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她不想穿[综]》 分卷阅读1 《女主她不想穿[综]》作者:枫荷梨 文案 莫名其妙穿越,俞青不想玩什么宫斗宅斗,只想过点自在安生的日子。 然而每次一睁眼,现实却是这样的: “黑山大人,不好了,聂小倩逃跑了!” 俞青:?? “博尔济吉特氏,朕要废了你!” 俞青: “妲己,你这个妖妇,你会不得好死!” 俞青:……呵呵 一代废后和九尾狐狸精都穿过了,没什么不能适应的by穿越多次的淡定女主。 内容标签:武侠灵魂转换无限流快穿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青┃配角:┃其它: 第1章古墓后人(1) 俞青是被一阵刺骨的寒冷冻醒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 触目所及的是一片冰天雪地,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埋在了雪里,只剩脑袋还露在外面。 雪越下越大,俞青回过神,挣扎着坐起来,开始努力扒开埋在身上的雪,然后她动作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盯着眼前这双细嫩雪白、毫无瑕疵的小手,俞青不禁苦笑了一声,身上的冰冷不断的提醒她这不是在做梦,她又穿了。 低头看了看这副身体,这是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穿着一身极为漂亮的大红色皮袄,只是胸前衣襟上一块黑红色的血迹,让这件衣裳失去了颜色。 不知道这具身体是不是被冻过头了,她现在脑袋昏昏沉沉,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举目四望,四周一片雪白,没有半个人影,凭自己现在的这个小身板,若不想办法从这冰天雪地中走出去,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此处,俞青顾不得寒冷,咬了咬牙,往山下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一个小时,俞青的双腿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她现在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终于,在她看到远处的奔来的那几个黑点的时候再也支持不住了,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昏倒前还模糊地想到幸好自己身上的衣裳是大红色的,这么显眼的颜色应该注意到了吧…… 等俞青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绵绵的的大床上,身上也换了干净的衣裳。 床上的纱帐是粉色的,一旁的梳妆台上还有几根精致的缎带,房中一应家居摆设也都十分雅致。 床边挂着一件非常精致的淡绿色缎袄,款式与她原来穿的这件很像。 俞青细细观察了一遍,心里也有了个底,看来这应该是原主的闺房了。 正躺在床上出神,忽听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俞青还没搞清楚状况,便仍旧闭上眼睛,装作熟睡的模样。 来人走到床边,似乎是没发现什么,只听咔擦一声轻响,来人似乎把什么东西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又关门出去了。 门口隐约传来说话声,只听一个年老的女子声音道:“小翠,小红,你们小心点看着,小姐醒了马上来报。” 两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应了声‘是’,接着便没动静了。 俞青睁开眼,才看到小几上的是一个食盒,打开一看,却是几样精致糕点。 俞青饿了许久,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哪里还忍得住。 吃了点东西,俞青也清醒了许多,躺回床上慢慢理清了脑海中新接收的记忆,才知道自己这次是穿到了倚天屠龙记的世界,还成了古墓派的后人——杨过与郭芙的曾孙女。 是的,是杨过与郭芙,不是小龙女,俞青刚开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接收的记忆出了差错,直到后来她无意中看到了曾祖杨过留下的手札,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襄阳之围已解,杨过小龙女也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在活死人墓隐居不出。 谁知当初小龙女的剧毒根本就没有解除,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而已,没过几年,小龙女就被压制多年的旧毒反噬,最终还是没有熬过去。 杨过万念俱灰,便在江湖上四处游荡,却无意中救了身受重伤的郭芙。 原来蒙古以为耶律楚材平反为诱饵,终究诱使耶律齐叛投蒙古。 郭芙伤心欲绝,失魂落魄之下便出城散心,谁知遇上了一伙来路不明的江湖人士,郭芙不敌之下受了重伤。 郭杨两家本就渊源匪浅,当年杨铁心与郭啸天结为异性兄弟,适逢二人妻子皆怀有身孕,便曾约定,生下的若都是男孩便结为兄弟,是女孩便结为金兰,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只是后来生下的郭靖与杨康都是男孩,二人结为兄弟。 当初杨康身亡后郭靖一直颇为自责,而后来郭靖也曾动念把长女郭芙许配与杨过,只是当时杨过对天下人明言心中只有小龙女,拒绝了郭靖的提亲,这亲也就没有结成。 杨过年少时亦曾对郭芙动过心,只是两人性情不和,甚至连自己内心的感情也没有看清楚过,自然没有走到一起。 而此时事隔多年,杨过与郭芙两人经历了这许多世事,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 两人皆是满身伤痛,许是同病相怜,也或许是前缘未了,兜兜转转,两人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至此,郭杨两家推迟了三代的婚约才终于履行了。 两人婚后一直在终南山不远处的一个小山谷隐居,数年后生下一子,取名杨复。 后来蒙古大军再次攻打襄阳,襄阳城破,郭靖黄蓉夫妇及郭破虏决意殉国,杨过夫妇及黄药师等人赶到时只来得及把身受重伤的郭襄救了出来。 黄药师当时年事已高,历经苦战之后也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不过数月便溘然而逝。 杨复亦只生一子,便是如今这个身体的父亲,杨宋。 原主名叫杨潆,是杨宋唯一的女儿,杨宋虽是武林人士,其妻赵氏却是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夫妻俩感情极好,只是赵氏体弱,在怀孕时不幸早产,最后难产而亡。 杨宋自妻子逝世后便心灰意冷,每日只关在密室中钻研武功,连女儿也丢给了下人照顾。 原主这次也是因为伤心之下思念亡母,才趁下人不注意,跑去了葬着赵氏的山头上。 谁知迷了路,原主又因早产的缘故,体质比常人要虚弱许多,此次在冰雪中冻了大半日,终究没有熬过去,换成了俞青。 只是这幅身体本就体质虚弱,经过这次折腾,寒气入体,到底伤了底子,俞青这一病便病了三天。 俞青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便见到一个身穿玄衣,容貌清癯的男人坐在自己床边,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她知道这是原主的父亲,杨宋。 俞青毕竟不是原主,不敢直视对方,只垂下眼眸,轻声叫了声:“爹。” 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女儿,杨宋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册书籍,递与她道:“ 分卷阅读2 这是咱们古墓派的玉女心经,原本想等你大些再教给你的,只是现在你的身子太弱了些,如今不得不提前了,入门的口诀你原先已经学会了,今日为父便把剩下的内容也给你讲解一遍,你自己再好生琢磨,若有不懂之处可以来问我,这门功法于你身体大有益处,务必好生修习,不可懈怠。” 俞青点了点头,乖巧道:“女儿明白,父亲您放心。” 她不是无知小儿,如今世道混乱,元兵横行,江湖上又有明教及各大派等江湖势力争斗不休,日后还有成昆和汝阳王府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没有一身武艺,根本寸步难行。 这个世道,拳头硬的人才有说话的权利,若想活得随心所欲,只有自己强大起来。 当下杨宋便把心法细细给她讲了一遍,俞青虽然以前没有接触过武功,但许是轮回了好几次的缘故,记忆力极佳,可以说是过目不忘,只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传授完女儿心法,又讲解了些修习时的注意事项,杨宋就回房了,俞青这才仔细研究起这部功法来。 这门功夫是古墓派祖师林朝英所创,本是专为克制全真剑法而创,当年杨龙二人双剑合璧,曾凭此剑法在襄阳大败经轮法王,后来小龙女更是别出心裁,运用双手互搏之术来使玉女剑法,在全真教将经轮法王一干人等杀地节节败退,而那时小龙女习得此法还不过月余,由此可见其威力有多么惊人。 不过如今的玉女心经与以往的已大不相同了,当初林朝英所创的玉女心经修习要诀乃是“十二多”“十二少”,讲究克制己心,无欲无求,修炼此门功法最重要的是断情绝欲。 然而后来杨过发现这门功夫虽然精妙无双,修习后功力增长迅速,且容颜不老,但也有着极大的缺陷。 一是要求苛刻,这门功法讲究的是克制情欲,修习者须得断绝七情六欲,不能妄动情念,修习此功之会越来越淡漠无情,虽然可以容颜不老,却也会变得毫无生机,犹如枯木死灰一般。 然而这七情六欲本就是人人生而有之,只能克制,无法消除,这般长期修习下去,初时无碍,时日久了,却极易被反噬,轻则前功尽弃,重则危及性命。 当初小龙女对杨过动情,便被玉女心经反噬而吐血,功力大减,险些丧命。 二是这门功夫性偏阴柔,若是男子修习还好,然女子本就是阴柔之体,这门功夫走的又是阴寒的路子,修炼久了则颇为伤身,极难孕育子嗣,当年杨龙二人不知其害,直到后来才发现这致命的缺陷,当年小龙女便因修习玉女心经数十多年,因而一直未曾生育。 如今的玉女心经却与当年林朝英所创的已经极为不同,乃是后来杨过精心改良过的。 如今已经不需要两人同练,融合了九阴真经的心法,补足了原先的缺陷,男女皆可修习,也不必再遵守那“十二多”“十二少”的要诀了。 杨过一生所学甚杂,除了古墓派的功夫,还有全真教功法、欧阳锋的蛤蟆功、独孤剑法、丐帮的打狗棒法,以及自创的“黯然销魂掌”等等。 郭芙虽然武功不高,但身为郭靖黄蓉之女,所带来的武功秘籍也十分珍贵。 黄蓉身为桃花岛主黄药师的爱女,平生所学自不必说,医卜星相无所不知,当年郭芙与杨过成亲,黄蓉不止把桃花岛的‘兰花拂穴手’‘落英神剑掌’等精妙武功陪嫁了过来,连各种奇方妙药并奇门遁甲等诸般书籍都一并陪了过来。 而当年郭靖又学兼江南七怪、九指神丐、全真派各家之长,小龙女又从老顽童处习得双手互搏及七十二路空明拳。再加上曾在武林掀起腥风血雨的九阴真经,可以说是当今天下精妙武学的十之**都集聚在了古墓派。 然而俞青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一部九阴真经就够她学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打好根基,至于其他武功,日后再学不迟。 幸而融合了原主的记忆,俞青对如何修炼并不陌生,细细默诵了一遍口诀,当即盘膝而坐,修炼起来。 之后的日子,俞青除了练功,闲暇之余便是跟着杨宋学习奇门遁甲、医卜星象等诸般杂学,除了时不时生病之外,日子倒也过的颇为自在。 第2章古墓后人(2) 转眼两年过去,俞青武功已有小成,她悟性奇高,修炼不过短短两年,一身武功却已比江湖上的二流高手不差什么了。 连杨宋都对她的资质惊讶不已,直言若照这般情形,不出几年,她便可跻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 俞青闻言颇为欢喜,想着来日仗剑走江湖的美好前景,修习得更加用心了。 一切都非常顺利,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日,俞青在修炼途中忽然真气紊乱,吐血昏迷了过去。 “潆儿,明日爹派人送你去嘉兴见一位老前辈,她老人家医术通神,定能治好你的病,你如今心脉受损,要好好听你忠叔忠婶的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妄动真气,知道吗?” 杨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轻声道。 自打两个月前俞青吐血昏迷后,身体便越来越虚弱,偏偏又查不出什么病因,杨宋虽然医术颇佳,对这种情况却也是束手无策。 俞青闻言心中一动,自己这几个月来身体越来越差,不管吃了多少灵丹妙药都不见起色。 前日时间无意间听到杨宋和老仆忠叔商量,说自己这病只怕寻常的大夫也看不好,只能请桃花岛的人出马,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而据俞青所知,桃花岛的传人,黄药师早年所收的弟子早已逝世,而黄蓉一脉除了自己的曾祖母外,其余的人也已于襄阳城破时全部殉难,若说如今这世上唯一的桃花岛传人,又精通医术的,唯有黄药师当年的关门弟子——程瑛了。 只是按时间推算,程瑛即便还活着也是期颐之年的老人了,自己如今这幅身体太过虚弱,即便有办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治愈的,程瑛也未必还有这个精力。 只是看着杨宋眼中的不舍,俞青到底没有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杨宋看着自家女儿乖巧懂事的模样,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这孩子自小便沉默寡言,眉眼间却越来越像亡妻。 自己也因为这个缘故,平日里极少与女儿相处,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十个指头也数的过来,直至一年前出了事才发觉这孩子的心病,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实在太失责了。 好容易父女俩消除了隔阂,情分也越来越好,偏偏这孩子又忽生不测,不过短短一月,身体就已经虚弱成这样了。 想着女儿小小年纪就要离家远行,此次一去,少说也要个一年半载,杨宋心疼不已,差点反悔说不要去了,幸好理智及时回头,阻止了他。 次日一早,俞青 分卷阅读3 便被打包好了,与与随行的丫头一起,被送上了马车,踏上了求医的旅途。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又当正午,日头晒得人发晕,路上少有行人。 “三哥,咱们歇歇脚再赶路吧,这日头太大,六弟快撑不住了。”张翠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渍,看了眼身旁面色苍白却不发一言的殷梨亭,担忧的对着前面马上的蓝衫男子说道。 他素来心细,早留意到自家六弟面色有些不对。 俞岱岩勒马回身,只见殷梨亭额上尽是汗珠,脸色苍白,显然身上极为不适,不禁皱了皱眉,“六弟,你不舒服怎的不说,要是中了暑气可怎么办?” 殷梨亭是第一次跟着两位师兄下山办事,不想因自己的缘故拖累行程,因此虽被晒得发晕,也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此时见俞岱岩面色微沉,知道三师哥是生气了,忙擦拭了额上的汗珠,勉强笑道:“三哥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渴了。” 俞岱岩知道自家六弟的性子,虽性子腼腆,有时却也十分执拗,见状微微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多言,只道:“我瞧着前面似乎有个茶寮,咱们去那里打个尖,歇一会儿再赶路。” 张翠山与殷梨亭也见到了前方树梢的茶幌,皆是眼前一亮,三人扬鞭,策马向前疾驰。 不过片刻便到了茶寮,这条官道是通往临安府的必经之路,每日往来的商旅过客颇多,这茶寮建在路边,生意甚好。 此时烈日当空,天气炎热不便赶路,许多过路的客商便都趁机在这茶寮歇脚,因此不大的草棚里几乎坐满了人。 俞岱岩三人系好马匹,要了壶茶水并一些吃食,这茶寮极为简陋,吃食也甚是粗糙,不过是些馒头咸菜等物。 俞岱岩与张翠山、殷梨亭都是贫寒出身,幼时都是吃过苦的,况且在武当山上的饮食也都颇为简单,此时也不觉得难以下咽。 殷梨亭拿着馒头就咸菜津津有味地吃着,向俞岱岩与张翠山笑道:“三哥,五哥,这咸菜比咱们山上的好吃,清风每次做的咸菜都太咸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打翻了盐罐子。” 张翠山闻言失笑不已,俞岱岩也有些忍俊不禁,摇头笑道:“你这话若让清风听到,日后可就别想吃饭了。” 殷梨亭闻言眨了眨眼,笑道:“只要三哥和五哥不说,清风不会知道的。” 师兄弟三人正说说笑笑,忽听一个清脆的嗓音道:“店家,劳烦给备两壶清茶。” 俞岱岩闻言望去,不禁一怔,原来茶棚旁不知何时停了辆马车,一个中年妇人正在一旁的桌上摆放茶具,说话的则是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穿着淡绿色衣衫,生的鹅蛋脸,颇为娇美。 只见她吩咐完,便转身走向马车,俞岱岩见其脚步轻盈,便知其身怀上乘武艺,不禁暗自惊奇,只见她向车内轻声道:““小姐,天气太热了些,咱们要不先歇一会儿再赶路吧?” 俞岱岩方知这年轻姑娘竟是侍女,越发好奇起来。 只听马车内应了声:“也好,你们也歇歇吧。”声音娇柔清脆,十分悦耳,只是听其嗓音似乎年纪尚幼。 马车旁另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侍女便撩起帘子,扶着一个白衣小姑娘下车。 这小姑娘不过**岁年纪,似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身上穿着一件象牙白绸衫,白色绸鞋,银色发带挽着双螺髻,发带上镶着四颗明珠,皆是小指头般大小,晶莹圆润,发出淡淡光晕。 这小姑娘年纪尚幼,却生的清丽脱俗,肤似玉雪,眉目如画,一双眸子犹如黑珍珠般晶莹剔透,只是面色颇为苍白,没甚血色,似有病容。 棚中众人多是普通百姓,平日里哪见过这般人物,原本在高声谈笑的一些人也都顿住了,皆是呆呆的望着这一行人。 俞青见众人都看着自己,也不在意,微微一笑,在一旁坐下,接过小红递过来的药茶,小口啜饮。 殷梨亭江湖阅历不足,只是心中有些好奇,又见那小姑娘人物出众,这才多看了几眼,并未察觉什么。 张翠山却有些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悄悄向俞岱岩道:“三哥,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我看身旁的侍女和那对中年夫妇似乎都身怀上乘武艺,如此高手却还只是下人,这主人必定来头不小,只是这等人物怎的我在江湖中听都没听过?” 俞岱岩微微皱眉,摇了摇头,张翠山正欲说话,忽听得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见来的是一对元兵,不禁目光一寒,殷梨亭更是脸色一变,不自觉握紧了桌上的长剑。 俞岱岩按住他,殷梨亭看向自家三哥,见他微微摇了摇头,不禁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握剑的手。 那伙元兵呼喝着过来,一眼便看到了茶寮前面的俞青等人,为首的百夫长见俞青穿戴不凡,目光顿时一亮,又见她小小年纪便出落得如此绝色,不免起了贪念。 俞青到底不是真的无知幼童,见那百夫长神色龌蹉不堪,便知对方所想,不免心下不虞。 只是她也不是冲动易怒之人,此时对方人多势众,茶寮中又有许多不通武艺的平民百姓,一旦打斗起来,只怕会殃及无辜。 因此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又冲小翠等人暗暗摇了摇头,便仍旧垂首喝茶,对那元兵放肆的目光只做不见。 那百夫长见状,更是肆无忌惮,大笑道:“小娘子这身肉皮儿可真难得,跟了老爷去罢!有得你享福的!”说着双腿一夹,竟摧马向俞青冲来。 自打这伙元兵到来,茶寮中人就一直胆战心惊,此时见状皆是大惊失色,忙不迭躲开,其中有一年轻女子,方才一直低着头躲在其他人身后,此时避让不及,一时摔倒在地。 夏日衣衫本就轻薄,这女子摔倒时偏又不慎打翻了茶碗,胸前衣衫湿了大半,顿时曲线尽露,一众元兵尽皆大笑,口中污言秽语不断,那姑娘羞愤欲死,忙双手抱胸。 那百夫长见状哈哈大笑,也不急着抓俞青了,勒马在那姑娘身前停住,一把抓了起来抱在怀里。 小翠小红本挡在俞青身前,见状皆气的杏眼圆睁,忽听得身后传来自家小姐的清喝:“忠叔,动手!” 此次出门,杨宋担心女儿,除了小红小翠两个丫头外,还有杨忠夫妇。 他们夫妇是杨家多年的老仆,虽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一身武艺却极为不凡,方才见这元兵目光放肆,已是怒火中烧,只是不得命令,不敢擅动。 此时见这百夫长出言不逊,公然侮辱自家小姐,又强抢民女,哪里还按捺得住。 如今得了吩咐,当下便使弹指神通,将两只梅花镖弹入那百夫长座下马匹的颈项,正欲飞身上前救人,忽听旁边传来一声清喝:“狗鞑子,放开那位姑娘!” 杨忠闻声望去 分卷阅读4 ,却见是方才坐在角落里的那个青衫少年,只见他飞身而上,一脚踹下那百夫长,转眼便把那姑娘救了下来。 那百夫长只觉胸中剧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随即瘫倒在地,半晌动弹不得。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火石光间,那些元兵尚在一旁嘻嘻哈哈说笑,不妨竟发生这般变故,顿时都惊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捋了捋大纲,把开头修了一下。 ps: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到了,只是编辑大人说现在因为版权问题,很多电视剧和小说的同人是不能写的,像盗墓笔记,微微一笑这样的都是不能写的。 第3章古墓后人(3) 那青衫少年正是张翠山,见状趁那些元兵还未回过神,长剑一挥,立刻又取了三名元兵性命。 那些元兵这才回过神来,顿时又惊又怒,叫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我们大人,今儿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说罢纷纷拔刀而上,向棚中众人杀来。 众人四散而逃,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在一旁的俞岱岩与殷梨亭见状,亦提剑加入战局。 俞青见状,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当即立断,对杨忠等人道:“不用管我,你们快去帮忙,速战速决,趁其他元兵没赶来之前,务必斩草除根,别留活口。” 不是她心狠,而是这一路行来见到的惨状让她心有余悸,元兵的残暴非常人所能想象,若是不小心放走一两个,走漏了风声,到时这附近的无辜百姓只怕都要被屠杀殆尽。 不过片刻,棚中人等便逃得远远的了,唯有茶寮的店主夫妻并刚才被救的那个姑娘还瘫在一旁。 俞青忙扶起瘫倒在地的三人,带他们避入一旁的树林,有拦路的元兵也都被她解决了,她如今虽不能妄动真气,对付几个元兵却绰绰有余。 俞青把三人安顿好,一出林子便见数名元兵手持弓箭射向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此时身在半空,又背对着众人,待反应过来时已避无可避。 眼见着就要中箭,俞青不及细想,挑起地上一把长剑,飞身过去,将箭矢尽数扫落,又顺手解决了那几个元兵,这才退开。 这白衣少年正是殷梨亭,他初次对敌,经验不足,竟险些着了道,幸而有俞青相助,方避开这一劫,此时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俞岱岩张翠山皆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殷梨亭年纪虽然最小,一身功夫却也不弱,此时冷静下来,一手七十二路绕指柔剑法越发使的顺手,因此元兵虽多,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又有忠叔夫妇并小红小翠相帮,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所有元兵便都倒下了。 此时的茶寮已经一片狼藉,只剩两根柱子还立着。 方才逃进树林的众人听得没了动静,才慢慢挪了出来,却见遍地尸体,血流满地,都吓得两股战战,看着殷梨亭等人犹如看到杀神一般。 几个客商壮着胆子跑进茶棚里,翻出自己的行李,转身便跑,似乎唯恐俞岱岩等人的剑招呼到自己身上。 最后便只剩茶寮老板夫妻还在,抖抖索索躲在一旁,看着破碎的茶棚欲哭无泪。 俞青见状,微微一叹,命小翠取了两锭银子来,交于他夫妻二人,道:“店家,茶棚已毁,是我们的不是,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如今元兵随时会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您二老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避一避吧。” 这两锭银子足有四十两,够建几十个茶棚了,那夫妇俩没想到有此意外之喜,顿时又惊又喜,忙不迭的谢过,接过银子迅速跑了。 此时殷梨亭三人已将附近查看了一番,见再无遗漏的元兵,方才回来,正巧见到这一幕。 俞岱岩见其年纪虽幼,言行举止却毫无稚气,行事周全妥帖,竟不像个小女孩儿,不禁暗暗称奇。 殷梨亭也十分好奇的看着俞青,方才虽然在百忙之中,却也看到了俞青护着百姓离开的场景,心中对她颇有好感,且方才若不是对方帮忙,自己恐怕免不了要中一两箭,当即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武当殷梨亭,方才多谢姑娘相救。” 俞青闻言一怔,这就是原著中那位心地纯良,却命运多舛的武当殷六侠? 眼前这白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容貌俊秀,笑容中带着些许腼腆,一双眼睛犹如春日梢头初绽的梨花般清澈纯净。 想起原著中这位殷六侠的命运,俞青不禁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当初看书时她最钦佩的就是武当七侠,那是真正的坦荡君子,行事光明磊落,有情有义,偏偏没几个有好下场。 俞青在心底感叹了一番,面上却不动声色,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俞岱岩张翠山二人,心中有了猜测,微笑道:“原来是殷六侠,失敬,那这二位想来便是大名鼎鼎的俞三侠与张五侠了?” 殷梨亭闻言十分惊奇,诧异道:“姑娘好眼力,正是我三哥和五哥。” 俞岱岩与张翠山心中也暗自惊讶,二人抱拳打了招呼,俞岱岩郑重道谢:“方才多亏了姑娘相助,才使六弟转危为安,俞某在此谢过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张翠山亦在一旁道谢,眼前的虽然只是个小姑娘,俞岱岩与张翠山却没有丝毫小视之心,完全以平辈相待。 俞青方才救人时动了真气,初时还不觉,此时只觉胸口一阵闷痛,勉强把喉间的痒意压下,道:“俞三侠太客气了,我姓杨,方才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说起来今日这事还是因我而起,倒连累了你们,应该是我向三位道谢才是。” 话未说完,终究压制不住喉间的难受,剧烈咳嗽起来。俞岱岩三人吓了一跳,殷梨亭更是急得不行,忙扶着她在一旁坐下。 杨忠夫妇正在一旁修整方才打斗中损坏的马车,听到动静也吓了一跳,小红小翠也顾不得收拾行李,一人拿了个瓷瓶快速跑过来。 俞青倒出一颗无常丹吃了,调息了半晌,胸中的闷痛方慢慢散去。 俞青睁开眼,便见众人都围着她,殷梨亭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神色极为担心,不禁心下一暖,微笑道:“我没事,方才不过是旧疾犯了,如今已无大碍了。” 小红上前把了脉,面色一松,对杨忠几人点了点头,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殷梨亭是张三丰的第六弟子,自小在武当山上长大,性情纯良,何况俞青还与他有救命之恩,闻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道:“杨姑娘,这是我们武当的回春丹,虽不是什么神药,但药性平和,健体疗伤的效果颇佳,也许对你的病症有用。” 俞岱岩闻言眉头一皱,心道六弟性子太单纯了些,这药丸不比其他,如今双方还是陌生人,这杨姑娘又怎会收他的丹药,正欲出声阻止,却见俞青微微一笑,接过了回春丹,道:“多谢 分卷阅读5 殷六侠,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殷梨亭极为欢喜,俞岱岩见状一怔,那到了嘴边的话便咽下去了。 歇息了一会儿,忠婶看了看天色,对俞青道:“小姐,天色已经不早了,况且元兵随时会来这里,您身子不适,这里离下个镇还有好些路程呢,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 俞青闻言点点头,对俞岱岩三人道:“俞三侠,张五侠,殷六侠,今日多谢三位了,我们有事在身,就先行一步了。” 俞岱岩张翠山三人亦抱拳道:“后会有期。” 忠婶扶俞青进了马车,小红小翠跟了上去,俞青撩开车帘,对殷梨亭微笑道:“殷六侠,多谢你的丹药,来日有缘再见,就此拜别。” 俞青容貌肖似其母,不笑时有些清冷,笑起来却如百花盛开,露出颊边小小一个梨涡,更显清丽绝俗,殷梨亭面上一红,呐呐道:“有有缘再见!” 杨忠对三人道了声后会有期,扬了下马鞭,赶车上路。 三人目送马车远去,张翠山对俞岱岩道:“三哥,你见多识广,看出这杨姑娘的武功来历没有?” 俞岱岩摇摇头,皱眉道:“这杨姑娘年纪虽小,武艺却极不凡,方才她救六弟使的那两招剑法分明凌厉非常,偏偏看起来却潇洒飘逸,乃是极上乘的剑法,她身边的那几个随从武功极高,绝对不是无名之辈,只不知是师承何门何派,这杨姑娘的来历真是神秘。” 殷梨亭笑道:“三哥想这些做什么,不管杨姑娘是什么人,总归不是坏人,三哥若想知道,下次遇到问问便是了。” 俞岱岩闻言一怔,随即失笑:“六弟说的是,倒是我着相了。” 张翠山牵过马匹,笑道:“六弟说的是,咱们别想太多了,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早些赶路吧。” 这些话俞青并不知道,与俞岱岩三人分手后,她们一行人日夜兼程,终于在六月底抵达了程英的隐居之地,嘉兴李家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修了一下 第4章古墓后人(4) 李家村乃是嘉兴辖下的一个小村庄,临水而建,村上统共不过百来户人家。 俞青一行人抵达李家村时正是傍晚,忠叔前一日便打发人送了信过来,此时早已有人在村口等候。 那人见了俞青几人忙行礼,道:“主人早已静候多时,请诸位随我来。”说罢带着她们到了村东的一座青砖小院前。 此间院门大开,只见院中种着许多奇花异草,一位身穿素衣,满头白发的老人正在低头修剪花枝,此时听到动静抬头望来。 只见她满头银发以一根白玉簪挽成发髻,容貌虽然苍老,一双眸子却湛然有神,眉目颇为清秀,年轻时显是个美人。 俞青早已猜出此人身份,当即施了一礼,恭敬道:“晚辈杨潆,拜见太师叔祖。” 忠叔等人闻言一惊,亦忙躬身行礼。 那老妇人细看了俞青一眼,脸上微现诧异,随即一隐而逝,命众人起身,随即冲俞青招了招手,微笑道:“你就是阿宋家的小丫头?是个聪明孩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俞青依言上前,程瑛携着她的手打量了一会儿,方笑道:“眉眼倒有七分像你祖母,时间过得真快,记得我那次去终南山时,你爹还只五六岁,没想到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都这么大了。” 一面说一面拉着俞青的手进了堂屋, 道:“你父亲上回传信与我,已把你的情况同我说了,你先坐一会,我给你诊诊脉。” 俞青在下首依言坐下,程瑛调息了片刻便开始给她诊脉。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诊完,又细细问了她素日的饮食起居,程英便不再言语,低头沉思了半晌,方道:“你本先天体弱,后又不知怎的受了寒气,伤了底子,偏你后来又在寒玉床上练功,导致寒毒流入内腑,如今你武功进境太快,经脉难以支撑,这才伤了心脉。 如今之法唯有想办法祛除寒毒,再慢慢温养经脉,洗筋伐髓,方可痊愈。 你所习玉女心经乃是当年你曾祖父改良过的,融合了全真教与九阴真经两种玄门正宗内功心法,中正平和,倒正适合你如今的状况。 这样罢,从明日起,我再教你修习九阴真经的易筋煅骨篇,每日再辅以药浴针灸,若无意外,用不了几年你的身子便可与常人无异了,只是这个过程极为疼痛难忍,你要有准备。” 忠叔几人一直在旁边不敢言语,此时闻言皆是又惊又喜,俞青心中也是一松,能健健康康地活着,总比当个药罐子要好,当即向程瑛行了礼,道:“多谢太师叔祖,潆儿明白。” 程瑛见她神色虽然放松了不少,却并无欢喜若狂之态,不禁微微点头,心道这孩子年纪虽小,心性倒颇为沉稳,是个好苗子,对俞青也更加喜欢了。 至此,俞青便在村上住了下来,每日药浴针灸,再在程英的指点下修习武功,身体终于慢慢好起来了。 她悟性奇高,进境迅速,程瑛对此极为欢喜,又见她于医道一途也极有天分,实在是难得的美质良才,终究还是没忍住,顾不得辈分之差,在修书征得杨宋同意后,便收了俞青为徒。 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一年春,俞青已在李家村住了二载有余了。 “潆儿,这是最后一道药浴了,你泡好了就回房好好歇息去,今日就不要练功 了,明日我们辰时就要启程赶路。”程瑛往浴桶中撒入最后一把药草,叮嘱道。 “师傅,咱们是要回桃花岛吗?”俞青趴在浴桶边上,有些好奇地问道。 桃花岛,昔年五绝之一的东邪黄药师的居所,据说岛上终年桃花盛放,而且 布满了奇门阵法,不知是否如书上说的那般神秘美丽。 最近两年江南越来越乱了,元兵到处烧杀抢掠,明教又和元兵数次交战,曾经繁华的江南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她们居住的这个小村子十分偏僻,可最近几个月来都开始有元兵来骚扰,她就知道她们迟早要离开这里的,只是没想到程瑛会决定要回桃花岛。 黄药师当年便是在桃花岛去世,程瑛怕触景伤情,一直不愿意回去。 “是啊,那是你祖师爷爷建的,岛上布满了机关阵法,而且种满了桃树,四季如春,桃花盛开时一片缤纷,好看极了,潆儿一定会喜欢的。” 程瑛的神色中充满了怀念,摸了摸俞青的头微笑道。 俞青不知道她是想起了师祖黄药师,还是想起了曾经年少时的美好时光。 “我以前听爹说起过,师祖不仅武艺超绝,学识也十分渊博,乃是少有的奇才 。”俞青带笑的声音打断了程瑛带着伤感的回忆。 “那当然,你师祖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医卜 分卷阅读6 星相,琴棋书画,奇门遁甲,以及农田水利、经济兵略,无一不晓,无一不精,天下无人能及。” 程瑛语中带了几分自傲道,接着又叹了口气:“只可惜,当初我跟着你师祖的日子太浅,没有学到他老人家的多少本事,你师傅我又无甚天赋,虽学了桃花岛的功夫,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俞青见程瑛神色颇为伤感,忙岔开话题,道:“师傅,无常丹我昨日已经炼成了,九花玉露丸的九种花露也都搜集好了,只是还有些地方不明白,怕炼不好,不敢随意动手,一会您再给我讲讲吧。” 程瑛笑着摸了摸俞青的小脑袋:“你跟你高祖母一样聪敏,只要你认真学,这 些都难不倒你。 你既是咱们桃花岛的弟子,又是你师祖唯一的血脉,如今为师年事已高,也没几年好活了,桃花岛就全靠你了,只希望你能继承你祖师爷爷的衣钵,把我们桃花岛发扬光大。” 次日一早,俞青醒过来的时候,马车早已备好,要带的行李的忠叔与小红等 人也已经都整理好了。 “师父,这次张伯他们不跟我们回桃花岛吗?”俞青扫了眼随行的人中没有 管家张伯夫妇,不禁疑惑道。 她到李家村的时候不过九岁,张伯夫妇没有孩子,一直待她视如己出,一应饮食起居都十分精心,俞青与他们的感情极好,此次一走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回来了,心中自然不舍。 “你张伯他们还要留下来打理我们桃花岛的产业,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了。 ” 程瑛知道小徒弟心里舍不得,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桃花岛的产业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达到了一个庞大的数字,其中的利润之丰厚足以让人眼红不。 虽然这些产业明面上都挂在不同的人名下,但还是小心为上,如今朝廷和明教之间的争斗越来越严重,如果落到任何一方势力手中都不堪设想。 也只有这些跟着自己多年的老仆打理,才能放下心来。看了看俞青,自己年事已高,也该让潆儿学着接手了。 辰时初刻,俞青师徒与张伯夫妻道别,踏上了回归桃花岛的旅途。 此时宋室沦亡已久,临安府早已陷入元人之手。 蒙古人因临安是南宋都城,深恐人心思旧,民恋故君,特驻重兵镇压。 蒙古兵为了立威,比在他处更是残暴,大肆屠杀汉人百姓,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因此城中十室九空,极为冷清。 百年前临安城中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盛况,早已不可复睹。 俞青等人一路行来,但见到处是断垣残瓦,满眼萧索,昔年繁华甲于江南的一座名城已几若废墟。 这日,一行人行至一处小镇,正欲寻个地方打尖,进了镇上却发觉一片死寂,周遭一片狼藉,大街上没有一个活人,地上到处都是死状惨烈的尸体。 程瑛与俞青下了马车,看着这满地尸体,一时静默无声。 这些尸体有的心肝肠肺都被挖了出来,更甚者有的四肢俱被斩下,被做成人彘。 这般惨况,饶是忠叔这等见惯世事的老江湖都有些毛骨悚然。 俞青低头看着脚下的这具尸体,这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长的精致可爱,穿着一身极为漂亮的粉色绸衣,只是小小的身子从腰腹处被斩断,那一身粉衣早已被黑色的血迹浸透。 躺在她身边的是个年轻的妇人,才二十来岁的样子,脸上都是血迹,但仍可看出长得颇为出众,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弓着身子,衣不遮体,惊恐的神情定格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女主受刺,羡慕不已,竟不愿离去。 俞青便命人找了个无人居住的小岛,在岛上建了些茅屋,将众人暂且安置在那里。 