九点十分了,负责带队的油画老师韩老师还是没出现。 她有些着急,不知道韩老师为什么还没来。扫了一圈学生后,她发现这些学生除了偶尔四处张望等 分卷阅读72 人来意外,大部分人脸上没有出现等待时特有的焦虑和着急,有的人甚至把背上的画架和画板放了下来。 猜想他们可能知道原因,夏初霁问:“你们知道韩老师为什么还没来吗?” 她问完后,学生们纷纷朝她看了看,然后该聊天的继续聊天,该吃油条的继续吃油条,没有人回答她。 这些学生的态度让夏初霁有些生气。 这时,杨元九走到她身旁说:“韩老师他上课也这样,经常迟到,应该再过一会儿就来了。” 学生里有人隐隐在说“叛徒”两个字,语气十分轻蔑。 杨元九低头看了看鞋面。 夏初霁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冷。她刚刚就发现学生们都是几个几个在一起,唯独他一个人站着,像是被孤立了一样。 “谢谢,我知道了。” 果然又过了五分钟,韩老师出现了。 第5o章写生 这位韩老师双眼还有些迷离,及肩的头发只是草草扎了起来,一看就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原来只是因为睡觉迟到了十五分钟。 夏初霁是个很守时的人,尤其这是学校的事情。再看学生们,一点都没有表现出不满,还跟他打招呼喊“老师早”,好像他根本没有迟到一样。 他散漫的样子都是学生们惯的。 夏初霁的语气有些冷:“韩老师,可以走了吗?” 韩老师看向她,抬着下巴的样子宛如一个傲慢的法兰西人:“你严肃的样子影响我今天创作的心情。” 不远处的学生们听到他们的对话,偷偷笑了起来。 夏初霁只当没听见学生们的哄笑,脸上带着微笑说:“搞艺术的人确实可以特立独行,但是不代表可以没礼貌。还有,守时体现的是素养,韩司先生。”她的高雅跟他的傲慢比起来要高级很多。 韩司没想到她会说自己没礼貌、没素养,脸气得发红。 学生们看着这里,私下议论纷纷。 “这个夏老师果然厉害,韩老师都被她欺负了。” “谁说不是呢?毕竟她是做得出大过年抢人家的房子把人赶出去的事的。” 这两句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杨元九不平地说:“明明是韩老师先说夏老师的。你们这样说她是不是不太好?” “叛徒!” “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人。” 聚集的学生很快散去,又只剩下杨元九一个人。 油画专业今天去写生的地方叫平宁山,在平城的东边。平宁山是南方三城中最高的山,山上的风光很好,登顶后依稀能看到海面。 不过平城大学距离平宁山也很远,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大家是背着画板和画架走路去的,出了城还要走很远。 由于韩司迟到后并没有立即走,又耽误了一会儿,他们正式出发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等他们走到平宁山脚下都快一点了。 大家都是又累又饿,韩司决定停下来休整二十分钟,顺便吃午饭。 午饭是大家自带的干粮。 这次参加写生的一共有二十六个学生,其中有六个是女生,男生们都对女生很照顾,体力好的帮她们背画架。 夏初霁平日里很少走这么多路,有些吃不消,一直落在队伍的最后面,不过好在有杨元九陪她。 她今天带的是面包片做的三明治,里面夹的是煎蛋、西红柿还有罐头里的肉。她把比较大的那个给了杨元九。 跟手里的烧饼比起来,三明治看起来要好吃多了。杨元九先是不好意思地推辞了一会,后来说:“要不给我小的那个吧,我这么胖,要少吃一点才行。” 他说到“胖”的时候垂了垂眼睛,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夏初霁有些心疼,依旧执意把大的给他:“这些吃了不容易胖的。一会儿还要爬山,不吃饱了怎么行。” 杨元九犹豫了一下,终于拿了大的,说:“是啊,得先吃饱了才行。” “其实你只是微胖而已。”夏初霁开导他说,“你不跟他们一起,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也不全是。”杨元九耸了耸肩,一边吃一边回答说,“来学油画的都是家里很有钱的,我家里一般,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不过我是因为喜欢才学的,也不是就为了来交朋友的。” 他说起喜欢油画时的豁达让夏初霁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他是个善良、乐观的人。 “天怎么沉下来了?” 听到有人讨论,夏初霁抬头才发现,一会儿的时间里,原先高照的太阳不见了。 韩司说:“阴天会让光线不好,更加考验你们对画面的处理。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原先预计是一点到山顶,可现在,上山还要至少一个小时,他们到山顶都要两点多了,正真画画的时间不多。 夏初霁从韩司不断看手上那块表的动作里可以看出来他终于有些着急了。 接下来爬山一段,韩司在前面带头走得很快,大家都在后面赶着。 天色越来越暗,天边开始出现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有些要下雨的样子。 最近这段时间平城的雨很多,而且很多都是大雨。 如果这个时候下大雨,会让山路变得泥泞湿滑,很可能会有危险。 就在夏初霁打算去前面跟韩司商量要不要停下来的时候,杨元九叫了她一声。 见他脸上出现担忧和焦虑的神色,她问:“怎么了?” “夏老师,我觉得不能再往上走了。”杨元九抿了抿唇,有些犹豫,随后继续说,“最近经常下雨,山上的土都是湿的。这里的土本来就松,要是下大暴雨,容易发生滑坡很危险的。” 看到夏初霁脸上的惊讶,他又补充说:“其实我也不确定,就是猜测。我小时候老家发生过一次很大的滑坡,我爸妈就是那时候遇难的,所以我对滑坡比较关注。” 夏初霁惊讶的惊讶不仅仅是因为他说的话,还因为她想起了一些事。 她想起上辈子在报纸上看到过一则新闻,说的是平宁山因为大雨发生滑坡,刚好有一队平城大学的学生在山上,四人遇难。 这则新闻出现在留城报纸的角落里,她只有个大概的印象,连具体时间都记不得,只知道那是民国十二年,因为上辈子那个时候已经发生了夏初晴拿她顶包的事情了。 而现在,刚好是民国十二年的农历八月初。 再过十来天,南方就不怎么会下大雨了。 这样一来,她几乎可以确定上辈子在报纸上看到的那则新闻会在今天发生。 “夏老师?”夏初霁脸上突然表现出的凝重让杨元九的心没有来地慌了。 “你说得对,确实不能再上山 分卷阅读73 了。” 夏初霁加快脚步赶上前面的韩司,叫住了他。 韩司回头,脸上带着不耐烦,问:“怎么了?” “天很快要下大雨了,再上山很可能会有危险。” 夏初霁的声音同时也传到了学生的耳朵里。大家议论了起来。 韩司不以为意,问:“什么危险?” “滑坡。”夏初霁的声音听上去有一丝严肃,“而且下雨后山路泥泞,很容易摔倒。” 韩司一脸不认同,说:“你怎么知道会下大雨?现在这个季节有阵雨很寻常,过一会儿就不下了。” 这是典型的逆反心理。 当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都是错的,更不可能去赞同对方的观点。 夏初霁了解到这一点,决定对一步,用商量的语气说:“看这个天肯定是要下雨的,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避雨,等雨下过之后,我们再继续上山。” “不行!”韩司拒绝得没有一点余地,猜测说,“夏老师,你是不是累了?” 旁边的学生立即附和说:“夏老师,你是自己走不动了吧?” “肯定是。” 好心好意劝他们,却被这样揣测,夏初霁生气了。 她扫了眼不安分的学生们。 她平日里是个很温柔的人,即使这群学生说她坏话,她也不计较。偶尔露出一个冰冷的眼神,这群学生一时被镇住了。 “韩司。”夏初霁这一次不带称谓地直接叫了他的名字,“我知道你很想赶时间,但是你应该反思的是自己的迟到,而不是用大家的安危弥补你自己过失。” 对上她那双沉静明亮的眼睛,韩司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他激动了起来:“你不要胡言乱语!” 到这个时候还不肯承认,夏初霁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了。 “我胡言乱语吗?可是你指责我的时候脚后退了一步,说明并没有底气。你心虚了。”她笃定地说完后,声音突然严厉了起来,“学生跟着你是信任你?作为老师,你要为学生的安危负责,要是真的出了事,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学生们被她身上凌厉的气势吓得不敢出声,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韩司觉得自己十分没面子,脸涨得通红,企图用更大的音量让自己的气势看起来不太弱:“出了事我会负责!要是没出事呢?” 有人偷偷附和说:“是啊,要是没出事呢?” 夏初霁没想到韩司居然会问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没出事不是正好吗? 意气用事之后,韩司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要留下的可以留下,愿意上山的跟我上山。” 学生们互相看着。 唯独杨元九毫不犹豫地说:“我留下来!这附近的土质疏松,下大雨很容易滑坡的!你们要相信夏老师。”其实他有些担心,因为要是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夏老师一定会被这些人嘲笑的。 让夏初霁失望的是,大部分学生因为对她的厌恶,还是选择跟韩司上山。除了杨元九外,只有四个女生和两个男生留了下来。 他们留下来的原因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因为不想爬山。 无论如何都劝不住,她也没办法了。 韩司他们继续上山后,夏初霁带着剩下的人下山,决定到山下后立即报警通知救援。 杨元九感叹说:“夏老师,你真是个好人。” 夏初霁笑了笑。 要不是事关好多条人命,她才懒得劝,最好让韩司遇到些危险长长记性。 他们往山下走了十分钟左右,天就黑得像是到了傍晚一样,一阵阵大风吹得草木剧烈摇摆,落叶被卷起。 忽然,天空像是开了个口子一样,雨霎时倾盆而下,大得让人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清了。 平城苏公馆内。 苏承律站在廊下舒展了一下身体。 原来的安平王府建造得非常精细,排水做得也很好,再大的雨都会都会落入天井,然后从地下排出,不会产生积水。 大雨如注,空中弥漫水汽,他的五官十分清晰,像是被春雨冲刷洗礼过一样。 伴随着有些震耳的雨声,水花打到台阶上,溅在了他那黑色的军靴的靴头。 突然,副官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说:“大公子,警察厅那边说因为雨势太大,平宁山发生滑坡了,需要加派人手去救援。” 苏承律一双浓密横斜的眉毛皱了起来。 平宁山,他记得今天夏初霁带着学生去平宁山写生。 “马上把能用的人都调过来,跟我去平宁山。” 第51章遇险被救 滂沱的大雨让平城的街上人很少。 一辆别克老爷车飞快地朝城门行驶而去,轮胎溅起很大的水花。车后跟的是警察厅的警察还有士兵。 发生滑坡和坍塌的时候,夏初霁正带着学生们下山。 好在临近山脚的地方地势较平,他们躲过了从天而降的石头和泥土,却被困在了山体旁的一个凹陷处,出不去。 没想到真的会发生滑坡,大家的都吓得不轻。 画板画架散落,已经没人顾得上了。几个女生抽泣着。 “夏老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这个时候,唯独夏初霁是她们的主心骨。 夏初霁看了眼自己手臂上渗出的的血迹,脸色有些发白。刚刚有石头落下来的时候,她为了救一个女学生,用手挡了一下。 她活了两辈子,除了断腿那次外,都没有受过什么伤,再加上平日里本就看不得见血,所以脸色不太好。 他们此时的衣服、头发全都湿透了。夏初霁的手臂上泥渍混着血渍,更是狼狈。 她忍着轻微的疼痛,安抚学生们说:“我们出不去,只能在这里等人来了。” “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你们走得慢了,我们这时候应该已经下山了。”除杨元九外,另外两个男生中的一个对着女生们很不满地说。 这是一群都没经历过什么危险的孩子。 一个女生哭着说:“我们也不知道真的会发生啊。而且你自己也休息了。” 杨元九心想他们每一个人都有问题。 “够了!”夏初霁冷着声音打断他们说,“现在吵架一点用都没有。我们这里靠近山脚,救援的人很容易发现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她的声音在杂乱的雨声中很清晰,遇事不惊的样子让学生们稍微镇定了一些。 “夏老师,你的手臂……我帮你包扎一下吧。我爸爸是大夫,我会一些。”一个留着学生头的女生说。她因为受到了惊吓,眼睛红红的。 夏初霁点了点头。 她觉得是该包一下,看不到血迹她心里就没那么不适了。 “要撕衣服吗?撕我的,撕我的!”杨元九很积极 分卷阅读74 。 这个留着学生头的女生叫桂纪雅。 她从杨元九身上撕了一大块布料给夏初霁包扎。随后,她看向杨元九,说:“之后、之后我赔你件衣服。” 一直以来被孤立的杨元九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不用、不用。” 夏初霁的伤口被包扎好后,大家无事可做,只能听着有些暴虐的雨声,静静等待着。 “不知道山上韩老师他们怎么样了。”另一个女生问。 提起韩老师,就想起下雨之前大家为了下不下山而争论,那时候只有杨元九是真正站在夏老师这边的,大家现在有些羞愧和脸红。 夏初霁安慰学生们说:“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实际上,想起上辈子看到的报纸,她心里有点沉。 临近山脚的地方都这样了,他们在山上应该会面对更多的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噼里啪啦的雨声里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似乎还有人在说话。 “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杨元九一个却又因为被救比之前轻松了一些,甚至有心情聊天了。 “没想到大公子会亲自来救我们。” “大公子刚刚的样子好英俊啊。” 四个女生互相扶着,轻声讨论着。 就连杨元九都小声对夏初霁说:“大公子跟我想的挺不一样的。” “他今天……是挺不一样的。” 今天的雨来得突然,发生滑坡也是大家没想到的。平宁山中有座寺庙,今日还恰逢上香的日子,所以被困的不只是平城大学的人。 山下搭起了简易的棚子,医生已经就位。 他们这八个人里,除了夏初霁外,其他只是轻微的擦伤。 简单处理完伤口后,大家准备各自回去了。 “夏老师,你不走吗?”杨元九问。 在他们下来后没多久,又有几个人被送了下来,都受了伤。 夏初霁摇了摇头说:“我看这里人手不够,留下来帮忙,你们先回去吧。回去后喝点姜汤,别感冒了。”除此之外,她脑中总会闪过刚刚苏承律上山的背影,不留下来会有点心神不定。 “我会点包扎,跟夏老师一起留下来吧。”桂纪雅说。 “好。”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又有人被送了下来。 听下来的士兵说,山上的情况不太好,坍塌很严重。 “大公子呢?”副官问。 “大公子继续带着人搜寻了。” 一眨眼,到了傍晚,天色变暗,雨势终于开始减小。 6续有被困的人被送下来,还有几个在救援的过程中被石头砸伤的兵。由此可见山上很危险。 夏初霁注意到副官越来越焦虑了。 韩司和其他学生也还没下来,再过一段时间,等天黑,在山里找人就更难了,而且更加危险,一个看不清就会失足跌落。 在等待中,天还是黑了下来,白天的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被困在山里的人几乎都下来了,只剩下韩司他们二十个人。 “夏老师,韩老师他们怎么还没被找到啊?”桂纪雅有些着急。 夏初霁疲惫地坐着,安慰她说:“应该不会有事的。” “回来了!回来了!” 听到声音,她们立即跑出了棚子。 只见韩司他们一脸菜色地被士兵们扶着走了过来。 “韩老师!”桂纪雅松了口气。 韩司那及肩的头发被雨淋湿,乱糟糟的,身上也全都是泥,特别狼狈。他寻着声音看过去,先看到的是夏初霁,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 其他学生看了看夏初霁,又偷偷移开眼睛。 夏初霁把他们的羞愧和懊悔看在眼中,没有说话,视线四处寻找着,终于在人群最后面看到了苏承律。 他走得慢悠 分卷阅读75 悠的,黑色的军靴上都是泥,裤子上都是泥点子,头上的军帽不知道去了哪里,被雨淋湿的黑色的短发有些乱,额前的发梢还滴着水,头发下的额头上隐隐能看到一块伤口。他身上透着股漫不经心,即使一身狼狈,还雍容得像个公子哥在逛大街。 看到夏初霁,他皱了皱眉,身上那股懒散终于消散了一些:“你怎么还在这儿?”这个“还”咬字有些重。 夏初霁的目光却在他的额头上,觉得伤口被雨淋着有些触目惊心。“你受伤了?”她问。 苏承律不在意地说:“就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 提心吊胆了很久的副官正要过来,被他使了个眼色赶了回去。 看着她衣服还没有干透,身体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他脱下军装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的衣服尺寸本就大,而且军装厚重,淋湿了之后更是重得不行,夏初霁没有防备,被压得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住。 还好苏承律及时扶住了她。 他勾着唇,额头带着伤,白色的衬衫贴着身体、满身狼狈的样子有些痞。 第52章不要胡说 听到笑声,夏初霁转头,发现不仅是苏承律手底下的兵,连其他人也都在看着他们这里。 苏承律的兵个个都是一身狼狈,有的脸上都是泥,连五官都看不清楚,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脸上都带着笑,那种想起哄又害怕被大公子收拾、只能憋着的偷笑。 而其他人的表情都很惊讶。 尤其是平城大学的学生们和韩司,惊讶之中还带着难堪、愧疚等复杂的情绪。 被那么多人看着,夏初霁脸一红,立即伸手要把肩上的衣服拿下。 苏承律先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说:“穿着,你现在这样能见人吗?” 他没有说的时候还好,被他一提醒,夏初霁低头看了看,发现衣服全都贴在了身上,浅色的外衣还能印出里面衬衣的颜色。 她的脸一下子更红了。 苏承律的外套她暂时是脱不下来了。 虽然听上去他像是好心提醒,夏初霁总觉得他的目光和漫不经心的笑有些无礼和不正经。可看见他额头上的伤,她又一下子说不出重话来。 她朝后退了两步缩着肩膀让他的手滑落,说:“大公子先处理下头上的伤口吧,我去看学生了。” 肩头被他的军装压得沉甸甸的,好像一双手搭在肩上一样,夏初霁的鼻间是他衣服上的味道,那种木香味被雨水冲刷得很淡,却依旧有种说不出的攻击性,从她的四面八方而来。 她整个人都被男性气息包裹着。 “夏老师,我们当初应该听你的话的。”跟着韩司上山的女生只有两个,现在已经被吓得不成样子。 其他学生也是满心后悔,语气里带着一丝对韩司的抱怨。 “你们受伤重吗?”夏初霁这句话问得既不趾高气昂,也不刻意讨好,只是淡淡的。 大家本以为至少会迎来一通暗讽。 脸色不断变化的韩司终于开口了,吞吞吐吐地说:“都是一些轻伤。因为……因为你的提醒,我们上山的时候很小心……” 还好韩司不是真的没脑子。 夏初霁点了点头。 她的平和让韩司更加无地自容,低着头目光飘忽不敢看她。 其他学生也是一样,不敢看她的眼睛。 “还有,谢谢你让大公子来救我们。”韩司补充说。 看到大公子亲自带人冒着危险上山救他们,他们在诧异的同时有些受宠若惊。 这可是苏关华的长子,身份多么尊贵。 夏初霁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大的面子能叫动苏承律,解释说:“我只是告诉大公子山上还有人,他自己去的。” 苏承律今天的所作所为让她很诧异。没想到他这样的公子哥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救人,到现在想起他带头往山上走的样子,她心中依旧震荡。 几个学生看了眼她身上的军装,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他们二十个人里,除了韩司和另外两个学生被掉下来的石头和树木砸到,伤得稍微有些重外,其他的都是擦伤。 大夫们处理他们伤口的时候,夏初霁和桂纪雅就在旁边帮忙。 苏承律那边也没有停下,在安排善后。 比起其他学生,桂纪雅跟夏初霁更熟悉一些。下山这么久,她早就已经不害怕了,偷偷问夏初霁:“夏老师,大公子喜欢你吧?” 夏初霁一愣,随后严肃地说:“不要胡说!” “什么不要胡说?怎么对学生这么凶?”苏承律漫不经心地声音响起。 桂纪雅叫了声“大公子”,偷笑着离开了。 被拆台的夏初霁气得说不出话,绷着脸。 苏承律不在意地笑了笑说:“警察厅的人留下来善后,你的学生大部分也被家里接走了,剩下的让警察厅的人送。差不多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里离平城大学还有很远,又是大晚上,夏初霁没有拒绝。 抬头看见苏承律额头上的伤没有半点被处理过的样子,她问:“你的伤怎么不处理一下?”刚刚,她听一个警察说,他是为了救手底下一个兵才受伤的。 苏承律伸手摸了摸伤口边缘,眉毛也没皱一下,不在意地说:“不着急,回去再处理。” 上车后,夏初霁发现副官不在车上,前面只有司机一个人。 一下午的大雨让路上很多地方都有积水,车一路往城中开,有时候溅起的水花直接落在了车窗上,发出哗哗的声响。 坐上车,苏承律就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累。 夏初霁端坐着,没有打扰他。 进城后,发现车不是往平城大学方向开的,她忍不住开口问:“去哪儿?” 苏承律的睁眼睁开一条缝,声音里带着一丝低沉的懒散,说:“先跟我去苏公馆。” “去那里干什么?直接送我回校舍吧。”夏初霁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端庄娴静的样子。 苏承律笑了。 夏初霁皱了皱眉。 有什么好笑的? 伴随着轻笑,苏承律那双原来半眯着的眼睛彻底睁开,如同一只狮子醒来,即使还带着点慵懒,依旧让别的动物觉得危险。 夏初霁下意识朝车门贴了贴。 苏承律侧过身体面朝她,一只手臂搭在了她身后的靠背上,盯着她看。 “你是想让校舍里的人都看见你穿着我的衣服回来,还是想让人家看看你身段儿有多好?” 他轻佻的话瞬间让夏初霁的脸红了个通透,连耳尖都是红的。 “你住嘴!”她两辈子听过的所有露骨又混账的话几乎全是在他这里听到的。 太无耻了! 想到车上还有个司机,她羞 分卷阅读76 得恨不得跳下车。 苏承律怕她真的生气,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她。 红晕使得她的脸看上去像扑了浅浅的胭脂一样,明艳娇媚,敞开的外套没有完全遮掩住春光,身前的曲线毕露,看得让他身上热了起来,有些躁。 “你往哪看?”夏初霁骤然抓紧衣襟,语气有些冷。 苏承律唇边勾着一抹笑。她不知道女人越是这样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就越是招人惦记。 他收回手臂,把身体转向了车窗一侧,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 街边的灯不断照进车里,照在他的脸上,他额前的短发投下的阴影落在伤口上。 车开到苏公馆门口,夏初霁绷着脸下车,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林楚。 听说平宁山发生滑坡,苏承律亲自去带人去救人了,林楚很担心,在苏公馆门口等了一晚上了。 好不容易看到了苏承律的车,她没想到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夏初霁。 “你怎么会在车上?还穿着——表哥的衣服?”那件军服让林楚嫉妒得声音都变了调。 夏初霁跟林楚在不列颠的时候就结怨很深。正好心中还因为苏承律不正经的话有些生气,她脸上露出微笑,淡淡地说:“问你表哥。” 见林楚气得深呼吸,她心里的窘迫终于消失了,绕过她走进苏公馆内。 苏承律下车就看到她径直走了进去,唇边的笑意扩大。 他的视线很快被林楚挡住。“表哥!你怎么受伤了?” 苏承律收回目光,问:“没什么大碍。这么晚了你在门口干什么?” “当然是等你啊。你不回来我不放心。” “行了,我回来了。你去休息吧。”苏承律绕开她。 林楚咬了咬唇,转身跟了上去。 夏初霁进了苏公馆后,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了自己嫁给谢熙那晚住的院子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太不见外了,根本没人领她到这里,苏承律或许也打算安排她到这里。 她一时有些无措。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以为是苏承律,结果一转身是副官。 “夏小姐,这是你的衣服,新的。”副官把衣服放在桌上,目光根本不敢随意乱看。 早就知道这位漂亮,但是看着这位穿着他们大公子的外套、整个人被独属男性的军装衬得更加柔美的时候,他还是晃了下神。 夏初霁看了看副官肩膀上被雨淋湿变深的地方,惊讶地问:“你是去替我买衣服了?” 她本以为副官没跟苏承律的车一起回来是留下来善后了。 副官生怕这位对自己产生什么误会,立即解释说:“是大公子让我去的。大公子叮嘱夏小姐把早点把衣服换了,一会儿会有医生来。” 看着副官匆匆离开,一副慌乱的样子,夏初霁觉得莫名其妙。 她换上干衣服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 是医生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苏承律。 他不仅换了衣服,还洗了个澡,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脸上还残留着一点被热气蒸出来的红晕。额头上的伤口也处理过了,贴上了一块白色的纱布。 “这是周医生,让他再给你看看。” 周医生看上去四五十岁,戴着一副眼镜,十分和蔼。 夏初霁没有拒绝,坐下后掀开了衣袖。 副官给她送来的是一件丝绸衬衫,很宽松。 衣袖掀开后,露出的先是一截光洁娇嫩的小臂,掀过手肘再往上,是包扎过的伤口。 周医生拆开纱布,伤口露了出来。 那是好几道伤口,很长,皮下的淤血使得伤口四周泛红,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有些触目惊心。 夏初霁疼得倒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大公子靠实力炸出不少人,下章要表白了,来道送分题:猜猜我们夏女士的反应。 第53章耍流氓 “很疼?”站在一旁看着的苏承律问。 他的眉毛不知道什么时候皱了起来。 夏初霁摇了摇头。 其实这个伤口不算很严重,只是皮肉伤,是她自己太娇气了些。而且就算告诉他真的疼,也无济于事,反正都是要承受的。 “我来。” 伴随着低沉的声音,夏初霁余光瞥到有光影摇晃了一下。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向苏承律,不可置信地问:“你来?” 还没等她明白他要来什么,周医生就让开了位置。 他要来替她处理伤口? 夏初霁惊得眼皮直跳,改口说:“我疼,还是让周医生来吧。”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苏承律已经坐在了原来周医生坐的地方,攥住了她的小臂。 柔嫩纤细的触感让他手上不由地紧了紧,抬头看见夏初霁明明疼得眼睛里都含了水,却还故作平静的样子,他手上又轻了些。他总觉得是周医生下手重了,在旁边看不下去。 这样的皮肉伤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小伤,可看她白生生的手臂上留下这样的伤口,他却觉得这伤一点也不小。 面对夏初霁求助的目光,周医生安慰说:“夏小姐放心,包扎伤口大公子也是驾轻就熟。” “你现在怎么没救学生的时候那么英勇了?”苏承律一边没好气地说,一边手上却越来越轻。 夏初霁有种被他教训了的错觉。 不过她惊讶地发现,他的手法确实很熟练,而且动作似乎比周医生还要轻一些。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在周医生口头的指导下,苏承律完成得又轻又快。 终于看不见伤口了,夏初霁的脸色好了一些。可接下来,她注意到的是苏承律还攥着她的手臂。 她脸上一热,语气疏离地说:“大公子,可以松开了。” 翻脸的速度一直都是这么快,苏承律轻笑了一声,松开手。 松手时,夏初霁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手腕内侧,酥酥的痒意沿着脉络扩散,让她的身体紧绷一下。 直觉他是故意的,她绷着脸抬头,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到嘴边的“无耻”被她憋了回去,只当他不是故意的。 在夏初霁看不到的地方,苏承律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刚刚手指划过,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敏感得不像话。 “表哥!” 听到林楚的声音,苏承律的眼皮跳了跳,说:“不是让你去休息的吗?” 看到苏承律果然在这里,林楚的脸色很差。她只不过是去煮了个姜汤,回来就发现她表哥不见了,警卫员怎么都不愿意告诉她人在哪儿。 为什么这个夏初霁总是阴魂不散的? 她忍着怒气,笑着对苏承律说:“表哥,你淋了雨,喝点姜汤才行,不然会感冒的 分卷阅读77 。我给你煮了姜汤。” 这边,夏初霁给周医生道别后也走了出来。 她看也没看林楚,对苏承律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今日多谢大公子相救。” “再穿件衣服,我送你。”说着,苏承律朝副官使了个眼色。 林楚见苏承律竟然还要送夏初霁走,心中更加不满。 “表哥!” 她刚要上前,就被副官拦住了:“林小姐,大公子还有公事,不希望被打扰。” 公事? 怎么也绕不开副官的阻拦,见苏承律跟夏初霁走出了院子,林楚气得维持不住娇憨的形象,气愤地说:“你当我瞎吗?敢拦着我,你给我等着!” 夏初霁不知道苏承律为什么还要跟着坐上车。 从他下午在平宁山出现开始,就处处透着反常,一种让她十分不安的反常。 或许是因为在军队里混过几年,苏承律很敏锐。 懒散靠着的他感觉到夏初霁的视线,坐直身体看向她,问:“看着我干什么?有话说?” 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还没有停,他低沉的声音在昏暗的车里沙沙得有些含糊听不清。 因为身高上的差距,他微微低下头。那没扣好扣子的衬衫领口一边耷拉了下来,露出一小片胸膛,使得他雍容的公子哥气质中带着一丝不着调的痞。 虽然只有一小片,但在夏初霁眼中,无异于是耍流氓了了。 她把眼睛移向别处。可因为挨得很近,无论她往那边看,余光都能看见,这让她有些气恼。 她抿了抿唇,看向他的眼睛,严肃地说:“大公子,夏家是书香世家,祖上出过许多清流名臣。我祖父是和喻彰然老先生同朝为官的旧时重臣,我父亲是留城学部常务次长。” 苏承律挑着眉,唇边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盯着她那双好看的眼睛。 夏初霁努力忽略他耍流氓的衣领,继续说:“我虽然离过婚,却也是夏家正经的嫡出小姐,是绝对不可能当姨太太的。” 终于听明白她想说什么了,看着她绷着小脸,又是严肃又是凝重的样子,苏承律没忍住笑了。 他揶揄的声音混在笑声里,问:“还说你不是想当我姨太太?我说,你一个大家闺秀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 那好奇的样子十分恶劣,让夏初霁很羞恼,脸都跟着红了。 她的语气变冷,反问说:“难道不是吗?不然除此之外,大公子还有什么好图的?” 她笃定的样子让苏承律觉得十分可爱,跟着反问说:“夏小姐竟然肤浅地认为自己除了美貌外一无是处了吗?” 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是在夸她,夏初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她下意识认为苏承律这样的人只能看到外貌这一点。 “大公子真的不是要收我做姨太太吗?”她不确定地问。 “确实不是。”苏承律回答得很干脆。 一个姨太太至于他这么上心吗? 夏初霁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动作,发现确实没有说谎或者口不对心的迹象。 就在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猜测他是不是看上自己的才能的时候,苏承律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我是喜欢你。” 这五个字被他讲得语调悠扬,如同是大提琴发出来的声音。 夏初霁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的,想从他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发现找不出来后,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他这样的人满嘴跑火车习惯了。 一个十分混账的公子哥一边微微敞着衬衫领口耍流氓,一边说“喜欢你”,换成是任何一个聪明些的女人,都是不会相信的。 可除此之外,没别的解释了。 短短十来秒的时间,夏初霁的心思已经转了几转,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表情越来越凝重。 苏承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反应。 “你——喜欢我什么?” 苏承律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 样貌、身段、脾气、能力…… 哪儿哪儿都喜欢。 他这幅样子在夏初霁眼中就是说不出来,说明没有多深。她松了口气。 哪里对上他的口味了,她可以改。 不知不觉,到了校舍外。车停下,夏初霁立即下车,打定主意以后离这个纨绔子弟远远的。 看着她失了优雅的仪态,几乎是落荒而逃,苏承律摸了摸下巴。 她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可真看到了,他又觉得很不痛快。 回到住处后,夏初霁洗了个澡。 这一天走了那么多路,还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情,她有些累。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下意识想到会不会是苏承律,她十分警觉,问:“谁?” “夏老师,是我。” 听到是孙老师的声音,夏初霁放心地开门了。 见她手里端着一碗东西,她有些疑惑。 孙老师笑着说:“大公子说你淋了雨,要喝点姜汤去去寒气。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还好有惊无险。” 夏初霁的心思都在这碗姜汤上。 “你好好休息。” 孙老师走后,夏初霁看着这碗姜汤,想到苏承律说的话,眼皮直跳,觉得十分头疼。 到后来,姜汤她还是喝了,这一夜睡觉噩梦连连。 平宁山因为大雨发生滑坡的事第二天上了报纸。 这么惊险的情况最后没有人失踪、没有人死亡,都是救援的功劳。 让平城百姓们惊讶的是,竟然是大公子亲自带队去救援的。 他们不禁怀疑是他们那个苏大公子吗? 一些经常抨击点评时事的文人也在报纸的专栏上评价了这次平宁山滑坡,文章里对苏承律的描述几乎都是正面的,毕竟他这次确实是冒着危险救了人。 当然,也不乏有政治阴谋家说这是他为了民心故意这样做的。 周一,夏初霁和韩司被叫去了校长办公室。 这次油画专业的学生都只是受了些轻伤,已经是万幸了。 平城大学是南方的大学里第一个开始油画专业的,才开学没多久,就差点出了事。校方和平城学部的人叫他们来是要了解些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一题有点难:请问苏大公子要表白多少次,才会被夏女士接受。 第54章大公子的喜欢,我受不起 作为周六写生的带队老师,韩司向学校和学部的领导细致地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并且还主动承认了错误,承认自己太自负,没有听取夏初霁的意见,差点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夏初霁虽然不喜欢韩司,但是觉得他能坦诚很不错。 蔡校长冷着脸说:“韩老师,你作为老师,不该意气用事,幸好这次没有事。” 学部的领导也对韩 分卷阅读78 司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韩司涨红了脸,认错的态度很好,羞愧地低着头,无地自容。 他被教训得很惨,夏初霁在旁边平静地看着,一句话都没有帮他说。 犯了错就要承担。 他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如果这次在平宁山真的有学生出了事,他可就不是被骂这么简单了。 教训完韩司后,蔡校长倒是对夏初霁进行了表扬。 随后,学部来的人与蔡校长说接下来要好好考虑要不要批准开设油画专业了。刚开设油画专业,写生就差点出问题,谁也不敢拿学生的安全开玩笑。 夏初霁注意到旁边的韩司身体僵硬了一下。 送走学部的人后,蔡校长看着韩司叹了口气,说:“油画专业是在学校的努力下才开设起来的,希望能继续开设下去,接下来你好自为之吧。” 韩司脸色苍白,深深地鞠了个躬说:“蔡校长,我错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韩司又再一次跟夏初霁道了歉。他脖子上还带着擦伤,红红的,整个人看上去再也不像当初那样趾高气昂。 “你的道歉我接受,不过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学生。” 两天后,平城大学里出现了关于油画专业的学生去写生遇上滑坡的传言。 传言说发生滑坡的时候其中一名老师不顾学生的安危,自己先跑了,所以才会最先被救。 这个传言在学生里慢慢传开。 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那天带队的两个老师是谁了,传言暗指夏初霁贪生怕死、不顾学生。 “这是谁造的谣?”孙老师气愤地对夏初霁说,“我给你查查。” 很快,谣言的源头查到了。 平城大学诗文社的副社长在校报上刊登了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讲的是一家人出游,初看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看会发现文章里带着隐喻和讽刺。 这家人的妈妈在遭遇饥饿难耐的劫匪时露出了懦弱,竟然为了保命要把自己一双儿女送给劫匪吃。 不知道是谁先把这篇文章跟周六的事对照了起来,随后学生里就开始小范围传起了谣言。 这位诗文社的副社长是个大四的女学生,叫贺佳恩,据说是金清曼的好朋友。 这件事要说跟金清曼没关系,夏初霁不相信。 她知道她跟谢熙夫妻一定因为小洋楼的事情恨着她。 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方式很高明,也很容易煽动舆论,受大家追捧。而且这仅仅是隐喻,去追究会显得是无理取闹,很不体面。 “诗文社的这些学生真是乱来。”孙老师气愤地说。 面对谣言,夏初霁垂了垂眼睛掩去了眼底的寒意,面上十分温婉,安慰她说:“没关系的,只是学生小闹而已。” 不过,舆论、名声不能总是让金清曼一直控制着。 实际上,这次夏初霁是冤枉金清曼了。 金清曼只是比她稍微早一些知道消息而已。 “佳恩,这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吗?” 贺佳恩脸上满是得意:“夏初霁先被救是真的,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不知道。” “那万一真相不是这样,不就是诬陷了吗?”金清曼那皱起来就带着几分忧愁的眉间夹着一丝不满,像是不满她自作聪明。 贺佳恩安慰她说:“怕社么?我又没指名道姓,连平宁山的事都没有提,是大家想多了。而且只是学生里传,学校也不会管。她让你大过年搬出去,我做这些算得了什么?” 金清曼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 这周的西洋史课上,夏初霁发现学生们的态度变了。 这个班上有一大半都是油画专业的学生,经过周六的事后上课积极了起来。 这些学生里最高兴的要数杨元九了。不仅夏老师被同学们接受了,就连他也不再被孤立,同学们在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后变得很团结,桂纪雅还真的赔了他一件衣服。 上课时底下终于有些回应了,夏初霁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这帮学生之前虽然很过分,但好在本性不坏,只是先入为主站在了金清曼那边,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认清楚的。 这节西洋史上得格外顺利,下课了夏初霁离开后,其他学生们觉得很奇怪,不知道油画专业的为什么“叛变”了。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突然开始理她了?她不是在平宁山上把你们丢下了吗?” 桂纪雅皱起了眉问:“谁说的?” “大家都在说啊。你们一定不爱看校报。” “明明是夏老师救了我们。她跟传言里的不一样,是个很好的人。” 知道谣言后,油画专业的学生们很气愤,上课碰到认识的就解释。 只是辟谣的永远没谣言传播得快。 新一周,校报上出现了一篇新文章。 这篇文章是把贺佳恩的那篇文章用英文翻译后又润色了一下,通篇都很流畅,句式仿佛是一个不列颠人写的一样。 这篇文章很快引起了平城大学几个教英语的老师的注意,觉得写得很好。 夏初霁正好也是教英语的老师之一。 其实这篇文章是她写的。 她提议这篇文章可以当做范文。 其他老师觉得她这个提议很不错,立即商量了起来。 夏初霁注意着这几个老师的表情。其中大部分确实不知道谣言,也不知道上周校报上文章的隐喻,毕竟谣言还只是私底下在传,很多老师潜心学术不会关注学术以外的事情。 但是有两个老师却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显然是知道实情,等着看好戏。 很快,英文组的老师们把这篇文章带进了各个班级,不仅分析句式和单词用法,还叮嘱大家背诵。 这篇文章几乎传到了每个学生的手里,谣言也传得越来越厉害,甚至老师们都知道了。 一切都在夏初霁的预计之中。 唯一不在她预料之中的是苏承律会来校舍找她。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她只当是孙老师或者小辰。打开门看到苏承律站在门口,她心中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然后左脚绊到了右脚。 苏承律地搂住了她的腰,看了眼她的手臂问:“伤怎么样了?” 他似乎只是随意一伸手,根本没用什么力。 夏初霁的脸一下子红了。 自从那天他说“喜欢她”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他找上门。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飞快地挣脱他的手臂,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回答说:“好多了。” 疏离的语气掩不住她的慌乱。 苏承律把她开门口所有的神态和动作都看在眼里,挑了挑眉,问:“听说平城大学里有人造谣生事?” 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是来替她解决麻 分卷阅读79 烦的? 夏初霁垂下眼睛,避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投来的目光,平复心绪说:“多谢大公子关心。这件事我自己能解决。” 苏承律懒散地倚在门框上,高大的身体几乎把整个门框都占了。他笑了笑说:“也是,你这么厉害,什么解决不了?” 夏初霁总觉得他这句话里带着调侃。 “如果大公子没有别的事——” 苏承律没好气地打断她:“你这是在躲着我?为什么?”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他额头上的纱布揭了,但是伤口还在,正在结痂。伤在脸上或者额头上总是影响容貌的,尤其这个伤口在他的额头上还十分明显。但是苏大公子的英俊却丝毫未减,甚至还因为这个伤口,多了些野性。 就像一只受伤了的狮子,更加危险。 夏初霁脑中“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根深蒂固,对他这样浑身男性气息浓厚、充满侵略性的男人很是不适应,觉得他随意一个动作都在冒犯她。 她决定跟他说清楚。 “大公子的喜欢,我受不起。”她的声音虽然温柔,语气却很坚定严肃。 “你受得起。”苏承律接得很顺。 没有料到是这样的回答,面皮薄的夏初霁沉默了一下,脸又红了。 像抹了胭脂一样,红晕由内而外扩散,明艳和娇俏也随之浮现,她身上那股端庄都快压不住了。宛如一朵牡丹即将绽放,任何东西都压不住它的国色。 苏承律盯着看了会儿,在她察觉到他的视线前,移开了眼睛。 “我这次找你还有别的事。”见她丝毫没有再挪动脚步的意思,他笑了,“你就打算让我在门口站着?我是自己来的,没穿军服,你打算让住校舍的老师都知道我来找你了?” 他这么站在她门口确实不好,夏初霁怀疑地问:“你真的还有事?” “真的。” 仔细地端详了一下他的神色后,夏初霁让开身体。 这么长时间下来,苏承律对夏初霁的脾气也算了解,进来后就说了正事:“下个月,京城的那位过寿,我爹让我替他去贺寿。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去。” “京城的那位”说的就是名存实亡的皇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清曼崩人设,从小伙伴拖后腿开始 第55章请问夏小姐 提起京城的那位皇上,夏初霁先想到的是上辈子那位皇上是民国十三年,也就是明年驾崩的。 到时候没了皇室,这天下就彻底是南苏北郭的天下了。 “你给圣上过寿,为什么要我去?” 苏承律的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脸上,嘴上漫不经心地解释说:“当然不是真的去过寿了,到时候皇室、郭继孝都在,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的事,我身边有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会好一些。” 现在局势的复杂程度远远在夏初霁的想象之外。 夏初霁注意到苏承律说话时脸上有烦躁的情绪一闪而过,似乎并不想去。 虽说皇室名存实亡,但是圣上过六十大寿,苏光华理当像郭继孝那样亲自到场的,却让苏承律替他去。他的名声本来就不如郭继孝,这又是个落人口实的举动。 “苏大人为什么不自己去?”夏初霁问。 苏承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老头子嫌麻烦。”这语气像极了一个纨绔子弟抱怨他老子。 从某些方面来看,他们父子两人还是很像的。 “就去一个星期,学校这边你不用担心,就说是调你去公干。依旧是老规矩,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夏初霁看向苏承律说:“上一次不列颠代表团来平城的时候大公子许诺我两个要求,之前平宁山上救人就当抵消了一个,还剩下一个没有兑现,现在又要许诺我?” “算这么清楚?”苏承律眼底浮现出笑意,“我做不到的事很少,只要是你要求的,杀人放火都行,你也不吃亏,是不是?” 只要是她的要求,杀人放火都行? 夏初霁脸上一热。 他做得出来,她提不出来。 她不想跟他牵扯不清,如果跟他去京城,就违背了她这一意愿。 可是这是她能够接触郭继孝的机会。 上辈子她父亲夏显为什么会去北方找郭继孝,又为什么会突然死在北方,她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她父亲死后,整个夏家失去支柱,无疑是要没落的。 夏显毕竟是她的父亲,而且夏家要是没落,对她也没有好处。 为了这辈子不重蹈覆辙,她必须要弄清楚缘由。 要是能接触到郭继孝,或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心中权衡了一下后,夏初霁已经有了决定,说:“我答应陪你去,但是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 “你说。” 夏初霁抿了抿唇:“你要跟我保持距离,另外,不准动手动脚。” 苏承律觉得她满脸严肃跟自己讨论不准动手动脚的样子太招人了,突然俯身靠近,问:“请问夏小姐,怎么样才算动手动脚?” 眼看着他额前的头发都要碰到自己了,夏初霁惊得后退,羞恼地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去了。” “我知道了,夏小姐息怒。”苏承律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笑,语气温柔,像是在哄她。 夏初霁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恢复了镇定,绷着脸说:“正事谈完了,大公子可以走了。” 见把人惹生气了,苏承律挑了挑眉,见好就收,离开后去隔壁孙老师家找小辰玩了一会儿。 平城大学里的谣言还在继续,不知情的师生都认定了是夏初霁丢下学生。 贺佳恩很高兴,觉得是有人帮了她。 “清曼,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金清曼的眉毛轻拧着,说:“听油画专业的人说,那天不是夏初霁抛下学生。现在谣言传得这么厉害……” 贺佳恩误解了她的意思,只当她是同情夏初霁,安慰她说:“你就是太善良了。让她受点教训怎么了?” 金清曼朝贺佳恩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实际上,她是觉得谣言传得超出了控制,让她有种不安的感觉。 事实证明,她的不安是对的。 几天后的一个课间,学校发了个广播,是蔡校长亲自说话。 “近期,学校里出现了一些对老师不利的谣言,弄得人心浮躁,希望大家能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另外,我代表学校对夏初霁老师提出表扬,油画专业去平宁山写生,遭遇大雨,发生山体滑坡,是夏初霁老师提前预警,并且为了救学生还受了伤。希望老师们能以夏初霁老师为榜样,同学们要多注意自身安全。” 广播传到了平城大学每个教室、每个办公室里。 夏初霁抬头看了眼办公室 分卷阅读80 的广播。她知道把谣言扩大,弄得学校人尽皆知,学校不会不管的。 许多教室在听完广播后都传出了惊讶的议论声。 “原来不是这样。那为什么校报上之前会出现那样的文章?” “文学社的副社长是金清曼的好朋友啊。金清曼跟夏初霁的恩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八成是她们故意的,后来那篇英语文章应该也是她们找人翻译的。” “虽然夏初霁大过年把他们赶出去是不对,但这次做的是好事。这样造谣实在是不太光彩。” 金清曼的班里,大家听完广播,全都下意识朝她这里看来。 “怎么会这样?学校居然帮她说话!”贺佳恩不满地说。 她的嗓门有些大,周围几个同学都听见了。 金清曼眼中闪过不满,没有接话。 她知道自己这次洗不清了。 金清曼在学校有很多拥护者,当然因为她为人清冷,我行我素,也有很多看不惯她的人。 因为拥护者人多势众,这些人平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这次,他们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很快,夏初霁被塑造成了一个受了许多委屈的人。而金清曼,就成了为了报复丈夫前妻,恶意造谣的人。 贺佳恩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十分气愤。 事已至此,金清曼说:“夏初霁去不列颠留过学,我现在怀疑那篇英文翻译是她自己写的。” “什么?” “她不是个简单的人,接下来不要轻举妄动了。” 谣言事件过去后,虽然学校里大部分人依旧站在金清曼那边,但是也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这是她入学以来,名声第一次受损这么严重。 眨眼一个月过去了,一下子到了农历九月——动身去京城的日子。 平城靠海,港口发达,却还没有通火车。 从平城去京城需要先坐车到通了过车的阳城。 这次除了夏初霁和副官外,苏承律还带了六个人,两个是秘书室的文职官员,另外四个都是他手底下的兵。 一行人从平城开车到阳城,到火车站的时候是傍晚。 阳城火车站很热闹,月台上全是人。 火车到站时先能听到声响,随后远远地看到冒着蒸汽的火车头。 头等车厢这边的人不多。苏承律上车后转身朝夏初霁伸出了手。 为了出行方便,他穿的是一身便装,白色的衬衫,灰色的西裤,加上他唇边那抹漫不经心的笑,仿佛是个富家公子。 站在车厢外仰头看他的夏初霁不得不承认,他长了张非常英俊的脸。 刚刚在等车进站的时候,已有不少女人朝他看过来。 火车的车厢很高,上下确实不方便。夏初霁把手递给了他。 握住她细嫩的手,苏承律的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才把她拉了上来,随后若无其事地松开。 果不其然,他看见她的脸红了。 火车是三等制的,头等车厢十分豪华,地上铺的是暗红色的地毯。 这是夏初霁第一次在国内坐火车,进了隔间后四处打量了一下。 隔间里,除了床外,还有衣柜和一张鹅绒的椅子,看上去整洁舒适。 一回头,她发现苏承律也跟了进来。 即使是头等车厢的隔间,空间还是有限,他走进来后,整个隔间像是被他占满了一样。 夏初霁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苏承律其实什么都没想干,只是想看看她适不适应,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我就在你隔壁。有事你敲隔板,我应该能听见。” “我知道了。” 隔板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关上隔间的门后,夏初霁可以听到隔壁苏承律开关门的声音,还可以听到他把行李放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 这声音给夏初霁一种就是从身旁传过来的错觉。 她能听到他的声音,他当然也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宛如他们就在一个房间一样。 这让她有些不自在,不由地放轻动作。 好在等火车开起来后,这些细小的声音被行驶的声音掩盖,变得不明显了。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晚上,夏初霁看了会儿书就睡了。 因为火车行驶发出的声音,她睡得不是很沉。 半夜的时候,她听到外面走廊里有脚步声还有交谈的声音。 隔壁苏承律的隔间里似乎也有不同寻常的声音。 就在她疑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 隐约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夏初霁起来开门。 火车上已经熄灯了,很暗。她借着车窗外的月光,大概能看清楚苏承律的脸。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苏承律笑了笑,叮嘱说:“出了点事。一会儿除非是我来找你,其他听到任何声音都不要开门。这个给你。”似乎是担心她害怕,他的语气很轻松,好像只是在交代一件很普通的事。 说完,他抓住夏初霁的手,把一样东西交到了她的手上。 入手是金属冰凉的触感,夏初霁看了一眼。 是他那把左轮手/枪。 第56章保持距离 是什么样的情况竟然要把他的左轮手/枪留给她防身? 夏初霁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住了要走的苏承律。 感觉到手上一阵温软,苏承律回头,垂眼看了下自己被握住的手,那双原本漆黑得像是有暴雨即将过境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柔色,如同一缕阳光从密布的乌云的缝隙中照下来一样。 他反握住她的手,勾起一抹如往常一样漫不经心的笑,说:“放心吧,用不上,只是把它留给你我更安心。” 夏初霁一愣。这是她第一次不反感他那公子哥的漫不经心,心里甚至被他那股腔调安抚了。 “锁好隔间的门,好好睡一觉。” 苏承律消失在昏暗的车辆走廊里后,夏初霁立即从里面锁上了隔间的门,然后把他留下的左轮/枪放在桌子上。 实际上,这把枪留给她也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她根本不会用。 这些会伤人的东西她是从来不碰的。 在自动手/枪出现后,左轮手/枪很少有人用了,苏承律这把更像是他用来把玩的收藏品,但是夏初霁亲眼见过他开这把枪,不敢小觑这把枪的杀伤力。 火车依旧在行驶着。 夏初霁看了眼表,现在是凌晨一点,距离天亮还有很久。 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她心中不安,根本睡不着。打开台灯看了几页也看不进去,她干脆放下书,掀开车窗窗帘,抱着被子看着窗外。 火车正行驶在山中,远处一片漆黑,近处借着月光,隐隐能看 分卷阅读81 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依稀从火车行驶的声音里听到几声非常短促的声音。 好像是枪声。 要不是她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几乎会把这声音忽略。 轰隆的行驶声掩盖了一切,也让外面未知的情况变得更加扑朔,如同外面黑漆漆的山一样。 大概两点半的时候,有人敲响了隔间的门。 夏初霁一阵紧张,刚刚涌上的睡意消失。 随后,门再次被敲响。 “初霁,是我。” 听到苏承律的声音,紧绷着身体的夏初霁松了口气,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她从床上下来,跑去开门。 “怎么样了?” 苏承律低低地喘着气,呼吸有些急促,身上不断有热量散发出来,像是刚刚经过况,问:“怎么没把枪留在身边防身?” 夏初霁坦诚地说:“我不会用。” “下次我教你。”苏承律把左轮/枪塞回腰间,“你穿衣服吧,好了敲隔板叫我。” 