这本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岛屿,成了日后的传奇圣地。 之后的日子,俞青救回来的人越来越多,小岛上的人也从五六十人增加到了三百多人。 转眼一年过去,岛上的几间茅屋变成了数十座整齐阔朗的农家小院,不远处的学堂里,传来了朗朗读书声。 山脚下的农田里,黄澄澄的稻谷压弯了秧苗。 俞青站在山坡上,看着这幅乱世桃源图,心中一个想法开始慢慢萌芽。 俞青回到桃花岛后,一面命人去打探各地抗元义军的情况,并收集朝廷大小官员的消息,一面学习黄药师留下来的兵法谋略各种书籍。 三个月后,俞青看罢各处送来的情报,在书房中坐了半日,终于下定了决心。 程英将俞青近日的行事都看在眼里,对自家徒弟的打算已有所察觉,因此等俞青来禀报自己的打算时,程瑛没有丝毫惊讶,只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师父都支持你,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你最好还是回去与你父亲商议一下,再做决定。” 俞青点了点头,道:“徒儿也是如此想,已经命人先送了信给父亲,等这边安置妥当了便回去面秉。” 程瑛听罢,便不再多言,命人取了只长条形的盒子来,打开盒子,取出一支碧玉箫,道:“潆儿,你如今在江湖上行走,总得有件趁手的兵器。 当年你师祖所用的碧玉箫,我已随葬在他老人家身边。 这只箫是为师费了极大功夫找到的极北寒玉所制,坚不可摧,今日传给你了。” 程瑛不舍地抚了抚玉箫,递给了俞青。 俞青知道这只碧玉箫陪伴程瑛多年,是她的 分卷阅读7 心爱之物,当下郑重接过,道: “师父您放心,我会好生爱护的。” 三日后,俞青处理完事物,便带着忠叔一行人回了终南山。 俞青早前送回的信只大概提了下自己的打算,其余的并未细说。 杨宋虽知道了自家女儿的谋划,但也以为她是一时冲动,并未当真,此时听她和盘托出自己的详细计划,方知她并非儿戏,而是下定了决心。 俞青这大半年来的所作所为杨宋早已知晓,对自家女儿的谋略手段,他心中也有了底,绕是如此,此时听完这个计划,心中还是极为吃惊,半晌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杨宋方回过神来,沉默了片刻,肃颜道:“潆儿,你可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开始,就无法回头了。” 俞青点了点头,沉声道:“您放心,女儿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并非一时冲动。 如今朝廷暴虐无道,大肆屠杀汉人,百姓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虽各地义军频起,但皆各自为政,一盘散沙,难成气候。 据女儿所知,这些年来咱们杨家与桃花岛都暗中扶持过不少反元势力,但皆未能成事,既如此,咱们何不联络各地有识之士,起义抗元?女儿相信,有朝一日,定能驱逐达虏,光复我汉家山河。” 杨宋听罢,定定地看着俞青半日,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俞青的肩膀,高声道:“好,不愧是我杨某人的女儿,有志气!你既有此志,为父便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转身从书柜后拿出一只黑色的木匣,示意俞青打开。 俞青不明所以,打开一看,却是厚厚的一叠账册,不禁疑惑地看向杨宋。 杨宋微笑道:“上面的几本账册是咱们古墓派百年来经营的产业,有明有暗,详情一会儿你忠叔会与你细说的。 现在爹要交代你的是下面三本名册上的人,这些人都是我杨家历代培养的暗卫与眼线,这是杨家历代家主才知道的势力,名叫锦衣楼。 这锦衣楼原本是你高外祖母黄蓉女侠所创,当时是为了抗蒙而建立的情报组 织,主要是以丐帮弟子为主,后来6续有其他江湖义士加入其中。 你高外祖父郭靖大侠镇守襄阳数十年,除了各路英豪的协助外,锦衣楼功不可没,只是从未现于人前,不为世人所知。 黄蓉女侠见识非凡,知道大势所趋,大宋灭亡已不可避免,她是决意与郭大 侠一起死守襄阳,但还是希望有朝一日,我中原有志之士能光复汉家山河。 因此便在襄阳大战前暗中收拢锦衣楼,将主要势力秘密转移出了襄阳。 又用你曾祖父的玄铁重剑铸造了屠龙刀和倚天剑,将九阴真经速成之法与降龙十八掌及武穆遗书藏于刀剑之内。 最后锦衣楼交给了你曾祖母,屠龙刀传给了郭公破虏,倚天剑则传给了郭襄女侠。 后来襄阳城破,你曾外祖父夫妇与郭公殉城,倚天剑仍在峨眉,屠龙刀却在 战乱中不知所踪,为父一直派人在暗中查访,却至今未有消息。” 俞青听罢,不禁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她原先看书时就有些疑惑。 原主明明一直在古墓隐居不出,从未涉足江湖,却偏偏对江湖上发生的事十分了解,甚至连许多门派的秘事都了如指掌,原来是有锦衣楼这个情报组织。 杨宋把名册递给俞青,道:“这些如今便都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 俞青接过名册仔细翻阅,发现锦衣楼的眼线分布极广,各行各业,贩夫走卒皆有,还有不少暗线隐藏在江湖各派之中,甚至连朝廷和明教中都有。 俞青看罢,心中大定,有了这些,她的计划便可以好好施展了。 从此之后,俞青便开始了自己的抗元大计,一面派人救助各地百姓,一面暗中组建军队,排练阵法。 救回来的孩子中有习武资质的,只要品行过关,俞青都会派人细心教导。 其中第一批救回来的青壮中有几个有行军作战天赋的,更是命人专门教授他们行军打仗,排兵布阵的诸般法门。 渐渐的,来投的百姓越来越多,俞青手下的军队也渐渐扩大,舟山已经无法容纳这许多人,为此,俞青与下属商议后,将目光移向了岭南。 岭南地处南疆,因地形复杂,且山中多瘴疠,故而朝廷对其并不如何重视。 但俞青从后世而来,却知道这是个宝地,地理位置优越,极适宜种植水稻,一年可成熟两季,还有其他农作物也极易栽种,对如今的俞青来说,正是个驻军屯田的风水宝地。 此后,俞青一面积蓄势力,一面暗中联络各地有识之士,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揭竿而起。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比较忙,无法保证日更,不过会尽量多更些,之后的更新时间还是在晚上,如果当天晚上十一点还没有更,那就是没有了 第6章古墓后人(6) 炎炎夏日,烈日当空,俞青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眼前的茫茫大海,不禁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注定要在这个海岛上过夜了。 拍了拍衣摆的沙粒,正欲起身,忽见前方海滩上伏着一个人,俞青心下一惊,提足奔过去,提着来人纵身回到岸上。 只见这人身形瘦削,身穿白色长衫,虽已昏迷,却仍旧紧紧握着手中的剑不放。 待看清此人面目,俞青不禁一怔。 虽已时隔五年,但她记忆力极好,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当年在临安城外见过一面的殷梨亭。 多年不见,对方的形貌并未大改,只是却不知为何会流落到这孤岛来。 见对方呼吸微弱,面色惨白,俞青诊了下脉,便知是内力消耗太过,伤了丹田。 沉吟片刻,俞青扶起殷梨亭,盘膝而坐,手掌抵住其背部,将一股极精纯的内力缓缓输送过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殷梨亭呼吸渐渐平缓,脸色也红润了起来。 俞青见状,知道已无大碍,不禁舒了口气。 她九阴真经虽已大成,但在海上漂流了两日,如今又替殷梨亭疗伤,消耗内力甚巨,一时也感疲惫,便收回内力,坐在一旁慢慢调匀内息。 殷梨亭醒来时,所见的便是一片茫茫大海,自己躺在沙滩上,耳边是海浪的拍击声,不禁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恍惚了一会,忽想起一事,忙坐起身来,见自己的佩剑好端端的放在身边,不禁松了口气,忽听耳边传来一个娇柔清脆的声音,“殷六侠,你醒了?” 殷梨亭一惊,循声望去,却见离自己不远处盘膝坐着一个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身穿淡绿衣衫,生的清雅秀丽,容貌极美。 殷梨亭只觉眼前之人似曾相识,却想不起 分卷阅读8 来在何处见过,不禁疑惑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如何识得在下?” 俞青闻言,微微一笑,道:“殷六侠想来不记得了,咱们五年前在临安城外有过一面之缘。” 殷梨亭听到‘临安城’三字,忽然福至心灵,惊讶道:“你是杨姑娘?” 俞青见他记起来了,点了点头,笑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今日竟会在这孤岛遇到殷六侠,也是有缘。” 殷梨亭记得自己昏迷前已经内力耗竭,如今却疲惫尽消,丹田中暖洋洋的极为舒服,便知定是俞青出手相救。 算起来,自己这是第二次被对方救下了,见俞青打坐调息了半日,面色仍旧颇为苍白,殷梨亭不禁又是感激又是羞愧,忙抱拳道:“多谢姑娘再次相救,梨亭惭愧,连累姑娘了。” 俞青闻言,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碍事,不过是内力耗损了些,打坐调息一会儿就好了。” 殷梨亭见状,不敢打扰,见俞青闭目打坐,虽知岛上并无危险,还是持剑守在一旁。 俞青调息了片刻,已恢复了些许内力。 如今正是六月天时,海边的日头十分毒辣,俞青极目四望,见岛上郁郁葱葱,便道:“这日头太晒了,咱们不如去岛上看看,兴许能找到个栖身之地。” 殷梨亭自无异议,两人当下便展开轻功,往岛上奔去。 这小岛四面环海,岛上树木繁盛,毫无人烟,竟是个荒岛。 两人在岛上奔了一圈,总算在天黑前找到了一个小山洞。 这山洞虽不甚大,住他们两个人却绰绰有余,更妙的是山洞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 俞青折了两把树枝,把洞内清理了一番,殷梨亭便去洞外捡了些干柴回来,取出怀中用油纸包着的火绒,生起火来。 此时虽是夏日,入夜后却凉意袭人,两人身上的衣衫在海水里泡了大半日,皱巴巴的黏在身上十分难受,好在这旁边有条小溪,可以打理一番。 俞青在溪边梳洗了一番,把衣衫清洗干净,用内力稍稍烘干后穿上,便回了山洞。 殷梨亭正坐在火堆旁打坐调息,听到动静睁眼看去,不禁一怔。 俞青如今不过盈盈十四,正是豆蔻年华之际,花朵含苞待放之龄,身量纤细苗条,虽年纪尚幼,却已可窥见秀美的体态。 此时衣衫半湿,秀发微见凌乱,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几滴小小的水珠儿,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清丽脱俗,真真是眸如点漆,眉如墨画。 此时殷梨亭也只十七岁,还是个半大少年,他性子向来便十分腼腆,又自小在武当山上长大,武当山上皆是男子,绝少与女子打交道,况且师门规矩使然,男女之防向来守得极紧。 武当七侠行走江湖,于女色上人人律己严谨,更是从未碰到这种状况,当下便手忙脚乱,脸似火烧般滚烫,急忙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道:“杨姑娘你在这歇息一会,我去找些吃的回来。” 俞青并未察觉,闻言亦站起身来,道:“这岛上荒凉的很,保不定有什么野兽毒蛇,还是我与你一同去吧。” “不必了,我方才打坐调息了一会,如今内力已恢复七八成了,你今日替我疗伤消耗了许多真气,不宜妄动,你在这烤烤火,好好歇息,我去去就回。”殷梨亭说罢,不待俞青回答,提起剑转身就出了山洞。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殷梨亭就回来了,手上提着一只野鸡和一只肥美的野兔。 俞青用做叫花鸡的法子把野鸡料理了,放在火堆中烤制。 殷梨亭走到火堆旁坐下,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树叶包着的小包,脸色微红的递给俞青,轻咳了一声道:“这岛上也没什么吃的,这是我方才在林子里采的几个果子,杨姑娘你先吃一点充充饥。” 俞青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包着七八个青色果子,约莫婴儿拳头大小,水灵灵的看起来十分鲜脆可口。 上面似乎还带着殷梨亭身上暖暖的体温,俞青捧着这几个水灵灵的果子,一时怔住了。 殷梨亭见俞青半晌不动,以为她不敢吃,忙道:“杨姑娘不必担心,这些果子我都试过了,没有毒的。” 俞青闻言,垂眸看着这些果子,拿起一个咬了口,清脆甘甜,皮薄多汁,极为爽口。 殷梨亭见她喜欢,心中十分欢喜,笑道:“林子里只怕还有,方才天色晚了,不好找,明日我再去摘些来。” 俞青笑道:“多谢,这许多果子我也吃不完,殷六侠也吃几个吧。”说罢便把手中的果子递了过去。 殷梨亭伸手接过,不防碰到了俞青的手指,顿时像被烫伤了似的,蹬蹬蹬连退两步,脸色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连耳朵尖都烧的通红。 俞青没想到他如此腼腆,实觉有趣,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她本就生的极美,此时嫣然一笑,当真如明珠生光,美玉莹晕,清丽不可方物。 殷梨亭心中砰砰直跳,只觉耀眼生花,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忙定了定神,呐呐道:“我去看看野鸡烤熟了没。”说罢逃也似的跑了。 那野鸡在火堆中煨了半日,早已烤熟了,此时敲开泥壳,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无比,香气四溢。 俞青方才吃了两个果子,只吃了一只鸡腿便饱了,剩下的便都让殷梨亭包圆了。 两人吃完东西,收拾干净后便坐在火堆旁闲话。 俞青往火堆中添了根柴火,问道:“殷六侠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来?” 她十分好奇,殷梨亭不是一直在武当山吗?怎么跑到东海来了? “我是为了我五哥的事来的,前些日子,有消息说五哥是被谢逊带上了船,往东海这一带走了。 因此我才来查探一番,谁知刚出海没几日就遇上了风暴,迷糊之中就漂流到这里了,若不是杨姑娘你相救的话,在下恐怕早就葬身大海了。”殷梨亭苦笑道。 俞青闻言恍然,这两年她都带着手下人忙着开荒屯田,并没怎么在江湖上走动。 不过前些时日张翠山与谢逊等人失踪之事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她也有所耳闻。 想起原著中的记载,张翠山三人似乎是漂到了极北的一个海岛上,十年后才会回来。 此时见殷梨亭愁眉紧锁,想来是担心张翠山的安危,不禁安慰道:“殷六侠不必担心,张五侠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殷梨亭闻言心中一暖,道:“多谢杨姑娘吉言,我也相信五哥不会有事的。” “杨姑娘又怎会在此处?”殷梨亭见俞青一个小姑娘孤身流落荒岛,心中也十分疑惑。 俞青闻言顿了顿,方笑道:“小妹就居住在舟山,这次是随着岛上的捕捞船出来的。 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捕捞珠蚌的时候,我因闲来无事 分卷阅读9 ,听船员说这次发现了一个大珠蚌,一时好奇便也跟着出海了。 谁知碰上了风暴,跟主船上的人失散了,无意之中便到了这里。” 殷梨亭闻言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想到此次出海已有月余,早已过了与四师哥张松溪约定的时间,也不知如今外面是何境况,三哥的伤有没有好转。 俞青见殷梨亭目光中似有忧色,以为他是担忧无法回去,不禁安慰道:“殷六侠不必担心,我方才大略估算了下,此处离舟山并不远,常有船只往来,说不定明日就能碰上呢。 况且我失踪之事家中长辈定已知晓,至多两三日,他们定会寻过来的,这岛上树木极多,各色野果野味也不少,咱们这几日便将就一下。” 殷梨亭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我三哥。” 俞青闻言一怔:“俞三侠?” 见殷梨亭面色黯淡,方想起俞岱岩在这个时候似乎已经被大力金刚指折断了四肢。 作者有话要说: 肝完了 第7章古墓后人(7) 说到俞岱岩受伤之事,殷梨亭仍旧无法释怀,眼眶微红,哑声道:“三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多年,不知救了多少人,如今却被歹人暗害,四肢骨骼俱被人折断,武功全失,大夫说后半辈子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俞青当年与俞岱岩也有一面之缘,极为敬佩其为人,那是一位真正仁心侠义的正人君子。 这般英雄人物,不应该落得半生残疾的下场,即便日后有张无忌助其疗伤,也要等到二十年后,未免太残酷了些。 原先不知道还罢了,如今既已知情,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想到此处,俞青微一沉吟,抬头对殷梨亭道:“殷六侠,俞三侠受伤之事,小妹倒知道些消息,只怕多半是西域金刚门所为。” 殷梨亭闻言大惊,霍然站起身来,急道:“杨姑娘你是从何处听来?这消息可确实?” 俞青道:“上个月我门中弟子正在追查一批来历不明的番僧,无意间听到其中几人闲谈,才知道些消息。 这些人都是汝阳王府的门客,乃是西域金刚门火工头陀的传人,专以大力金刚指断人四肢骨骼,伤俞三侠的,只怕多半就是这些人。” 俞岱岩正是被大力金刚掌所伤,殷梨亭听罢,再无怀疑,顿时又惊又怒,咬牙道:“怪不得我们查遍少林也找不到那伙人,原来竟是鞑子下的毒手。这个公道,我早晚要给三哥讨回来!” 武当七侠情同手足,感情极好,想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俞岱岩,饶是殷梨亭素来温柔,此时也不禁怒极。 俞青见状,叹息了了一声,劝道:“报仇之事暂且不提,当务之急是先治好俞三侠的伤。 这大力金刚指造成的伤在外面是无药可医,但金刚门中有一秘药,名叫黑玉断续膏,却可以医治。 我门中尚有弟子留守西域,等回去后我便飞鸽传书让他们多加留意,一旦找到药膏便即刻使人送上武当。” 殷梨亭闻言又惊又喜,忙站起身来,抱拳郑重道谢:“杨姑娘大恩,殷梨亭无以为报,日后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俞青侧身避过,摇头道:“殷六侠言重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小妹素来敬佩俞三侠为人,何况说起来先曾祖与张真人还颇有渊源,区区小事,实在不足挂齿。” 殷梨亭闻言一怔,心道是何渊源?怎的从未听师父他老人家提起过?待要细问,俞青已转而说起王盘山之事,殷梨亭不好再问,只得按下心中疑惑。 两人直说到月上中天,洞内只闻柴火噼啪声,洞外间或传来一两声虫鸣。 俞青劳累了半日,方才还不觉,此时只觉浑身酸痛,眼困神倦,又过一会,言语越发模糊,声音便渐渐低下去。 殷梨亭听她再无声息,微觉奇怪,不禁抬头望去,却见她蛾眉敛黛,嫩脸匀红,竟已沉沉睡去。 殷梨亭一怔,随即失笑,怕惊醒了她,轻手轻脚往火堆中添了两把柴,在洞口找了个地方坐下,便倚着石壁闭目养神,过了一会,也渐渐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只听得洞外柳梢莺啭,殷梨亭睁开眼来,发觉天光大亮,已是日上中天了,不觉有些羞愧,忙坐起身来。 火堆已经开始慢慢熄灭,火堆旁架着一只烤的油光四溢的野兔,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一旁的大树叶上放着十来个果子,昨晚空了的两个竹筒也装满了清水。 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坐在火堆旁打坐练功。 俞青听到动静,收回内力调息片刻,才睁开眼,微笑道:“殷六侠你醒了,我弄了点吃的,快过来吃吧。”说罢把野兔与果子推了过去。 两人吃完早饭,商议了之后便决定去海边碰碰运气,看能否遇到过往船只。 到了海边,便听俞青笑道:“看来咱们运气不错,今日可以回去了。” 殷梨亭闻言往海上看去,他目力过人,凝目望去,依稀看见那是一艘大船。 正欲说话,忽听俞青口中发出一声清啸,声闻数里。 殷梨亭听她啸声清亮悠长,内息绵绵不绝,不禁心下一惊,暗道这杨姑娘不过豆蔻年华,然听其啸声,功力似乎犹在大师兄之上,不知师承何人,怎的内功如此精深? 那大船似乎听到了啸声,慢慢往小岛驶来。 这艘大船正是桃花岛派来的,俞青与殷梨亭乘船回了舟山,不曾想才下船,就遇到了一直在此处打听殷梨亭消息的俞莲舟。 原来张松溪久久没有收到殷梨亭的消息,心下担心不已,偏遇上了一件大不平事,不得不管,便传书给了正在临安的俞莲舟。 俞莲舟赶到舟山,到处都打听不到殷梨亭的消息,心中焦虑不已,今日正打算出海寻找,没想到却在海边遇到了殷梨亭。 殷梨亭见到二师哥,也是又惊又喜,把俞莲舟引见给了俞青,方把自己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这厢殷梨亭与俞莲舟在一旁细谈,小翠也寻了个空隙,低声把刚收到的汝阳王府的消息细细禀报一番。 俞青听完,秀眉微蹙,摆手示意小翠退下。 殷梨亭与俞莲舟商议完,便过来向俞青辞行。 殷梨亭歉意道:“杨姑娘,我和二哥要赶去临安与四哥他们会和,一会便要走了。” 俞青闻言,微一沉吟,从袖中取出一块小巧的黑色令牌,递与殷梨亭道:“既如此,那小妹也不强留了。 我已命人留意金刚门一行人,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有黑玉断续膏的消息。 这是本门的令牌,若日后有什么需要小妹帮忙的,可持令牌到此地的百家庄来寻我。” 殷梨亭抱拳谢过,接过令牌,便与俞莲舟启程赶往临安 分卷阅读10 。 五日后,张松溪与莫声谷师兄弟二人与俞莲舟殷梨亭顺利会和。 听得俞岱岩之伤有救,张松溪等人又惊又喜,因挂念俞岱岩之伤,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找俞青打听明金刚门与黑玉断续膏的消息。 略作休整后,便急忙赶往俞青所说的百家庄。 所幸那百家庄路程并不远,一路快马加鞭,不过三日便到了。 此时正是日暮时分,只见江畔数十株垂柳在夕阳下迎风摇曳,村庄上的人家正在做晚饭,炊烟袅袅,间或可闻远处传来鸡鸣犬吠之声,一派祥和宁静。 俞莲舟几人一路行来,所见之处皆是十室九空,忽然到了这么一个祥和宁静的地方,竟生出几分隔世之感。 几个小童正在村头的榕树下嬉戏,见了殷梨亭一行人也不害怕,跑上来笑问道:“你们打哪儿来的?来我们村上做什么?” 张松溪见为首的那个红衫小姑娘身形灵动,步法轻盈,不禁心中一动,微笑道:“我们找杨姑娘,劳烦这位小妹妹通报一声。” 殷梨亭递出俞青所给的令牌,那小姑娘接过仔细察看了一番,又问了殷梨亭等人姓名,便点了点头,把令牌还给殷梨亭,道:“几位请随我来。” 众人跟着那小姑娘往西走,没走多久,忽然一阵暗香袭来,众人眼前蓦然一亮,前面赫然出现一大片桃林,桃林前的小道栽种了许多花卉,尽皆怒放。 只见桃花灼灼,花木葱茏,一团红,一团黄,端的繁花似锦,明媚娇艳。 莫声谷还是个半大少年,生性跳脱,最是沉不住气,见到这般景色,不禁好奇问道:“现在已是夏末,正是桃子成熟的时候,怎的这些桃花却还盛开着?这可真是稀奇,六哥你见过没有?” 殷梨亭闻言摇头道:“我也没见过,想来是什么奇异品种。” 那红衫小姑娘一直在前方带路,闻言回过头来笑道:“殷六侠所言不错,这些桃树都是我们家小姐从岛上移植过来的异种,花期极长,可以经年盛开。” 到了桃林入口,红衫小姑娘回头道:“里面的路非常复杂,几位一定要跟紧我,不然很容易迷路的。” 俞莲舟素来沉默寡言,一路上也没说话,此时闻言,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向四弟张松溪看去。 张松溪会意,轻轻点了下头,回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自入林开始,张松溪便小心留意,一路看看林中的道路布置,越看越奇,脸上微现诧异。 他们武当一派虽然不全是道士,但因张三丰之故,对道家极为熟悉,虽不如大师兄宋远桥那般精通易理,但于奇门八卦也略知一二,这桃林布置极为奥妙,竟似乎暗含着奇门遁甲之势。 其实这桃林构筑虽奇,明眼人却一看便知,哪及得上桃花岛中阴阳变化、乾坤倒置的奥妙? 只是这奇门阵法在江湖上多已失传,这桃林的主人又是从何处习来?据六弟所言,那位杨姑娘为人仁心侠义,曾多次相助于他,还答应帮忙寻找黑玉断续膏。 只是非亲非故,对方为何会这般尽心尽力,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内情? 想到此处,张松溪心下惊疑不定,对这位即将见到的杨姑娘越发好奇起来。 第8章古墓后人(8) 师兄弟几人跟着那红衫小姑娘左绕右转,直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出了桃林。 众人只觉豁然开朗,眼前却是一片山谷,错落有致的点缀着几座精巧的江南小筑,粉墙黛瓦,花木扶苏,十分清幽雅致。 前方柳树下,几个十来岁的少年男女皆手持木剑,正在一旁练习剑法,另有几人似乎在整理药材,各色草药摆了一地,一青衣少女在一旁负手观看,偶尔出声指点几句。 原来这百家庄原是块荒地,当初来投的百姓太多,俞青在转战岭南前便命人把这一带清理了出来,建屋造房,将一部分百姓迁移至此。 后来人口日渐增多,渐渐形成一个大村落,如今已有数百户人家。这些百姓多数是在元兵手下救出来的,另一部分则是俞青手下将士们的亲眷,都极为忠心。 这里离桃花岛并不远,为了方便议事,俞青多半时间都是住在这里,连带着她手下的一干心腹谋士也搬了过来。 俞青见状,索性命人在这块谷地中建了几座院落,把经常教导的那些弟子们也带了过来,其他几座小院便是那些弟子们素日的住处。 这些少年少女是俞青特意选出来准备重点培养的,都是经过重重考核才在一众孩童中脱颖而出,品行、根骨、悟性皆是百里挑一。 平日里这些孩子都有专门的师傅教导,俞青闲暇时也会从旁指点一二。 这厢,红衫小姑娘低声对俞莲舟几人道:“穿淡青色衣衫的那位便是我家小姐,几位自便,我就先行告退了。”说罢行了一礼,便原路回去了。 莫声谷早从殷梨亭口中知道这位杨姑娘武功奇高,年纪却不大,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但饶是这般,如今见到本人,仍旧有些不敢置信,嘀咕道:“这也太小了些,六哥,你不会是骗人的吧?这小姑娘的功夫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她说的那些消息可靠吗?” 俞莲舟闻言,不禁眉头一皱,瞪了自家七弟一眼,正欲说话,却见那青衫少女身形微动,片刻间便到了众人面前。 以他的眼光,都没看出这使的是哪家的功法,不禁心下一凛。 众人见了礼,俞莲舟歉意道:“方才七弟出言无状,还请姑娘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张松溪与殷梨亭亦在一旁赔礼。 俞青看了眼红着脸呐呐不敢言语的莫声谷,微笑道:“俞二侠客气了,莫七侠不过开玩笑罢了,小妹不知武当四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应该请诸位恕罪才是。” 众人寒暄了一会,张松溪方说明来意。 俞青听罢,道:“原本也要告知几位的,昨日收到消息,黑玉断续膏已经找到了,只是分量不多,恐怕不足以支撑俞三侠的治疗。” 众人闻言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惊。 莫声谷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们去金刚门再找找去?那里是他们的老巢,药膏肯定还有。” 殷梨亭摇头道:“三哥的伤越快治疗越好,不能再拖,金刚门远在西域,来回太费功夫了。” 俞青莞尔,好笑道:“殷六侠不必着急,小妹话还未说完,这药膏虽然不够,但他们已经打探到那些人身上有黑玉断续膏的药方,只要有了药方,其他的不成问题。小妹粗通药理,配付药膏也倒不难。 只是汝阳王府防范严密,他们怕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行动。正好我近日打算去大都处理些事情,可以顺道把药膏和药方带回来。” 自抗元以来,俞青便一直想与 分卷阅读11 明教结盟,共抗朝廷,明教虽然是江湖人士,却有不少善于行军打仗的将领,还有明教的五行旗,让俞青一直颇为眼馋。 只是明教自阳顶天死后便四分五裂,内部争权夺利,根本没个主事的人,这个打算也就搁浅了。 直到前些时日,俞青无意中得到了成昆在汝阳王府的消息,让她心中有了一个计划。 俞莲舟三人闻言,便都看向张松溪。 武当七弟子中以张松溪最是足智多谋,他平素沉默寡言,但心思细腻,观察入微,他见俞青虽身份神秘,但行事光明磊落,目光清澈坦荡,并非奸险之人。 细想俞青所言,张松溪沉吟片刻,便起身对俞青抱拳行了一礼,肃颜道:“大恩不言谢,杨姑娘多次相助,武当上下皆铭感于心,只是如今大都形势难料,不如让我师兄弟一道随行,一则可以快些取回药膏,二则也可效犬马之劳。” 俞青闻言一怔,随即微笑道:“不敢当,张四侠言重了,既如此,那此事宜早不宜迟,诸位先行歇息,咱们明日一早便动身。” 师兄弟四人商议了一会,最后决定兵分三路,莫声谷先回师门传信,俞莲舟去西域处理金刚门一事,张松溪殷梨亭则与俞青一道前往大都,助俞青行事,取回黑玉断续膏,也处理那几个打伤俞岱岩的金刚门僧人。 次日一早,俞青一行人收拾妥当,便动身往大都赶去。 桃花岛在各地皆有据点,大都亦有几个商铺,其中一家药铺在城东街尾,颇为僻静,掌柜的早得了消息,已将住处收拾好了,俞青四人一到大都,便被迎了过去。 详细了解了汝阳王府的情况后,三人决定夜探王府,俞青去找药膏和成昆,张松溪与殷梨亭去料理那几个金刚门的人,小翠则带人在外接应。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黑玉断续膏和药方顺利到手,伤俞岱岩的那几个人也被他们暗中处理了,俞青便去查探成昆的踪迹。 谁知殷梨亭与张松溪在撤退时忽然遇到了另外两个黑衣人,对方不问青红皂白便动起手来,那两人武功极高,殷梨亭淬不及防之下险些着了道。 双方一时缠斗起来,终于惊动了汝阳王府的护卫,那两个黑衣人趁隙逃走,张松溪与殷梨亭却没来得及脱身。 待俞青听到动静赶过来时,便见汝阳王已带着一众江湖高手并元兵把张松溪与殷梨亭团团包围了起来。 殷梨亭与张松溪正同一伙番僧在场中缠斗,这些人武功极为怪异,论武功在江湖上顶多是三流,然配合在一起却威力倍增。 殷梨亭到底年轻,对敌经验还不丰富,在这些番僧合击之下便有些抵挡不住。 俞青见状,也不再隐藏身形,跃入场中。 汝阳王不妨屋顶上竟还有人,顿时一惊,随即铁青着脸道:“给我把她一道拿下!” 玄冥二老刚被汝阳王收入门下不久,汝阳王对其颇为礼遇,在府中一应待遇也都是上上等,其地位几乎无人可与之相较。奈何他们师兄弟武功虽高,却至今没立过什么功劳,难以服众,正是亟待立功的时候,正巧俞青三人撞了上来。 鹿杖客最是好色,见俞青俏生生立在院中,肤光胜雪,容颜绝丽,顿时垂涎不已,自告奋勇冲了出去,扬言要把俞青拿下,鹤笔翁见状,亦向俞青攻了过来。 两人满以为是个十拿九稳的差事,哪知这回竟踢到了铁板。 外人只看玄冥二老出招刚猛,却不知他二人心中却在叫苦不迭。这小姑娘虽然年幼,手上功夫却委实不弱,使的也不知是什么拳法,虚虚实实,拳力若有若无,自己招式使实了固然不对,使虚了也是极其危险。 若不是他们兄弟二人一身功夫了得,,又配合默契,武功只要略差半分,这顷刻之间身上早已中了十七八拳了。 这一切都被躲在暗处的成昆看在眼里,他虽同是汝阳王府门下,却与玄冥二老素来不和,自打出事后便一直没有现身,只小心埋伏在暗处观察。 一炷香后,只见俞青左支右绌,步履不稳,似乎气力不继,成昆不禁心中大喜,趁俞青不备,顿时一掌拍向她后背。 他这一招凝足了十成内力,若是打到实处,开碑裂石都不在话下,眼见着俞青豪无所觉,不闪不避,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丝毫不知。 成昆心中大喜过望,嘴角顿时扬起笑容,殷梨亭在远处看到,偏远水救不了近火,又被六七个番僧死死缠住,脱不了身,一时心急如焚,手中剑法也越发凌厉起来。 眼见着成昆一掌已经拍到了俞青身上,张松溪与殷梨亭顿时心下一惊,却忽听成昆一声惨叫,身子倒飞出去,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众人凝目望去,却见成昆‘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摊着血淋淋的右掌昏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玄冥二老也蹬蹬蹬连退数步,口角流下丝丝血迹,脸如金纸,委顿在地,可见伤势着实不轻。 这一下反转实在出人意料,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其故。 俞青一身内功精纯无比,方圆数里的动静都瞒不过她,成昆甫一出现她便已察觉,只是知道此人阴险狡诈,怕打草惊蛇,吓跑了他,故而一直装作毫不知情,又示敌以弱,把他诈了出来。 在他一掌打上软猬甲,放松戒备时迅速出手,左右一招妙手空空挡住玄冥二老,右手一招摧心掌击向成昆丹田,瞬间便破了他的气海。 饶是成昆狡诈多谋,也没想到世上竟有人能一心二用,不过一招便废了他苦练数十年的武功。 这双手互搏之术本是当年老顽童周伯通的绝技,分身搏击,对敌时可以把人的武功提高一倍,犹如两人一起合击,而两人默契再好也及不上一人的心念电转,威力惊人。 然而这门功夫的修炼法门十分奇特,要求丹田明澈,一心二用,越是心思玲珑之人反而越无法学会,当年黄蓉﹑杨过俱是聪明绝顶之人,却怎么都学不会。 其实这左右互搏之技,关键诀窍全在“分心二用”四字。凡是聪明智慧的人,心思繁复,心神无法守一,自不易学会。 小龙女自幼便练摒除七情六欲的扎根基功夫,心境鲜有波动,周伯通天性纯稚,郭靖淳质朴,少有杂念,盖因他三人均是心无渣滓之人,故而反倒是他们最易学会。 郭靖、小龙女二人虽已去世多年,这门功夫的修炼要诀却随其他功夫一起留了下来,还记载了他们当初修炼这门功夫的心得体会,寄望后人有此天赋者能从中汲取经验。 可惜杨氏一门除了当初的小龙女再无人练成这门功夫,郭家自郭靖之后也无人学会,杨宋也已经不抱希望了,却没想到俞青竟有此天赋,几年下来,她已将这门功夫修炼的纯熟无比,无人能敌。 可以说 分卷阅读12 这门功夫当今世上除了俞青已无人知晓,成昆自然也不识得。 张松溪与殷梨亭见俞青一招制敌,毫无受伤迹象,心中才松了口气。 俞青把重伤昏迷的成昆提了起来,玄冥二老中了她的附骨钉,已不足为患,至于汝阳王,俞青留着他还有用,并不打算现在杀他。 因此俞青并未停留,一掌击飞几个元兵,对张松溪与殷梨亭示意,便准备离开。 谁知殷梨亭却忽然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张松溪与俞青一惊,急忙上前查看,只见他整个右手肿大了一倍有余,乌黑泛紫,显然是中了剧毒。 原来殷梨亭方才在打斗时手臂不小心被划伤了个小口子,初时他并不以为意,此时却忽觉伤口处麻痒难当,才知方才那剑上竟是喂了剧毒的。 眼见着殷梨亭脸色也开始发黑,俞青忙点了他几处穴位,运功逼出毒血,取出九花玉露丸喂他吃下,见他脸色渐渐好转,这才放下心来。 张松溪击退了冲过来的几个元兵,回头一看,心中也松了口气。 然而这一耽搁,又有无数元兵到来。 汝阳王一连折了三个好手,心中早已怒极,此时沉着脸后退,一挥手,顿时无数弓箭手蜂拥而出,不过片刻就里三层外三层把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放眼望去,无数利箭对准俞青三人,在月色下幽幽闪着寒芒。 张松溪行走江湖多年,一见便知箭上淬了剧毒,眼见着弓箭手越来越多,不禁心下一沉,这般境况,饶是他素来机智,此时也有些束手无措。 俞青见状,冷笑一声,把昏迷的成昆朝张松溪掷过去,抽出腰间玉箫,传音道:“张四侠,殷六侠,堵住双耳。” 张松溪与殷梨亭一怔,不及细想,忙依言运功封闭听觉。 却见俞青将玉箫凑近唇边,轻轻吹奏起来,正疑惑间,便见朝他们冲过来的几个元兵忽然面色扭曲,身子颤抖了几下,便一头栽倒在地。 不过片刻,院中所有人都已昏倒在地,那些汝阳王招募来的江湖人士下场更惨,轻则内息紊乱,吐血昏迷,重则脏腑受创,武功全失。 这碧海潮生曲俞青也是第一次对敌使用,没想到竟有如斯威力,一时也有些惊讶。 张松溪与殷梨亭怔了片刻才清醒过来,三人也不再停留,提着成昆便纵身出了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加了几百字。 第9章古墓后人(9) 小翠早已带人在外接应,众人会合后顺利摆脱追兵,回了药铺。 成昆仍旧昏迷着,但他素来谲诈多端,即便如今武功尽失,仍旧不可不防。 俞青点了他周身要穴,才命人押下去小心看守。 张松溪与殷梨亭见俞青对这人如此重视,心中虽甚为不解,但也没有多问。 殷梨亭此次中毒颇深,当时虽祛除了大半,但仍旧有小部分残留,幸而这毒虽有些麻烦,但他们住的地方就是药铺,一应药材都十分齐全,俞青给他配了药,三日后殷梨亭身上的毒性便都解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只是自那晚后大都便开始戒严,四处都有士兵巡查,这种情况众人早有预料,便只在药铺安心休养,并没有急着离开。 俞青也趁着这段时间配置出了黑玉断续膏,找了只兔子试验了一下,果然对骨伤有奇效,那兔子敷上药后不过不过数日便活动自如了。 张松溪与殷梨亭见状心中大定,对治愈俞岱岩的信心更多了几分。 只是这黑玉断续膏虽有奇效,配置过程却颇为麻烦,其中几位主药更是极为珍贵,俞青用光了药铺里的存货,也不过配出了五盒。留下了一盒给俞岱岩备用,其他四盒则连同药方一道送去了军中。 一月后,大都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俞青一行人收拾妥当,秘密离开了大都。 张松溪与殷梨亭自打知道俞岱岩有救之后十分高兴,心急之下带着俞青快马兼程,赶回了武当山。 莫声谷得了信,早早地便在山脚下等候,见了俞青三人,面色一喜,抢身奔了上来,急切道:“四哥,六哥,你们信中说黑玉断续膏已经弄到了,那是不是三哥的伤有救了?” 殷梨亭笑着点了点头,莫声谷又看向张松溪,见四师哥也点了点头,当即再无怀疑,高兴得在空中纵身高跃,大笑不已。 张松溪见状,不禁摇头,轻咳了声,“七弟!” 莫声谷这才冷静下来,看到在一旁含笑不语的俞青,才想起正事,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歉意道:“杨姑娘,对不住,我这太高兴了,险些忘了正事,师父已在山上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说罢便在前方带路。 武当山不愧为道教名山,景色清幽,其时正当秋日,入目所及皆是一片金黄,山道旁的数株红枫点缀其中,红叶翩飞,秋意醉人。 殷梨亭见俞青喜欢,便给她细细介绍了武当山的几处景致,莫声谷一直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此时闻言便笑道:“这山上的风景名胜极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杨姑娘难得来一趟,六哥你若有空闲,不如带杨姑娘去各处看看。” 莫声谷此言本无他意,殷梨亭听了却面色一红,低了头不说话。 俞青正侧耳听莫声谷说话,并未留意,张松溪却看在眼里,不禁目光一闪。 没多久,几人便到了武当山上,俞青跟着张松溪三人进了紫霄宫,便见一个身着破旧道袍,身材高大的老者坐在上首,虽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双目湛然有神,不见丝毫老态。 俞青上前恭敬行了一礼,“晚辈杨潆,拜见张真人。” 张三丰含笑道:“杨姑娘请起。” 早有小道童上来看座上茶,杨潆在下首坐下,便听张三丰道:“老道已听梨亭说了,姑娘不仅多次救了梨亭的性命,还告知了金刚门的消息,又替岱岩寻得了黑玉断续膏,唉,这番恩情,我武当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俞青素来敬重这位德高望重的武学宗师,闻言忙道不敢,“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张真人您言重了。”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我原本以为姑娘是桃花岛传人,但今日观姑娘身形步法却似乎是我道家玄门正宗内功,莫不是老道猜错了?” 莫声谷回山后便将那日在百家村的所见所闻一一细说了,张三丰听罢后,想起殷梨亭曾提过的话,心中便对俞青的身份有了猜测。 俞青也不奇怪张三丰能猜到自己的身份,闻言微笑道:“您老并未猜错,晚辈确实师承桃花岛,但亦是出身古墓派,因此所习功法乃是家传,并非桃花岛的内功心法。” 张三丰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惊讶道:“古墓派?难不成杨姑娘是神雕大侠之后?” 俞青点头道:“正是先曾祖。” 分卷阅读13 见俞青承认,武当诸侠皆十分惊讶,面面相觑不已。 “原来神雕大侠一脉仍有传人在世,师父你原先还时常为这个遗憾,这下您高兴了吧?”此时武当诸侠皆依次而坐,说话的是坐在张三丰左边下首的中年男子,一身道袍,外表冲淡谦和,甚是儒雅。 俞青微一凝思,便知这位便是七侠之首的宋远桥了。 张三丰哈哈大笑道:“高兴!岱岩有救,还遇到了故人之后,今日实在高兴!当浮一大白!” 众人正说话间,忽听‘扑通’一声,一个三头身的小糯米团子滚了进来,只见他身穿青色小道袍,衬得圆嘟嘟的小脸蛋越发粉白娇嫩,此时正涨红着脸,怯怯地看着众人。 宋远桥见状不禁沉下脸来,皱眉道:“青书,你不在院里好好用功,跑这里来做什么,还偷听我们议事?为父素日是怎么教你的?!” 俞青闻言,不禁多看了两眼,这么个小团子,居然是日后欺师灭祖,被张三丰亲自清理门户的宋青书? 武当七侠除宋远桥外皆未成家,师兄弟几人素来对宋青书极为疼爱,此时见他吓得脸色发白,都有些心疼。 只是这孩子今日确实失礼了些,况且宋远桥是大师兄,他管教儿子天经地义,当着客人的面,他们身为师弟的也不好插话,便都看向张三丰。 张三丰见状,不禁摇头笑道:“青书才多大,远桥你未免也太严厉了些,可别吓着这孩子了,他素来懂事,今日如此定有缘故。” 说罢招手叫了宋青书上前,抚了抚他的小脑袋,柔声道:“好孩子,别怕,告诉太师父,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 宋青书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乖乖道:“太师父,是青书错了,擅闯大殿,我只是听娘说有人可以治好三叔的伤,这才跑了过来。”一面说一面好奇的看向俞青。 众人闻言,面色皆是一柔,宋远桥脸上的怒色也消了不少。 殷梨亭最是疼这个小侄子,闻言忙笑道:“大哥你看青书这般懂事,你也别生气了,说来三哥这时候应该也醒了,咱们不如请杨姑娘去看看伤势吧?” 宋远桥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只是也心系俞岱岩之伤,闻言自无异议。 当下一行人便去了俞岱岩院里。 此时俞岱岩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自从知道自己的伤势可治之后,他心中的郁气便消了不少,时常让清风明月抬他到院中晒晒太阳,整个人也精神了很多,不再像往日那般颓废憔悴。 俞青给俞岱岩诊了脉,又细细察看了一番四肢骨骼的伤势,不禁松了口气,笑着向众人点了点头,道:“如今有了黑玉断续膏,俞三侠的伤势并不难治,只要每日按时药浴针灸,再多按揉肌肉、穴位,等打通淤阻的经脉,便可着手治疗了。少则半载,多则一年,俞三侠便与常人无异了,武功亦可恢复到七八成。” 俞岱岩闻言,想起自受伤后便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日子,不禁心中一酸,饶是他素来刚强,此时也险些落下泪来。 武当众人原先一直有些提心吊胆,如今闻得‘可治’,顿时心中大石一落,皆欢喜不已,连张三丰这般淡然的人,都险些喜极而泣。 俞青取了两瓶九花玉露丸出来,道:“这是我师门疗伤圣药九花玉露丸,可温养丹田经脉,每日服食一粒,对俞三侠的伤势也有些许助益。” 清风见张三丰轻轻颔首,忙小心接了过去。 武当诸侠自是感激莫名,心中已打定主意,日后俞青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定然无所不从。 俞青开了内服与药浴的方子,把注意事项与清风明月交代清楚,才回房休息。 武当山上并没有女弟子,武当诸侠中也只有宋远桥已成亲生子,因此这次俞青的生活起居便都是这位宋夫人料理。 不用宋远桥叮嘱,宋夫人便命人收拾了最好的客院出来,又拨了两个伶俐的小丫头在院中服侍。 自此,俞青便在武当山住下了,每日给俞岱岩治疗完,便背着个药篓去山里采药,或者同武当诸侠切磋一番武艺,日子过得颇为悠闲。 两个月后,俞岱岩便可拄拐慢慢走动了,其实他伤势虽重,但毕竟受伤时日较短,不像原著中那样耽搁了二十年,他内功又深,每日勤练不缀,因此恢复的比众人预料中快多了。 武当众人皆欢喜不已,适逢十月初三是俞岱岩生辰,众人便商议了好生庆贺一番。 这日清晨,俞青梳洗完毕,正在院内整理昨日采回来的草药,忽见宋远桥夫人带着丫环捧了个包袱进来,笑道:“杨家妹子,我给你做了身衣裳,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俞青素日为行事方便,多穿着简单,颜色也是以月白,葱绿等淡雅的颜色为主,本不欲收,忽想起今日是俞岱岩生辰,自然不好穿的太素净,便没有推辞,接过衣裳打开一看,却是一件鹅黄色交领缎裳,和一条白色绣折枝梅花的襦裙,颜色娇艳又不失淡雅,绣工也十分精致,一见便知是花了不少心思。 俞青心中一暖,谢道:“多谢嫂子费心了。” 宋夫人推了推俞青,笑道:“别说这些见外的话,妹子你快进去换上,看看合不合身,让我瞧瞧还有没有要改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抓了下虫 ps:谢谢大家的营养液,大家的评论作者君都会看,只是最近比较忙,无法一一回复,在此请大家见谅,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o章古墓后人(1o) 俞青换好衣裳,缓步出来,宋夫人与丫环抬头望去,短时怔住了,只见眼前少女眉目如画,黄衫白裙,一条二指宽的绣花腰带系在腰间,越发显得纤腰楚楚,不盈一握。 宋夫人怔了片刻,方回过神来,心中赞叹不已,拉着俞青仔细打量了半晌,笑道:“妹子平日里穿的也太素净了些,可惜了这般好模样,应该好好打扮才是,今日这衣裳倒还合身,只这发式得改改。” 说罢拉了俞青在梳妆台前坐下,亲自动手给她梳了个别致的发式,一头乌黑如墨的长发用一根鹅黄色绣银纹的缎带在头顶挽了个垂鬟,缎带与余下的头发皆披散而下,垂至肩后,又在鬓旁簪了朵刚摘下的山茶花,清雅动人。 梳妆完,宋夫人便带着俞青往俞岱岩院中去,今日的宴席便是设在那边凉亭中。 二人相携到俞岱岩院中时,武当诸侠已经到了,俞莲舟业已在昨日回了武当,此时师兄弟们正聚在一起听他说起此次西域之行,气氛极为热闹,连宋青书这个小豆丁也托着小脸蛋,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俞青与宋夫人进来见到的便是这场景,皆莞尔不已。 众人闻声望去,顿时一怔。 不同于往日素衣 分卷阅读14 的清丽,今日的俞青一袭黄衫襦裙,蛾眉淡扫,耳畔一对明珠耳坠轻轻晃动,越发显得风致嫣然,淡雅宜人。 殷梨亭心跳忽然乱了一拍,面上一红,忙低下头去,不敢乱看。 幸而此时众人都在说话,并未察觉。 不多时,张三丰也来了,宋夫人忙命人送上酒菜,众人皆围桌而坐。莫声谷便提了酒壶给众人斟酒,除了俞岱岩与宋青书杯中的是清水,其余人的杯中均斟满了花酿。 张三丰坐在上首,举起手中酒杯,对俞青笑道:“这是我武当的特产桂花酿,已封存了数十年,滋味醇厚绵长,小友不妨尝尝看。” 俞青闻言,轻轻啜了一口,果然甘美醇厚,芬芳诱人。 片刻后,俞岱岩也举起了酒杯,郑重道:“俞三此次多承姑娘仗义援手,大恩不言谢,道谢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姑娘日后若有用得着俞三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今日且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说罢一口饮尽。 俞青道了声不敢,也一饮而尽。 随后莫声谷也来凑热闹,他是孩子心性,因与俞青年纪相近,这几个月已经极为熟稔,便拉着俞青喝酒。 殷梨亭见状忙道:“七弟,杨姑娘是个姑娘家,不是你这样的粗汉子,别老劝人家喝酒。” 宋夫人正夹菜给宋青书,闻言也笑道:“六弟说的不错,喝酒伤身,你才多大年纪,就一个劲的跟人家拼酒,上回喝的酩酊大醉,差点把院子给掀了,你都忘了?况且人家杨姑娘还小呢,七弟你悠着点,别胡闹!” 莫声谷素来敬重这个大嫂,闻言缩了缩脖子,只得闷闷不乐罢手了。 张三丰笑呵呵地看着小徒弟被训,宋远桥几兄弟也只在一旁看热闹,并不帮忙。 俞青在一旁看他师兄弟几人说笑,深觉有趣,不知不觉便多喝了两杯。 她内力深厚,这点酒倒醉不倒她,只是被酒气一蒸,双颊微泛红霞,犹如上好的白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娇艳绝伦。 殷梨亭就坐在俞青对面,虽在同莫声谷说话,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对面看去。 只见她静静坐在那里,白嫩如葱的纤指轻轻转着酒杯,右手托腮,认真地听着青书的童言童语,口角噙着丝丝浅笑,美目流盼,娇腮欲晕,犹如画中仙。 被此容光所摄,殷梨亭只觉心中砰砰直跳,面上作烧,慌乱间拿起一杯酒就闷了下去。 其实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然殷梨亭自幼在武当山上长大,行走江湖也绝少与女子打交道,对此懵懂不知,此时心中犹自苦恼不已,一面努力定心凝神,一面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殷梨亭啊殷梨亭,你又不是没见过美人,怎的如今竟对一个小姑娘再三发起愣来?杨姑娘是你和三哥的恩人,这般孟浪的行为岂不是忘恩负义?若让人知道了,武当的脸面又往哪里搁? 俞青正侧身同宋夫人一道说笑,并不知道有人正为了自己心烦意乱。 一面说笑一面吃喝,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时分,众人已有了几分酒意,宋夫人抱着熟睡的宋青书先回去歇息了,俞岱岩也到了喝药的时辰,便都散了。 俞青回了房里,刚准备梳洗换衣,就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不禁一怔,来人不是别人,却是殷梨亭。 殷梨亭手中提了个食盒,也不进门,站在门口红着脸道:“我看姑娘方才喝了不少酒,这桂花酿虽然度数不高,后劲却足,这是我让厨房熬的醒酒汤,杨姑娘你喝一点吧,早些歇息,我就不打扰了。”说罢把食盒放在门口,便急急忙忙跑了。 俞青一怔,想说话时殷梨亭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不禁摇头失笑,只得提了食盒进去。 又过了一月,俞岱岩伤势已经大好,只需静养便可,俞青把接下来的调养事宜细细交代了一番,便向武当诸人辞行。 宋远桥正与张松溪、俞莲舟在一处议事,听闻俞青要走,不禁眉头微皱,道:“杨姑娘何以这么快就要离开,可是蔽派招待不周?” 俞青闻言摇头道:“俞三侠之伤已无大碍,日后的调养事宜也已告知了清风明月,叨扰数月,承蒙诸位照顾,只是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还望恕罪。” 宋远桥闻言,知道她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强留。 俞青回房收拾好了行囊,张三丰已于日前闭关,殷梨亭与莫声谷去山下办事,尚未回来,不能面辞,只得让宋远桥几人转达了。 师兄弟几人送至山下,宋夫人也带着宋青书一道前来送行,在武当数月,俞青与宋夫人处的甚好,宋青书更不用说,时常跟在她身后,都快成了她的小尾巴,此时听说她要走,顿时眼泪汪汪,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俞青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温声道:“青书乖,别哭,杨姑姑下次会再来看你们的,下个月是你生辰,姑姑在客房的桌上留了样东西,是给你的生辰礼。”说罢转身对众人行了一礼,道:“就此告辞,诸位且留步,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 数月后,天鹰教总坛。 殷野王才从外面回来,便见一堂中弟子匆匆前来禀报:“堂主,今日城中来了一行人,不知是何来历,武功极高,押着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行事颇为神秘,教中兄弟们暗中前去探查,却都被扔了出来,有几个还被打伤了,刘香主至今还被扣押在那里。” 殷野王素来脾气急躁,又极为护短,听得竟有人敢在天鹰教的地盘撒野,还扣下了自己的心腹,不禁勃然大怒,“那人在哪?!” 那弟子吓了一跳,忙道:“在东街口榕树下的那所院子里。” 殷野王闻言,二话不说,当即带了一干弟子怒气冲冲出了总坛。 等俞青听到消息出来时,便见殷野王正带着一批人想要闯进来。 小翠几人正持剑立在大门旁,见了俞青忙收起兵器,恭敬道:“小姐,天鹰教的人来要人了。” 殷野王一见俞青,登时哈哈大笑:“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对头,没想到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本教的地盘撒野,赶快把人交出来,说不定还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俞青闻言冷笑一声,道:“尊驾若想要人,只怕还不够格,还是请殷教主亲自前来吧!” 她早已认出来人就是殷天正之子殷野王。 殷天正豪气干云,刚正不阿,是个光明磊落的奇男子。 殷野王却恰恰相反,从当初设计陷害俞岱岩就可看出来,这殷野王虽有一身刚猛卓绝的武艺,心性却太过阴险狠毒,尤擅旁门左道,心性谋略远不及其父。 殷野王纵横江湖多年,连六大派掌门都要给几分面子,几日受过如此奚落,顿时勃然大怒,“哪来 分卷阅读15 的毛丫头?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消遣本座,再不交人,别怪本座辣手无情,以大欺小了。” 那刘香主见色起意,心存不良,是个人渣败类,俞青怎么可能轻易饶过他。 况她与武当诸侠交情颇深,又素来敬佩俞岱岩的为人,本就对伤他的殷野王没什么好感,此时见他言语倨傲无礼,不禁越发恼怒,轻拂了下衣袖,淡淡道:“既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只要殷堂主能接住我十招,那就任君处置。” 即然要与天鹰教合作,这殷野王定是个刺头,俞青不是什么好性子,对付这等人,只有把他真正打趴下,才能让他 心服口服。 殷野王闻言,不禁怒极反笑,冷笑道:“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既如此,本座今日就代你师父管教管教你!” 说罢也不多言,手中折扇一收,揉身而上。 世人只知殷野王掌法刚猛绝伦,却不知他的剑法亦是一绝,此时以扇为剑,招式凌厉,颇为骇人。 俞青却毫不慌乱,只见她侧身微退,右手挥出,拇指与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指如一枝兰花般伸出,姿势美妙已极。 殷野王只感上臂与小臂之交的“曲池穴”上一麻,手中的折扇一时抓握不住,“咚”一声掉在地上。 他反应极快,见势不妙,左手急忙拍出一掌,同时向后急跃。 俞青却不待他动作,身形一动,瞬间便封住了他的退路,只见素手轻挥,化指为掌,又化掌为指,变换无端,端的是妙曼无双。 殷野王只觉四面八方俱是掌影,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数招后,俞青一眼瞥去,发现天鹰教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材魁伟的秃顶老者,长眉胜雪,垂下眼角,鼻子钩曲,有若鹰嘴。 俞青心中一动,不再留手,运足七成功力,一掌向殷野王拍去。 两人双掌相交,殷野王只觉对方内力犹如波涛浩淼的大海一般,无穷无尽,层层袭来,顿时胸中一阵气血翻涌,喉中一甜,顿时‘蹬蹬蹬’连退数步,捂着胸口惊疑不定地望着俞青。 殷野王纵横江湖数十年,与灭绝师太等人平辈论交,掌法刚猛精绝,在江湖上罕有败绩,乃是一流的顶尖高手,几时吃过如此大亏,这一来心中大奇,暗道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样一个小姑娘竟然身负绝艺,不但出招快捷,认穴极准,而这门以小指拂穴的功夫,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也从未听闻过。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对方有所保留,方才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只怕自己不死也要重伤,只是实在想不通,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功力怎的如此精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殊不知俞青这“兰花拂穴手”乃桃花岛绝技,与玉箫剑法一道,是黄药师当年最为自得的功夫。 何况在武当逗留的这几个月,俞青与张三丰这位当世名家成了忘年交,时常一道探讨武学。 张三丰乃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武功已臻化境,得其指点,俞青受益匪浅,武功领悟更进一层,当今武林,能胜得过她的已寥寥无几。 俞青这一出手,旁观的无不惊讶。 殷天正心下更是惊异,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虽然略逊自己一筹,但也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居然数招之下就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对方还赢的行若无事。不免暗自心惊,江湖上几时出了这等厉害人物? 不过他毕竟是老江湖,心下虽惊疑不定,面上却不露分毫,示意殷野王退下,踱步上前,仔细打量了俞青两眼,捻须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姑娘好俊的功夫,不知尊师是哪一位?” “殷教主,在下是接到您的传书,这才不远千里,专程赶来为您答疑解惑,谁知还未上门拜访就先被令公子打上门来,难不成这便是天鹰教的待客之道?”竟是不答殷天正的话。 殷天正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面色猛然一变,狐疑地看着眼前秀美绝伦的少女,有些迟疑道:“难不成尊驾便是前番送信之人?” 俞青略一抱拳,微笑道:“正是小女子。” 殷天正顿时笑意一敛,定定地看着俞青不语。 俞青也不紧张,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旁边众人皆满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知他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片刻后,殷天正打破沉默,挥了挥手,命殷野王带着众人退开,向俞青做抱拳,沉声道:“方才犬子多有得罪,还请姑娘海涵,稍后便让他亲自前来赔罪,如今不知可否让老夫入内一叙,解答心中疑惑。” 俞青微微一笑,回了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殷教主请进。” 殷天正摆手止住了欲跟上来的殷野王及其他教众,从容的跟了进去。 殷野王等人在外面等的心焦不已,里头却没有丝毫动静。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俞青与殷天正才一道出来。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知道次日一早,殷天正便带着一干心腹手下,押着一辆密不透风的马车往明教总坛光明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估算错误,还有一章完结 第11章古墓后人(完) 数月后,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明教忽然宣布殷天正暂代教主之职,是为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 这消息实在太过突兀,江湖上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 明教自前教主阳顶天暴毙,统率无人,教内高层为争夺教主之位,自相残杀,堂堂一个威震江湖的大教竟闹得个四分五裂的下场,从此一蹶不振,危机百出,再不复往日荣光。 这殷天正早已脱离明教自立门户,创立了天鹰教,怎的一转眼又成了明教教主? 因此最开始听说这消息时,众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根本不相信。 谁知没过多久,天鹰教便宣布回归明教,改称天鹰堂,明教各分坛坛主亦都纷纷赶往光明顶拜见新教主,众人这才不得不信。 不禁都暗自嘀咕,百思不得其解,当年殷天正就是因为争夺教主之位失利,这才离教出走,自立门户。 这明教众人莫不是中邪了,好端端的是怎么突然拥立他做了教主? 虽说如今是代教主,但明眼人一看便知,只要不出意外,用不了几年,这殷天正头上的‘代’字便会去掉,成为名副其实的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 江湖各派与明教一直积怨颇深,自明教新教主继位的消息传来,眼见明教越来越势大,不禁都暗自提防,之前明教群龙无首,便已颇为难缠,如今有了新教主,只怕更难对付,因此自殷天正上位后,各大派便一直派人暗中关注其动静。 谁知明教之后几个月都忙着整合教中势力,支持各地起义军抗元,并没什么针对名门正派的动作, 分卷阅读16 众人见状,也渐渐放下心来,不在留意。 因此也无人发觉,明教浙江分坛的坛主带着数十名教中弟子,登上了东海边一艘大船,往北而去。 俞青与明教达成共识后,便没有多留,转道去了峨眉拜访灭绝师太。 峨眉山脚下,素来热闹的悦来客栈此时一片寂静。 这一年来俞青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古墓派与桃花岛之名亦重现于世人面前。 灭绝师太对此早已有所耳闻,她们峨眉派创派祖师与桃花岛、古墓派皆渊源极深,她知道的东西也远比别人更多些。 此时见俞青年纪轻轻,一身武功却已深不可测,便知是修炼九阴真经之功,心中又羡又妒,面上却不露分毫。 俞青喝了口茶,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不知师太考虑得怎样?如今不必大费周章去找屠龙刀,便可得到刀剑中的秘籍,本门行事与峨眉派宗旨并无相冲之处,都是为了驱逐鞑子,这对师太而言,并不难选择。” 灭绝师太看着手上的武穆遗书,沉默半晌,脸色变幻不定,最终没有说什么,只淡淡道:“杨掌门的提议贫尼会详加考虑,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要与门中长老商议一番,再做答复。” 若从郭芙这边论,俞青自是晚辈,但她又是程瑛的亲传弟子,却与郭襄张三丰同辈,细算起来灭绝师太竟要叫她一声师叔祖。 然而这句师叔祖灭绝师太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的,又不好太过失礼,因此便折中了一下,以掌门相称。 俞青闻言并不意外,微笑道:“既如此,那便恭候师太的好消息。” 灭绝师太微一颔首,道:“如今门内事务繁杂,恕贫尼无暇招呼,还望见谅。”说罢告了声罪,便走出了客栈,带着一干弟子走了。 小红见状,不禁脸色一沉,走进来皱眉道:“小姐,这灭绝师太也太嚣张了些,半点不把您放在眼里,咱们又不缺峨眉派这点人手,何必去受这个气。” 俞青闻言失笑,道:“罢了,不管怎么说咱们毕竟与峨眉派有些渊源,不必太计较了,况灭绝师太虽性情乖张,但嫉恶如仇,素日也斩杀了不少鞑子,行事虽狠辣了些,于大义上倒不曾有失,在这川蜀一带极有威望。 不必担心,她既收下了武穆遗书,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再来找咱们的,你传信给张伯,让他把九阴真经上册送去给峨眉山上,给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的心愿一是光大峨眉派,二是驱逐达虏,光复汉家山河。 如今俞青愿意把刀剑中的秘籍交给她,交换条件不过是要她峨眉派协助抗元,这本来也是峨眉派的宗旨,于灭绝师太而言并不为难,又怎会不心动。 数月后,武昌一家客栈中,俞青正在低头写信,忽听见一阵女子争执声从楼下房间传来。 俞青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她记忆绝佳,微一凝神,便想起是当初跟在灭绝师太身边的两个峨眉弟子的声音,暗道与峨眉派实在有缘,也没有在意。 片刻后,忽听得‘殷六侠’三字传来,俞青不禁心中一动,手中的毛笔亦是一顿。 只听一个尖酸的女声道:“纪晓芙,现在师父不在,凡事都由我做主,别以为你要与殷六侠订婚了,就可以耀武扬威,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了!” 随后一个有些羞恼的女声低声叫道:“丁师姐,你别胡说,这里人多耳杂,师父还没回来,这事……” 不知说了什么,那两个女声渐渐低下去,终不可闻。 小翠武功不如俞青,虽也听到了些说话声,却并不知道具体的内容,此时见俞青停住了笔垂眸不语,不禁有些疑惑,轻声道:“小姐?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 俞青闻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说罢低了头继续写信。 一炷香后,俞青搁下毛笔,将几封信件封好交给小翠,吩咐道:“明日一早便送出去,再传讯给邓将军,让他按原定计划,先把粮草秘密运送到各处,最迟八月之前一定要送到,万不可误了时间。 另外通知忠叔,大都那边暂时停下来,未得到命令前不可轻举妄动。” 小翠点了点头,接过信件便欲出去,谁知还没出房门又被叫住了。 俞青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方道:“你命人留意一下明教左史杨逍的行踪,使个法子绊住他,这两年别让他离开昆仑地界。” 小翠闻言一怔,虽不明其意,但还是答应了一声,自去料理不提。 元至正八年,俞青率三万大军正式揭竿而起,随后明教与武当峨眉诸派也一一响应,纷纷起义。 武当诸侠更是亲率数十名弟子前来相助,共抗元军。 随着越来越多的义军百姓来投,起义军的声势日见壮大。 至正十二年,继四川、湖广之后,起义军又占领了江西行省、浙江行省。 元朝廷震怒不已,命汝阳王率八万大军亲征,谁知交战伊始,元军便伤亡惨重,各路义军亦有伤亡,两军一时相持不下,便挂出免战牌,进入休战期。 战事告一段落,恰逢张三丰寿辰,殷梨亭俞岱岩几人便带着前来历练的宋青书回了武当,俞青因有事要同宋远桥商议,便一同上了武当。 “什么?杨姑娘想收青书为徒?”听完俞青所言,宋远桥不禁有些愕然。 俞青点了点头,微笑道:“青书这孩子不仅资质上佳,品性亦极难得,日后必是难得的将帅之才,小妹心中实在喜爱,这才冒昧相求。” 这半年宋青书跟着俞岱岩殷梨亭等人一起在军中历练,俞青发现他年纪虽小,却着实是个少有的将才,兵法谋略往往一点就通,还能举一反三,灵活运用,几次对敌表现极为不俗,为人处世亦颇有章法,只要稍加培养,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俞青见猎心喜,这才动了收徒的念头。 宋远桥素日虽然总是对宋青书板着一张脸,颇为严厉,但并不是不爱这个儿子,只是爱之深,责之切,正因寄望太深,要求才会更加严格,其实心中对自家儿子的出色一直颇为自傲,此时听完俞青之意,不免有些踌躇。 青书既是自己的儿子,也是武当派第三代的首徒,如无意外,亦会是日后武当的第三代掌门人,怎可拜入他人门墙? 只是俞青与武当有旧,又是武当的恩人,宋远桥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不禁有些左右为难。 俞岱岩等人不好插话,便都静默不语,殷梨亭看了眼大师哥,又看了眼含笑坐在一旁的俞青,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端着茶盏低头喝茶,室内一时颇为寂静。 张三丰沉吟片刻,抬头见了宋远桥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不禁摇了摇头,捻须笑道:“远桥,你便是太古板了,拜入杨姑娘门下,并 分卷阅读17 不一定要脱离武当山。 想当年郭靖郭大侠亦曾在授业恩师江南七侠的首肯下拜了丐帮的洪帮主为师,乃是武林中的一桩轶事,如今杨姑娘既有此意,咱们又何必推辞,这可是青书难得的机缘。” 宋远桥闻言,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终于消除,况且张三丰都开了口,宋远桥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点头同意。 择了个吉日,宋青书便给俞青敬茶行礼,正式拜入了桃花岛门下。 如今战事方休,两军皆在休养生息,俞青便留在了武当山,一则为张三丰贺寿,二则也为教导自己新收的徒弟宋青书。 …… 殷梨亭注视着手持书卷静坐于窗前的女子,一袭青衫,长发披肩,虽在沙场征战多年,却未染一丝煞气,周身气息仍是那般平和,只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大海般的宁静,明明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边。 想到此处,殷梨亭不禁呼吸一乱。 俞青听得动静,放下手中书卷,回过头来,见是殷梨亭,不禁有些诧异,微笑道:“六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是青书那边又有什么事?” 殷梨亭这才回过神来,见俞青清亮的目光看过来,不禁有些窘迫,轻咳了一声,道:“不是青书,是我有事找你。” 说罢拿出一卷薄薄的书册,道:“这是我与三哥他们改良过的真武七截阵和几路功法,如今威力虽然降低了些,但更适用于战场,普通士兵亦能使用,你看看可不可用,可还有什么需要改的?” 俞青接过书册仔细翻阅了一遍,看罢后不禁一怔,迟疑道:“这些都是武当的不传之秘,怎么……” 殷梨亭闻言,微微一笑,道:“不过是个阵法罢了,哪里比得上你送给我们的九阳真经珍贵?况且如今正是危难之际,驱除鞑虏,早日光复我汉家山河才是第一要事,又何必计较这些。” 俞青听罢,便不再推辞,收起书册,正色行了一礼,道:“六哥高义,是我着相了,那我就代将士们在此谢过了。” 殷梨亭面色一红,忙摆了摆手,呐呐道:“这不过是小事,不必这般客套。” 正说话间,忽见张松溪带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将领匆匆而来,那将领乃是俞青帐下的一名斥候队长,此时面色焦急,对俞青道:“将军,前些时日派出去的一队士兵与咱们失去了联系,方才丐帮弟子亦传来急报,说是大都那边出事了!” 俞青闻言眉头一皱,与张松溪殷梨亭二人道了别,便匆匆下山了。 殷梨亭望着俞青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怔忡。 张松溪见殷梨亭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摇头叹息,道:“六弟,你既对杨姑娘有意,何不对她言明呢?你若害臊,让大嫂替你去说如何?” 殷梨亭闻言,摇了摇头,许久方默默道:“四哥你误会了,我对杨姑娘只有兄妹之谊,并无其他。” 他当初懵懵懂懂,又太过懦弱,没有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意。 而如今,那个人已不是现在的他能配得上的了。 看到殷梨亭如此神情,张松溪不禁心下担忧,当年殷梨亭拒绝了峨眉派的联姻,他心中便猜到了是因为杨姑娘。 原以为不过是少年人一时冲动,如今看来,自家六弟是已对这位杨姑娘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只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那杨姑娘如今一心忙于抗元大业,并无意儿女情事,且如今两人身份相差愈大,六弟这桩心事只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张松溪心中实在不忍他再深陷下去,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只得在心里叹息一声,盼望他能早日放下。 至正十三年,谢逊张翠山一行人归来。 明教早已做好万全准备,迎回谢逊之事极为顺利。 因明教之计,江湖上人人皆知屠龙刀已经落入朝廷之手。 除了谢逊的一些仇家,倒也没什么人去打听他的行踪,而如今明教势大,又有抗元义师之名,倒也没多少人敢来为难,张翠山一行人顺利返回了武当山,谢逊亦秘密回到了光明顶。 阳顶天遗书原是指定谢逊继任教主之位,但如今谢逊双目已盲,又与江湖各派多有仇怨,并不适合这位置。 因此回来后没多久。谢逊便以双目失明为由,拒绝了教主之位,并提议由殷天正正式接任此位。 殷天正这几年行代教主之职,把明教治理的井井有条,众人皆有目共睹,又多番亲自挂帅,率兵攻打元军,战功赫赫,在军中威信日重,在教中也极得人心,乃是众望所归。 对此,韦一笑、五散人与五行旗使等高层对此都无异议,杨逍虽心有不满,但他向来孤高清傲,在教中人缘并不怎么好。 前些年又因孤鸿子与纪晓芙之事与峨眉派结仇,如今明教与六大派共同抗元,早已放下了往日恩怨,因此他近几年来在教中的权势日减,话语权也远不如以前了。 因此择了吉日,殷天正终于正式继任了明教教主之位。 至正十四年,七王爷当朝参了汝阳王数十条罪名,包括拥兵自重,督战不力等等,汝阳王亦不甘示弱,弹劾七王爷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没过几日,七王爷在府中遇刺,一切证据都指向汝阳王,七王爷暴跳如雷,次日便进宫面圣,随后,汝阳王兵权被撤。 自此,七王府与汝阳王府便斗得不可开交。 在元朝廷内斗不休时,一直散落各地,各自为政的各路起义军忽然合并,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北地,等元朝廷回过神来,起义军已控制了大半个北方,元朝大势已去。 至正十五年八月,起义军攻占大都,统治中原近百年的元朝至此灭亡。 …… 二十一世纪 帝都中学的一间教室内,历史老师正滔滔不绝:“千竹岛原本是个渺无人烟的荒岛,直到第一批移民在此定居,开垦荒地,建造房屋,才将一个荒岛变成一个安居乐业的世外桃源。 后来更是诞生了无数先贤伟人,大明开国元勋中,有四位便是来自这里,改元后的第一任首相及后来的数位总理、改革家亦来自千竹岛,因此后人也称之为光明之岛,成为了我大明的圣地。 这般结果,想来当初的昭武女帝也是没有预料到。” 此时正是初夏,教室外烈日炎炎,教室内凉意习习,肤色各异的学生们都在认真听课,也有几个抵挡不住困意的,偷偷趴在书桌上打盹。 老师扫视了一圈,看到角落里那个呼呼大睡的身影,眼睛一眯,用力敲了敲讲台,高声道:“托马斯同学!” 金色脑袋动了动,咕哝了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眼看着老师的脸色越来越黑,同学们都缩了缩脖子,暗自为托马斯祈祷。 托马斯的同桌死死掐了他几下,才把他叫醒 分卷阅读18 。 见托马斯一脸睡意朦胧,老师面色越发黑了,冷着脸道:“托马斯同学,老师已经讲完了,你可都听明白了?麻烦你总结一下,有什么不懂的,也站起来来讲一讲,老师给你解惑。” 托马斯顿时清醒过来,抹了抹头上凌乱的金发,他睡了一节课,哪里知道讲了些什么,只能一面慢腾腾站起来,一面给同桌使眼色求救。 同桌把翻开的课本轻轻往左移了移,托马斯偷偷瞄了一眼,看到昭武女帝四个字,顿时眼前一亮,忙清了清嗓子,道:“老师,我正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您,史书上记载,昭武女帝只在位八年,退位后就行踪成谜。 史书上说是一直在桃花岛隐居,但据太宗的后人发现的手札记载,女帝并不是隐居,而是带着一干弟子随从出海航行去了。 太宗是昭武女帝的大弟子,他的手札应该更有可信度。而且殷国公为了女帝终身未娶,若是真的隐居在桃花岛,怎么不见他去看望过?因此……” 托马斯说到高兴处,顿时滔滔不绝,根本没注意到老师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同学们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场景,都默默捂住了耳朵。 伴随着下课铃响,只听老师一声大吼:“托马斯!你给我到办公室来一趟!还有,把你书桌里那几本野史秘传也给我带过来!” 托马斯顿时一僵,如丧考妣地垂下了脑袋,在同学们同情的目光中挪去了教师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本故事完结,下章穿越新世界 第12章鲜花满楼(1) “花老爷,对不住,老朽学艺不精,对七公子的眼睛,实在是无能为力。”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收起脉枕,看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的男童,心下叹了口气,转头对一旁面色憔悴的花如令摇了摇头道。 花如令闻言,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打碎,饶是他素来沉稳,此时也有些支撑不住,花夫人更是脸色惨白,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还是花家大嫂,急忙扶住了。 一旁的花家兄弟此时也是面色惨淡,眼圈发红,老大花满庭勉强定下心神,把老大夫请到了外间,郑重行了一礼,红着眼眶道:“宋神医,您是誉满京城的神医,连张阁老的眼睛您都治好了,七童的眼睛说不定还有救,求您再想想办法!” 宋神医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花大人,不是老朽推脱,而是七公子的双眼脉络已经彻底坏死,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实在无人能救。” 花满庭闻言,顿时怔立当场。 老大夫见状,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提着药箱告辞了。 