关上门,夏初霁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安安稳稳过日子的人这辈子都不会有需要开枪的时候的,为什么要学开枪? 她不需要学。 她很快换好衣服敲了敲隔板。 出来后,苏承律打量了她一眼。本以为她只是穿个外衣在上面,没想到她这么讲究,干脆把睡衣换了,穿戴得整整齐齐。 “走吧。” 苏承律把她带到隔壁车厢的一个隔间里。 里面的人见他进来,立即恭敬地叫了声“大公子。” 副官说:“善后已经做完了,尸体都被扔下了车厢。” 听到“尸体”两个字,夏初霁紧张地往后缩了缩。 从临城那次苏承律就知道她胆子小了。他回头说:“别怕,不该看见的你都看不见。” 副官这才发现大公子身后还有个人。 经过这晚,他算是深刻明白到这位是他家大公子的心头好了。 发现异常的时候,他立即去汇报了,原本可以在大公子的隔间周围做好埋伏,大公子为了不惊扰这位,硬是把来杀他的人引到了隔壁的隔壁的一节车厢。 “这两个人呢?说什么了吗?”苏承律问。 副官回过神来:“他们两个刚刚招了,说是郭继孝派他们来的。” 郭继孝? 夏初霁很惊讶。 她知道南北势力一直在互相较劲,却没想到郭继孝竟然会派人在苏承律进京的路上暗杀他。 苏承律倒是一点也不惊讶。他挑了挑眉:“这两人招供的速度似乎太快了些。” 听到苏承律的疑虑,夏初霁从他背后走出来,看向那两个被留下的活口。 “我们已经招了,大公子饶命。” “大公子饶命。” 夏初霁笃定地判断说:“你们在说谎。”实际上她心里很意外,不是郭继孝,还会是谁要杀苏承律呢? 两人一愣。 “原来你们在骗我。”苏承律朝他们走近,皮鞋踩在车厢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如同一个个敲在人心上的鼓点,令人紧张,“老实交代,是谁派你们来的?” “是郭大人!” “都落到我手里了,还嘴硬?”苏承律看了夏初霁一眼,勾着唇的样子雍容不羁。 夏初霁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注意着那两个人的表情。 苏承律继续说:“让我猜猜看,是——” 突然,这两个人的身体几乎同时抽搐了一下,随后倒了下去,唇边流出血。 苏承律手下的人脸色一变,立即上前查看。 “大公子,他们舌下居然藏了毒,已经……断气了。” 太突然了,这下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苏承律倒也没生气,挥了挥手说:“把尸体处理掉吧。” 随后,他转身把夏初霁带出了这个隔间。 直到离开这节车厢,夏初霁还没有回过神来。 “吓着了?” 苏承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夏初霁确实有些吓着了,脸色有些白,不过她在努力调节。她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幕后指使的人是谁了?” 苏承律脚下微微一顿,说:“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夏初霁抿了抿唇。她是从他的神色中看出来的。 特意留的两个活口自尽身亡,他脸上除了一开始的错愕外,并没有流露出其他特别的情绪,比如懊恼、生气。 “我确实有了猜测。””昏暗的车厢走廊里没有人,苏承律散漫的脚步声在火车行驶的轰隆声自成节奏,让夏初霁忍不住跟着他放松了下来,“这些人今晚的目的应该不是来杀我的,而是为了在我面前演这一出戏,然后污蔑郭继孝。为了调拨我们,不惜让这么多人来送死,十有**是京城的人。” 他不屑地笑了笑。 夏初霁惊讶地说:“我以为皇室偏安京城,都很安分。” “安分?那是他们不得不安分。”苏承律越说越不屑,“他们无能却不愿放弃权利,表面上安分,实际上一直在搞小动作,巴不得我爹跟郭继孝打得你死我活。” 南方的苏关华、北方的郭继孝,还有京城的皇室。他们三方就像是在海浪翻滚的江中激烈斗争的三艘大船,而其他人只不过是江水中跟着起起伏伏的鱼。这是夏初霁活了两辈子,第一次登到船上看清自己原先所在的江水的形势。 远比她之前听说的,复杂混乱得多。 苏承律继续说:“不过即使我有十有**的把握,却也还有十之一二的意外。而 分卷阅读82 且人死了,已经成了无头案。” 夏初霁点了点头说:“确实是这样。”现在是死无对证。 苏承律借着外面的月光看着她。 明明被吓得脸色发白,却还表情严肃地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既十分可爱,又有几分让人怜惜。 “夏小姐。” 正在消化这些事情的夏初霁没有察觉到他这一声“夏小姐”里的揶揄,疑惑地“嗯”了一声。 这轻轻一声如同小猫叫一样,化成了一只小爪子,在苏承律心头挠了一下,挠得他心头发痒。 “你刚刚听到的都是寻常人不知道的。知道这些,你也算上了我的船了,想要下去可没那么容易。”他喉结滚动、目光幽深、嘴里讲着混账话的样子仿佛一个要强抢民女的大流氓。 这不正经的腔调来得猝不及防,夏初霁先是脸上一热,随后绷紧下巴端出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冷冷地提醒说:“你答应过要跟我保持距离的。” 这次去京城贺寿,注定不会平静。 第57章夏秘书 苏承律一行人从阳城坐了将近两天时间的火车才到京城。 刚从火车上下来,夏初霁就看到几个穿着不凡的人等在月台上。 “大公子一路劳顿,老奴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其中一个人开口,嗓音沙哑,语调却有些尖细。 再看他举止,脸上带着笑,腰微微弯着。 苏承律点了点头:“有劳李公公亲自迎接。”他虽然话语客气,神态里却没有一点客气的样子。 果然是个太监,李公公身后的几个也是太监了。夏初霁不由地多看了他们一眼。 李公公对苏承律态度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笑得更加谄媚了,问:“大公子这一路可还顺利?” 苏承律想到了什么,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李公公继续说:“住宿已经安排妥当,大公子,请。” 火车站外停了几辆车。 苏承律和副官还有夏初霁三个人坐一辆车。 这是夏初霁第一次来京城。她扮作秘书室的人坐在苏承律身旁,眼睛看着车窗外。 京城到底是帝都,跟南方的城市不一样。 街上虽然可以见到洋人和汽车,但是整座城依旧保持着旧时古朴的样子。虽然坐镇京中的皇室已经日薄西山,但是百年来作为帝都,那股笼罩着京城的厚重庄严之气仍在。 远远地可以看到黄色的琉璃瓦和红色的墙,那就是皇宫。 “明天带你出来逛逛?” 耳边突然传来苏承律的声音,还有他呼出的热气拂上耳朵,夏初霁一惊,立即回头。 苏承律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坐姿,懒懒地靠着,唇边勾着一抹笑。 碍于车上还有个司机不是自己人,夏初霁不好发作,只好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她现在十分后悔自己之前的天真,竟然会相信他这会跟自己保持距离。 没过多久,车在一座别馆前停了下来。 这座别馆似乎是哪位皇亲国戚或者王公大臣的府邸改的,是个十分气派的四进院子。 李公公一边领着他们进去,一边对苏承律说:“郭大人昨日就来了,也住在别馆里。大公子一会儿应该能见到。” “是吗?许久没见,我还是很期待的。”苏承律迈着悠闲的步子,恐怕连真正天子脚下的王孙公子都比不上他那腔调。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走入正厅,便有一个声音传来:“苏贤侄。” 夏初霁循声看去,看到一个穿着褐色老式长衫、十分儒雅的男人。 这就是与苏关华齐名、掌管着整个北方的郭继孝。 跟行伍出身、“好色”的名声名扬在外的苏关华不同,郭继孝是读书人出身,喻老的门生,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沾的吃喝嫖赌,他样样不沾,不仅如此,他还日日礼佛,经常做善事,名声很好。 乍一看上去,夏初霁觉得郭继孝的眉眼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但是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苏承律已经上前了:“许久没见了,郭伯伯。我爹让我替他向您问好。” 郭继孝面上一派亲和,手上盘着一串佛珠,感慨地说:“我与你爹也是很久没见了。他被事务缠身,这次没来真是可惜了。” “郭伯伯记错了,我爹是生病了。不然他是一定会来给圣上贺寿的。” 郭继孝“哦”了一声,说:“是我记错了,毕竟年纪大了。苏贤侄一路过来,一定辛苦了吧。” “还行,如果没有人给我添麻烦的话。”苏承律微微停顿,漫不经心地问,“郭伯伯,你说是不是?” 郭继孝的目光跟他对上,随即温温一笑:“看来苏贤侄这一路并不太平。” 苏承律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的对话听着很寻常,实际上暗藏玄机,似是在进行一场交锋,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夏初霁发现郭继孝是个十分深藏不露的人。跟苏承律短暂的交谈里,他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即使有,也是一闪而过,快得让她几乎看不清。 而且,她盯着他看,盯得时间久一些,就会被他察觉,根本没有机会看他真正的情绪。 他看似只是无意中看着她一眼,她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紧张得身体都紧绷了一下。 到底是掌管整个北方的人,他的气势全都被藏在了儒雅之下。 短暂的交谈后,苏承律他们被领去了住处。 为了方便,他们一行八个人全都住在一个院子里。 苏承律住的自然是主屋,左右两边分别是副官和夏初霁。 把他安顿好,李公公要回宫复命去了,笑着说:“大公子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别馆里的奴才们说就好。时候不早了,晚膳已经准备好,大公子用完后早些休息。” “有劳李公公了。” 李公公离开后,苏承律松了松领口,没好气地说:“老东西终于走了。” 他轻佻的动作简直没眼看。夏初霁移开了眼睛。 这李公公看似谄媚、擅长阿谀奉承,实际上很狡猾,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他看在眼里。 “所以你刚刚是故意跟郭大人那样说话的?” 苏承律勾了勾唇默认了,随后倏地俯身靠近。 眼前一暗,耳边传来他呼吸的声音,夏初霁身体紧绷,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平时做惯了大家闺秀,小小的一步并未让她完全脱离他的笼罩。 “隔墙有耳。”苏承律再次靠近,低声提醒。 夏初霁抬头看向他,想辨别他这句话的真伪,谁知因为离得太近,她一抬头入眼的只有他的下巴和微微勾着的唇,近在眼前。 她脸涨得通红,立即低下了头。 看着她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 分卷阅读83 来,一下红到耳朵,连耳尖都是红的,苏承律眼底闪过很深的笑意,朝着那发红的耳尖靠得更近,停在了距离两指的地方,小声说:“他们把我跟郭继孝安排在一起,就是不想我们消停。我这是将计就计,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夏初霁只觉得他的气息一口一口地往她耳朵里钻,忍不住向往后缩,想要用耳朵去蹭肩膀抵消这股痒意,却又因为离得太近,不敢有大动作,怕碰到他。无法抵消的痒意顺着她的耳朵往里钻,惹得她肩膀轻颤。 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她觉得他的语速比往日要慢。 好不容易说完了,夏初霁连忙往后退,一直退到了台阶下。 “夏秘书,小心脚下。” 夏初霁看到苏承律说话时嘴角不着痕迹地扬了一下,却因为慌乱害羞,没有分辨出这一闪而过的得意是因为成功骗了她,还是因为成功骗了李公公。 在火车上一直都没有睡好,今晚大家都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苏承律进宫去见了皇上。 他特意叮嘱不要惊扰夏初霁,使得夏初霁这一觉睡得很好,睡到了九点多。 她起来后没多久,苏承律就回来了。 午饭过后,宫里来了个小李公公,说是要带苏承律在京城逛逛。 这位小李公公年纪不大,十**岁的样子,却很精明,听说是李公公的干儿子。 苏承律一副很乐意的样子,带上了夏初霁和副官。 京城的街上透着一种旧式的繁华。 在皇室日渐式微之下,皇城的百姓却像没有受到影响一样,沿街还能看到提溜着鸟笼或者拿着烟杆儿、身后跟着几个随从的公子哥,一片歌舞升平。 不知这些人是不知道京城之外的情况,还是知道了,却宁愿继续有一天是一天地活在这样的假象里。 下车后,苏承律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小李公公回答说:“南春巷,那里面车是开不进去了,大公子得走一段。” 夏初霁正思考着南春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就看见小李公公犹豫地看了自己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南春巷”这三个字让苏承律挑了挑眉。 那可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花街柳巷之首。 他看向夏初霁。 还好她没听说过,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就在他准备开口提议去别的地方的时候,小李公公已经机灵地开口了,对夏初霁说:“南春巷这样的地方,夏秘书恐怕不适合去。” 不适合去? 夏初霁皱了皱眉,看向苏承律。 苏承律移开眼睛看向小李公公,恨不得一脚踹在这自以为是的小王八蛋身上。 夏初霁从他闪躲的目光中看到了心虚,从小李公公跟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的脸上看到了暧昧,然后又看到副官的脸泛红…… 她一下子明白了—— 苏承律是要去逛妓/院。 逛妓/院居然还带着她! 这种纨绔子弟果然什么混账事都做得出来! 夏初霁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红是因为不好意思,白是因为被气的。 “夏秘书怎么了?”小李公公问。 夏初霁停下脚步,身体僵住。要不是扮演着秘书室的人,她早就转身走人了。 看她绷着小脸,苏承律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他掩着唇轻咳了一声说:“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我还没缓过来,还有些累。今日就先……” 看到不远处街对面的赌坊,他说:“去那个赌坊里玩玩吧。” 小李公公诧异地打量了苏承律两眼。 累? 这副身体看上去高大有力、充满男子气概,别说是他了,就连正常男人看着恐怕都羡慕。他以为,他枪一亮出来就能让女人腿软,却没想到竟然这么虚。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承律:虚?你们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第58章是不是因为吃醋了 小李公公那些想法当然是只敢放在心里的。苏承律说不去风月场要去赌坊,他只有听从。 斜对面那家赌坊叫做“神风赌坊”。 赌坊大门敞开,门口罩着帘子,即使是大白天,里面依旧很昏暗。四处都是嘈杂的声音,有摇骰子、下注的声音,也有京城口音的谩骂嬉笑声。 苏承律粗粗扫视一圈后看向夏初霁。 见她绷着脸一言不发就知道这样的地方她也不喜欢。 但总比去南春巷要好吧。 “大公子想玩些什么?这里押宝、马吊、花会、六博之类的都有,后面还有斗鸡、斗蟋蟀、斗鹌鹑。”小李公公殷勤地介绍说。 苏承律现在对玩什么一点都不关心。 他挑了挑眉对副官说:“我忽然想吃迎风斋的糕点了,你去买一趟。对了,你不认识路,让小李公公带你去。” 小李公公“啊”了一声。那迎风斋可在城北,从这里过去要穿过大半个京城。 副官立即领命,对小李公公说:“麻烦小李公公了。” 即使心中有怨言,小李公公脸上依旧笑着:“不麻烦,不麻烦。大公子,我们去去就回。” 小李公公走后,夏初霁的手臂忽然被苏承律握住。 她挣扎说:“你干什么?”那语气和表情冷得能把人冻住。 苏承律把她拉到一边,远离了那帮赌徒,随后轻咳了一声解释说:“去南春巷是小李公公自作主张。” “是吗?”夏初霁从他手中挣脱开手臂,“是不是小李公公自作主张不重要。大公子去到那种地方不应该带着我,要不是提前发现,我现在恐怕已经走进去了。” 差点去了那种地方,她越想越气。 就不应该答应跟他来京城。 见她根本没听进去自己的解释,苏承律抬手,食指指腹摸了摸下巴,问:“夏小姐,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夏初霁的眉毛挑得比他还高。 冷静? 虽然最后没去南春巷,但是赌坊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处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浑身不自在,叫她怎么冷静? 刚好这时候有个似乎赚了不少的赌徒要离开从她身边走过。不知道这人在赌坊里待了多久,一身难闻的味道。 她忍不住往苏承律那边退了退。 苏承律眼底浮现上笑意,伸手虚虚地把她环住,替她隔开了人。 鼻间难闻的味道被他身上的气息所取代,夏初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这次确实是小李公公自作主张。我虽然不是什么端正的人,但跟我爹的爱好不一样。你有多正经我再清楚不过,怎么会带你去那种地方。” 他漫不经心的语调里带着一抹温柔,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哄她一样。 嘈 分卷阅读84 杂的环境下,这样的声音就在耳边,格外清晰。 看到夏初霁垂着眼睛,睫毛轻颤,脸上泛起红晕,苏承律眼中笑意更深。他漆黑的眼睛里唯独映着一片灯的光亮,里面是她的影子。“解释都解释了,夏小姐还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吃醋了?” 怎么能这么无耻又自作多情? 夏初霁诧异地抬起头,见到他表情里的揶揄,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生气是因为你去那种地方居然要带着我。”她绷着脸解释说。 苏承律点头说:“我当然不会带你进去。你没看到小李公公走的时候看我那眼神吗?估计接下来一段时间,京城的人私底下都要说我不行了。” 夏初霁反应了一下,才知道这个“不行”指的是什么,涨红了脸:“你闭嘴!” 见她要走,苏承律笑着拉住她说:“跟我去里面玩两局再说。我混账了那么久,要是不嫖也不赌,郭继孝和皇室那边又要胡思乱想了。” 他的话让夏初霁一愣,问:“难道你一直都是装的?” 苏承律点了点头说:“是啊。” 夏初霁不留情面地拆穿他:“你刚刚呼吸停顿了一下。” 苏承律转移话题说:“走吧,跟紧我。”说着,他拉住她的手腕,往赌坊深处走。 实际上,苏大公子“纨绔子弟”的名声绝对不是假的,但是被苏大人送去军队后基本都被纠正了,剩下就是些改不掉的习气。 往里面走,环境要比外面好一些,下的赌注也比外面的要大。 苏承律玩了一会儿后,小李公公和副官带着糕点回来了。 随意尝了两口后,他就站起身要回别馆了。 才跑了趟腿,还没休息多久就要走,小李公公虽然有怨言,却也不敢说。 那些公子哥,哪个不是这样,说风就是雨的,我行我素。 回到别馆后,夏初霁发现别馆门口停了辆车,似乎是有人来了。 小李公公把他们送到后,寒暄了两句就回宫去了。 跟着苏承律走进别馆,没走几步,夏初霁见到了两个意向不大的熟人——谢熙和金清曼。 没想到这次圣上过寿,他们两个居然也来了,而且还被安排住在这里。 别馆的管家正在招待他们,安排他们住宿,听到声音回头看到苏承律,立即恭敬地说:“大公子回来了,玩得可还好?” 苏承律点了点头说:“还行。” 谢熙和金清曼听到“大公子”三个字很惊讶,看到他身边的夏初霁就更加惊讶了。 夏初霁见到他们两个也觉得很糟心。她本打算不搭理他们,直接离开,谁知苏承律却走了过去。 “谢先生五年前摒弃身份、脱离皇族的时候可是十分决绝潇洒,受人追捧,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来京城。”他嘲弄的语气任谁都听得出来。 敢在天子脚下嘲笑皇亲国戚,大概也就嚣张如他这样的人能做出来了。 谢熙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后道貌岸然地说:“圣上毕竟是我的亲叔叔,六十大寿我理当到场。” 夏初霁即使不看他的脸,都能感觉到他这番话说得十分假了。 苏承律笑了笑说:“原来现在新潮的人都喜欢自己打自己的脸。” 夏初霁平日里虽然看不惯苏承律轻佻张扬的做派,此时心里却忍不住要为他叫好。 她垂着眼睛微微弯起唇。 这时,苏承律回头,刚好捕捉到她弯唇微笑的样子。 夏初霁唇边的弧度立即消失。 苏承律看着她,目光闪了闪,勾起唇说:“走吧。” “大公子留步。”别馆的管家叫住他,“今晚我们特意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还请大公子到时候来戏台。” “戏班子?”苏承律满脸兴味,“好啊。” 夏初霁发现别馆的管家对苏承律说话跟对谢熙说话时,看似一样,实际上是两种态度。对苏承律说话的时候是谄媚,而对谢熙说话的时候神态里则带着一丝不满,那种恭敬是假的。 其实也很合理。 谢熙这样公开抛弃自己皇室身份在京城这些依旧沉迷在旧式虚假繁华里的人眼中,就是背叛。 对叛徒,这样已经很客气了。 跟随苏承律前往所住的院子,路过金清曼身边时,夏初霁发现她在看自己,那双平日里清冷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眼睛中带着恨意。 她朝金清曼温婉地笑了笑。 平城大学里出现的那些不一样的声音只是开始。 他们夫妻二人颠倒是非黑白已经够久了。 回到院子里后,苏承律站在廊下,手扶在腰间,漫不经心地说:“没想到谢熙也会来。” “不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夏初霁问出心中的疑惑。 苏承律看向她,调侃地说:“有人把他的老底都抄了,还没收了他的容身之所。他没钱过下去了,当然想到把手伸到京城了。” 夏初霁即使知道谢熙无耻,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事。 怪不得他们夫妻二人看到她时,脸上除了惊讶外还有一丝心虚。 “谢熙本质上与那些纨绔子弟没有区别。”她皱着眉厌恶地说。 常年头顶“纨绔子弟”称号的苏承律挑了挑眉毛:“纨绔子弟可比他坦荡多了。”别拿谢熙跟他相提并论。 夏初霁怪异地看着他。 能硬生生说出纨绔弟子还有优点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在乌烟瘴气的赌坊那么久,回到房间后,夏初霁立即要了桶热水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晚饭后,她陪着苏承律去别馆的戏台时,住在别馆的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谢熙正和郭继孝一边看着台上的戏,一边说话,金清曼就陪在旁边。 注意到他们来了,郭继孝看向他们,语气中假意带着一丝不满,说:“戏都开始了,苏贤侄才来。” 夏初霁无意间抬头,正好对上郭继孝的目光,没想到郭继孝正看着她。 随后,郭继孝朝她笑了笑,说:“没想到夏老大人的孙女也在这里,你叫初霁吧?” 苏承律眼中懒散的笑意凝了凝,像是一瞬间被漆黑吞噬了。 被点穿身份的夏初霁心中一惊,恭敬地上前行了个礼:“郭大人。” 为了跟苏承律保持距离,免得被人胡乱猜测他们的关系,又为了防止她父亲夏显知道,她这次一直都扮作是平城秘书室的人。说穿她身份的,毫无疑问就是谢熙和金清曼二人。 郭继孝拉起她,慈祥地说:“不用这么客气。我的老师跟夏老大人是至交,按辈分,你也能叫我一声‘郭伯伯’。”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新,明天再捉虫 第59章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夏初霁知道这些只是场面话,叫 分卷阅读85 了声“郭伯伯”,脸上除了温婉之外没有别的表情。 郭继孝点了点头。 苏承律大摇大摆地在郭继孝旁边坐了下来,懒散地靠在红木官帽椅的椅背上,两手搭在扶手上。 他像是无意抬了抬眼,看向谢熙和金清曼方向,朝他们勾唇一笑。 那笑意仅仅停留在唇角,他的眼睛里没有沾染半分。 谢熙和金清曼被看得遍体生寒,无形的气势和压力让他们不自觉地低了低头。 此时,郭继孝和夏初霁仍然在交谈。 上位者无论是什么样的性格,骨子里都很强势,强势的人喜欢把交谈的内容和走势把控在手中。 借着交谈,夏初霁终于有了能明目张胆打量郭继孝的机会。 郭继孝也在打量着她。 从昨天到别馆见到他开始,她发现他有个很细微的习惯。他看人时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眼部像是没有用力气一样,所以给人一种老神在在的感觉。但是此时,他打量着自己的时候,眼睛却是完全睁开的。 夏初霁发现他似乎对自己很好奇,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温和、儒雅、慈悲、学识广博,比起苏光华,她父亲夏显应该更欣赏郭继孝。不知道上辈子她父亲去北方找郭继孝是为了什么,她父亲的死跟郭继孝有没有关系。 她想到这些时,郭继孝正好跟她问起了她父亲。 “我与你父亲也是很多年没见了,他现在如何?还是老样子,一副书生气吧?” 夏初霁笑了笑说:“郭伯伯果然很了解我父亲。” “读生气。听说你在平城大学教书,没想到还是秘书室的人。” 郭继孝的手里始终摩挲着一串佛珠。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夏初霁发现他手上原本匀速的动作发生了一些改变。 看似是随口一问,实际上带着探究。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 谢熙和金清曼的嘴还真快。 正当她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的时候,苏承律先她一步开口了,说:“才任职不久。夏秘书是梵桥大学毕业的人,很有能力。” 郭继孝了然地“哦”了一声,手上盘佛珠的动作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说:“梵桥的人确实都很不错。” 苏承律又说:“郭伯伯,我们看戏都不是行家。这戏可是专门点给你看的,可别错过了精彩的地方。” 郭继孝笑了笑:“说的是,专心看戏吧。” 夏初霁回到苏承律身边,跟副官站在一起。 苏承律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说:“坐。” 夏初霁作为秘书,本该是跟副官一样站在苏承律身旁的,但既然她的另一个身份暴露了,而且谢熙和金清曼都坐着,她当然也不能站着低他们一等了。 “多谢大公子。”坐下后,她朝谢熙夫妻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熙和金清曼此时有些尴尬。 郭继孝的名声好,又跟苏关华不对付,他们本想结交一下,可是自从夏初霁和苏承律出现后,郭继孝就把他们晾在了一边。 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戏班子,戏唱得极好。 只不过听戏的人各怀心事,心思都没在听戏上。 戏罢散场后已经是九点,明日就是圣上的寿宴,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苏承律和夏初霁并肩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四下无人,副官远远地跟着,天上挂着一弯残月。 “这次来京城不该带着你。”苏承律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一次来京城见到了执掌北方的郭继孝,也算是不虚此行。不过遇上谢熙和金清曼说出她的身份,确实是意料之外的麻烦。 就在夏初霁以为苏承律终于意识到他那不好的名声会连累她,稍感欣慰时,苏承律又开口说:“郭继孝不是个好人。” “到底谁不是好人?”夏初霁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 苏承律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是在拐着弯说自己不是好人。 他气笑了,张了张口,却又欲言又止地停顿了一下,最后只是说:“郭继孝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像传闻那样。” 能掌管整个北方的人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书生。夏初霁问:“那是什么样的?” “你一个大家闺秀要知道这些干什么?”苏承律反问。 “我——”夏初霁一时无言以对,“可我看你刚刚抿了下唇。” 刚好这时候走到院子里了,苏承律停下脚步,挑着眉看着她问:“抿唇怎么了?” “你刚刚抿唇是想噤声,说明你想说出来,又有些犹豫。”夏初霁的眼睛里映着廊下的灯光,非常明亮,好像任何情绪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苏承律不愿意承认,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说:“谁说我是想噤声的?我是渴了。” 这句话说谎的迹象太明显了,夏初霁拆穿他说:“听戏的时候你喝了那么多茶,怎么好端端又渴了?” 苏承律看向她的唇。 他的目光从来都是那么强势,夏初霁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 紧接着,苏承律说了一句她活了两辈子以来听过的最荤的话。 “看着你这张小嘴儿开开合合,看渴的。” 夏初霁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憋出两个字:“无耻!” 被骂“无耻”,苏承律也不在意,反而得意地笑着问:“夏秘书,还想聊下去吗?” 换做平时,夏初霁早就恼羞成怒离开了,但是今天,她没有离开。 “你还欠我两个要求,我现在用掉一个。”她说话的时候绷着脸,但是脸上的红晕迟迟没有散去。 苏承律轻佻的笑在一瞬间收敛了一下。 “跟我进来,关上门。”他转身走进房间里。 夏初霁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转身把门关上了。 等她关好门,回过身的时候,看见苏承律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目光暧昧。 “可以说了。” 苏承律好笑地看她身体僵直地站在门边,说:“我要跟你说的秘密事关重大,小心隔墙有耳。” 夏初霁怀疑地看了看他,然后朝他走近了一些。 “你见人家说秘密都是隔这么远的?” 夏初霁又走近了一些。 “再近些。” 终于,夏初霁站到了苏承律面前,距离近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我刚进平城的时候要找的人?” 苏承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和颈项上,只是夏初霁此时已经惊讶得顾不上了。 她就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他的,当然记得。 他要找的是喻老身边的人,跟郭继孝有什么关系? “喻老其实不是病死的,很可能是被郭继孝害死的。”苏承律身上那股漫不经心不知什么 分卷阅读86 时候收了起来,看着夏初霁说,“我当时进平城找人是为了找证据,不过还是晚了一步,人死了。” “喻老居然不是病死的?”夏初霁万分震惊。 喻老是旧时皇上身边的第一重臣,动荡的朝局和式微的皇室都靠他一支撑。郭继孝和苏关华都是他的门生,在他过世之后,两人才划分势力,各占南北的。 世人都知道喻彰然老先生是病死的,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秘密。 怪不得苏承律说事关重大,这样谨慎。 如此一来,如果郭继孝真的杀了喻老,那他就不像传闻的那样仁慈和善,而是个心狠手辣、野心极大的人。 夏初霁慢慢消化着这个足以让时局再次发生动荡的秘密。无意中对上苏承律的眼睛,她皱了皱眉:“你在试探我?” 苏承律没有否认:“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他虽然她那样留洋学过心理学,但看出她是真惊讶还是假惊讶是不难的。 没了往日里的不着调,他身上的气势变得更凌厉了,那是与生俱来的雍容和华贵经过战场和军队的洗礼后生成的。 夏初霁没想到苏承律的城府比她想得要深,到现在还记着那件事。她解释说:“喻老的事我确实不知道。当年我也只是误打误撞。” “这是试探你的好方法,但我打算凭直觉相信你,所以提起郭继孝的事情时欲言又止。不过你执意要追问,给了我试探的机会。”苏承律一笑,那股公子哥的不着调又回来了。 “你拿这么重要的秘密来试探我?”夏初霁觉得他似乎把这么牵扯甚广的秘密拿来当儿戏了。 “如果你早就知情,那再告诉你一遍也无妨。如果你不知情,那我告诉你也无妨,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后半句突如其来的不正经让夏初霁的脸又红了。 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 他的语调听上去很随意,但是整句话却很坦诚。 坦诚得让她有些无法招架,连一句“无耻”都说不出口。 苏承律继续说:“你要是知情,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其实是郭继孝的人,意图接近我,第二种是喻老身边的人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你父亲,你是从你父亲那里知道的。要是第一种,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如果是第二种,又要替你担忧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郭继孝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的人的,知情的人都很危险。” “那你还告诉我?”这句话问出来,夏初霁才意识到自己是典型的用不满的语气掩饰内心慌乱的表现。 苏承律也察觉到她这兴师问罪很反常,眼底的笑意变深:“这世上只有我知道你知道这个秘密,我怎么会害你呢?我就是你那道不透风的墙。” 说完,看着她那顿时红得像能滴出血的耳尖,他抿了抿唇。 这回是真的口干舌燥。 还没从他上一句话里缓过来,又猝不及防听到下一句,夏初霁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耳边变重的呼吸声。 平日里他说那些轻佻的话,夏初霁总有一种被轻薄了的感觉,可今晚他不恶劣了,又让她更加无所适从。 此时,这样的气氛下,苏大公子正打算把某种冲动付诸行动。 她刚好抬头准备告辞。 他的唇划过她的发顶。 “你干什么!”夏初霁连忙后退,一脸质问登徒子的样子。 苏承律摸了摸鼻子,坦然地说:“没什么” 深知跟他计较吃亏的只会是自己,夏初霁绷着一张红得明艳俏丽的脸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动计数:这是第二次表白了~ 第6o章最后一个寿辰 第二天,圣上的六十大寿来临。 不出意外,这也是这位末代皇帝此生过的最后一个寿辰。 等明年,这位圣上驾崩,皇室也将彻底不复存在。 早上遇到苏承律的时候,夏初霁忍不住想到昨晚,脸控制不住地红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苏承律把她的慌乱看在眼里,没有拆穿。 别馆门外早就安排好了车,郭继孝还有谢熙和金清曼已经坐上车走了。 苏承律又是姗姗来迟。 不过,别馆的管家好像已经习惯了他的做派,脸上没有一丝不满的情绪。 在看到夏初霁的时候,他还特意笑了笑,叫了声:“夏小姐。”态度甚至比对谢熙还要恭敬一些。 夏初霁注意到他叫的不是“夏秘书”而是“夏小姐”,看来他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消息传得还真快。 能接待郭继孝和苏承律,别馆的管家不是简单的人物,他是皇上身边的人。 谢熙五年前抛弃皇室的身份,在成亲后第二天就登报离婚,无异于是不给圣上、不给皇室面子,那门亲事可是圣上亲赐的。他的做法相当于是叛离,让京城的人心生不满,同时,大家也很心疼被离婚的夏小姐,觉得她很无辜。 再加上京城这里没有谢熙大肆宣扬自己和摸黑夏初霁,受新风气的影响也不大,大家对他们离婚的态度跟外界,尤其是南方,完全是反过来的,觉得错的就是谢熙。 在他们看来,夏初霁是他们这边的人,当然是要比较客气的。 夏初霁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只觉得别馆管家眼中的善意来得莫名,朝他温婉一笑说:“多谢。” 举办寿宴的地方在皇宫的太和殿和太和殿外的广场上。 虽说现在是南苏北郭二分天下,皇室只剩下个空壳子,但是因为谁都不愿意担下窃国篡位的罪名,所以表面功夫都做得很足,今日一副众臣来贺的景象。 夏初霁今天和副官一样,只是苏承律的随行人员,不怎么引人注目。 能来寿宴的不是大臣及家属,就是皇亲国戚,每个都很有身份。皇上还没有来,大家聚集在太和殿外的广场上成□□谈着。 皇宫也不是完全不接受西洋的东西,这一次还专门请人带了相机过来拍照,时不时有燃烧镁光粉产生的镁光灯亮起,很刺目。 夏初霁注意到谢熙和金清曼两人一直安静地坐着,没有与人交谈,偶尔有照相的人要给他们拍照,也被他们拒绝了,好像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从他们细微的动作里可以看出,他们很不自在。 “这不就是那个不要了爵位的谢熙和他新娶的夫人吗?” “说是不再是皇室的人了,不是照样来了吗?来就来了,还装成一副清高的样子,尤其是那个女的,也不知道脸色摆给谁看的。” 听到旁边两位夫人走过时在讨论他们,夏初霁勾了勾唇。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有名声这么差的时候。 这一次谢熙在郭继孝面前说穿她的身份 分卷阅读87 ,回去后肯定也少不了会四处宣扬她跟苏承律关系非同一般。她不愿意吃这个亏,已经想好了对策,决定先发制人,拆穿他们道貌岸然,把他们一边追求着新式和流行、一边偷偷来京城给皇上贺寿的行为公之于众。 寒暄了一圈的苏承律走到她身边,低声问:“盯着照相机干什么?想拍照?” 见他要招手把照相的叫来,她立即拦住他说:“不是。我不想照。” 苏承律本打算跟她一起照一张,好留着照片,却被拒绝。他挑着眉毛不满地说:“就这么不愿意跟我照一张?” 夏初霁沉默了一下。 确实就是这么不想跟他照相。 她要跟他保持距离,如果在这里留下照片,就相当于是留下跟他在一起的证据,到时候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她想,谢熙和金清曼不愿意拍照,也是怕照片流传出去,让人知道他们来贺寿。 但她偏要替他们留下照片。 “大公子还欠我一件事,记得吗?”夏初霁看向苏承律。 苏承律没好气地说:“你又想干什么?” 听完夏初霁的要求后,他摸了摸下巴评价她说:“一肚子坏水。” 细细分辨,这轻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纵容和欣赏。 随后,他朝照相的人招了招手。 没过多久,皇上来了,众人安静了下来,山呼万岁。 当今圣上名“博”,长得十分瘦削,六十岁却有将近七十岁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太精神,听说是因为常年抽大烟的缘故。 谢博说了几句话后,大家便开始上前贺寿。 贺寿次序是有讲究的,郭继孝第一,苏承律第二,其他亲王以及皇子皇孙都要在他们之后。 苏承律上前贺寿送寿礼时,夏初霁这样的随行人员只能远远地看着。 “苏大人没来实在可惜啊。”谢博看着苏承律,十分感慨和遗憾。 苏承律回答说:“父亲在出发前忽然身体不适,不然怎么都会来给皇上贺寿的。” 谢博点了点头:“苏大人的心意朕是懂的。” 苏光华为人如何,到底为什么不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随后,谢博把苏承律留在了身旁,以示亲近和重视。 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谢熙和金清曼了。 “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们两人说完之后,谢博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立即叫他们起来,而是平静地看着他们。他脸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圣上没有开口,他们只好跪着。 夏初霁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正好方便看众人的反应。 大多数人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表情。她虽然看不到谢熙和金清曼的表情,但是能猜到他们一定觉得很难堪。毕竟他们夫妻二人一个比一个高傲,打心底看不上京城这些人。 “谢熙。”谢博悠悠地开口,“朕记得你当初放弃爵位的时候说跟皇家断绝关系了。” 虽说现在皇上的地位不及从前,但他身上的气势仍在。 谢熙低着头解释说:“当时是我年轻不懂事。实际上我一直心系着圣上,牵挂着圣上。” 这一番话讲得相当无耻了。 谢博虽然无能,却也是个精明的人。他“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然后看向金清曼。 正当他要挥手让他们起来下去的时候,眼前忽然因为明亮的光闪了一下。 这是照相时闪的光。 众人没有防备,都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谢博冷着脸问。 站在角落里的人战战兢兢走了出来,惶恐地跪下说:“刚刚镁光粉不知道怎么被点燃了,惊动了圣上,还请圣上饶命。” 惊扰圣驾可是重罪。 在大家都以为这个照相的必死无疑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今日皇上六十大寿,不宜见血。我看这人也是无心之失,不如饶他一命,以显皇上宽宏大量。” 说话的是苏承律。即使是在太和殿上说话,他声音里依旧带着些漫不经心。 谢博最终饶了这个照相的。 夏初霁松了口气。 这个照相的其实是被苏承律胁迫,故意这样做的。 苏承律让他必须拍下谢熙和金清曼跪在御前的样子,并且承若会保证他的安全。 夏初霁觉得这主意也就他能想得出来了,而且也就他根本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不过她觉得很解气,这样的照片登在平城的报纸上,肯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响,任他们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她不知道的是,苏大公子当年还是个十足纨绔的时候,再损的事都做过。 贺寿之后就要开席了。 忽然有个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走进来,走到李公公身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李公公脸色骤变。 “怎么了?”谢博注意到他的神色问。 李公公示意小太监开口。 “启禀皇上,兴城传来消息说,安顺郡王昨夜……昨夜死在了兴城!” “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原先喜庆的气氛一下子消失,许多人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兴城地处南方势力和北方势力交界之处,两边一直在争抢,是个十分敏感的地方。这地方可以说南北谁都不管,也可以说是南北都管着,谁都不愿意让。 小太监继续说:“安顺郡王在赶回京城给圣上贺寿时,在兴城的旅馆中被害!听目击的人说,在旅馆附近见过军队的人。” 这说明安顺郡王的死很可能跟郭继孝或者苏关华的人有关。 大家的表情变得更加微妙了,目光纷纷在郭继孝和苏承律身上打转。 虽说南北势力早就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但是明目张胆杀害一个郡王,也太嚣张了,无异于是表面上这点和平都不愿意维系,像是忍不住要“君临天下”了。 “我记得前阵子郭伯伯的手下带着军队驻扎在了兴城。兴城现在可都是郭伯伯的人。看来这事需要郭伯伯给圣上一个交代了。”苏承律意味深长地说。 第61章讨她欢心 所有人都因为苏承律的话看向郭继孝。 郭继孝面上丝毫不慌张,一派沉稳,甚至还淡淡地笑了笑,对苏承律说:“苏大公子好像是忘了,我虽然派了手下过去,但是苏大人的人也在啊。” 他温温和和讲道理的样子像个儒雅的学者。 苏承律勾唇一笑,恍然地说:“我是忘了,郭伯伯倒是记得清楚。” 南北两边互相推脱。苏承律的漫不经心中透着张扬,气势十足,郭继孝看似温和,实际上丝毫不让,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味。 这时,谢博开口了。他沉痛地说:“安顺郡王是朕的亲侄子,能力出众,品行端正,没想到在回京给朕祝寿的途中遭 分卷阅读88 遇了不测。” “还请皇上节哀。”众人安慰说。 南苏北郭要是偷偷杀个皇室,死无对证还好,偏偏这事捅到了皇上的寿宴上,那么多人都听见了。谋杀皇室那是不忠不义,谁都不想光明正大担着谋杀皇室的罪名,所以这事必须要有个解释。 郭继孝和苏承律互相看了一眼。 郭继孝先说:“皇上,安顺郡王的事,臣回去后就会彻查。” 苏承律附和说:“绝不会姑息凶手。” 谢博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那朕就等你们给朕一个答复了,杀害安顺郡王的人,绝不能姑息。” 随后,寿宴继续。 谢博因为安顺郡王的事伤心过度,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其他人也是兴致缺缺。 郭继孝最先离开。 苏承律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打算。他叫来夏初霁和副官:“走吧,其他的事回去再说。” 末代皇帝此生最后一场寿宴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副官憋了一路,回到别馆没有外人后终于开口:“大公子,现在要不要打电话去甘城把事情告诉大人?” 苏承律坐下来,摘下军帽放在一边,摸了摸眉骨,说:“就算不打电话去,老头子应该很快也会知道了。” 随后,他看向夏初霁,唇边勾着笑问:“夏秘书看出什么端倪了吗?”他语气轻松,丝毫不像是碰到了棘手的事情的样子。 夏初霁点头。 在太和殿时,郭继孝还有圣上的反应有些耐人寻味。 “你把责任推给郭继孝的时候,他其实生气了。皇上的伤心也是真的,除了伤心之外,什么都没有。”夏初霁离得远,能看出来的仅有这些。 一般来说,圣上听到这件事应该是先惊讶,再心痛。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透着蹊跷。 苏承律的话很快证实了她心中的怀疑。 “安顺郡王死在哪儿不好,偏偏死在了兴城,只怕不是个意外。这是有人想看我爹跟郭继孝互咬啊。” 夏初霁皱了皱眉。哪有人用“咬”来形容自己父亲的? 副官跟了苏承律许多年,早就习惯了,只是低声问:“大公子说的人是——圣上?” “还能有谁?”苏承律不屑地笑了笑,“我想得到,郭继孝未必想不到。只是既然答应了要有个交代,就必须得交出个所谓的凶手来。不过兴城不是我的地界,这事让老头子烦心就行了。我就是要看看,皇室最近三番两次想挑起我们的争端,到底要做什么。” 圣上的寿辰结束后,前来祝寿的人纷纷离京了。 苏承律他们是第二天下午的火车。 一大早,李公公代替圣上来别馆进行赏赐,赏了一些珠宝玉器,还有药材。 不过这些赏赐大多是给郭继孝和苏承律的。相比他们,谢熙得到的很少,仿佛只是敷衍,这也可见谢博对他的态度。 不过这对手头拮据的谢熙和金清曼来说已经很好了,至少能供一段时间的花销。 李公公走后,苏承律回到住处,就把珠宝都给了夏初霁。 夏初霁一惊:“这些都是御赐的东西,你给我干什么?” 苏承律被她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可爱样子逗笑了,说:“老子让我替他来,得到的赏赐当然都是我的。女人不都喜欢珠宝吗?你要是不喜欢,回去卖了换钱也可以,圣上追究不过来。” 这明摆着是要讨她欢心。 夏初霁脸上一红,不去看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副官十分识趣地朝秘书处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悄悄退下了。 “无功不受禄。”夏初霁不想与他牵扯不清。 苏承律也不生气,轻飘飘地说:“也行。你要是不收,到时候我派兵送去校舍,又或者送去留城夏家,你看如何?” “你敢!”这两个字说出口,夏初霁就后悔了。 她知道他真的敢。 哪有人像他这样强行送礼的? 苏承律又换上了一副稍微正经些的语气,说:“这就算是我差点让你在火车上涉险的补偿。还有,要不是昨天你说郭继孝真不知道安顺郡王遇害的事,我也没办法确定圣上的打算,这可是立了大功了。夏秘书?” 最后这“夏秘书”这三个字他用的是气音,低低的,十分暧昧,直往夏初霁耳朵里钻。 她受不住地连连往后退,说:“多谢大公子赏赐。” 随后匆忙离开。 下午,苏承律一行人坐着别馆安排的车离开。 去火车站前,苏承律先让司机开车去了趟照相馆。 昨天进宫拍照的照相馆老板见到这位大公子就想起自己昨天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情景,心中慌张不已,右眼皮直跳。 苏承律慢悠悠地走进照相馆,一边四处打量着,一边问:“照片洗好了吗?” 老板连忙点头:“洗好了。” 别的照片都不洗也得先洗您的啊。 随即,老板让伙计把照片拿了过来。 就是这张谢熙和金清曼跪在御前的照片,照相馆洗了三张出来,每张都很清晰。看到谢熙的表情的时候,苏承律没忍住笑了。 他转身要把照片递给夏初霁,才发现她站在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挑高了眉毛。 经过上午的事,夏初霁是打算一直到回去前都主动跟他保持距离的。 看着苏承律不满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拿到照片,她才知道苏承律为什么会笑了。 这张照片是从侧边拍的,拍得比想象中还要好,好巧不巧地拍到了谢熙笑的一瞬间,看上去,他不仅是跪在御前,还笑得十分谄媚。 简直是意外的收获。 苏承律见夏初霁那张绷着的小脸儿终于有由阴转晴的迹象,朝副官示意了一下,对老板说:“事儿办得不错,赏你的。” 副官拿出五十块大洋给了老板。 “大公子慢走,一路顺风。”最后,老板捧着五十块大洋,战战兢兢地送走了他们。 来到京城的火车站后,夏初霁看到了谢熙和金清曼。 没想到他们两个也是这一班火车。 因为小洋楼的事,谢熙对夏初霁一直带着恨意,但是因为有苏承律在,又不敢明显地表现出来。 他们读书人最怕遇上的就是不讲理的人。 苏承律排首位。 夏初霁看到这两人就觉得糟心。好在火车一等车厢的票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的,谢熙和金清曼跟他们离得很远。 一等车厢几乎没有什么人,二三等车厢却很拥挤。 在二等车厢前等待上车的金清曼看着夏初霁早早上火车,眼中满是不甘。 回去的一路很平静。 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到阳城后,苏承律的司机已经在阳 分卷阅读89 城火车站外等候了。 坐上车后,苏承律打量了夏初霁几眼,问:“坐了那么久的火车累吗?” 他语气里的关心让夏初霁有些不自在。她摇了摇头,转移话题说:“之前火车中途停靠,我听到月台上报童叫卖的是安顺郡王在兴城遇害的事情。这个消息果然一直在扩散,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苏承律抬起手臂摸了摸自己黑色的短发,浑身透着股公子哥的贵气和懒散,说:“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看着。这是逼我爹和郭继孝给他一个交代。我爹这儿估计在想着怎么把脏水往郭继孝身上泼,郭继孝应该也差不多。” 他们回到平城是晚上。 苏承律直接让司机先开去了平城大学的校舍。 “这几天辛苦了,明天是周日,好好休息。东西记得都拿好。” 夏初霁知道他说的是那些珠宝。她既然答应当“赏赐”收了,就会收下。 她“嗯”了一声,然后拿出两张纸,说:“这是我在火车上写好的新闻稿,到时候麻烦大公子把文章和照片给报社直接发就是了。” “不麻烦。” 夏初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就不能温和有礼地说话吗? 苏承律把她的不满看在眼里,轻笑了一声,丝毫没有要改正的意思。 他接过那两张纸,借着车里的灯看了一眼。 纸上的字是用钢笔写的,字迹清晰,工整秀气,十分好看。 “那么我进去了,大公子慢走。” 听到声音,苏承律抬头:“晚安。” 随着抬头的动作,车里的灯映入他的眼睛里,光影的变化惊心动魄,如同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一下子照亮大地。他这一声温柔的“晚安”,又像是拂过大地的微风,安抚着受惊的万物众生。 第62章照片登报 周一,又是新的一周。 夏初霁离开是因为“公干”,所以没有人怀疑。 早上进办公室的时候,韩司与她打招呼,她也淡淡地笑着回应了。 看他桌上有一份《平城早报》,她说:“能不能把报纸借我看一下?” 韩司点了点头,把报纸递给了她。 他迟到的毛病似乎改了过来,每天几乎都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整个人也不像以前那样傲慢,每天都在想着如何把油画专业弄好,以免学部取消这个专业。 夏初霁觉得平宁山滑坡的事对他来说感触应该很深。 说了声“谢谢”,回到座位上后,她打开《平城早报》,唇弯起了一个弧度。 学生那边,请了一周假的金清曼终于回来了。 她走进教室后,贺佳恩朝她招手。 “你去看的亲戚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金清曼点了点头回答说:“身体已经恢复了。”这次去京城,她是以探望重病亲戚的名义请的假。 在她们交谈的时候,一个男生拿了份报纸走了进来。 没过多久,金清曼察觉到异样,眉毛微微皱了皱问:“你有没有发现同学们在朝我们这里看?” 贺佳恩不以为意地说:“朝我们这儿看怎么了?你不是该很习惯吗?你即使结了婚,也是很多人心里的白月光。那些人是不死心呢!” 金清曼还要开口,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她只好作罢。 一节课上完后,她们两个结伴在课间出去晒太阳,其他几个跟她们关系还不错的女生跟她们一起。 “上周京城那位过寿,你们听说了吗?”金清曼像是无意中说起。 几个女生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金清曼继续说:“我这次去探望亲戚,路上听说苏承律也去了。他不仅去了,身边还带了个女人,好像是夏初霁。” “一起去京城?恐怕他们早就有不正当的关系了吧?” “那还用说,苏承律可是个花花公子。” 听几人讨论得火热,金清曼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澄清说:“我也只是听说。”她的样子十分清高,似乎不屑于八卦这些事情。 贺佳恩说:“八成是真的。清曼,你不用替别人着想。” “我只是不想听到她的名字。”金清曼转身眺望远处,余光瞥见走廊上许多同学都在看着自己窃窃私语。 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就在这时,几个要去别的教室上课的学生从她旁边走过,其中一个女生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说:“这几年总把脱离皇室、脱离旧式生活和思想挂在嘴边,转眼还不是跪到皇帝面前?我看他们夫妻两个就是装的。” 另一个男生一脸幻灭地说:“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人觉得恶心。我真是瞎了眼。” “你们说什么呢!”贺佳恩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我记得你们几个,油画专业的新生。你们说话阴阳怪气的,是什么居心?” 被学姐拦住,几个油画专业的学生也不害怕。 那个女生把手里的报纸拿了出来,不满地说:“都上报了,还不让人说吗?” 贺佳恩一眼就看到报纸上有一张照片。她不可思议地转身问:“清曼,这是你吗?” 在听到议论的时候,金清曼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在看到报纸上的照片的时候,她的脸色骤红之后又是骤白。 报纸上的照片很清晰,毫无疑问就是谢熙和金清曼。 贺佳恩夺过报纸飞快地看了看。报纸上并没有不好的言辞,反而都是在夸赞谢熙和金清曼夫妻二人是如何体贴孝顺,对圣上充满恭敬。 她惊讶地说:“你去京城了?” 金清曼紧紧地咬住了唇。看到照片,想起当日在太和殿上的情景,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呢? 走廊里那么多人看着,那么多人指指点点,她气得浑身颤抖,往日里清冷高洁的形象险些就要崩塌,却被她冲上眼眶的泪水维持住了:“夏初霁算计陷害我。” “清曼,你别着急,我们是相信你的。”贺佳恩安慰说。 她努力忍住泪水的样子楚楚可怜,一些因为新闻而震惊的人瞬间心软了。 尤其是一部分男生,一瞬间生出保护欲,什么都不思考,就相信了她是被陷害的。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清醒的。“陷害?登在报纸上的事情,夏老师怎么陷害你?照片也能是假的?” “对啊,还是有人按着你们跪、逼着你们笑的?” 一个长相英俊,身边跟了几个像是“小弟”一样的男生打断他们:“喂!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有人指出说:“这几个是油画专业的。大概是上次平宁山上被夏初霁救了,所以开始站在她那边。” 两边剑拔弩张,甚至开始推搡了起来。 就在这时,处于话题中心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夏 分卷阅读90 初霁,出现。 夏初霁带着教案,正准备去教室上接下来的西洋史。见走廊里聚集了那么多学生,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看见金清曼。 “就是她!”学生里不知道谁气愤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朝她看来。 