花如令见大儿子失魂落魄的进来,心中便有了数,眼泪险些流了出来,忙擦了擦眼角,坐到床边,轻轻抚了抚幼子苍白的小脸,哑声道:“七童,你放心,爹明日再派人去寻访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床上的男童不过六七岁年纪,生的粉雕玉琢,眉目精致可爱,只可惜双目无神,那双黑玉般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毫无焦距。 花七童虽然年纪尚小,却打小就聪明懂事,自他失明后,家里不知找了多少大夫,都说没有办法,今天连爹爹说的这位宋神医都摇头,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怕是治不好了。 再怎么早慧,到底还是个孩子,知道日后只能与黑暗为伴,此时也十分害怕,只是怕爹娘和哥哥们担心,忙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扬起笑脸劝慰道:“爹,娘,哥哥,七童没事,头已经不痛了,你们别担心。” 小小的孩童明明满脸茫然,却依然扬起笑脸故作坚强,花家众人见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酸楚。 花夫人更是心如刀绞,眼泪簌簌而下,只是顾忌病重的儿子,不敢哭出声来,只用帕子捂住嘴,极力强忍着。 花如令颤抖着手拍了拍妻子,轻轻摇了摇头。 花夫人勉强止住泪,强笑道:“七童,你好好歇息,娘给你去做你最爱吃的千层糕。” 花七童乖巧地应了声,拉起被子躺下去,软软道:“娘,我在床上躺了好久了,现在已经病好了,想下床走走,可以吗?” 花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道:“可以,不过你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娘才放心。一会我让花平他们在外面伺候,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做。” 说罢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才站起身,轻轻出了内室。 众人到了外间,花夫人扫了眼室内陈设,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丫头两句,不多时,便有下人抬了许多布匹过来。 一炷香过后,各样家具的角上便都包上了厚厚的棉布,地上也铺满了柔软的地毯。花夫人仔细验看了一番,才稍稍放下心来。 花如令也仔细打量了一番,招手叫了个小厮过来,吩咐道:“把屋里的这几盆花挪出去,院子里小道边的花草盆景也都移开。” 因花家七童自幼喜欢花草,这院子里便栽种了许多花卉,只是如今七童目不能视,这些盆栽花卉就太危险了些。 小厮们领命而去,花家老六花月楼见状忙道:“先等等,其他的花倒还罢了,窗前那盆山茶可别动,不然七童醒来不见他的宝贝非着急不可。” 小厮闻言,忙止住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花如令。 花如令心中疑惑,看向花月楼,不解道:“什么山茶?” 自家幼子喜欢花草他知道,不过都是一视同仁,却没听说过偏爱哪一种。 花月楼忙道:“这株山茶幼苗原是去年七童在一个老农手里得来的,说是山里采来的,当时枝叶已经枯死了大半,都说是活不成了,七童偏不信,费了无数心力,竟真给他救活了。 从此就养在自己窗前,平日里松土、施肥、除草、抓虫皆是亲力亲为,不假人手,看的跟宝贝似的。 说来也奇,这山茶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完全不同于素日所见的那些,不止不开花,养了这大半年也不怎么见长,还是只一尺来高,连府中花匠都百思不得其解。 我见这山茶至今没开过花,原说给他换一盆好的,偏七童喜欢,说什么都不肯扔,还给这花取了个名字,叫什么“阿青”,每日都要对着这山茶嘀嘀咕咕一通,竟似乎是把这株花当成活人一般了。” 花如令只当是孩子玩闹的游戏,闻言也没放在心上,道:“既然七童喜欢,就别挪动了,他如今不能出门,有这株花陪他,让他说说话也好,他心里也能畅快些。” 花家众人出去后,花七童忽然坐起身来,摸索着下床,中途摔倒了两次,才走到了窗前。 此时的他像个失了魂的瓷娃娃一般,呆坐在窗前,脸上满是茫然之色。 许久,花七童才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分卷阅读19 ,忙伸出白嫩的小手,在窗台摸索了一会,触到了冰凉的花盆,才松了口气,苍白的小脸上也露出淡淡笑意,轻轻抚了抚手下的枝叶,歉意道:“阿青,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有跟你说话,连水都忘了给你浇。” 清风徐来,感觉到掌下的花叶微微动了动,花七童微微一笑,道:“我怎么好像感觉你又长高了些,是不是上回的那块玉石有用了?那等我好些了,就去给你多找些玉石过来,让你快快长大,这样说不定你明年就能开花了。 你的叶子这么好看,到时候开了花一定很美,只可惜,我只怕看不到了。” 盆中花苗轻轻抖了抖碧翠如玉的枝叶,安慰地扫了扫花七童的小手。 感觉到手中传过来的情绪,花七童嘴角笑意更深了,柔声道:“你也在担心我吗?别担心,我没事,刚开始知道我以后都看不见了,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不过现在有你陪着我,我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其实看不见也没什么,至少我还活着,还能听到声音,还能站在这里跟你说话,我已经很知足了。 昨天六哥给我讲了一个关于百花仙子的故事,阿青你是不是也是花仙?不然怎么能听懂我说的话呢,要是你也能变成人就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读书一起玩了。” 其实俞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打从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穿成了一株山茶花。 穿越这事她本来已经习以为常,但好歹以前都是人,谁料到这次竟然成了一株口不能言的植物? 哪怕她已经习惯穿越,一开始也非常暴躁,幸而遇到了了年幼的花满楼,才让她消除了心中戾气,慢慢平静下来,从一开始的暴躁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不过才半年,她却已渐渐适应这样的日子了。 花满楼与俞青说了一会话,便开始在屋内练习走路,慢慢摸索着熟悉桌椅的位置,给自己倒茶。 期间打翻了三次茶盏,弄湿了好几身衣裳,摔倒了无数次,幸而地上铺了地毯,这才没有受伤。 小厮们听到动静进来帮忙,都让他推了出去,只得去禀告花如令与花夫人。 然而花满楼虽然性情温柔,性子里也是有几分倔强,一旦认准了一件事谁也没办法改变。 花如令与花夫人虽然心疼也拿这个儿子没办法,在花满楼的执意要求下,花夫人只得撤了花满楼屋里的丫鬟小厮,整个院子只留了花平和一个处理杂事的仆妇。 之后的日子里,花满楼的一应事宜便都由他自己打理,穿衣、洗漱、吃饭也都不假人手。 刚开始的时候状况频出,不是摔倒便是烫到,经常弄得一身狼狈。直过了一个多月,情况才慢慢好了。 半年后,他已经能很好的照顾自己了,洗漱吃饭倒茶等事做起来都与常人无异,不知情的人看了,根本想不到眼前的人竟是个盲人。 这一切俞青都看在眼里,现在的花满楼还只是个小小少年,还未成长为日后那个优雅从容的‘花神’,只是如今这份豁达乐观的心性,却已是常人远不能及。 扪心自问,若是她忽然失明,绝对做不到像他这般乐天宽容,温和友善。 忽忽数年过去,花满楼的双眼依旧没有复明,但他的性情却越来越开朗,从未有过颓废、沮丧的时候。 俞青轮回至今,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虽然双目失明,却从不怨天尤人,而是一直抱着对生命那份无与伦比的热爱,终日微笑面对生活。 他一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热心助人、感却很好,脸上一直挂着温暖的笑容。 他每天都过的很愉快,但今天却特别愉快。因为他终于说服了家人,让他搬出了花家,住进了这栋小楼。 花满楼打扫干净屋子,便洗了手,沏了壶热茶在窗前坐下,轻轻摸了摸窗前那盆山茶花的叶子,微笑道:“阿青,我们总算搬出来了,你看看,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喜不喜欢? 原先在家里总是有诸多不便,以后小楼只有我们两个人,说话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了。” 对着一盆花说话,若让外人看到只怕要以为是失心疯了。 然而片刻后,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小楼倒是个好地方,只是七童,你就这样搬了出来,等伯父回来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花满楼闻言轻笑了声,道:“别担心,家里的事都是我娘做主,这事我娘既然已经同意了,我爹是不敢有什么意见的。” 搬出花家一是因为阿青,另一个原因却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是家中的老来子,与六位兄长年纪相差颇大,本就十分得宠,七岁时双目失明后家人更是对他溺爱非常,有时甚至溺爱到了夸张的地步。 花满楼并不介意自己是个瞎子,但家人那种小心翼翼,犹如对待瓷娃娃一般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头疼。 这次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家人让他搬进小楼独居,虽说离花家并没有多远,但却是一个好的开始,还是很值得高兴的。 俞青闻言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醒道:“七童,天已经黑了,你都忙了一整日了,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花满楼虽是富家公子,吃食却向来简单,今天匆忙搬家,厨房还没来得及添置东西,只有些火腿腊肉和一些米面。 他对小楼的环境还不大熟悉,因此摸索了半日才把面下好,待吃罢晚饭,洗漱完,已是月上中天了。 今天搬家忙碌了一天,花满楼也有些疲惫,与俞青说了一会话,片刻后便慢慢熟睡。 明月高悬,万籁俱寂,没有人发现,一道匹练的月光笼罩在窗前的山茶花上,山茶的枝叶似乎喝饱了水一般,越发青翠欲滴。 洁白如玉的花朵上光晕流动,片刻后,一缕幽香随风袭来,淡淡烟雾中,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作者有话要说: 花满楼与欧阳明日一直是作者君的两大男神,咳咳,这次实在忍不住,把魔爪伸向了花男神,只为了圆一个遗憾,写的不好,大家轻拍 第13章鲜花满楼(2) 花满楼是被一阵幽香惊醒的,这香气清幽淡雅,沁人心脾,并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花香。 此时正是深夜,万籁俱寂,明明房内非常安静,但直觉却告诉他,室内有人。 花满楼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来人呼吸绵长,几不可闻,若不是那随着夜风吹过来的阵阵幽香提醒他,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 分卷阅读20 错觉。 良久,对方仍旧毫无动静,花满楼心中越发疑惑,拥被坐起,不解道:“姑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室内静默无声,片刻后,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女子不过是因为听闻花公子容貌俊美,貌比潘安,心生仰慕,故而深夜造访。” 花满楼闻言一怔,随即面色一红,正欲说话,忽觉不对,这声音……,他动作一顿,猛的抬起头来,脸上掠过惊喜之色,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迟疑道:“阿青?” 对方没有回应,花满楼心中一慌,急忙下床,伸手在空气中向前摸索,焦急道:“阿青,是不是你?” 俞青不过是一时兴起,故意压低了声音逗逗他,没想到立马就被拆穿了,正想着要不要继续,就见他一脸惊慌失措,连鞋都没穿就跑下来,还险些摔了一跤,顿时一惊,顾不得玩笑,忙上前扶住他,责怪道:“我不过逗你玩罢了,你怎么当真了,夜深露重,鞋都没穿就下来了,着凉了怎么办?” 花满楼恍若身在梦中,犹不敢置信,呆呆的任她牵着到床边坐下,半晌后方定下了心神,轻声道:“阿青,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 从幼时认识开始,他就曾无数次做梦,梦见阿青出现在他面前,后来渐渐长大了,知道这个愿望只怕难以实现,这个梦也就做的少了,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美梦成真了。 俞青与他相伴近二十载,何曾见过他如此模样,不禁心中一软,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七童,你不是在做梦,真的是我。” 花满楼只觉手中温软细腻,触感无比真实,方相信自己不是在梦中,心中又是,不禁有些窘迫,不自在的咳了声,收起折扇,岔开话题道:“前面那家小摊上的馄饨做的极好,阿青,要不要去尝尝?” 俞青见他面色微红,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当下也不揭穿,轻笑了声,道:“好啊,咱们去尝尝。” 那馄饨摊就在街口的大树下,摊主是一对老夫妻,此时已过了饭点,摊上的客人并不多,花满楼熟门熟路的找了张桌子坐下。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蹲在地上清洗碗筷,见了花满楼十分欢喜,忙站起身来,在围裙上擦干净手,笑道:“花公子,您来了?今儿想吃些什么?” 花满楼闻言转头看向俞青,“阿青,你想吃什么?” 那老婆婆好奇的看向俞青,花公子是她们家的常客,却是第一次看他带姑娘家过来,这姑娘长的跟仙女似的,难不成是花公子的心上人? 俞青并不挑食,闻言便道:“你做主罢,跟你一样就行了。” 那老婆婆闻言忙道:“今儿有新鲜的鱼肉馄饨,是我家老头子清早捕的鱼,加了羊肉一起剁成馅做的,鲜的很,您二位要不要来一碗?” 花满楼点了点头,微笑道:“那好,老人家,那就来两碗鱼肉馄饨,一碗不要放葱花,劳烦您了。” 老婆婆笑着答应了,向炉子边的老伴吆喝了一声,“老头子,两碗鱼肉馄饨,一碗不加葱花!”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就好。” 老大爷动作极为麻利,不过片刻便送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上来,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花满楼把没放葱花的那碗推到俞青面前,又从茶筒中取了筷子与汤匙递给她,笑道:“这馄饨摊已经在这里开了十几年了,他家的馄饨是城中一绝,你尝尝看。” 俞青已经许多年没尝过食物的味道了,闻着这诱人的香气,顿时食指大动,舀起一个馄饨仔细品尝了一下,果然鲜香可口,十分美味,不禁赞不绝口。 花满楼见她 分卷阅读21 吃的满足,心中十分高兴,又有些心疼,柔声道:“不着急,慢点吃,小心烫着了。 城中还有许多好吃的,等中午我再带你去太白楼,尝尝他们家的煨乳鸽,还有孟河边的醉香居,他们的招牌菜八宝鸭味道极好。还有西湖的醋鱼,镇江的肴肉,等天暖和些了,咱们就都去尝尝。” 俞青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注视着眼前的俊秀脸庞,良久,方轻叹了口气,道:“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没想到七童你还记着。” 花满楼想起当初的情景,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轻声道:“阿青的愿望,我一直都记得。” 那年正是除夕,阖家团圆之时,到处都是爆竹烟火声,俞青还是一株不能化形的山茶花,被困在盆中,不能移动,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也无从下口,当下不免有些气闷,郁然不乐道:“若有朝一日化成了人形,我一定要吃遍天下美食,赏遍世间美景,方能解我心中郁气。” 那时的花满楼才十岁,却从此记住了俞青的话,在守岁时暗暗许下诺言,等将来有一日阿青化形了,一定会实现她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段时间因为工作有所变动,都没怎么更新,实在对不起大家,今天还有一更,不过会比较晚,大家可以明天再刷。 ps:花神太完美了,真的很难把握,我知道写的有点走形了,大家轻拍 第14章鲜花满楼(3) 吃完馄饨,花满楼便带着俞青在城中闲逛。 一时经过一家琴坊,俞青不经意间看到墙上一管碧玉箫,不禁目光微亮,顿住了脚步。 掌柜的察言观色,忙道:“姑娘,这玉箫可是我们铺子的镇店之宝,乃是名家所制,世间只此一支,您要不要进来看看?” 花满楼闻言,当即进了铺子,让掌柜取下玉箫,递给俞青,微笑道:“既然喜欢,不如试一试。” 俞青接过细看,只见这玉箫碧色晶莹,玉质极为细腻,倒与她原先那只有些像,试了试音色,清丽圆润,那掌柜之言虽有夸大的成分,但这玉箫确实是难得的珍品。 俞青心中颇为喜欢,问了价钱,却要五千两银子。 这箫虽然难得,花五千两银子去买却太奢侈了,俞青摇了摇头,把玉箫放了回去。 那掌柜的见状,脸色微微一变,忙赔笑道:“姑娘,这玉箫可是江南有名的赵大师亲手所制,是独一无二的,您再看看,若是喜欢,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俞青摇了摇头,不欲理会,却听花满楼道:“这玉箫我们要了,劳烦一会儿到百花楼来取银子。” 掌柜的登时笑逐颜开,忙亲自取了玉箫装好,道:“花公子您请收好。” 俞青闻言一怔,皱眉道:“七童,这……”话未说完便见花满楼轻轻摇了摇头,俞青只得把话咽下。 出了店铺,花满楼把锦盒递给俞青,微笑道:“千金难买心头好,难得遇到喜欢的,又何必计较银钱,何况咱们家也不难于此,权当是我补给阿青的生辰贺礼罢。” 俞青一怔,“生辰贺礼?” 花满楼含笑道:“难道昨日不算是你的生辰么?” 俞青闻言,不禁啼笑皆非,摇了摇头笑道:“真是说不过你。”终究还是将玉箫收下了。 是夜,夜凉如水,清风徐徐,俞青斜倚在阁楼的栏杆上,见月色迷蒙,星子零落,一时心有所感,遂取出今日买的玉箫吹奏起来。 花满楼静静坐在一旁,侧耳倾听,只闻得箫声呜咽,婉转悠扬,却似有悲意,令人闻之几欲落泪。 花满楼眉头微蹙,心间掠过几丝忧虑,听得箫声越发哀婉凄凉,不禁心念一动,走到古琴前坐下,指尖轻拨,琴音响起。 茫茫夜色中,琴声徐徐流淌,初时似有若无,而后渐渐清亮,轻快明朗,好像春暖花开之日,少男少女们踏春时的欢声笑语一般,欢悦动人。 箫声被琴声一冲,悲意顿减,慢慢平和下来,其后虽仍有些许愁意,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哀伤。 一曲奏完,花满楼轻轻按住琴弦,看向俞青,轻声道:“阿青,你的箫声如此哀婉,可是心中有什么烦忧?” 俞青微微一顿,沉默片刻,方摇了摇头,轻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前尘往事而已。” 因目盲之故,花满楼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何况他与俞青相伴多年,对她的性情极为了解,此时听她如此言语,便知她不愿多言,暗暗轻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 阳春三月,小楼内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一片芬芳馥郁。 俞青与花满楼正在阁楼上品茶,忽听见一阵大笑声,“花满楼,我弄到了一坛上好的梨花白,赶紧过来尝尝!” 花满楼一听声音就知道来者何人,不禁摇头,望向从窗口跳进来的人,道:“6小凤,你为什么每次来都不能走正门,非要翻窗户?” 6小凤得意一笑,“走正门有什么乐趣,当然是……”看到花满楼身边坐着的女子,语声戛然而止。 6小凤素来自诩阅遍人间美色,但当他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时,也不禁呼吸一滞,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袭白衣,肤白胜雪,娇艳绝伦,容貌之昳丽实乃他生平仅见。 6小凤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重重吐了口气,跳到花满楼身边坐下,啧啧赞道:“花满楼,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实交代,你这是从哪里拐了这么位绝色美人回来?” 说罢转头向俞青打招呼,“我叫6小凤,不知美人儿该如何称呼?” 花满楼叹了口气,无奈地看向俞青,说道:“6小凤一贯喜欢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 6小凤与花满楼自幼相识,以前在花家也常见,俞青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也不理他,给花满楼倒了杯茶,方抬头笑道:“6小凤,常听七童提起你,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 “果然什么?”见俞青说到一半却闭口不言,6小凤忙问道。 俞青淡淡一笑,“果然胆色过人,连苗疆的女子都敢招惹。”自6小凤进门,她便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气,这种香气乃是生长在苗疆的一种草药,可以掩饰蛊虫的气息,亦可以润肤养颜,是苗疆女子的随身必备。 6小凤闻言,不禁一惊,随即脸色一垮,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姑娘也是医道高手,这都让你发现了。” 苗疆素来以养蛊闻名,花满楼没想到6小凤竟会招惹苗家女子,不禁吃了一惊,待听6小凤说他体内蛊毒已解,方放下心来,摇头道:“你这又是从哪里惹了这么桩麻烦?” 6小凤苦着脸道:“不是我招惹麻烦,是麻烦来招惹我。” 花满楼笑叹:“6小凤,若你能少招 分卷阅读22 惹些女子,说不定你的麻烦也会少些。”对于好友的女人缘,花满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俞青闻言好笑,若哪天6小凤真的不再招惹女人,那太阳可真要打西边出来了。 转眼到了正午,6小凤带了好酒过来,俞青便去厨房做了几样下酒菜,虽是小菜,却也费了不少心思,直吃的6小凤赞不绝口。 俞青微微一笑,把白瓷碟向花满楼跟前推了推,道:“七童,这是我试着做的鱼糕,你尝尝看。” 花满楼其实极喜欢吃鱼,只是他目不能视,颇为不便,因此素日极少吃,众人便都以为他是不喜欢,他并不是一个特别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也从没有解释过。 他自己也不以为意,却没想到俞青竟还记着。 花满楼只觉心中又酸又软,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当下也不说话,只默默夹了块鱼糕,入口鲜嫩弹牙,松软鲜甜,正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只是这鱼糕虽然好吃,却极费功夫,便是酒楼食肆都极少做。 花满楼轻叹了口气,这么小小一碟鱼糕,也不知阿青费了多少心思。想到此处,心下不禁颇为歉疚。 俞青一见他神情便知他内心所想,不禁摇了摇头,佯作不悦道:“七童,你若是再这样想,我就把那只玉箫还给你了。” 花满楼闻言一怔,随即恍然,正色道:“是我想岔了,阿青你别生气。”他与阿青之间,确实不需要计较这些。 他二人之间的相处实在太过和谐默契,6小凤在一旁看的暗暗称奇。 以往花满楼帮助过不少女子,其中不乏容貌出众者,但花满楼虽然待人温柔,却极为守礼,从来都与女子保持应有的距离,从不越界。 自打他与花满楼相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姑娘这般上心。 花满楼与俞青浑然不觉,俞青虽然化形不过月余,但他二人已相伴近二十年,可以说是陪伴对方最久的人,对彼此的喜好也都非常了解,这种长久形成的默契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也是别人无法理解的。 6小凤若有所思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番,心中似有所悟。 待俞青离开,6小凤就对着花满楼挤眉弄眼,打趣道:“花满楼,没想到这俞姑娘不止长得好,还有这么一手好厨艺,真可谓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你可真是好福气。” 花满楼闻言,轻咳了声,清俊的面庞上一片绯红,无奈道:“你别胡说,传出去会坏了阿青的闺誉。” 6小凤见状,心中了悟,神秘一笑,便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有些粗糙,明天再精修一遍 第15章鲜花满楼(4)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许是昨夜喝的太过尽兴,又许是小楼的坏境让人安心,6小凤这一晚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6小凤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走出房门。 一出门,便见花满楼一身杏衫,嘴角含笑立在桃花树下,拿着一个天青色小瓷瓶,正低头收集花瓣上的露水。 6小凤当即笑出声来,打趣道:“花满楼,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弄这些了,难不成准备吸风饮露,修炼成仙了?” 花满楼小心翼翼地把瓷瓶的最后一点空间装满,盖上瓶塞,方抬起头笑道:“你不是只凤凰么,这露水便是给你预备的早饭。” 6小凤闻言哈哈一笑,“我6小凤虽然是凤凰,不过露水可不喝,还是给我来壶好酒吧!” 花满楼摇了摇头,道:“好酒没有,早饭倒已经好了,在厨房温着,你想吃什么自己去拿吧。” 6小凤闻言也不客气,熟门熟路的摸去了厨房,找到了锅里温着的肉丝粥,痛喝了两碗,又啃了几个包子,才提着寻摸到的一小坛美酒,哼着小调慢悠悠晃出来。 花满楼闻到熟悉的酒香,不禁摇头,无奈道:“6小凤,你的鼻子是属狗的?这酒坛都藏得那么严实了,怎么还是让你闻到了?” 6小凤摇了摇酒坛,得意道:“这算什么,哪怕你藏在地底下,我的鼻子也能闻出来。” 说罢陶醉地闻了一口酒香,道:“这桃花酿香味醇厚,真是难得的极品。花满楼,你也太不够朋友了,昨日只舍得拿几坛新酒来应付我,这般陈年佳酿却藏着掖着。” 花满楼微笑道:“我若不够朋友,昨天就不会收留某只醉的不省人事的小鸡了,这坛桃花陈酿是阿青特意藏的,留着做菜用的。” 6小凤举起酒坛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抹了抹嘴角,吊儿郎当道:“这般好酒拿来做菜也太暴殄天物了,还不如祭了我的五脏庙,只可惜没有下酒菜。” 回忆起昨天的美味,6小凤咂了咂嘴,回味道:“像昨天那道水晶肘子就不错。” 花满楼不禁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幸好这会阿青不在,否则只怕没有水晶肘子,倒会有红烧凤凰。” 6小凤闻言嘿嘿一笑,四处打量了一番,发觉俞青果然不在,当即跳下楼来,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有些奇怪道:“你那位俞美人做什么去了?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花满楼把收满花露的几个瓷瓶放入木匣中,小心收好,方道:“何府的老夫人突发急症,阿青出诊去了。” 自从偶然一次救了一位难产的妇人后,俞青的名声便在扬州城传开了,时常有人上门求诊,随着治愈的病人越来越多,俞青神医之名便迅速传了出去,如今整个扬州城无人不知百花楼来了位神医。 6小凤越发好奇,“我昨日倒忘了问你,这俞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看情形你与她极为熟稔,可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位姑娘? 还有,这位阿青姑娘的名字也挺巧,我记得你那株宝贝山茶也是叫这个名字,难不成就是这俞姑娘当初留给你的,你睹物思人,所以也给那花取了这么个名字?” 花满楼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沉默片刻,抿了抿嘴角道:“抱歉,6小凤,阿青的身份有些特殊,暂时不能与你说。 不过你不必担心,阿青不是来历不明的人,我与她自幼便相识,只是因为一些缘故,这些年我们一直未能相见,直到前些时日才重逢。” 6小凤与花满楼打小就认识,闻言便知其中另有隐情,不过他虽然好奇,却没有再多问,每个人都要自己的秘密,他对朋友向来尊重,花满楼不愿说,他自然不会追根究底。 见6小凤如此,花满楼心中不禁有些歉意,他与6小凤相交莫逆,从未有过任何隐瞒,只是阿青的来历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是他最大的秘密,连家人都未告诉,关系着阿青的安危,慎重起见,他不得不有所隐瞒。 6小凤素来心细,见 分卷阅读23 状眼珠一转,岔开了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收集这些露水到底要做什么呢,不会真是拿来喝吧?” 花满楼微微一笑,“阿青打算制一味丸药,需要九种花瓣上的露水,我闲来无事,便帮她采集一些。” 6小凤闻言颇为好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露水也可以制药。” 花满楼嘴角微扬,轻笑道:“阿青总是有些奇思妙想,虽然听起来奇怪了些,不过偏偏每次都能成真。” 此时的花满楼没有发现自己的神情是多么温柔,仿佛在发光一般。 6小凤眉毛一挑,上上下下打量了花满楼一番,忽然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花满楼,我原先一直以为你快要成仙了,今天才发现原来你也是凡人。” 花满楼不解其意,眨了眨眼眼睛,疑惑道:“什么意思?” 6小凤却闭紧了嘴,打死都不肯再说半句话,花满楼无法,只得罢了。 6小凤终究是个浪子,在小楼住了两日便耐不住寂寞,喝光了最后一坛桃花酿后就匆匆离去了,小楼便又只剩下俞青与花满楼二人。 转眼数月过去,俞青已经慢慢习惯了小楼的生活。 她与花满楼都是喜静之人,志趣又极为相投,闲暇时,两人便在庭院中下棋读书、莳花弄草,或于花间煮茶,品茗论道。 二人都精通音律,花满楼擅琴,俞青擅箫,偶尔兴致来了便合奏一曲,每次琴箫声响起,往往令过路行人驻足聆听,不舍离去。 这样的生活虽然简单,却也极为温馨,唯一让她忧心挂念的,便是花满楼的眼睛。 花满楼性情豁达乐观,对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再在意,但俞青却不忍他就此生活在黑暗中。 她上一世研究医术数十年,医道已出神入化,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也相去不远。 花满楼的眼睛虽然棘手,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她如今是草木化身,虽不能呼风唤雨,一身灵力却极为精纯,若是能找到合适的眼睛,再以她的灵力相助,行换眼之术,花满楼的眼睛完全有复明的希望。 只是她对花满楼的性情最是了解不过,若是知道要用别人的眼睛来换得光明,以花满楼的为人,只怕是宁愿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也不会同意这办法的。 因此若不是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用这个法子。 俞青思虑再三,终究没有提起,只是重新翻阅孤本古籍,寻找其他的办法。 第16章鲜花满楼(5) 七月初七,乞巧节。 扬州城自古繁华,如今正逢七夕,一年一度的七夕灯会即将开始,街道上熙熙攘攘,越发热闹起来。 身处闹市的小楼却宁静如昔,芬芳馥郁的空气中只闻得鸟雀的啾鸣声。 俞青走出房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如画美景。 静立窗边的白衣公子温雅俊秀,他修长如玉的手指摊开,手心里放着一小把金黄的米粒,素来胆小的麻雀们却不怕他,叽叽喳喳,欢快的在他手心啄食。 他的心情似乎极为愉悦,唇边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温柔而幸福。 落日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散发着淡淡光晕。 此情此景,忽然让俞青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闻到那缕熟悉的幽香,花满楼嘴角一扬,侧首微笑道:“阿青,你醒了?怎的不多睡会儿?” 俞青揉了揉额头,走到窗前看了眼街道,有些疑惑道:“睡不着了,今日是怎么了,外面怎的这般吵闹?”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笑,“你忘了,今日是七夕,大家都在准备晚上的灯会呢。” 俞青恍然,“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突然热闹起来了,真是糊涂了,你前两日才跟我说过的,我竟忘了。” 花满楼走到桌边坐下,斟了杯热茶递给她,微笑道:“你这几日都没怎么休息,难得今日清闲,咱们不如出去走走,晚上的灯会极为热闹,届时瘦西湖畔还会有焰火,可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俞青自无异议,点头道:“以前听你说的时候就觉得有趣,今日自然不能错过,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花满楼见她就打算这般出门,不禁摇了摇头,轻笑道:“阿青,你要不要先换身衣裳?” 俞青闻言一怔,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白色长衫,不解道:“这衣裳有何不妥吗?为何要换?” 她这些日子都是着男装,一是为了行事方便,二则是为了避嫌。 虽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若让人知道他们孤男寡女共居一室,到底不妥。 她倒无所谓,只是花满楼乃是一介谦谦君子,可不能坏了他的清誉,因此她这些时日出门都是穿男装。 俞青虽对易容并不怎么精通,但对化妆却不陌生,只要稍稍修饰妆容,收敛气息,两种扮相便相差了不少,毫无违和感。 外人不知内情,便都以为住在百花楼的是俞神医和他的双生妹妹,并不知两者乃是同一人。 花满楼摇了摇头,微笑道:“你忘了?今日是七夕灯会,你还做这般少年公子打扮,难不成想被这城中的姑娘们追着到处跑?” 俞青一怔,才想起这灯会的风俗来。 七夕灯会是扬州城一年一度的盛事,亦是姑娘们选情郎的日子。 按以往的风俗,在这一日,未婚的姑娘们皆会盛装打扮,提着自己亲手做的花灯出门,若是遇到心仪的男子,便可送上自己的花灯,如果男子亦对姑娘有意,便会收下花灯,并回以贴身佩饰,以做信物。 至此鸳盟初订,若无意外,便可择日上门提亲了。 本朝民风颇为开放,对于姑娘们的热情大胆,俞青这些日子已深有体会。 不知是不是灵魂的缘故,如今这一世的长相与她原本的真实容貌极为相像,但因是草木精灵化身,眉眼更加精致,气质也更加出尘脱俗,五官轮廓虽然有□□分相似,容色却相差了不少。 因此即便她着男装时特意修饰了五官,减了五六分颜色,但仍是清隽秀逸,极为惹眼,她这个月不过出了几次门,收到的香帕和鲜花就已经装满了整整一个匣子。 平日里这些姑娘们还会收敛些,若是到了灯会上,只怕到时候真会被她们追得无处躲。 想到那场景,俞青不禁头皮一麻,忙道:“那我还是换女装吧,七童你等等,我这就去换身衣裳。”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笑,“先别急,你忘了,按习俗今日应着新衣的,已经给你预备好了,且稍待片刻,我去给你取来。” 俞青一怔,还未回过神来,便见花满楼捧了个托盘过来放在桌上,微笑道:“这是用锦绣坊新出的料子做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这套衣裳不知是何种衣料所制,轻柔细腻,颜色是极淡雅的雨过天青色,裙摆与袖口用银 分卷阅读24 线绣着白色山茶花,极为精致。 除了衣裳,旁边还有一个首饰匣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套极精美的白玉首饰,清雅大方,不论是颜色还是花样,都是俞青素日喜欢的样式。 俞青轻轻抚了抚衣裳,她素日穿女装的时候不多,又怕麻烦,并不会弄那些复杂的发式,多是用玉簪随意挽个发髻,因此经常是几根钗钏替换着用,没想到花满楼这般细心,连这些都想到了。 花满楼见俞青半日不语,还以为她不喜欢,便道:“阿青是不是不喜欢?没关系,如今时辰还早,我们再去锦绣坊看看便是。” 俞青按下心中的思绪,抬起头微微一笑,轻声道:“不,我很喜欢,七童,谢谢你。” 花满楼闻言,神情越发温柔,微笑道:“去梳洗吧,我相信,阿青一定是今晚灯会上最美的姑娘。” 瘦西湖畔,花灯如昼,处处皆是游人。 盛装打扮的姑娘们三三两两提着花灯,在悄悄地寻找着自己的意中人,亦有一家老小偕同出游,共享天伦之乐,更有那活泼的孩童们,举着小小的花灯,嘻嘻哈哈,在人群中追逐打闹。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哪怕是最再冷清的人,见了这般欢喜情景,亦会不自觉的微笑。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出现几声惊呼,众人循声望去,皆是一怔。 夜色如水,清风徐徐,水面上波光潋滟,灯影摇红。 一袭白衫的翩翩公子,银冠束发,折扇轻摇,从容地走在万千灯火中,清俊儒雅,飘逸出尘,不禁让人疑是九天谪仙下凡尘。 他身旁的女子却是一袭天青色衣裙,肤如凝脂,眸若星辰,秀美绝伦,两人漫步而来,衣袂飘飘,宛若瑶池双璧。 路人的窃窃私语俞青并未留意,她侧首看着身旁的人,一时有些恍惚。 这般专注的目光,花满楼自然有所察觉,不禁有些疑惑,微微侧了侧头,道:“阿青,怎么了?” 此时已到了桥头,河边正有许多人在放烟火。 忽然一道焰火飞入空中,一声巨响后在空中绽放,在夜空中大放光明,顿时五彩缤纷,星落如雨。 俞青回过神,看着眼前的白衣公子,微微一笑,轻声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古人诚不欺我。” 花满楼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不禁有些赧然,白玉般的面庞顿时染上一层绯色,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赞誉,但不知为何,从阿青口中说出来,却让他胸中泛起了一丝莫名的感觉。 花满楼定了定神,轻咳了声,合起折扇微笑道:“阿青过誉了。” 漫天灿烂的烟火下,眼前的白衣公子俊雅如玉,晚风轻轻拂起他的几缕长发,温润俊秀的面容上,那双眼睛犹如春日的湖水,清透纯净。 然而这般美丽的眼睛,眸光中却是一片漆黑,黯淡无神。 俞青心中一阵紧缩,泛起丝丝缕缕的心疼。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这双眼睛重现神采。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考完了,可以安心更文了,有姑娘担心会坑,在此梨子请大家放心,这文绝不会坑的。 这段时间因为三次元的事更新太少,请大家见谅,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如果有事也会请假说明。 最后,送上白衣花神的美照一张作为赔罪,姑娘们悠着点,千万别流鼻血啊 : ps:上次清妍姑娘的长评忘了送积分,这次发红包补上,请笑纳 第17章鲜花满楼(6) 清晨,朝阳初升,朝霞的余晖洒落窗前,小楼内萦绕着淡淡的花香与茶香,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美好。 俞青坐在雅阁内,看着手中的这本云和仙人札记,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几个月来,她每日都在寻找令花满楼复明的办法,为此还偷偷去了紫禁城的藏书阁,翻阅其中的孤本古籍。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让她找到了一线希望。 这本古籍便是月前她在紫禁城藏书阁一个蒙尘的乌木匣中发现的,是一本非常古老的手札,年代虽然极为久远,但这书籍的纸张也不知是何物所制,虽然微微泛黄,却毫无破损。 这手札多数都些炼丹制药的心得,还有关于一些灵草异兽的记载。 手札上面记载了不少奇方秘药,例如可令人返老还童的‘焕颜丹’,服后可延寿百载的‘神仙方’等等,都是闻所未闻。若是常人看到了,只怕都会认为是杜撰之言,将其归为志异怪谈。 俞青前世浸淫医道数十载,然而这书上的记载的许多药物却连听也未曾听过,本也不大相信,然而古籍上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表明,这手札确实颇有来历,想来即便不是仙人所书,也定是位精通医道的修行之人。 这也说明这书上的所载并不是胡编乱造。 俞青大喜之下翻遍了手札,终于发现了一味奇药,名为“九转回魂丹”。 据手札上记载,这九转回魂丹有起死回生之效,只要人死后不超过七日,服后皆可回魂重生,然而最让她惊喜的是后面一句:可重塑躯体,令断肢重生,盲者复明。 如果手札上所述是真的,那花满楼只要服下这丹药,眼睛就可以复明了。 然而炼制这九转回魂丹所需的药材却极为麻烦,这也是俞青一直头疼的原因。 什么百年份的野山参与首乌,花甲之茯苓,深海明珠等倒还罢了,虽然名贵,但只要多费些功夫,终究能找到,然而作为主药的七明芝和九叶金莲的莲子却实在难寻。 七明芝,叶有七孔,实坚如石,生于临水石崖间,唯有夜间方可见其光。这一枚都难得,何况还需要七枚。 九叶金莲,俞青更是从未听闻,据手札上记载,这九叶金莲生于昆仑山天池,终年隐于池底,每隔一甲子才会露出水面。 在庚申年的七月十五月圆之夜,金莲吸收月华后会于子时正盛开,一刻钟后莲子就会成熟,然而若无人采摘,半个时辰内莲花就会枯萎,莲子亦会落回池底,重新成为金莲的养料。 若是以往,俞青自然不会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奇异的植物,然而她这一世就是草木化形,连花妖精怪都有,九叶金莲的存在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是这采摘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且昆仑山天池素来神秘,山上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连手札主人也只是语焉不详的一笔带过。 这个世界完全不似她所看到的那般简单,有太多不可预料的变数,何况据手札主人所言,灵草身边都有灵兽守护,这九叶金莲如此神异,也不知守着它的又是什么异兽。 明明是普通的武侠世界,怎么就转成聊斋了呢? 她这点武力值对付普通的武林高手还没什么,若真正对上妖兽精怪之流,那完全就是不堪一击。 分卷阅读25 只是明年就是庚申年,如今已是七月,距离九叶金莲成熟之期还只一年,若是错过了,可就要再等六十年了。 想到此处,俞青不禁叹了口气,不论如何,总得想个办法。 只是这一时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如今能做的,只有好好修炼,尽量提升自己的实力,另外也要把还魂丹所需的其他药材尽快找齐。 江南有一家叫回春堂的药铺,乃是百年老字号,俞青是他们家的老主顾了,素日所用的药材都是他们家提供,明天倒可以去问问有没有野山参与首乌、茯苓等几味药。 回春堂百年经营,底蕴极为深厚,即便凑不齐这几味药,多少也能弄到些消息。 只是这深海明珠与七明芝的下落有些麻烦,需得及早派人去各处打探。 而在江湖上朋友最多,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6小凤了。 想到此处,俞青心中一动,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探出身去敲了敲窗户,对外面忙碌的蓝色身影扬声道:“七童,你没有办法联系上6小凤?” 花满楼闻言放下手中的花盆,微微一笑,道:“有的,阿青你找他做什么?” 俞青心念一转,微笑道:“我要查些东西,想找他帮个忙。” 还魂丹的事她暂时不打算告诉花满楼,一则是还没有万全的把握,二则一旦他知道了九叶金莲的事,决计不会让她去涉险,因此保险起见,只能先瞒着他了。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怔,虽有些不解,也没有问俞青要查什么,点头道:“我这就去给他写信,上次咱们在苏州碰到他的时候听他说打算去常州找一个朋友,想来现在应该还在江南。” …… 当6小凤走进百花楼的时候,便看见花满楼与俞青坐在小楼的雅阁中,一人白衣广袖,执杯品茶,一人青衣淡淡,素手轻轻翻阅书卷。 清晨的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棂轻轻洒下,照在两人身上,渲染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两人并未交谈,却有一种淡淡的温馨萦绕其中。 6小凤是个浪子,常年四处漂泊,四海为家,他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然而此时,看着这幅画似的光景,竟也生出了些许羡慕向往之意。 花满楼早已察觉,动作一顿,抬起头,微微皱起眉头,疑惑道:“6小凤,你这是又是在哪里惹了麻烦回来?” 6小凤身上的味道实在是熏人,就好似放了几个月的饭菜腐烂的味儿,偏这臭味之中又掺杂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花满楼因失明之故,其他四感远比常人敏锐,所受的冲击也更大,饶是他素来淡定,此时也不禁微微变色。 俞青可没花满楼那般淡定,闻到味道时刚想封闭嗅觉,待闻到那股香味时随即一怔,不禁眉头一皱,仔细打量了6小凤几眼,疑惑道:“6小凤,你该不会是又招惹了什么烂桃花吧?” 6小凤闻言,重重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坐到桌边,苦笑道:“小姑奶奶,你就别挖苦我了,我这可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特地来找你救命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嗯,下章加快进度,上官飞燕也差不多要出场了 第18章鲜花满楼(7) 俞青惊奇的看向6小凤,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日,笑道:“我看你好的很,要我救什么?” 6小凤似乎想起了什么,白着脸道:“是金蚕蛊。” 俞青与花满楼闻言俱是大惊失色,金蚕蛊乃天下毒物之最,无形无色,中毒者有如千万条蚕虫同时在周身咬啮,痛楚难当,无可形容。 俞青面色一变,当即伸手扣住6小凤脉门,凝神把脉。 她出手如电,6小凤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制住了脉门,不禁大吃一惊,他曾听花满楼说过俞青武功很好,却也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境界。 这般武功已经出神入化,俞青小小年纪又是如何修炼的?难不成是来自什么隐世门派? 6小凤心中如猫爪一般,对俞青的师门也好奇起来,一时天马行空,连自己被扣着的手也忘了。 一炷香后,俞青轻轻舒了口气,放开6小凤的脉门,淡定的喝了口茶,方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招惹苗疆的人?莫不是同上次那个给你下蛊的姑娘有关?” 花满楼本来一直皱着眉,紧紧抓着扇子,颇为担心,此时见俞青这般淡定,便知并无大碍,心下一松,脸上的担忧之色也缓和下来,也看向6小凤。 6小凤见状,东看看西看看,目光飘忽不定,半晌方含含糊糊的说明了其中缘故。 虽然他说的语焉不详,不过大致上还是听清楚了,总结起来就是6小凤为了帮朋友解决麻烦,偷偷闯入了苗寨,阴错阳差进入了人家的圣地。 不止如此,还与苗寨的圣女有了一夜情缘,谁知却中了蛊,幸好寨子里一位叫阿兰的姑娘给他解了蛊毒。 后来6小凤偷偷逃了出来,他那朋友却偷偷取走了圣物,虽然后来被6小凤还回去了,但苗寨还是派出了驭蛊高手阿依朵追踪他,这所谓的金蚕蛊也是她下的。 俞青好笑道:“6小凤,你在女人堆里不是向来无往不利吗?怎么竟也有栽在女人手里的一天?” 6小凤面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晌方迟疑道:“金蚕蛊真的那么厉害吗?” 俞青心中暗暗好笑,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金蚕蛊,据说是将多种毒虫,如毒蛇、蜈蚣、蜥蜴、蚯蚓、蛤蟆等等,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吃来吃去,过那么一年,最后只剩下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 另有一种说法,是把十二种毒虫放在缸中,于端阳这日正午时分埋入地下,经过七七四十九日,再秘密取出放在香炉中,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 这样培育出的金蚕是无形的,存在于香灰之中。 放蛊时,取金蚕的粪便或者香灰下在食物中让人食用,中蛊者初时毫无知觉,但若不及时医治,七七四十九日后就会七孔流血而死。 死时口鼻之间会涌出数百只虫,死者的尸体即使火化,心肝也还在,呈蜂窝状。” 6小凤闻言,脸色越来越白,这时更是腹内翻涌,干呕了几声,扶着椅子都快站不住脚了。 花满楼忍俊不禁,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忍笑道:“阿青,6小凤都快晕了,你就别吓唬他了。” 6小凤一怔,随即恍然,“你故意吓唬我的?那我这蛊毒到底怎么回事?” 俞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身上好的很,除了这身臭味,什么蛊毒都没有,白白让我们惊吓了一场。” 6小凤闻言,一时怔立当场,不敢置信道:“不可能,明明这几日腹中隐隐作痛,况且是 分卷阅读26 阿依朵亲口承认给我下了金蚕蛊的,她为何要骗我?” 俞青斜睨了他一眼,“你说呢,无缘无故,人家姑娘为什么追着你不放?” 花满楼早已猜到了些内情,闻言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6小凤仍旧想不通,苦着脸道:“谁知道她发什么疯,都把东西还给她了,还一个劲地追着我不放,居然从大理追到江南来了,要不是这次我跑得快,只怕就落在她手里了。” 俞青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瞧瞧,“当初给你解蛊毒的和这次给你下药的是同一个人,你说是为什么?” 6小凤闻言如遭雷击,脸色变幻不定,喃喃道:“怎么可能,如果那晚是她,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明明给我解毒的是阿兰……” 俞青摇了摇头,叹道:“6小凤,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至理名言么?” 6小凤一怔,不知道话题怎的转到这里了,有些茫然道:“什么至理名言?” 俞青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千万不要相信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都说6小凤聪明绝顶,只可惜一旦牵扯上女人智商就会直线下降。 6小凤顿时哑口无言。 花满楼微微露出一个笑容,随即轻咳了声,道:“6小凤,我觉得这话对你而言确实是至理名言,你若记着,日后的麻烦定然会少许多。”他的语气颇为诚恳,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压不住。 6小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嘴角的笑容如果不那么明显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些。”随后又叹了口气,喃喃道:“有什么事明说就好了,又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女人真是麻烦。” 俞青闻言秀眉微扬,看向6小凤,似笑非笑道:“你偷了人家的传教宝物,又睡了人家的姑娘,却连人家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最后还转身就跑了?这是得多混蛋才干得出来的?你还怪人家姑娘追到这里来?” 6小凤闻言,口中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花满楼反应极快,不过瞬间便张开了折扇,拉着俞青连人带椅移到了一边。 6小凤手忙脚乱的擦干净衣裳,神色古怪的看向俞青,嘴角抽搐道:“什么叫睡了人家姑娘,说起这些话脸也不红一下,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女人。” 俞青淡定的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这个做的人都不脸红,我害臊什么。” 6小凤无话可说,看到一旁依旧神色自若,悠闲喝茶的花满楼,不禁有些怨念,咬牙道:“花满楼,你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就坐在一旁看戏,也不帮我说句话?” 花满楼提起茶壶,将三人面前的茶杯续到八分满,方道:“若是你有一个到处惹麻烦的朋友,你也会像我一样的。” 6小凤闻言,彻底说不出话了,半晌方苦着脸道:“那这臭味到底有没有办法可解?总不能让我顶着这身味道过一辈子吧?” 俞青看了半日笑话,也不再捉弄6小凤,提笔写了张方子,递给他道:“这是祛除你身上的臭味的药浴方,早晚各一次,泡两天就好了。” 6小凤闻言大喜过望,自从被下了药,浑身臭味,到哪里都是人人避之不及,这些天他都快疯了。 当下如获至宝的接过药方,转眼便飞奔出去了。 待6小凤去出去了,花满楼方轻笑道:“阿青,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6小凤身上的那股香味是怎么回事?” 俞青正提着茶壶倒茶,闻言动作一顿,看了眼周围,方压低声音道:“那是苗疆一种特殊的药物,在苗疆女子之中,有秘密养一种追踪用的蛊虫,只要服了这种药物,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异香,中药者本人闻不到,但蛊虫却可以循着这香味追踪,哪怕相隔千里也能找到人。” 花满楼闻言,心念一转便知俞青打的什么主意,不禁轻轻摇了摇头,失笑道:“所以你是故意留着这香味,好让那位阿依朵姑娘能找到6小凤?” 俞青轻哼了声,淡淡道:“6小凤这家伙到处沾花惹草,不知欠了多少风流债,这次惹了这么个大麻烦,总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花满楼点了点头,赞同道:“6小凤这次确实太混蛋了,是该让他吃点教训,所以你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他的。” 俞青闻言颇为惊奇,侧头看向花满楼,只见他面含微笑,神色淡定如常,好像方才说的话不是坑朋友,而是‘今天天气不错’。 俞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七童,我一直以为你是君子,没想到你如今也学坏了。” 花满楼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微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况且……” “况且什么?”见他顿住不语,俞青不禁有些好奇。 花满楼轻轻退后了一小步,微微挑了挑眉,轻声笑道:“况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说罢不待俞青反应过来,便摇着折扇从容淡定地回房了。 俞青一怔,片刻后方回过神来,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咬牙道:“好你个花小七,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调侃起我来了。” 脸上却不自觉地微笑起来,不同于平日的温文尔雅,这样有些腹黑的花满楼更加鲜活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第19章鲜花满楼(8) 泡完最后一次药浴,6小凤身上的臭味终于祛除了,提着酒壶走出房门,闻着空气中芬芳的草木香气,6小凤只觉浑身轻松,伸了伸懒腰,感叹道:“总算是活过来了。” 说罢又灌了一大口酒,摇头晃脑唱起歌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6小凤的歌声简直一言难尽,偏偏他翻来倒去又只会唱这两句。 俞青正与花满楼在院中浇花,听到这堪比杀猪声的歌声,皆是脸色一白。 原本温馨美好的早晨,被这歌声破坏的淋漓尽致。 花满楼抬起头,无奈道:“6小凤,你这大清早的唱歌是准备要人命么?” 6小凤嘿嘿一笑,斜睨了花满楼一眼,本欲再唱两句,忽见俞青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心中打了个突,脖子一缩,讪讪干笑了声,不敢再吭声。 抱着酒壶痛饮了好几口,6小凤忽想起一事,忙道:“花满楼,你前些时日传书给我,说有事要我帮忙,究竟是什么事?” 花满楼把面前的盆栽放好,闻言笑道:“不是我,是阿青想请你帮忙找些东西。” 6小凤闻言失笑,指了指旁边的花满楼,对俞青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怎么忘了?你身旁这位可是花家的七公子,花家富甲天下,要什么没有?你需要什么用不着客气,直接让花满楼给你找来就是,想来他也不会舍不得。” 花满楼正给面前的一株墨菊浇水,闻言不禁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摇头道:“我自然舍得,只 分卷阅读27 是偏偏阿青要的东西我们家也找不出来。” 6小凤‘咦’了一声,越发觉得有趣,调侃道:“这倒奇了,我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花家没有的?” 俞青道:“我准备炼制一种丹药,只是所需要的东西太难寻,野山参与何首乌七童已经帮我寻到了,其他药材也都有了眉目,只剩下七明芝与深海明珠这两味药,至今还未有任何消息,因此这才想请你帮忙打听打听。” 6小凤交游广阔,基本上三教九流都有,打听消息比别人更方便些。 6小凤闻言大奇,“什么丹药这么麻烦,又是人参首乌又是深海明珠的,难道你准备练仙丹不成?” 俞青闻言微微一顿,看了花满楼一眼,随即笑道:“哪有那么夸张,这丹药不过是固本培元而已,原是我前些时日偶然看到的一个奇方,心中好奇,又正好对我的一位重要的病人有大用处,所以想练着试试。” 一面说一面对6小凤使了个眼色,微微摇了摇头。 6小凤一怔,目光一闪,随即伸了个懒腰,笑道:“这还不简单,我6小凤别的没有,就是朋友多,你放心,我待会就去传信,让我那些朋友们多留意一下,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俞青闻言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你了。” 花满楼亦点了点头,对俞青笑道:“你放心吧,虽然对女人来说,6小凤不是个好男人,但作为朋友,还是值得信任的。” 6小凤正叼着壶嘴喝酒,闻言心情大好,放下手中酒壶,哈哈笑道:“花满楼,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个混蛋么?可难得听到你夸我一次。” 花满楼微微一笑,“嗯,你虽然是个混蛋,但多数时候还是个挺讨人喜欢的混蛋。” 俞青闻言忍俊不禁,正欲说话,忽见花家的几个仆役抬着好几个箱子过来,说是老爷夫人交代送来的,花满楼便带着他们去安排了。 待花满楼离开,6小凤方敛了笑意,看向俞青,疑惑道:“你那丹药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连花满楼也要瞒着?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俞青示意6小凤跟她到凉亭坐下,方道:“你猜的不错,这药是我准备给七童炼的,为了治他的眼睛。” 6小凤原本屈着腿斜靠在石柱上喝酒,闻言动作一僵,手中的酒壶都险些掉下来。 待回过神来,立马坐直了身体,严肃道:“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开玩笑?花满楼的眼睛真的还有救?” 俞青点了点头,道:“若是丹药成功的话,有七八成的把握。” 这大半年来,俞青治愈了许多病人,泰半都是极少见的疑难杂症,甚至还有几例濒临死亡而又被救活的,神医之名早已传遍江南,6小凤自己也领教过,对她的话毫无怀疑,当下又惊又喜,“太好了,花满楼的眼睛总算有希望了!” 他太过高兴,一时忘形,声音便大了许多。 俞青一惊,忙往小楼内看了一眼,见花满楼正同花家来的那几个人说话,心中微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6小凤!小声一点,别让七童听到。” 6小凤闻言一怔,不过还是压低了声音,不解道:“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能让花满楼知道?” 俞青叹了口气,苦笑道:“这毕竟只是古籍上的记载,这丹药所需药材太过珍稀,炼制过程也极为复杂,到时能不能炼制成功我也不知道,若是事先告诉了七童,届时丹药炼制失败了又该怎么办?” 得而复失可比从未得到要残酷的多。 俞青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下来,6小凤顿时清醒过来,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叹道:“你说的不错,是我考虑不周,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想了想又道:“你不如把那几样药材的图样画下来,这样找起来也容易些。” 俞青点了点头头,正欲说话,忽然一个温润带笑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 俞青微微一笑,“我们在说寻找药材的事,一时没注意。” 花满楼一来,6小凤又变得玩世不恭起来,笑道:“有什么好事?” 花满楼微微一笑,“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我娘听说你们在百花楼,想请你们一道回去过节,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俞青闻言一怔,心下有些犹豫起来,她原本打算过几日便开始闭关修炼的,虽在花家生活多年,但如今的身份却不同以往,这中秋素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一个外人,实在有些不大合适。 有心拒绝,只是看着花满楼脸上的期盼之色,这话便说不出来了。 6小凤见状,眼珠一转,忙道:“好啊,我也好久没拜见伯父伯母了,俞青,咱们一起去吧,不然我一个人去也不好意思。” 俞青不禁失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却也没有反驳6小凤的话。 花满楼见她没有拒绝,心下一松,微笑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想找一个丹炉吗,我记得家里的库房里有好些,都是有些年头的,到时候我让人找出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俞青也只能点头了。 清晨,朝阳初升,虽是秋日,小楼内却仍旧是百花盛开,芬芳馥郁。 俞青与花满楼正在整理盆栽,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请问这里是百花楼吗?” 6小凤一觉醒来酒瘾又犯了,想起昨日还有小半坛没喝完的竹叶青,正想去雅阁内取回来继续喝,忽然听到一个清脆而熟悉的声音,不禁身子一僵,头皮发麻。 慢吞吞抬起头来,只见台阶旁立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那姑娘一身火红的衣裙,颈上、腰上、及手腕上都佩着一串串极为精致的银铃。 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生的肌白如玉,红唇鲜艳,犹如燃烧的烈焰,竟是个夺目之极的女子。 明明是个明艳照人的大美人,6小凤却好似见到了鬼似的,僵在了原地。 那位红衣美人似乎也发现了6小凤,一双美丽的凤目顿时瞪得老大,一脸的惊喜交加,“6小凤!” 6小凤不由打了个寒颤,暗道了声大事不妙,叫道:“花满楼,我忽然想起一件要事未办,就不去你家过节了,先走了!” 话音未落,转身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等三人反应过来时,6小凤早已脚底抹油,溜得不见踪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第2o章鲜花满楼(9) 三人面面相觑,还是花满楼先反应过来,微笑道:“这里正是百花楼,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那红衣少女灿烂一笑,“我知道你是这百花楼的主人,花七公子,也是6小凤的好朋友,对不对?”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笑,“不错,姑娘是来百花楼可是找 分卷阅读28 6小凤的?”凭6小凤方才的表现,他便已猜到了这姑娘的身份。 少女正欲答话,忽然‘咦’了一声,一双凤目定定的看着俞青,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目光中满是惊奇之色。“这位姐姐,不知如何称呼?” 俞青一怔,打量了少女一眼,不知为何对方给她的感觉甚是亲切,便微笑道:“我叫俞青,姑娘便是苗疆来的阿依朵姑娘罢?6小凤已经跑了,姑娘现在去追还来得及,迟了只怕就追不上了。” 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俞姐姐真聪明,一下就猜到我名字了,我见着姐姐就觉得亲切,只是今天有要事在身,等过些日子得了空再来找姐姐聊天。” 说罢挥了挥手,便朝着6小凤消失的方向飞奔而去。 待阿依朵走了,花满楼方微笑道:“不是说这阿依朵姑娘出身苗寨么?没想到官话这般流利,对了,我感觉你方才气息乱了一下,怎么了?” 俞青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我也不清楚,这阿依朵姑娘身上似乎有一种莫名气息,让我觉得甚为亲切,偏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花满楼闻言也是一怔,两人琢磨半晌也不得要领。 俞青便道:“算了,下回问问6小凤,时辰不早了,咱们早点收拾好,赶路吧。” 原本就定好了今日去花家的,谁知6小凤中途跑了,便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既然要去花家,自然不能像平日那般做男子打扮,因此俞青今日换回了女装。 这几个月花满楼让锦绣坊送了好些衣裳过来,绫罗绢纱皆有,俞青挑了一套清雅大方的换上,想了想,还是把脸上的伪装卸掉了,另取了块面纱带上。 百花楼离花家并不远,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马车才进了花家大门,便听到一个爽朗的笑声,“七童,你可算回来了,6小凤和你那位朋友呢,可有一起来了?” 花满楼颇为惊喜,撩开车帘笑道:“大哥,六哥,你们怎么过来了?二哥他们呢?” 原来是花家大哥花满轩带着花家老六满庭率先迎出来了。 花满庭笑道:“谁叫你小子这许久都不着家,知道你今日回来,娘老早就念叨着呢,这不是见你们还没来,急得不行,便打发我们出来看看,二哥与四哥公务缠身,都走不开,今年只怕无暇回来了,三哥还在回来的路上呢。” 花满楼闻言,心中不由有些歉疚,低声道:“是七童不孝,让二老担心了。” 花满轩与花满楼相差了十几岁,素来疼爱这个幼弟,见状不禁有些心疼,眯着眼瞪了花满庭一眼。 花满庭缩了缩脖子,正欲说话,一眼看见走下马车的俞青,不禁目光一亮,看了眼与花满楼一起下车的白衣少女,好奇道:“七童,这就是你说的俞神医俞青姑娘?” 花满楼点了点头,向俞青介绍:“阿青,这是我大哥和六哥。” 俞青微微欠身,“见过花大哥,花六哥,神医之名不敢当,唤我俞青便是。” 花满轩与花满庭忙回礼,“俞姑娘客气了。” 寒暄了一番,花满轩兄弟二人便在前面带路。 进了花家正院,花满楼拜见了双亲,便向家人介绍俞青,“爹,娘,这是孩儿的朋友,俞青姑娘。” 俞青揭下面纱,上前福身行礼,“晚辈俞青,拜见花老爷,花夫人。” 自进府以来,俞青皆是戴着面纱,旁人并未见其容貌,如今初露真容,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半晌不能言语,一时满院皆是寂静无声。 俞青今日乃是以本来面目出现,并未做任何伪装,她素日在镜中看习惯了自己的容貌,早就习以为常,并不知道她造成的冲击有多大。 之前她的容貌虽然出众,至少还是在凡人的范畴,虽然少见,也并不是没有,但如今她修炼有成,相貌拔高了好几个层次,越发清雅脱俗,即便她收敛了身上的气息,容貌依旧太过灵秀。 眼前的少女一身素雅的白色广袖锦缎衣裙,暗花束腰,只在袖口与裙角绣着浅碧色缠枝莲纹。 乌发如墨,肤如凝脂,眉目似画,眸光流转之间顾盼生辉,实在是让人心驰神移,浑不知身在何处。 花满楼却有些诧异,不知这忽然而来的寂静是何缘故。 不禁有些疑惑,看向众人,不解道:“爹,娘,怎么了?” 不过花家众人都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初时被俞青的容貌所慑,但也很快回过神来。 花夫人心中惊叹了一回,笑道:“七童,俞姑娘生的太好了,把我们都看住了。” 花满楼这才明白其中缘故,不由失笑,心中却也有些遗憾,他虽与阿青朝夕相处,却至今不知道她的容貌。 俞青面上微微一红,“夫人谬赞了。” 花夫人拍了拍俞青的手,笑道:“我这是实话,俞姑娘太过谦了,说起来上回的那几瓶丹药还没多谢你呢,我吃了后头晕的毛病就没犯过了,如今既然来了这里,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俞青心中一暖,虽然花家众人不知道,但她在花家生活了二十年,心中对他们却是颇感亲近。当即微笑道:“夫人太客气了,我与七童既是朋友,那夫人便是我的长辈,这些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她叫惯了七童,并未察觉不对,花家众人却是眼睛一亮,看向俞青的眼神越发不同起来。 花如令与花夫人对视一眼,面上笑容越深,花夫人轻拍了拍俞青的手,微笑道:“既是长辈,那俞姑娘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叫伯父伯母吧。” 俞青微微一怔,从善如流改了口,微笑道:“那伯母也唤我阿青便是。” 花家六嫂眼珠一转,笑道:“娘一直嫌弃家里都是臭小子,念叨着想要个女儿,如今俞家妹妹来了,娘可算如愿了。” 花家大嫂也在一旁附和。 众人越说越热闹,眼看着再说下去自家娘亲就要当场收下俞青做女儿了,花满楼眉头微皱,便轻咳了声,微笑道:“娘,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进去再说吧。” 众人便皆闭口不言,看了眼花满楼,又看了眼俞青,皆是心照不宣的笑了。 为了欢迎客人,花府的晚宴极为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多数都是俞青平日里喜欢的口味,俞青初时还颇为不解,待看到与兄长相谈甚欢的花满楼,便已明白是谁的手笔。 用罢晚饭,花满楼送俞青回客院休息。 两人一路行来,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寂静。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之前从来不觉得瞎子有什么不好,如今却有些遗憾,能让他们那般惊艳,阿青一定是个非常美丽的女孩子。” 他直言不讳自己是个瞎子,脸上的神色却仍是那般温柔、幸福,毫无晦暗之色。 分卷阅读29 看着眼前这张温润愉悦的脸庞,俞青心口没来由的有些滞闷,忽然道:“七童,你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吗?” 花满楼闻言一怔,静默片刻,方轻轻叹了口气,“想。” 俞青拉起他修长如玉的手,放在颊边,轻声道:“那你摸摸我的脸吧,这样你就能看到我的模样了。” 指下是温软细腻的肌肤,鼻尖闻到的是淡雅的幽香,花满楼怔立片刻,方定了定神,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仔细描摹手下的脸庞。 从秀气的双眉到挺翘的琼鼻,再到花瓣般柔软的红唇,他的指尖一点一点慢慢移动,心中渐渐绘出一张芙蓉面。 花满楼心中一颤,片刻后,缓缓放下手,微微一笑,轻声道:“阿青果然长得很美。”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加班,这是补昨天的 第21章鲜花满楼(1o) 月色如水,夜风微凉。 静默半晌,俞青回过神来,轻咳了声道:“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去歇息吧。” 花满楼点了点头,柔声道:“夜风凉,你也回屋吧,我这就走了。” 目送俞青进屋,花满楼在原地怔立许久,轻轻叹息了声,慢慢转身离开了。 在花家的日子比俞青想象中还要自在,花家众人对她十分亲切,花夫人几乎是把她当女儿看待了,时常拉着她聊天喝茶,三天两头就给她裁衣裳打首饰,连花满楼都笑言母亲太偏心了。 俞青每日除了陪花夫人散步聊天,便是研究那本手札。 花满楼已命人把库房收藏的丹炉都找了出来,其中有一个与手札上记载的唐朝紫丹炉极为相像,让俞青颇为惊喜。 这日,俞青正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研究那几个丹炉,忽见花满楼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走进来,不禁有些惊讶,调侃道:“七童,这小姑娘你从哪里拐来的?” 花满楼哭笑不得,“这是五哥家的秀秀,大名花云秀,今早才随五哥他们回来的。” 这小姑娘不过五六岁,穿着淡粉色小裙子,小脸蛋粉嘟嘟的,眉眼生的十分精致秀气。 花满楼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微笑介绍道:“秀儿,这是俞姑姑,快叫人。” 小家伙眼睛咕噜噜一转,忽然仰起脑袋,奶声奶气道:“七叔,要叫姐姐,不能叫姑姑。” 俞青微觉奇怪,叫了小家伙到跟前,蹲下身微笑道:“为什么呢?” 花云秀振振有词,“叫姑姑就是七叔的妹妹了,那以后就不能当七叔的新娘子了。” 俞青闻言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花满楼脸上一红,心知定是嫂子们聊天时被秀秀听到了,不禁有些无奈道:“对不住,小孩子不懂事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俞青自然不会把一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放在心上,见花满楼耳根通红,不禁摇头,笑道:“没关系。” 花满楼揉了揉小家伙,叮嘱道:“以后不可以胡说了。” 花云秀闷闷不乐的嘟起了小嘴巴,“知道了,七叔,只是你刚才明明答应带我出去玩的,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花满楼无奈一笑,抱起小家伙,“好吧,七叔带你去,只是你要听话,不能乱跑,知道吗?” 小家伙闻言顿时笑眯了眼,忙不迭点头:“秀秀听话,什么都听七叔的!” 花满楼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转身笑道:“阿青,你在这几日都闷在院里,没怎么出去过,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俞青闻言,看了眼手中毫无进展的丹炉,见花满楼脸上满是期盼之色,便点头答应了,笑道:“那你们等等,我去换身衣裳。” 为了避免麻烦,俞青还是换上了男装,五官也略微修饰了下,变得平凡了许多。 苏州的街道一直是热闹非凡的,这几日又是难得的好天气,出来逛街游玩的人更多。 本朝并不禁止商业贸易,商人的地位还算是比较高的,因此商业十分发达,街道上人来人往。 秀秀还是第一次上街,她年纪尚小,况又出身豪富的花家,对珠宝绸缎什么的不感兴趣,看到那些层出不穷的有趣玩意儿却挪不动脚了。 不过小家伙古灵精怪的很,知道这些都是要钱的,她没钱,遇到喜欢的便拉着花满楼的衣袖撒娇。 花满楼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付账。 不一会儿花满楼怀里就大包小包的堆满了,后来实在拿不下了,只得先寄存在摊主处,让他们一会儿再送去花家。 没一会儿,三人路过一个捏面人儿的小摊前,摊前站着一位大婶,手里牵着一个**岁的小姑娘,只见那位老人家双手灵活地上下翻飞,一下子就捏出了一个跟小姑娘一模一样的面人儿出来,连衣衫褶皱都分毫不差,简直是栩栩如生。 秀秀站在捏面人儿的小摊前看得目不转睛,惊叹不已。 捏面人的老人家见摊前站了位粉妆玉琢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方向俞青二人笑道:“两位公子可是要捏面人儿?” 