金清曼站在后面,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里充满恨意。 油画专业的几个学生立即来到夏初霁面前,把她“保护”了起来。 “就是她!为人刻薄、冷血无情,现在还要造谣害清曼,这样的人不配为人师表!”贺佳恩的话引起了大家的’这件事,有人口口声声说已经把我的嫁妆都还上了,实际还欠了一半。他们用我的嫁妆买小洋楼,我还不能把小洋楼收回来了?这年头,欠债还钱已经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澄清。 桂纪雅惊讶地说:“原来是这样!我们听到的版本是他们已经把钱都还清了!” 夏初霁勾唇笑了笑,笑得很温婉:“还清?就算拿小洋楼抵,还差了不少。那时候大过年的,我想着和和气气,抹掉了剩下的,谁知竟然还被人恨上了。” “你胡说!”金清曼气得脸色苍白,眼泪掉了下来。 当真是我见犹怜。 “金同学,你哭什么?”夏初霁关心地问,“眼泪确实是最好的武器,但是你是弱者吗?你们随意抹黑我、霸占我的嫁妆、败坏我的名声的时候,怎么不掉两滴眼泪同情一下我呢?你要是觉得我胡说,我可以把账都列出来。” 在夏初霁温柔却有力的声音里,上课铃声响了,大部分学生都没离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是非曲直,谁都能分辨了。 学生们不去上课,文学专业的老师很快找了过来。 “你们不上课在干什么!” 过来的老师夏初霁去年在临城开会的时候见过,是个老教授,看上去十分威严,姓钟。 钟教授看了看在小声哭泣的得意门生,心中一阵怜惜,质问夏初霁说:“你身为一个老师,怎么能为难学生?” 夏初霁笑了:“为难?钟教授怕是不知道是谁把我拦下、谁骂我的。钟教授是大儒,能教得了文学,却没教会有的学生怎么做人,我同样身为学校的老师,还不能教育几句吗?” “你——”钟教授被气得满脸通红。 夏初霁移开眼睛看向金清曼:“在这里掉眼泪搏同情为难老师,不是个有风骨的才女所为。别让那些仰慕你的同学和把你当做得意门生的老师丢脸了。你要是真有风骨,就想想办法把还欠我的钱还给我,不过我已经说过不要了,不会真的要。做老师的,当然不会为难学生了。” 她端庄的仪态和浅浅的笑衬得一句话不说、只会哭的金清曼有些小家子气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真正留过洋的人。 当初开学典礼上,一些男学生为他们两个谁更好看争论不休,这时候大家心中已经有了评判。 不过夏初霁根本不想被拿来跟金清曼作比较,也不在乎这些。她温柔的语气变得稍微严厉了一些,问:“有谁接下来的课是我的?还不赶紧回教室准备上课了。” 折服于夏老师不急不恼、四两拨千斤,怼得钟教授说不出话的油画专业的学生们跑向教室。 一部分人走后,额头青筋暴起的钟教授对文学专业的学生气急败坏地说:“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 学生们终于全散了,刚刚那个长相英俊、身后带着几个“小弟”的男生走在最后。 他先是痛心疾首地说:“金清曼竟然是这样的人,谢熙也是够无耻的。” 随后,他又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对边上的人说:“这个夏老师真是厉害,还把钟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我有点崇拜她了。” 这个课间在走廊上发生的事情因为内容太让人震惊,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同时传开的还有报纸上的照片。 而被夏初霁气得不轻的钟教授,上完课就去校长办公室告状了。 第63章横眉冷对 钟教授气冲冲去了校长办公室后没多久,夏初霁就被叫去了。 “身为一个老师,怎么能把私事带到学校里来,弄得上课铃响了,大家都不去上课。” 夏初霁一进校长办公室,就听见钟教授在跟蔡校长数落自己。 说起来,钟教授在文人届十分有名,不仅因为学问做得好,更因为脾气不好。要是谁让他看不惯了,他就要靠那张嘴说到人家道歉认错不可。 许多人私下里叫他“钟铁嘴”。 夏初霁站在门边,敲了敲门叫了声“蔡校长”。 “钟老您先消消气。”随后,蔡校长对夏初霁说,“夏老师,课间是怎么回事?” 钟教授停下来,横眉冷对。 夏初霁倒也没有害怕或者生气的样子,笑了笑,声音柔和地说:“刚刚听到钟教授说我把私事带到学校里来,这可不对了。钟教授,从开学以来到现在,您的得意门生多少次抹黑我,我可曾说过什么?您不能因为我年纪轻、资历浅,就颠倒黑白。” 这摆明了就是讽刺他仗着自己年纪大、资历深,欺负人。 钟教授气得额头青筋再次爆了起来:“伶牙俐齿!” 夏初霁谦虚地低了低头,说:“我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她温柔的样子在钟教授看来比指着他骂还要气人。 随后,她看向蔡校长,真诚地说:“蔡校长,我深知学校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也知道作为老师该做什么,所以从未把私事扯进学校,关于我那些传言,我一句都没辩解过。只是这次,学生们竟然把我拦了下来。若当时我 分卷阅读91 不解决,情况只会越来越混乱。” “巧言令色!”钟教授说。 “学生们来学校是为了学习,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作为老师不该教育一下吗?”夏初霁态度很认真,“至于您那位学生哭,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愧疚的吧。” 钟教授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她:“你——” 他一张铁嘴愣是说不过二十多岁的柔弱姑娘。 蔡校长打断他们,说:“好了,这件事我已经有了评判了,一会儿会跟其他校长讨论一下的。钟老、夏老师,你们回去吧。” 没训斥她就说明蔡校长是站在她这边的,夏初霁感没由来的有些烦闷复杂。 傍晚快放学的时候,学校放了一则广播。 广播里,蔡校长没有点名,只是批评了有的学生没有心思学习,把生活里的事情带到学校里带坏学校风气,教育大家要把心思放在学习和学术上。 早上课间在走廊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许多那时在场的同学早就跟别人绘声绘色地说了当时的情况。 蔡校长批评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许多人都没想到,金清曼和她的丈夫竟然是这样的人。 当今的世道追求真诚、自由,容不得弄虚作假的人,他们一开始有多追捧他们,现在就有多讨厌,听了广播后拍手称赞。 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金清曼脸色惨白。 其实,谢熙和金清曼的照片不仅登在了《平城早报》上,别的报纸上也都登了。他们的照片不仅在平城大学里传得飞快,整个平城今日都在讨论这件事。 几天之后,《平城早报》上出现了一篇批评谢熙自五年前登报离婚以来所作所为的文章,文章里出现了新的观点,指出他宣扬离婚是对夏初霁的伤害,同时他一边通过摒弃身份获得美名,一边却偷偷去京城贺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实际上是个道貌岸然的无耻小人。 通篇文章洋洋洒洒,行文流畅,言辞爆出来,依旧有跟他们夫妻私交很好的人帮他们。 很快,这几个人就发表文章回击“来鹤”了。 “来鹤”一点都不怕他们,以一个人的力量跟他们对抗,文章不仅写得好,还写得快。 几天下来,平城许多人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买份《平城早报》。 《平城早报》的销量被带动,特意给“来鹤”开了个专栏。 一时间,“来鹤”名声鹊起,神秘的身份更是引人好奇,整个平城涌现出很多的追随者,对谢熙和金清曼鄙夷的声音也随之到达鼎沸。 夏初霁也是这位“来鹤”的忠实读者。 她猜测文笔这么犀利老辣的一定是位男人,而且绝对不是初出茅庐的新人,说不定是某位看不惯谢熙夫妇的文人的新笔名。 提起金清曼,听说从那天在广播里遭到批评后,已经一个星期没来学校了。 在文人们用笔杆子打架搅得整个圈子沸沸扬扬的时候,夏初霁接到临城督察处赵处长的电话,说新一年的梵桥圈聚会要开始了。 一眨眼,竟然一年过去了。 今年的聚会在临城的饭店里。 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去林家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夏初霁提前一天,周五晚上就到了。 林老太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次她去探望的时候都觉得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要虚弱苍老不少。 看来是真的没多少日子了。 生老病死无法改变,夏初霁心中感伤,却又不敢明显地表现出来。 周六,白天顾丘先来了林家,拜访了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后,和夏初霁一起前往饭店。 今年聚会在临城举办,赵处长和他的夫人可以说是主人了。 “夏小姐、顾丘,好久不见。”赵处长对他们很客气,“快进去。” 结伴走入大厅后,顾丘琢磨了一下赵处长刚刚的称呼,若有所思地说:“赵处长怎么对你这么客气?” 夏初霁朝他眨了眨眼睛,神秘地说:“他欠我几个人情。” 随后,见一些人主动上来跟夏初霁打招呼,顾丘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止一星半点。 今年的聚会上,也有很 分卷阅读92 多陌生的面孔,应该是刚刚毕业回国的。 寒暄了一会儿后,夏初霁跟顾丘说了一声,去了洗手间。 她推开门离开大厅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另一侧的大门外,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在赵处长的迎接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走出洗手间,突然被人拦住去路差点撞到别人身上,夏初霁吓了一跳。 当后退两步看清拦住她去路的人的时候,她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在外地忙吗? 苏承律靠在墙上勾着唇打量着穿了一身藕荷色旗袍的她,漆黑的眼睛里闪过欣赏和惊艳。“听说今晚这里举行梵桥聚会,猜到你会来,过来看看。”他的声音比大厅里西洋乐器的声音还要悠扬。 他的意思就是——为她而来。 夏初霁是个循规蹈矩、十分本分的人,根本招架不住他的直接,一时说不出话。 苏承律把她脸上泛起红晕、娇艳动人的样子看在眼里,问:“听说你想谢谢我?” 夏初霁继续说不出话。 “道谢这种事不是该当面道吗?”苏承律换了个站姿,曲起一条腿,样子懒散,“你说吧,我听着。” 他轻佻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娇惯和讨好,宛如一个公子哥面对真心喜欢的姑娘,一边按捺不住躁动、死性不改地想要调戏,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怕把人气走了。 第64章你的心意 夏初霁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喜欢居功的。 走廊里这时候没人。但是这里是来洗手间的必经之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出现。 要是被人看见他们两个在一起,不知道又会有什么传言。 见她迟迟不说话,苏承律出声催促:“夏小姐?”上扬的尾调香醇如红酒。 看他的架势像是不道谢就不会放自己走了,夏初霁干干地说:“多谢。” 苏承律不太满意地挑了挑眉,问:“你多谢谁?” 夏初霁气得瞪了他一眼,说:“多谢大公子。” 苏承律似乎还是不满意。他皱着眉站直了身体,眼中带着笑:“我怎么一点都听不出你的诚意呢?” 这明摆着就是在调戏自己。 夏初霁的脸上慢慢结起一层寒霜,下巴绷得很紧,看着他的眼睛里也带着寒意。 她一副冰冷高雅、不可侵犯的样子,偏偏身上藕荷色的旗袍很显身段,纤细的腰肢上那一弯曲线像是勾着人一样。 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结合得很好,苏承律喜欢极了,不由收起了轻佻的腔调,放柔语气说:“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心意? 谁有心意了? 夏初霁惊讶于他的无耻。 苏承律继续说:“因为安顺郡王的事我去了趟甘城,昨天才到临城巡视军营,一会儿还要回平城。听说今晚梵桥有聚会,特意抽时间来看你一眼,你就这么对我的吗?” 他这一番抢白让夏初霁顿时落了下风,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好像她很没良心一样。 “谁要你来看了?”她的语气冰冷,脸上的寒霜却不知不觉化了不少。 看着她的变化,苏承律低低地笑了笑。 敏锐地察觉到似乎有人要走过来,他后退了几步说:“我走了,平城再见。” 说完,他转身,只给夏初霁留下了一个背影,随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中。 平城见?他难道真的是来看她的? 人在心虚的时候总会觉得旁边所有人都在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正是因为这个心态,怕别人误会和怀疑,夏初霁在苏承律走后等了三分钟,才往大厅走。 她回到大厅后,顾丘关心地说:“我还以为你遇上了麻烦。” 夏初霁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在衣香鬓影的大厅里寻找那高大的身影。 “刚刚你离开的时候,大公子苏承律来了,然后又走了。”顾丘神情中带着一丝疑惑,不明白他来去匆匆是为了什么。 “这样啊。”夏初霁事不关己地应付了一句,心却跳得有些快,不知道是因为说谎紧张还是因为想到了他说“特意抽时间来看你一眼”。 收回目光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人——林楚。 林楚此时也在看着她,眼中带着恨意。 得知表哥在临城,她央求着他陪自己过来,她表哥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又答应了。她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好说歹说说动了他,可进来后,她表哥就消失了,隔了大概五分钟才出现,然后就走了。 她猝不及防。 直到后来,她看到夏初霁推门进来。 她表哥刚刚也是从那扇门里进来的。 她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两个刚刚见过了。难道她表哥答应来,只是为了见夏初霁? 林楚气得发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阿楚,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印凯一如既往,还是整天围着她转。 林楚烦躁地说:“别烦我。” 随即,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缓和了下来,朝他勾了勾手说:“你过来,帮我去办一件事……” 她还记得去年的聚会上,夏初霁让自己出丑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有大动作,但是她要以牙还牙。 夏初霁看到他们两人在窃窃私语,又看到林楚怨恨的目光,觉得他们是要对自己不利。 这时,赵处长端着酒杯走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小姐,我要好好敬你一杯。” 夏初霁知道他为的是任斐然那伙骗子的事。抓住那伙骗子可是个很大的功绩。 “赵处长客气了。”她拿起红酒杯,与他碰了碰。 赵处长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苏承律刚刚来去匆匆他都看在眼里,也猜到了一二。“吴涵女士今年被事务缠身来不了,电话里还跟我提起过你。” 没想到吴涵对自己还有印象,夏初霁很意外。 赵处长离开后,顾丘打趣她说:“你去年才进到这个圈子,如今看来混得要比我好。” 他心底是替她高兴的。 夏初霁走到旁边的桌前,放下红酒杯,打算弄点吃的。余光里突然看见一个手上端着东西的服务生身体歪了歪,像是失去了平衡。 “小心!”离她两步远的顾丘出声提醒。 因为林楚的事情,夏初霁一直存着几分警惕注意着四周,立即避开。 紧接着,服务生手中带着热气的蘑菇浓汤洒了出来。 还好她避让得快,只是裙子上被溅到了一点点。 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洋装的女人手臂上全是蘑菇浓汤。 “你没事吧?”顾丘检查了一下夏初霁。 夏初霁摇了摇头说:“旁边这位小姐被烫到 分卷阅读93 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服务生一个劲地道歉,十分慌乱。 把汤洒在了宾客的身上,慌乱是应该的,只是夏初霁发现他的眼神不对。 这时候他明明应该更关注的是那位穿蓝色洋装的小姐,可是他却偷偷往她身上看。 这说明,这位服务生不是不小心的,而是冲她来的。 夏初霁想到了林楚和印凯窃窃私语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酒店经理过来把服务生骂了一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不要干了!” 看到服务生对被辞退的反应不是很大,夏初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没事吧?我陪你去清理一下吧?”她看向穿蓝色洋装的小姐,心中有些愧疚。 “谢谢你。” 两人去了洗手间。 这位小姐看上去跟夏初霁差不多大,眼睛大大的,个子纤细小巧,脸上却有些肉,十分可爱。 袖子的蘑菇浓汤沾了水也没擦干净,她咬了咬唇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夏初霁说:“洗不掉了,我去楼上换一身吧。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我叫夏初霁。” “你就是夏初霁?” 听她的语气,夏初霁惊讶地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就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好,我叫薛曦,今年刚从梵桥毕业回国。” 从她的神色里,夏初霁发现她似乎有所隐瞒,心中觉得奇怪。 她们两个从洗手间出来,刚走到拐角,就看见顾丘站在那里。 夏初霁介绍说:“这是我的哥哥,顾丘。” 薛曦朝他点了点头。 夏初霁又介绍说:“她叫薛曦。她没什么事,就是要去换身衣服。” 顾丘的目光落在薛曦的袖子上,随后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了薛曦,十分绅士地说:“薛小姐,先披着挡一挡吧。” 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顾丘显得更加儒雅斯文,身上温润的气质如同一块散发着淡淡光泽的暖玉。 薛曦接过西装,脸红了红:“谢谢。” 毕竟她是因为自己被殃及的,夏初霁又陪她去了楼上。 今天每个参加聚会的人在饭店的楼上都有一间房间。 薛曦去换了一身粉色的洋装,配上她有些圆润的脸,十分可爱。 有了这个小波折后,她与夏初霁熟了起来。 下楼回到大厅的路上,她们聊了起来。 夏初霁这才知道,薛曦下个月会去平城大学任教,她们即将公事。 “往后在学校还请多多关照了。” “好。” 回到大厅后,她们遇上了林楚。 林楚一点也不避讳刚刚的事情,脸上带着不甘说:“夏初霁,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的。” 夏初霁勾了勾唇,把这句话还给了她:“多行不义,你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正好这时候顾丘过来了,林楚有些忌惮他,气愤地离开了。 薛曦把西装还给了顾丘,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她还没有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问:“怎么了?”她满脸疑惑的样子像只小白兔。 夏初霁坦诚地说:“实不相瞒,刚刚你会被泼到汤,实际上是被我连累的。服务生实际上是冲我的。实在抱歉。” “原来是这样!”薛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这也不怪你,都是刚刚那个人!她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夏初霁点了点头。 她们的过节从在梵桥的时候就开始了,现在似乎因为苏承律,变得更加水火不容。 看着薛曦气呼呼,却又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自己生气的样子,她觉得诧异又好笑。她以为来这里的都是人精,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人畜无害的。 “你怎么有这么多对头?换成是我,怕是过不了这样的日子。”薛曦突然十分感慨地说。 夏初霁挑了挑眉。 她的言辞里怎么透着一种对她很熟悉的样子? 第65章人不可貌相 距离梵桥聚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让谢熙和金清曼的“下跪风波”平息了不少,金清曼请了两周的假后再次回到学校。 报纸上,“来鹤”跟几个文人的战争也渐渐熄火。那几个文人联合起来跟“来鹤”用笔杆子打了近一个月的架,最终落得个惨败的地步。 他们一开始还好,还能应付,可随着隔一天就要发一篇文章,他们就渐渐吃不消了,后面的文章质量也很差。 而“来鹤”,每篇文章都保持着水准,一个月下来积累了许多的追随者,《平城早报》上打算一直保留他的专栏。 这天,平城大学来了个教西洋文学的新老师。这个新老师正是薛曦。 她刚好被安排去了夏初霁和韩司的那间办公室。 薛曦不是平城人,在平城没有落脚的地方,就住进了校舍,巧的是学校给她安排的校舍就在夏初霁隔壁,两人又成了“邻居”。 薛曦的年纪比夏初霁还要大上一岁,可是看起来却显得很小。 夏初霁很喜欢她开朗的性格,在学校里也多了个伴。 薛曦来平城大学任教后的第一个周末,想拉着夏初霁陪她在平城逛逛。 或许是因为以前过惯了足不出户的生活,夏初霁每逢周末几乎都在校舍里看书,很少出去。 “我才刚来,还没在平城逛过,正好刚搬来还缺很多东西,正好这次一起置办了,你就陪我去吧。”薛曦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人畜无害。 夏初霁被她看得心软,只好答应她。 薛曦高兴得眼中泛起笑意,说:“明天下午一点我在贤书馆有个聚会,大概三点结束。三点你在贤书馆外面等我吧。” 跟夏初霁不同,她是个十分新式的人,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和活动,刚来平城一周就已经找到了“组织。” 第二天下午,夏初霁按照约定的时间,三点到了贤书馆外。 贤书馆是个在平城很有名的茶馆,十分雅致,平城的一些文人和追寻新潮的人经常会来这里聚会。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平城的街道上已经染上了秋意。 黄色的落叶缤纷,配上街两边的西餐厅和咖啡馆,还有欧式的建筑,倒有几分在不列颠大街上的感觉。 不知不觉,夏初霁已经在贤书馆外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薛曦还没有出来。 她是个很守时的人,迟了快二十分钟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初霁走进贤书馆,找了个伙计问:“请问这里今天下午一点有个聚会吗?” “有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在吵架呢。”伙计抱怨说,“这些人真麻烦。” 吵架? 夏初霁往 分卷阅读94 里面走了走,很快就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找了过去,很快,远远地在一个敞开着门的厅堂里看到了薛曦的背影。 她正站在靠门口的地方,面前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人很眼熟。 是谢熙。 夏初霁皱了皱眉,加快脚步。 “你先前这么污蔑我,现在又想混进我们当中,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谢熙问。 这么多人,薛曦已经红了眼睛。她害怕地朝后退了退,声音软软的:“谁、谁污蔑你了?跪难道不是你自己跪的吗?到底是谁在颠倒、颠倒黑白?” “你——”谢熙正要步步逼近,突然出现一个人,拦在了薛曦面前。 他诧异地看着来人:“夏初霁?” 薛曦看到夏初霁,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抓住了她的手臂。 “谢熙,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欺负女人,是西方新潮的风向教你这么做的吗?” 在谢熙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厅堂里其他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夏初霁身上。夏初霁挺直了脊背,任他们打量,眼底一片冰冷。 薛曦躲在夏初霁身后,终于平静了一些,补充说:“明明连国都没有出过,却在这里推崇西方的新潮,这是假新潮、虚伪的新潮。” 不仅谢熙,在场别的人被说得脸上发红。 谢熙的反应很快,指着薛曦说:“大家看见没有,这个‘来鹤’跟夏初霁是认识的!是夏初霁让她在报纸上发表那些文章的。” 来鹤? 夏初霁诧异地回头看了眼薛曦。 她居然是那个“来鹤”? 她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面对这么多人几乎还不了口,这副样子实在难以让人把她跟报纸上战无不胜、言辞幽默犀利的“来鹤”先生联系到一起。 薛曦心虚地垂了垂眼睛。 今天来参加聚会的很多都跟谢熙的关系不错,那几个帮他在报纸上舌战“来鹤”的也在其中。 大家不满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 “难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吗?”夏初霁冷声质问,“五年前你为什么要登报离婚离开王府?真的是因为不想要这身份了?难道不是畏惧苏承律,怕他为难你吗?身为皇室子弟,却一点骨气都没有,还不如那些守着爵位度日的人。” 谢熙刚要张嘴辩解,夏初霁继续说:“你说说,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嫁妆?嫁妆是我带来的自然是我的,哪有人离婚还要带走女方嫁妆的?即便是在不列颠,这样做也是为人不齿的。我讨要嫁妆天经地义,你不愿还债,还让你的朋友把我的学生抓进警察厅威胁我。这些事,在座的其他人知道吗?” “竟然用学生来威胁!没想到读书人里有你这样的败类!”薛曦气得脸都红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显然是不知道这些事。 谢熙感觉到情况不对:“你胡说!” 相比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夏初霁的端庄沉静显得大气多了。 见其他人脸上出现迟疑的表情,她说:“谢熙,你是真把这些人当朋友,还是只当他们是你手中的一杆枪?”在大学里做了那么多关于人类情绪的研究,她十分会煽动。 她这句话让几个怼“来鹤”已经怼上头了的人顿时有几分清醒了。 “夏初霁,你不要挑拨离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但夏初霁这个时候就是要挑拨。她温婉地笑了笑,问:“你说说,哪句是假的。这些事情我是都能找来人证的,过几天的报纸上可以给你答复。” 提到“上报纸”,名声已经有些臭了的谢熙有些顾虑。 “我知道文人都有气结,有义气,但是千万不要被利用了。且不说其他是不是真的,他当着大家的面摒弃皇室的身份转头又为了钱去下跪一定是真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报纸上的照片。你们替他出头,毁的是自己的声誉。” 夏初霁声音温柔,却字字铿锵有力砸在其他人心上。 她话音落下后,除了谢熙依旧在苍白地叫喊,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相信,总有些人会醒悟过来。 夏初霁回头看了眼薛曦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对她说:“走吧。” 在这些人的目光下,她把薛曦带出了贤书馆。 “夏初霁,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你看着那么温柔,说话却这么厉害!”薛曦眼眶里的眼泪已经干了,只是眼睛还有些红。 夏初霁点了点头:“确实人不可貌相。” 谁能想到她居然是“来鹤”。 薛曦心虚地捏着裙摆,咬了咬唇说:“我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害怕。其实我嘴很笨,胆子也小。今天聚会上我说漏了嘴,被谢熙发现了,要不是你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出来了。”夏初霁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多谢你在报纸上帮我说话。其实,在此之前,我一直很崇拜‘来鹤’。” 薛曦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脸红了起来:“不不不,是我崇拜你才是,你太厉害了,面对那么多人都不害怕。” 有了这件事之后,她们的关系比之前又亲密了不少。 两人一起去逛了街,然后挑了家西餐厅吃了晚饭。 等她们吃完晚饭出来已经七点了。 夏初霁打算回去,却被薛曦拉住说:“听说平城有家很有名的舞厅,你带我去看看吧?” “舞厅?”夏初霁惊讶地看着她。 薛曦看她的反应,不可思议地说:“你不会没去过吧?留洋回来的人里,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古板的。既然这样,我带你去吧。” 夏初霁的脸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去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干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那种地方都是男人寻欢的地方。 “怎么不正经了?我们就是去看人唱唱歌跳跳舞。女人也能去的。”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说完,夏初霁又有些担忧。她担心薛曦一个人去会吃亏。 薛曦拉着她,央求说:“走吧!我们就去一会儿!半个小时就出来!” 夏初霁犹豫了一下:“一刻钟。” “好!” 平城这家舞厅叫凡尔赛。南方三城仅有这一家舞厅,十分高档。 夏初霁跟着薛曦进去的时候心中忐忑,到里面才发现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乌烟瘴气。 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里面的人不多,欧式的风格很华丽。 服务生招待她们到卡座坐下后问:“两位小姐,想喝点什么?” 夏初霁刚想拒绝说不喝,就听薛曦十分熟练地说:“两杯果酒吧。”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下去后,夏初霁问:“你不是说坐十五分钟就走的吗?” “是啊。”薛曦一双大眼睛盯着台上唱歌的人,“十五分钟也能喝杯果酒,我请 分卷阅读95 你的。” 夏初霁笃定地说:“你在骗我。” 薛曦收回目光,讪讪地笑了笑说:“喝完酒肯定走。” 谁知她一喝就喝了一个小时,她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而且让夏初霁没想到的是,薛曦的酒量奇差无比,一杯果酒喝下去以后,脸上通红,只会傻笑,脚下更是晃晃悠悠的。 还好没让她一个人来。 夏初霁叫了辆黄包车,把薛曦扶回了校舍。 路过旁边孙老师家的时候,他们家门是开着的,只是她扶着薛曦,不适合去打招呼。 “薛曦,你的钥匙呢?” “钥匙?什么是钥匙?” 夏初霁沉默了一下,正准备打开她的手包的时候,视线一暗,侧边的灯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听到苏承律的声音,夏初霁一惊。 苏承律因为安顺郡王的事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空下来,来找夏初霁,却没想到她竟然不在。他在隔壁孙老师家陪小辰玩了一晚上。 闻到一股酒气,他皱了皱眉说:“居然还喝了酒?” 还没等夏初霁说话,薛曦就开口了:“我们……我们去凡尔赛了。”这含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 听到了“凡尔赛”三个字,苏承律的眉毛挑了起来。 第66章小惩大诫 凡尔赛? 这可是舞厅的名字。 “你居然去舞厅?”苏承律语气怪异地问。 夏初霁脸上一红,莫名有些心虚。她始终觉得舞厅这样的地方不是她该去的。 她正要回答的时候,旁边扒在门上的薛曦抢先一步,说:“我带的。” 一副邀功的样子,很得意。 苏承律笑了笑。 他想也是。 夏初霁这么乖,怎么可能会去舞厅。 他打量着夏初霁身旁的这个醉鬼,皱了皱眉说:“哪儿交的狐朋狗友?” 夏初霁皱了皱眉。狐朋狗友?明明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交的朋友才叫狐朋狗友。 没等她说话,薛曦已经忍不了了,站直了身体,指着苏承律说:“你说谁是狐朋狗友?随意指责别人当真可笑,我看你……长成这样才不是什么好人。” 喝多了的薛曦似乎不怕人了,就像她用“来鹤”的笔名在报纸上怼谢熙的朋友一样。 她一边气势汹汹地指着苏承律,一边身体控制不住往他身上倒。 眼看就要倒在他身上了,苏承律朝旁边让了让。 还好夏初霁抓住了她。 薛曦回头笑了笑。 夏初霁只觉得脑壳疼,说:“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她从薛曦的手包里找到钥匙打开了门,扶她进去躺到床上,然后替她脱了鞋,又用热水给她洗了脸。 等她忙完出来把门带上后,她发现苏承律还站在外面,似乎在等她。 这苏大公子记仇的个性她可是领教过的,担心他会跟薛曦计较,她解说是:“她只是喝多了。” “以后少跟这样的人来往,别被她带坏了。” 苏承律的叮嘱让夏初霁沉默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反应了一下才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怕被带坏,她首先不应该来往的就是他。 夏初霁在想这些的时候,苏承律正看着她。今夜一轮圆月挂在夜幕之中,银色的月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照得又白又细嫩,脸上酒后留下的红晕如同清澈湖面上的涟漪,越到外围越浅,叫人看得心中宁静,喘气儿都不愿意大声,就如同她身上端庄优雅的气质给人的感觉一样。 可校舍里的灯又是那种万家灯火的暖黄色,沾染在她身上,又让她多了分烟火气,让人看着想亲近。 苏承律的目光毫无遮掩,夏初霁很快就感觉到了。 不知是被他看的,还是因为舞厅里那杯果酒的后劲上来了,她忽然觉得头有些发晕。 苏承律一眼就看出来她喝得也是有点多了,没好气地说:“去舞厅喝酒是大家闺秀做的事儿吗?一个多月没见,你倒是长本事了。” 头晕的夏初霁只觉得耳旁有些聒噪,没有出声,而是拿出了钥匙要去开门。 苏承律原本就站在门边,往旁边让了让。 “听见我说的话了吗?往后不要去舞厅了。”苏大公子不由自主拿出了训斥手底下新兵蛋子时的样子。 夏初霁不搭理他,只是专心开门,可是钥匙总是对不上锁眼,心中有些烦躁。 突然,她拿着钥匙的手被另一只手包裹住。 那只手的力气很大,不容她拒绝地引导着她把钥匙对上锁眼打开了门,然后松开手。 夏初霁红着脸走进去,回身关门的时候见苏承律也跟着走了进来,不由皱眉问:“你进来干什么?”她只是有些头晕,意识还是清醒的。 苏承律看到的却是她满脸严肃、语气冷淡、却两颊通红,眼睛有些迷离泛着水光的样子。 当一个人站着不动时,他身上细微的动作就会被放大。夏初霁看到他目光慢慢变深,喉结滚动了两下,没由来感觉到了危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大晚上,她心中开始慌乱,脑中慢慢清醒了。 墓地,苏承律脚下动了。 夏初霁的心跟着猛然一跳,随后跳得飞快。 看着他反手关上门朝自己走来,她忍不住后退,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苏承律脚下不停,勾起唇,漫不经心一笑,反问说:“你说我干什么?” 夏初霁身后突然碰到了柜子,带着些凉意的触感随着脊柱而上,让她彻底清醒了。 她刚想往旁边让,旁边突然横出一只手臂拦住了她。 随后,男性的气息把她包裹,她眼前变暗。 她惊慌地咬住唇,连气都不敢出。 她听到了他的呼吸的声音。 她感觉到了他有些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她身体紧绷,闭上了眼。 耳边倏地传来一声低笑,随即,她周身那股男性气息淡了些。 “知道怕了?那就长点记性。两个女人去舞厅喝成这样,要是遇上不怀好意的,你反抗得了吗?不是每个男人都像我这样——”看见夏初霁睁开眼时一滴眼泪从眼角掉了下来,他声音一顿,伸手温柔地替她抹去,“抱歉。你以后要是你真的想去,可以找我陪你去。” 夏初霁不是真的想哭,只是刚刚因为慌乱被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睁眼的时候正好掉下来。 眼下被苏承律指腹划过的地方有些烫。 “行了,你早点休息吧,记住我的话。还有,隔壁那个也是平城大学的老师吗?以后少跟她混在一起。” 夏初霁张了张口,却没有辩解。 分卷阅读96 她的脸虽然绷着,但是心里却不像前几次被他调戏那样生气。 他这次,是为她好。 她不知道的是,在刚刚某一刻,苏承律真的生出了“趁人之危”的冲动。 第二天是周一。 出门去办公室的时候,夏初霁刚好遇上薛曦出来。 “你怎么样了?”她问。 薛曦拍了拍脑袋说:“头疼。” 夏初霁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这一杯倒的酒量,竟然还要去喝酒。” “普通果酒我喝一杯是没问题的!一定是昨天的果酒里混了别的洋酒,后劲很大!”薛曦红着脸辩解,“对了,昨晚出了凡尔赛后我就没什么印象了,没遇上什么麻烦吧?” 夏初霁说:“没有。”如果不算上她指着苏承律鼻子怼,那确实没有。 她决定不告诉她。 薛曦松了口气说:“还好有你在。我们这次也算是长记性了,下次去凡尔赛不喝那个果酒了。” “还有下次?”夏初霁想起昨晚苏承律对自己的“小惩大诫”。 薛曦奇怪地“咦”了一声,问:“你的脸怎么红了?” 夏初霁心中一跳,莫名有些心虚,转移话题说:“你不是第一节有课吗?再不走就晚了。” “差点忘了,快走!” 上完课后,薛曦就在办公室里奋笔疾书,眉头皱着,表情十分严肃。 夏初霁的位置就在她对面,好奇地问:“你在干什么?” 刚好这时候别的老师都去上课了,薛曦说:“昨天我在那个诗文社的聚会上受了欺负,当时没说过他们,现在我得写出来!” 随即,她又泄气地放下钢笔:“他们知道我就是‘来鹤’,会不会说出去?我这一天都提心吊胆的。” 夏初霁想了想说:“应该不会,那些人都很好面子。让大家知道他们几个加起来文章都写不过一个女人,他们面上无光。不过也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紧,你想写,这次就针对谢熙一个人吧,也许这次没那么多人帮他了。” “那就好。夏初霁,你可真剔透!”说完,薛曦拿起钢笔继续写文章了。 隔天,她的文章就在《平城早报》的专栏上发表了。 果然跟夏初霁预料的一样,第二天没有人写文章替谢熙回应。 谢熙的名声也算是臭了。 几天后,夏初霁在学校里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夏显打来的,说正好到平城开会,来看看她。 薛曦看她接完电话回来后表情有些凝重,问:“怎么了?” “我父亲要来看我。” “你父亲要来看你,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薛曦疑惑地问。 来到平城后,夏初霁过得很自在,都快忘了还有个父亲管教着了。 前些日子谢熙和金清曼下跪的照片闹得沸沸扬扬,谢熙他们也有过反击,宣扬过她跟苏承律去京城的事,只不过注意到的人不多。 不知他父亲在留城有没有听到风声。 “我父亲是个十分守旧严肃的人,到时候可能还会去校舍看看我住的地方,你可千万不能提起我跟你去过舞厅的事。”她提醒说。 薛曦点了点头说:“原来你父亲很守旧,怪不得你从不列颠留学回来行事里还透着一丝古板。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我说那些干什么。” 关照好了薛曦,夏初霁还有一点担心的。 她担心带她父亲去校舍看看的时候,苏承律会去。 她父亲最讨厌的就是苏承律。 不过她又想想,苏承律平日里也很忙,不会那么巧。 第67章苏叔叔 傍晚的时候,夏初霁去到平城大学的校门口,一眼就看到了她父亲的车。 “父亲。”她恭敬地叫了一声。 坐在车里的夏显打量了夏初霁一番,见她依旧是来平城之前那副温婉娴静的样子,点了点头,说:“没吃饭吧?先去吃饭。” 夏显是个非常传统的人,他们去的自然也不会是现在流行的西餐厅,而是一家很传统的餐馆,上去找了个雅间。 “你最近在学校还好吗?”坐下后,夏显问。 夏初霁回答说:“挺好的,有劳父亲挂心,父亲和祖母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这几个月你都没回过家,一直都在学校吗?” 察觉到夏显表情里的一丝试探,夏初霁心里有些紧张,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说:“之前曾被学校派去京城开了个会,一个多月前曾去临城参加梵桥的聚会,偶尔还会去临城看看外祖父。” 夏显“嗯”了一声,基本跟他了解到的一样。他很满意她的事无巨细。 近期发生的一些事情他也有所耳闻。 京城的那位过寿,南北势力各自进京祝寿、安顺郡王在兴城遇害,跟军队的人脱不了关系、抛弃了爵位的谢熙进京祝寿,御前谄媚下跪的照片登上各大报纸美名尽失…… 除了这些外,他还听到了一些关于他女儿跟苏承律那个纨绔的传言。 他特意试探了一下,见他女儿端庄懂事,怎么看都不像是跟苏承律那厮牵扯不清的。 定是那谢熙污蔑。 想到苏承律,他就想到了到现在还不知所踪的夏初晴。夏家对外已经说夏初晴发生意外死了。 把夏初霁跟夏初晴一对比,正室生的跟姨娘生的就有很大区别了,嫡出的到底是嫡出的。 夏显想这些的时候沉默不语,让夏初霁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看他神色中并没有很大的怒意,她想自己应该是过关了。 她父亲平日里一直是个严肃寡言的大家长,他们很少有这样单独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所以问完了这些事情后,两人一下子没有什么话讲了。 “多吃一点吧。”除此之外,夏显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好在夏初霁虽不是话多的人,却也能根据性格跟别人聊上。 她想起郭继孝,试探地说:“父亲,我去京城开会的时候恰好郭继孝也在,有幸见到了他一面,没想到他跟我想象得不一样,是个看上去十分儒雅慈祥的人。” “郭继孝是北方的学部部长、是喻老的学生,是个读书人,跟苏关华之流自然是不一样的。” 见夏显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欣赏,夏初霁继续说:“既然如此,父亲为什么不去南方?”她的语气十分天真,像是只是纯粹的疑惑。 夏显表情一变,训斥她说:“不要胡说!现在南北看似平静实际上势如水火,小心隔墙有耳。” “是,父亲,我错了。”夏初霁垂了垂眼睛,掩去了眼中的担忧。 她父亲虽说训斥了她,但是刚刚有一瞬间飘忽的眼神说明他心底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的。 绝对不行。 她不能让他重蹈覆辙。 接下来,气 分卷阅读97 氛有些沉默。夏初霁因为有心事,也没心思主动找话了。 吃完饭后,夏显果然提议去她住的地方看看。 夏初霁带他去了校舍。 “平日里没课的时候我都在校舍里看书,很少出去。” 夏显满意地说:“这样安分很好,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出去也不好。” 听说是夏初霁的父亲来了,住在隔壁的钱老师和孙老师一家热情地出来打招呼,另一边的薛曦也出来了。 夏显喜欢文人,见都是老师,他也很客气。 一切都是夏初霁想让他看到的景象。 突然,小辰拉了拉她,奶声奶气、口齿不清地问:“夏阿姨,苏叔叔呢?好久没见到苏叔叔了。” 他小小一只,仰着头的样子十分可爱。 夏初霁却被他这句话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 “苏叔叔?”夏显看向夏初霁。 就在夏初霁飞快地想办法把这事圆过去的时候,薛曦一把抱起小辰说:“小辰,你怎么话还讲不清啊,跟我念,‘姑姑’——” 随后她朝夏显笑了笑说:“夏伯伯,他还小,话说不清楚,说的是苏姑姑,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 小辰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重复说:“苏叔叔。” “是啊,苏姑姑。”薛曦睁眼说瞎话。 孙老师看情况不对,立即从她手上接过小辰说:“找什么苏姑姑?这么晚了,该睡觉了。夏次长,我们先进去了。” “好,初霁平日里多亏你们照顾了。” 见事情圆了过去,薛曦偷偷朝夏初霁眨了眨眼睛。 夏初霁的表情有些僵硬。在她看来,刚刚薛曦说谎的样子真是破绽百出,视线乱飘、声音大小不平均、抿唇……简直没眼看了。 好在她父亲没察觉。 夏显是个很传统的人,十分讲究父女避嫌。随后,他简单地看了看夏初霁住的地方后就离开了。 把夏显送出校舍后,夏初霁终于松了口气。 回来时,她见到薛曦站在门口,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问:“苏叔叔是谁呀?” 夏初霁这才想起来薛曦还没见过苏承律,唯一一次见到他还是在她不清醒的状态下,第二天都忘了。 “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夏初霁脸一红,皱起眉说:“你不要乱说!” 薛曦知道她是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脸皮薄得不能再薄的人了,笑着点头说:“好好好,我不乱说。苏叔叔到底是谁呀?” “以后你就知道了。” 在薛曦还要追问的时候,她回去关上了门。 时间过得很快,天气渐渐转凉,立冬后,很快进入了农历十月。 十月中旬的一天,夏初霁接到她舅舅林嘉昌打到学校的电话,说她的外祖父快不行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握着听筒的手一抖,鼻子发酸。 “初霁,你别想太多。你外祖父应该还有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你外祖母说你在学校教书要紧。”林嘉昌在电话里安慰说。 夏初霁抿了抿说:“舅舅,我知道了。跟学校请了假我就去临城。” 挂了电话后,夏初霁当机立断就去找教务请假了。 对她来说,外祖父比工作重要。 半个月以上的假期有些长了,孙老师也不能做主,还要往上报。 夏初霁回到办公室后,薛曦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怎么了?” “我舅舅打电话说,我外祖父快不行了。我已经跟教务请了假,希望能早点批准。” 她教英文和西洋史两门课,请那么长时间的假,学校也要花时间去安排给她代课的老师。 听到是这样的事,薛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抓着她的手臂说:“我一会儿就去跟教务说,你的英文课我来代。” 随后,另一个声音响起:“西洋史的课我能代。” 夏初霁和薛曦看向韩司。 韩司摸了摸鬓角的头发说:“我在法兰西虽然学的是油画,但是兼修了西洋史,代课应该不成问题。” 夏初霁很感动:“多谢。” 有了薛曦和韩司代课,两天后,学校领导就批了她的假。 她随即动身去临城。 她这么快就来了,让林家的人很惊讶。 “孝顺的孩子,来了也好,你外祖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林老太太看起来消瘦了不少。 听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夏初霁鼻子发酸。 林老太爷躺在床上几乎已经动不了了,意识也是偶尔清醒,在床边跟他讲话,半天才能得到他一声回应。 白天几乎都是夏初霁和林老太太陪着他,晚上则是林嘉昌父子。 林老太爷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夏初霁去临城后,薛曦找不到同伴,只好独来独往,偶尔去隔壁的隔壁孙老师家蹭饭或者找小辰完。 一天晚上她独自去外面的西餐厅吃饭,回到校舍的时候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夏初霁家的门口徘徊。 她警惕地问:“你找谁?” 来的是苏承律。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把夏初霁带去舞厅的醉鬼。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夏初霁家的门,问:“她人呢?” 刚刚没看清,薛曦现在才看清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竟然长得十分英俊,只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对她的不满让她很不能理解。 她打量了他一番,猜测问:“你就是那个苏叔叔吧?” 苏叔叔? 苏承律挑了挑眉说:“是吧。” 薛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跟夏初霁是什么关系?男女朋友?” 没想到这狐朋狗友还挺上道。苏承律勾了勾唇:“是的。现在可以回答我她去哪了吗?” 薛曦“哦”了一声说:“她的外祖父病危,请了大半个月的假,去临城了。” 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忽然反应了过来:“这事都不知道,你不是她男朋友吧?” 得到想要的消息后,苏承律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对上未来岳父矛盾还不够激烈~ 让你们看了那么久清水实在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很快会有大进展的 第68章如果我偏不呢 冬至按照老祖宗的说法,是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的时候。 清明则在冬至之后的第一百零四天,是仲春与暮春之交。 民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说清明和冬至对许多生病的老人来说是两个坎,如果能熬过清明,就基本上能活到冬至,如果熬过冬至,就又能活到来年清明。 林老太爷就没有熬过“冬至”这道坎,在冬至前夕离世了。 林老太爷走的时候很安详,一家人都在 分卷阅读98 床边陪着他,就连夏初霁那嫁去别的地方的表姐都回来了。 他像是知道自己马上要走了,弥留之际把所有人叫过去,一个个叮嘱,让林老太太不要太难受,让林嘉昌照顾好一大家子。 最后,他拉住夏初霁的手,说:“你这孩子,磨难多了些,但是,我们初霁那么懂事,性子又好,一切会好起来的。虽然你是林家的外孙,但是遇事了,林家会站在你后边的,你要好好的。” 林老太爷弥留之际喊得最多的就是“初霁”,可见对她是最放心不下的。 夏初霁又是难过,又是愧疚,愧疚自己让外祖父走的时候还忧心着。 她忍着眼泪一一答应,向林老太爷保证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 最后林老太爷听到她的承诺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林家上下一片悲痛,林老太太伤心得晕了过去。 林老太爷的后事是林嘉昌料理的。林家作为南方三城最大的酒商,生意上来往的人很多,许多人都特意前来吊唁,就连赵处长也来了。 “初霁,人都有生老病死,你要想开一些。”夏显见夏初霁脸色苍白,安慰说。 在林老太爷病危之际,夏显曾经来看过,在林老太爷离世后,他也留下来了好几天。 夏初霁平静地点了点头说:“知道的,父亲。” 除了林老太爷走的时候她哭过,后来就一直没哭过,她怕她外祖母看到了会更加伤心。 后来,夏显因为学部的事务回了留城。 他走后的第二天,有个特殊的人来吊唁——苏承律。 苏承律来的时候,林家的人吓了一跳,不过林家的人很快就想到可能是跟夏初霁有关。 夏初霁没想到苏承律会来,十分惊讶地看着他。 他依旧穿着那身代表身份的军装,只是这一次穿得很整齐。他身上那股漫不经心消失了,表情肃穆,足以见对亡者的尊重。 吊唁之后,苏承律走向夏初霁。 只是一段时间没见,她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寒冬里身体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她一身素色,但是浑身最白的是那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她的表情很平静,可是从发红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浓重的悲伤。 苏承律看得十分心疼,放柔了声音说:“节哀顺便,不要太伤心。你着不得凉,多穿一点。” “多谢大公子。” 这几天一直在灵前跪着,即使有垫子,依旧挡不住寒气。 之后,苏承律并没有离开。 林家的人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又不能赶他,只能招待他。 看着有战战兢兢的下人,苏承律说:“不用你招待,下去吧。” 原本身子很硬朗的林老太太在林老太爷走后,因为伤心过度病了,一直没好。 担心老太太一个人在房里乱想,几个小辈轮流去陪她说话。 傍晚,夏初霁从林老太太房里出来后,发现苏承律还在。 “你怎么还没走?”她诧异地问。 看她这副样子,他怎么放得下心走? 不过苏承律没有出来。他只是问:“你忙完了吗?” “你想干什么?” “带你出去走走。” 夏初霁拒绝说:“我没什么心情。” “没心情就更需要了。”说着,苏承律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夏初霁一边挣扎,一边看着四周,害怕被人看见。 苏承律就这么强势地把夏初霁拖上了车。 “大公子,去哪?”司机问。 苏承律顿了一下,说:“先开着吧。” 见车开了,下不去了,夏初霁气不打一出来,看向自己还被抓着的手腕,冷着声音说:“大公子可以放开了吧。” 苏承律松开手。 车从临城的街上驶过,一眨眼竟已经都是冬日的景象了。 夏初霁揉着被捏得发疼的手腕,沉默不语地看着车窗外。 苏承律没有说话,司机更是不会说话了,车里安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见,街上的喧嚣全都被隔绝。 夏初霁突然平静地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不顾我意愿,想把我带出来就带出来,大公子当我是什么?”她十分抗拒苏承律今天的举动,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整个身体侧向车窗。 大概是因为心情不好,她想想竟然觉得委屈,鼻子发酸。 “我看你经常往临城跑,应该跟你外祖家关系很好吧?” 苏承律这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让夏初霁鼻子的酸意忽然直冲眼眶,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眼泪是无声地掉着的。 夏初霁不愿在他面前落泪,忍着情绪回答说:“是挺好的。” 苏承律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却听得出她的鼻音。他低头看了看,正好看见一滴水掉下来落到她的腿上。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那是泪眼。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转过来。”他突然又端起了恶劣的腔调,语气漫不经心的。 夏初霁听得更加生气,眼泪止不住地一滴滴往下掉,嘴里却说:“大公子要是看不惯,放我下车就是了。” 苏承律挑了挑眉:“如果我偏不呢?” 说着,他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却扳她的肩膀。 夏初霁挣扎了起来,但是因为力量悬殊,她的身体被一点一点扳了过来,让她毫无办法。 积攒了这么多天的悲伤被此时的委屈和愤怒调动了出来,她的情绪终于爆发。 她挥开他的手,转了过来,带着哭腔质问说:“苏承律你干什么!” 下一刻,她被苏承律按进了怀里。 她被按着后脑,脸贴着他的胸口,眼前一片黑。 她想要离开他的怀里,奈何根本动不了,只好一边哭,一边不管不顾地发泄似地捶打。 苏承律任她发泄,下巴被她的指甲划到,眉头也没皱一下,手上更没有放松。 “想哭有什么好藏着掩着的?你外祖父不在了,以后我来疼你。” 他前半句尾音上扬,带着点轻描淡写的意味,后半句更是连声音都轻了下来。这样的语气不像寻常承诺时那样郑重严肃,不给人压力,却是一样的认真,还透着小心翼翼和温柔。 夏初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知道哪根心弦被触动,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面对苏承律的时候,她不用在意会不会让他担忧,不用作出懂事的样子。他的恶劣、肆意、我行我素让她无论做什么心里都不会负担。 感觉到她的身体软了下来,苏承律朝司机做了个手势。 司机立即意会,开始减速,缓慢地把车停了下来,然后下车了。 一眨眼,天都黑了。 