俞青本也有些意动,看小家伙也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便对花满楼道:“七童,你要不要也捏一个面人?” 花满楼微微一笑,对老摊主笑道:“劳烦老人家为我们捏三个面人,就照我们的模样捏。” “好嘞,公子请稍等。”老人家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捏好了。 俞青接过来一看,不禁感叹古代的民间艺术果然神奇。三个小面人栩栩如生,纤毫毕现,连俞青袖口的褶皱都捏出来了。 秀秀看着三个面人喜笑颜开,抱着和自个儿一模一样的小面人儿稀罕得不得了,紧张得跟宝贝似的。 一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就逛到了锦荣街。 这里是全扬州城最繁华的地方,珠宝玉铺、绸缎布庄、酒楼客栈多不胜数,如今临近中秋,街道两旁更是热闹无比。 那些小吃虽然卖相不怎么精致,味道却着实诱人,让人一闻之下便食指大动。 俞青与花满楼本来是一人牵着秀秀的一只手,发觉小家伙没动弹,低头一看,只见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对面小摊上的肉串,馋的直流口水,都挪不动脚了。 俞青失笑,小家伙最后实在禁不住诱惑,便仰起脑袋看着花满楼,拽着他的袖子轻摇:“七叔,我想吃肉串……” 小家伙的模样可怜巴巴地,花满楼无奈,只得过去买了两串。 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吃食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毕竟是外面的东西,小孩子肠胃弱,也不敢让她多吃,捡了些干净的尝尝味道也就是了,饶是如此,最后秀秀也吃撑了,小家伙本就是三头身,此时撑得小肚子溜圆,路都走不动了,花满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抱着她走。 本来就逛了很久,小家伙分量也不轻, 分卷阅读30 今日太阳又大,没走多远花满楼就已经额上冒汗了。 俞青见状,好说歹说才把小家伙接了过来,抬头看了看天色,已近午时了,想起花满楼一路上也没吃多少东西,便道:“七童,附近有没有吃饭的地方?已经逛了一上午了,咱们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秀秀的衣裳弄脏了,也该给她换一身了。” 花满楼微一沉吟,道:“我记得前面街口的太白楼是六哥开的,离这儿不远,地方也干净,我们要不到那儿去歇会吧。” 俞青自无异议。 到了太白楼,掌柜的一见是自家主子的弟弟,吃了一惊,忙迎了上来,亲自安排好了最好的雅间。 秀秀早已睡得沉了,花满楼去旁边的绣坊估摸着买了套小姑娘的衣裳,交给俞青道:“麻烦阿青了。” 秀秀年纪虽小,到底是姑娘,他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不方便给她换衣裳。 俞青接过衣裳,抱着熟睡的小姑娘去了里间。 待帮秀秀换好衣裳出来时,花满楼却不见人影,正疑惑不解,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俞青往窗外一看,只见一个极美貌的粉衣女子,正拉着花满楼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 作者有话要说: 抓虫 第22章鲜花满楼(11) 俞青微微挑眉,只见那粉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柔弱无依,一面哭一面往花满楼身后躲。 对面站着七八个男人,为首之人一身锦衣,神情不善,见粉衣女子躲在花满楼身后,不禁冷笑一声,马鞭一卷便欲将那姑娘扯入怀中。 花满楼眉头一皱,一招流云飞袖挥出,便拉着那姑娘退到了一边。 那锦衣男子见状,目光越发阴骘,只是见花满楼身手不凡,心存忌惮,一时不敢妄动。 锦衣男子身边的黑衣大汉眼睛极利,发现了花满楼的眼睛有些异常,心中一动,低声道:“主子,这人好像是个瞎子。” 他声音压得极低,花满楼却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也并没有恼怒,只抱了抱拳,淡笑道:“这位姑娘不过是无心之失,还请这位兄台网开一面,放了这位姑娘吧。” 那锦衣男子原本见花满楼身手不凡,还有几分忌惮,如今知道他看不见,登时放下心来,哈哈笑道:“一个残废也想学人家英雄救美,真是不知死活,死瞎子,识相的话赶紧滚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花满楼闻言嘴角一抿,收起折扇,微微侧身挡住了身后的女子,淡淡道:“抱歉,在下什么酒也不想喝。” 那锦衣男子闻言面色一厉,冷笑了一声,“既如此,那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说罢一挥手,身后的人顿时蜂拥而上。 俞青正倚在窗边留意下面的情况,忽然旁边一个带笑的声音响起:“花满楼看起来有点麻烦,你不下去帮忙?” 俞青头也没抬,平静的抬起头道:“你也太小看七童了,这几个人不过是乌合之众,他一个人料理绰绰有余。倒是你,6小鸡,不是逃命去了么?这才几天,怎么又回来了?那位阿依朵姑娘放过你了?” 6小凤苦笑,摆了摆手,俞青不明其意,正疑惑间,忽见6小凤身后冒出个身穿火红色衣裳的姑娘,嫣然笑道:“俞姐姐,咱们又见面了!” 俞青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的看向6小凤。正欲说话,忽听下面花满楼一声轻呼。 6小凤一惊,正欲出手,忽见眼前白影一闪,接着‘砰砰砰’几声重响,地上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 那个锦衣男子更是在地上打滚,明明是满脸笑容,却又似乎极为痛苦,6小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忍不住道:“你刚刚给他吃的是什么?” 他眼睛极利,分明看到方才电火石光间,俞青击倒那些人后往那锦衣男子嘴里扔了什么进去。对于俞青非人般的武功他早已麻木,只是对这种奇怪的药有些好奇。 俞青淡淡一笑,“那人嘴巴不干净,给他吃了点含笑散,让他回去好好洗洗。” 明知道不应该问,6小凤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这含笑散是做什么的?” 俞青抬头看了6小凤一眼,微微一笑,“怎么,你也想吃?” 6小凤心里打了个突,暗暗摸了摸脖子,强笑道:“这就不必了,我不过随口问问。” 那伙人扶着锦衣男子连滚带爬地跑了,花满楼也带着那粉衣女子上了楼。 6小凤笑道:“花满楼,方才怎么了,俞青还说不必担心你,没想到一转眼就被你吓了一跳。” 花满楼微微皱眉,道:“那黑衣人的武功有点奇怪,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若不是为了护住身后的那位姑娘,他完全可以应对自如,只是这话花满楼却不会说出来。 在场的那个不是眼明心亮,但花满楼如此说,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姑娘打一开始就紧紧跟在花满楼身后,似乎把旁边的俞青几人都当成了透明人,红着脸偷偷看了花满楼一眼,捏着手中的丝帕,轻声道:“小女子沈柔儿,谢过公子救命大恩。” 花满楼微微一笑,“沈姑娘不必多礼。” 6小凤摸了摸胡子,疑惑道:“我看姑娘你不像是江湖中人,那些是什么人,怎么追着姑娘不放?” 沈柔儿低下头,哽咽道:“小女子本是来苏州投奔婶婶一家的,谁知他们早就搬走了,我只能借住在城外的净水庵里,方才上街买绣线时钱袋被偷了,我一时心急,才在追赶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那伙人,那个男人见我孤身一人,心存不轨,若不是花公子相救,我只怕……” 沈柔儿说完随即抬头,拉着花满楼的袖子,颤声道:“花公子,如今我实在无处可去,您好人做到底……” 阿依朵一直倚在窗边看戏,闻言不禁嗤笑一声,打断了沈柔儿的话:“你这人好没道理,人家花公子好心救你,你不感激就算了,还要人家给你负责,该不会是看花公子好说话,打算赖上人家吧?” 沈柔儿面上一僵,白着脸看了眼阿依朵,低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在找到我姐姐之前能有有个避难的地方。” 花满楼轻轻抽出袖子,微笑道:“沈姑娘不必担心,若不嫌弃,可以暂时在这酒楼旁边的锦绣坊住一段时日,等姑娘的亲人寻到了再走。” 沈柔儿闻言面色一白,垂下头去,害怕道:“不是小女子不知好歹,只是那些人横行霸道,极不好惹,若是他们再来……”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笑,“姑娘不必担心,这锦绣坊是我花家的产业,你若进了锦绣坊,不管那些人是谁,在这苏州城里,想来也会给我花家一两分薄面。” 6小凤也笑道:“花满楼你这话也太谦虚了,在别说苏州了,在江南这地界,谁敢惹你们花家?” 分卷阅读31 花家不只是江南首富,花家当家花如令早年亦是闻名江湖的大侠,如今虽已退隐,但在江湖中仍有不少知交故旧,人脉之广无人能及,任谁见了也要尊称一声前辈。 何况花家与朝廷的关系亦极为密切,花家的钱庄便是与朝廷合作开办的。 花家亦有二子在朝为官,老二乃是户部侍郎,天子近臣,在朝中颇有话语权。 花家第四子则早年入伍,现今已是一方将领,戍守边关。 花家行事又一向仁善宽厚,在老百姓间风评极好。花满楼在江湖中亦是极有声名。 因此不管是朝廷官员还是武林中人,对花家都要礼让三分,轻易不敢得罪。 沈柔儿闻言,低了头不言语,花满楼话虽含蓄,却已表明不会带她回花家去。 沉默片刻,沈柔儿抬起头,咬了咬唇道:“一切听从花公子安排,只是,能不能麻烦您送我过去,我……我怕……”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楞,随即微笑道,“当然可以。” 6小凤闻言,不由自主看向俞青,俞青却一直淡定的喝茶。 6小凤心下摇了摇头,伸了个懒腰,笑道:“花满楼,你家小侄女还在这等着你呢,你丢下她可不好,还是我送柔儿姑娘过去吧。” 花满楼一怔,随即笑道:“也好,沈姑娘,你意下如何?” 沈柔儿抬头看了眼花满楼,点了点头,轻声道:“一切听公子安排。” 当下6小凤送沈柔去锦绣坊,秀秀此时也被吵醒了,闹着要回家,花满楼便邀请阿依朵一道去花家做客。 在花家住了几日,阿依朵与俞青也熟络了不少。 这日,俞青正与花满楼在亭中煮茶闲谈,忽见阿依朵在院外徘徊,不禁有些奇怪,招手叫了她过来,斟了杯茶给她,笑道:“来了怎么也不进来,这是我新泡的茶,你尝尝看。” 阿依朵接过茶杯,面色复杂的看了俞青半晌,忽道:“我知道姐姐不是凡人。” 俞青闻言,手中动作一顿,平静道:“妹妹何出此言,我虽然虽然会一点炼丹制药的本事,但确实是个普通人。” 花满楼本来一直微笑着,此时也敛了笑意,惊疑不定地看向阿依朵。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6小凤一进来,便察觉到了三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不禁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这么严肃?” 阿依朵苦笑了声,“二位不必这样提防我,我没有恶意。这次让6小凤带我来苏州,也只是想请姐姐帮一个忙。” 俞青一怔,看了眼6小凤,见他也是一脸莫名,心下疑惑,还是点了点头,道:“妹妹请说。” 阿依朵看了眼6小凤与花满楼,却没有开口。 花满楼忽道:“6小凤,方才刘掌柜让人送了几坛上好的竹叶青,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6小凤闻言,拍了拍肩膀,笑道:“好极,我正想着去哪儿弄点好酒来呢,走吧!” 两人走远后,阿依朵四处留意一下,见已无外人,方道:“我想请姐姐帮我救一个人。” 俞青闻言一怔,疑惑道:“是救什么人?” 阿依朵沉默半晌,方道:“救我的师父,在此之前,想请姐姐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 6小凤与花满楼坐在亭中对饮,6小凤一面喝酒一面诉苦,“你是不知道这女人有多厉害,追着我跑了近千里路,不论我怎么逃都躲不过都躲不过,简直阴魂不散,。” 花满楼微微一笑,“没想到6小凤也有怕女人的一天。” 6小凤闻言一瞪眼,正欲说话,忽想起一事来,问道:“那位柔儿姑娘还在锦绣坊,没再来找你这位救命恩人?” 花满楼微笑道:“沈姑娘昨日来过一次,不过是来告别的,今晨便已经走了。” 6小凤十分惊讶,“走了?这么快?” 花满楼颔首,“是沈姑娘的姐姐亲自来接她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6小凤闻言搔了搔脑袋,不确定道:“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唯有一个地方灯火通明。 这是一个富丽堂皇的房间,一个慵懒的黑衣女子斜倚在上首。 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她的美不只是皮相的精致,而是骨子里透出的那种风情,尤其是那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她看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你是她深爱的男人。这种眼神,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挡的。 她旁边是一个手持软鞭的黑衣男人,他的表情很冷漠,只有看到上首的女人时,他的眼睛才会出现神采。 地下躺着的却是一个血迹斑斑,浑身褴褛的女人。她似乎已经昏迷,只会在每次鞭子落下的时候也只是微微抽搐一下。 片刻后,黑衣女子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好了,先拖下去吧,别把我这地弄脏了。” 冷面男子丢下手中的软鞭,立刻有人上前把那粉衣女子拖了下去。 虽然满地血迹,黑衣女子却面不改色,漫不经心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纤尘不染的手指,勾了勾嘴角,淡淡道:“看来还是要我亲自出马了。” 第23章鲜花满楼(12) “阿青,你总算出来了!”俞青刚一出房门,便见花满楼面色焦急地冲过来,不禁有些惊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花满楼见她无恙,才松了口气,无奈道:“你都在里面呆了九天了,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状况,差点要闯进来了。” 俞青以前从未像这次闭关这么久,花满楼急得不行,又怕惊扰到她,不敢擅闯,只能在门外守着,这些天下来人都憔悴了不少。 看着花满楼疲惫的面容,俞青不禁有些歉意,“七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花满楼轻轻叹息,“你一门心思炼丹,我不拦你,只是也该顾着点自己的身子,九天九夜不眠不休,那丹炉旁又那般炙热,你怎么受得了?” 俞青捶了捶肩膀,笑道:“没事,刚开始有点受不了,现在已经习惯了,你放心,我下次会注意的。” 这段时间为了练习丹术,俞青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她的本体毕竟是植物,最惧烈火,初时差点晕过去,幸而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不过总算是有了回报,如今对于炼丹一道,她已有小成,对九转还魂丹的炼制也有了些底。 她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辛苦花满楼又怎会不知?只是他也知道俞青的性子,一旦打定了主意做一件事,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拦得了。当下只轻叹了声,不再言语。 夜半时分,万籁俱静,所有人都沉入了梦乡。 俞青盘膝坐在屋顶,双目微阖,一颗翠绿色的珠子浮在她面前,慢慢转动。 感受到了那丰沛的灵力, 分卷阅读32 俞青眼睛一亮,果然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当即闭上眼睛运转心法,只见那青翠欲滴的珠子忽然发出淡淡光芒,忽明忽暗,好似在呼吸一般。 直到远处传来鸡鸣声,俞青才睁开眼,感觉到四肢百骸传来的热流,俞青满足的呼了口气,这紫气的作用真不小,不枉她连续几日在这屋顶上守着。 只是内视了眼丹田,俞青又叹了口气,这一番修炼,她的内丹倒是凝实了不少,但这附近灵气稀薄,只能吸收些月光精华,进境还是太慢了些,离七叶金莲成熟之期越来越近了,昆仑山上危机重重,看来闭关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打定主意,俞青也不再拖沓,次日一早便着手收拾东西,与花满楼告别,“七童,我一会就要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花满楼闻言一惊,霍然站起身来,“你要去哪儿?” 俞青见他脸色都白了,知道他误会了,忙道:“你先别急,我不是要离开,不过是近日有些感悟,需要找个地方闭关静修一段时日,少则三月,多则半年,我定会回来的。” 花满楼闻言心下一松,不禁舒了口气,道:“那你打算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俞青闻言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打算去蜀山一带,那儿灵气充沛,人迹罕至,在那里静修更方便些。对了,这个东西你带着。” 花满楼一时还有些怔愣,手中忽然被塞进了一个东西,轻轻摸了摸,不过指甲盖大小,光滑细腻,触手生凉,似乎是一片极小巧的玉坠。 不禁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玉坠?” 俞青微笑道:“这次闭关我会关闭五识,对外面的情形也不清楚,实在有些不放心。这玉坠是我本体上的一片叶子所化,七童你贴身带着,一旦你遇到危险,我便能即刻知道。” 6小凤这本书她看的不多,知道的那些剧情也有些凌乱,她只记得花满楼似乎有遇到过危险,但具体是什么危险,什么时候发生却不记得了,只能防患于未然。 本体的叶子?那不是阿青身上的……,想到此处,花满楼顿时觉得手中的玉坠有些烫手,脸上也有些发热。 俞青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叮嘱道:“一定要贴身带着,不可离身。” 花满楼点了点头,取下腰间的香囊,把玉坠珍而重之的放了进去,小心翼翼放入怀中。 俞青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把这些日子炼成的丹药都找了出来,取出一个青色小瓷瓶交给花满楼,道:“这个最小的瓶子里是回生丹,虽不能起死回生,但于解毒疗伤有奇效,只有三颗,你小心收好。” 说罢又将其他几种丹药的药效及服用方法一一交代清楚。 花满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把东西接过。 安排好一切,俞青便走了。 至此,百花楼内便只花满楼一人。 独自一人的日子里,花满楼每日浇花,弹琴,煮茶,日子似乎仍旧过得那般闲适,但静下来时,却常常不由自主地出神。 “阿青,帮我拿一下竹剪……”花满楼说道一半才想起伊人不在,微微苦笑了声,放下了手中的花盆。 等他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正站在那扇熟悉的房门前。 花满楼怔立半晌,轻轻推开那扇门。 主人虽已不在,房内却仍旧残留着淡淡幽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嗅着这熟悉的清香,花满楼不禁微微失神。 耳旁似乎又出现了少女清雅的声音,“七童,你别担心,要照顾好自己,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与阿青自相识以来,一直形影不离,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分别,虽知道不久后就会再见,他却无法遏止的生出了思念之情。 想起那日的情景,花满楼心中微生惆怅,摸了摸颈间的玉坠,阿青,三月之期已过,你什么时候回来?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阳春三月。 花满楼在花家小住了一段时日,便又回到了百花楼。 小楼内依旧是花木葱郁,他如今已经慢慢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每日浇花、弹琴,静静地等待那人归来。 转眼又是黄昏,夕阳西下,晚风轻柔,花满楼坐在窗前,轻抚着面前的花朵,嘴角噙着笑意,面色依旧温柔平和。 就在这时候,楼梯上忽然响起了一阵很急促的脚步,打破了小楼的宁静。 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匆匆的奔上了楼,她似乎非常惊慌,呼吸也很急促。 花满楼抬起头来,他并不认得这个女子,但他的笑容依旧很温和,“姑娘莫非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喘息着,急切道:“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 “能!”花满楼的回答几乎完全没有考虑,没有发现他面前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神色。 第24章鲜花满楼(13) 故事依旧照着原有的轨迹在进行着,一只江南的燕子闯入了百花楼,打破了小楼主人一直以来平静的生活。 小树林中,一间普普通通的客栈里, 花满楼抱着气息渐渐平稳的石秀雪,心中方松了口气,忽听‘砰’的一声响,一个浑身黑衣的女人被扔了进来。 6小凤眼睛最尖,看清地上黑衣女人是谁,不禁惊呼了一声,“丹凤公主!” 这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美的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吐血的样子也更让人怜惜,6小凤身形一动,刚想上去扶起她来,却忽觉一阵清风徐来,他顿时身上一麻,不能动弹。 这时其他人也停止了打斗,皆不约而同看向门口忽然出现的白衣女子。 上官丹凤很美,但与这个女子比起来,却犹如萤火之光,这是一种超越了凡人的美丽。 花满楼闻到随风传来的幽香,不禁又惊又喜,猛然抬起头来,“阿青,你出关了?!” 俞青轻轻应了声,走到花满楼身边,看着被他搂在怀中的石秀雪,淡淡道:“给我看看吧,这姑娘中毒已深,得尽早救治。” 花满楼这才记起现在的情况,想起自己还抱着石秀雪,不禁心中一慌,不由解释道:“阿青,这位石姑娘受伤了,我不是……” 他满脸惊慌的解释,却发现俞青依旧淡然,并没有什么不悦,不禁心下一沉,接下来想说的话便都默默咽下去了。 这厢6小凤穴道被制,不能动弹,看到了来人,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半晌才回过神来,见俞青走过来,忙叫道:“俞青你点我穴道做什么,赶紧放开我。” 俞青瞥了他一眼,“放开你可以,只是你一会别乱动。”说罢手指微弹,解开了他的穴道。 6小凤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看了眼地上吐血昏迷的上官丹凤,犹疑道:“她怎么会在这里?”他方才关心 分卷阅读33 则乱,一时没有留意,这时已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俞青淡淡道:“这个女人一直鬼鬼祟祟,刚才的毒针就是她射出来的。” 上官飞燕目光简直都快喷出火来,都是这个女人,让自己的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她是上官飞燕。”一直沉默不语的花满楼忽然道。 6小凤闻言一惊,“什么?她明明是上官丹凤,怎么会是上官飞燕?” “我的鼻子告诉我,她们两个就是同一个人。”花满楼淡淡道。 俞青正在准备给石秀雪把脉,听见“上官飞燕”四个字,不禁一僵。 脑海深处的记忆忽然清晰起来,她对原本的剧情了解不多,但上官飞燕四个字代表着什么,她还是知道的,这是花满楼唯一爱过的女人。 俞青心中思潮起伏,面上却分毫未露,依旧平静淡然,伸手给石秀雪把了脉,沉默半晌,方道:“你既然给她服了回生丹,那便不用再担心,休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叶秀珠与马秀真闻言大喜,忙围了过来。 这厢上官飞燕却一直闭嘴不言,到底有过一段感情,6小凤也不好强行逼问。 俞青俞青站起身来,漫不经心看了上官飞燕一眼,嗤笑了声,“长的也不怎么样,心肠又歹毒,怎么就把你们迷得团团转。” 上官飞燕闻言大怒,她素来以自己的美貌为傲,如今被俞青这般侮辱,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盯着俞青那张出尘绝俗的脸,上官飞燕的目光越发阴毒,心中暗暗发誓,一旦脱困,必定要在这个女人的脸上划个二三十刀,到时候变成个令人作呕的丑八怪,看她还傲不傲。 心中虽转着狠毒的念头,面上却楚楚可怜,泪光莹然的看着6小凤,又转头看向花满楼,流泪道:“我虽然骗了你们,但我是有苦衷的。” 之后便是诉说自己被青衣楼控制,被迫骗人的故事。 不得不承认,上官飞燕确实是个美丽的女人,尤其懂得怎么对付男人。 俞青心情莫名有些烦闷,实在不愿再听下去,看了眼6小凤,道:“你惹出来的麻烦你自己收拾,这女人你看着办吧。”说罢便往门口走去。 她出步甚小,但片刻间就出了门,花满楼反应不及,伸手想拉住她时,人已经去的远了。 花满楼怔立半晌,慢慢收回手,苦笑了声。 6小凤看着地上的上官丹凤,不,应该叫上官飞燕,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忽然一个幽幽的声音道:“你是不是对她余情未了,所以舍不得动手。” 6小凤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裙,腰缠银铃的少女立在门外,正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6小凤顿觉头大如斗,叹了口气,“你怎么来了,不是回大理了吗?” 阿依朵却不答话,扫了6小凤与花满楼一眼,冷笑道:“师父说得对,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说罢也转身走了。 6小凤张口结舌,看向一旁的花满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上官飞燕最后还是死了,霍休也落网了,到底怎么回事俞青并不清楚,这些都是阿依朵回来学给她听的。 她原本还担心花满楼会难过,后来发现他虽然心情有点受影响,但并没有那种痛失爱人的悲伤,不禁有些奇怪,难道剧情变了?花满楼没有爱上上官飞燕? 想到这个可能,俞青烦闷多日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连阿依朵都感觉到了她的好心情,颇为好奇。 6小凤却似乎看出了什么,意味深长道:“俞青,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心里,花满楼是什么人?” 俞青闻言一怔,顿时沉默不语。 她自然察觉到自己的心态有些不对,却不愿细想,也许内心深处知道,有些事一旦捅破便不能回到从前了。 …… 回江南前,石秀雪来见了一次花满楼。 到底年轻,身体底子好,何况她所中的毒早已被回生丹清除干净了,因此不过数日便恢复了元气。 花满楼颇为欣慰,“看来石姑娘你没事了。” 石秀雪红着脸道:“多亏了花公子,为了救我,浪费那般珍贵的丹药,要不是你,我早就命归黄泉了。” 花满楼摇了摇头,“姑娘言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再珍贵的东西都比不过一条人命重要,不管那天受伤的是谁,花某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石秀雪闻言,笑意一淡,咬了咬唇,忽然抬起头道:“花公子,我喜欢你。” 这句话似乎已经用完了她所有的勇气,说完后便迅速低下头去。 花满楼一怔,沉默片刻,道:“对不起。” 石秀雪顿时面色惨白,泪珠一颗颗滴落,哽咽道:“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吗?” 花满楼叹了口气,“你很好,将来必定会找到爱你的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石秀雪痴痴看着眼前的人,良久,方擦干净眼泪,道:“我知道,从你那天不肯摸我的脸,我就知道你心里一定有了人,只是没有听你亲口说出来,到底不死心。” 她知道花满楼是个温柔的人,而这样的人一旦绝情起来比任何人都无情。因此她没有再做纠缠,次日一早便黯然告辞了。 饶是俞青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颇为可爱的姑娘。 之后的日子一直很平静,6小凤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花满楼仍是那般温润平和,俞青每日修炼,制药,与花满楼的相处也仍旧如常,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 谁知有一日半夜,却见6小凤提着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进来,花满楼与俞青最先惊醒,随后阿依朵亦闻讯赶了过来。 6小凤下手不重,不过片刻那黑衣人就醒过来了,6小凤走到黑衣人身边,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谁指使你来的?” 这黑衣人虽然穴道被制,却毫不畏惧,扫视了众人一眼,冷笑道:“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就算杀了我也问不出什么。” 之后黑衣人果然闭紧了嘴巴,任6小凤怎么盘问都不肯开口。 俞青冷眼看了半日,忽然取出一颗猩红色药丸,对6小凤使了个眼色,道:“你把这个喂他吃下去,保管他什么都招了。” 6小凤犹疑片刻,还是接过药丸喂黑衣人吃了下去。 黑衣人却毫无惧色,冷冷道:“别白费功夫了,就算毒发我也不会说的。” 俞青淡淡道:“如果一个时辰后你也能这么说,我立马放你离开,绝不为难。” 说罢便低头品茶,毫不担心。 阿依朵眼珠一转,故意道:“姐姐,这丹药服下后会怎样?” 俞青低头喝了口茶,微笑道:“这是我新研制出的三尸脑神丹,药丸中包裹的便是三尸虫,这丹药服食后一无异状,但若不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脱伏 分卷阅读34 而出。一经入脑,服此药者便会神志癫狂,行动更如鬼似妖,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 阿依朵点了点头,赞叹道:“果然是神药。” 6小凤初时还满脸笑意的看戏,听到此处脸色也苍白了起来,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干笑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这种奇药,你应该是在说笑吧?” 俞青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6小凤头皮一麻,不自觉看向一旁的花满楼。却见他面不改色,依旧嘴角含笑,淡定地喝茶。 6小凤不禁打了个寒颤,同情的看了眼黑衣人。 黑衣人自从听了俞青的话后就脸色惨白,此时见她如此淡定,心中惊慌不已,渐渐的感觉头也开始痛起来,心中大骇,再也忍不住,慌忙道:“我招,我都招,是一个蒙面女人叫我来毁了她的脸。”说罢一指俞青。 花满楼面色一凝,阿依朵倒抽了口气,对女人而言,毁了她的脸比杀了她还残忍。到底是谁这么狠毒? 6小凤忙道:“什么蒙面女人?你是在哪里见到她的?可记得她的形貌?” 黑衣人正欲摇头,忽然想起一事,忙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穿着一双红鞋子,上面绣着猫头鹰,那眼睛绿油油的,特别瘆人。” 6小凤与花满楼闻言皆是一怔,不禁皱眉,这穿红鞋子的女人多不胜数,又该从何查起? 正想再细问,忽听俞青道:“不必问了,我大概猜到主使者是谁了。” 若她没记错,这个红鞋子便是上官飞燕之前加入过的一个组织,想来是她那些姐妹为她报仇来了。 花满楼眉头紧锁,担忧道:“你从未与人结仇,到底是什么人,下这般毒手。” 俞青道,“是一个叫红鞋子的组织,据说里面的女人都穿着一双红色绣花鞋。” 见他面色仍带忧色,不禁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她们伤不了我。过两日就要去大理了,我们还是先把行囊收拾好吧,其他的等回来再说。” 6小凤笑道:“我开始有点可怜那个招惹你的女人了。” …… 三月初,春光明媚,草长莺飞,春日的大理城犹如一幅慢慢摊开的水墨画,清新淡雅。 醉云楼是大理城第一大酒楼,一进城,远远的就能看见一座三层高的大阁楼,精致富丽,华贵之中又带着几分典雅,四周的环境也颇为清幽,是大理的一大特色。 醉云楼的刘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打盹,忽听一阵马蹄声响,睁眼一看,只见马车上的三个人已经往这边走来了,等走近一看,饶是刘掌柜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 当前的是一位少年公子,看起来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肌肤如玉,眉目清隽,穿着一件杏色绣折枝竹叶的云锦长衫,腰间束了条月白色云缎暗花腰带,外罩了一件月白色纱衫,露出一双雪缎软靴,浑身萦绕着一股清气,更显得清雅隽秀,出尘脱俗。 右边那位披着大红披风的男子,虽然衣着并不如何华丽,但看气势就不像是普通人。 左边那位温润公子的一身白色锦袍,乍然一看并不出奇,刘掌柜却一眼认出这是今年锦绣坊刚出的新料子,极为珍贵,偏偏出产极少,连达官显贵之家也不一定有。 刘掌柜自认有些见识,每天来醉云楼的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不少,却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出众的人物。 6小凤见着掌柜的半天不说话,只是盯着俞青发呆,不禁有些不悦,敲了敲桌子,“掌柜的?看什么呢?” 刘掌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歉,“实在对不住,不知几位想打尖还是住店?” 6小凤道:“有没有清净些的客房,我们要住店。” 刘掌柜忙道:“小店有上好的雅间,天字号房亦是……” 话还没说完却不妨看到了花满楼腰间的紫玉麒麟佩,顿时惊了一下,这是自家主子嫡系一脉才会有的,难道…… 想到此处,刘掌柜急忙看向花满楼,这时才注意到这位白衣公子的容貌与自家主子极为相似,心中又惊又喜,低声恭敬道:“不知这位公子可是花家少爷?” 花满楼见他已经认出来了,也不再掩饰,笑着点了点头,把玉佩摘下递过去。 刘掌柜接过玉佩细看,确定无疑,顿时大喜,激动地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少爷,请随小的来,这里有专门为主子们备下的干净院子。” 俞青一行人跟着刘掌柜到了后院,这是一座二进的小院子,约有十来间房屋,还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花木葱茏,十分清静幽雅,屋内也十分阔朗,家具摆设也是简洁大方。 “少爷,这是落松阁,原本便是给主子们预备的,小的也日日使人打理,地方还算宽敞干净,只是很久没人住了,还是有些冷清,暂且委屈公子先住着,小的马上去添置些家具摆件。”刘掌柜躬身道。 “这样已经很好了,十分清净,我们也不会在此待太久,不用再添什么了。”花满楼微笑道。 刘掌柜见花满楼不是说客套话,是真的满意,也不再坚持,“那就委屈公子了,饭菜及热水都已经备好了,小的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便是。” 花满楼点了点头,“好,麻烦刘掌柜了,你先下去忙吧。” 刘掌柜躬身退下了。 6小凤伸了个懒腰,四处打量了一番,笑道:“早听说花家的地产遍布各地,跑马一天都跑不出你们家的地盘,没想到在大理都有你们家的产业,走到哪都有好房子住,真是让人嫉妒。” 花满楼失笑,“你若喜欢,可以多住几天。” 俞青也笑,“这里不光有美景,还有美人,你可别乐不思蜀了。” 6小凤猛摇头,“算了,这里的姑娘我可不敢乱碰,还是江南的美人合我的心意,等阿依朵她师父的麻烦解决了,咱们就回去。” 说笑了一会,刘掌柜送上了丰盛的饭菜,他们三人一路行来,舟车劳顿,确实累了,随便吃了点东西洗漱了一下便都回房休息了。 俞青醒来时已是傍晚,见大家都还在休息,也没有出声,跟刘掌柜打了声招呼,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到了醉云楼的三楼。 这个时候楼上也没什么人,十分清净,俞青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壶清茶,便倚在窗边发呆。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染红了整个天空,几只燕子在梁上呢喃,如此美景,让人的心也不知不觉静下来了。 忽然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传来,“阿青,怎么坐在这里发呆?” 俞青回头,“七童你也醒了,怎么不多歇一会儿。” 花满楼摇了摇头,在一旁坐下,道:“睡不着了,这些时日我见你一直心事重重,是不是阿依朵的事很棘手?” 分卷阅读35 俞青闻言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盒递给他,“事情是有点麻烦,你看看吧。” 花满楼接过,打开盒子伸手摸了两下,不禁有些疑惑,微微皱眉道:“奇怪,这珠子有点像是夜明珠,但却触手生温,有些像暖玉,还隐隐约约散发着草木清香,这样的珠子我之前从未听闻,只怕不是普通的明珠罢?” 俞青点头道:“你没看错,这是一颗树妖的内丹。” 花满楼一怔,惊讶道:“内丹?” 俞青叹了口气,“不错,虽然不明显,但这珠子上面的灵气不会骗人,怪不得当初阿依朵总让我觉得亲切熟悉,原来是因为这内丹上的气息。” 花满楼闻言,微微皱眉,疑惑道:“这种东西,阿依朵又从何处得来?难道她也不是凡人?” 俞青摇了摇头,“阿依朵不过修炼的功法有些奇特,加上长期与这珠子接触,沾染了妖气,实际上还只是个普通人。” 花满楼沉吟不语,“她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那想必要你帮忙的事一定极为麻烦,她有没有说到底是帮什么忙?” 俞青叹道,“她要我帮她救醒她师父,这内丹内的残魄太过虚弱,幸而他还有一丝意识,如今只要尽快找到他的本体,温养一段时日便可。现在我们和阿依朵兵分两路,应该能快些。” …… 这是一棵非常美丽的桃树,高大茂盛,明明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这株桃树却开的灿烂无比。 阿依朵站在树下,一脸紧张,片刻后,一红衣男子的身影慢慢出现在树旁。 阿依朵眼睛蓦地一亮,立刻扑了过去,“师父,你终于醒了!” 红衣男子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轻笑道:“都这么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说罢转身向站在一旁的俞青二人行礼,“柳殷多谢二位小友相救。” “前辈客气了。”俞青看着眼前的桃妖,这是她在至今为止见到的第一个同类。 柳殷打量了一旁的花满楼片刻,微微一笑,伸手递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道:“承蒙小友相救,无以为报,这是桃花瘴气所结的珠子,虽不是什么宝物,倒也有些威力,我观小友不日将有一小劫,兴许用得上。” 花满楼闻言一怔,虽不解其义,还是道谢接过了。 俞青却听阿依朵说过她师父极精卜算之术,不禁暗暗蹙眉,心下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柳殷既已醒来,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虽然6小凤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忙是怎么帮的,不过还是非常高兴能回中原了,当即便打包行李预备回家。 阿依朵心中不舍,劝他们多留两日,俞青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柳殷微微一笑,忽道:“听说花公子棋艺过人,不知可否陪我手谈一局?” 花满楼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到凉亭坐下,柳殷漫不经心放下颗黑子,看着眼前的花满楼,忽然道:“花公子,你与俞姑娘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在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花满楼微觉疑惑,看着面前的红衣男子,颔首道:“前辈但说无妨。” 柳殷落下一子,道:“我观公子似乎对俞青姑娘颇有情意,不知我的猜测可真?” 花满楼动作微顿,方道:“前辈猜的不错。” 柳殷闻言,叹了口气,道:“那我想劝公子一句,三思而行。” 花满楼闻言,拈着棋子的手微微一紧,沉默片刻,道:“前辈这话何意?” 柳殷看了花满楼一眼,叹了口气道:“人妖终究殊途,你们两个若执意在一起,有违天意,终究不会有好结果。” 花满楼淡淡一笑,“人妖殊途不过是凡人给自己找的借口,我从来只信人心,不信天意。” 柳殷轻轻叹息,“我有一个故事,不知花公子愿不愿意听?” “晚辈洗耳恭听。”即便柳殷的话不中听,花满楼也没有因此发怒。这般人品,连柳殷也暗暗赞赏不已。 这是一个俗套的桃妖报恩的故事,不必他说,花满楼已经猜到了后续,果然,柳殷叹了口气,道:“桃妖原本只为报恩,谁知两人日久生情,桃妖爱上了救他的那位姑娘。两人几经波折,终于结成了夫妻。” 花满楼不自禁露出笑容,微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好事。” 柳殷闻言苦笑了声,“原本很好,只是人妖终究殊途,他们结合本就有违天理,自然不可能有子嗣。他们成亲五年,膝下始终无子。桃妖并不在意,他的妻子却因此郁郁寡欢,日渐沉默。” 花满楼闻言一顿,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 柳殷继续说道:“桃妖知道妻子的心结,人与妖寿命本就相差太大,桃妖永远是那个年轻的样子,她的妻子却终究会老去,年华不在。 他的妻子一直为此不安,如今又没有孩子,自然更加恐慌。桃妖深爱他的妻子,为此到处寻找生子的方法。” “终于,他历经千辛万苦,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终于找到了一个办法,他的妻子怀上了孩子,可凡人之身无法孕育妖胎,桃妖便用自己的精血喂养这个孩子,终于,挨到了瓜熟蒂落的那天。 夫妻俩满以为可以迎来新生命,然而,这个孩子终究是天道不容,出生时母体难产,孩子降生那刻,便没了呼吸……” 说道此处,柳殷便停住了,花满楼脸色一白,神情极为不忍,即便不说,他也能猜到结局。 柳殷的目光望向远处,似乎看到了遥远的时光,良久方道:“他的妻子受不住打击,自此便疯疯癫癫,不过一年便离开了人世,那桃妖悲痛欲绝,到处寻觅高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希望能找到亡妻的转世之身。” “那后来呢?他找到了吗?”花满楼忍不住道。 柳殷的目光慢慢恢复清明,淡淡道:“找到了,只是那一世,他找到她时,她已经成亲生子了,他才明白,人一旦死去,便什么都结束了,找到她的转世又如何?即便魂魄相同,那也不是同一个人了。” 柳殷看了眼花满楼,叹息道:“花公子,这就是前车之鉴,人与妖在一起,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的,人的一生太过短暂,而留下来的人,永远是最痛苦的。” 花满楼沉默不语。 柳殷见状,摇了摇头,正欲说话,忽然面色微变,看了花满楼一眼,衣袖轻轻一挥。 花满楼只觉一阵微风拂过,正疑惑间,忽听前面传来说话声,那两人似乎在漫步闲谈,声音越来越近,不过片刻,便到了桃花树下。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花满楼不禁一僵。 俞青并不知桃树后面有人,看着脸色苍白的阿依朵,轻声劝道:“其实6小凤说的也没错,他本来就是个浪子,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更不会为了一 分卷阅读36 个女人……,你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阿依朵沉默半晌,方苦笑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当初阿妈就告诫过我,让我不要去招惹中原的男人,偏偏我不肯听,如今落得这般结果,也是我咎由自取。” 俞青从未经过情伤,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依朵擦干净眼泪,强笑道:“姐姐不必担心我,这情爱之事本就讲个你情我愿,我们苗家的姑娘向来拿得起放得下,不会为此寻死觅活的。” 抬起头,看见俞青美丽的面庞,不禁问道:“姐姐,你有没有喜欢过人?” 俞青闻言沉默不语,良久,方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也不想沾惹情爱,向来情障最伤人,得而复失不如从未得到,又何必为了短暂的欢愉,去承受余生中无尽的痛苦。” 自从那日6小凤问她,把花满楼当成什么人,这个问题便一直她脑海中徘徊,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于她而言,花满楼是相伴多年的知己,好友,亲人。 但时至今日,她却无法忽视心中的悸动,她知道,她动心了。 但她与花满楼,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江南花家的七少爷,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娇妻稚子环绕身旁;而她,不过是天地间一抹不知何去何从的幽魂,不知何时又会继续她的旅途,在无尽的轮回中,当一个过客。 那个纤细的身影已经远去,柳殷也不知何时离开。 花满楼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人生并不是永远都像他想像中那么美好的,生命中原来也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 佛说人生有七苦,他今日才真正体会到,爱别离,求不得,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放下,才能解脱。 当晚,阿依朵的族人为了感谢俞青等人的救命之恩,特地设宴款待了这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这是一场丰盛的晚宴,酒菜丰美,6小凤却心不在焉,时不时回头张望。 俞青仍旧与柳殷畅谈,而眼前的人却只坐着喝茶,过了许久,花满楼还是不动如山,6小凤不禁有些着急,“花满楼,你怎么还在这里干坐着,不过去看看?” 花满楼提起酒壶,将酒杯斟满,淡淡道:“过去看什么?” 6小凤眉头一皱,“你说看什么?再这样下去俞青都快跟别人跑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喝茶?” 花满楼动作一顿,低头喝了口酒,淡淡道:“我虽然把阿青当做亲妹妹,但这种事却也不好多管的。” 6小凤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妹妹?你说你把俞青当做妹妹?” 花满楼垂眸,“你没听错。” 6小凤闻言,皱着眉头打量了花满楼半天,道:“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好好的怎么说起胡话来了?跟俞青说话的那位柳前辈到底是什么来历?自从那天他跟你说过话后,你就一直有些不对劲,他到底说了什么?” 花满楼沉默不语,只不停的灌酒。 6小凤见状微微叹息,“花满楼,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只是我是过来人,劝你一句,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别等错过了,再来后悔。” 说罢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拍了拍花满楼的肩膀,便转身出去了。 次日一早,6小凤快午时才醒来,谁知一出门便看见了一直等着他的俞青。 “什么?!你要去昆仑山?”6小凤惊愕地望着俞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俞青叹了口气,“6小凤,你是七童最好的朋友,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九转还魂丹的药材只缺了这九叶金莲,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试一试。”这也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6小凤定定的看了俞青许久,皱眉道:“昆仑山终年冰封,人迹罕至,没有人知道山顶是什么光景,去过的人都有去无回,更有传言那里有生活了数百年的妖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什么金莲,你就甘冒如此大险,难道你不要命了吗?” 俞青的身手他自然见识过,但任你武功再高强,在那种冰天雪地中又能坚持多久? 俞青沉默了片刻,轻笑了声,“6小凤,你放心,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决定要去,自然会量力而行,即便不能取得金莲,也能全身而退。” 6小凤沉默不语,花满楼是他的好朋友,他当然希望他能重见光明,但俞青也是他的朋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冒险。想了想,“那我跟你一起去。” 俞青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如果也走了七童一定会怀疑的,6小凤,算是我请求你,帮我这个忙吧,你放心,不管有没有找到金莲,一个月内我一定回来。” 6小凤苦恼的抓了抓脑袋,叹了口气道:“若是花满楼知道我不但不阻止,还帮着你瞒着他,只怕他再也不会认我这个朋友了。罢了,你说吧,怎么帮?” 俞青淡淡一笑,“很简单,我一会儿跟七童说要去山上闭关一旦时间,你帮我瞒着他好。” …… 6小凤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当你要他帮忙时,他只会问你要做什么,而不是为什么。因此当花满楼提着酒壶找他喝酒时他也十分痛快。 6小凤看了眼花满楼,皱眉道:“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明说呢?还非要说什么当成妹妹。” 花满楼灌了一大口酒,苦笑道:“她对我无意,我又怎能让她为难,况且,我终究是个凡人。” 6小凤闻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什么凡人,难不成她还是神仙,你还配不上她不成?看你平常聪明的很,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就这么迟钝?再说她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可能对你无意?” 花满楼正低头喝酒,闻言面色霎时一变,猛然抬起头,“6小凤,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阿青为了我不顾性命?她不是去闭关了吗?” 6小凤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闯了祸,当下闭紧了嘴巴不再吭声。 花满楼闭了闭眼,咬牙道:“6小凤,你若还是我的朋友,就不要再瞒着我!” 6小凤从未见他这般神色,心中一惊,叹道:“俞青昨日便去采药去了,是她让我瞒着你的,她也是一片好意,怕你担心才……。” 花满楼忽道:“你和阿青之所以瞒着我,是不是因为与我的眼睛有关。” 6小凤闻言一惊,冲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的?”话已出口方觉不对,不禁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花满楼捏着桌角的手越来越白,一字一句道:“阿青口中的那位病人就是我,对不对?” 6小凤无言以对,看了眼花满楼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别生气,俞青瞒着你也是不想你担 分卷阅读37 心,昆仑山虽然有些危险,但她武功那么好,定会平安回来的。” 花满楼闻言脸色蓦地一白,“昆仑山?” 6小凤莫名其妙,“怎么了?昆仑山有什么不对吗?” 花满楼不语,匆匆去了俞青的房间,急切地在桌上翻找起来。 6小凤满头雾水,跟在后面忍不住道:“花满楼,你到底在找什么?” 花满楼似乎找到了,把书本摊开,对6小凤道:“你帮我看看,这书上写的是什么?” 6小凤莫名其妙接过书本,翻阅了一遍,奇怪道:“没什么啊,你是不是……” 待看清纸上写着什么时,6小凤的顿时愣住了。 花满楼急道:“自去年起阿青就一直在研究这本书,上面到底写的什么?” 6小凤看了花满楼一眼,涩然道:“花满楼,你告诉我这些不是真的。”如果书上的记载都是真的,那昆仑山上的危险性不言而喻,俞青此去,只怕是…… 花满楼沉默片刻,道:“我要去找她。” 花满楼素来温柔,可是他若决定了一件事,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能够改变他的主意。 6小凤苦恼的抓了抓头发,咬咬牙道:“我陪你一起去!” 花满楼摇了摇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6小凤苦笑了声,“你和俞青都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去冒险?这事本来就是我的错,你若再出了什么事,俞青肯定要扒了我的皮。” 花满楼闻言沉默片刻,“那好,我们准备一下即刻出发。” …… 昆仑山,漫天飞雪中,俞青再次被击飞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望着飞扑过来的银色巨蟒,俞青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苦笑一声,没想到守着九叶金莲的雪蟒竟然有两条,看来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25章鲜花满楼(14) 临近昆仑山,花满楼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6小凤,我们再快点!” 6小凤叹了口气,抹了下额头的汗珠,道:“前面不远处就是昆仑山了,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养足精神,不然根本上不了山。” 他们这一路日夜兼程,不停地更换马匹,连吃饭都是在马上解决,根本没有休息一下,即便是强悍如6小凤,此时也疲惫至极。 花满楼虽然心急如焚,也知道他说的在理,沉默着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个地方休息,胡乱吃了点干粮便准备休息。 6小凤拧开水壶喝了一大口水,擦了擦嘴边的水珠,见花满楼面色苍白,神情焦虑,不禁安慰道:“你也别太着急,那书上说的不一定是真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多半是编出来吓唬人的。” 花满楼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这些都是真的。” 6小凤见他言语如此笃定。不禁有些奇怪,“你又没见过妖怪,怎么知道这是真的。” 花满楼却阖上双眼闭目养神,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两人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继续赶路,天色越来越暗,温度也越来越低。马匹已经经受不住了,两人不得不弃马前行。 待他们走到雪山脚下时,已是月上中天了。 连绵的雪山浩浩荡荡,横贯东西数千里,放眼望去,茫茫苍苍,冰川纵横,在漫天月色下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6小凤抬起头,看着眼前巍峨神奇的雪峰,不禁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衣襟,正欲说话,忽见花满楼面色一变,紧紧捂着胸口。 6小凤吓了一跳,“怎么了?” 花满楼面色苍白无比,喃喃道:“阿青一定遇到了危险!”说罢不待6小凤反应过来,便施展轻功,迅速往雪山上掠去。 他的动作极快,不过瞬间便消失在漫天雪色中。 6小凤在后面急得不行,急忙提气追上去,“花满楼,等等我,你这样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话未说完,迎面扑来一大片风雪,等他睁开眼时,花满楼已不见踪影。 铺天盖地的冰雪,遮住了所有的气息,天地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活物的痕迹,鼻尖闻到的是冰冷彻骨的气息,花满楼素来自傲的听觉与嗅觉完全派不上用场。 他只能凭着颈间玉坠的那点感应在黑暗中摸索,无数次摔倒在冰雪中,无数次从雪中滚落。 连日的奔波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身上也越来越冷,但他似乎没有了知觉,只是循着那微弱的感应,拼命往山顶上爬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上了山顶,迎面飘来一阵浓浓的血腥味,花满楼的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这是阿青的血! 四处搜寻,却不见伊人踪迹。 难道,阿青她已经……,不,不可能,阿青不会有事的。 “阿青,你在哪?”没有任何人回答他。颈间的玉片也没有了任何反应,周围一片冷寂,只有浓郁的血腥味。 精疲力竭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砰地一声栽倒在地,花满楼以前从未因目盲而自卑,但此刻,他却深恨自己的无能。 他知道她一定遇到了危险,但他却只是废物般到处打转,根本找不她的踪迹。 他的耳旁仿佛有个声音在冷笑道:“你只不过是个瞎子,没有用的瞎子!” 他发觉自己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望中。 瞎子的生命中,本就只有黑暗,绝望的黑暗。 …… “砰!”一声巨响,整个山峰似乎都在震动。 俞青紧握着剑柄,单膝跪在地上,不停地喘气。警惕的盯着对面的雪色大蟒。 大蟒口中嘶嘶作响,游走了片刻,忽然直扑过来。 对方来势汹汹,俞青不禁暗暗叫苦,方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她的灵力,哪里逃的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蓝色的身影扑了过来,俞青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被一个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怀抱压在身下。 “咳……,阿青,你有没有事?”花满楼紧紧抱着怀中人,颤声道。 “我没事,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俞青又急又怒,根本想不通花满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先别管这个了,你们赶紧离开这里,我来断后。”6小凤在一旁急道。 俞青闻言,急忙扶起花满楼,见他面色苍白,后背伤势虽然不轻,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 堪堪松了口气,忽见那条白色的蛇影避开6小凤的攻击,再一次往花满楼的方向扑了过来,顿时大骇,“七童,小心!” 花满楼一惊,听声辨位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瞬间将俞青往外一推,自己也急速后退,然而为时已晚,不过瞬间便被蛇尾卷住,重重摔向一旁的冰块上。 “七童! 分卷阅读38 ” “花满楼!” 巨大的蛇头瞬间逼近面门,花满楼已经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腥臭气,避无可避,手上突然摸到了一颗圆圆的珠子,电火石光间,他忽想起那日柳殷说过的话,“公子不日将有小劫,此珠或可派上用场。” 花满楼不及细想,咽下喉中腥田,忍痛凝起最后一丝内力,将那珠子往大蟒嘴中弹去。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过的格外慢,一阵异香过后,只听“哗啦”一声,那条大蟒重重砸在结冰的地面上,再无声息。 花满楼亦支撑不住,聚起的力道一散,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似乎根本止不住,不停地呕出来。 俞青与6小凤俱是大惊失色,同时飞奔过去。 如今虽是夜晚,但遍地白雪,山上却极为明亮。 漫天冰雪中,那一大摊鲜红的血液已将地面染红,十分醒目。 6小凤见到这般情景,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浑身发凉,流了这么多血,花满楼还能活下来吗? 俞青满脸都是鲜血和眼泪,颤抖着手给他处理伤口,哽咽道:“我这就给你疗伤,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俞青早已没了素日的淡然,声音都在发颤,花满楼心里又急又痛,想要开口安慰她几句,然而甫一开口,便止不住地咳嗽,不停地呕出鲜血。 俞青又惊又痛,“七童,你先别说话,坚持住。” 花满楼此时浑身剧痛,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勉强睁开黯淡的双眼,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便神智一昏,再无知觉。 俞青心神俱裂,几欲晕厥。 6小凤大骇,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俞青,急道:“你不是有回生丹吗,快给他用啊!” 俞青愣愣的摇头,“没用的,他五脏六腑已被震碎,除非有灵药……” 说到此处,她的眼睛蓦然一亮,“对了,莲子!” 九叶金莲的莲子正是疗伤圣药,如今还没过子时,应该来得及。 想到此处,俞青大喜,将花满楼交给6小凤照看,急忙飞掠到湖心。 只见金莲花瓣已经开始慢慢枯萎,俞青一惊,飞快取下莲蓬,甫一打开,便有一股清香散发开来。 莲房中是十来颗碧翠晶莹的莲子,俞青用玉盒小心装好,迅速回到花满楼身边,取出一颗莲子,小心翼翼给他服下。 忍着丹田的绞痛,俞青将所剩不多的灵力输入花满楼的体内,助他化开莲子的药性。 这九叶金莲不愧是极品灵药,不过片刻,花满楼的苍白如纸的脸色慢慢有了些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俞青小心翼翼查探了一番,发现花满楼体内出血已经止住,五脏六腑也在金莲子的作用下慢慢修复,不禁松了口气。 6小凤急得不行,忙道:“怎么样了?这莲子到底有没有用?” 俞青点了点头,释然一笑,“已无性命之危,不过还需要悉心调养一段时日,咱们即刻下山。” …… 6小凤一进门,便见俞青呆呆的坐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床上的人,不禁叹了口气,劝道:“花满楼已经没事了,你都守了三天了,我来看着,你去吃点东西歇一下吧。” 俞青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仍旧呆坐着。 6小凤头疼的叹了口气,觉得这辈子从没像这几天叹过那么多气。 俞青一直静静的守在花满楼身边,她本来就受伤不轻,又没怎么休息,这样不眠不休,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到了第四天,许是实在太过疲倦,竟不知不觉靠在床头睡着了。 花满楼醒过来时,就发觉自己躺在温暖的锦被中,自己的手被一双温软细腻的纤手紧紧抓着。 身旁传来轻缓的呼吸声,鼻尖是熟悉的幽香,他不禁心神一松,轻轻叹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第26章鲜花满楼(15) 俞青坐在床前,床上的人仍在昏睡,俊秀的眉头微微锁着,似乎在梦中也有解不开的烦恼,以往温润的容颜也苍白憔悴了许多。 想起花满楼那天浑身是血的情形,俞青叹了口气,心中仍是后怕不已。 她以往虽隐约能感觉得到花满楼对她的心意,却从没想到他会为了她不顾性命。 人在生死关头做出的反应往往是最真实的,而见到他奋不顾身扑过来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无法再欺骗自己。 自从莫名其妙开始穿越,她就给自己的心筑上了厚厚的围墙,小心翼翼压抑着自己,努力融入每个时代。 她可以对很多人好,却从不敢轻易打开心门,只把自己当个过客。虽然不想承认,但多次的轮回,确实让她的感情变得越发淡漠。 她总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感情羁绊,随时都可以潇洒的抽身而退。却不知道,这世上最无法控制的就是感情。 她不由的想起与花满楼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的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身体脆弱无比,一点风吹草动会要了她的命,每日都在提心吊胆。 而那时的满楼还只是个天真纯稚的小男孩,阴错阳差救下了她,从此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羁绊。 二十年来的相依相伴,他们已经成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人生不易,何必为了那些未知的事情烦恼,枉她轮回了这么多次,却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悟不透。 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俞青的脸上不由的露出微笑,她不想再去纠结以后的事,只想活在当下,随心而活。 “咳咳……”一阵沙哑的闷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俞青回过神来,惊喜不已,“七童,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还难不难受?” 花满楼摇了摇头,“没事,我感觉好多了,你的伤怎么样了?6小凤呢?”许是太久没说话,声音微微有些黯哑。 俞青忙去倒了杯温水过来,见他手上还缠着纱布,便举起茶杯喂他喝下,笑道:“你放心,我们都没事,6小凤去商队打听消息去了。” 喂花满楼喝完水,俞青重又给他诊了脉,确定他的内伤已无大碍,才真正松了口气,“七童,你的内伤已经无碍了,只是接下来这一段时日还是要好好休养,不可劳累,不可妄动真气。” 花满楼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精神却不错,微微一笑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俞青给他掖了掖被子,笑道:“你没事就好,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肯定饿了吧?你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给你做点吃的。” 这座小镇离昆仑山不远,因地处偏僻,颇为贫穷,他们现在住的是镇上最好的,也是唯一的一家客栈。 这里物资匮乏,厨房里的东西也只寥寥几样,唯一的小半罐白米还是跟镇上的一户汉人家庭换来的。 花满楼如今大 分卷阅读39 病初愈,还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俞青想了想,便挑了一小块廋肉和两块姜,洗了两把米,同剁得碎碎的肉末、姜末一起放入罐中,小火熬煮。 俞青托腮坐在小火炉旁,炉中跳动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想起千钧一发之际那个散发着淡淡草木香的怀抱,嘴角不禁扬起笑意。 也许她以后会后悔,但现在,她不会放弃,也舍不得放弃。 6小凤刚走进院门,便远远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些天每顿都是烤饼和羊肉,吃的他都快吐了,以前是无肉不欢,现在他几乎是看到羊肉就反胃,万分想念江南的大米饭。 循着香味摸到厨房,见灶上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瘦肉粥,心下大喜,端起来三下五除二吃完,心满意足的伸着懒腰出去。 出来的时候却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花满楼,你不在屋里养伤,跑这儿来做什么?”四处看了看,“俞青呢?怎么没看着你?” 花满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6小凤会意,两人到了院子里,花满楼方道:“我的伤没事,阿青才刚刚睡下,她今日忙了许久,太累了。” 6小凤闻言,点了点头道:“也难怪,她为了给你疗伤,耗尽了真气,又不眠不休守了你这么多天,就是铁打的人也支撑不住。” 花满楼闻言一怔,蹙眉道:“她这几天都没休息过?” 要不是为了治他的眼睛,阿青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昆仑来,险些丢了性命 6小凤笑睨了他一眼,“这就心疼了?你是没看到这些天她那担心的模样,守在床边痴痴的看着你,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哎呀,这英雄救美果然不错,看来你很快就可以得偿所愿,佳人在怀了。” 花满楼闻言,笑意一淡。 6小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摇头道:“都到这份上了,你不会还犹豫不决吧?鬼门关都经历了一回了,还有什么可怕的?真搞不清楚你到底在顾忌什么?” 花满楼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 俞青这一觉睡得非常安心,醒来时已是日暮时分。便去厨房做了两个小菜,装上托盘去了花满楼房里。 6小凤帮花满楼上好了药,看了眼背上开始结痂的伤口,笑道:“九叶金莲果然是神物,这莲蓬虽然不及莲子那般有奇效,没想到制成金疮药效果却很好,俞青果然没白费功夫。” 俞青刚刚进来,闻言暗道不好,她自从花满楼醒来便特意避开金莲一事,没想到这6小凤,哪壶不开提哪壶! 偷偷一看,花满楼的笑意已经敛了起来。 6小凤知道自己闯了祸,见势不妙,连饭也顾不上吃,缠好纱布后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俞青也找了个借口,收拾好东西刚想溜,就被花满楼叫住了。“等等,阿青,你先别忙,坐一会儿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俞青见他满面严肃,素来温雅的面容也微微板着,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轻咳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七童,怎么了?” 花满楼薄唇紧紧抿着,沉默半晌,方道:“阿青,为什么瞒着我金莲的事?” 俞青咬了咬唇,“我……”她想说我是为了你好,只是不想你担心,但对上眼前人平静的面容,那些解释的话却都说不出来了。 花满楼轻轻叹息,“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只是我的眼睛已经瞎了二十多年了,你又何必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希望冒这么大险? 你知不知道,当知道你遇险时,我有多害怕? 我想帮你,可是,我终究是个瞎子。 漫天冰雪中,我看不到,也听不到,什么都做不了。那时候,我真是恨我自己。 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我宁愿永远当个瞎子,也不希望你因此受一点点伤害,你明白吗?” 俞青心脏一抽,像被人攥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七童,对不起。” 是她太自负,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自以为是的为了他好,却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花满楼闻言,微微苦笑了一声,“我不是责怪你,只是希望你下次冒险的时候能多为你自己考虑。 阿青,你虽然看似洒脱,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性命安危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想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乎你,牵挂你。”说到此处,语声微微一顿,轻声道:“哪怕你离开了,不管你去到哪里,百花楼也永远是你的家。” 俞青闻言一惊,她原先是打算治好花满楼的眼睛后就离开百花楼,免得再待下去让彼此间的感情更复杂,然而这只是她之前的一个念头的而已,没想到花满楼竟如此敏锐,看出了她的想法。 花满楼见她半晌不语,以为她默认了,嘴角的笑容不禁有几分苦涩,“是我让你为难了吗?”也是,他的心思连6小凤都看出来了,她这么聪明,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气氛一时沉静下来,花满楼垂眸,手中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指甲陷在掌心,他却丝毫不觉疼痛。 俞青看着他故作平静的面容,轻轻叹息,“如果我真的要走,你也不拦我吗?” 花满楼笑容一滞,沉默片刻,道:“你以前就说过想去各处游历,这是你的理想,我……我自然不会拦你,只是,你日后能不能偶尔回小楼看看?实在不行的话写信也行,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你平安。” 他虽然努力微笑,但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面上一片茫然无措。 俞青见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再也不忍心逗他,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呆子,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花满楼猛然抬起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青,你……你不走了?” 俞青微微挑眉,轻笑道:“我本来就没说要走,你这人这么好骗,我不在你身边看着怎么行。况且我这次费了这么大力气救你,你的救命之恩都还没报呢,我怎么可能离开?” 花满楼微微一怔,随即缓缓地扬起嘴角,弧线愈见愈大,慢慢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许?” 第27章鲜花满楼(16) 室内一片寂静。 良久,轻柔悦耳的女子声音响起,“好。” 花满楼蓦然抬起头,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好像这漫天的星辰,都落入了他的眼中。 …… 清晨,6小凤坐在桌边,一面啃着嘴里的大饼,一面目光炯炯的盯着对面两人,心中的好奇都要爆开来了。 俞青一脸平静的吃掉花满楼夹过来的菜,对6小凤探究的视线视若无睹。 一刻钟后。 “ 分卷阅读40 6小凤,你想问什么就问吧。”实在是被这视线盯得难受,花满楼放下手中的碗筷,无奈道。 6小凤嘿嘿一笑,看了眼俞青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道:“老实交代,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我一觉起来就变样了?” 以前花满楼与俞青虽然亲近,但也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不会逾矩,更别说像方才这般亲昵了。 花满楼轻咳了声,淡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6小凤是真的惊讶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行啊,花满楼,你这手脚真够快的,我昨天还在为你发愁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夺得佳人芳心了,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花满楼摇了摇头,含笑不语。 