刚好车停在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夏初霁是个内敛温婉的女人,即便是哭,也不是放声 分卷阅读99 大哭。 看着她靠在自己胸口低声呜咽的样子,苏承律的心里软得不行,恨不得把她放在心尖上。 他把她搂得更紧,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安慰着她。 过了不知道多久,夏初霁慢慢平静了下来,攥着他衣襟的手慢慢松开。 刚刚靠在他怀里哭是因为情绪失控,没有想这么多,现在冷静下来了,她意识到这样十分不妥,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如何抬起头面对他。 苏承律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也看见她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但是没有说穿。 隔了一会儿,他再次低头,亲了亲她的头发。 这动作让夏初霁再也熬不住,推开了他。 她哭得眼睛和鼻子都是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眼泪,柔弱的样子让苏承律心中怜惜,忍不住伸手想要替她抹掉。 夏初霁心中一惊,拍开了他的手,随后转过身体自己抹抹掉了眼泪。 苏承律笑了笑,也没有勉强。他知道现在说其他的不合适,她也没心思。 “我送你回去。” 随后,他下车去了驾驶的位置上。 夏初霁这才发现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是她第一次坐苏承律亲自开得车,开得很稳。 车从安静的地方渐渐到了繁华的街上,外面热闹了起来,车里却依旧很宁静。 苏承律什么都没有说,而夏初霁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从后面看向他。 车窗外的街景飞快掠过,光影不断变化,他高大、宽厚的背影却始终不动,宛如一座巍峨的山。他骨子里的雍容和公子哥的腔调就像是缭绕在山上的云雾,遮挡着视线。 哭过之后,心里确实没那么沉得难受了。 她情绪的失控给了他趁虚而入的机会,不得不承认,他把握时机的能力很好。 这一次,他成功了,成功触碰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第69章凡尔赛二把手 料理完林老太爷的后事之后,夏初霁回到了平城。 薛曦看到她后吓了一跳,问:“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跑。” 夏初霁朝她笑了笑说:“我没事,养养就回来了。”她的身体倒是还好,就是这些天没注意,腿上受了凉有些疼,尤其是到了夜里,疼得厉害。 薛曦也知道她是因为外祖父离世伤心,最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 回到学校后,夏初霁特意跟韩司道了谢。 她不愿意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别人,努力在看开,回来养了几天后气色倒是恢复了不少。 死者已矣,生者还是要好好或者的。 近日,时局也在发生变化,传闻南北方因为安顺郡王遇害的事在兴城发生了几次摩擦。 就连平城的报纸上都在说,局势不太稳定。 没想到在自己照顾外祖父、料理外祖父后事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得到消息后,夏初霁想起了苏承律曾经说过的话,觉得南北方可能是故意为之,想看看京城的人到底想做什么,猜想近日应该会很忙。 随后,她无端想起了在临城那一天,他把她按在怀里,任她哭泣、亲吻她头发时的情景。 她的脸上有些烧。 很快,到了夏初霁从临城回来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孙老师一家和薛曦都怕她周末一个人在校舍里会胡思乱想,孙老师一家邀请她和薛曦晚上一起在他们家吃饭,薛曦则说天冷了没有衣服穿,邀请她白天一起去逛街。 夏初霁知道他们是一片好心,都答应了。 西方的呢子大衣今年冬天在平城流行了起来。比你臃肿的棉服,呢子面料更加轻薄,保暖效果也不差。 所以,平城时髦的女郎和上流女性今年都穿起了呢子大衣。 因为呢子大衣价格不便宜,还没在普通人里普及。 许多呢子大衣都是量身定做的,但是薛曦等不及想穿,只好买成衣。她逛了好多家店,终于在一家大衣店里找到了尺寸合适她,样式也好看的。 “你觉得怎么样?”薛曦穿着呢子大衣,一边照镜子,一边问夏初霁。 夏初霁笑了笑说:“挺好的,粉色很衬你。” “那就这件了。”脱下来让店家包起来后,薛曦又拉着她说,“让你陪我逛了大半天挺不好意思的,你也买一件吧!我送你!” 她豪气的样子让夏初霁失笑:“不用了。” “不行,必须买一件。你个子比我高,身材又好,应该很容易找到合身的。” 在薛曦的坚持下,夏初霁买了一件驼色收腰长款,风格很不列颠。付钱的时候,薛曦要帮她付,她说什么也没肯。 出了那家大衣店后,薛曦不满地说:“夏初霁,你太客气了。就送你一件衣服而已,我除了学校的工资,还有专栏的稿费。说起来,我能在报纸上打出号头还是因为你。下次我一定要送你一件礼物,你不能拒绝我。” “好。” “那我们现在回去吧,这风吹得冻人。回去休息一会儿就能去孙老师家里吃饭了。” 夏初霁点了点头。这两日都上冻了,到中午都化不开,正好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没走几步,薛曦指了指前面说:“那不是凡尔赛吗?我们都逛这么远了。” 夏初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十分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由自主地朝凡尔赛走去。 薛曦一脸疑惑地跟上去,问:“你干什么去?不会是要去舞厅吧?” 走近几步,夏初霁才可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竟然真的是沈颂。 他什么时候来的平城?还混迹在舞厅这种地方? 此时,沈颂已经进了凡尔赛了。 “薛曦,我看到个熟人,过去看看,你先回去吧。”她皱了皱眉,想也没想,加快脚步朝凡尔赛大门走去。 薛曦怎么可能任她一个人去凡尔赛,立即跟上说:“我跟你一起!” 晚上才是凡尔赛这样的地方热闹的时候,现在是四点多,虽然凡尔赛已经营业了,但是里面却没什么人。 她们进去后,立即有服务生上来招待。 夏初霁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敷衍服务生说:“不用,一会儿有需要再叫你。” 薛曦指了指前面拐角处说:“我看到了,是不是那个?” “是的。” 沈颂不在夜校读书,一个人来凡尔赛干什么? 夏初霁和薛曦跟了过去,拐弯后发现走廊两侧是很多包间,而沈颂已经消失了。 “这么多包间很难找啊。你看到的那个熟人跟你是什么关系?”薛曦问。 夏初霁回答说:“是 分卷阅读100 我以前的学生。”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她们身后就出现了几个看上去高大魁梧的人。 其中一人说:“把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绑起来!” “你们干什么!谁鬼鬼祟祟了!放开我们!”薛曦惊慌地大叫。 她们两人的双手很快就被绑了起来,然后被带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颂哥,这两个女人在跟踪你。” 沈颂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周身环绕着一股阴郁,眼中的淡漠让人对上就感觉到一阵寒意,忍不住一抖,即使是包间里水晶灯的暖黄色都化不开那寒冷的感觉。 看到进来的人,他目光凝了凝,眼睛如同一块冬日里路面结的冰霜遇到太阳升起,慢慢化开。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夏初霁看到他,气得笑了出来。 这些把他们绑起来的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他放着好好的学不上,跑来凡尔赛成了这些人的“颂哥”,真是不愿意学好。 “还不把我们放了?”她绷着脸对他说。 沈颂不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久到夏初霁都怀疑他是不是不认识自己了,才开口说:“解开。”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误会。”刚刚那个下令绑他们的人笑了起来,一身的江湖习气。 沈颂冷淡地说:“不怪你们,下去吧。” 说来也奇怪,那些人看上去个个不仅魁梧,而且年纪也也不小,却被身上还残留着一点少年气的他压制得服服帖帖的。 那些人把夏初霁和薛曦手上的绳子解开后就离开了。 薛曦因为突如其来的反转有些回不过神。 “你怎么在这里?不上学了吗?” 沈颂“嗯”了一声回答说:“在这里打工。” “你说谎。” 一个打工的会有这么多人听他的话?这个谎言太拙劣了,根本不用去看他的表情。 沈颂沉默了一下。 他下意识不想告诉她自己在做什么,所以说了个没经过脑子的谎。 他看了眼还在发愣的薛曦。 夏初霁想起他以前追杀他的人,怀疑他来这里跟追杀他的人有关系,抱歉地对薛曦说:“薛曦,我跟他有些话要说,能不能在外面等我?”事关沈颂的安危,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少。 薛曦爽快地点了点头:“我先出去,找我们买的衣服。” 她出了包间没走几步,就遇到了刚刚绑她的人里那个头头。 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人态度大转变,十分客气地说:“这位小姐你好,我叫祖维。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薛曦虽然文风犀利得像个男人,用笔杆子打架从来没怕过,但本人却是个有些胆小的。她试探地问:“我们手里提的袋子呢?” “在呢在呢。” 很快,衣服就被送了过来。 祖维又问:“小姐,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薛曦见他态度很好,灵机一动,问:“我能见见你们这里那个很有名的歌女吗?”因为没有底气,她的声音有些小。 “你是说蓉蓉啊?”祖维点头说,“她正好来了,我带你去后台的休息室。” 薛曦开开心心地去了。 包间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初霁看着沈颂问。 因为消瘦了不少,她的眼睛看上去大了一些,映着水晶灯的光,亮得有些逼人,让沈颂有些不敢跟她对视。 他看着沙发扶手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为什么?” 沈颂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还是这烦?” 随即,他又补充说:“我就适合这样的生活,在留城的安逸只是暂时的,你别管了。”他的语气软下来了一些,听着有些别扭。 每个人的活法都不一样。 该劝的、该做的她在临城都已经劝了、做了,他们只是有一段师生缘,并不是一路人。夏初霁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你。” 沈颂的目光终于从沙发扶手上移开看向她。 她捕捉到了他抿唇、下巴紧绷的一瞬间,隐约觉得这个表情有很深的含义,但是来不及深究。 这时,沈颂说:“往后你来凡尔赛都算我请你的。” 夏初霁挑起了眉。谁要来凡尔赛? 她根本不想来这样的地方。 一看时间不早了,还要去孙老师家吃饭,她跟沈颂告辞。 沈颂也没有留她。 薛曦被夏初霁找到,一起离开凡尔赛的时候还有些意犹未尽。 “你这个学生看着年纪不大,居然是凡尔赛的二把手。” 她什么时候才能有这么厉害的学生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还是会有大进展 第7o章腿疼,被你气的 在凡尔赛耽误了一会儿后,去孙老师家吃饭已经有些晚了。 夏初霁和薛曦叫了辆黄包车,一路匆匆。 她们到的时候,孙老师一家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她们了。 让她们意外的是孙老师家今天还来了客人——苏承律。 “是你?苏叔叔?”薛曦下意识地说。 夏初霁看到苏承律的时候,心头一跳,想起在临城发生的事,脸上有些烧。她移开了目光,莫名有些不敢对上他的眼睛。 回到平城以来,她一直在刻意忽略那件事,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孙老师问:“你们怎么这么晚?害得我们担心了一下。” 夏初霁觉得窘迫,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苏承律,胡思乱想之际反应慢了一拍。 就因为慢下这一拍,她没有来得及阻止薛曦说话。 “我们回来的时候,夏初霁遇上了个熟人,然后我们去了凡尔赛。我今天终于见到了那个很有名的歌——” “等了我们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先吃饭吧。”夏初霁打断薛曦。 即使没看向苏承律,她都能感觉到那个方向投来的压力,右眼皮无端开始狂跳。 “你们两个小姑娘还是少去那样的地方好。”孙老师说,“人都来齐了,坐吧。大公子请坐。” 薛曦疑惑地问:“大公子?哪家的大公子?” 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苏承律的身份,只从小辰口中知道他姓苏,而且还自称是夏初霁的男朋友。 不过夏初霁从来没承认过。 孙老师惊讶地说:“苏大公子啊,薛老师,你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吗?” “苏大公子?” 寡言的钱老师一本正经地反问说:“南方三城还有哪个大公子?” 薛曦惊得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打量苏承律。 苏承律坐在桌前,一手搭在桌上,挑着眉任她打量。 小辰在一旁咯咯直笑,似乎是在笑话薛曦傻。 苏承律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居然被小辰笑话了 分卷阅读101 ,薛曦不甘心地辩解说:“谁能想到呢?都说大公子整日花天酒地,是个纨——” 身上突然一阵凉意,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立即讪讪地住嘴,随后又补救了一句说:“果然传言都是骗人的,要眼见为实。” “吃饭吧吃饭吧,再不吃菜都凉了。”孙老师打圆场。 自从苏承律出现开始,夏初霁始终都很安静,除了偶尔脸上会莫名其妙地红。 吃饭的时候,苏承律就坐在她对面,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头都不敢抬。 而旁边…… 薛曦一直在朝她挤眉弄眼。 这顿饭对她来说,吃得有些煎熬。 好不容易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后,夏初霁说有些累想要回去,大家就散了。 孙老师家隔壁就是夏初霁家,只要走几步路。 感觉到散漫的脚步声一直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她拉着准备回去的薛曦说:“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薛曦看了眼站在孙老师家门口朝这个方向望着的苏承律,脊背一凉,摇头说:“不了,我有些困,要回去休息了。” 这苏承律可比传闻中还要吓人。 夏初霁哪里看不出她是忌惮苏承律? 看着她回到自己家里关上门,夏初霁沉默了一下,拿出钥匙打开门,回身准备关门的时候,门被伸出来的手按住。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苏承律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笑着问。 外面有凛冽的寒风在吹着,不过他高大的身体帮她挡了大半。 夏初霁的右眼皮跳了一晚上都没停过。她故作镇定,垂着眼睛说:“太晚了不太方便。” 苏承律轻笑,低沉的声音在寒风里显得有些浑厚:“夏小姐,你想用过了不认账?我这下巴上被你抓破还没好呢。” 听到他这句话,夏初霁下意识抬头。 入眼就是他轮廓好看的下巴,还有下巴上结的痂。 当时在车里的情景渐渐清晰了起来,确实是她抓的。她的突然一下通红。 苏承律摸了摸结痂的地方,舔了舔后槽牙说:“我因为这伤没少被部下笑话,都问我是被哪个女人抓的。你可不能不认账。”漫不经心地腔调里混杂着一丝哀怨,活像是被骗了感情找上门的公子哥。 他轻佻的话让夏初霁都没耳朵听了。想到薛曦很可能扒在门缝上偷看,来来往往可能还有别人,她咬了咬唇,心中做了决定,冷着声音说:“你先进来。” 这是夏初霁今晚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苏承律却之不恭,走了进来。 他进来之后,原本对夏初霁来说还算宽敞的校舍一下子变小了,空气都变得有些稀薄了。 “你——” 夏初霁刚想问他到底想说什么,就听他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疑问的语气里带着责备,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承律又说:“看你那几天穿得那么少,也不注意保暖,腿疼吗?” 夏初霁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腿不能着凉的。从去年冬天开始,他就一直记挂着,这一刻,要说她心里没有一点感动,是假的。 “还行,不怎么疼。” “那就好。” 夏初霁挑了挑眉,心里的柔软像是被一阵风吹散了。 什么叫还好? 在她疑惑的时候,苏承律继续说:“那我们就能来说点别的了。看见什么熟人了?怎么又去凡尔赛了?是不是又是薛曦带去的。” “不是。”夏初霁解释说,“是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以前的学生。” 苏承律问:“宁河夜校的?” 就在夏初霁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他大概已经猜到了。 “沈颂?” 夏初霁一惊。 苏承律对那个沈颂一直就有印象,见夏初霁不愿告诉自己,心里更是不痛快。 “你那个学生我查过,什么都查不到,很不简单。”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近,直到把她逼到衣柜前退无可退,“凡尔赛的老板是江湖帮派的人。我不让你去是怕你惹上麻烦。” 夏初霁的注意力全被他前面的话吸引,没想到他查过沈颂,更没想到凡尔赛跟江湖帮派有关,沈颂是凡尔赛的二把手,所以也是江湖帮派的人? 余光看到一阵光影的变动,她回过神。 是苏承律一只手撑在了她后边的衣柜上,“砰”地一声吓得她身体紧绷了一下。 “跟你说了不要去,你怎么不长记性呢?是不是得挨打才能长记性?”苏承律眉头微微蹙着,一副苦口婆心了半天却一点效果都没有的样子,很生气。 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夏初霁警惕了起来,绷着脸瞪他。 难不成他还真要打她? 苏承律觉得她瘦了一圈后,原来就很小的脸变得更小了,整个人柔弱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她这样绷着脸瞪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可怜兮兮的,叫他心里发痒想欺负。 “可是我又舍不得揍你。”他无可奈何地说,“谁家我喜欢你呢?” 夏初霁脸上又是一红。 那红晕在她白皙的脸上十分明显,使得她在柔弱中又多了一分明艳娇俏,看得苏承律目光一暗,喉结滚动。 他们本就面对面站着,离得很近。 夏初霁感觉到了他眸光和呼吸声的变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问:“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苏承律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声音也变了,“上次是我心软,教训不够深。这次得让你长点记性。还有,夏小姐,你这么传统又保守的人,抱过了不能始乱终弃吧?” 夏初霁被幽暗灼热的目光看得慌乱极了,心像是要跳了出来。 明明他没动手,她的身体却像是被禁锢住了。 “我——”她开口,发现喉咙发紧,声音因为他突然捏住她下巴的手而戛然止住。 “这一次我可不是光吓唬你的。”紧接着,苏承律低头靠近。 这一次,他真的吻上了她的唇。 他怎么真的敢? 唇上的温热让夏初霁身体紧绷,脑中那根弦绷紧,脑中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每一个感官都很清晰。 可随着他在她从唇上辗转了一下,她那种那根弦绷到了极限,随后断了—— 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苏承律看到她青涩可爱的反应,低低笑了笑,这笑声钻入夏初霁耳中,直窜她心上。 即便惊慌失措,她还不忘咬紧牙关。 苏承律也不着急,就在她柔软的唇上流连着,发出羞人的声响。 他的气息一点点侵入她口中。 脑中短暂的空白后,夏初霁终于恢复了清醒,着急地伸手去推他。 苏承律没有勉强,放开了她。肖想了这么久,也算得到了点慰藉。 分卷阅读102 “你!”抬头正好看到他舔唇的动作,夏初霁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骂道,“无耻!” 苏承律回味着唇上残留的香甜像只餍足的狮子,眼中却是意犹未尽。 这一声“无耻”,他当真受得。 “初霁,跟了我吧,我娶你。往后你就是我心尖儿上的人。不,早就是了。” 脸上和唇上发烫的感觉让夏初霁脑中一片混乱,忽略了这一刻心中的悸动。 她羞恼地说:“苏承律,你给我住嘴!出去!” 抱都抱了,亲都亲了,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实在不是他苏大公子的作风。 她的性格他是摸清了。 就在他准备逼一逼她的时候,看到她脸上的红晕褪去,脸色开始发白。 “怎么了?” 这几天一到夜里,夏初霁的腿就开始一阵一阵地疼。 之前她都是自己熬过去的,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大概是因为被他气的,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她变得娇气脆弱了不少,一疼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她哀怨委屈地说:“腿疼,被你气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四次表白 第71章暖被子 声音刚刚落下,夏初霁的身体突然悬空,竟然是苏承律把她横抱了起来。 她惊得一下子忘记了腿疼,质问说:“苏承律!你干什么!”冰冷的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惊慌。 见苏承律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她心中凉了半截,真的怕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走到床边,苏承律俯身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见她一脸泪水的样子,说:“不是被我气得腿疼吗?你先冷静下来。” 他活这么大只听过气得头疼、心口疼的,第一次听说气得腿疼的。 不过,他没有拆穿她,反而很喜欢她这副耍脾气的样子,总比冰冰冷冷对着自己要好。 见他没有别的打算,夏初霁松了口气,不再掉眼泪了。他站在旁边让她很不自在,心里紧张加上腿疼,她的手不自觉地抓紧床单。 苏承律见床单被她揪成了一团,皱了皱眉问:“这么疼?有药吗?” 夏初霁摇了摇头,说:“熬一熬,到白天就好了。” 说完,她又冷着声音补充了一句说:“或许你现在离开,我就不疼了。” 苏承律笑了:“没想到我还能治你的腿疼。” 显然,他没有离开的打算。 要是他不在,夏初霁早就钻进被窝捂着了,可是有个男人在旁边,她不好意思。 这时,她揪着床单的手被苏承律握住。 她惊得缩手。 “手这么凉?”苏承律此时的语气有些严肃,“身体金贵就多穿些,穿这么少能不冷吗?去被子里捂着。” 夏初霁冷淡地拒绝说:“不需要,你快走吧。” 苏承律哪里不知道她的矜持和别扭? 他拇指摩挲了一下下巴,说:“你自己进去还是我帮你?”说着,他弯下腰又要抱她。 夏初霁立即脱了鞋,拉开旁边叠得整齐的被子盖在腿上。 大冷天的,被子也是凉的,冻得她抖了一下。 “不然,我先给你暖暖被子?” 不正经的腔调气得夏初霁发白的脸上充血:“苏承律!” 她今晚叫他名字倒是越叫越顺口了,苏承律只觉得她不管什么语气,都叫得格外好听。 他解开外套,把厚实的军大衣脱了下来。 平城虽属南方,但因为湿气大,冬天的冷是冷进骨子里的。 这么冷的天,没想到他一件军大衣下竟然只有一件衬衫。 夏初霁光看着就觉得冷。 可他似乎一点都不冷,没有抖一下,身体也没有因为寒冷而蜷缩,依旧挺拔。 他把军大衣盖在了被子上,然后朝夏初霁笑了笑说:“等我一下。”随后,他转身。 门被他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寒意蹿进了屋里。 他穿着一件根本不保暖的衬衫走出屋。 夏初霁下意识张了张口想要叫住他,但是他反手就把门掩上了,让她没有说出来的机会。 她本想让他把外套穿上再出去的。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叫。他刚刚轻薄了自己,自己为什么要管他挨不挨冻?就算冻死了也与她无关。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苏承律穿着一件衬衫走进寒风里的样子却不断在她脑中回现。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苏承律回来了,手里拿了个烫壶。 “这是我从隔壁小辰家借的。” 他走到床边的时候,夏初霁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冻得抖了一下。 苏承律把烫壶塞到她手里后,就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注意到他这个动作,夏初霁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似乎他也不是一直那么恶劣。 把烫壶放进被窝里后,被子渐渐暖了起来,她冰凉的脚也终于感觉到热度了。 这个时候,苏承律身上的寒气也差不多散了。 他来到床边坐下。 夏初霁不自在地朝床里侧移了移,垂着头不去看他。“你把外套穿上。” 见她口是心非的样子,苏承律漆黑的眼底浮上笑意,问:“夏小姐这是在关心我吗?” 即使不抬头,夏初霁都可以从他的语气里听出得意。心里一阵气闷,她冷漠地说:“我看着冷。” 苏承律知道她嘴硬,也不为难她,只是说:“我不冷。” 接下来,夏初霁不说话了。一是不知道说什么,二是腿疼得厉害。 她原本坐得笔直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靠在了床头。她的腿疼是骨头里疼,毫无缓解的办法,只能熬着。 看着她努力忍耐的样子,苏承律心疼极了,恨不得替她。 即便疼得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腿上,夏初霁还是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隔了一会儿,她问:“你还不走吗?” 苏承律勾着唇说:“你这样我放心不下,等你睡了我再走。”他低沉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显得很温柔。 夏初霁并不领他的情,说:“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他在这儿坐着让她心神不宁的,心跳也无法平静,她要怎么睡? “你不躺下来吗?你不睡我是不会走的,而且,我不走你也没办法。”说着,苏承律伸手从床头的柜子上拿了本书,像是真准备跟她耗下去。 夏初霁自认是个耐心非常好的人,可不知道今晚怎么了,心中始终有些烦躁,竟然还没有他有耐心。 觉得他低头翻书的样子尤其可恶,她咬了咬唇,脱下外套,背对着他躺了下来,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 苏承律抬起头,一边心疼着她,恨不得替她疼,一边又压抑不住骨子里的恶劣,调侃地问:“ 分卷阅读103 穿这么多睡你不难受吗?” 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可能真在他面前脱衣服?夏初霁咬着唇不与他说话。 他纵容地笑了笑说:“随你。” 有个男人在床边坐着看着自己,这个男人还是刚刚才轻薄了她的苏承律,别说是睡觉了,就连坐着她都觉得不自在。 但是很快,夏初霁就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因为,她睡着了。 听到浅浅的呼吸声,苏承律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看了眼这本书的封皮,挑了挑眉。 《文艺复兴小史》,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看这样的书。 把这样枯燥的书放在床头当睡前书的人也是十分古板无趣了,但是他偏偏喜欢得不行。 他起身把盖在被子上的军大衣往上拽了拽,俯下身体的时候刚好看到夏初霁熟睡的样子。 不愧是大家闺秀,她的睡姿非常好,端端正正的。因为腿疼,她睡梦中眉毛还微微的皱着,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阴影,一缕头发散落在她小巧精致的脸上,发梢停留在唇上。 大晚上的,心上的人儿就这么毫不设防地睡在自己面前,不做点儿什么都对不住苏承律骨子里的劣根性。 他伸手轻轻替她拨开那一缕头发,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她的唇柔软、香甜,他不久前才尝过。 他慢慢靠近,却因为怕把她吵醒,吻最终没有落下。 来日方长,全是他的。 夏初霁这一觉睡得很沉,醒的时候天都亮了。 她茫然了一阵才想起昨晚的情景,没想到自己竟然那么快就睡着了。 床边是空着的,苏承律已经走了。 不过,她被窝里的烫壶还是热的。烫壶里面灌的是热水,到半夜就不热了,可这个烫壶还是热的。 没想到苏承律竟然半夜烧水,替她换了烫壶里的水。 这样一来,他至少是后半夜才走的。 他竟然在她床边守了大半夜。 重活一世,她本对男人已经死心,也没有再结婚的打算,只想让谢熙得到报应,自己把日子过好,可好像出了意外。 想起昨夜的情景,想起他把自己困住、唇在自己唇上辗转,她的脸红了起来。现在大家比以前开放了,亲了、抱了,要是放在旧时,可是要负责的。 她怕是要落在苏承律手里了。 夏初霁眼中晨起时的惺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凝重。 她表情严肃地在床上坐了快一个小时,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只能顺其自然了。 今天是周日。 睡到中午才起床的薛曦跑过来串门,挤眉弄眼地问她跟苏承律的事情。 夏初霁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薛曦满脸不相信:“昨天一直到我睡觉的时候他从没从你屋里出来。你们……” 听出她拖延的语调别有深意,夏初霁终于绷不住脸红了,没好气地说:“你胡思乱想什么!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放在旧时是能立贞节牌坊的。”薛曦叹了口气说,“你大概是我们从梵桥回来的人里,道德的上限了。即使是没出过国、稍微新潮些的人也推崇自由恋爱,只要那一刻是相爱的,什么都可以做。” “那是他们在给滥交找借口。”夏初霁十分看不惯那些打着“爱”的旗号滥交、结婚后还跟别人不清不楚的人。 薛曦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随后又说:“不过那个大公子苏承律真是出乎我的料。他跟传闻里很不一样,而且也不是那么好色,比起谢熙那种道貌岸然的人真是好太多了。” “那是当然。”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夏初霁意识到不妥,又解释说,“我的意思是说,谢熙那样的人太让人厌恶了。” 第72章不请自来 过了冬至后开始数九,一九二九正是最冷的时候,冷到从学校食堂打回来的饭没多久就不冒热气了。 经常去孙老师家里蹭饭也不好,夏初霁和薛曦就决定一起买些菜回来自己做。 出去留过洋的人大多数都比较独立。自己生活都是不成问题的。 新的一周开始,周一她们两个下午的课都很早结束,结束后就结伴去了菜市场。 在校门口的时候,她们刚好遇到了金清曼和她的同学们放学。 “夏老师、薛老师好。” 现在金清曼的名声已经不如以前了,除了跟她很好的几个学生外,大部分已经认清了她的面目。 大家对夏初霁的误会几乎已经消除,但是整个文学专业因为钟教授,对她还是有很大的成见。 钟教授到现在都记得夏初霁在校长办公室顶撞他的样子。据说,他上课的时候,还经常会拿夏初霁当反面例子。 夏初霁看向主动跟她打招呼的文学院的几个男生。 其中为首的那个叫殷培,她有印象,之前在学校里很维护金清曼,后来认清了。听说是秘书长家的小公子。 不过他应该不知道她认识他父亲。 她朝殷培温婉一笑,至于金清曼,只当没看见。 看着夏初霁和薛曦离开,殷培身边一个男生说:“这两个老师穿得真时髦呀。夏老师好漂亮。” 殷培点了点头说:“她们身上穿的是呢子大衣,现在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都喜欢穿。” 贺佳恩听得十分不满,小声跟金清曼抱怨说:“有什么稀奇的。” 金清曼天生素淡的五官与寒冬的萧瑟相得益彰。她身上穿的是普通的棉服,有些臃肿,生生拖累了她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气质。 她眼中闪过不甘和怨恨,表面上却一片平静,说:“我们走吧。” 薛曦坐上黄包车后,还在回忆着刚刚校门口的情景。她不满地说:“金清曼那样一脸谁都欠她钱的愁苦样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捧,真是文人的不幸。” 夏初霁笑着打趣她说:“那是以前,现在平城的文人仰慕的可都是‘来鹤’。” “来鹤”是女人这件事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随后这位文锋犀利又十分神秘的女人成了那些文人和新潮人士新的仰慕对象。 薛曦打了个寒颤说:“别,我恶心那些跟谢熙一样道貌岸然的人!”自从那一次去贤书馆参加过聚会后,她就看透了,再也不去了。 两人坐在黄包车上,一路说说笑笑,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辆黑色的车一直跟着她们。 到了菜市场外,她们正准备过马路进去的时候,那辆黑色的车突然挡在了她们面前。 车门打开,里面坐的是个陌生的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穿着黑色的旧式长衫,下巴上留着一小撮山羊胡,看上去十分高深。 分卷阅读104 “夏小姐,有没有时间聊一聊?”这个陌生男人开口,看似客气,却给人一种十分强势的感觉。 夏初霁没想到这人是来找自己的。 薛曦紧张地抓住她的手臂,满脸警惕。 这人一看就不简单,恐怕自己拒绝不了。 夏初霁答应说:“好。” “他们什么来头都不知道,你不能去!” 夏初霁安抚地拍了拍薛曦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这个陌生男人笑了笑说:“夏小姐好胆量。” “夏初霁!”薛曦眼睁睁开着夏初霁上了车,车子开走,着急得原地乱走。 突然,她想起了一个人。 她叫来黄包车,坐上去后着急地说:“去苏公馆!” 这边,夏初霁上车后,旁边的陌生男人没有说话。她一路都在看着车窗外,最后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座小洋楼外,旁边门牌上写着三个字“冯公馆”。 三层的小洋楼外带着一个非常大的花园,看着十分气派,能住在这里的人一定非同一般。 “夏小姐很警觉。” 听到声音,夏初霁转过身问:“你是谁?” 陌生男人高深一笑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下车吧。” 把她带到这里,应该不像是要对她不利,夏初霁下车,跟着他走近冯公馆。 冯公馆里面更加气派,佣人很多,却处处透着一种森然的秩序。 “请坐。” 夏初霁坐下后,立即有人送上了茶点。 那个男人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说:“你可以猜猜我是谁。” 夏初霁暗自皱了皱眉。 她到现在还没弄清楚这个人请她来的用意。难道就是来跟她玩猜谜游戏的吗? “你是官员?”她猜测说。 他高深地笑了笑,没有回答。 夏初霁知道他应该不是官员。这人如果是官员定不是普通的官员,可平城手握大权的官员,像是秘书长、镇守使、政务处处长等她都见过,没有他这号人。 “商人?” 这个男人依旧没有回答。 从上一个试探里,夏初霁已经找到了他脸上表情的基准线。从他下巴上的胡子轻微抖动了一下可以看出,依旧不是。 不仅如此,她还看出,他很自傲。胡子抖动是因为他扯了一下嘴角,这代表着得意。或许他心中正在轻视她。 “不是官员也不是商人,那……难道是江湖帮派的人?”夏初霁坐在他对面,正好能看清他的表情。他眼眶附近的肌肉紧缩了一下。 这个男人摇头。 夏初霁笃定地说:“看来是了。” 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冯公馆内很暖,夏初霁此时却陡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她抿了抿唇,问:“不知怎么称呼?” “大家都给我面子,叫我一声冯四爷。” “冯四爷。”夏初霁挺直了一下脊背说,“我只是个弱质女流,与江湖帮派毫无瓜葛。冯四爷抓我,可是因为沈颂?” 冯四爷笑了笑,慢悠悠地说:“这个‘抓’字用得好。夏小姐很聪明,我抓你确实是因为沈颂。沈颂这个后辈来平城没多久,却让我手底下的人吃了不少亏。” 竟然是沈颂的对头。 见四周都有佣人,根本没有走的机会,夏初霁攥着衣袖垂了垂眼睛,声音沉静地问:“不知冯四爷想要如何?” “如何?自然是想要你的命,给沈颂一个警告了。”说着,他掏出一把枪放在了他们之间的茶几上。 枪碰上红木茶几发出“哐当”的声响,让夏初霁的心跟着一跳,脸上发白。 此时,冯四爷话锋一转:“不过,随意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也不好。我给夏小姐一个机会,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来。这把转轮手/枪一共六个弹巢,只有一个弹巢里填了子弹,夏小姐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天意了。” 说着,他看向正好从旁边走过的小弟,说:“阿岩,你过来跟夏小姐玩。” 被点到名的阿岩僵硬了一下,才慢慢走过来。 夏初霁可以看到他的腿在发抖。 而冯四爷,说完已经靠在了沙发上,还从佣人手里端过茶,像是准备欣赏一台好戏。 传闻江湖帮派的人心狠手辣、刀口上舔血、不把人命当命,果然如此。 这里是冯公馆,到处都是冯四爷的人,想逃出去是不可能了。 “怎么还不开始?阿岩,你先。”冯四爷慢悠悠地开口。 阿岩吞了吞口水,缓缓把手伸向那把转轮手/枪。 弹巢里有一颗子弹,夏初霁和阿岩中必然有一个人会死。 整个冯公馆突然变得极其安静。 夏初霁甚至听到了阿岩波动转轮时,枪里发出的“咔哒”的声音。这声音竟然跟西洋钟秒针转动的声音有些像,仿佛死亡倒计时。 她看着阿岩动作僵硬地把枪举起,对着太阳穴。 当他扣下扳机的时候,她紧张得不敢呼吸。 枪声没有应声而出,只有一个短促的“啪嗒”声。 “夏小姐,该你了。”冯四爷提醒说。 平日里别说是拿枪了,就算是看着枪,夏初霁都觉得害怕。这把转轮枪跟苏承律那把很像,都很有年代感。 “夏小姐?”冯四爷又掏出一把自动手/枪说,“夏小姐要是不愿意这么玩,我这里还有一把,直接对着脑门就行了。” 夏初霁硬着头皮拿起左轮手/枪,学着阿岩的样子拨动转轮,随后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她咬了咬牙,扣下扳机。 空的。 她松了口气放下枪,大口地喘了起来,背上冒出薄汗。 又到了阿岩。 这一枪又是空的。 夏初霁此时的脸色比纸还要白。她站起来,拿起枪,呼出一口气,扣动扳机。 “空的。”她的声音有些颤。 终于只剩最后两枪了。 冯四爷笑了:“有意思了,你们两个运气都很好。阿岩,到你了,可要争口气。” 阿岩这一枪决定谁生谁死。 阿岩的手抖得厉害,连嘴唇都是青的。他把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时候,枪口因为他抖动的手拨动着他的头发。 豆大的汗珠滚下。 冯四爷呵斥说:“还不动手!” 他吓得整个人颤了一下,随后眼睛一闭,眉头紧皱。 “空的,我是空的。”他瘫坐在了地上,目光因为捡了条命回来而涣散。 最后一枪,轮到夏初霁了。 夏初霁白着脸,神情却很平静。她在大家的注视下,拿起枪。 这种平静大概是面临死亡的平静。 突然,外面有人走了进来,说:“四爷,有人来了。” 冯四爷问:“谁?” “苏承律。” 分卷阅读105 冯四爷的眼中闪过意外,看了夏初霁一眼。 “抱歉冯四爷,我不请自来了。”苏承律的声音响起,同时伴随的还有他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厚重、强势、来势汹汹。 第73章心动 苏承律一走进来就看到夏初霁身体笔直地站在那里,看着沉静温婉,手里却拿着一把枪。 他皱了皱眉,意识到有事发生,还好自己来得及时。 “冯四爷,听说你把我的人请来做客了。”这不着调中夹带着不满的语气像是来抢女人的公子哥。 冯四爷站起身,温温地笑了笑说:“我只是请夏小姐来做客,却没想到夏小姐竟然跟大公子关系匪浅,得罪了。” “冯四爷。”夏初霁柔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寒暄。 仔细分辨,她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轻颤。 冯四爷看向夏初霁。 “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差最后一枪。等我这一枪打出来了,再说别的也不迟。” 刚刚松了口气、还坐在地上的阿岩惊恐地看着夏初霁,觉得她疯了。 刚来的苏承律并不清楚夏初霁口中所说的“游戏”是什么,只见她举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六个弹巢,一颗子弹,这是最后一枪。”夏初霁说完,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这一刻,苏承律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跟着停了,脱口而出说:“不要——” 扳机扣下,不闻枪响。 冯公馆内安静了一瞬。 随即,冯四爷鼓起了掌,欣赏地说:“连我身边的阿岩都以为我玩的是真的,夏小姐是怎么发现枪里没子弹的?” 夏初霁把枪放回了茶几上,心里松了口气。 即便知道枪里应该一颗子弹都没有,扣下扳机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有些害怕,这是她第一次打枪。 “从冯四爷的神情中看出来的。”夏初霁目光平静地看着冯四爷。 之前他说想要她的命给沈颂一个警告的时候,虽然让她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但是他的脸上并没有攻击倾向,面露冷酷的一瞬,表情也不太对称,当时她就有所怀疑了,却不知道他是哪里说谎。 后来,她跟阿岩开始玩所谓的游戏。 阿岩惊恐的样子绝对不是装的,打消了她心中的怀疑,甚至一度认为自己会命丧于此,心中飞快地想办法,毕竟她的运势一直不太好。 可是,冯四爷脸上的表情再次让她产生了怀疑。每当她或者阿岩扣下扳机发现没有子弹,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微微弯着的唇弧度总会扩大。 一般来说,如果是真的喜欢看这种刺景,她气得心中窝火,冷着脸讽刺说:“冯四爷了解的方式还真特别。” “希望夏小姐多多包涵。” 夏初霁气得说不出话。 “好了。冯四爷既然了解完了,那我就把人带走了。今天贸然登门,礼数不周,希望多多包涵。”苏承律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走到夏初霁身旁。 话音落下后,他抓住了她的手,发现她手心都是汗,一片冰凉。 他皱了皱眉,握紧了她。 夏初霁下意识挣脱,却没挣脱开。她抬头,目光撞入他漆黑的眼睛里。 或许是因为他掌心的温度太暖,让她感觉到了一阵安稳,她手上的力道慢慢消散了,任他握着。 冯四爷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来回,最后落在交握的手上,嘴上说:“礼数不周?我可听说大公子带来的人足够把我这冯公馆给包围了。” 苏承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说:“你来我往而已,告辞。” 从小洋楼里出来,一阵凉风吹得夏初霁抖了抖。 “冷?”苏承律问。 她摇了摇头,生怕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军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这样的话,她以后还怎么说得清楚跟他的关系? “还嘴硬。”苏承律没好气地把她往自己身边扯了扯,高大的身体刚好替她挡下侧面吹来的风。 从台阶上走下,夏初霁看见沈颂从冯公馆外进来,行色匆匆。 沈颂看到她的时候,停下脚步。 见他紧绷的肩膀舒展开,猜测他是为自己而来的,夏初霁想要挣脱苏承律的手上前跟他说话,苏承律却像没有察觉一样,不肯松手。 “我跟他说几句话。”夏初霁说。 苏承律挑了挑眉,最终松开了她。 无端被沈颂牵连体验了一把江湖上的规矩,夏初霁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同时又满腹疑问。她走到沈颂面前,严肃地说:“你跟我来。” 沈颂跟着她走到花坛边,问:“冯四爷跟你说了什么?” 数九寒冬,花坛里的花全都枯了。 夏初霁语气僵硬地说:“你自己去问他。” 大概是因为理亏,沈颂眼中的阴郁少了很多,解释说:“你没事就好,冯四爷没有恶意。” “他到底是什么人?跟你什么关系?”夏初霁问。 “凡尔赛的老板,青坊的大哥。” 夏初霁听得眼皮直跳。原来冯四爷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坊的大哥。南北江湖上所有事人都归青坊管。 “你就选择跟着这样的人?身上随便一掏就是两把枪。他们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说不定哪天就会遇上不测。” “我本来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沈颂突然消极地笑了一下,眼底竟然比天还阴沉,“这是我的选择,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没事就好,以后冯四爷不会找你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抹浅浅的柔和。 这一抹柔和真的特别浅,但可能是他平时太冷漠阴沉了,极浅的柔和出现得有些突兀,一下子就被夏初霁看到了。 她心中一软,问:“一直追杀你的人到底是谁?” 温柔的声音和关切的语气问到了沈颂藏在心底的秘密。他几乎是应激似的脸上闪过冷意,随后不耐烦地说:“胆子小就不要多管闲事了。你 分卷阅读106 是太闲了吗?快走吧。” 夏初霁一噎:“你好自为之。” 他们谈话的时候,苏承律已经从小洋楼的台阶上走到冯公馆的门口了。 冯公馆的黑色铁门是洛可可的样式,透着华丽和贵气。 夏初霁朝门口走去的时候,沈颂的目光落在她身后,十分复杂。 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的目光从夏初霁身上移开,看过去。 苏承律倚在停在冯公馆正门口的车上,眯着眼睛,眼睛里映着天光,透着危险的气息。 两个男人视线相触,展开的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直到他们中间那个连走路姿势都十分端庄的女人,从一头走到另一头,较量才停止。 沈颂转身往里走,苏承律收回目光,眼中浮现懒散的笑意。 走出冯公馆的铁门,夏初霁吓了一跳,没想到苏承律竟然带着这么多人来。怪不得冯四爷说他带来的人能把冯公馆给围了。 苏承律正要说话,夏初霁的手突然搭在了他的手臂上。 军外套的颜色衬得她的手白嫩嫩的。 “怎么了?”苏承律问。 夏初霁不说话。在冯公馆的时候,她吓得不轻,腿上本来就有些发软,出来又被风一吹,腿上就更软了,刚刚跟沈颂说话的时候是强撑着的。 她不说,苏承律也看出来了。 他嘲笑了她一声,语气十分恶劣地说:“你刚刚不是还挺能的吗?去京城的火车上跟我说害怕枪,一转眼拿着枪就往自己脑袋上怼,男人都没你厉害。” 他有多生气就说明他那一瞬间有多害怕。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苏大公子竟然有点不敢去想那时候的画面。 夏初霁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腿都吓软了,要我抱吗?” 苏承律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想到他的部下很有可能都听见了,夏初霁耳朵都红了,冷着声音说:“不用!” 恼羞成怒。 苏承律的心情好了起来,笑着替她开车门。 俯下身伸手护着她的头的时候,他忽然说:“夏初霁,我算是发现了。” 夏初霁的动作顿了顿,坐进去后抬头问:“你发现什么了?”她的眉头还因为他刚刚轻佻的话皱着。 “发现你就是我的命。” 抬着头的夏初霁脸上一下子更红了,睫毛轻颤。 苏承律一只手搭在车门上,高大的身体把车外的光几乎堵了个严实。逆着光,他五官的线条更加立体凌厉。 她整个人落在他的阴影里,身体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仰头与他对视着,耳边是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她的反应出乎苏承律的意料。 他本以为她会跟以前一样,羞恼地移开眼睛,绷着脸只当没听见。 她不知道,她仰着头、红着脸、下巴抬得高高的、睫毛轻颤的样子很像是在邀宠,邀请他疼疼她、亲亲她。 作者有话要说: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第74章心肝儿 夏初霁最先回过神来移开了眼睛。 她虽然因为他那句话失神,但也只是片刻的。 苏承律笑了笑,也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为难她,替她关上车门后从另一边上车了。 车子缓缓驶离冯公馆,夏初霁的心跳却无法平息。 从他刚刚眼中得意的笑可以发现,他看出她心中所想了,什么都看出来了。 突然,苏承律的声音响起:“我去找夏次长提亲怎么样?” 一瞬间,夏初霁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诧异地看向他说:“你疯了?” 怎么突然就要提亲了? 苏承律让司机在路边停车,然后把司机和副官都赶了下去。 等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后,他把身体侧过来面朝她,一只手搭在她车座靠背上,语气十分强势:“夏初霁,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想想,你真对我没意思吗?” 夏初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红着脸努力往车门边靠,想离他远一点。 她躲开一点,苏承律就靠近一些:“既然对我有意思,而且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你这么传统,难道以后还打算跟别的男人吗?” 夏初霁被问住了。她惊讶地发现苏承律对她的了解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他所说的,是她有些不敢直面的内心。在冯公馆被逼开始玩“游戏”的时候,她曾想过自救的办法,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苏承律。 确实,她落在他手里了,以后不可能再跟别的男人了。 “还是你觉得现在提亲太快了,想晚一些?”不知什么时候,夏初霁整个后背都贴在了车门上,苏承律跟她离得很近,身体前倾,几乎完全把她笼罩。 被逼得太紧,夏初霁脑中难得一团乱麻,只能清楚地捕捉到“提亲太快了”。她点了点头。 随即,苏承律笑了。 他又靠近了一些,唇贴在她耳边,征询她的意见说:“那我晚点再去?” 低低的气音直往夏初霁的耳朵里蹿,让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耳朵红透了。 “厚脸皮”和“顺杆儿爬”这两个特质是纨绔子弟必备的。苏大公子作为其中的翘楚,更是精通。他继续用那让夏初霁觉得有爪子挠在心上的气音说:“知道你矜持,你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说完,他没忍住,趁她不注意,在她那红得滴血的耳朵上亲了亲。 等夏初霁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轻薄了的时候,苏承律已经打开车门换到前面的驾驶座了。 他们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触。 苏承律笑得春风得意,故意逗她似的说:“我送你回去,心肝儿。” 他的轻佻和不正经一次次地在挑战夏初霁的承受力。这种事情上,他段数太高了,她根本招架之力,毫无还手的办法。 她此刻羞恼得说不出话,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也不想见人了。 车开到校舍外,苏承律下车替她打开车门,说:“我还有事,就不送你进去了。” 夏初霁被他一声“心肝儿”震得脑子里到现在还在“嗡嗡”地响,根本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风很大。 她身体金贵,苏承律不舍得她在风里站着,说:“快回去吧。现在时兴自由恋爱,我们也算是过了明面儿的男女朋友了吧,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生怕他再乱喊,夏初霁打断他说:“我进去了。” 她有些恍惚地走回校舍,心中一团乱,没有反应过来,就跟苏承律确定了恋爱的关系。 一直开着门等她回来的薛曦松了口气:“你终于安全回来了,可把我吓死了。带你走的人是谁?” 发现夏初霁的脸红得不正常,又想起苏承律去英雄救美了,她怀疑地问 分卷阅读107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我没事,先回去休息了。”夏初霁逃一样地关上了门。 另一边,冯公馆内,沈颂跟冯四爷进行了一番长谈。 “四爷,您不该这么做。”沈颂微微皱眉,眼中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冯四爷一副长辈的样子,说:“我是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配不配得上你。这个夏小姐我认了,很厉害,怪不得任斐然会折在她手上。” 沈颂语气坚定地说:“我不喜欢她。” “是吗?”冯四爷笑了笑,“那你为什么这么急匆匆地过来?” 见沈颂不说话,他继续说:“喜欢的就要去争取。有传闻说她跟苏承律关系不一般,今天一看确实如此。苏承律可是对她很上心的,你别错失了机会,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颂的肩膀垂了下来,像是承认了:“我跟她不可能的。” 他说得平静,眼底却一片晦涩。 晦涩之下是无尽的深渊和无人能够探知的秘密。 从让他当凡尔赛二把手就可以看出,冯四爷很欣赏这个后辈。他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顾忌,也不知道你的来历和藏着的秘密,不逼你,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在江湖上经历过腥风血雨、浮沉了半辈子的冯四爷这句带着感慨的话如同预言一样。 夏初霁回去后坐了很久。 实际上,她在苏承律的逼迫下认清了事实,只是内心慌乱。她虽然结过婚、离过婚,但是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跟男人有过太多接触、没谈过恋爱。 她骨子里是个很传统的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招架。 苏承律那句“过几天我再来看你”如同一颗定时炸弹悬在她头上,让她坐立难安。 等了几天,周四晚上,他果然来了。 一开始,听到敲门声,夏初霁还以为是薛曦,一开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愣,脸不受控制地就红了起来。 趁她有些发愣的时候,苏承律走了进来。 “这几天晚上腿还疼吗?” “好点了。”夏初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门关上了。 她近段时间很注意保暖,腿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疼了。 她心中慌乱,苏承律进来后倒是很规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校舍太简陋,冬天的时候又冷,你的腿不能受冻,住这里不好。” 正给他倒茶的夏初霁问:“不住校舍我住哪?” “你不是有栋没卖出的小洋楼吗?”说完,苏承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书架上。 不过,夏初霁还是起了疑心:“你怎么知道小洋楼没卖出去?” “平城是我的地界儿,我想知道什么不行?” 这道理解释得通,但是夏初霁还是觉得他的反应不太对劲。把茶杯放下后,她走到苏承律的面前。 看向书架的视线被挡住,苏承律只好抬头看她。 “我的小洋楼卖不出去,是不是因为你从中干涉?”看他的反应,她知道是了。 怪不得,明明在那么繁华的地段、价格也不高,小洋楼就是卖不出去。 原来是因为他! “为什么?”夏初霁生气地问。 为什么? 苏承律挑眉回忆了一下。 那时候夏初霁还在留城,在宁河夜校教书,十分稳定,根本没有来平城的打算。但那时候他已经看上她了,当然要为以后做准备。 为了她以后来平城能有个住处稳定下来,那小洋楼当然是不能卖的。 不过千算万算,他忘记了还有校舍。 “因为校舍太简陋不适合你住,而且人来人往的,我经常来不方便。” 夏初霁的脸一下子又红了。 谁让他经常来了? 这时,苏承律转移了话题,说:“你先坐下,我今天来找你,还有一件正事。” 正事? 夏初霁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苏承律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一张椅子硬是被他坐出了沙发的感觉。在她怀疑的目光中,他开口说,“我爹和郭继孝都各自在对方身边安插了眼线。”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夏初霁收敛起情绪,认真听着。 “今天早上我接到老头子的电话,说是得到消息,你的父亲夏次长近段时间跟郭继孝来往密切,似乎是要——投诚。” 夏初霁脸色一变。 上辈子她父亲确实去了北方,她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 作为一个南方的官员,跟郭继孝来往密切,这几乎就是叛变! 这可是大罪! “我今晚来找你,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即使老头子要追究,我也会保你的父亲。”说到这里,苏承律顿了顿,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夏初霁眼睛一亮,像一只即将掉入陷阱却毫无防备的动物。 苏承律勾了勾唇,脸上的严肃瞬间被漫不经心所取代,说:“还记得上回在这儿,我亲了你吗?” 夏初霁猝不及防,脸上红了个通透。 他的言外之意是——要亲她。 他果然正经不了多久。 “初霁,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去留城提亲。”苏承律站了起来,影子瞬间被拉长落到她身上,“亲都亲过了,再亲一次也没什么,对不对?” 他一边低声蛊惑着她,一边朝她走近。 第75章催婚 走到她面前后,苏承律俯下身贴近,手按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把她整个人圈了起来。 夏初霁紧张地看着他,手攥着椅子边缘。眼看着他越靠越近,脸上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她僵直了身体,没有逃脱。 他说得都对。 “况且,你也要给我尝点甜头是不是?心肝儿?”自从尝过了你的小嘴儿后,我就一直惦记着,晚上有时候想起来,身上某处都想得发疼。 怕把她吓跑了,后面这些荤话苏承律忍着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 他这一声用气音喊的“心肝儿”十分温柔,喊得夏初霁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她知道即使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也会保她的父亲。他表面上是在要挟,实际上是在看她的意愿。 明明只要她开口拒绝,他就不会勉强她,可是她鬼使神差地没有开口。 或许是她被他的话说服了,又或许因为她心底其实是不排斥的。 不知道苏承律是不是故意的,在他们呼吸相触后,靠近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一点点地靠近十分折磨人,夏初霁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得后背绷直,呼吸起伏越来越大。 分卷阅读108 眼前越来越暗,唇上被他的气息拂过,痒痒的,他的鼻尖轻轻蹭过她的,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在他的唇即将印上来的时候,她前所未有的紧张,颤栗不已。她还是没忍住,偏过了头,躲开了他的唇。 一个吻落空,苏承律也没有生气,而是十分耐心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回来,面朝她,随后松开了手。 他不用手控制着她的下巴,就是想让她自己接受。 “别怕,心肝儿。”轻声的安慰化作亲昵的呢喃。 这一次,在他的唇印上来的时候,夏初霁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椅子,忍住了逃开的冲动。 苏承律的唇吻了上来。唇上温热的感觉让夏初霁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她承受着他温柔的辗转,慢慢闭上了眼睛,睫毛轻颤。 突然,她猛然睁开眼。 她只当他说要亲她是像上一次一样,谁知他竟然伸了舌头。 他怎么能这样! 她想逃之夭夭,都到这个份上了,苏承律怎么可能会给她机会? 他伸手固定住了她的下巴,把她的下巴太高迎合自己,拇指指腹在她下巴细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强势地叩开了她的牙关,在她口中搅动着。 夏初霁只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耳边只有他呼吸的声音还有“啧啧”的声音。 在她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的时候,苏承律终于放开了她,意犹未尽地在她唇上亲了亲,提醒说:“喘口气儿。”他的声音低沉得让人心惊。 夏初霁脑中一片混沌,本能地喘着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一些了,没想到眼前又是一暗,他又亲了上来。 夏初霁坐在椅上,苏承律是弯下腰亲她的。他身材高大,长时间弯着有些吃力。 有了刚刚那一次,这一次夏初霁清醒了不少,悄悄往下缩,想躲他。 苏承律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另一只手空着的手悄无声息地滑到她后腰,突然用力一揽。 夏初霁心中一惊,下意识挺直了腰,形成一个反弓的弧度。 直到再次喘不过来气,苏承律松开了她,她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害怕他再来一回。 “你骗我!无耻!”她眼眶湿湿的,声音是颤的,又娇又软,脸上的红晕放大了她五官的明艳,如同绽放的牡丹。 苏承律眼底一暗,某处隐隐有抬头敬礼的迹象。 他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把军装外套敞开,又扯了扯里面衬衫的领口。 不羁又带着侵略意味的动作看得夏初霁心头一跳。 “我怎么骗你了?心肝儿,是不是上次亲你让你对接吻产生了什么误解?今天这样亲才对。”说着,他舔了舔发红的唇。 他们的唇上都是一片晶亮,尤其是夏初霁的唇,比平日里都要红艳,是充血的红。 夏初霁气得倒吸了一口气问:“你可以回去了。” 她虽然努力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可是那娇软的语气听着一点也不冰冷,倒像是做着最亲密的事情的时候的欲拒还迎。 这副样子在苏承律眼中,简直就是在招他。 确实不能再留下了。 他站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对了,之前的正事还没说完。我爹在郭继孝身边的人还传来消息说,郭继孝前段日子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说喻老死后,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曾给你父亲夏显秘密送过一些藏书还有别的东西。郭继孝怀疑这其中藏有他杀害喻老的证据。” 夏初霁不知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凭借这件事,她可以大胆地猜测,上辈子他父亲会死在北方,真的跟郭继孝脱不了干系,或许正是郭继孝动的手。 据她所知,并没有人替喻老送过东西来。 到底是谁给郭继孝透露的这个消息? 见夏初霁垂着眼睛,长时间沉默不语,苏承律问:“怎么了?” 夏初霁回过神来,掩去眼底的复杂,抬头说:“根本没有人送东西到我家。我父亲是被设计的。”郭继孝因为这个消息主动接触她父亲,她父亲又一直很欣赏郭继孝,所以两人一拍即合。 苏承律点了点头说:“你应该回去敲打敲打你父亲。身为南方的官员,跟北方交往过密不太好,而且她女儿都已经跟我了,作为岳父,他怎么还能向郭继孝投诚?” 他后半句的不正经来得猝不及防。 夏初霁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说:“闭嘴!” 她脸上的红晕、唇上像涂了口红一样红色都是他的杰作。这一眼看过来更是很有风情,眼尾的一弯弧度像是能勾人一样。 苏承律看得喉结滚动,声音低哑地提醒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不是什么规矩的人,也不是君子。心肝儿,你再这样我就不走了。” 夏初霁吓得立即收回目光不敢看他。 苏承律笑了笑说:“我走了。” 送走他后,夏初霁终于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刚刚那些羞人的情景她根本不敢去回想。 周末,夏初霁为了夏显的事情回了趟留城,打算好好探探她父亲的口风,劝劝他。 她到夏家的时候,夏显刚好不在,她先去拜见了老太太。 “去平城那么久,你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早就忘了还有个家了。”老太太慢悠悠地说。 夏初霁知道老太太这么说,绝对不是想她,而是不满她一个女人成天在外面。她只当听不懂,温婉地笑了笑说:“劳烦祖母惦记了,我也一直记挂着祖母呢。祖母身体如何?”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顿了顿又说:“你这次回来正好。你跟那谢熙离婚有五年了,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再找一门亲事了。”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 解决了任斐然和夏初晴,这婚事还是没躲掉。 见她不说话,老太太问:“你是不是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你一个女人,哪能不结婚一直在外面?我们整个夏家都会被你连累,被人说闲话的。” “怎么会呢?”夏初霁笑了笑说,“都听祖母的安排。” 她安排她的,结不结是她自己的事,反正她在平城。 老太太终于满意了一些。 她们祖孙两人本就没什么话,夏初霁见差不多了,说:“估摸着父亲就要回来了,祖母,我先告退了。” 从老太太的住处出来后,她在后院里遇到了许久不见的周锦。 夏初霁不在的日子里,周锦过得很舒服。 听说她突然回来了,她是来打探消息的。 几个月没见,她发现夏初霁变得更漂亮了,人还是原来的人,身上穿的还是在家时的旧式袄裙,整个人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明丽和新潮,像是骨子里变了。 看来她在平城过得很好。 怎么能让她过得这么得意呢?周锦想起 分卷阅读109 自己前几天跟老太太提了她的婚事,忽然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很正确。 “姨娘,初晴找到了吗?”夏初霁突然问,像是在关心。 原先还暗自得意的周锦脸色一变,眼中浮上恨意。 她的初晴到现在都没消息,很可能是遭遇了不测。 “夏初霁,我不会让你好过的。”她的手攥成了拳头。 夏初霁脸上的温柔不变,善意地提醒说:“我给姨娘一个忠告,有这个时间,还是先管好夏至温吧,毕竟你就他一个依靠了。他要是出了事——” 她想起自己离开留城时遭遇的事情,这笔账到现在还没算。 “夏初霁!你这个贱人!” “姨娘,这么粗俗的词还是不要说了,小心被我父亲听见。他最不喜欢这些了。” 夏显听说夏初霁回来了,有些意外。 他把她叫去了书房里。 “你回来得正好。你祖母前几天还跟我说起你的婚事。你一个姑娘家,总不能一辈子不找人家。”夏显似乎是害怕她担心,又补充说,“不过你放心,一定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的。” 夏初霁没想到自己这次回家,面对的竟然是催婚。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承律:催婚好啊,我去提亲! 夏初霁:我怕我父亲看见你气晕过去。 ---- 今天晚上有事,所以提前更新啦~ 第76章听之任之 夏初霁只管点头把这件事应付了过去,随后转移话题说:“父亲,我听说……你最近与北方的来往很多。” 夏显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说:“你听谁说的?” “刚刚碰见姨娘,听她无意中说起的。”夏初霁娴静的样子看起来十分诚实。 夏显没想到周锦发现了,还口无遮拦地说了出来,心中十分不满,连眉毛都皱了起来。他语气严肃地说:“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我自有打算。” “父亲。”夏初霁担忧地说,“您身为一个南方的官员,与郭继孝来往密切,要是传到……大公子或者苏大人耳朵里,就不是小事了。” 夏显冷哼了一声说:“只是普通地交流诗文学术,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人说。” 正当夏初霁心中感叹他这是读书人的想法的时候,他又补充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南方的事,要是苏关华父子小题大做,那也太小气了些。苏关华父子的行为秉性实在为人不齿,南方在他们的治理下只会越来越乱。” 夏初霁始终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他的神色,试探地问:“父亲真的有投靠郭继孝的打算?” 夏显本想否认,可是对上她温柔明亮的眼睛,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要是苏关华父子真的这么不能容人,我又何必在南方!”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夏初霁的心沉了沉。 她父亲的性格她很了解,带着典型旧式读书人的清高、顽固、固执己见。他要是决定要投靠郭继孝,那么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即使如此,她还是想试着劝一劝。“其实,南方三城这几年在大公子的治理下安定繁荣。” “安定繁荣?有多少读书人被苏承律送进了监狱?他跟他父亲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夏显越说越生气,简直要拍案而起。 听他着说苏承律,夏初霁一阵心虚,同时心底还有些不忿。 她居然在替苏承律不忿。 从前,她对他的印象也十分不好,觉得他轻佻、肆意妄为、不学无术,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要不是他是苏关华的长子,南方三城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掌管。可是相处下来,她发现他对南方三城的事务尽心尽力,每日都很忙碌。他能在车子失控时想也不想地救下在路上的孩子,也能在平宁山发生滑坡的时候亲自带队,冒雨上山救人,甚至还为了救部下自己受伤。 她的父亲跟她以前一样,一叶障目,对苏承律的偏见很大。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自己心中有数。这些事情不是你该操心的,早点去休息吧。”夏显挥了挥手说。 夏初霁只好离开。 走出夏显的书房,她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喻老是病死的。郭继孝这些年信佛、吃素、做慈善,十分受人爱戴,在没有证据的时候,说他害死喻老不会有人相信,反而会给他借机生事的机会,所以苏关华和苏承律这么些年都没有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且不说喻老的死事关重大,目前不能外传,就算告诉了她父亲,她父亲也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怀疑喻老是苏关华害死的。 要想不让她父亲去北方,除非拿绳子把他捆了。 这样劝是行不通的,还得另想办法。 这一晚,夏初霁心事重重,没有睡好。 第二天早上,夏初云听说她回来了,特意来看她。 几个月不见,夏初云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没有以前那么别扭了。 “你最近读书怎么样?”作为比她大很多的堂姐,夏初霁问起她的学业也是正常的。 作为学生,夏初云最怕被人问起学业也是正常的。 她敷衍地说了句“还行吧”,随后转移话题说起了夏初霁不在的这几个月里留城发生的事情。 都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唯一让夏初霁提起些兴趣的是关于夏至温的事。 夏初云告诉她,她离开去平城后没多久,夏至温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近一个月,她父亲联系警察厅的人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是谁干的。 她还告诉她说,夏至温现在跟黄启的关系很好。一个月前,她还在街上看到夏至温跟之前那个舞女走在一起。 中午的时候,夏初霁带夏初云去万柏和包海他们原先打工的西餐厅吃饭,想顺便见见他们。 刚好今天万柏和包海都在。 “夏老师!你居然回来了!我们都很想你。”万柏很激动,“刚好颂哥也回来了。今晚上完课我们叫上些同学一起聚聚?” 夏初霁没想到这么巧,沈颂也来了留城。 想起确实很久没见那些学生了,她点头说:“好。” 大家本来想约在离宁河夜校不远的馄饨摊上,但是这几天实在太冷了,后来决定去馆子里。 在等学生们下课的时候,夏初霁还去看了看张校长和刘老师。 晚上下课后,原来班级里大部分学生都来了,很热闹。 发现大家现在都过得很好,夏初霁很欣慰。 沈颂姗姗来迟。 “颂哥,这儿!我给你留了位置!”万柏指了指夏初霁身旁的位置。 刚刚谁要坐这儿,他都没让。听说位置是留给沈颂的,大家也都没争。 当初沈颂在宁河夜校的 分卷阅读110 时候虽然话不多,但是人狠又厉害,可以说是夜校的校霸了。 夏初霁觉得今晚的沈颂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双阴郁的眼睛里隐隐含着复杂。 大家吃完准备散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有几个喝了点酒,夏初霁很不放心,一个个反复关照路上小心。 万柏喝得也不少。他拍着沈颂的肩膀说:“颂哥,就麻烦你送夏老师回去了。” “知道了。”沈颂的声音很清冷,“包海,你把万柏送回去。” 夏初霁和沈颂是最后离开的。 从宁河夜校回夏家这条路,他们两个不是第一次一起走了。夏初霁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样子,但是沈颂已经不是那时候的学生了。 “你这次回来干什么?”沈颂突然问。 夏初霁看了他一眼。 关心这些事,不是他的风格。 像是看出了夏初霁的疑惑,沈颂有些不自然地解释说:“我看你愁眉苦脸的。” 被她这么看着,他的脸耳朵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好在夜色很深。 “有吗?”夏初霁笑了笑说,“我就是回来看看我父亲。” 沈颂继续说:“我听说你跟你的父亲关系不怎么好。” 夏初霁觉得他今晚话有些多,很奇怪。平时他可是很少说话的,她多说几句还要嫌她啰嗦。 “还行吧。我父亲是那种旧式的大家长,跟子女不怎么亲近,以前也很少过问后宅的事情。”她探究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随便问问。”沈颂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刨根问底的?” 夏初霁不再说话,心中若有所思。 通常来说,人的表情是先于言语的。沈颂这次嫌她烦却是先说出来,再皱眉,说明这是他装出来的。 或者说,他是在用不耐烦掩饰他的有所隐瞒。 他到底隐瞒了什么? 见夏初霁沉默着不说话了,沈颂以为是自己刚刚的语气太生硬,于是有些别扭地挽救了一句,问:“你明天下午回平城吗?” 夏初霁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后天早上她是要上课的。 “正好我明天下午也回平城,我们可以一起走。” 第二天下午,夏初霁拜别了老太太和夏显。 老太太叮嘱说:“你一个女人在外地,要安分规矩一些,省得让人说闲话,败坏了名声。” 夏初霁眼观鼻鼻观心,看着乖巧得不能再乖巧了。 老太太又说:“你的亲事我会替你看着。你父亲说要问过你的意见,所以到时候有合适的,会给你打电话。” 夏初霁敷衍地点头。 成为凡尔赛的二把手后,沈颂也有了自己的车和司机。 他们回到平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色还带着点亮。 沈颂把她送到了校舍外,在她下车之前,突然叮嘱说:“最近外面比较乱,你和你的家人都小心一些,不要外出。” 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叮嘱有些莫名其妙,夏初霁回头看向他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颂皱起眉,催她:“你下不下车?” “……” 下车看着沈颂的车驶离后,夏初霁一边往校舍走,一边回忆着沈颂的叮嘱若有所思,突然听到了一阵汽车喇叭上。 她抬头循声望去,只见离她不远处的路边停了辆别克老爷车。 那是苏承律的车。 想起他,夏初霁就想起了前几天那个吻。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 后座车窗摇下,露出的果然是苏承律的脸。 “当然是知道你今天傍晚回来。想我了吗?心肝儿。” 想到车上还有司机在,他那些不正经的话全都被司机听到了,夏初霁脸上一热,突然觉得吹在身上的寒风都没那么凉了。 苏承律像是料到了她不会回答,笑了笑,打开车门说:“上来,带你去吃饭,还是我跟你去校舍吃?” 夏初霁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在外面他总该正经一点。 她上车后,手就被苏承律抓过去握在手心里。 “怎么这么凉?”他皱着眉问。 夏初霁挣扎了一下没抽出手,就听之任之了。或许真的是因为亲都亲过了,她发现自己竟然能接受这样的动作了。 苏承律欣赏着她满脸通红却故作镇定的样子,漆黑的眼中满是笑意。 “你跟那个沈颂一起回来的?”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眉毛挑得高高的。 夏初霁的注意力都在自己那被他包裹在掌中的手上。 即使是捂一捂手,他都能玩出花样,手掌包裹着她细嫩的手来回揉搓,一点点撩拨着。 她只觉得手指上轻微的痒意在一点点蔓延。她轻咬着唇,点了点头。 苏承律继续问:“他在来平城之前一直都在留城吗?” 他这句话让夏初霁觉得有些奇怪。心中有事,手上的痒意终于没那么明显了。她问:“你为什么忽然这样问?” 苏承律喜欢极了她又嫩又软的手,心里不正经地想着用这双手来做别的事,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郭继孝似乎一直在南方找人。去年,他的人还暗中潜入了我的地界,去了临城。我忽然想起来,根据得到的情报,他要找的人跟沈颂的特征有些相似。” 第77章尝到甜头 临城? 夏初霁一惊。 她去年第一次遇到沈颂就是在临城。难道追杀他的人是郭继孝派来的? 可如果是真的,郭继孝为什么要派人追杀他? 想起之前答应沈颂要帮他隐瞒,她下意识没有跟苏承律说实话:“他是后来插班进来的,再之前我也不知道。” 苏承律点了点头,手上继续捏着她的手,换了个话题问:“你回留城说服了你爹吗?” 说没劝动不不太好,而且她肯定是要阻止她父亲的。夏初霁点头说:“说服了。” 苏承律手上的动作一顿,看着她,轻轻勾了勾唇拆穿说:“心肝儿,你骗我。” 不知道是因为谎话被拆穿,还是因为他的称呼,夏初霁心头一跳。 苏承律继续说:“夏次长的脾气是出名的固执,而且他对我一直很不满,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看。相比起来,他应该更欣赏郭继孝,怎么可能被你轻易劝动?” 原来他什么都清楚。 夏初霁沉默了一下,说:“我会劝动他的。” 苏承律的手指缠着她的手指,说:“其实,我有个主意。” “什么?” 夏初霁因为她父亲的事心事重重,没有注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他朝她勾了勾手,让她附耳过来。 夏初霁看了眼目光紧盯前方、认真开车的司机,心中犹豫。 “你要 分卷阅读111 不要听?”苏承律问。 夏初霁终于靠了过去。 见她耳朵靠过来,苏承律笑了笑,先是俯下身胸膛贴着她的肩膀,随后坏心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在她以为自己被骗了要逃脱的时候,又慢悠悠地开口说:“我去你家提亲,等你嫁给了我,你爹成了我的岳父,还能去投靠郭继孝吗?”他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唇开开合合,轻轻擦过她的耳朵。 夏初霁几次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他含住了,可随即他又放了开,像不是故意的一样。她的耳朵被他反反复复地撩着,他温热的气息不仅让她耳朵升温,还不断地往她耳朵里蹿,让她觉得脊柱上像是有蚂蚁轻轻爬过似的一阵一阵地痒。她难受地咬住了唇。 这一番耳语让她觉得十分煎熬。 等苏承律说完,她的耳朵和脸已经红透了,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他说话的内容。 “这算是什么办法?”她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 苏承律喜欢极了她面红耳赤、娇艳又矜持的样子,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丝毫不心虚地说:“你摸着良心说,这是不是个办法。” 又被他占了便宜。 手上被他亲到的地方湿湿热热的,发着烫。 夏初霁十分生气。为什么每次都要她摸着自己的良心? “怎么样?你答不答应?”苏承律追问说,“等你爹跟我家老头子成了亲家,他即使再不满意,也不能去北方了。去了人家也当他是奸细,而且夏次长又是那种较真讲规矩的性格,是不是?作为女儿,你得在夏次长犯下错误前阻止他,况且,你总要嫁给我的。” 夏初霁被他缠得不行,红着脸敷衍说:“让我想想,到时候再说。” 苏承律笑着说:“好。”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餐馆了。 见苏承律来,餐馆的老板亲自出来迎接,目光落在夏初霁身上,悄悄打量着她,不知这位是何方神圣,竟然跟着大公子一起来。 苏承律没好气地说:“看什么看?” 老板立即收回目光,领着他们往楼上包间去了。 这是家吃平城本地菜的餐馆,看得出来苏承律经常来,菜色很好,口味不错。 夏初霁是个十分传统的人,一直遵循着那套“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很安静,慢条斯理。 苏承律从小就不服管教,又在军队里混过,不讲究这套,吃饭很快。吃完后就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看她吃。 他的目光像是有实质一样,让她无法忽略,吃个饭也是满脸通红。 吃完饭从餐馆里出来,夏初霁发现司机不见了。 “上车,我送你回去。” 见苏承律没什么反应,她猜到是他让司机走的。 苏大公子开车,她坐在后座总是不太好的,于是她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 回去的路上,苏承律又提起了夏显的事情,说:“老头子很在意这件事,你要劝夏次长最好早日跟郭继孝断了联系。不然,老头子亲自过问了,会变得很难办。” 夏初霁心中很沉。她现在想不到办法。除非把他父亲绑了,或者就是他出的那个馊主意。 “到了。”没过多久,苏承律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沉思。 她抬头看了看,发现车停在了一个拐角,距离校舍还有一小段路。她只当苏承律还有事,不方便把她送到校舍门口,也没有多想。 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她的肩膀被按住。 紧接着,眼前一暗,苏承律靠了过来,吻上了她的唇。 原来,停在这里只是因为这边比较暗,方便。 苏承律整个上半身都覆了上来,夏初霁伸出双手去推他的肩膀却根本推不动。 他在她的唇上轻轻吻了两下,随后停了下来,贴着她的唇低声说:“原来没让我尝到甜头还好,现在尝到了,我天天都惦记着你,怎么办呢?” 说着,他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推着她肩膀的动作改成了搂着他的肩膀,随后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背,再次亲上了她的唇。 他在她腰上的那只手不规矩地轻轻揉捏着,趁着她紧张松懈的时候,侵入了她的口中。 夏初霁被迫张着口,整个人被他亲得昏昏沉沉的。 因为是在街边,苏承律也没有乱来,一个深吻之后放开了她,在她还有些双眼迷离的时候,伸手替她抹掉了唇边的水渍,然后没忍住,把那只手指伸到她微微张着的口中搅动了一下。 随后,他把车从暗处开了出来,开到了校舍外。 “回去早点休息,多穿点衣服,不要着凉了,另外,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知道了。”夏初霁几乎是落荒而逃。 把车开回苏公馆的路上,苏承律把车窗全都打开了。直到寒冬里的冷风呼呼地灌进来,他才觉得身上的燥热少了一些。 夏初霁回到校舍,遇到了在等她回来的薛曦。 “说好今天傍晚回来的,我还以为你又像上次那样出事了呢。没事就好。”薛曦借着房间里的灯看了看她的脸,坏笑着说,“你是回来了跟大公子在一起吧?” 见薛曦一副“了然”的样子,夏初霁心虚了起来。 “你们在谈恋爱吧?”薛曦好奇地问。 夏初霁点了点头,承认了。 今天平城的风很大,很冷,她却脸上烧得感觉不到寒意。 晚上睡觉前,她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书,却看不进去。 一直追杀沈颂的人是郭继孝派去的,还是一切只是巧合? 沈颂这两天的反常和莫名其妙的叮嘱又代表着什么? 她决定明天晚上去凡尔赛找他问问。 薛曦最近都在跟夏初霁搭伙做饭吃。第二天,听说夏初霁晚上要出去,她好奇地问:“你要去哪儿呀?是不是去约会?” 夏初霁这么正经的人当然是要解释的:“我是去凡尔赛找那个学生。” 一听是去凡尔赛,薛曦眼睛亮了起来说:“我跟你一起去啊。上次在菜场带你走的那个不是凡尔赛的老板吗?虽然说他没恶意,但我还是不放心。我去了也不会妨碍你的。” 夏初霁看出来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一起去,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可以的,就答应了。 为了去凡尔赛,下课回来后,薛曦还特意换了件好看的洋装,外面罩上了呢子外套。 她们到的时候差不多七点钟。 天黑下来后,正是凡尔赛开始热闹的时候,里面的灯光很亮、很热闹,在里面纸醉金迷的人根本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她们进来在卡座坐下后没多久,上次那个叫祖维人的就殷勤地过来了。 他在这里看场。 “夏小姐,薛小姐。你们想喝点什么?你们是颂哥的朋友,消费全免。” 薛曦一听 分卷阅读112 ,高兴得不得了,拿着酒水单翻了起来。 夏初霁替她合上了酒水单,说:“来两杯果汁和一些吃的吧,我们没吃晚饭。沈颂在吗?” “颂哥要一会儿才来,夏小姐您等等?” 祖维离开后,薛曦不满地说:“你是来凡尔赛吃饭的吗?” 夏初霁笑着说:“你的酒量有多少我已经知道了。你作为一个老师,要顾及自己的形象。” 没一会儿,服务生就把果汁和小吃端了上来。 等她们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卡座旁边忽然多了个人——沈颂。 “你找我?”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周围传来了喝彩声。 “夏初霁,快看,蓉蓉!”薛曦就是冲蓉蓉来的。 随后,音乐声响了起来。 声音很大,夏初霁不得不站起来,靠近沈颂耳边说:“我找你有事要谈,能不能去个安静的地方?” 她的嗓门很小,为了让他听清楚,不得不离他很近。因为沈颂是她的学生,她没想太多“男女授受不亲”,倒是沈颂,身体不着痕迹地朝后仰了仰。 听完后,他示意她跟他走。 夏初霁又低头对薛曦说:“我一会儿就回来。” 薛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沈颂。 第78章不请自来 夏初霁跟着沈颂来到了凡尔赛后面一间看着像是休息室的房间里。 进了休息室后,外面的歌舞声被隔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沈颂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声音冷淡地问:“你找我干什么?” “你这里安全吗?”夏初霁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关着的门。 沈颂点了点头,问:“你要说什么?” 夏初霁看着他,略微压低声音试探地问:“追杀你的人是不是郭继孝?” 沈颂的目光凝了凝,一瞬间如同狂风过境卷起飞沙走石,所有情绪在他阴郁的眼底翻滚,十分危险。 果然是了。 夏初霁心中已经了然。 “你怎么知道的?”沈颂看着她问。 “我是猜测的,因为听说郭继孝的人去年在临城找人。” 沈颂的眼底闪过一丝冷然:“苏承律也知道了?” 夏初霁摇了摇头:“他只是怀疑。我没有把你之前出现过在临城的事告诉他。” 沈颂有些诧异:“你没说?” 夏初霁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她在他眼中就是个不守信、不能保守秘密的人吗? “事关你的安危,答应过不说的,我当然不会说。” 沈颂沉默了一下。 夏初霁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愧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郭继孝为什么要追杀你?”她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亡命之徒,可是普通的亡命之徒怎么会引来郭继孝的追杀? 他身上藏着太多秘密了。 对上她探究的目光,沈颂眼中的一层阴郁和淡漠成了最好的屏障。他说:“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你就继续当做不知道吧。” 随后,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说:“郭继孝的为人其实不像外界传得那么好,他虚伪阴险、道貌岸然,你们千万不要被骗了。” “为什么要提醒我?” “因为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夏初霁看得出来,沈颂对她有所隐瞒。 他隐瞒的是什么,愧疚的又是什么? 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她回到了大厅里。 没多少功夫,大厅里几乎已经坐满了,全都是人。 薛曦一边喝着果汁,一边听着台上的蓉蓉唱歌,兴致很浓,怎么都拉不走。 直到蓉蓉唱完离场了,她才愿意跟夏初霁离开。 出了凡尔赛,坐上黄包车后,薛曦那张软软的脸上依旧带着欣喜,嘴里轻轻哼着调子。 夏初霁十分不能理解她对蓉蓉的喜爱。 “你那个学生是不是喜欢你啊?”薛曦突然问。 “你胡说什么?”夏初霁吓了一跳,要不是她今晚确实没喝酒,她都要以为她是喝多了。 薛曦摇了摇头说:“我可没有胡说。你那个学生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夏初霁严肃地澄清说:“我把他当学生,他把我当老师。” “老师学生怎么了?现在有多少老师和学生结婚的?”薛曦越说越离谱,“人家三四十岁的老师能娶二十出头的女学生,你跟这个学生看起来差不多大,有什么不行的?哦,不对,你已经有了苏承律了,不过这个学生条件也很好啊,长得好,还是凡尔赛的二把手。” 夏初霁听得眼皮直跳,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巴:“你住嘴!” 沈颂喜欢她?怎么可能呢。 从留城回来后,夏初霁就把老太太说要给她找好人家的事忘在了脑后,直到一个多星期后的一天,一个电话打到了平城大学里。 听说是个老太太找她,她去接电话的时候还有些纳闷,直到听到夏老太太的声音。 “祖母?” “我替你看了一门亲事,人家也是留城人,知根知底,现在在平城的邮局工作。”老太太本以为离过婚的找不到太好的人家了,谁知道上门说亲的条件竟然还都不错。 这条件倒是比上辈子那个年纪够当她父亲还瘸腿的男人要好很多。 夏初霁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给她说亲了,有些哭笑不得。 “祖母,我觉得这件事着急了一些。”她委婉地拒绝说。 老太太不高兴了,端起了身为祖母的威严说:“着急什么?不是你之前口口声声答应的吗?我现在说话不管用?” 我已经有对象了。 夏初霁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觉得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老太太又搬出了夏显,继续说:“你父亲也是同意的,说是要看看你的意见。我已经替你说好了,这周六你们见一面,一起吃个饭见一见。” 听老太太一副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样子,夏初霁犹豫了一下,答应了,就当是交际。 周六中午,她来到了约定的西餐厅。 一走进去,还没来得及找人,她就遇上了走出来的林楚和印凯。 还真是冤家路窄。林楚冷哼了一声。 夏初霁只当是没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林楚走出西餐厅后,又突然返回,站在玻璃门边朝里面张望着。 “阿楚,你看什么?”印凯问。 “我看看夏初霁一个人来干什么。”说完,见夏初霁在一个男人的对面坐下,她一副不出所料的样子,“她果然还是跟在梵桥的时候一样,不知廉耻。我看她这次还怎么在表哥面前装。” 西餐厅里。 “你是刘先生吧?” 男人抬头看到夏初霁,眼中闪过惊艳:“夏小姐?” 夏初霁淡淡地 分卷阅读113 笑了笑。 接下来就是吃饭和简单的交谈。 这个男人叫刘蔚生,父亲是留城卫生局的人。 话题始终都是刘蔚生在挑起,夏初霁不怎么说话,但是出于礼貌,也是有问必答。她想,她疏离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吃西餐的步骤很多、很讲究。 等吃得差不多了,她放下餐具。就在她打算委婉地跟刘蔚生说清楚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入餐厅。 服务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见到他身上的军装,也不敢怠慢。 “先生,请问您几位?” 苏承律一只手上拿着军帽挥了挥,示意不用他招呼,目光扫过整个餐厅,随后落在某处,唇边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走了过去。 余光看见旁边的椅子突然被抽出,有人坐了下来,夏初霁抬头,突然说不出话了。 四方形的桌子,她跟刘蔚生是面对面坐的,苏承律忽然出现,坐在了他们之间。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林楚告的状。 “你们在聊什么?”苏承律一点也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他的目光落在夏初霁身上,英俊的脸上带着散漫的笑。那随意的样子,仿佛请客的人是他一样。 突然多了一个人,刘蔚生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有些懵。 夏初霁只觉得苏承律的目光让她格外有压力。她知道他在生气。 为了以防他作出不靠谱的事情,她抱歉地对刘蔚生说:“刘先生,实在抱歉。我刚刚正打算跟你说清楚。其实,我今天是为了应付家里人才来的,很不好意思耽误了您的时间,这顿饭我请你吧。” 说完,站起来后,她又说了句“实在抱歉”,然后拿起了包。 看她离开,苏承律当然是起来跟她一起走了。 他对副官说:“去付账。” 直到现在,刘蔚生终于看明白了。这个看起来身份不一般的男人是为她来的,他们两人关系不一般。 他眼中闪过遗憾和落寞。 出了西餐厅,夏初霁很自觉地上了苏承律的车。 司机问:“大公子,去哪?” “去我常去的那家餐馆。”苏承律看了眼准备开口的夏初霁说,“你是跟人家吃饱了,我还没吃呢。” 夏初霁闭上了嘴,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很快,车子开到了那家餐馆,还是餐馆的老板出来迎接,带他们两个上了二楼的包间。 坐下后,苏承律就开始点菜,丝毫没有夏初霁开口解释的机会。 点完菜后,又是伙计接连不断来上菜。 好不容易等菜齐了,包间门关上,苏承律看向坐得端端正正的夏初霁,移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先发制人问:“趁着我不在,跟别的男人吃饭,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 “上次我回家,我祖母说要给我安排亲事。我没放在心上,前几天她打电话来,说替我看中了一个。”夏初霁抿了抿唇,“你来的时候我正打算跟他说清楚。” 苏承律气笑了。“给你安排亲事?”他弯下身体凑过去看她的脸,“心肝儿,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其实夏初霁也有自己的顾虑。 她的手攥了攥衣袖,抬头看向苏承律,说:“我家的人骨子里都很旧式。我父亲和祖母是想让我嫁人成家的,而不是谈恋爱。” 察觉到了她的严肃和认真,苏承律也认真了起来,说:“我早就要去夏家提亲的,只要你点头。” “你是苏大人的长子,婚事真的能这么随意吗?”夏初霁一下子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作为苏关华的长子,放在旧时可是太子一样的地位。她确实喜欢上了他,在跟他谈恋爱,可是将来会怎么样还未可知。 她父亲本来就不喜欢他们父子,把她跟苏承律现在的关系告诉她父亲,会引来一场很大的风波是肯定的,到时候万一他们没在一起,以他父亲的性格,一定会跟苏承律闹得很僵、很难看。 与其闹成那样,不如等真的有眉目了再说,又或者看不到将来,就不说。 想到这里,夏初霁的心情有些说不出的低落。 “你怕是对我了解得不够深,我想做什么,老头子还有我娘都管不着。” “是吗?”夏初霁质疑问,“那为什么你当年会被苏大人丢去军队?那时候你肯定也是不想去的。” 年少时的丑事被心上人拿出来说,苏大公子脸皮再厚也有些扛不住了。他掩着唇轻咳了一声说:“那时候我还不太懂事,而且确实有些混账。” 随后,他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攥着衣袖的手指慢慢松开,叫了一声“初霁”。 他很少有这么正经叫她的时候。 “初霁,我在军中有现在的位置全是靠我自己,管理南方三城也是靠的我自己。我不需要用结婚去换什么。我是个男人,不用什么都听我爹的。我可以保证,我说娶你就是真的会娶你,还会让我爹娘接受你。” 他这番话说得有些轻描淡写的意味,却透着郑重。夏初霁不由自主地被他眼底的一片漆黑吸引,心中情绪涌动。 听到的只是他口头上的承诺,她却说出了“我信你”三个字,这三个字虽然说得冲动,但她心底是安稳和平静的。 “下周我回留城,把我们的事告诉我父亲。” 苏承律捏着她的手揉搓了起来,又凑近用鼻尖在她的侧脸上摩挲了两下,随后在她脸上亲了亲,低声问:“我跟你一起?先探探夏次长的口风再提亲,嗯?” 夏初霁一边躲着他亲昵的撩拨,一边点了点头。 苏承律忽然搂住了她的腰不让她乱动,然后依旧用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侧脸,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说:“这些解决了,我们是不是该来算算之前的账了?我真是气得恨不得揍你一顿,又不舍得。” 耳边都是他呼吸都声音,夏初霁的脸红了起来:“以后不会了。” “就这样?我可是气得到现在都没吃饭。”苏承律不满地问。 他呼吸的声音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她忍不住想要离他远一些,挣扎着说:“那你还不快吃?菜都凉了。” 苏承律故意对着她耳朵吹了口气,然后唇贴着她耳朵用气音说:“喂我,用嘴。” 夏初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诧异地看着他。 苏承律又给了她一个选择:“或者你亲我一下?” 有第一个过分的要求做铺垫后,这个就变得比较容易接受了。 夏初霁在心中挣扎了一下,红着脸小声说:“那你先放开我。” 只是答应了。 苏承律挑了挑眉,放开了她。 脱离他之后会,夏初霁立即站了起来缓了口气。 苏承律面朝她坐着,坐姿懒散,等着她来“投怀送抱”。 在 分卷阅读114 他带着热度的注视下,夏初霁咬了咬唇靠近、低头。 他身形高大,即使坐着,也不比她站着矮多少。 原本,她只想在他脸上亲一下,可谁知在她就要亲到的时候,他突然转过了脸,让她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随后按着她的后脑不让她离开,把这个吻加深了。 过了一会儿后,夏初霁满脸通红地喘着气,胸口起伏。 坐在她对面的苏承律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拿起筷子。 她娇艳的样子格外下饭。 第79章雷霆大怒 果然,跟刘蔚生吃完饭后没几天,留城就打电话过来了。 夏初霁已经做好了准备,接电话的时候倒也不慌张。“父亲?” “你跟刘蔚生吃饭的时候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夏初霁除了能听到他父亲的声音之外,还能听到她祖母不断地说着“太不像话了”、“要去给刘家赔礼”之类的话。 应该是刘蔚生把周六吃饭的情况告诉了家里,刘家找了过来。 “父亲,电话里说不清楚,等我这周末回家再解释?” 夏显见夏初霁的态度很好,点了点头说:“那就等你回来再说吧。” 周六一大早,苏承律本来是要跟夏初霁一起去留城的,可是临时要跟财政局开会,只好让夏初霁先回去,他晚一天到。 夏初霁回到夏家的时候刚好是中午,一家人都在。 “刘家说,你跟刘蔚生吃饭的时候有个男人出现,你跟那个男人走了,还说是被迫去跟他吃饭的。”老太太拍了下桌子,语气严肃,“那个男人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显也坐在一旁沉着脸。 他一个男人不好过多过问这些事。 夏初霁一副柔顺温婉的样子,垂着眼睛回答说:“父亲、祖母,其实……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 对他们坦诚自己有男朋友,她现在确实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是不是在平城认识的?就不该让你去平城!”老太太思想古板,还不能接受自由恋爱,总觉得这是私相授受,气得不轻。 夏显问:“是谁?” 在回来的路上,夏初霁已经仔细考虑过了。以她父亲对苏承律的成见,要是得知她跟苏承律谈恋爱了,一定会雷霆大怒,让她去跪祠堂反省,第二天绝对大门紧闭,连门都不会让他进的。 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不说。 “明天……他会上门,到时候父亲就知道了。” 一直沉默着的周锦开口了:“初霁,为什么还要卖关子?难不成是因为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正经人,你怕你父亲不同意吗?” 她看似只是随口一说的话,让老太太和夏显深思了起来。 “姐姐,你可是夏家的大小姐,不能给夏家抹黑。”平时很少搀和进来的夏至温也落井下石。 夏初霁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句话弟弟也应该谨记才对。” 夏至温眼中闪过恨意。 随后,她温婉地笑了笑,对周锦说:“姨娘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让有些事重演的。” 知道她是暗指夏初晴的事,周锦脸色变了变,想要发作,却又碍于老太太和夏显在场,不敢造次。 “啰啰嗦嗦这么多,有什么不能说的?正当你不说我们就不会知道了吗?”老太太不耐烦地说。 夏初霁温柔的语气不变:“祖母,明天您跟父亲就能见到人了,就是等一天,不是吗?” 她的态度让周锦更加笃定那所谓的“男朋友”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夏显看到一定会生气。她心中暗自得意了起来,故意帮腔说:“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反正就是等到明天。明天一切就见分晓了。” 夏初霁在夏显心中一直是十分乖顺安分的,他没想到这样的她会偷偷在外面谈恋爱,心中很不满。可见到她回来,还是那副温顺规矩的样子,他心中的气又消了些,觉得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相信她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那就等明天吧。”他本就不擅长处理这些事。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说:“看你卖什么关子!” 下午的时候,顾丘来了。他是夏初霁请来的“救兵”。 他们一起坐在屋子里烤火喝茶。“一眨眼你也交起了男朋友,是苏承律吧?” 夏初霁就知道顾丘肯定猜到了,点了点头。 顾丘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地说:“义父对苏承律有很深的成见,只怕明天会气得不轻。” 夏初霁朝他笑了笑说:“所以你明天一定要来,替我劝劝父亲。” 这天晚上,夏初霁二叔一家来了。 她问了夏初云后才知道,他们一家竟然也是听说她有了男朋友,特意来看看的。 这么大阵仗,让原本还算心中有底的她紧张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夏初霁的右眼皮就开始狂跳。似乎注定今天不会太平。 九点多的时候,顾丘还有夏初云一家都来了。大家都坐在厅堂里等待着。 大概九点半的时候,守门的人跑进来说:“老爷,大公子来了。” 夏初霁心头一跳。终于来了。 “大公子怎么来了?”夏初霁的二叔夏煜问。 夏显皱了皱眉。他第一反应就是来找自己的。 “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请进来吧。” 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夏初霁听着他们的对话,突然没有了张口说“他是因为我来的”的勇气。看来她父亲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没一会儿,苏承律就带着副官进来了。他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身便装,白色的衬衫外套了一件黑色的长款呢子外套,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雍容优雅,十分英俊。 夏家所有人站起来迎接。 夏显见副官手上提着那么多礼物,心中忽然有了个很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十分荒唐,很快就被他否定了。 “没想到大公子来了留城,有失远迎。” 苏承律一边摘掉手上的黑色皮手套,一边笑着说:“夏次长客气了。我今天是为了初霁特意登门的。” 他的话音落下后,整个夏家厅堂陷入了一片沉寂。 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见是时候了,夏初霁抿了抿唇站起来走到苏承律身边,说:“父亲、祖母,就是他。” 夏初云诧异地瞪大眼睛。 表情最精彩的当属周锦了。她一开始认定了夏初霁的男朋友是个不入流的人,却没想到竟然是苏承律。这让她想起了喜欢苏承律的夏初晴,心中又是嫉妒又是愤恨不甘。 凭什么她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能攀上苏承律? 最平静的当属夏显了。他 分卷阅读115 绷着脸,几乎看不出表情。 别人看不出他的表情,但是夏初霁能看出来。一开始,他上眼皮抬了抬,那一瞥是敌对性的标志,随后,他的眉毛往下皱在一起,是生气,紧接着,眼袋紧绷,说明有攻击倾向。 总而言之,她的父亲正在发作的边缘。 苏大公子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这样的安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微微弯腰,态度诚恳地说:“夏次长,我是真心想要求娶初霁的。” 夏显终于开口了:“我不许!”他的声音很高,态度坚定。 他的二女儿夏初晴当初就是被这个纨绔子弟迷惑,现在他竟然还要来祸害他那听话的大女儿。 他喘着气,努力压抑怒火,问:“初霁,是不是他缠着你?还是他仗着权势强迫了你?” 夏初霁回答说:“不是的,父亲。他什么都没有做,是我喜欢他。” 头一次听到她说喜欢自己,苏承律看向她,勾了勾唇。 大概是因为他生得英俊,天生就是一副公子哥的脸。他的神态在夏显看来十分不正经,就是在肆无忌惮地调戏他女儿。 他气得脸都红了。 “他给你灌了什么**汤!”夏显生气,夏家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他跟他父亲一个德行。你真当他会对你好吗?以后他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姨太太!” 苏大公子从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数落过,挑了挑眉。 不过因为是未来的岳父,他只好忍了。 很快,他那一点点脾气就被夏初霁温柔却坚定的一声“他不会的”给治愈了。 “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见夏显气得失去了理智,竟然敢对大公子大吼大叫,夏煜拉了拉他,让他冷静。 夏初霁的二叔夏煜在留城财政局工作,比起夏显要圆滑精明很多。 在他的提醒下,夏显慢慢恢复了理智,压抑着怒气,语气僵硬地说:“大公子,实在抱歉。我们高攀不上苏家,没有这个福分。来人啊,送客!” 随后,他又对夏初霁说:“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苏承律站着没动,夏初霁也站着没动。 “父亲,我这么大了,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倒是您因为一叶障目,对他有偏见。实际上他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真的打算跟他结婚的。”夏初霁第一次没有低头掩去眼中的情绪,也是她第一次公然违背她父亲的意愿,“我就是想明白了才让他来见你的,而且明天学校还有课,我就先回平城了。希望父亲不要气坏了身体,祖母也是。” 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是把苏承律带走,让她父亲好好冷静冷静了。 她朝顾丘看了一眼。 顾丘点头。 “夏次长,我是真的喜欢初霁,会把她放在心尖儿上疼,希望你能放心地把她交给我,告辞。”说完,他朝夏初霁伸出了手。 夏初霁被他当众的一番表白弄得脸红了起来,心中触动。她抿了抿,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像是毅然要把一生交付给他。 苏承律用温热的掌心把她发凉的手包裹住。 “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成何体统?”老太太十分生气。 顾丘提醒说:“夏奶奶,那是大公子,不能拦,也拦不住。” 看着他们并肩离开,夏显突然回想起了之前的种种。 到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苏承律过年的时候不是为夏初晴来的,街口遇到也不是巧合,他那看似听话的大女儿实际上长了一身反骨,瞒了自己很多事,早就跟苏承律有了来往! 第8o章混账东西 “夏初霁!你给我站住!” 夏初霁回头,在夏显脸上看到了浓浓的失望。 “你早就跟他认识!” 夏初霁没有否认:“父亲,我从前一直听你的教诲,做个安分守己的大家闺秀,可是安分守己、默不作声换来的只是被人欺负、嘲笑,我如今只是想换种活法罢了。” 她说得真诚,眼眶微微发红。 对上她的眼睛,夏显突然心中一阵愧疚和酸楚,说不出话。 苏承律听她这么说,心疼极了。她在他眼中端庄温柔,优雅不易近人,聪明剔透,就连他自己都在她手上吃过亏,难以想象她被人欺负。 “走吧。”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眼看夏初霁就要这样跟苏承律离开,周锦忽然觉得她要是这次顺利离开,以后整个夏家就没人奈何得了她了。 她不甘心地说:“老爷!老太太,怎么能就让她这么走?” 老太太张了张口,想起顾丘的提醒,又有所顾虑。 正准备走的苏承律停下脚步,看向她,眼中闪过一道危险光芒说:“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姨太太在我面前开口了?听说夏家是书香世家、注重礼教,就是这样的吗?” 他身上天生带着公子哥的雍容和肆意妄为,那肆意妄为在经过军队的历练之后,有了界限和底线,同时又混合了只有经历过战场拼杀后才有的狠绝,变成了凌厉肆意,让人敬畏。 周锦被他看得脸色一白,身上发冷,有些喘不过气来。 夏初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以前姨娘可没少欺负我。我以前摔下假山弄折腿不是意外,是她跟夏初晴两个人害的。” 她的话让大家都很惊讶。 周锦立即否认,指着夏初霁说:“夏初霁!你不要血口——” 她的嗓子像是突然被人掐住了一样,最后两个字说不出来了,因为苏承律掏出了那把左轮手/枪,枪口正对着她。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夏显脸色铁青,不知道是因为哪件事。 夏初霁直觉苏承律在夏家掏枪也是原因之一,拉住苏承律低声说:“走了。” 苏承律把枪收回去插在腰间,对夏显说:“夏家的事我不该插手,只是因为心疼初霁有些不受控制,夏次长作为父亲,应该更加能明白我的心情。失礼了,告辞。” 他们走出去,没有一个人敢阻拦。 从夏家出来后,苏承律和夏初霁并肩走在留城的大街上。副官他们开着车远远地跟着,不敢打扰他们。 穿着便装的苏承律身材挺拔,长相英俊贵气,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夏初霁身姿纤细、温柔漂亮,两人在路人看来十分养眼。 夏初霁预料到了他父亲会生气,却没想到会生这么大的气。一时半会儿想让他父亲接受苏承律很难,今天闹了这一场很可能跟她的初衷相反。 见她表情有些凝重,苏承律笑了笑说:“一开始你还担心我爹娘不接受你?该忧心的是我,看看夏次长今天气的。” 街上很冷,风很大,他抓着她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高大 分卷阅读116 的身体替她挡住了吹来的寒风。 她父亲这么对苏承律是有些过了,换别人谁敢这么跟他说话?而且刚刚她父亲可是连苏大人也一起骂了。 夏初霁窘迫地说:“我父亲是一时气极了,你不要跟他计较。” 苏承律捏了捏她的手:“那当然。他是你的爹,我的岳父。” 婚都没结怎么就叫起“岳父”了?夏初霁瞪了他一眼。想起了在夏家的情景,她问:“苏大人有这么多姨太太,你以后真的不会收姨太太吗?” 苏承律放慢脚步,挑高了眉毛说:“老头子是老头子,我是我。谁规定了老子有几个姨太太,儿子也必须有这么多?” 是没有这个规矩,只是苏大人的“光芒”太甚了。 在夏初霁这么想的时候,苏承律突然俯身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恨不得把精力都花在你身上,那还顾得上什么姨太太?我变着花样折腾你都不够。” 这么冷的天,夏初霁的脸原先被冻得有些白,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后,脸上立即红了起来。 大白天的,在大街上,他讲的是什么荤话?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听了不该听的,立即伸手去揉耳朵。 苏承律趁势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夏初霁又羞又恼地瞪他说:“这是在街上,你干什么!” “夏小姐要是觉得丢人,我替您把脸捂上?”见她的脸已经够红了,情绪也不再那么低沉了,苏承律把话题转了回来,“没想到你爹竟然对我有那么大的成见。” 见他似乎想不透,夏初霁没好气地说:“你以为呢?” 虽然一叶障目是一个原因,但绝对也跟他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有关。 “短期内要消除你爹对我的成见很难。我只怕今天把他气成这样,会适得其反,会的时候,她的脚步下意识放慢。 苏承律腿长,本就已经很迁就她放慢了步子,这下不得不放得更慢。 但是他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嘴角带着一抹笑,似乎很享受。散漫的步子让他的声音也懒了下来:“除了把他绑起来、控制住他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跟他赛时间。他现在恐怕想早日投靠郭继孝,通过立场来逼你你‘回头是岸’,我们得比他快。” 他说得很隐晦,但是夏初霁却明白了。他说要快的是确定关系,即使先不结婚,也要公告天下。 放在平时,他肯定说得很直白,现在这么隐晦是因为顾及她的感受。她思想那么传统,做事一板一眼很守规矩,结婚这种事一定是想得到长辈点头同意的。 “我们可以先登报结婚。” 苏承律有些不相信这是夏初霁说出来的,挑高了眉毛看向她。 夏初霁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补充说:“只是先公开,断了我父亲去投靠郭继孝的念想。不过并不是现在真的结婚,真的嫁给你……” “你是说假结婚?”苏承律听着有些不是滋味,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没好气地停下来拦在她面前,“那你打算以后真结婚的时候跟谁结?” 面前突然出现的胸膛让夏初霁猝不及防,差点撞上去。觉得此时的苏承律身上透着股危险的气息,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解释说:“不是。只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跟你住在一起、跟你……”她越说越小声。 苏承律脸色缓和了不少,俯身凑近故意问:“跟我什么?” 他眼底的狡黠和恶劣逃不过夏初霁的眼睛。她躲开他的视线,羞愤地说:“你明明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结婚成了夫妻当然要住在一起,不仅这样,我们还要做夫妻该做的事情。夏小姐这么端庄,恐怕不知道该做什么吧?我来想想怎么说,圆房?燕好?鱼水之欢?更新潮点的说法叫上/床——” 说起荤话,他一茬一茬的,张口就来,不带重复。 夏初霁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他:“苏承律你住口!” 端庄的姿态严肃的口吻挡不住她的明艳,苏承律笑着把她搂进怀里,用大衣替她挡住了脸,说:“心肝儿,你这样满脸通红的更加不庄重,还不如这样我替你挡着脸。我答应先委屈一下跟你登报结婚,不等你点头不碰你。” 夏初霁已经自暴自弃靠在他怀里了。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耳边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声音,怀疑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夏初霁抬不了头,没有看到他脸上是典型的说谎时的表情。 感觉她身上很凉,苏承律朝远处跟着他们的司机和副官招了招手,说:“风有些大,先上车。” 夏初霁从他怀里抬起头,白皙的脸上还带着红晕。 苏承律替她拨开贴在脸上的头发,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年底大家都很忙,你父亲的动作也不会这么快。登报的事,等我先打电话回家告诉老头子。” 对上她询问的目光,他调侃说:“我可以委屈一点儿不受到夏次长的认同,但是不能让你受委屈,这么随意。我是真的想娶你,当然要正式一点,先让我爹娘知道。” 夏初霁心中那一点点因冲动作出的决定而产生的不安被他这句话打散了。 他虽然轻佻、不正经,但是从细节上可以看出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她心里说从不的软。 回到平城,把夏初霁送到校舍后,苏承律回到苏公馆,给远在甘城的苏关华打了个电话。 跟在苏大公子身边的人都知道,他们苏大公子最怕打电话回家,也最怕接到苏大人电话,每次接到电话都得挨好久的骂。 苏关华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好在看南方三城的文人告状的信,问:“你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 苏承律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说:“跟你说一声,我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突然传来一阵大喝,震得苏承律皱了皱眉。 “混账东西!你祸害了谁家的姑娘?” 这天晚上,苏承律在电话里被骂了半个多小时。 作者有话要说: 苏大人:专治各种不服 第81章回甘城 薛曦发现最近夏初霁周末回留城的频率有些高。 好不容易等到她回来,她跟进她的屋子里,问:“你家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从决定跟苏承律登报结婚后一直到现在,夏初霁的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她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对未知的将来的恐慌、自己冲动做下决定后的反省、再加上一些羞怯,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十分复杂,仔细分辨,复杂之下还有一 分卷阅读117 丝丝甜意。 她看着薛曦眼中的关切,咬了咬唇,说:“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薛曦觉得自己猜得没错,果然有事发生。 “我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 薛曦惊讶地瞪大眼睛,圆圆的眼睛配上她圆圆的脸,十分可爱。“你说什么?跟苏承律吗?” 夏初霁点了点头,又说:“我父亲不同意,我们打算直接登报。”做了这么大一个决定,她身边没有能说的人,只能跟薛曦说了。 新潮和老旧碰撞的动荡时期,很时兴登报昭告天下,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登报结婚和登报离婚。不需要别的手续,只要登报公示一下,就算是结婚或者离婚了。 这也导致了现在许多新潮人士以“爱”之名,把结婚和离婚当儿戏。 “你是认真的还是骗我的?”薛曦怎么也不相信,一向循规蹈矩的夏初霁会做出“登报结婚”这么大胆又突然的事。 到底是该说她旧派呢,还是该说她新潮呢? “我是认真的。”夏初霁的语气很平静,一点都不冲动。 薛曦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那我得开始多写几篇稿子,存钱给你准备结婚礼物啦。以后你可就是苏关华的儿媳,苏家的大少奶奶了,我得好好巴结你一下才行,可别把我忘了。” 夏初霁听得哭笑不得。 她怎么能想得这么长远?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新的一周开始,平城大学的各个专业都进入了期末考试周倒数,学生和老师都忙碌了起来。 忙碌中,夏初霁得到一个好消息——紫藤有喜了。 她当即决定晚上去看看她。 傍晚下课后,她回校舍换了身衣服,提上了些补品,没想到在校舍外的街上遇到了苏承律的车。 车窗摇下,见到他那张轮廓英挺的脸,她问:“你来找我?” 苏承律看了眼她手上,问:“你要出去?” 夏初霁点了点头说:“紫藤有喜了,我去看看她。” “上车。”苏承律从里面打开车门说,“我有事跟你说,正好和你一起去看看。” 夏初霁想了想,一起去也没什么,就上了车。 “你找我什么事?” 苏承律不满她一副“有事说事”的态度,难道没事就不能找她了吗? 他挑了挑眉毛,抬起手臂要搂她的肩膀,在她警告的目光下,最终只是把手臂搭在了她座椅的靠背上。 夏初霁的脸上缓和了一些。 这车上还有副官,他对她动手动脚的,让她怎么见人? 见她严肃的样子,苏承律讪讪地一笑,另一只手忍不住把她的手抓过来放在掌心揉搓把玩,嘴里说:“我找你确实有事。再过不久平城大学就要放假了,到时候你跟我回一趟甘城?老头子想见见你。” 正想要把手抽出来的夏初霁动作一顿,问:“去甘城见你爹娘?” 想起周日晚上那通电话,苏承律气得想磨后槽牙。 老头子死活认定是他强抢了人家姑娘,甚至还猜测夏显突然跟郭继孝交好是因为他祸害了他女儿,把他意,看得苏承律没忍住,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些。 “你干什么!”夏初霁红着脸去推他,偷偷开了眼开车的司机。 司机毫无反应,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认真地开车。 紫藤和候安知道夏初霁今晚要来,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等夏初霁来了,他们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人。 “大、大公子?” 见候安有些拘束,夏初霁笑着说:“今晚要多一个人吃饭,没提前跟你们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正看着店里旗袍的苏承律勾唇一笑:“给你们添麻烦了。” 候安立即摇头说:“不麻烦。” “紫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紫藤盯着苏承律,眼中带着防备,直到听见夏初霁的声音才回过神。 “两个多月了,大夫说挺好的。”说着,她咬了咬唇,拉住夏初霁小声说,“小姐,他为什么会跟你一起来?”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一直看着苏承律。 她深刻地记得大公子是个多危险、多恶劣的人。 夏初霁好笑地说:“来看你的时候正好碰上他,就一起来了。我应该……很快会跟他结婚。” 紫藤满脸震惊,连音量都忘了控制:“小姐!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苏承律听到声音看了过来。 他一向很敏锐,刚刚只不过是对紫藤的视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这么大声说这样的话,他就不爱听了。 紫藤被他看了一眼,吓得立即噤声躲到了夏初霁身后。 在紫藤看来,她家小姐温柔端庄、聪明善良,还留过洋,好得不能再好了,怎么能被这样的纨绔子弟糟蹋? 夏初霁笑着说:“不是他强迫我的,是我自愿的。” 紫藤一脸不相信。 刚好这时候候安说可以开饭了,话题没有继续。 吃饭的时候,有苏承律在,候安和紫藤都有些拘谨。 看他们不自在,吃饭完后,夏初霁拉着苏承律离开了。 离期末越近,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越忙。 油画专业的学生平时在画画上花的时间很多,在其他课业上花得时间相对较少,所以成绩也不是很理想。 韩司担心学生们成绩不太好,整个专业会被取消,十分焦虑,不得不厚着脸皮请同办公室的夏初霁和薛曦替学生们补课。 夏初霁和薛曦答应得很爽快 分卷阅读118 。 油画专业的学生们也很刻苦,在几个老师替他们开小灶后,期末各门学科的成绩都还不错,不合格率比预期的要少很多。 有人期末考试考得好,当然也就会有人掉下来。 只是这一次掉下来的人让大家很意外,是金清曼。以前她的成绩一直是文学专业前几的,这次却有好几门课没合格。 期末考试结束后就该放假了。 放假的第二天,夏初霁跟苏承律回了甘城。 甘城是整个南方势力中最繁华的城,是经济和军事上的重地。 从火车上下来,夏初霁就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这甘城竟然比南方三城要暖上许多,她身上的呢子大衣穿着竟然有些热了。 出了火车站,她就看到有穿着军装的人站在车边,应该是来接他们的。 坐上车后,夏初霁看着沿途车窗外的街景,心中感叹甘城就是甘城,街边全都是小洋楼,路上的车很多,来来往往的人也都穿得十分新潮。 随着离苏府原来越近,她紧张了起来。 苏承律像是察觉到了,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安慰说:“别担心,有我。”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了苏府外。 苏府是旧式的宅院,高筑的围墙透着森严,大小和规模比起曾经的安平王府更甚,十分气派。 下车后,夏初霁就发现门口几个站得端正笔直的警卫在悄悄打量着她。 “大公子。” 随着往苏府里面走,这种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 夏初霁不由地挺直了脊背,抬高下巴,不动声色地注意着四周。 她发现,从进来开始,见到的除了穿军装的人以外,就只有丫环,这些丫环一个个都长得十分美貌。短短一段路上,她见到的美人竟然比今年总共见到的美人还要多。 终于到了厅堂,看着满满一厅堂的人,她更是眼前一亮。 一开始,她觉得外面那些丫环已经是美人了,可厅堂里坐着的一位位更是漂亮得跟仙女似的。 这些大概就是苏府的姨太太了。 而正中间端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整个南方势力的掌权者,苏关华。 听闻苏关华好色、贪权,夏初霁本以为他即使不是膀大腰圆,也应该是气色不佳、虚浮油腻的样子,谁知,他竟然既不虚弱也不肥胖,体型匀称、精神很好,身上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迫人的气势,即使四十多岁了,也依旧俊美。 “爹、娘,我回来了。” “承承,你终于回来了。” 夏初霁觉得“承承”这个称呼十分亲昵可爱,没想到苏承律整天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在家还被叫着这么可爱的乳名。 她循着声音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只见是一个眉目柔美、浑身透着端庄跟贵气的妇人。 这应该就是苏承律的母亲了,没想到看上去竟然这么年轻,四十多岁都这么好看,可以想见她年轻的时候有多漂亮。 有这样的父亲和母亲,怪不得苏承律那张脸生得那么英俊。 夏初霁突然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也没一下子见过这么多好看的人。 苏承律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觉得当着自己心上人的面前被叫乳名十分没有面子,尤其是他还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嘴角上扬了一下。 他没想到,让他更没有面子的事还在后面。 因为端坐在中间的苏关华冷着脸,一开口就是四个字:“小兔崽子!” 作者有话要说: 苏承律:就不能在媳妇面前给我点面子? 苏关华:面子?你以前做那些混账事气老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老子要把你从穿开裆裤开始的破事全抖出来! 苏太太:承承~妈妈爱你! 第82章心甘情愿的 大约是因为夏家太过严肃刻板,夏初霁从没听到过这样的称呼,乍一听到吓了一跳。 可看厅堂里的苏家众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见怪不怪似的。 “爹。”苏承律黑着脸喊了一声,在提醒苏关华注意场合。 苏关华冷哼了一声,看向夏初霁。 到底是整个南方势力的掌权者。他的目光一落到夏初霁身上,夏初霁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抬起头,温婉一笑:“苏大人,苏太太。” 苏关华眼睛一亮,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笑意,说:“我的老师跟你的祖父是至交,按辈分,你可以叫我一声苏伯伯。” 苏太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夏初霁发现苏关华对她的印象似乎还可以,可苏太太却似乎对她不太满意。 接着,她又一个个向苏关华的姨太太们打招呼。 一屋子的环肥燕瘦、花枝招展,她直到现在才看清楚,一共有五个姨太太。 其实,苏府的姨太太远不止这么多,只是这五个是苏府的老人了。 “这夏小姐长得真漂亮。” “看这眼睛,会说话似的。” “性格看着也好。” 几个姨太太你一言我一语,笑着把夏初霁夸了一通。 打过招呼后,五位姨太太就离开了。 从夏初霁走进来开始,苏关华就一直注意着她。不论是回他的话还是跟别人说话,她始终站得笔直,笑得温和,落落大方,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 “初霁。”他看向苏承律,张了张口,又把那句“小兔崽子”咽了回去,改口说,“是不是苏承律那个混账东西强迫了你?” 夏初霁被这么直白的问法问得一愣。 从刚刚到现在,她算是看出来了,苏承律十分不受苏关华的待见。 苏承律皱着眉不满地说:“谁强迫了?人家是心甘情愿跟我的。” “没问你话,你给我闭嘴!” “苏伯伯,没有的事。”夏初霁垂了垂眼睛,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我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苏承律勾起嘴角。 “好了好了。”苏太太开口给他们父子打圆场,“承承,过来让我看看,你怎么好像瘦了?” 苏承律走了过去。 苏关华皱眉看了眼苏太太,气愤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说:“慈母多败儿!他这么混账就是你惯的。” 苏太太不搭理他。 苏关华又对夏初霁说:“初霁,会下棋吗?” 夏初霁点头说:“会一点点。” “陪我下两盘。”说着,他就让人去拿棋盘了。 夏初霁没想到一来就要陪人下棋。见象棋棋盘被端上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在苏关华对面坐下:“苏伯伯,我下棋不怎么行。” “没事。” 夏初霁不擅棋牌,对象棋仅仅停留在知道每种棋子该怎么走,不过棋牌类都是讲究心理和策略,她因为会察言观色、通 分卷阅读119 过表情窥探心理,所以其实棋牌类玩得都不差。 这边在下棋的时候,那边苏太太正跟苏承律聊着天。 苏承律倒是不担心夏初霁应付不了他爹,只是时不时分神注意着她。 “阿楚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苏太太问。 提起林楚,苏承律有些不耐烦,敷衍地说:“她还在平城玩。” 实际上,在他打电话回家说要结婚后的第二天,林楚就从苏太太那里得知了情况,在苏承律面前又哭又闹,说了一大堆话。苏承律担心她去找夏初霁的麻烦,派手底下的兵看住了她。他们动身回甘城这天,她被禁足在了院子里。 正在下棋的夏初霁听到林楚的名字,忍不住分神去听。 从回国那天开始,她就知道林楚是喜欢苏承律的,而且特别喜欢。 她本来觉得女人为一个男人拈酸吃醋很没意思,可现在自己心里却酸了起来,十分介意。 “你父亲还好吗?”苏关华手上拿着枚“马”,眼睛看着棋盘问。 “多谢苏伯伯关心,我父亲很好。” 苏关华把“马”落下来,吃掉了一个“兵”,嘴里说:“我听说,你父亲跟北方的人关系不错。” 他看似随口一问的问题让夏初霁心中警铃大作。 苏承律也看了过来。 “苏伯伯,我父亲是个一心钻研学术的人,固执得有些不知变通。他的心思单纯,唯一的抱负就是推动教育。他平日里十分清高,看得上的都是些学界的文人,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夏初霁本想拿起那颗即将被“马”吃掉的“車”,注意到苏关华嘴角勾上扬了一下后,改为把“相”移了出来,“况且,我与大公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她这番话隐晦地说了两点。一是她父亲只是个单纯的读书人,没别的心思,二是她父亲知道她跟苏承律的关系,有了这层关系,不可能再去投奔北方。 苏关华听完后没有表态,只是看着棋盘说:“弃车保帅。还说不会下棋?看来你是个不显山露水的高手。” 看他的态度,夏初霁知道自己算是过关了,暗自松了口气说:“我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 苏关华笑了笑说:“继续。” 一般来说,夏初霁下棋靠着察言观色可以下赢大部分人。她下不赢的都是真正的高手,就像苏关华这样的。 她靠察言观色只是拖延了落败的时间,最后还是输了。 棋路看性格,可以看出来夏初霁沉静温柔中又带着聪慧和一丝大胆,再加上刚刚的回答也很好,苏关华心中的顾虑和一丝不满消除,对她十分满意,觉得这样知书达理的小姐能看上他家那小兔崽子十分不可思议。 “初霁,往后那混账东西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夏初霁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苏承律听不下去了,拉着她对苏关华说:“你要是没别的话说我就带她去休息了。” “说你混账你还委屈了?”自打苏承律十二三岁能惹事了开始,苏关华是见到他就来气,“要不要我替你数数你做的那些混账事?” 苏承律只是对着苏太太说:“娘,我们先去休息了。” 他们从厅堂里出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 这次来苏家实在是大开眼界,夏初霁忍不住弯起了唇。 苏承律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么丢人的事,尴尬的摸了摸下巴说:“那都是我以前,谁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老头子到现在还记仇。” 夏初霁点了点头说:“我也记得。五年前在安平王府,你拿枪把抬起我下巴轻薄我,还说要收我做姨太太,强抢民女的样子十分熟练。” 苏承律沉默了一下、他现在深刻明白了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那时候我也还有些轻狂,都是嘴上说说。”他停下脚步解释着,看她绷着脸的样子,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看。 夏初霁一个没绷住,笑了起来:“承承?”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苏承律挑高了眉毛。 她很少有这么笑的时候,眼睛都弯了起来,眼中的一丝调侃使得她娇俏明艳。 “承承叫起来还挺可爱的。” 苏承律一个大老爷们儿实在接受不了“可爱”这个词。他觉得自己的作为男人的形象今天都被他爹娘毁得差不多了,急需重新竖立起来。偏偏这时候某人还揶揄地看着他,脸上的笑简直是在刺地围着苏承律说:“大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苏承律右眼皮跳了跳,看向身边的人儿,果然见她眉毛微微一皱。 第83章发小们 苏府一直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堆。 苏承律以前虽然很混账,甘城人见人怕,但是因为长得好看,十分有女人缘。苏关华的那些姨太太们还有府上的丫环都很喜欢他。 可以说,他是在女人堆里长大的。 眼看着这四个丫环要上手了,苏承律表情严肃了起来,伸手拦住她们,介绍说:“这是初霁,以后你们的少 分卷阅读120 奶奶。” 四个丫环笑着看着夏初霁。 其中一个说:“这就是夏小姐呀,真漂亮。以后我们大公子终于有人收了。” 不仅爹娘不给面子,回来丫环也不给面子,苏承律没好气地说:“少说两句。房间收拾出来了吗?” 夏初霁笑了笑,给她们一个送了一个小小的见面礼。 四个丫环道谢之后离开了,清脆的笑声也渐渐消散。 苏承律看了夏初霁一眼,一边带她往里面走,一边解释说:“老头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招丫环都挑好看的招。” 这一点,夏初霁看出来了。 “通房?”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但是苏承律看见她那张小嘴儿都抿成一条线了。他伸手搂着纤细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解释说:“怎么会呢?都只是普通丫环。老头子自己那么多姨太太,但我要是乱来,他就要打死我。” 说来也是有趣。 苏关华喜欢美人,有那么多房姨太太,却不允许苏承律乱来。在他看来,苏承律就是个混账得不能再混账的东西,他自己收姨太太会对人家好,而那些苏承律那小兔崽子根本不懂什么是责任,那些美人在他手里就是被糟蹋。很明显的双重标准。 夏初霁是相信他说的话的,而且他脸上也没有说谎的迹象。 但是她心里就是有一点说不出的不痛快,于是问:“听大公子的语气,很羡慕有那么多姨太太?” 苏承律觉得她吃醋的时候抿着唇、眉头微皱的样子特别生动,刚刚才消下去的燥热又有冒上来的趋势,嘴上又开始不着调了:“怎么会呢,心肝儿。我要你一个就够了。是不是得把你办了你才知道我多喜欢你。” 夏初霁的脸涨得通红,不想去听他那些荤话,挣开他,怒骂:“无耻!” 这个词,苏承律笑着受了。 一路奔波,这一晚夏初霁很早就休息了。 第二天起来,她正跟苏承律一起在四个美貌的丫环的服侍下吃早饭后,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一阵骚动。 骚动越来越近,似乎是朝他们这里来的。 “怎么回事?” 她刚刚开口问,就听到一阵嬉笑声传来,好像还有人隐约喊着“承承”。 “我发小们。” 夏初霁疑惑地看着他。发小就发小,为什么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似不经意摩挲下巴的动作实际上是种安慰反应。 苏承律隐晦地补充说:“我那几个发小……跟我以前差不多。他们还没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你怕是不太喜欢。” 夏初霁明白了,原来是一群纨绔公子哥。 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只见四个跟苏承律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承承,我们一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你了。”领头走进来的男人穿着一件跟红酒一个颜色的毛衣,英气富贵。 夏初霁和苏承律站了起来。 “你们消息可真灵通。”苏承律说。 这四人没有搭理他,目光纷纷落在夏初霁身上。 其中一个长着双桃花眼,神态风流的人问:“这就是小王妃吧?” 夏初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小王妃”这个称呼了。果然是从小一起玩的,这声“小王妃”跟苏承律当初喊得如出一辙,连语气都很像。 苏承律当然也想到自己当初了。以前没觉得,现在他觉得这声“小王妃”十分刺耳。 “滚蛋!会不会说话?”他一脚踢在桃花眼的小腿上。 桃花眼挨了一脚,还是笑眯眯的:“呀,原来我们承承真的有心上人了,还这么宝贝,说都不让说一句了。” 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夏初霁就见识到纨绔子弟的嘴了,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欠。 苏承律沉着脸没好气地说:“知道就闭嘴!” 刚刚那个穿着酒红色毛衣的男人笑了笑,对夏初霁说:“我们是开玩笑的,弟妹你别在意。”他话比较少,看上去十分沉稳。但是真的沉稳就当不了这些人的老大了。 桃花眼附和说:“是啊。你是承承的宝贝,就是我们的弟妹了。” 夏初霁脸一红。 另外两个纨绔子弟则喊她“三嫂”。 苏承律给她一一介绍。 那个穿酒红色毛衣的男人叫安峻异,地政司司长的儿子,他们中间的老大。那个桃花眼嘴很欠的叫梁瀚,统计处统计长的儿子,去年刚结婚。另外两个看起来小点的,一个是甘城内务部次长的小儿子,叫童乐天,还有一个是外交部欧美司司长的弟弟,戚烨。 果然这几个纨绔子弟的出身都不一般。 苏承律在这几个人里排老三。 至于这排序是怎么排的,夏初霁是后来才知道的。当初这几个混不吝的纨绔子弟谁都不服谁,都要当大哥,那时候他们都还在读书,五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比一场,规定时间内谁气走的老师多,谁当老大。 苏承律本来是能当老大的,但是苏关华被他气得不轻,干脆放弃了他,不再替他请老师了,结果他只当了老三。 一场比试后,他们终于确定了排序。这事被他们家里知道后,每个人都挨了至少一顿打。桃花眼梁瀚直接被他老子打断了腿。 被打断腿还只当了老二,梁瀚很不服气。在其他四人来看他的时候,他提议把比赛内容换一下,换成谁挨的打最重,谁当老大。 这主意太贱了,没一个人搭理他。 他们四个人在苏承律这里聊了一会儿后,提议出去玩,带刚来的夏初霁在甘城转转。 苏承律询问夏初霁的意见,换来几个纨绔子弟挤眉弄眼,一阵调侃。 “我们承承真的变了。”梁瀚摇了摇头说。 苏承律笑着舔了舔后槽牙说:“跟你们一群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玩的,大嫂怀孕要养胎,你把二嫂叫出来陪陪我心肝儿呗?” 梁瀚脸色变了变。 话不多的安峻异说:“他前几天因为在外面喝酒,回去怕被二弟妹揍,怂得要投奔我家。被我赶走后,他去小烨家住了一晚,半夜被二弟妹揪回去了。” “你懂什么?这是情趣。”梁瀚说,“嫂子有喜,你得素上一年半载吧?” 这些人讲话还真是荤素不忌,夏初霁听得脸红了。 苏承律看到她的反应,不耐烦地轰他们几个,说:“好了,叫上二嫂,走吧。” 几个纨绔子弟在一起,出门也就是听戏、喝茶、吃饭还有胡闹。 中午的时候,老大安峻异做东请夏初霁在甘城最好的饭店吃了一顿,其他人都是沾了她的光。 下午,大家觉得无聊,商量下来决定去甘城外的马场赛马。 去马场赛马真的是公子哥们特有的玩乐方式。 苏承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夏初 分卷阅读121 霁这样的大家闺秀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她愿意愿意参与这些。 夏初霁笑着说:“我虽然没骑过马,但是能去看看,不好扫了大家的兴。” “没关系,你想骑的话我可以带你。” 一行人开着几辆车到甘城外后,夏初霁在马场见到了一个穿着一身红色骑马装,身姿轻盈,五官明丽的女人。她长得很漂亮,五官里又有寻常女性没有的英气,十分特别,像一团火焰一样吸引人。 “希希!”梁瀚跑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他的媳妇白希希,出身将门。 苏承律跟他四个兄弟去换了身衣服后牵着马走了出来。他们赛马,白希希也参与其中。 夏初霁则坐在旁边的亭子里喝茶看着他们。 一圈跑下来,苏承律第一个回来,老五戚烨第二个。白希希虽然是女人,却没输给他们,跑了第三。 苏承律骑着马来到夏初霁所在的亭子外,随后从马上下来,朝她伸出了手。 “看看我们承承,跑完回来就颠儿颠儿地去找他的心肝儿了。”梁瀚调侃说。 苏承律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他不去教训他,自幼人会去。 果然,随后梁瀚被白希希揪住了耳朵:“人家夏小姐是正经人,你能不能把你那欠揍的腔调收一收?” “希希,我疼,你轻点!” 夏初霁看着觉得好笑,真的是一物降一物,其他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他活该。走,我带你去骑马。”苏承律说。 夏初霁站了起来。她虽然想尝试,可是看着那高大的马却又有些害怕。 苏承律知道她胆子小,说:“没事,有我在。你要是害怕了就下来。” 不知道是因为他前一句还是因为他的后一句,夏初霁心中安定了一些。她把手放到他掌中,被他抱着上了马。 坐到马背上,她才发现远比自己想象得高,紧张地抓住了马鞍。 紧接着,身下的马小幅度动了起来,随后,她的后背贴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马动得让夏初霁害怕。“你上来干什么!”因为慌乱,她的语气很不好。 第84章吃醋 苏承律抓起缰绳,笑着安抚她说:“别怕。” 他看了眼那边几个笑得揶揄又暧/昧的人,骑着马往别的地方去了。 马虽然没有跑起来,但是一颠一颠的,让夏初霁还是很害怕。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嘴里喊着让他停下。 “别乱动。”苏承律从后面环着她,空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按,让她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 直到离那群人已经很远了,他才停下来。 夏初霁的眼眶都湿了,翻身就要下去。 苏承律拦住她说:“你下得去吗?” 夏初霁看了眼高度,胆怯了。 “有我呢,别那么紧张。我自己摔了也舍不得让你摔着。”苏承律低头看到她浓密的睫毛上挂着一滴眼泪,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兴奋,忍不住把她的头扳了过来,凑过去在她眼睛上亲了亲。 在他要去亲她的唇的时候,夏初霁躲开了他,羞恼地说:“你干什么?这是在外面!” 知道她在气头上,他老实了起来,不再对她动手动脚。 “过几天回去,送你回家,等过完年我们就登报结婚。我就说我爹很喜欢你,昨天因为你一番话,对夏次长的猜疑有基本上消下去了。” 夏初霁昨天看得出来,苏关华对她的印象确实还不错。 “在没回来之前,你怎么就确定苏大人会喜欢我?”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脸还有些绷着。 苏承律笑了笑说:“老头子肤浅,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当然会喜欢你。” 这是在变相说她漂亮?夏初霁的脸红了起来。“哪有这么说父亲的?”她一本正经。 “本来就是。” 似乎这些公子哥都是一个样子,夏初霁也不去纠正他了。她说起了苏太太:“不过苏太太似乎不怎么喜欢我。” 苏承律挑了挑眉,说:“我娘没跟你相处过,所以对你冷淡了些。” 说话间,他们身下的马低头吃着草,时不时地走动。 夏初霁一开始很紧张,不过苏承律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她试音之后倒也没那么紧张了,只是手还抓着他的手臂。 他穿得不多,她隔着衣服可以感觉到他手臂上的热度和力量,他的手臂上绷着的时候抓上去的硬硬的。 “林楚是你的表妹,她很喜欢你。苏太太应该是想撮合你跟她。”说着,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苏承律从她背后贴过来要看她的表情,笑着问:“原来夏小姐也会吃醋。” “没有。” 不知不觉,他们骑在马上已经走到了林子里,四下是茂密的树。 苏承律喜欢极了她闹脾气的样子,心里刚刚那股兴奋劲儿又被勾了上来。 他语气温柔地安慰她说:“我娘心很软,会喜欢你的。” 夏初霁抿了抿唇,刚想说“但愿吧”,就被他捏住下巴把头转向了后面。 他一只手要抓着马鞍和缰绳,所以用的是原来在她腰上的那只手。 腰上少了固定,她那股不安又涌上来了,皱着眉问:“你干什么?” “这里没人,不会有人看见的。”说着,苏承律吻上了她的唇。 在外面,还在马背上,羞耻心让夏初霁挣扎了起来。可是她一动,身子就晃,身下的马时不时还要走几步,让她觉得自己会摔下去。 察觉到她小幅度的动作,苏承律贴着她的唇低声说:“别乱动,小心掉下去。” 随后,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上一用力,逼她张开了口,侵入了她的口中。 他的气息和味道让夏初霁像是被烫了一下,心跳加速。她想推开他,又怕像他说的那样会掉下去,心中和口中的煎熬让她的气息都乱了。 下不去、不能挣脱,只能任他乱来。 僵硬了一会儿,她把抵在他胸膛推他的动作改为抓住他的衣襟,然后自欺欺人地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胸前没了推力,苏承律勾了勾嘴角,松开她的下巴,手重新环上她的腰,在她腰肢的曲线上来回摩挲,然后不老实地向上。 夏初霁觉得自己靠在他怀里、紧紧依附着他,整个人都要被他身上的热度烫化了。她脑中一片混沌,耳边只有他呼吸的声音和亲吻的声音,直到胸口传来一阵阵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恍惚睁开眼,看到了一只揉捏的手,吓得突然恢复了清明。 她立即把头扭了回来,抓住他的手。一阵挣扎让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歪向一边,还好苏承律及时按住了她。 “怎么了?”他在她耳畔亲了亲,又流连在她的后颈,声音 分卷阅读122 低哑。 “无耻!”她羞红了脸,声音又娇又柔。 苏承律低笑了一声,一副当之无愧、坦然接受的样子。那作乱的手已经收回去环在了她的腰上,唇贴着她的后颈。 “别乱动。”他喑哑的声音危险十足。 夏初霁下意识停下所有的动作,紧接着就感觉背后有什么抵着自己。 她的身体彻底僵硬了,吓得眼泪冲上来眼眶,却连哭都不敢哭,不知所措。 “看来夏小姐也不是端庄到什么都不知道的。心肝儿,让我缓缓,带你回去。”他的前半句话还带着揶揄,后半句用气音说的话却是浓浓的情/欲。 后颈上湿湿热热的感觉,是他一个个吻落了下来,有些痒,她却不敢动。 可偏偏他们骑着的马这时候动了,还一连走了好多步,颠得他们跟着动了。 夏初霁吓得屏住了呼吸,生怕刺,更是一副端庄高洁、不可侵犯的样子。 “承承,你们终于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骑马骑回去了呢。”老四童乐天说。 看他们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夏初霁心中松了口气。 “梁瀚跟二嫂呢?”苏承律问。 夏初霁这才发现梁瀚跟白希希不在。 老大安峻异回答说:“他刚刚又嘴欠被弟妹教训了,后来骑着马跑了,弟妹去追了。” 他刚说完,就传来了马蹄声。 “回来了!”童乐天说完后,突然笑了起来。 夏初霁看过去,只见他们夫妻两人骑着一匹马回来了。 梁瀚脸上带着笑,桃花眼中尽是春风得意,白希希虽然看似面无表情,但是每个小动作都透着羞恼和不安,脸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 下马的时候,梁瀚先下来了,然后笑眯眯地去扶白希希。 白希希落地的时候脚下似乎有些不稳。再看她发红的唇和眼中的一丝柔/媚,再加上那几个公子哥起哄的声音,还有刚刚的擦枪走火,夏初霁再单纯也大概猜出来他们干什么了。 苏承律忽然在她耳边低声问:“你脸红什么?” 夏初霁看向他,见他眼中的笑意,知道他是明知故问,脸一下子更红了,除了因为觉得这些公子哥太胡来,还因为有些心虚。 看着他们调侃梁瀚,她就有种他们刚刚的事也被发现了的感觉,心中备受煎熬。 好在因为梁瀚和白希希要回去,大家就地散了。 回去的一路上,夏初霁都冷着脸,没有跟苏承律说话。 苏承律哄了她一路。 回到苏府,刚走进苏承律的院子,就有人来通知说:“大公子、夏小姐,太太让你们过去吃饭,表小姐回来了。” 夏初霁皱了皱眉。 才说到林楚,林楚就回来了。 换了身衣服后,夏初霁和苏承律去了苏太太的院子。 今天苏关华不在府上,其他姨太太一直都是各吃各的,晚饭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娘。” “苏太太。” 坐在苏太太身旁的林楚看见夏初霁跟苏承律一起走进来,压抑不住不甘和愤怒,紧咬着牙。 下火车回了趟家之后,她就来了苏府。听说她表哥带着夏初霁跟安峻异他们出去玩了,她心中嫉妒不已。 那几个都是她表哥的好朋友,她以前三番四次想要跟他们一起去玩,打入进去,她表哥就是不带她,如今却带了夏初霁! 她表哥怎么就突然喜欢上了夏初霁,突然要跟她结婚了? 她不允许! 夏初霁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林楚的视线。 她对上林楚的眼睛,在苏太太看不到的时候对她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比较忙,更新可能会不稳定,不更的话我会在文案里提前说,大家看到了就不要等了哦~ 第85章苏太太 这一笑明显就是挑衅,林楚顿时觉得气得心口疼,拉着苏太太的手臂,委屈地叫了声:“姑姑!” “怎么了?”正看着苏承律的苏太太把目光移向她。 “你看她!”林楚指着夏初霁,见她一副温婉柔和的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虚伪!” 苏承律皱了皱眉:“你说什么?林楚,她以后是你表嫂。” 见自己表哥帮着她,林楚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苏太太看了眼夏初霁,没有说话。 人到齐了,就开始上菜开饭了。 夏家的规矩很多,夏初霁吃饭的时候习惯了不说话,小口小口地,吃得很优雅。 相比之下,苏家就随便多了。 尤其是苏太太,不停地说着“承承吃这个”、“承承吃那个”。 苏承律则一心想把夏初霁哄好,不断给她夹菜。 苏太太看在眼里,突然开口说:“我听说夏小姐离过婚?” 林楚暗自笑了笑。她回来之后把夏初霁在平城那些事还有在梵桥跟一个不列颠官二代和一个德意志贵族不清不楚、关系暧昧的事全都告诉了她姑姑。 她姑姑这么疼她表哥,怎么会愿意她表哥娶个离过婚、生活又混乱的人呢? 苏承律挑了挑眉:“娘。” 苏太太学着他无奈地语气,回应了一句:“承承~” 跟林楚所想的一样,苏太太想到儿子要娶个离过婚的女人,心里有些膈应。 “苏太太,我确实离过婚,所有人都知道。” 夏初霁的坦然让苏太太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该问什么。她抓起旁边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夏初霁从她这个小动作里看出来她此时有些犹豫和尴尬。 看得出来,苏太太不是个内心坚定的人,对自己的成见也还没有根深蒂固。 这样的人多 分卷阅读123 半吃软不吃硬。 夏初霁想了想,说:“那是赐的婚,我家又很旧式。嫁过去的第二天我就在报纸上看到了离婚启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嫁的那个人。苏太太,您应该知道很多时候女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她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上去十分温柔,苏太太猝不及防被点到,一时不知道是该说些同情、安慰她的话,还是该说些其他。 她又拿起帕子。 林楚发现不妙,心中着急。 “娘。”这时候苏承律开口了。 夏初霁的话让他很心疼,恨不得把她捧在心尖儿上,以后好好疼她。 “初霁是个规矩得不能再规矩的人了,是我死缠烂打追的她,好不容易才追到手,我不会娶别人了。而且难得的是老头子也很喜欢她。” 他这一番话说得很直白,夏初霁听得脸都有些烫了。他好意思说自己是死缠烂打,她不好意思听。 那句“老头子也很喜欢她”直接戳到了林楚的痛处。因为苏关华一直不怎么喜欢她。 苏承律的话让她嫉妒得眼睛发红。 死缠烂打追的?她表哥平时可是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自己的。 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为什么要对别的女人那么好,尤其这个女人还是她最看不上的夏初霁! 苏太太叹了口气。自己的儿子心气儿那么高,从小不服管教,连他爹也不服,却愿意承认为个女人死缠烂打,可想而知是真的喜欢了。 她摇了摇头说:“随你吧,你喜欢就好。” 林楚发现情况不妙,紧紧抓住了苏太太的袖子:“姑姑!” 苏太太看了她一眼,说:“不要再说了。” 这侄女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样的性格她也很清楚。她先前说的那些话,有一半的可信度就已经不错了。 从苏太太的院子离开,夏初霁心中忍不住感叹这一次远比自己想象的顺利。 苏关华虽然好色,姨太太多,但是坦荡磊落,为人和善有趣,跟传闻中不一样。 苏太太虽然溺爱儿子,但是并不糊涂,是个很心软的人。 整个苏府跟她想象的也不一样,虽然有那么多姨太太,但是并不乌烟瘴气,乱七八糟。要知道,很多时候,光一个姨太太就能搅得后宅不宁了,比如那个周锦。 苏家虽然有些荒唐,但是比起讲那么多规矩的夏家,要有人情味多了。 夏初霁正想着这些的时候,手忽然被握住。 “还生气吗?”苏承律的手掌干燥温暖。 其实早在他帮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不生气了。她冷着脸提醒说:“以后不许再那样乱来。”想起在马背上的情景,她的脸又红了。 苏承律点头,说:“好,我保证。”语气一本正经。 夏初霁眉毛皱了起来:“你说谎。” 谎言被拆穿,苏承律也不再掩饰。他抓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声音低沉:“我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体的反应太诚实,被你这么看几眼都气血上涌,控制不了。心肝儿,我已经很忍着了。” 其实这根本不算乱来,更乱来的还在后面。他怕说出来吓着她。 他这番太过直白、带着欲/望的表白让夏初霁羞得不知所措,连生气都忘了。 又在甘城过了两天后,苏承律和夏初霁启程返回。 临走前,苏关华又把苏承律好好教育了一通,让他好好对那些文人,别天天被人家写文章骂,连带着他也被骂,还让他好好对夏初霁。 苏关华越教训越生气,张口一个“小兔崽子”,闭口一个“混账东西”,最后不耐烦了,直接轰苏承律走了。 他们回到平城的时候已经临近年关。 苏承律先陪夏初霁去了趟临城,看望了一下林老太太一家,又去祭拜了林老太爷,然后让司机送她回留城。 他原本是要亲自送她回去的,但是夏初霁没让。 快过年的时候,南方三城的事务很多。他抽空陪她去临城,已经让她很感动了。 临回留城前,苏承律把她送上了车,摸了摸她有些凉的手,皱着眉问:“非要回去吗?我们上次离开的时候,夏次长可气得不轻。” “总不能就这样永远不回去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父亲的气应该消下去一些了,要是我过年不回家,恐怕他又要气上好一阵。”夏初霁朝他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苏承律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照顾好你自己,过完年我就去看你。要是夏次长把你关起来,我就去夏家抢人。” 司机、副官、苏公馆外的警卫都看着,夏初霁红着脸推他:“知道了。”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处处都是过年的景象,很热闹。 夏初霁坐在车里看着张灯结彩的街边,心中有些感慨。 转眼民国十二年都要过去了。 去年这个时候,她正要来平城找谢熙要他的小洋楼,那时候还特意请了苏承律帮忙,转眼一年时间即将过去,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去年这时候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年后自己会决定跟苏承律结婚。 夏初霁回到夏家的时候,夏显刚好在。 走进厅堂里,她看到了夏显、老太太还有夏至温,周锦却不在。 “夏初霁!你还知道回来!”夏显语气严肃。 夏初霁低着头,温顺地说:“夏家是我的家,我总要回来的。希望父亲和祖母息怒。” “你跟夏初晴姐妹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真是作孽啊。”老太太皱着眉,十分烦躁。 夏显看着夏初霁,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是。” “你知不知错?” 夏初霁点了点头:“我不应该欺瞒父亲。” 夏显刚刚转好的脸色又沉了下来,说:“所以你还是没有与那苏承律断了来往?” “没有。” “你——”夏显对上夏初霁直视他的眼睛,想起她上次离开前说腿是怎么瘸的,叹了口气说,“你给我回院子里好好反省!不要出门!” 他的反应出乎夏初霁的意料,没想到连祠堂都没让跪就算了。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后,她从丫环口中得知,祠堂已经被人占了。 原来,她那天跟苏承律离开后,夏显就怒骂了一顿周锦,让她禁足,每天白天还要去祠堂跪着反省。 夏初霁转念一想,这个处置在情理之中。 周锦一个姨娘谋害她,本应该严重处置,但是她父亲和老太太肯定会念在她生儿育女的份上,教训她一下、罚她一下,然后不了了之。 那天,她不顾阻挠跟苏承律离开,他们两个本来就在气头上,再碰上这件事,肯定是要狠狠罚她的。 在祠堂跪了那么多天,所有下人都看在眼里,周锦以后再也没办法这么风光了, 分卷阅读124 只怕她后半生只能在夏宅后院度过。 夏初霁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听人来报说夏至温来了。 她觉得很奇怪。 夏至温可是从来不来找她的。 她本以为夏至温是因为周锦的事来找自己算账的。可是等见到他,听他开口喊了她一声“姐姐”,神情中带着谄媚,她才发现,他居然是来讨好自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应该都是隔日更 第86章快要结婚 “你怎么来了?”夏初霁依旧是平日里一副冷淡的样子。 夏至温也不在乎对上她的冷脸,笑了笑说:“来看看姐姐。我娘害姐姐的事,我也是那天你说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会劝她的。” 夏初霁弯了弯唇,平静地说:“你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竟然会来跟我道歉。” 见上茶的丫环下去了,屋子里没有别的人,夏至温郑重地站了起来,说:“姐姐,还有之前绑你的人,都是黄启做的。我当时被他蛊惑,还希望姐姐原谅我,不要跟我计较。” “是吗?” 以前,夏至温仗着老太太的宠爱,向来不把她放在眼里,现在态度发生变化,低声下气来讨好,夏初霁想了想,也只可能是因为苏承律了。 他忌惮苏承律,也想讨好苏承律。 夏初霁没想到夏至温为了趋炎附势,竟然连自己的生身母亲都不管,跑来向敌人示好。 夏至温被她那句“是吗”问得紧张了一下,说:“是真的。姐姐,我们可是骨肉至亲。” “我知道了。” 无论夏至温说什么,夏初霁面上都是一派平静,让他看不出她的情绪,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硬是坐了二十来分钟后,他终于告辞走了。 他走后,夏初霁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她以前高看夏至温了。他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什么都没学会,只学会了谄媚,还不如他的母亲周锦还有他的亲妹妹夏初晴。 夏初霁回来的第二天就发现自己的被禁足了。 守门的说夏显吩咐了,她要出去,必须得经过他的同意。 她本是想出去走走,被禁足后也就作罢。 二十九这天,夏初云来找她出去逛街。 夏初霁让人去告诉了夏显。 夏显不让她出门是为了防止她私自去见苏承律。跟夏初云出去逛街应该不要紧,而且他打听过了,苏承律现在还在平城,就允许了。 今天的街上格外热闹,每个人都是满脸的喜庆。 夏初霁和夏初云并肩走在街上,感觉到夏初云一直在看自己,问:“怎么了?” 夏初云问:“你真的跟苏承律谈恋爱了?” 得知跟她这位堂姐谈恋爱的是苏承律后,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够了解这位表姐。 她明明看上去很温婉、很传统,可是做出的事又那么叛逆。 “应该很快就要结婚了。”夏初霁没有瞒她。 夏初云惊讶得瞪大眼睛:“结婚?可是大伯父那里……” 夏初霁没有再说,而是高深地笑了笑说:“希望你暂时替我保密。” 夏初云紧张得心跳得飞快:“好。” 跟夏初云逛完街后,夏初霁买了些糕点礼盒,分别送去了沙田女高的樊校长、宁河夜校的张校长和刘老师、贺逸、包海还有万柏家里。 这些人都给过她很大的帮助。 她是最后去的万柏家里,万柏刚好不在,沈颂却在。 跟万柏的父母寒暄了几句出来后,她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回来过年。”沈颂的声音很清冷。 他离开后并没有把租的万柏家隔壁的房子退掉。 “新年快乐。我先走了。” 沈颂叫住了她:“等等,我跟你一起走一段。” 夏初霁看了看他,答应了。 这条回夏家的路,他们一起走过很多次了,夏天、冬日、过年期间,都一起走过。 “你前些日子去哪了?”沈颂问。 没想到他的消息很灵通,夏初霁回答说:“去了趟外地。” “跟苏承律一起?” 夏初霁点头。 “你最近回家少,应该多注意你家里人的动向。” 听到沈颂在说“家里人”三个字之前略微停顿了一下,夏初霁疑惑地看向他,试探地问:“你是不是想说我父亲?” 沈颂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来是了。 “你知道些什么?”夏初霁突然停下脚步问。 刚刚他说要跟她一起走走的时候就有几分欲言又止,在这之前,他曾莫名其妙地提醒她让她家里人不要随意外出,还跟她说郭继孝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好人,让她不得不怀疑。 沈颂避开了她的眼睛。 “你不看我是因为有所隐瞒。”夏初霁看了看四周,低声说,“你是不是知道我父亲跟郭继孝来往密切?” 沈颂那双透着阴郁的眼睛里闪过惊讶,问:“你知道?” 夏初霁心里同样惊讶。 原来他也知道。 “你知道多少?”她问。 沈颂很快恢复了平静,神情阴郁,带着浓浓的防备:“那你又知道多少?” 他们在互相试探。 由此,夏初霁可以猜到沈颂肯定知道不少内情,却不能确定他到底了解多少。 她看向街边的咖啡店,说:“时间还早,我们进去坐坐吧。” 临近过年,洋人开的咖啡店很冷静,在他们进去之前只有两桌客人。 他们在一个角落坐下,各点了杯咖啡。 沉默了一会儿后,夏初霁先开口:“郭继孝并不是真心要结交我父亲。” 从沈颂平淡的表情里,她看得出来,他知道。 她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那你……知道喻老是怎么死的吗?” 沈颂摩挲着咖啡杯手柄的手一顿,这个动作显示了他的惊讶。他那双眼睛里闪过冷意,问:“苏承律告诉你的?” 夏初霁紧紧地盯着他:“是。所以,你知道什么?” 或许是发现她知道的已经很多了,这一次,沈颂没有用不耐烦搪塞过去。 “郭继孝一直在追杀我,我跟他有仇,所以一直盯着他。我知道喻老是郭继孝杀的。几个月前,我打听到,郭继孝得到一个消息,说喻老死后,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曾给你父亲夏显秘密送过一些藏书还有别的东西。郭继孝怀疑这其中藏有他杀害喻老的证据。” 这是夏初霁自打认识他以来,听他说的最长的话。 事关重大,他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她必须身体前倾凑近才能听清楚。 沈颂说完之后,目光在她的脸上停顿了一下,随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耳朵却因此红了。 这么 分卷阅读125 近的距离,夏初霁能看到他面部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因为心中有疑虑,她忽略了他说完后的不自在,也没有察觉到他们的距离有些近了。 他的说辞几乎跟苏承律告诉她的一模一样。 但是她看出来,他依旧有所隐瞒,或者说,他还是说谎了。 所以,他到底哪里没有说实话? 夏初霁坐直了身体,脑中把沈颂刚刚的话一字不漏地重复,脸上一片沉静。 郭继孝一直在追杀他,跟他有仇,是真的。 他盯着郭继孝应该是真的,所以知道喻老是被害死的。 他所说的郭继孝得到的那个消息跟苏承律说的一模一样,也是真的。 剩下唯一没办法判断的就是“几个月前,我打听到”这几个字。 她在不列颠时曾经无意中看到过一本书,上面说: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 第87章夜探闺房 “真的是你前几个月打听到的吗?”夏初霁用勺子慢慢搅动着咖啡,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沈颂的脸上。 沈颂那张精致的脸上出现不耐烦的神色,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然呢?” “你说谎了。”见他要开口否认,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确定。” 沈颂沉默了。 “所以,到底是不是几个月前,还是不是你听说的?” “我知道了,不是你听说的。” 沈颂一句话都不用说,夏初霁已经看出了结果。这个结果让她很意外,既然不是他听说的,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难道这个消息是你传出来的?”她目光变得复杂。此时,她希望自己之前全都是看错了。 “是我。” 夏初霁诧异地问:“为什么?” 沈颂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换个地方说。” 两人的咖啡都没怎么动就离开了。 夏初霁跟着沈颂来到一条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的街上。临近过年,大部分街上都是人头攒动,这条街上因为没有商铺,要清冷不少。 因为空旷,四周没有遮掩,只要有人靠近就能察觉。 沈颂是个警惕性十分高的人,就像是随时随地身处危险的头狼,不过平时他的警惕是不动声色的。 现在表现得这么明显,夏初霁预感到他所要说的一定非同寻常。 沈颂看了看左右,疏离淡漠的声音响起:“我是郭继孝的儿子。” 夏初霁惊讶得眼睛瞪大:“你是他的私生子?” 怪不得当时在京城的别馆里第一次见到郭继孝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眼熟,现在想来是因为沈颂,他们眉目间有一丝相似! 顾丘曾经见到沈颂也觉得他眼熟,他也见过郭继孝! 沈颂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阴郁的眼中透着讥讽说:“私生子?我可是他的嫡长子。” “既然是嫡长子,他为什么要追杀你?”因为听到了绝对的秘闻,夏初霁心中狂跳,风吹过来都感觉不到冷了。 “郭继孝现在的夫人不是我娘。我娘是他的糟糠妻,在他还是个普通书生的时候就嫁给了他。谁知道他后来为了仕途、为了攀附权贵,说自己没成过家,在京城又娶了一个。我娘毫不知情,还在等他,结果等来的是杀她的人。为了隐藏秘密,郭继孝杀人灭口,所有知情的人都被他杀了,我外祖全家都死了。” 夏初霁从沈颂悠远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血腥和残忍,陡然间身上也冷了起来,觉得寒风刺骨。 谁能想到面慈心善、受人爱戴的郭继孝竟然是个心狠手辣、抛弃糟糠之妻的人! 沈颂继续说:“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被人救下,活了下来。郭继孝知道我没死,一直心中不安,这些年一直在追杀我。” “你想报复他?”夏初霁从他平静的样子里看出了滔天的恨意。 接下来的事,她试着猜测说:“你这些年一直在跟他周旋,知道喻老是他害死的。郭继孝最擅长杀人灭口,你跟他透露那个消息,他一定会杀了我父亲,然后你打算借这一步做什么?” “你祖父跟喻老不仅在旧时同朝为官,还是至交,你父亲在学界有一定的影响力,我想借你父亲的死,揭开郭继孝丑陋的嘴脸。” 同样是平静的语气,这次夏初霁却听出来了残忍、冷血,如坠冰窟。 原来这一切的背后竟然是沈颂! 上辈子她一家跟沈颂没有任何接触,却成了他向郭继孝复仇的计谋里的一部分,何其无辜? 沈颂看着夏初霁骤然白下来的脸,皱了皱眉解释说:“这是我原本的计划,只不过我现在不想这么做了。” 一切原本都在他的计划中,可是他心软了。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提醒得太明显了。之前她已经起疑,这次一提醒,她这么聪明,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却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么多。 不过说出来也就好了。 他们之间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消失了,他没有做伤害她、伤害她家人的事。 他背负的血海深仇重要,她同样重要。 夏初霁的脸色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缓和下来。 见她脸色冻得发白,嘴唇冻得发红,整个人在寒风中似乎摇摇欲坠,他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夏初霁回过神来,猛然抽手。 “其实我——” 夏初霁打断他说:“我很快就要结婚了。” 到现在,他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她要是还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真的像薛曦所说的那样。 沈颂因为她那句话忽然僵住了一下,问:“跟苏承律吗?” 夏初霁垂了垂眼睛,再抬眼的时候,眼中已是一片沉静温婉:“是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沈颂张了张口,却没有叫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街角。 冯四爷那像预言一样的话在他脑中响起: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他后悔了,错过了。 得到的消息太过不可思议,夏初霁回到夏家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夏显看着她,满脸严肃。 外面天色已经开始发暗了。 夏初霁回答说:“跟初云在外面逛完后去看了看以前的学生。” 夏显本想再说几句,可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只好作罢,说:“算了,你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 夏初云一家还有顾丘都来了,一大家子在一起也算是其乐融融。 即使是过年这天,被禁足的周锦也没有被放出来,连年夜饭也没有跟大家一起吃。 没有人提起周锦,就连夏至温也没有提起。不知道是该说他太识相,还是该说他太冷血势力。 大年三 分卷阅读126 十晚上,老太太早早地就回院子里了,夏显还有夏煜夫妇吃完饭都出去了。 临出门前,夏显像是在防着什么,特意关照夏初霁好好在家,不要出去。 跟顾丘和夏初云一起喝了会儿茶,把他们送走后,夏初霁懒得看夏至温在自己旁边献殷勤,借口太累回院子休息了。 整个晚上,爆竹声不断,屋外时常被升起的烟花照得亮如白昼。 夏初霁被这样的声音吵得睡不着,干脆坐在床头看书。 她本觉得过年这样热闹一点也挺好的,可是外面的热闹衬得她的屋子里特别安静,渐渐地竟然让她觉得有些清冷。 她无端想起了苏承律,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中,西洋钟的指针离十二点越来越近,还有不到半个小时,民国十二年就要过去了。 外面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在某一刻十分巧合地全都停顿了一下,这安静的瞬间,夏初霁听到房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大晚上的,会无声无息潜入夏家、来到她院子里的只有一个人了。 在感觉到门动了的时候,她开口:“沈——” 看到推门进来的人,她硬生生把后面一个“颂”字压了回去。 来的不是沈颂,竟然是苏承律。 即使她把后一个字咽回去了,苏承律还是听清了前面的。他回身把门关上,挑着眉走近,问:“沈什么?沈颂?他也跟我一样,夜探过你的闺房?” 说着,他人已经走到了床边。 他那厚重的大衣上带着凛冽的寒气,冻得夏初霁抖了一下,忍不住往被子里缩了缩,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苏承律并没有靠近她。 屋子里烧着碳很暖,他把黑色的大衣脱了下来,里面是一身军服。 他没好气地说:“怎么?我大年三十晚上吃完饭特意从平城赶来看你,一进门你先喊别的男人的名字,我没不高兴,你还不乐意了?” “没有。”其实看到他的那一瞬,她的心里是高兴的。 明明是他现在挑着眉毛,满脸写着不高兴。 “你回来后,你父亲为难你了吗?” 夏初霁摇了摇头,说:“就是不让我随意出门。” “那就好。” 等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苏承律在床边坐下,掀开了被子一角。 夏初霁眼皮一跳,往里面缩了缩,紧张地问:“你干什么?” “看着你被子这么暖和,我上来捂一捂。”苏承律语调漫不经心的,好像只是在说一件非常寻常的事。 夏初霁想也不想,严肃地拒绝:“不行。” “外面那么冷,我为了来看你吹了一晚上风,到现在手还是凉的,你有没有良心?” 被他这么一说,夏初霁心底竟然生出了几分心疼。只是现在要跟他同在一张床上,还同盖一条被子,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犹豫了一下之后,她干脆从被子里出来了,说:“那你捂一会儿,我下去。” 到床边准备下地的时候,她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倒了在了苏承律的身上。 感觉到他手上的温热,夏初霁生气地说:“你骗我!”说着,她挣扎着要起来。 苏承律揽着她不松手,还把她往上抱了抱,让她横坐在自己的腿上,笑着说:“夏小姐平时最端庄,最恪守男女授受不亲,竟然愿意把还带着自己体温和香味的床留给我,这才让我有了可趁之机。” 什么带着体温和香味?夏初霁听得脸都红了:“无耻!” 苏承律笑着接受了,然后得寸进尺地用鼻尖蹭着她的侧脸,呼出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低声问:“心肝儿,想我了吗?我这几天可是很想你的。” 第88章结婚启事 夏初霁脑中闪过自己刚刚听着外面的爆竹和烟火的声音想起苏承律的情景,嘴上却不愿意说。 她脸上泛起的一丝可疑的红晕逃不过苏承律的眼睛:“我猜你是想了。” 夏初霁抿着唇不说话。 “穿这么少也不怕着凉?”苏承律捏了捏她的手臂说。 一件睡衣当然厚不到哪里去,不过比夏天单薄的睡衣要好很多,而且款式保守。 在夏初霁还在纠结男女授受不亲的时候,苏承律抓起旁边的被子,想要把她裹在自己怀里。 夏初霁不愿意继续保持这个姿势,挣扎说:“你让我起来!” 苏承律却像没听见一样。他一边把被子拉到她的肩膀上,让她下巴露出来,一边说:“心肝儿,你最好不要在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上乱动,不然就不是抱着一起守岁这么简单了。” 警告的语气让夏初霁的身体瞬间僵住。 “我这样不舒服。”她皱着眉说。 苏承律在她的唇边亲了亲,说:“那是你太紧张,放松下来就舒服了。” 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太重,每一个呼吸声都让她心悸,让她怎么放松得下来? “过完年我们就可以登报了。” “是的。”夏初霁盯着摆在柜子上的西洋钟,距离十二点还有不到十分钟了。 苏承律问:“你想要什么时候?” 当然是越早越好。她这次回来,她父亲的态度根本没有一丝改变,依旧坚决。“过完年就登吧。” 她不由地想起了沈颂。怎么也没想到暗中操控的竟然会是他。他为了报仇,竟然把她父亲牵扯进去。 夏初霁想起了大年二十九街上凛冽的寒风,觉得有些冷,身体下意识地往温热的胸膛靠了靠,身体也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下来。 “那年初六怎么样?”苏承律询问说。 “可以。” “只是时间仓促,婚礼来不及筹备,要先委屈你了,以后补给你。” 苏承律的话让想着她父亲和沈颂的事情的夏初霁蓦地回过神来,登报结婚除了是阻止她父亲去投奔郭继孝,还关系到她的终身。 她将要嫁给他了。 心里的凝重倏地被一丝羞怯破开,如藤蔓生长一般蔓延。 “不要紧的。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她的声音不再像刚刚那样沉静。 “我在意。你是我心尖儿上的人,怎么能让你受委屈。” 夏初霁心中触动,酸酸涨涨的。 就在这时,西洋钟响了。 十二点整。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外面越来越热闹的喧嚣声。 民国十三年了。 夏初霁从苏承律怀里抬头,说:“新年快乐。”绽放的烟火照亮整个夜空,刚好也照亮了她此时柔柔的笑。 低头的苏承律把这看在眼里。 “新年快乐,心肝儿。”说着,他抬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大概是外面的爆竹声遮掩了心中的害羞,夏初霁这一次没 分卷阅读127 有像以前那样抗拒,而是红着脸、闭上了眼睛,任由他亲吻。 苏承律最擅长的就是得寸进尺。 他的吻变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掠夺了她的呼吸,让她变得昏昏沉沉的,无法动弹,只能承受。 外面庆祝新一年到来的烟花爆竹声还没结束,掩盖了屋子里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和亲吻发出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裹在她身上的被子被剥开扔到了地上,一双手在她腰间摩挲。 直到后背贴在了床上,身上变重,夏初霁才从包围着她的温度中清醒过来。 只见苏承律整个人覆了上来,细细密密地吻着她的脖子,她睡衣的下摆被掀开,他有些粗糙烫人的手贴着她细腻的皮肤正在向上进犯。 他们的下半身贴在一起,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某处的变化。 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即偏头躲开他的吻,用力推他。 “我们不能这样。”开口,她娇软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到了。 好在苏承律还有一丝清醒。在她锁骨下落下一个重重的吻,疼得夏初霁皱了皱眉后,他从她身上翻下。 身上一轻,夏初霁立即坐起来,红着脸把睡衣的下摆拉下去,把上面的扣子扣好。 苏承律仰躺在旁边,喘着气,烦躁地敞开了军服。 他呼吸声很重,胸膛起伏,某处正高高地立正敬礼。 夏初霁只看到一地移开了眼睛,眼中泛起水光。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缩着身体。 平静了几分钟后,某处依旧立得很正,苏承律忽然坐起来看向夏初霁,眼底一片幽暗,像一只随时要扑向猎物的狮子。 见她慌乱无助的样子,他燥得摸了摸头发,目光移向旁边的屏风说:“心肝儿,我太难受了,去解决一下。” 解决? 解决什么? 在夏初霁还在发懵的时候,苏承律下床走到了屏风后面,很快,那边就传来了男人喘气的声音。 终于明白他去做什么了,夏初霁脸上瞬间充血。 他怎么能! 她立即用手去堵耳朵。可是,那让她脸红心跳的声音还是一声儿一声儿地钻进她的耳朵,让她的耳朵像是被烫了,心跳越来越快。 “初霁。” 突然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夏初霁吓了一跳,紧张地抬起头问:“怎、怎么了?” “叫几声我的名字。” “苏……苏承律?” 屏风后面的声音忽然更大了。“多喊几声。” “苏承律,苏承律,苏承律……”只是叫他的名字,夏初霁却有种自己被侵犯了的感觉,又毫无办法,心中很委屈,含在眼眶里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似乎是觉得这样还不得劲儿,屏风后面又传来了男人低哑的声音:“心肝儿,或者你哭给我听。” 他怎么能这么得寸进尺? 夏初霁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带着哭腔控诉说:“苏承律,你……你怎么能这样?你居然在我的房里做这样的事!太荒唐了!” 她的控诉丝毫没有效果,反而让那脸红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 “你就会欺负我!你——你——” “心肝儿,就这样,你真棒……” 最终,在夏初霁带着哭腔的控诉里,屏风后面那股燥意终于消散了。 等苏承律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夏初霁坐在床上抱着腿,酡红的脸绷着,含着水光的眼睛里全是冷色。 见他往床边走,她的身体紧绷,问:“你干什么?” 苏承律知道自己把人儿欺负狠了。他唇边勾着一抹餍足的笑,慢悠悠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被子,盖在她身上,说:“很晚了,睡吧。” 正当夏初霁以为他良心发现,知道自己过分了,谁知他竟然在床边坐了下来。 “你——还不走?”她冷淡地下逐客令。 苏承律失笑,说:“我才到留城不过半个小时,你现在就催我回去?刚过十二点外面热闹着呢,你也不怕我出去了被人发现。” 夏初霁抿唇看着他不说话。 “放心,我就在你这儿睡一会儿。” 见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夏初霁有些心软。 “我要是真有心,刚刚就把你办了。对着喜欢的姑娘还得自己动手,我那几个发小要是知道得笑死我。”她那么正经的人,他舍不得她受到非议。还有几天就要结婚了,他还是熬得住的。 这种没耳听的事他居然还讲得出来。“你住口!”夏初霁羞恼地喝住他,身体却往里面移了移。 苏承律脱下军服,穿着衬衫笑着在她旁边躺下。 夏初霁本不打算再搭理他,可见他没有被子盖,又把被子让了些给他。 苏承律吃定了她的嘴硬心软,却不说破。 他看了眼旁边的灯,说:“我关灯了?” “嗯。”夏初霁恨不得整个人贴到床边。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外面还未燃尽的烟花照得房里一闪一闪的。 半梦半醒间,夏初霁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宽大的胸膛里。她有些不习惯,却又舒服得不想动。 大约是睡得晚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她下意识看向旁边。 苏承律走的时候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床单上一点温度都没有,看来他应该走得很早。 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地方,她竟然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接下来几天,所有人都沉浸在新一年的喜庆之中,只有夏初霁心里在倒数。 终于到了年初六。 这天一早,夏显和老太太去走亲戚了,只有夏初霁和夏至温在家。 不到中午,夏显突然拿着一份报纸怒气冲冲地回来直奔夏初霁住的院子。 老太太拄着拐杖,在丫环的搀扶下跟在后面,嘴里不断念着“不成体统”、“胆大妄为”之类的话。 一路上惹得丫环们窃窃私语。 “夏初霁!你给我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他把一份报纸砸在桌上。 报纸最大的版面上写着一则启事。 苏承律、夏初霁结婚启事:我俩征得双方家长同意,谨订于民国十三年正月初六结为连理。特此敬告诸亲友。苏承律、夏初霁启。 “征得双方家长同意?谁同意的?” 夏显的震怒在夏初霁的预料之中。 “我要发声明,说这婚事我不同意!就算他苏关华同意,我也不同意!” “父亲,祖母,恐怕晚了,现在应该南方和北方还有京城的报纸上都登了这则启事了。”您要一家家联系发声明也来不及了。 第89章新婚 夏显的愤怒除了是因为女儿不顾他的反对嫁给了他 分卷阅读128 看不中的人,还因为一些没办法直接说出来的原因。婚事一登报,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跟苏关华是亲家了。 他是有苦说不出,被一腔怒火冲得头疼。 相比之下,老太太的愤怒就纯粹多了。 在她看来,结婚都要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这么突然跟别的男人登报结婚,简直就跟私定终身没什么区别。 这哪里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 “太不成体统了!当初真是没好好管教,才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老太太气得只拿拐杖敲地。 任他们如何生气,夏初霁始终保持那副沉静,认真地问:“祖母,您本就催着我结婚。现在我结婚了,有什么不好?说起来,还是我高攀了。我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嫁给苏大公子,您不该替我高兴吗?难道真的要我低嫁,或者嫁给一个丧偶的男人,您才高兴?” “我——”老太太一时说不出话。 其实说起来是这个道理。 夏显不屑地说:“你这是攀附权贵!趋炎附势!” “我与他是情投意合。照父亲这么说,女人只有低嫁才不是攀附,可是这让高娶的男人怎么办?他们也是趋炎附势吗?真正完全门当户对的又有多少?况且,苏承律并不像传言中那样。您是对他、对苏大人怀着偏见。” “偏见?他们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夏显固执地说。 就在这时,下人跑进来说:“苏大公子来了。” “把人拦住,不让进!” 可是没一会儿,散漫有力的脚步声就传来了。 苏承律带着副官和手底下两个兵,一路闯进来,见屋子里这么多人,笑了笑:“岳父,祖母。” 看到他,夏初霁不由地想起大年三十晚上守岁时的荒唐,不敢看他。 老太太心里想着夏初霁刚刚的话,冷静下来后觉得不无道理,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答应,干脆没有说话。 夏显却被这一声“岳父”气得脸上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这个称呼我担不起!” 苏承律没有与他争辩,径直走向夏初霁说:“就像是结婚启事上说的,我跟初霁今天结婚了,我是来带她走的。改天等祖母和岳父气消了,再上门拜访。” 今天是他们新婚第一天,时间当然是不可以浪费的。 跟苏承律走之前,夏初霁看了夏显一眼。 她嫁给苏承律了,以她父亲的性格,即使再不甘心也不会去投靠郭继孝,让她陷入两难的,希望她父亲有一天能明白她的用心。 他们离开的时候一路畅通,没有人敢阻拦。 上辈子,夏初霁死于民国十三年,这辈子的民国十三年初,她嫁给了苏承律,跟着他离开了夏家。虽然嫁得有些冲动,目的也不纯粹,但是她不后悔。 苏承律的车就在夏家大门外。准备上车时,夏初霁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沈颂。 沈颂一个人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身上的孤寂与过年的氛围格格不入。 苏承律也看到了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我去跟他说两句话。”夏初霁说。 苏承律没有阻拦,反正都结婚了,人怎么都是他的了。 “你真的跟他结婚了?”这是沈颂开口的第一句话。 “是的。”夏初霁很温婉。 “我原本是打算利用你父亲的。”沈颂有些别扭地解释,“不过放弃了,为了……你。” 虽然他阴郁、有时候甚至很残忍,但到底还是青涩的年纪,最后一个“你”字说得很轻,耳朵也有些红。 他确实喜欢她,只是一开始因为不成熟,不愿意承认,后来因为复仇大计更不能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呢?或许是还在宁河夜校时,那几个送她回家的晚上,又或许更早。 “我知道。可是我结婚了,就在今天。”夏初霁说,“其实,即使我没结婚,我们也是不可能的。” 眼底涌上的情绪让沈颂的目光闪动:“为什么?” 其实那天回去后,夏初霁已经原谅他了,毕竟他这辈子的计划没有成功。不过,因为上一世,她的心里依旧有道过不去的坎。 “我们没有缘分的,你就当是上天注定的吧,或许是前世的因果。” 上天注定?前世因果? 这是多么搪塞人的理由啊。 沈颂讥笑。 现在她跟苏承律结婚,她的父亲不可能去投奔郭继孝了,显得他的放弃有些多此一举,但是他并不后悔。 夏初霁跟沈颂说完,坐上车后,车子直接往留城城门开去。 大年初六,依旧是年味正浓的时候,苏公馆外聚集了很多人。 下车后,苏承律见走过来的警卫,问:“怎么回事?” “大公子,这些都是报社的记者。” 他刚刚说完,那些报社记者就发现了苏承律和夏初霁,立即围了过来。 “大公子,您和夏小姐的结婚有些突然,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两情相悦的呢?” “没有办婚宴,就这么刊登结婚启事会不会太仓促了?是不是苏大人不知道这件事?” 副官和警卫立即上前挡住蜂拥而来的记者。 相机的镁光灯不停地闪着。 苏承律把夏初霁圈在了怀里保护着她。 大概是因为忌惮苏承律,报社记者们问的问题都还算友好。 不到两分钟,苏公馆里又出来了几个警卫员。他们在副官的指挥下,挡住记者,给苏承律和夏初霁开道。 夏初霁靠在苏承律的怀里低着头,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觉得很安心。 忽然,一个女记者摔倒在地上。 在当下的环境里,报社的记者大多是男性,女性很少。 她挤在一群男人中,摔倒也是很正常的。 眼看着她要被别的记者踩到,旁边的警卫员立即把她扶了起来。 苏承律和夏初霁走上前。 “多、多谢。”女记者惊魂未定地说。 夏初霁朝她笑了笑。 苏承律叫住副官,让他安排疏散这些报社记者。 女记者即使摔倒也没忘记自己的工作,趁着有好位置的时候说:“大公子,我能不能采访您几个问题?” 苏承律看了她一眼,拒绝说:“不能。”随后,他继续皱着眉跟副官说话。 “是很简单的问题。”女记者说,“您跟夏小姐自由恋爱的吗?” 见苏承律不搭理她,她也毫不气馁,继续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举办婚宴?” 夏初霁都要被她的敬业感动了。 “听说您身边一直不缺女人,夏小姐会是您的唯一吗?” 这个问题让其他记者纷纷朝她看来。 这么大的胆子,也不知道是哪家报社的。 夏初霁看着女记 分卷阅读129 者,若有所思。 “您会跟苏大人一样,又收很多姨太太?” 挑他结婚的日子挑事? 苏承律皱了皱眉,终于朝女记者看过去。 夏初霁突然惊叫着去推苏承律:“小心!” 那女记者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竟然是把手/枪! 苏承律脸色一变,抓住了女记者握住枪的手。 几乎是同时,女记者扣下扳机。 突兀的枪响让所有人一震。 还好,枪打在了地上。 警卫员迅速上前把女记者控制了起来。 “苏承律!我要杀了你!你跟苏关华都不是好东西!” 苏承律把缴下的枪拿在手上把玩,突然拿枪口指着女记者的脑袋。 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危险的气息让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气,一瞬间动都不敢动。 伴随着一声漫不经心的笑,那杀意消失了。苏承律手轻轻一动就把弹匣拆了下来,然后随手都扔给了副官,说:“把人带下去,好好审问。” 随后,他转身去看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夏初霁,握住她发凉的手,安慰地放到唇边亲了亲,说:“吓到了吗?” 这么多记者、这么多照相机对着,夏初霁不好意思地想抽手,却没抽出来。 苏承律浑不在意的态度让她也放松了一些,好像刚刚只是发生了一件小事。 “我们进去吧。”其实她有一肚子疑问。 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杀他?看他根本不在意的样子,不知是在战场上见过太多子弹了,还是见多了刺杀。 刚刚发现那个女记者不对劲、看她掏出枪的那一刻,她方寸大乱,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子弹打在了苏承律的身上,自己要怎么办。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在她心里已经那么重要了。 进了苏公馆,那些警卫员看到夏初霁,统统默契地改口叫她“大少奶奶”,叫得夏初霁很不好意思。 见这条路好像是通向苏承律的住处的,她停下脚步说:“我先回我原来住的院子吧。” 苏承律挑眉看向她。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人都进他的苏公馆了,是那么好逃避的吗?况且他都忍了这么久了。 夏初霁觉得他眉毛上扬的样子十分不怀好意,不由地脸红,提醒说:“你之前答应我先……不碰我的,所以我还是先住在我原来住的院子里吧。”以他守岁时的样子,要是住在一起,指不定今晚就会发生什么。 见他不说话,她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要反悔吧。” 她正经又单纯的样子苏承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男人在这方面的承若是不能信的。 这时候副官从远处走过来,先是远远地轻咳了一声,然后才走近说:“大公子,政务处处长他们听说你刚刚遇到了刺杀,过来看你了。” “他们的消息还真快。”苏承律点了点头看向脸还红着的夏初霁说,“行吧,你去吧。有什么需要就跟警卫员说。” 大不了到时候他也搬过去。 反正,吃,他是吃定了。 夏初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是刀下的鱼肉了。 苏承律遇刺是件大事,平城的官员们听说后年也不过了,纷纷来了苏公馆,顺便还要带上贺礼,祝他们大公子新婚大喜。 什么镇守使、政务处处长、秘长、财政局总长、警察厅厅长等等……来了一波又一波。 苏承律从留城回来时本就已经临近傍晚,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然后又不知不觉地过了晚上八点。 夏初霁见有人往自己房间里送酒菜,有些疑惑,说:“我已经吃过——” “我还没吃,陪我吃一点儿。”苏承律慢悠悠地走了进来,转身把门关上。 今天是他新婚,平城的官员一个个都没眼色,耽误他耽误到了现在。他刚吩咐了副官,再有不长眼的来,全都轰走。春/宵一刻值千金,谁都不能打扰。 冬天天冷,屋子里烧了炭,关门是正常,可夏初霁的心却因为苏承律关门的动作紧了一下。 苏承律在桌前坐下,说:“陪我吃点?” “我吃过了,你吃吧。”夏初霁端坐在他对面,后背不由自主地绷紧。 “那喝杯酒吧?今天是我们新婚,好歹喝个交杯酒。”苏承律声音里带着笑意,“这是新临酒,还记得当年我带着军队进平城那晚,你骗我喝的就是下了药的新临酒。我倒下后,你解了我的皮带,脱了我的裤子,我的部下都以为那一晚我要了你——” 他的声音和说的内容让夏初霁一阵一阵地心虚,忍不住打断他说:“我们来喝交杯酒吧。” “好。”苏承律端着酒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喝交杯酒是旧式的习惯,现在已经不时兴了。我们干脆换一种喝法。” “什么?” 就在夏初霁抬着头,疑惑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忽然举起酒杯,把酒全都含在了嘴里,然后俯下身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口,把嘴里的酒全都渡到了她的口中。 口中突然的辣意让夏初霁很不适应。她皱着眉挣扎,透明的酒水从她的嘴角流了下来,沿着她的下巴,流进了她的衣领里,打湿了她的衣襟。 唇终于得到自由后,她不由自主地咳了起来,苏承律却像是不舍得浪费一滴酒一样,沿着她的嘴角,一路把酒渍吻掉。 不知是不是因为房里的碳太旺了,夏初霁觉得越来越热。 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痒痒的,一只手不老实地停留在她衣服的扣子上,她红着脸推他的胸膛,说:“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苏承律手轻轻一动,解开了她衣服上的一颗扣子。 衣领下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让他的眸光暗了暗。 “吃你就够了。” 说完,他忽然把她横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把她放下,然后覆了上去。 他的强势让夏初霁慌了神,一边推他一边提醒说:“你之前答应我,先不碰我的。” “心肝儿,你怎么这么单纯呢?”苏承律笑着抓着她的手来到唇边亲了亲。 夏初霁羞得要抽手,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都说十指连心,那湿湿热热的感觉瞬间直窜她心里,让她的心酥了一下,身上的力气也没了,脑中的清明渐渐消失。 算了,迟早都有着天的。 她闭上眼睛,放弃挣扎。 苏承律漆黑的眼睛盯着她泛红的脸,亲吻着她的手指。 等每一根手指都亲过之后,他再次吻上她的唇。 不知不觉中,夏初霁身上的扣子一颗颗全都开。 蓦地,敲门声传来。 夏初霁一惊,睁开眼,猛然发现自己上半身已经失守,羞得满脸通红。 她去推苏承律的头,苏承律充耳不闻, 分卷阅读130 抬头看了她一眼。 他眼中泛红,像是即将出笼的野兽,吓得夏初霁手一缩。 “外、外面……” 苏承律抓住她的手臂举过头顶,在她的脖子上亲着:“别管,专心一点。” 不一会儿,敲门声又传来了。 副官站在门外,硬着头皮说:“大公子,有急事。” 苏承律的部下都知道他们大公子好不容易才娶到了那位,新婚之夜谁也不敢打扰,可偏偏真的有重要的事。 这次,苏承律终于停了下来。 手上的束缚被松开,夏初霁不好意思被他这么好看着,用手遮挡自己。 苏承律忽然又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几口,然后翻身从她身上下来。 没过多久,房门开了。 苏承律一边穿军服外套,一边气急败坏地说:“最好真他妈有重要的事,不然我拿枪崩了你。”他里面衬衫的扣子还开着,隐隐能看到一片胸膛。有风灌进去,也解不了那股燥意。 副官吓得缩了缩脖子,说:“大公子,真的有重要的事。那个女记者说自己姓喻,是喻老的孙女,来找你和苏大人报仇的。” 苏承律眼中闪过诧异,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走,去看看。” 第9o章哭大点儿声 苏承律走后,夏初霁立即把自己的衣服穿来起来,从里到外,每一件都穿得整整齐齐的。 屋子里的碳烧得很热,她脸上的红晕迟迟不消,一直蔓延到脖子。衣领堪堪能遮住的地方有一块红色的痕迹,十分暧昧。 他刚刚有几下亲得特别重,手上的力气也大,她都没脸去看自己身上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苏承律什么时候会回来,回来后会不会继续,夏初霁坐立不安,又不敢睡觉,有种等待“行刑”的煎熬感。 大概半个小时后,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紧绷了一下,问:“谁?” “大少奶奶,是我。” 是副官的声音。 夏初霁打开门。 “大公子请你过去一趟。”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夏初霁预感到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她跟着副官来到苏公馆外院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子。这个院子里亮着灯,十分萧条,周围有不少人看守。 走进去才发现,这个院子跟其他院子不太一样,应该是后来改造过的。 “来了?”苏承律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 从住处一路走来,夏初霁脸上的热度本来已经被寒风吹散得差不多了。可看见他,她忍不住想起之前被他亲吻、他的头埋在她身前侵犯的情景,脸又红了。 苏承律一眼就看出她想到什么了,笑得暧昧揶揄。 夏初霁避开他的视线,问:“怎么了?” “怎么穿得这么少?”苏承律把她揽到身边,然后把身上厚重的军服脱下披在她身上。 肩上一重,夏初霁问:“你不冷吗?” 苏承律收回手的时候,拇指顺便在她那被他吻得泛红的唇上摩挲了一下,低声说:“看见你就热了,我得去去火。” “流氓!” 副官他们站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往这里看。 大公子被他们搅了好事之后火气特别大特别躁,也就这时候才笑出来。 “这里面是那个下午在门口装成记者想要杀我的女人。她说她是喻老的孙女,我让你来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话。” “喻老的孙女?”夏初霁心中的旖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诧异。 喻老只有一个儿子,而且早早移居去了国外,她只隐约记得她父亲提起过喻老有个孙女。 这是刺杀苏承律的女人自称是喻老的孙女,到底是真的,还是有什么阴谋? “我去跟她聊聊。” 夏初霁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竟然是个监狱的样子,不过比起临城的监狱,环境要好太多了。 那个女人被绑在仅有的一张椅子上,抬着下巴,咬着唇,一副要慷慨赴死的模样。 看到夏初霁走进来,那个女人看了看她。 “你叫什么名字?”夏初霁问。 “喻宁悦。” 夏初霁停在她面前三步的地方,看着她,声音很温柔:“你为什么要杀苏承律?” “他父亲苏关华狼子野心,害死了我祖父,我要给我祖父报仇。”喻宁悦的眼中带着恨意,仿佛能射出子弹,直接打穿苏承律的心脏。 “你的祖父是谁?” “喻彰然。” 夏初霁和喻宁悦一问一答。 “喻老的后人已经移居国外,你为什么会回来?” “我回来给祖父报仇。” “喻老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他是被害的,你为什么要现在才回来报仇?” “我祖父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的,突然一下子病重,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病逝,我们都没来得及回国。我之前一直觉得有些蹊跷,直到半年前偶然听到我父亲和母亲交谈,才知道我祖父根本不是病死的!他们担心现在的局势,不敢回国报仇,但是我敢。” 夏初霁回身,朝苏承律点了点头。 她没有说谎的迹象,应该是真的了。她真的是喻老的孙女喻宁悦。 这时,喻宁悦主动开口,对夏初霁说:“夏大人与我祖父是至交,你怎么能嫁给杀了我祖父的人?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地位,还是看中了他那张脸?他跟他的父亲苏光华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夏初霁被问住了。身份地位?英俊的长相? 苏承律这样的公子哥无论是性格还是作风,明明都是自己最不喜欢的。 这明晃晃的挑拨让苏承律眼底闪过凉意。他慢悠悠地走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似笑非笑地说:“多谢喻小姐肯定了我跟老头子的脸。” “无耻!”喻宁悦上半身被绑着没办法动,就伸脚去想去踢他,“现在我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随便。反正我也没想活着离开!”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泛红了。 苏承律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出去,让副官守在门口。 喻老的死事关重大,目前知道喻宁悦身份的几个已经是他的亲信了,但是以防万一,还要更加谨慎。 等副官在外面守着之后,苏承律问:“大家都知道喻老是病死的,你从哪听说是我爹害死的?我爹可是喻老的学生。” 他语气里天生的漫不经心给喻宁悦一种浑不在意的感觉,气得她呼吸不稳。 “我有证据!” 夏初霁很意外。 喻宁悦看上去不像是说假话,要不是有证据,恐怕她也不会冒死来杀苏承律。 可是喻老根本不是苏关华杀的,她哪来的证据? 苏承律跟夏初霁有着一样的疑惑。 “我先给她松 分卷阅读131 绑?”夏初霁看喻宁悦被绑着不怎么好受,询问他。 他点了点头。 喻宁悦警惕地看着夏初霁走近去解自己的绳子,说:“你们要耍什么花样?” 花样?苏承律失笑:“喻老确实是被人害死的,但那个人不是我爹。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绳子很快就被解开了。 得到自由的喻宁悦揉了揉手腕,冷笑说:“弄错?我祖父热衷篆刻,当年他得了一块品相非常好的芙蓉石,刻了两个‘上善若水’的印章,赠予了两个门生,一个是郭继孝,一个就是苏关华。我祖父过世后,他身边的人打越洋电话来,转达了祖父的遗言,让我们不要回国。另外,他还说祖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下毒毒死的,正当他要说出下毒的人的名字的时候,电话里突然传来挣扎的声音,然后就挂断了,我们再也联系不上人,半个月后,我父亲收到了一个从国内寄过来的包裹,里面是一些祖父的遗物,还有一个芙蓉石印章。” “那个芙蓉石印章就是证据?”苏承律眉毛微蹙。 “是!”喻宁悦眼中恨意和泪水交加,“那印章一共只有两个,都送出去了,怎么会出现在祖父的遗物里?只能说明这是给我们的提示。你就不用再装腔作态了。” 说完,她伸手要去抓夏初霁。 好在苏承律反应迅速,先一步把夏初霁拉过来护在了怀里,随后单手轻而易举地扭住喻宁悦的手臂,控制住了她。 他警告地说:“喻老不仅德高望重,还是我爹的老师,喻小姐来我苏公馆,本应该是座上宾的,现在得罪了。” “你放手!”喻宁悦拼命挣扎。 苏承律放开了她,带着夏初霁后退,说:“外面全是我的人,整个苏公馆有重兵把守,我劝你还是老实点。” 喻宁悦身上没有武器,夏初霁倒是不怕她,只是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来不及反应。 有人看着,她也不好意思被苏承律这么搂着,离开了他的怀里。 “喻小姐,你冷静一些。毒害喻老的其实不是苏大人。你也说了,那个印章有两个人有。” 喻宁悦的手臂被苏承律拧得隐隐作痛。她皱眉忍耐着,讥讽地反问:“谁不知道苏关华的为人?他贪权好色。相比之下,郭继孝心存人善,每天吃斋念佛。不是苏关华,难道是郭继孝吗?” 也不怪她这么想,夏初霁自己当初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换任何一个不知道郭继孝真面目的,都会觉得下毒的是苏关华。 就连苏承律自己都笑了。他幸灾乐祸地说:“你这么想确实有道理。” 夏初霁瞪他。 这些公子哥就是不着调,这种时候还要开玩笑。 苏承律把副官叫了进来,说:“给喻小姐的安排一个院子,好好看着。今晚的事只限已经知道的几个人知道,对外说刺杀我的人被我关了起来,还在审。” “苏承律,你有本事把我杀了!不要耍花样!” 喻宁悦激动的样子让副官侧目看了看。 苏承律补充说:“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些非常的手段,相信喻小姐以后会理解的。” “是,大公子。” 吩咐完后,苏承律又看向夏初霁,牵起她的手说:“走吧。” 出了屋子,一阵风刮过来,夏初霁因为披着苏承律的外套,也不觉得冷。 耳边传来喻宁悦大喊“士可杀不可辱”的声音。 “就这么算了?不解释了?”她始终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端正。 苏承律仿佛带着美人逛园子,脚步散漫。“这个喻宁悦倔得很,有点像我岳父,根本劝不动。老头子那个印章还在,我明天打电话给他,让他派人送过来。到时候那个喻小姐就是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 夏初霁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你说,要是你怀了我的孩子,岳父会不会就接受我了?”苏承律穿着单薄地走在寒风里,身形挺拔。 夏初霁停下脚步,涨红了脸说:“都已经这么晚了,我有些累了。”他不会还要继续那件事吧? 她羞怯的样子格外娇艳。苏承律的手伸进他那件厚重的外套下,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低头在她耳廓上一边亲,一边吹气儿说:“你想什么呢?这么晚了,而且今天又坐了那么久的车,我舍不得你累着。” 就在夏初霁因为他温柔的声音心里酥酥软软的时候,他又补充说:“你不累的时候我都怕你受不住,累的时候我怕把你弄哭,不过你会哭是肯定的,先让你好好养一晚上,到时候有力气哭大点儿声给我听,不然浪费了那一把好嗓子。” 他还记得除夕那晚她又娇又软的哭声。 甘城的那帮纨绔子弟就是这样,会玩会享受,花样还多,能变着法儿享受到极致。 第91章大白天 年初七的早上,沉睡的夏初霁被身边的动静闹醒。 昨晚去见过喻宁悦之后,苏承律跟她回院子住了下来。 大概真的是因为太累了,躺到他怀里后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早上睁开眼,入眼是藏蓝色的睡衣,还有没扣好扣子的领口下一片散发着男性气息的胸膛。 “睡醒了?”苏承律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夏初霁还没有适应这种跟他同床共枕的生活,心中惊了一下。感觉到腰上的异样,她问:“你的手在干什么?” 被子下,苏承律的手不断地捏着她的腰,让她一阵一阵地发软。 她刚刚问完,身上就一重,是他卷着被子覆了上来。 “终于等到你睡醒了。我看你精神不错,一会儿应该有力气哭了。”苏承律低头看着她,眼底越来越深。 夏初霁脸一红,想要翻身逃开,可左右两边都被他困住了。她有些紧张地说:“我还没睡醒。” 苏承律靠近,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鼻尖划着她的侧脸说:“心肝儿,都九点多了。你该醒了。” 夏初霁被他撩得气息不稳,骨子里大家闺秀的端庄让她拒绝说:“可现在是大白天。” “怕什么?我可是从昨晚等到今天了,你是打算憋死我吗?”苏承律抓着她一只抵着自己胸膛的手往下。 当感觉自己碰到什么的时候,夏初霁惊得猛然缩手。 苏承律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笑了笑,随后吻上了她的唇。 肖想了很久的欲望如同猛兽出笼,不容拒绝。 两件睡衣很快从床上落下。 苏承律突然直起身,连带着盖在他们身上的被子也被掀起。 皮肤直接接触空气,即使屋子里烧着很暖的碳,依旧有些冷,夏初霁忍不住双手环抱着胸口,身体蜷缩。 苏承律拉开她的手臂不让她遮挡,目光沿着她身体的曲 分卷阅读132 线自上而下欣赏着她的身体。 窗户和门都关着,只有渗进来的晨光,照得屋子里蒙蒙亮。这样的环境下,她白皙的肌肤成了整个屋子里最亮的,让他看红了双眼。 夏初霁只觉得他呼吸的声音让她越来越不清醒。 苏承律占有她的那一刻,她疼得皱起眉,眼泪掉了下来。 在那之后,她那像猫儿一样的哭声就没再停过。 苏承律说尽了荤话,还好心提醒她说:“心肝儿,求我是没用的,只会让我更兴奋。” 外面,冬日的太阳越来越高,照得院子敞亮发白,屋子里却还是一片黎明之前的昏暗,各种声音交织。 苏承律直到中午才起床。他脸上带着餍足的笑、神清气爽的样子让他手底下的兵偷笑。 他们大公子素了这么久,终于开荤了。 军队里都是大老爷们,大家经常会讲一些荤话调笑,都是习以为常的事。 苏承律知道她的心肝儿脸皮有多薄,警告他们不准在她面前嘴上没边,更不准坏笑,要表现得一切如常。 警告完之后,他就去打电话给在甘城的苏关华,告诉他喻宁悦的事了。 另一边,独自留在房里的夏初霁躺在床上,双腿打颤,腰肢发酸,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要不是她实在承受不住了,苏承律还要抓着她来。最后,他当着她的面自己动手……弄了她一身。 没想到有这么多花样。 看着被他换下来扔在地上的床单和被子上不堪入目的痕迹,她脸上的红晕始终消不下去。 苏承律这么晚才起床,恐怕现在苏公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大白天做了什么了。 她哪还有什么脸见人? 没多久后,夏初霁又沉沉睡去。 整个年初七,她几乎是在房里度过的。 年初八恢复了以后,她受苏承律的请托去开导开导喻宁悦。 听说,喻宁悦自从初六晚上被关进院子里之后到现在,不吃不喝,一副要把自己饿死的样子。 苏承律去见过她一次。她看见他,反应特别。 夏初霁跟喻宁悦之间有一层联系,是她们的祖父。 所以,她利用到了这一点。 不过,喻宁悦态度松动只有很短的一瞬。 “你是被他蒙骗了,而且你又喜欢上了他,跟他结了婚,当然会站在他那边,不愿意相信事实。”在她眼中,夏初霁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宁愿活在欺骗里,不愿意醒来的人。 夏初霁沉默了一下。 这样也说得通,而且乍一听可信度还很高,自己多说无益。 劝是劝不动了。 她站起身问:“你说证据是那个印章,喻老只刻了两个。如果印章送到你面前,你能分辨真假吗?” 喻宁悦说:“当然。那块芙蓉石石料很特别,这世上没有两块相同的石头,而且我祖父的篆刻很难模仿。” 夏初霁点了点头。那就好。 不然她怕她即使看见了印章,也会不相信那是真的。既然她能分辨,等看到印章,她即使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甘城那边已经让人把苏大人的那块送过来了,大概明后天就能到。喻小姐难道不想看看吗?如果没有印章,或者印章是假的,你可以当场指着苏承律说苏大人是谋害喻老的人,他一定无言以对。我知道你不堪受辱,但是为了个结果,你也该忍辱负重两天。你要是不吃饭也不喝水,恐怕在那之前就倒下了。” 说完,夏初霁走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警卫员问:“大少奶奶,喻小姐她会吃吗?” “会的,你们去准备热的饭菜吧。” 离开看管喻宁悦的院子之后,夏初霁打算去找苏承律,结果在去他书房的路上,看到警卫员带着个人往里面走。 “沈颂?”她十分诧异。 他怎么会出现在苏公馆? 沈颂看见夏初霁,眼中出现一丝波动。 他明明初六的时候才见过她,只不过隔了一天,再见她,他有一种她变化很大的感觉。 也对,她结婚了,已经不仅仅是夏小姐了。 他脑中回想起初六那天,她在夏家外跟他说的话。 “你是来找我的?”夏初霁问。 “不是。”沈颂的声音淡淡的。 他清冷淡漠的样子放大了夏初霁的自作多情,让她一阵尴尬。他来苏公馆,她第一反应就是他是来找自己的,不然还能来找谁? 带沈颂进来的警卫员说:“大少奶奶,他是来找大公子的。” 夏初霁很诧异。 沈颂来找苏承律干什么?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正好我也要去找他,我们顺路。” 苏承律看见夏初霁跟沈颂一起来了书房,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很快就换上了温柔的神色,拉着她在旁边会客的沙发上坐下,问:“你去看过她之后怎么样了?”昨天上午把她弄狠了之后,她一直在生他的气。 夏初霁本来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的,可是有沈颂在。她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僵硬:“她应该会吃了。” “那就好。”苏承律看向沈颂说,“请坐。” 沈颂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苏承律坐在了夏初霁旁边。 夏初霁隐约觉得他们两个见面不太一般,是有什么事,心里很好奇。 他让她坐下,是默认让她在旁边听了。 “你说要跟我合作,对付郭继孝,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付郭继孝,又有什么筹码跟我合作?”苏承律漫不经 分卷阅读133 心地问。 夏初霁惊讶地看着沈颂。他竟然要找苏承律合作? 沈颂周身弥漫的是跟苏承律截然相反的阴郁。他说话的语气很冷淡:“我是郭继孝跟他的糟糠之妻生的儿子,这个身份够吗?” 第92章互不侵犯 苏承律就像过年前夏初霁知道这个消息时一样,十分震惊。 换做任何人都是一样。 苏承律被惯有的散漫所取代,说:“原来曾经有传闻说郭继孝结过婚,不是空穴来风。可是,空口无凭,我为什么相信你?” 夏初霁看得出来,他已经相信了。只要把沈颂和郭继孝联系起来,就会发现他们的眉目相似,越看越像。 苏承律的漫不经心一直十分有侵略性,给人的感觉是心惊,而沈颂却不为所动,依旧保持着淡漠。 他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苏承律的表情再没有变化。他懒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虽然西洋传过来的欧式沙发都很大,但是因为他身材足够高大,这样的坐姿并不会给人一种陷在沙发里的感觉,也不会让人觉得颓废无力,相反,气势很足。 听完后,他的手指很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 “郭继孝整天装模作样,吃斋念佛,实际上却是个为了权力和荣华富贵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不知道那些天天追捧他的人知道这些会是什么表情。”幸灾乐祸之后,他话锋一转,“不过跟你合作,获利更多的是你,付出更多的是我。郭继孝没那么好对付,你手上只有青坊这样一个江湖帮派。” “还有他身边几个部下。”沈颂没有一丝窘迫,声音清冷,“你跟苏关华不是一直想对郭继孝动手吗?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杀了郭继孝,你正好可以取代他。”苏承律点穿说。 夏初霁一惊。她没有想到这一层。 从沈颂的反应来看,苏承律说中了,他真的有这样的想法。 她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野心。 “现在局势复杂,南北的平衡在短期内是不会被打破的,北方的势力总会存在的,你们也该清楚。你们的目标是郭继孝,郭继孝死了,没有我,也会有别人顶替他的位置。他死后,剩下的是我的事,如果我能做上他的位置掌管北方,至少可以跟你承诺互不进犯,不打仗。” 互不进犯。 现在的局势十分复杂,去年安顺郡王的死到现在都还没有个交代,每天的报纸上几乎都有人评论时局,说仗迟早是要打的。本就是混乱的年代,大家都想守住现有的和平。 夏初霁看得出来,沈颂的承诺是认真的。她又看向身边的苏承律。 苏承律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他朝沈颂伸出手,说:“好,我同意合作,老头子那边问题应该也不大。希望郭大公子不要让我失望,希望在我们的合作下,可以不靠打仗就解决了郭继孝,做到兵不血刃。” 沈颂伸手跟他握了握,冷冷地提醒说:“我姓沈。” 从始至终只是旁听、保持沉默的夏初霁发现即使谈成了合作,他们之间依旧存在着敌意。 接下来就是从长计议。 沈颂像是一刻也不愿意留在这里,站起来说:“告辞。” 苏承律当然不会留他。 临走之前,他看了眼夏初霁,所有的情绪都被他眼底的阴郁覆盖。 夏初霁的目光跟他对上,心中一声叹息。 他走后,苏承律的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我以为你是个好战分子。”夏初霁说。 没有别人了,苏承律把她的手抓到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说:“其实,真正打过仗的人都是不愿意看到战争的,只有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变化很敏感。此时,她感觉到危险和侵占,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好点了吗?”苏承律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夏初霁疑惑地看着他。 他凑近,咬着她的耳朵问了她一句话。 她的脸瞬间通红,站起来就要走。手腕上一紧,她的身体失去平衡,跌坐在了他的腿上。 苏承律按着她的腰不让她起来,含笑抬起她的下巴说:“你还没回答我呢。要不然我看看?” 夏初霁立即按住腰上那只不老实的手,绷着脸说:“这是在书房,你不要乱来。”她的语气虽然严肃,脸却娇艳得如同雨后的牡丹花,这种矛盾就像是国色天香的名品被盖了起来,不给窥视,越是这样,越挑得人想去看看。 苏承律在她的唇上啄着,用气音哄着她说:“我本来就是个乱来的人,碰上你更是收不住。放心吧,没人会看见,一会儿你哭得小声些。” 他本想加深这个吻,可是她咬着牙不肯配合。他只好走迂回战术,吻沿着她的脖子慢慢向下,然后挑开她的衣领,在昨天留下的痕迹上重重一亲。 又疼又痒的感觉让夏初霁皱起了眉。 趁她牙关松开的时候,苏承律重新吻上了她的唇,一举侵入她的口中,缠住了她。 她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按着紧紧地贴着他。她能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在昏昏沉沉、他抱起她让她跨坐的时候,她红着脸推他,气息不稳地说:“我……我还没好,真的。”他昨天弄得那么厉害,她确实还没好。 到底还是舍不得她。苏承律剥她裤子的手顿了顿,重新环上她的腰,重重在她颈间亲着,声音低哑地问:“你就忍心我这么难受?” “你、你不是能自己……”说着,夏初霁就要起来。 苏承律不让她动,拉着她的手,哄骗着说:“心肝儿,你来帮帮我。” 先是皮带解开,上面金属发出的咔哒的声音,然后是拉链拉开的声音,再 分卷阅读134 之后,夏初霁手上一热,入手的触感吓得她身体颤了一下。 她觉得这辈子自从认识他开始,自己的底线就在一点点被他突破。 苏承律虽然忍住了,但没有放过她其他地方,她后来又是难受,又是害羞,又是委屈,哭了出来。 两天后,喻老送给苏关华的印章被带到了平城。 苏承律和夏初霁拿着印章去见喻宁悦。 “喻小姐,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苏承律把印章放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表情发生精彩的变化,像是在看戏。 芙蓉石凝结脂润、细腻纯净,在长期的把玩下,火气褪尽,会变得更加润泽通透,散发光亮。 这枚寿山芙蓉石印章就散发着这样的光泽,显然是被人长期把玩养护的。 “喻小姐,你看出来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了吗?”苏承律问。 喻宁悦心里震惊不已,原来那股找苏关华父子报仇雪恨的信念开始崩塌。 她没想到苏关华的印章居然真的还在。 毒害她祖父的怎么会是儒雅仁慈的郭继孝? 她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证据就在她眼前,她不得不相信。 “难道郭继孝真的只是表面上做样子?” 这些年,郭继孝虽然执掌北方,但是生活简朴,吃斋念佛,还做慈善、大兴教育,赚足了名声。相比之下,贪恋美色,姨太太多得两只手数不过来的苏关华显得声名狼藉。 夏初霁的手按着她的肩膀,安抚说:“大家都被他骗了。” 适当的肢体接触能拉近距离。 “我——”喻宁悦看了看她,又看向苏承律说,“抱歉。” 苏承律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只要喻小姐认清真相就好。” 喻宁悦尴尬得脸红了。 “实在抱歉,是我弄错了。你们能放我走了吗?” 夏初霁担忧地问:“你要去哪儿?去北方吗?”看她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说中了。 “这几年,我爹跟我一直在找郭继孝毒害喻老的证据,知情的人都被郭继孝杀光了。”苏承律说,“就你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想杀他根本是不可能的。” 喻宁悦被他说得有些急。 他继续说:“要杀郭继孝光靠一把手/枪是行不通的,要有周密的计划。我现在已经有计划了,喻小姐身份特殊,由你来说出喻老的死因比任何人都有说服力,换成是我和我爹说,大多数人都会以为我们是以此为借口,想要吞并北方。我希望你能留下来配合,而不是无谓地去送死。”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夏初霁不由地被他的声音吸引,目光追随着他。 喻宁悦稍微冷静了一些,皱着眉问:“我要怎么配合?” 苏承律勾唇一笑,不着调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在说正事:“你先休息着,明天我让你见一个人。” 第93章惊喜 苏承律让喻宁悦见的那个人就是沈颂。 听说郭继孝杀了糟糠之妻一家、隐瞒结过婚这件事,喻宁悦诧异不已。不过好在有前一天的事铺垫,她倒不是觉得那么难以置信。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她问。 苏承律摩挲着腰间的枪套说:“你先按兵不动。我们先把沈颂的身份昭告天下,郭继孝为了名声,即使再恨,也一定会做足样子把他接回去。”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沈颂。沈颂清清冷冷的,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他继续说:“等到他顺利留在郭继孝身边后,等个合适的时机,你再说出他毒杀喻老的真相。光是南方的势力,会有人猜疑是我们联手,想要吞并北方。郭继孝也一定会以此做文章,说不定京城的人还会掺入。从安顺郡王的死就能看出来了,谢博一边挑拨南北方争斗,一边暗中联合德意志的人,想要等南北方两败俱伤后坐收渔翁之利。” 在京城当着土皇帝的谢博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他不愿意皇室至高无上的权利断送在自己手上,就想跟德意志合作。德意志一直想要向外扩张,皇室即使真的从南北方把权力收了回来,皇族子弟无能,到时候又怎么守得住? 南方、北方和京城无论私下里怎么较量,都是一国的事,谢博这么做无异于是卖国。 南方的苏关华和北方的郭继孝虽然都野心勃勃,但是都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谢博真的是昏庸到了极点。 喻宁悦虽然是喻老的孙女,名门之后,但是很小就去了国外,在轻松的环境下长大,没有那么多城府,听得一愣一愣的。 苏承律说:“我得到消息,京城那位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撑不过今年。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他跟德意志的合作,然后等他驾崩后。他驾崩后就是最适合的时机。我们要一击必中,不能给郭继孝留任何翻身的机会。” “我觉得沈颂的身份最近就能公开了。” 夏初霁突然开口,苏承律、沈颂和喻宁悦三人都看向她。 苏承律问:“为什么?” 谢博驾崩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太未知了。 不过夏初霁却知道这天很快就会到来。 上辈子,谢博是在三月驾崩的,非常突然。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的生命会这样戛然而止,他跟德意志联手的事最终也没能成功。 不过这也意味着给沈颂的时间很少。 她不能说清楚其中的原因,只能换一种说法:“我听说郭继孝的两个儿子都很不简单,沈颂认祖归宗回到北方后,一定困难重重。他需要一些时间站住脚。这样,等郭继孝的真面目曝光后,他才能有能力控制住北方的局面,逼迫他让位。这个准备的时间当然是越长越好的。” 苏承律点了点头,笑着说:“有道理。” 那揶揄的语气,就差捧着她夸她了,简直就是□□裸的调情。 脸皮薄的夏初霁根本不想去看他。 “不过——”苏承律又话锋一转,“沈公子认祖归宗后一定是郭继孝心头的一根刺。他既要防着郭继孝的暗害,还要跟两个弟弟争斗,更重要的是收买拉拢人心,可以说是每一步都很危险,万一他撑不到那个时候就死了呢?” 夏初霁觉得他就是故意让沈颂不痛快的。 沈颂不耐烦地说:“不用你费心。” 随后,他看向夏初霁:“我同意你的提议。” 那眼神幽深复杂,好像她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苏承律把一切看在眼里,冷笑了一声。 自从把误会说清楚后,喻宁悦就成了苏公馆的上宾。不过她的身份暂时是秘密,偌大的苏公馆很可能有郭继孝的眼线,对外只说她是夏初霁的表妹。 几天后,到了正月十五。 民国十三年的正月十五,除了是一年一度的元宵 分卷阅读135 节,也是沈颂前往北方的日子。 郭继孝除了是北方的统治者,也是北方的学部大臣,重学术、重教育,很受学界和文人的爱戴。 每年元宵节后,他都会组织一场关于中西方文学、教育的讨论会,北方的大部分学者,甚至一些南方的学者都会参加,规模很大。 沈颂在青坊和苏承律的人的掩护下去北方,就是为了在今年的讨论会上出现。 他跟郭继孝长得很像,只要在一个场合出现,必然会有人发现。到时候加上苏承律安排的人推波助澜,要在讨论会上给郭继孝来一出“认父”的感人戏码。 出席讨论会的都是有成就、有名望的学者、教育家,郭继孝不可能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灭口,也遮掩不过去,为了名声,还得亲自把沈颂接回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走得悄无声息,只有一辆车和三个青坊的兄弟。 不过他本来就是孑然一身,没有牵挂。 车子开出平城后,在路边停了下来。 沈颂透过车窗回望。 那是苏公馆的方向。他唯一的一丝无法说出口的牵挂就在那里。 这一去危险重重,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回来。 冬日里的平城郊外看不见绿意,枯枝遒劲,一辆黑色的轿车越行越远。 元宵之后就开学了。 夏初霁觉得住在苏公馆不方便,想搬回校舍,却被苏承律拒绝了。 “哪有结了婚还分居的?”他这几天都在部署讨论会上给郭继孝的惊喜,所以很忙,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一起温存了。 夏初霁躲开他作乱的手,红着脸说:“明天开学,我很早就要起来。我只是觉得每天坐着苏公馆的车去学校上课不太方便。” 苏承律的手老实了下来,亲了亲她的脸问:“怎么不方便了?早就登报了,平城大学的学生和老师们都知道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要是觉得太招摇,到时候换个普通些的车接你。” 夏初霁想想,这样也行。 第二天,回去过了个年的师生们终于返校了,平城大学又热闹了起来。 夏初霁一走进学校,就发现许多学生都在悄悄看自己,私底下还在小声议论。不过从最早开始议论她离婚到现在议论她结婚,她已经习惯了。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 她回头,发现是薛曦。 “就一个假期没见,你居然结婚了,也太快了吧?”薛曦依旧是一副可爱的样子。 夏初霁朝她笑了笑,说:“过了个年,你好像胖了一些。” 有吗?薛曦摸了摸自己的脸。纠结了一会儿后,她继续说:“你不知道,我在家看到报纸的时候有多惊讶。不过你跟大公子结婚了,绕几个弯我也算是跟苏大人攀上关系了。你们的酒席办了吗?” “还没有,放心吧,到时候肯定请你的。” “我看你昨晚没回校舍,是不是以后都不住在校舍了?”薛曦遗憾地说。 夏初霁安慰她说:“校舍还保留着,我应该偶尔也会去住一住的。” 路过教师办公室,许多老师出来对她说恭喜。 开学第一天虽然忙碌,但是气氛很好。 傍晚下课,薛曦拉着夏初霁去校舍,说今晚钱老师、孙老师家请她们吃饭,而且好久没见,她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一个假期没见,大家聚一聚也好。夏初霁就朝苏公馆打了个电话。 苏承律刚好不在,接电话的是他的部下。 过了个年,小辰好像都长大了不少。 孙老师一家加上薛曦和夏初霁,吃饭完都已经临近八点了,之后薛曦又拉着夏初霁去自己那里聊天。 她说起回家被家里催婚,又假装不经意打听顾丘的事。 她虽然写的文章犀利幽默,本人却是个喜形于色、藏不住心事的人,她那点心思一眼就被夏初霁看穿了。 顾丘那样的长相和性格是很招女士喜欢的,不过他到现在为止也没跟谁走得特别亲近,如果能撮合他们也是不错的。 聊完了顾丘后,薛曦又开始问起了八卦,比如他们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是不是婚前就发生关系了,甚至还问是不是因为先怀孕了。 夏初霁被问得满脸通红。 不知不觉就已经九点多了。 薛曦建议说:“都这么晚了,明天一大早还要来,你不如今晚就住在这里吧。” 夏初霁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又给苏公馆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依旧是苏承律的部下,苏承律还没有回来。 打完电话后,她又跟薛曦聊了一会儿,才回到隔壁。 她的东西都还在校舍里,一应俱全。洗漱完之后,夏初霁坐进被子里,拿起床头柜上那本《文艺复兴小史》。 虽然说校舍不像苏公馆的条件那样好,但是她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些不习惯。不知道是因为一段时间下来习惯了温暖,还是因为身边少了个人。 十点多,她放下书正要睡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她本以为是薛曦,没想到开门看到的是苏承律。 “你怎么来了?”外面的寒风和他身上的寒气冻得她一哆嗦,向后退了退。 苏承律反手把门关上,说:“听说你不回去,我当然来陪你了。” 等身上的寒气散了,苏承律把穿着单薄睡衣的夏初霁抱了起来说,“怎么就穿这么点,别着凉了。” 把她放到床上后,他用被子把她包裹了起来,问:“开学第一天,怎么样?” “挺好的。我九点多打电话的时候你还没回去,今天很忙?” “开了几个会。另外,郭继孝的讨论会今天开始了。现在一切顺利。” 夏初霁点了点头。 再过几天,郭继孝曾经结过婚,有过儿子的事情应该就会成为南北各大报纸的头条了。 她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苏承律坐在床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温情,之前一个人时候的不习惯慢慢消失了。 “我今天不回去了,时候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她催促说。 床头的电灯把她的脸照得特别白皙精致,苏承律看在眼里,笑了笑说:“我也留在这里。你有时候住在校舍也挺好的。” 他不是不让她住在校舍吗?怎么现在又觉得好了? 在夏初霁疑惑的目光下,苏承律继续说:“省了明早过来的时间,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今晚也可以被我折腾到晚一点。” 说话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伸进了被子里。 “你干什么!”夏初霁按住她的手。 可是她那点力气对他来说根本微不足道。苏承律的手摸索着从她睡衣的下摆伸了进去,开始作乱。“心肝 分卷阅读136 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踏进这间校舍的时候就想,以后一定要在这里要你。” 跟苏公馆不一样,校舍是个给人约束感的地方。尤其是之前在这里虽然有过几次很暧昧的接触,但是他每次都不得不忍耐着。这间校舍可以说是意义特殊。 夏初霁又是生气又是害羞:“流氓!” 苏承律把她身上的被子掀开,整个人覆了上来,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说:“还有更流氓的。” 夏初霁的身上发凉,发现自己的睡衣被轻而易举剥掉的时候,他身上的军服依旧完整。 军服外套有些粗糙的触感让夏初霁皱起了眉。 她的皮肤太嫩了,军服口袋那方方正正的角轻轻一摩擦就能在她身上留下一道红痕。浅浅的痕迹在她脖子下白嫩的肌肤上特别明显,苏承律盯着看了一会儿,目光越来越深。 “怎么这么娇贵?” 他直起身体把军装外套脱了下来,穿着里面质地相对柔软的白色衬衫,重新覆了上来,吻上了那红色的痕迹。 他们的身体相贴。 校舍的床是简单的木板床,随着苏承律的动作,摇起来咯吱作响。 这明显的声音简直没耳听,夏初霁抗拒地推着他说:“不行,这声音太大了。”声音娇娇的。 苏承律停下动作,抬头在她的唇上吻了吻,声音低哑:“心肝儿,我还没开始呢。” 他只是蹭两下就有这样的声音,一会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要是被听到了怎么办?夏初霁羞得不知所措。 咯吱作响的声音在苏承律听起来特别助兴。 不过她知道夏初霁脸皮薄,不能不顾她的意愿,但是让他就这么停下来也是不可能的。是个男人都不能。 他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夏初霁抱了起来说:“心肝儿,我们换个地方。” 随后,夏初霁的后背贴上了冰凉坚硬的衣柜。 双脚落地,苏承律松手的时候,她脚下发软,差点摔倒。 还好苏承律扶住了她。 衣柜方方正正的线条衬得女性的线条更加柔美,黑色衬得她的皮肤白得发光,上面刚刚留下的红色痕迹触目惊喜,苏承律看得眼底冒火。 “心肝儿,你站稳,我拿件衣服给你,别着凉了。” 他把自己那件军大衣披在了她的肩头。她上下的睡衣早就不见了。 她的肩头圆润又单薄,男人宽大的外套直接挂在上面竟然有些挂不住,要掉不掉的,衬得她特别纤细。 在这样的视觉冲击下,苏承律很快就占有了她。 夏初霁只有肩膀还靠着衣柜,那军大衣因为被她压在了肩膀和柜子中间,才堪堪没有掉下来。她整个身体弯成了弓状,一只脚着地,要不是被腰上的手扶着,根本站不住。 大冷天的,苏承律额角却冒出了汗。他的衣服到现在都几乎完好,只是皮带松开了,裤子拉链开着,原本塞在裤子里的衬衫,下摆全都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夏初霁醒来,想起昨晚的情景,脸红得能滴血。 衣柜前的地上还有不明的痕迹。 “你要去上课了?”听到动静,苏承律睁开眼,声音里还带着清晨的沙哑。 夏初霁本来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却还是没忍住,绷着脸说:“你要是没事,就在休息一会儿。” 看出了她的矛盾,苏承律揶揄地勾起唇说:“好。” 在这件事上,她被吃得死死的,只能由他乱来。 在临近第一节课开始的时候,薛曦来敲门。刚好她们今天第一节都有课,可以一起走。 夏初霁开门出来,薛曦下意识地朝里面看了一眼。 虽然关门的速度很快,但是她还是看到床前有一双男人的鞋子,而且是军靴。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 “苏承律昨晚也睡在这里了?”薛曦语气暧昧地问。 夏初霁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脸却不自觉地红了。 薛曦“嘿嘿”一笑。 两天后,一则消息震惊南北——郭继孝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 随后郭继孝刊登了一则声明。原来,他在娶现任太太之前,曾经在家乡结过婚,只不过一家人都在天灾中离世了,没想到儿子竟然活了下来。 在声明里,他表达了重新找到儿子的高兴,同时也对自己的隐瞒表示道歉。 许多报纸先后报道了这桩陈年旧事,引起了很大的讨论。 有人觉得郭继孝是为了权势和地位故意欺瞒,如果当初他据实已告,很可能娶不到现在的郭太太。 也有人觉得情有可原,认为他当初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因为太伤心,想要忘记,现在找到儿子第一时间就发声明,也说明他有情有义。 第94章亲家见面 回到郭家之后,就要看沈颂自己的了。看他能不能在那个龙潭虎穴里立住脚。 隐瞒结过婚再娶这件事让郭继孝在大家眼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得挑不出毛病了。他的名声从前好得就如同一座撼动不了的冰山,现在,冰山开始出现裂痕,崩塌只是迟早的事。 在这件事引起各界热烈讨论的时候,南方6军部6军大臣苏关华从甘城来到平城。 苏关华这次不仅是来巡视苏承律管辖的南方三城,也是来见亲家的。苏承律和夏初霁都结婚了,双方家长还没见过面实在说不过去。 此外,他这次来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就是见见喻宁悦。 苏关华作为整个南方的掌权者,出来的排场当然不小。 来到苏公馆,见到苏承律和夏初霁站在门口迎接,他先是朝夏初霁笑了笑,问苏承律对他好不好,然后就开始对着苏承律劈头盖脸地痛骂。 其实,这些年,南方三城在苏承律的治理下发展得很好,不过要挑问题总能挑出来的,苏关华就是给苏承律找不痛快。 部下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苏承律一开始很散漫,只当没听见,后来不耐烦了,挑着眉说:“看不惯你就回去?” 苏关华生气地说:“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虽说他们父子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但是夏初霁还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站在中间调解。 心肝儿的话,苏承律当然是要听的。 苏关华对这个长得漂亮又得体的儿媳妇也很满意,到现在还怀疑是苏承律强抢过来的,不然那混账东西哪有那么好的福气? 儿媳妇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随后,夏初霁让喻宁悦以自家表妹的身份来拜见苏关华。 等厅堂里只剩下信得过的人以后,苏关华叹了口气,遗憾地说:“你祖父的事,我应该早点察觉的。” 喻宁悦想起自己之前认定毒害自己祖父的是苏关华,并且出言不逊 分卷阅读137 ,不好意思了起来:“苏叔叔,之前是我误会了你。我已经打越洋电话跟我的父亲和母亲说清楚了。” “不怪你。”苏关华本就长得英俊,和蔼地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可亲,“都怪郭继孝那东西太会装。老师的仇,我们会报的。” 提起喻老,喻宁悦和苏关华都有些感伤。 问了一会儿他们一家在国外的情况后,苏关华又问起了她在苏公馆住得习不习惯,苏承律有没有亏待她。 喻宁悦摇了摇头说:“我在这里住得挺好的。” “有初霁在,我是放心的,不过——”苏关华看了苏承律一眼,话锋一转,“不过,你要离这个兔崽子远一点。他遗传了我跟他娘的长相,长得还挺像回事,实际上人模狗样的,做不出好事。” 苏承律的脸黑了:“爹。” 苏关华根本不搭理他,又对夏初霁说:“初霁,要是他敢拈花惹草,你就告诉我,我剥了他的皮。” 苏大人对自己儿子的印象一直就是“他不是个东西”、“无法无天”,根深蒂固,所以对他跟对别人一直是双重标准。比如,他自己有那么多姨太太都是因为喜欢,而且收来了能对人好,但是他儿子那个混账东西懂什么? 祸害了一个别人家的小姐就够了。 堂堂苏大公子平时在南方三城呼风唤雨、让人敬畏,今天却一直在挨骂,还要被剥皮。夏初霁心里觉得好笑,面上温柔顺从地说:“是,爹。” 说完这些事后,喻宁悦就先离开了。苏关华说起了明天去夏家的事。 夏初霁看了苏承律一眼。 苏关华亲自去留城见她父亲,也是一片心意,她总不能不让他去。前几天得知这件事后,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自从年初六跟苏承律离开后,她一直没跟家里联系过,本以为打电话过去会先挨一顿骂,谁知道并没有。 夏显在电话里很平静,即使听到苏关华要来,也很平静,平静得一句话都没说。 不过,夏初霁还是感觉到了她父亲的愤怒。 以她父亲那执拗的脾气,冲动之下把苏关华赶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明天,她隐隐觉得头疼。 苏承律接收到她的眼神之后,轻咳了一声,说:“爹,其实你明天不去也行。” “怎么了?” 苏承律一只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腰带,委婉地说:“其实岳父不是很待见我。他是看到报纸才知道我们初六结婚的。” 苏关华听完猛地拍了下桌子,质问说:”你还说这不是强抢?“ “岳父不待见我一大部分是因为不待见你。” 这句话本来就很气人了,再加上苏承律漫不经心的语气,苏关华被气得脸都红了,却没有办法反驳。 他也知道自己在那群读书人里名声不太好。 “是我愿意结婚的。我父亲只是有些固执。”夏初霁解释说。 沉默了一会儿后,苏关华呼出一口气说:“没事,明天带着小兔崽子上门,给亲家赔礼。” “这怎么行?” 且不说身份上不合适,她父亲有多不喜欢苏关华她是知道的,到时候脾气上来一点面子都不给,要怎么收场? 苏关华安慰说:“没事。我们是亲家,以后总不能一直这样。” 夏初霁只好先做个预警:“我父亲性格太直,心里藏不住话,希望爹到时候不要跟他计较。” 第二天一大早,几辆车从苏公馆驶出。 苏关华单独一辆车,苏承律和夏初霁坐的还是那辆别克老爷车。 出了平城后,夏初霁就因为心神不宁,手心不断冒汗。 苏承律抓着她捏着衣服的手攥在手中,安慰说:“不要担心。” 他今天穿了一身比较正式的便装。没有严肃的军装压制,他那骨子里散发出的公子哥的腔调更明显了。 夏初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苏承律失笑,揉着她的手说:“岳父那个脾气老头子是知道的,就算岳父真把我们赶出来了,老头子也不会跟他计较的,放心吧。” 他又靠近她的耳朵:“昨晚弄了你那么久,你不是一直喊累吗?今天起这么早,不困?” 随着他低低的声音和拂过耳边的热气,昨晚的画面浮现在了夏初霁的脑中,让她的脸一下子红了。 昨晚,他从后面贴着她亲她的背,说了很多让她没耳听的荤话,逼着她开口求他,才给她。 她原本是怎么都不愿意的,可他折磨她的手段太高明,让她难受得不知所措,眼泪都掉了下来,后来只好拉下脸说了羞人的话,求他。 他像受了刺况要好。 “苏大人。”其他人脸上都带着很客气的笑,但也不谄媚。 “老太太身体康健吗?”苏关华问。 其实除去那么多姨太太还有人外界的批评,但看外貌,苏关华和还是很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的。 “我身体很好,一路辛苦了。”老太太虽然守旧,却也不是不知变通。她出生大户,嫁给夏老大人后把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夏老大人一路高升后,她也成了高官夫人,没有一点能力是应付不过来的。苏关华亲自上门,面子当然是要给的。 苏关华扶着老太太的手,说:“不辛苦。能有初霁当我们的儿媳,我们很满意。因为甘城和留城隔得远,两个孩子结婚前我们没来得及碰上一面,现在来看看是应该的。想当年见到您的时候我才二十多岁,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能跟夏家成为亲家。” “是啊,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太太也有些感 分卷阅读138 慨。 虽然夏显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是有老太太,还有夏初霁的二叔夏煜圆场,场面倒也不是特别尴尬。 说了一会儿话后,苏关华看向夏显。 “夏兄,我今天是带着不肖子来赔礼的。” 其实,夏显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以前一直觉得同是喻老的学生,南方的苏关华好色、贪权、行事肆意,跟北方的郭继孝比差太多了。可是前些天郭继孝认子的事情颠覆了他的认知。 什么有情有义?什么坦诚? 明明就是当初为了攀附权贵故意隐瞒结过婚的事! 郭继孝和苏关华根本就是半斤八两! 他庆幸自己没有轻易去了北方。 本来他是不会承认苏家这个亲家的,可被郭继孝欺骗的愤怒让他觉得苏关华没那么可恶了,再加上自己的女儿嫁都嫁了,他心底竟然生出了认命的想法,可是真认了苏关华当亲家,他心里又意气难平。 第95章谢博驾崩 苏关华的耐心很好,夏显的态度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脸上的笑没有一丝改变,继续说:“我因为那点爱好,名声不太好,不过苏承律跟我不一样,他会对初霁好的。” 夏显头一次见有人把自己的好色说成是“爱好”,还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他近来因为郭继孝,最讨厌道貌岸然的人,倒是因为苏关华态度里的坦然,觉得他也没那么可恨了。 “岳父,我不会收姨太太的。”苏承律又在这个时候说。 夏初霁见她父亲虽然依旧满脸严肃抿着唇不说话,但是原来因为生气呈倒八字的眉毛有变平的趋势。 她的父亲态度开始松动了。 “父亲。”夏初霁很高兴。 夏显见自己女儿的脸上满是欣慰和期盼,还有些小心翼翼,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看她。 “先……吃饭吧。”他终于开口。 二叔夏煜在旁边打圆场。 苏关华掌权整个南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没一点能力是不可能的。夏显这样直肠子的读书人在他眼中几乎就是一张白纸,被他吃得死死的。 他一声一声客气地叫着“夏兄”。夏显是个很讲理数的人,人家这么客气,自己不搭理也不是待客之道,只好勉强回应他。 有了第一声回应就要有第二声、第三声,说的话也一句比一句多。 气氛还算不错。 夏至温对着苏承律一口一个“姐夫”非常有礼貌,但是夏初霁却看出了他的殷勤和讨好。 苏承律只是淡淡地回应。 今天的情景被夏初霁想象中要好太多,离开的时候,她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临上车前,苏关华朝苏承律冷哼了一声,说:“小子,你爹还是你爹。”语气很得意。 苏承律不甘示弱:“还不是因为你名声不好?” 回到平城后,苏关华在南方三城停留了几天,检查了一下苏承律这些年来的成果,跟他商量了一下对付郭继孝的事,然后就回了甘城。 出了正月,天气开始转暖,一眨眼到了农历三月。 三月初九这天,京城传来消息,缠绵病榻的谢博驾崩了。 随着他的驾崩,京城那些活在泡沫一样的繁华中的皇室也将不复存在。 虽然人们早就不满皇室的存在,想要自由平等,还是为了这意义非凡的时刻,还是决定举国哀悼,正式送旧时的帝王退出历史舞台。南北方的重要官员全都赶往京城吊唁。 苏关华向来最烦这种做做样子的事,也不在意名声,就把去京城的事安排给了苏承律。 而郭继孝,为了名声,当然是会亲自去的。 举国哀悼的这七天里,学校不上课,夏初霁就陪着苏承律一起去了京城。 时隔七个月再来京城,已经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整个城中几乎只有黑白,见不到其他的颜色。全国上下,大概只有这里的人真正为谢博的驾崩而伤心。 他们这次下榻的地方依旧是贺寿时的那个别馆,连别馆的管家还是同一个人。 夏初霁看着别馆,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一次来,不仅谢博驾崩了,就连她的身份也变了,她跟苏承律结成了夫妻。七个月前,她是绝对想到七个月后的样子的。 她跟苏承律到了没多久,郭继孝也到了。一行人在别馆的厅堂相遇。 别馆管家已经活成了人精,深知皇室没了以后就是南北方的天下,两边都不敢得罪,都在卖力讨好。 “郭伯伯,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苏承律寒暄说。 郭继孝问:“怎么没见你爹?” 苏承律回答说:“我爹最近身体不适,不能奔波,所以只能我替他来了。” 谁都知道这是假话,郭继孝也没拆穿。“还没祝贺大公子新婚。” “多谢郭伯伯。我也还没来得及祝贺郭伯伯找到失散多年的儿子。” 想起讨论会上的情景,郭继孝就觉得糟心,苏承律那漫不经心的语气更是气人。明知道沈颂恨不得杀了他,他却因为那么多人看着,不得不把他接回去,最近因为这件事他的名声和口碑都有所下降。 他用高深的样子掩藏情绪,但夏初霁还是看出来了,他很生气。 突然,郭继孝朝她看来,意味深长地说:“听说沈颂曾经是你的学生,多谢照顾。” 夏初霁隐隐感觉到压力,温婉地说:“我也没想到沈颂竟然是郭伯伯的儿子。现在看看,他跟您确实长得有些像。” 郭继孝一直奉行“斩草除根”的原则,从来没有停止过对沈颂的寻找和追杀。 原先怎么都找不到的沈颂突然出现在他的讨论会上,他几乎是被“逼着”配合了这一出“父子相认”的戏码,要说这一切没有预谋是不可能的,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有苏家父子在背后推波助澜。 还有夏显,原来年后都要来北方了,他的女儿却突然嫁给了苏承律。现在,喻老留下的证据很可能落在了苏家父子的手里。 不过苏家父子臭名在外,他也不担心。 在郭继孝、苏承律他们还在京城吊唁期间,“苏关华按捺不住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想要复辟”的传言开始在全国传开。 谢博驾崩他不亲自前往吊唁这让他落人口实,传言的可信度变得很大,报纸上到处都是抨击、反对他的人。 郭继孝认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不知道有一张大网正在等着他。 从京城吊唁回去后,夏初霁接到了顾丘打来的电话。 顾丘告诉她,夏初晴回来了。 当初,夏初晴被扔到郊外消失后,夏初霁就怀疑她是被人救走了。 夏家早就对外宣布她死了,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她居然回来了。 分卷阅读139 夏初霁预感到她这次回来肯定是积了一肚子怨气,来者不善,打算回去看看。 晚上从学校回来,吃饭的时候,她跟苏承律说起了这件事。 苏承律早都忘记这号人了:“夏初晴?就是你那个庶妹?” 突然想起来夏初晴很喜欢苏承律,夏初霁心中觉得膈应,提醒他说:“我记得你去沙田女高的时候听过她的演讲,有一次她还坐过你的车,你这么就不记得了?” 她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苏承律却听出了她的不满。 他放下筷子,坐到了她身边,微微弯下腰,从侧面看着她说:“我那时候注意到她还不是因为她是你的妹妹?只是想引起你的关注罢了。” 随着天气转暖,大家都换上了春装。夏初霁穿着一件白色的荷叶边女式衬衫,从侧面看上去她五官线条比荷叶边的曲线还要柔美。 夏初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引起她的关注?分明就是惊吓。 这一眼在苏承律的眼中毫无威慑力,反而很勾人。他楼上她纤细的腰,哄着她,问:“这周六我没时间,不然等下周六我陪你回去?” 吃饭的桌子正对门口,门外时不时有巡逻的警卫走过,很容易被看见。 夏初霁一边推着他让他坐远些,一边说:“不用,我就是回去看看。” 谢博驾崩后,原本三分天下的平衡被打破,局势现在变得很微妙。她知道他最近很忙。 苏承律失笑,在她的脸上亲了亲说:“差点忘了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派两个部下跟着你我才放心。” 正好这时候门外巡逻的队伍走过,夏初霁用力去推他,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碗,碗里的汤顺着桌沿流了下来,弄脏了她的裙子。 她气得站了起来,说:“我吃好了。” 罪魁祸首毫不愧疚。 吃完晚饭后,苏承律通常还会去书房处理一些事务。夏初霁回去后,看着自己被汤汁弄脏的裙子,干脆从衣柜里拿出睡衣去洗澡。 苏公馆虽然看着旧式,但是有很多西洋的东西。苏承律房中的次间被改成了浴室,装了浴缸,洗澡很方便。 洗完澡,夏初霁发现自己把苏承律的衬衫错当成睡衣拿了过来,只好先穿着他的衬衫重新去找睡衣。 衣柜刚刚被打开,就传来了木质门被推开的声音,衣不蔽体的夏初霁被吓了一跳,立即躲到柜门后。 苏承律一进来就感觉到了次间弥漫过来的水汽。 浴室的门开着,没有人。 他往卧房里走,看到衣柜的门开着,下面两条白花花的腿。 夏初霁从柜门后探出头,见是苏承律,松了口气。 她刚刚是下意识的反应,忘了他们房里除了苏承律不会有别人进来。 想到自己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衫,她从柜门后走出来解释说:“我拿错了睡衣,正要换——”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的尾音有些发颤,一条腿忍不住曲起蹭了蹭另外一条腿来舒缓这种不自在。 刚刚洗完澡的她身上还带着氤氲的水汽,两颊红红的。他穿着正合身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显得特别大。衬衫的袖口很长,她的手都被罩住了,下摆到她大腿一半的地方。轻盈的下摆之下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她是那种规规矩矩的性格,就算房间里没人,也要把衬衫的扣子全扣上。但即使是这样,衬衫的领口对她来说依旧很大。她穿的时候大概是觉得露到锁骨以下有些暴露了,就往后拉了拉,拉到刚刚好锁骨处。可是她不知道露出整个后颈和半个肩膀也没比露前面好多少,穿着宽大的衬衫在男人的眼中甚至比不穿的诱/惑还要大。 苏承律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随着她一条腿轻轻蹭着另一条腿的动作,喉结滚动。 他这种反应夏初霁已经很熟悉了。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明明只是被他看着,她却觉得身体有些发软,不受控制,仿佛是被狩猎者盯上的猎物一样。 她红着脸,动作僵硬地在衣柜里翻睡衣,耳边听到苏承律那军靴踩在地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刚找到睡衣,她的手倏地被按住。 苏承律把她的手拿了出来,让她背靠衣柜的层板面对自己,笑着说:“别换了,我觉得挺好看的。好看得让我瞬间就石更了。”话音刚刚落下,他一只手搂上她的腰让她的身体弯成了一个反弓形贴上自己,亲自感受。 夏初霁的身体一僵。 随后,苏承律的鼻尖蹭着她的侧脸,嗅着她身上洗完澡后带着水汽的香味,搂着她的那只手隔着衬衫在她后背来回,手劲很重。“我的心肝儿。”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声音里带着隐忍。 夏初霁当即像被烫到了一下,发出一声惊呼。 在这之后,她的呼吸被他掠夺,越来越不清醒,只能任他摆布。 一片模糊中,她隐约想起了在校舍被他抵在衣柜上那次,跟现在的情景很像。只不过这一次对调了过来,他的衣服全都落在了地上,而她的衬衫虽然扣子全都被解开了,却始终穿在她身上,仿佛是为了满足他的某种趣味。 后来,她被折腾得站都站不住了,又被他抱去了床上,又要了一次。 等苏承律心满意足去洗澡后,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周六,夏初霁回到夏家,见到了夏初晴。 这么长时间没见,夏初晴的变化很大。她不再像是一个娇小姐,皮肤不如以前白了,整个人瘦了一圈,使得她看起来不像以前那么娇憨,成熟了不少,最主要的是她瘸了一条腿。 这条腿是当初夏初霁亲自打断的。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自从上次苏关华亲自来了一趟后,夏显的态度好了一些,对苏承律这个女婿也算是认命接受了。 夏初霁回答说:“听顾丘说妹妹回来了,我当然要回来看看。”说着,她看向夏初晴,温婉一笑。 夏初晴乖巧地说:“多谢姐姐关心,还没祝贺姐姐结婚呢。” 左右的表情不对称,明显的言不由衷。 “谢谢,我过得很好。”夏初霁气了她一下。 夏初晴交代了自己离家出走后从山崖跌下摔断了腿,被附近的村民救了回去。腿上的伤好了以后,她留在了村子里,教附近的孩子读书写字。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后,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悔不当初,觉得没脸回来,但是又想家想得厉害,犹豫了很久还是回来了。 说起这段经历,她声泪俱下,看得夏显和老太太都有些不忍心。 只有夏初霁看得出来她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就连忏悔也是假的。不过她不打算拆穿。 夏初晴回来后发现自己那一晚在祠堂根本没有杀死人,应该反应过来一切都是她设计的了,不可能不恨她。 分卷阅读140 她倒要看看她故意隐瞒不提起那段事,是有什么打算。 夏家早就对外声称二小姐夏初晴死了,现在是绝对不可能让她“死而复生”,连累夏家被说闲话的,夏显早就关照下去夏初晴回来的事不能对外提及。 在夏家住了一天,周日,夏初霁就要回平城了。 临走前,她先去拜别了老太太。 老太太像是彻底想通了,对她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不冷不热,端着祖母的威严。 之后,她又去拜别了夏显。 夏显提醒她说下个月月初老太太过寿,记得回来。 夏初霁记在了心里。 把她送出门的是夏至温和夏初晴兄妹。 因为想攀上苏承律,夏至温对她一直很殷勤,而夏初晴这次回来后,在大家眼里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脾气变得特别好,姐姐离开,她当然是要送的。 到夏家大门口几分钟的路上,都是夏至温在说话,夏初晴附和,夏初霁只是淡淡地回应。 等夏初霁坐上车离开后,夏初晴一瘸一拐跟了几步,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满脸恨意地说:“贱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夏至温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 夏初晴回过头对他说:“哥哥,我之所以会离家出走都是被这个贱/人设计的,腿多半也是被她打断的!” 夏至温满脸惊讶。 她继续说:“还有我们的娘,到现在还被关着,都是因为她!我要报仇!” “妹妹,你能回来就好。”夏至温安慰她说,“只不过,她现在嫁给了苏承律。” 提起这件事,夏初晴的表情更是扭曲,嫉妒得发疯。 “妹妹,你冷静一些。她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是苏关华的儿媳。以后我们很多事还得靠她。”夏至温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靠她?”夏初晴冷笑一声,“我就是要找那个贱/人报仇!哥哥,你到底帮不帮我?” 第96章大结局 谢博驾崩一个月后,原来偏安京城或者在封地上的皇亲国戚们知道大势已去,都很识时务,纷纷想南北方投诚,只想继续过原来那种纸醉金迷的好日子。 这些皇亲国戚早就没了血性和骨气,留着也没什么威胁,郭继孝和苏关华也不愿意去为难他们。 此时的局势看起来有些乱,却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本该在国外的喻老的孙女喻宁悦在报纸刊登声明,声讨郭继孝当年为了自己掌握大权毒杀了她的祖父,声明下面还有寿山芙蓉石印章的照片,这是指认他的关键性证据。 这个声明一出来,引起了南北方的轰动,再也没有人去关心这个郡王、那个驸马是去投靠南方还是北方了。 紧接着,苏关华也在大大小小的报纸上刊登了声明,表明自己一直知道喻老是被郭继孝毒害的,只是没有证据。现在,他愿意帮助喻小姐追究郭继孝。 如果是苏关华一个人说的,很多人都会表示怀疑,但是喻宁悦不一样,她是喻老的孙女。 喻老是末代重臣,不仅文章学术上造诣很高,有很多追随者,而且还跟夏老大人一起,撑起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旧时朝廷,现在郭继孝和苏关华手上的军队是从他一手建立起的卧龙军中分裂出来的。 可以说他是末代第一名臣,受人敬仰。 大家都以为他是病死的,却没想到他是被谋害,谋害他的人竟然还是他的学生,那个心怀慈悲的郭继孝。 先有隐瞒结婚,后有毒害喻老,大家恍然发现,他的仁慈、心善全都是装的。他实际上是个道貌岸然的阴险小人! 一时间,各界人士群起而攻之,纷纷想要处置郭继孝,为喻老报仇。 大多数情况下,很多人在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自动站到另外一个阵营。苏关华那点摆在明面上贪权好色的毛病变得不值一提,得到了很多人的拥护,甚至有人还想要苏关华直接发兵北方。 在群情况下,也有一些人觉得苏关华仅仅是比郭继孝好一点,但也不是好人,不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不过这种声音只是少数,都被淹没在了声讨郭继孝的呼声中了。 现在是民心所向,如果南方打着给喻老报仇的旗号跟北方打仗,打赢的几率是很大的。 可是这个过程不会那么简单,必然是血流成河,而且打赢之后,大家冷静下来,未必就会服气苏关华统治南北,到时候局势依旧动荡。而且打仗之后会元气大伤,国外还有不少国家虎视眈眈。 苏关华父子现在都不希望打仗,只要能给喻老报仇就够了。接下来,他们寄希望于沈颂,跟他里应外合朝郭继孝施压,逼他让出大权,在处置他。 在这每天都有不同的消息的日子里,夏家老太太的寿辰到了。 夏家本就不喜欢铺张,再加上末代皇帝才离世两个月,还有已经“死”了的夏初晴回来了,老太太的寿宴没有大办,只是请了几个比较近的亲戚热闹热闹。 苏承律和夏初霁提前一天回了夏家。 夏显最近一肚子疑问,见他们夫妻回来,没忍住把他们叫去了书房。 他们到书房后,他又有些犹豫,吞吞吐吐拉不下脸开口问。 他心里在想什么根本逃不过夏初霁的眼睛。 “父亲是不是想问,喻老是不是真的是郭继孝害死的?”她声音柔柔地问。 夏显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苏承律回答说:“岳父,是真的。我爹一直就知道是郭继孝杀了喻老,只是知道内情的人都被郭继孝杀了,一直没有证据。这次是喻小姐回国带回了证据。” 夏显听完说不出话来。 他自认为自己很会识人,却没想到看走了眼。想起自己不顾女儿,一心想要去北方,还因为女儿嫁给苏承律坏了他去北方的计划而愤怒不已,他心中羞愧,脸上火辣辣的。 他确实是一叶障目,识人不清。 夏初霁知道他心中的复杂,笑了笑说:“父亲,都过去了。” 夏显叹了口气,说:“我只希望你们能过得好。” 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接受了苏承律这个女婿、苏关华这个亲家。 从夏显的书房出来后,夏初霁带苏承律在夏家的后院逛了逛。 苏承律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一个身材高大,步伐散漫,一个身子纤细透着端庄,十分养眼般配。 刚刚夏显的反应苏承律也全都看在眼里。他笑着说:“让岳父接受我跟揭开郭继孝的真面目一样难。” 夏初霁觉得这也不全怪她父亲。她当初对他也是不能接受的。 “你要是以前行事收敛点,名声好一点,也不至于这样。” 她说教的样子仿佛 分卷阅读141 是一个大家闺秀在感化纨绔子弟。苏承律点头称是:“怪我。以后我一定跟着我的心肝儿学好。” 他这腔调有想学好的样子吗? 夏初霁瞪了他一眼。 他们正说着话,遇上了迎面一瘸一拐走来的夏初晴。 夏初晴看见他们,脚下顿了顿。 “姐姐,姐……夫。” 苏承律只是点了点头,眼都没抬。他的一颗心都在他的心肝儿身上。 夏初霁听得出来夏初晴这声“姐夫”叫得很勉强,她攥着的手代表她在隐忍。 不知道她装成这样到底要干什么。 夏初霁原本觉得自己是个心平气和的人,却没想到自己也会拈酸吃醋,见夏初晴看着苏承律,心里很不舒服。她应付了她两声,就跟苏承律走了。 “后院逛得差不多了,我们回院子?”她说。 “都听你的。” 夏家的后院弄得很精巧别致,移步就能换景,不过苏承律这样书没读好的公子哥对这些欣赏不来。逛不逛对他来说无所谓,他只在意是跟谁一起逛。 回院子的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夏至温。 刚刚碰上夏初晴,现在又是他,这对兄妹还真是阴魂不散。 “姐姐,姐夫,你们刚刚回来?”夏至温客气、亲和的态度跟以前判若两人。 从前的他是根本不屑于跟夏初霁说话的。 夏初霁点了点头,打算听他说两句就离开,却见他看了看左右,低声说:“姐姐,姐夫,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夏家上上下下因为要准备老太太的寿宴很忙碌。 跟夏至温说完话后,苏承律跟着夏初霁回到了她出嫁前住的院子里。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却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进来。他十分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的闺房。 他心肝儿的闺房对他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 晚上,在这充满她气息的地方,苏承律免不了兴致大发。 他跟夏初霁提起除夕那晚的旖旎,哄着她像那晚一样不断叫自己的名字。 屋外是一片寂静,四四方方的院子上空,一弯上弦月散发着淡淡的银辉,宛如一幅静谧美好的油画。 月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身影悄然站在窗边,听着屋子里旖旎的声音。 女人娇软的哭声里混着男人的低喘,偶尔还有几句类似“心肝儿舒服吗”、“多哭哭我听听”的话,配合低沉的声音撩得人心颤,让人面红耳赤。 窗边那个人影身体僵硬,紧咬着唇,指甲几乎要嵌入自己的手心,浓重的怨气从黑暗中散开。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屋里羞人的声音慢慢平息,才小心翼翼、一瘸一拐地离开。 第二天,老太太的寿宴。 十点多,夏煜一家还有顾丘都来了。 十一点,宾客到齐,开席。 席间气氛很好。 宴席结束后,夏显和夏煜送亲戚们离开。 夏初霁见该走的都走了,时间差不多了,跟苏承律对视了一眼,说:“我觉得头有些晕。” 苏承律立即扶住了她要倒下来的身体,问:“怎么了?” “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夏初云说。 顾丘是个很细心的人,说:“初霁酒量还好,而且喝的不多,是不是身体本来就不舒服?” 苏承律突然说:“我好像也有点晕。” 突然,夏初晴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清脆渐渐变得尖锐,很诡异。 “你干什么?”夏显皱着眉说。 夏初晴收起笑声:“你们每个人应该都觉得头很晕吧?” 夏初云反应过来,问:“初晴,你做了什么?” “给你们下了迷药啊,今天的酒,你们每个人都喝了。” 大家脸色一变。 老太太敲着拐杖说:“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夏初晴朝她眨了眨眼睛,“当然是报仇啊。我要找夏初霁这个贱/人报仇,找你们报仇。” 夏显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说:“报什么仇!我看你是昏了头!” 夏初晴一改之前的乖巧,面对夏显的震怒,眉毛都没皱一下,目光变得悠远:“你们正当我离开夏家后去村子里教书了吗?我是骗你们的。我被人打断腿扔在郊外,被几个男人救了。我当时天真地以为他们是好人,谁知道他们是江湖上的流氓!我被他们看管着,成了他们泄/欲的工具,跟他们行走江湖!我一开始一直在反抗,被他们打得很惨,后来学聪明了,开始迎合他们。我让他们几个争风吃醋,在他们中挑拨,让他们互相残杀,直到他们其他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的时候,我把最后一个杀了。” 她带着笑说着这些,让人不寒而栗。 夏初晴突然怨毒地看向夏初霁,话锋一转:“我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是因为夏初霁这个贱/人!” “还有你们!”她伸手从夏显指到老太太,指了一圈,“你们惩罚我,还要关着我娘!我回来后,你们为了夏家的面子,不愿公开我回来了。你们把我当什么?说得好听点,我还是二小姐,可在别人眼里,我可能就是个新来的下人吧?” “糊涂!”夏显说,“你和你娘都是咎由自取!” 老太太用拐杖用力敲着地面:“造孽啊!怎么会有这种不肖子孙!” “咎由自取?都是夏初霁害我们的!”夏初晴看着瘫倒在苏承律怀里的夏初霁,眼睛恨得发红,“我活成这样不人不鬼,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你们全都要死!全都要下地狱!” “初晴!你冷静一点!你想干什么?有话可以坐下来好好说。”夏煜心平气和地劝她。 夏初霁的二婶附和说:“是啊,我们都是一家人。” 他们夫妻两人比较会审时度势,比夏显圆滑多了。 可是夏初晴丝毫没有平静下来的迹象。 “没什么好说的!今天你们就等着一起被烧死吧!”说完,她目光扫向所有人,隐约察觉有点不对劲。 为什么他们还没…… 这时,倒在苏承律怀里的夏初霁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她语气平静地说:“夏初晴,所有的事都讲个因果。如果你们母女两人没有作恶,根本不会沦落到今天。你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你自己。” 见她没事,夏初晴惊讶得瞪大眼睛:“怎、怎么可能!” “酒早就被我们换了。”夏初霁说。 夏初晴立刻反应了过来,失望又气愤地看向夏至温,说:“哥哥,是你!你居然背叛我!” 夏至温觉得夏初晴的计划太疯狂了、太不考虑后果了。 他们能不能成功还不一定,即使成功了,苏关华一定会追究,到时候他们一定活不了。与其这样,他不如把这件事告诉苏承律和夏初霁,还能留下个好印象,立个功。 “妹妹,我早就劝过你了,回 分卷阅读142 头是岸吧!” “你居然想杀你的长辈!实在太大逆不道了!”夏显气得身体都在发抖,“来人!把她带下去关起来!” 原本,夏初晴把家丁们都算在了里面,他们每个人也都有喝酒。 家丁们得到了吩咐,立即上前。 “不准过来!”夏初晴抓住旁边的夏至温站到他身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对准了他的后背,“谁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至温!”老太太吓得倒吸了口气。 其他人都不敢动了。 夏至温顿时脸色惨白,抖着声音说:“妹妹,我是你亲哥哥啊。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夏初晴已经对他失望透顶。 “夏初晴!你不要乱来,放了至温!”夏显说。 “放了夏至温也可以,让夏初霁过来。”夏初晴笑着说,“祖母,夏至温可是你的孙子啊。” “你——”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 老太太虽然重男轻女,但是从来都知道分寸,不会让人说闲话。这种情况下拿孙女去换孙子,她是做不出来的。 夏至温脚下发软:“父亲、祖母,救救我啊。初晴疯了!” 众人一时毫无办法。 这时,在苏承律身边的夏初霁往前走了一步,看得其他人紧张了一下。 以夏初晴对她的恨,她要是落到她手上,恐怕立即就会被打死。她当然不会好心到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夏至温的,夏至温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就这么恨我?”她问。 “对!” 夏初霁几乎没有停顿,继续问:“为什么?” 夏初晴回答得不假思索:“你到底哪里好了?我就是看不起你!我会有今天,我娘会有今天,都是因为你!是你——” “是我让你不自重自爱去结交所谓的轮船公司的经理的?”夏初霁打断她说,“还有当初你跟周锦合伙打断我的腿,怎么不说?你的恨根本没有立场,都是你自作自受,说到底你只是嫉妒我。” “我没有!”夏初晴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绪,语气里带着温婉的笑,继续说:“我知道,你喜欢苏承律。可是你就算贴上去了,他也不喜欢你——” “别说了!别说了!你给我住嘴,住嘴!”夏初晴一个劲地摇头,整个人都在颤抖。 大家看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她手一抖扣下扳机,子弹打进夏至温的身体里。 夏至温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夏初霁偏偏不肯住口。她一点点朝夏初晴走近,说:“是,我离过婚,被人笑话过,不如你,可是他就是愿意娶我。而现在的你呢?你看看你自己,清白被毁了,二小姐的身份也没了。夏初晴,你看看现在的你,跟一条臭虫一样。” 每个字、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在夏初晴的心上,她仿佛真的是一条虫,躺在地上被人一脚一脚地踩着,毫无尊严。她被激怒到了极点,脸上发红,眼眶充血,下颌紧绷,仿佛失去了理智。 “夏初霁!我杀了你。”她从夏至温身后移除半个身体,把枪口对准夏初霁,“我杀了你!” 蓦地,一声枪响。 所有人被吓得身体颤了一下。 “初霁!”顾丘大叫。 只见枪声后,夏初霁依旧站着,而夏初晴痛苦地捂着肩膀慢慢倒下,手上的枪掉落。 随后夏至温眼睛一闭,吓晕过去了。 夏初霁身后,苏承律收起了那把左/轮枪,插回了腰间的枪套,然后迅速地把她揽进了怀里,呈保护的姿势。 她抬头朝他笑了笑说:“我没事,还好你及时。” 其他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夏初晴倒在地上,肩膀上不断在冒血。 “我没有打到她的要害,不过也不轻,看她运气吧。”苏承律说,“这是夏家的家事,交给岳父处理了。” 夏显点了点头,脸色很差。 接下来就是处理这场闹剧了。夏显让人把夏至温抬回去,又让人去找医生。 既然没有伤到她的要害,也不能看着人就这么流血而死,之后再把她送到留城郊外废弃的庄园里,把她看起来,任她自生自灭了。如果她没被医生救过来,那就这样吧。 闹这么一出,没有人会再怜悯她。 夏家重归平静后,夏初霁和苏承律回到院子里。 “没想到你能猜到我的意图。” 苏承律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语气相当自信。 夏初晴一开始很聪明,躲在了夏至温身后,只露出一点点身体。夏初霁故意把她激怒。 人在失去理智的时候通常会有一些不受控制的动作。夏初晴的注意力在她身上,自然而然就会慢慢从夏至温身后移出来,方便看着她。 她知道苏承律的那把左/轮枪不离身,相信他的枪法,相信他能把握住时机。 他们没有来得及沟通,却非常默契。 最终,夏初晴因为身体本来就很虚弱,没有被救过来。 对外来说,夏家的二小姐早就死了,所以夏家没有办葬礼,只是把她草草埋了。 好好一个孩子变成这样,夏家的人很唏嘘,不过也只有唏嘘,真正为夏初晴的死而悲痛的只有被关了很久的周锦。 她在房里哭了很久。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老太太寿宴上发生的事没有在苏承律和夏初霁心中留下太多痕迹。回到平城后,他们最关注的依旧是北方的局势。 声讨郭继孝的声音没有减小,反而越来越大。甚至还有人买江湖帮派的人去暗杀他。 两个月后,一则从北方传来的消息被印在全国大小报纸的首页。 伪装被撕破后,郭继孝不得人心,最终迫于压力放下了手中的实权。 他才认了没多久的儿子沈颂在北方的将领和官员的推举下,成了北方新的掌权者。作为郭继孝的嫡长子,他不仅是众望所归,也是名正言顺。 听到这个消息,夏初霁松了口气。沈颂做到了。 一个月后,北方又传来消息,郭继孝卸任后积郁成疾,不日病逝。 是不是病逝,不得而知,多半是沈颂报了仇。 郭继孝终于倒了,没有战火,不费一兵一卒。 喻老的仇终于报了。 在这之后,南北方进入了长达几十年的和平,百姓安居乐业,在国外虎视眈眈的时候,南北又共同联手,抵御外敌。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民国十三年农历十月,平城。 苏承律包下了整个香槟大饭店,补上了欠夏初霁的一个婚礼。 苏家的所有人、苏承律的那些发小全都从甘城远道而来。 南方的掌权者苏关华苏大人的长子办婚 分卷阅读143 礼,整个南方能来的官员全都来凑热闹了。 除了南方政界外,因为夏初霁的祖父是夏老大人,南方的许多学者也来了,宾客阵容空前强大。 此外,夏初霁那些学生也都来了,非常热闹。 因为是西式婚礼,夏初霁穿了一件非常华丽的西式婚纱。婚纱是在不列颠做的,查尔斯听说她要结婚后,专门找匠人替她订制,经过一个多月的漂洋过海,才送到平城。 上紧下蓬的款式很衬腰身,夏初霁穿在身上显得优雅又高贵,明艳动人。 苏承律今天是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前的口袋里有一支香槟玫瑰。他高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优雅雍容之下,一抹漫不经心英俊得让人移不开眼。 在宾客们的祝福下,夏初霁朝苏承律走去,蓬大的裙摆上的珍珠像是星星一样,随着她的行走,在饭店的水晶灯下闪动。 民国十三年,发生了很多事。谢熙驾崩,皇室消亡,由三分天下变成南北割据,郭继孝道貌岸然的嘴脸被揭开,被迫卸任。 在这些充满厚重感、毕竟成为历史中浓墨重彩的一笔的事件中,这一场乱世中的盛大婚礼,成了一抹不一样的颜色,深深印在很多人心中。 上辈子客死异乡的情景已经远得像一场梦一样了。夏初霁很庆幸自己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往后,她也会珍惜一切,和所爱的人,好好地、高兴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