看着花满楼脸上温柔幸福的笑容,6小凤由衷地为好友高兴,调侃道:“看你这模样,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喝到你们的喜酒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我已经给我爹娘去信了,他们只怕恨不得我立刻拜堂成亲,只是这还是要看阿青的意思,如果她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 6小凤哈哈一笑,道了声恭喜,忽然想起一事来,问出了一直在心里困惑不已的问题,“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花满楼,俞青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花满楼一怔,沉默片刻,道:“你猜到什么了?” 6小凤神色微顿,有些迟疑道:“俞青不是凡人,对不对?” 一直以来,6小凤就对俞青的来历极为好奇。 异于常人的美貌,小小年纪却深不可测的武功,还有起死回生的手段,这些都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刚开始从未往其他方向去想,直到在昆仑山上一战,完全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原来妖怪是真的存在的。 自从那天从雪山上下来,6小凤心中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花了好些日子才理清思绪,慢慢回过味来,以前那些忽略的片段一点一点串联起来,脑海中一直以来闪现的那点终于抓住了。 俞青所使的不是任何一种武功,救治花满楼的更不是凡人手段,联系以前种种,6小凤心中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对俞青的身份也有了猜测。 只是这太过匪夷所思,一时还无法肯定。且那时花满楼重伤,他也没有时间多想,直到今日才问了出来。 花满楼本就没想过能瞒多久,见他已经猜到,便没有否认。 6小凤见他默认,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虽然已经猜到,但见花满楼亲口承认,一时间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片刻后,6小凤回过神来,摸了摸嘴边的两撇胡子,好奇道,“那俞青的原形是什么?山精?木怪?还是传说中的狐仙?” 花满楼无奈摇头,“什么狐仙,你真是越猜越离谱了。” 6小凤嘿嘿一笑,“这话本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公子与狐仙,多么传奇的一段佳话啊!你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到底是什么?” 花满楼微微一笑,“其实你也见过的,我那时候还介绍你们认识过呢。” 6小凤莫名其妙,“我见过?怎么可能……” 花满楼眉眼带笑,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我七岁那年便认识阿青了,之后一年便又认识了你。那年你来桃花堡玩,我不是跟你介绍过一个好朋友吗?你忘了?” 6小凤一怔,回想那年在桃花堡的情景,忽然福至心灵,“是你那株宝贝山茶?!” 花满楼点了点头。 6小凤恍然,“怪不得,我以前每次去花家的时候都见你抱着那株山茶自言自语,怪不得那山茶也叫‘阿青’,原来是这个缘故,我真是傻瓜,这么明显的事都没发现。” 难怪当初明明是与俞青第一次见面,对方却会对他那么熟悉,好像认识了他很久,他还以为是花满楼跟她提起过自己,谁能想到这绝色佳人竟会是那株山茶? 俞青发现6小凤这两日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带着几分好奇与兴奋,心中疑惑,便问花满楼:“6小凤这几日看我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是怎回事?” 花满楼微微一笑,“他猜到你的身份了,想必是心中好奇,又不好意思问你。” 俞青闻言一愣,随即好笑的摇了摇头,“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6小凤,神神秘秘的,有什么话也不会直说。”她并不觉奇怪,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的破绽太多了,以6小凤的聪明,会猜到真相不过是早晚的事。 她也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6小凤虽然吊儿郎当,但对朋友却是极讲义气,嘴巴也紧,两人平常虽然喜欢互损,但俞青深知他的性子,并不担心他会因她的身份而影响他们的友情。 只是,并不是人人都能毫无芥蒂的接受她的来历,到时候一旦她的身份暴露,花家那边…… 想到此处,俞青心下一沉,轻轻叹了口气。 花满楼敏锐的察觉到她忽然低落下来的心情,不禁有些担忧,“阿青,你怎么了?” 俞青微微一顿,转身抱住他的腰背,轻声道:“想到以后的一些事,有些担心。” 花满楼微微叹息,抚了抚怀中人的秀发:“阿青,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你要记得,不管什么事,都有我在。” 俞青心尖一颤,心情忽然安定下来了,这个男人,温柔,宽容,却又坚定,强大。 “花满楼,今天又要上药了,你……”6小凤的话语在看到房中相拥的那对身影时戛然而止。 “哎呀,抱歉抱歉,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说罢便准备退出去。 俞青面色微红,轻轻推了推身前的人,花满楼轻咳了一声,放开怀中人,颇有些无奈,“6小凤,你进来怎么也不敲一下门?” 6小凤眼珠一转,来回扫了两人一眼,忽然灵机一动,笑嘻嘻道:“我下次注意,对了,俞青,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这是花满楼背上的伤药,今天就你帮他换吧。” 说罢把手中装着纱布和药瓶的托盘一推,脚下生风,一转眼便溜了。 房中只剩下俞青与花满楼,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些莫名。 良久,花满楼轻咳了一声,“阿青,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他素来严谨自持,从未在女子面前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如今赤身让俞青给他换药,即便他再洒脱也有些难为情。 俞青见他白玉般的耳根处染上淡淡的绯色,心中原有些不好意思,见了他这模样倒不紧张了,微微一笑道:“还是我来吧,背上的伤你自己怎么上药?我是个大夫,在医者眼中是不分男女的。” 心中有些好笑,按理来说他们现在是恋人,若在现代,便是同床共枕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是这个时代的民风还是颇为保守,花满楼虽然 分卷阅读41 豁达潇洒,但于这男女□□上却还是极为生涩。 花满楼抿了抿唇,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解开衣带,明明是非常普通的动作,却让人看得脸红心跳,俞青原本并无他念,这时候也不禁有些不自在起来。 花满楼慢慢脱下上衣,直至白皙的上身露出来,□□的上身白皙清瘦,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赘肉,肌肤白皙如玉,却并不是文弱书生那种不健康的白,虽然清瘦,却十分健康有力。 脱下外衣后,便只剩背上的绷带,这个却不得不借助人手了。 俞青咳嗽了一声,“还是我帮你吧。” 花满楼耳根已经是烧得通红,薄唇紧紧抿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松开了手,轻声道:“那有劳阿青了。” 俞青目不斜视,小心又快速的解开绷带。 白皙的皮肤上是一道道的血痂,每一道都深可见骨,足可见当初伤的有多重,俞青心中一疼,再无其他心思,取了药膏仔细给他上药, 微微冰凉的手指碰上白皙的背部,花满楼身体微微一颤,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握紧。 到了缠绷带的时候,两人之间离得更近,俞青几乎是环抱住了他。两人脸隔得极近,如兰花般的气息喷洒在耳边。 温软细腻的娇躯正紧贴着他,鼻尖嗅到的是女子身上的淡淡幽香,醉魂蚀骨。 第28章鲜花满楼(17) 心爱的人就在自己的怀抱里,温软细腻的娇躯,芬芳诱人的吐息,都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他的心弦。 花满楼只觉呼吸急促,心神迷乱,忙深呼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渴望,强自镇定道:“阿青,好了吗?” 声音依旧温润,只是略微沙哑的声线泄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无波。 俞青正小心翼翼地给他缠绷带,并未留意,随口答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花满楼闻言,垂下眸子,坐姿越发笔挺,一动不敢动,放在膝上的双拳越握越紧,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俞青缠好绷带,见到的便是他这副正襟危坐,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觉失笑。 见他耳根红的滴血,玩心忽起,故意往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花满楼呼吸一乱,抓住她作乱的小手,将女子拥入怀中,闭了闭眼,无奈道:“阿青,别闹。”黯哑的声音隐忍而克制。 俞青却丝毫未察觉到危险,倾身搂住他脖颈,轻声笑道:“谁闹了?我又没做什么,你唔……”剩下的话语都被迎面落下的吻堵住。 这个吻十分温柔,却又滚烫炙热。 俞青微微一颤,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 毫无经验的两人,一开始的动作是极为生涩的,只能凭借本能,笨拙地含-吮舔-弄,渐渐地摸索出更亲近的方式,唇齿交缠,难分难舍。 房中的温度急剧上升,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 “阿青……”花满楼猛地停了下来,拉上她的衣襟,急促喘息着。 等俞青回过神时,便发现自己被宽厚温暖的怀抱紧紧锁住,鼻息间是淡淡的草木清香,耳边是男子急促的心跳与滚烫的体温,俞青脸上一红,完全没想到自己竟会被吻得昏头转向。 花满楼呼吸仍旧有些不稳,深吸了口气,迅速给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心中有些惭愧,“是我孟浪了。” 感受到男子身上热的烫人的体温,俞青也不敢再乱动,回想起方才自己意乱情迷的模样,不禁有几分羞臊,闷闷道:“被你骗了,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花满楼微微苦笑,“阿青,我并不是君子,只是个普通的男人。” 心爱的女子在怀,他又如何做的来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只是眼前之人是他心中最重要的珍宝,又怎能为了一时的欢愉而伤害她,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在没有成亲之前,他不应该如此孟浪。 良久后,两人呼吸渐渐平稳,却也没有说话,只相拥坐着。 两人也不觉得无聊,说些无关紧要的话,连浇花做饭等小事也说的津津有味。 花满楼一面缓缓摩挲着怀中顺滑如缎的秀发,忽想起一事来,微道:“阿青,我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 说罢从腰间取下一物放入俞青手中。 俞青只觉手心一凉,低头一看,躺在她手心的却是一枚极精致的羊脂白玉佩,这玉佩雕琢成同心锁的样式,不过核桃大小,玉质温润无瑕,雕工细腻,一看便知是极品。 俞青一怔,这是……花家的连心锁。 花满楼微微一笑,“这是花家家传的连心锁,我们兄弟七人每人一个,出生后便随身带着。 我娘说,如果遇上了打算共度一生的姑娘,就把这个送给她。” 说罢轻轻帮她佩在腰间,“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素来男女之间相赠玉佩皆是定情。 而连心锁,更是花家儿郎送给未来妻子的定亲之物,如今花满楼此举,其含义不言自明。 俞青怔怔看着面前的俊秀男子,她虽然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也接受了这份感情,却没想到花满楼竟已想到了成亲的事。 欢喜之余,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七童,你……” 察觉到俞青的不安,花满楼微微叹息,握住她的双手,柔声道:“阿青,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会好过些,不管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你若是不愿成亲,那我们就不成亲。” 俞青摇头,她当然想与他生活一辈子,只是……,“七童,我有很多事瞒着你,关于以前的我。” 花满楼伸手抚了抚她的脸庞,轻轻捂住她的嘴唇,微笑道:“你以前是什么身份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的阿青就足够了。” 俞青平静道:“可是我是妖怪,是异类。” 花满楼眉眼温柔,轻声笑道:“我知道,所以将来等我老了你不要嫌弃我。” 俞青心中一酸,深呼吸了一口气,涩然道:“可是我是妖身,不能孕育子嗣,你也一点都不在乎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他们在一起,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花满楼这才知道了她的心结,不禁心尖一颤,慢慢抬起手,手上轻缓地摩挲着女子顺滑的长发,柔声道:“虽然不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儿有些遗憾,但若不是遇上你,兴许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成家的念头,也根本不会有孩子。又何来今日的幸福。 因此只要你在我身边,这些都不重要。何况花家有哥哥们,香火传承之事自然无虞。 至于爹娘那边也不必担心,他们一直担心我会孤独终老,如今有了你,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你。” 俞青怔住了。 花满楼拥住她,轻声道:“阿 分卷阅读42 青,我一直不敢相信我能等来这一天,以前不敢表明心意,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异类,人妖殊途,而是我怕跟你在一起后,我走的太早,留下你一个人在这世间,面对千百年的孤独,太过残忍。你既然无意,我又何必拉你堕入情障中。 所以我一直不敢说,只想着远远看着你,守着你,便心满意足了,但经过这次的事情我才明白,我终究是个自私的男人,根本无法像我想象中那样只远远地看着你。 现在,我只想日后能永远守在你身边,陪你游历天下,去看苏堤春晓,去看长河大漠,赏遍世间美景。 若是有朝一日我先一步离开,你就彻底把我忘了,永远不要再记得我。” 俞青怔怔的看着眼前笑容温柔的男子,这个人,已经把自己的一颗心完完全全的捧了出来。 心脏好像被泡在了酸水里,又酸又疼又涩。 俞青眼中一片模糊,心中最后一片城墙轰然倒塌。 伸出手慢慢环住他的腰,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终此一生,她是再也放不下眼前这个人了。 “七童,我们回去后成亲吧。” 花满楼一怔,随即亦紧紧拥住了怀中人,“好。” 室内一片安静,流淌着淡淡的温馨。 俞青倚在花满楼怀中,抓住他修长的手指把玩。 这双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明明是一双侍弄花草的手,给人的感觉十分有安全感。 俞青忽然心中一动,拉了拉他的手指,“七童,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花满楼轻轻抚着怀中人的秀发,微笑道:“什么问题?” 俞青轻咳了一声,有些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对我……对我……” 花满楼轻笑,“对你什么?” 俞青面色微红,佯怒道:“你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花满楼嘴角微扬,下巴轻抵她发顶,轻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等我察觉的时候,你就已经住进我心里了。” 也许,从他陷入绝望时,那个陪伴他度过漫长黑暗的声音,就已经深深刻在他的心上了。 俞青想起这些年来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中也泛起丝丝甜意,“七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花满楼微微一笑,柔声道:“当然记得,那天我随六哥出门,在……” 有情人的喁喁细语,在小小温馨的房间中回荡。 这样的时光太过美好,俞青靠在花满楼怀中,完全不想动弹,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两人的手指,只觉浑身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不过片刻便朦胧睡去。 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呼吸渐渐平缓,花满楼心中一片温软,莫可名状的满足盈满心口,温暖幸福。 他伸出手,温柔地描摹着怀中人的脸庞,秀眉、瑶鼻,温热的指尖在菱唇停留片刻,小心翼翼低下头,轻轻吻上那秀致的眉眼。 这个吻十分轻柔,不含丝毫□□,只有满满的虔诚与爱怜。 第29章鲜花满楼(18) 一转眼便到了秋末,休养了一个多月,花满楼的伤势已经痊愈,他们离开江南也已有小半年了。 再有几个月就是花如令六十大寿,况且九转还魂丹的炼制也不宜再拖下去,因此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尽早离开,当即打点行囊,预备回程。 他们原本打算直接回江南,谁知半路接到花家二哥的书信,说是花家四哥花满涧月前在与鞑靼交战中受了箭伤。 虽信中说了伤势并不严重,花满楼终究不放心,决定转道京城,看望花满涧后再回南。 十月初,俞青三人抵达京城。 才到了侍郎府门口,就被等候多时的花家二哥花满溪请了过去。 花满涧在京中自有府邸,只是如今情况特殊,便在花家二哥花满溪的府上养伤。 花满楼到底不放心,进门后便先去看望花满涧,见他确实无大碍,这次放下心来。 当晚花满溪设宴给三人接风,花家二嫂也陪坐在席。 花满溪如今在户部为官,官至户部侍郎,他早已听家中说起过俞青,对这个能让自家清心寡欲的弟弟动心的女子实在好奇。 酒过三巡,花满溪举起酒杯对俞青笑道:“早就听七童提起过姑娘,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这次既然来了京城,那就好好玩一段时日,让为兄一尽地主之谊。” 俞青回敬了一杯,“多谢二哥。” 众人举杯,花家二嫂不经意间看到俞青腰间的连心锁,手上动作一顿,脸上笑意加深了许多,看着俞青的目光也亲切了不少,没有了原先的那分疏离客气。 花满溪也注意到了自家妻子的视线,顺着目光看去,心中一喜。 夫妻两对视一眼,皆在心中暗想,七童素来是个有主见的,他既然把连心锁给了这位俞姑娘,想来花家不日就要办喜事了。 花满溪最高兴,他与花满楼相差极大,花满楼出生时他已经十几岁了,几乎是把这个弟弟当儿子一般看待。 见花家二嫂拉着俞青到内室说话,兄弟两人便转移阵地,提了酒壶在亭中小酌。 “七童,我看这俞姑娘人不错,二哥一直担心你,就怕你哪一天想不开出家去,或者一个人孤独终老,如今总算放心了。”花满溪喝了口酒笑道,自家七弟虽然性情温柔,却从来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太过超脱,一直都让他颇为担心。 6小凤闻言哈哈一笑,“花二哥不必担心,花满楼这辈子是做不了和尚的。” 花满楼也失笑,“二哥你想太多了。”他虽性子淡然,却也不是无欲无求,再怎么看破红尘也不可能放下一切出家去。 等吃完晚饭,天色已经不早了,花满溪一直想让三人在侍郎府上住下。 俞青倒无所谓,只是6小凤素来是个浪子,自由自在惯了,花满楼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二哥这里来往的都是朝中的大人们,只怕多有不便,我们还是出去住吧。” 花家在京城有好几处房舍,有一处离侍郎府不远,是一座三进小院,是花如令早年间置办下的,花满溪也没有强留,三人便在小院住下。 原本以为回到京城,可以轻松享受几天,谁知6小凤不愧是麻烦体质,这一到京城,凳子还没坐热,便被六扇门捕头金九龄找上门来,请他帮忙调查绣花大盗一案。 6小凤向来是走到哪麻烦就跟到哪,花满楼与俞青早已习惯了,初时并没有在意。 待听到振远镖局八十万两黄金被劫,戒备森严、机关重重的平南王府失窃,数十人被刺瞎双眼等事时,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6小凤原本有些漫不经心,此时也坐直了身体,凝神细听。 金九龄叹息,“这人在一 分卷阅读43 个月之间,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失窃的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其中振远镖局的那八十万两黄金自不必说,平南王府失窃的那十八斛明珠也是价值连城。 不止如此,振远镖局那些镖师与王府总管江重威都被这绣花大盗刺瞎了双眼。”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众人面色都不怎么好看,花满楼面色凝重,沉声道:“这绣花大盗到底是什么人,手段如此毒辣,偷了东西不算,竟还把人的眼睛刺瞎了。” 他自幼失明,自然深知其中的痛苦,虽然他如今已经习惯了漆黑的世界,也不会因自己的残缺而自卑,但当初失明时那段漫长无望的黑暗时间,仍是他永远无法磨灭的记忆。 6小凤皱眉道:“只怕这个人不纯粹是为了盗宝,还想在武林中扬名,只是平南王府宝库机关重重,又有一干武林高手护卫,钥匙又一直在江重威身上,守卫如此森严,怎么会让人悄无声息的潜了进去?” 金九龄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一个多月来我和六扇门一直在追查此事,只是至今还是毫无进展,那些宝物的下落也依旧是个谜,平南王爷限我在八十天内破案,如今时间已经过半了,6小凤,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6小凤摸了摸胡子,苦笑道:“看来这闲事我是不管也不行了。” 花满楼沉吟片刻,道:“如今天色尚早,我们不如去找江重威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金九龄闻言一怔,“花公子也要去?” 花满楼微微一笑,“既然是瞎子的闲事,我这个瞎子总得管一管。” 6小凤没说话,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一旁的俞青看去。 想到此处,俞青微笑道:“那我也一起去看看吧。” 俞青对原剧情了解的不多,这绣花大盗却是当年印象比较深的。依稀记得这所谓的绣花大盗就是金九龄。 只是现在6小凤与金九龄还是好朋友,即便知道他是贼喊捉贼,俞青也不好当面戳穿他,况且没有证据,6小凤也不会相信,反倒打草惊蛇,徒增风波。 有了俞青的插手,绣花大盗一案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金九龄至死也没想通是哪里出了差错。 ………… 这日从侍郎府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正好,两人也不急着回去,携手在街道上漫步。 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两旁是小贩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热气袅袅,蒸腾而上,呼吸着这甜美的空气,让人不自禁感到幸福满足。 俞青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烟火人间,我以为只有扬州才是最繁华热闹的,没想到这京城的夜景也毫不逊色。” 花满楼给俞青理了理身上的披风,牵住她的手,微微一笑,“京城确实繁华,有好几处地方的景致不错,不同于江南的小桥流水,更有一番味道,还有西郊的万花园,种满了各色花卉,你若喜欢,我们都可以去看看。”说罢给她一一介绍。 这个时空虽与明朝相仿,却也有很多不同,俞青被花满楼的描述吸引住了,微笑道:“那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糖炒栗子,又甜又香的糖炒栗子。”路旁忽然传来一阵叫卖声,这是个年纪老迈的老婆婆,佝偻着身子,挎着个竹篮,在寒风中叫卖,甚是可怜。 花满楼心生恻隐,走过去道:“老人家,这栗子我们都要了,一共多少钱。” “谢谢公子,一共六十文钱。”老婆婆收了钱,把栗子都用油纸袋包好,递给了眼前的白衣公子。 俞青站在原地,笑着看花满楼抱着一大袋栗子过来。 然而她脸上的微笑,在闻到栗子的味道时,顿时消失不见,面色猛然一面,看那老妪的背影,“站住!” 说话间身形一动,瞬间拦在了那老婆婆前,封住了她的去路。 花满楼一怔,虽然心下不解,但他知道俞青不会无缘无故这般,便也没有插手,只在一旁守着。 那老婆婆抬起头,有气无力道:“姑娘叫住老婆子做什么?” 俞青冷笑了一声,“不做什么,只是想跟老人家探讨一下,这毒栗子的做法。” 花满楼面色一变,“这栗子有毒?” 俞青点点头,“不错,这栗子上的毒药虽不是见血封喉,却会让人疼痛三天三夜后死去,极为恶毒。”又将熊姥姥月圆夜卖毒栗子的事说了。 花满楼的脸色已经完全变了,嘴唇抿的直直的,今晚若不是自己买下了栗子,那岂不是又有一大帮人受害?毫无缘由杀人,只为乐趣,如此心肠,实在太过恶毒。 俞青说罢看向眼前的老妪,淡淡道:“是不是,熊姥姥?不,应该叫你公孙大娘才是。” 那老婆婆的神情瞬间变了,恶狠狠地盯着俞青,不可置信道:“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同于老妪的模样,这是一个颇为动人的女声,想来是被揭穿了身份,她便不再伪装,换回了原本的声音。 俞青淡淡道:“你都派人来毁我的脸了,怎么却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公孙兰瞬时间想起来,这个人不正是害了八妹上官飞燕的那个女人吗? 俞青微笑道:“你既要毁我的容貌,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该回报一二?” 公孙兰闻言心中大骇,从方才俞青的身法便知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心中虽然大恨,却也不敢再待下去,心念一动,说话间双脚微微后退,趁俞青不注意,虚晃一招便迅速往外窜去。 她的身法非常快,快到一般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而俞青明明看到了她的动作,却站在原地不动。 公孙兰余光瞥见俞青站在原地并未追上来,虽然微觉奇怪,却也没有多想,眼见着就要逃离对方的视线,正自欢喜,猛听得呼呼声响,一阵破空声传来,心下一凛,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双腿一麻,一头栽倒在地。 公孙兰心中惊骇不已,抬头一看,却是方才那个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白衣公子,不禁心中大恨,不知道今晚自己是倒了什么霉,遇上这两个煞星。 俞青看了眼不能动弹的公孙兰一眼,轻声笑道:“七童,你的弹指神通又精进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谦虚道:“哪里,是阿青教得好。” 两人径自说笑,浑然没理会躺在地上的公孙兰。 公孙兰躺在地上,气得几乎吐血,她何曾受过如此大辱,狂怒不已,偏又无法动弹,咬牙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俞青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你放心,我不会杀你,该怎么处置你是衙门的事。” 公孙兰闻言心中一喜,刚松了口气,忽然丹田一痛,顿时浑身一软,犹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顿时睁大 分卷阅读44 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俞青,那目光阴狠得像淬了毒,呼呼喘着粗气,艰难道:“你……你……竟敢废了我的武功?” 俞青淡淡道:“你不是觉得普通人该死吗?那我就让你做个普通人,好好感受一下他们的生活吧。” 公孙兰之所以横行无忌,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所倚仗的不过是一身武艺,如今废了她的武功,只怕比杀了她还痛苦。 俞青与花满楼把公孙兰交给了衙门,说明了缘由,便没再留意了。 自从绣花大盗一案告破,6小凤声名大震,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连带着花满楼与俞青也不堪其扰,横竖花家四哥的伤也基本痊愈了,花满楼与俞青便没有多留,收拾行囊回江南。 等那些人再去时,俞青一行人已经在回南的马车上了。 这泉鸣马车是花家请能工巧匠特意打造的,车轮滚动时会发出声响,声音清泠动听,犹如清泉流过山石。马车行走时十分平稳,感觉不到丝毫震动。 车内十分宽敞,几榻桌椅皆一应俱全,车厢内铺满了雪白的绒毯,十分柔软,小桌上的茶杯中正冒着热气,车内一片清香。 6小凤躺在软椅上,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才是享受。”抬头见俞青蹙眉看着手中的书册,不禁叹了口气,“你都看了一路了,还在琢磨呢?” 俞青揉了揉额头,“这九转还魂丹的炼制手法太复杂了,多演练几遍心里才有底。”看了眼软榻上熟睡的花满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成功。” 回到扬州后,俞青便一头钻进了炼丹室。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俞青都没出过丹室,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只是丹室附近温度越来越高,离得远远的都能感觉得到那炙热的温度,几乎能把人烤化了。 花满楼焦虑不已,若不是记着俞青的叮嘱,早就冲进去了。 6小凤心中也有些担心,口中却安慰道:“别担心,你忘了俞青的身份了,以她的本事,即便炼丹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花满楼面色却没有丝毫缓和,依旧眉头紧锁,“可是阿青说过至多一个月便出来的,如今都这么久了,丹室也没有一点动静,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6小凤张了张嘴,正欲说话,忽然感觉周围的温度迅速降了下去,随后一股特殊的清香渐渐飘荡开来。 这股清香极为独特,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香味虽然浓郁,却并不刺鼻,十分清新,闻到后只觉神清气爽,疲惫顿消。 两人俱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情不自禁地露出喜悦之意,一齐快步走到丹室门口。 第3o章鲜花满楼(19) 一炷香后,丹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俞青满面疲色的出来,花满楼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阿青,你怎么样?” 6小凤方才就有了猜测,如今见俞青神情虽然疲倦,面上却满是笑意,心中便知这丹药必定是成了。 俞青微笑着点了点头,把手中的玉瓶递给花满楼,“七童,丹药练好了。” 花满楼却并未接过,发觉她气息有些不稳,不禁面色一变,迅速抓住她手腕,发觉她脉象有些虚弱,“你受伤了?!” 俞青轻轻抽回手腕,微笑道:“没事,不过是灵力有些消耗,休养几天就好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并未提及其中的凶险,这就九转还魂丹功效太过神异,起死回生的丹药哪是那么容易炼的,她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谁知中途神识耗竭,险些被反噬。 最后虽然熬了过来,但修为却跌落了不少,丹田中至今还隐隐作痛,不过这事她并不想让花满楼知道。 回了房里,花满楼面色还是淡淡的,一直抿着嘴唇,俞青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心下一慌,轻轻拉了拉他袖子,“七童,你别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对,下次我一定会小心,绝不逞强,真的,我保证。” 听出她话语中的慌乱,花满楼心中一软,面色慢慢缓和下来,轻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 见他终于不再生气,俞青松了口气,满口保证绝不再犯。 看着眼前的情景,6小凤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摸了摸小胡子,轻咳了声打断了两人,“那个,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吧,俞青,我方才闻到了一股非常特别的香味,是不是说明这丹药炼成了?” 俞青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色玉瓶,倒出一粒丹药来,这丹药只黄豆大小,通体青色,表面却缠绕着几道极细的银纹,这银纹粗看毫无规则可言,细看时却仿佛在转动一般,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 6小凤几乎看呆了,“这就是九转还魂丹?” 花满楼虽看不到,却也闻到了空气中陡然出现的清香。 俞青把丹药递给花满楼,道:“七童,你赶紧服下吧。” 6小凤有些犹豫道:“不先找人试一试吗?” 俞青摇摇头,“这九转还魂丹炼制太复杂,我报废了好几炉丹药,才得了这一颗,实在没有第二颗了。” 6小凤还有些不放心,花满楼却接过丹药,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我相信阿青。”说罢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谁知刚刚服下丹药,花满楼便身子一软,陷入昏睡之中。 6小凤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晕过去了,是不是这药有什么不对?” 俞青初时也是一惊,待把过脉后却放心下来,“没事,这是还魂丹的药效发挥了作用,过两天就会醒了。” 说罢扶着花满楼在床上躺下,想了想,又取了条二指宽的黑色缎带给花满楼眼睛蒙上。 6小凤看得一愣,“这是做什么?” 俞青解释道:“还魂丹正在修复七童的眼睛,这时候眼部的血管非常敏感,这几日绝不能受阳光直射,等眼睛彻底修复好了,就可以解开了。” 6小凤看了眼沉睡不醒的花满楼,“那要等多久?” 俞青沉吟片刻,道:“至多七天便可以解开了,我们只需静待便可。” 6小凤有些不安道:“俞青,这还魂丹的药效真那么神奇?花满楼的眼睛真的会好吗?”虽然理智上知道不会出什么差错,心中却还是有些忐忑。 俞青温柔地握住花满楼的手,面色平静道:“一定会好的。”语气仍然温和,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金乌西坠,朝阳复升,七天时间终于过去,明明只七天时间,众人却觉得像是过了七年。 第七天,清晨。 天色方明,花满楼房中的气氛却十分紧张,6小凤和花满轩兄弟俩都紧紧地盯着桌边的人。 那日花家两兄弟来百花楼找 分卷阅读45 人,发现花满楼一直昏睡不醒,心生怀疑。6小凤无法,只得据实以告,然后,蹲守的人里又增加了两道身影。 明明之前还很镇定,到了最后关头,俞青却有些胆怯起来了,伸出去的手几次都收了回来。 花满楼察觉到俞青的紧张,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阿青,别担心,我感觉很好。” 俞青深吸了口气,终于平静下来,“七童,我开始了。”慢慢伸出手去,微微颤抖着解开花满楼眼上缠着的缎带。 当最后一层解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花满轩三人见他半天没有反应,急得不行,“七童,你感觉怎么样?能看到吗?” 俞青一颗心完全提了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 长长的睫毛轻颤,轻阖的眼睛慢慢睁开,初时似乎有些茫然,随后一点点光芒慢慢凝聚,环视了一圈,那目光便凝聚在面前的女子身上,“阿青?” 俞青想过千百遍,却从没想到,当那双眼睛恢复光明时,会美的这般惊心动魄。 那双眼睛,清澈如水,不染一丝尘埃,却又深邃悠远,好似漫天的星辰都落入了其中。 在那一瞬间,俞青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 其他人不知何时离开了,房中只剩下这一对有情人。 恍惚中,俞青只听一声温柔的叹息,接着便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阿青,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俞青努力眨了眨眼睛,将泪水逼回去,紧紧环抱住他的腰背,“不,一点也不辛苦,我现在很开心。”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眼前女子的脸庞,一点一点慢慢描摹,嘴角是温柔的笑意,“阿青,我终于看到你的模样了。” 被他深邃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俞青不禁有些脸红,“你现在看到我的容貌了,会不会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花满楼微微一笑,看着她的目光温柔而宠溺,“不,阿青的容貌跟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是天下最美的姑娘。” 俞青面上一红,“你……” “咳,那个,七童,不是做哥哥的不解风情,只是外面有位姑娘来找弟妹,你们要不先出来看一下?”一个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脸红,花满楼牵住她的手,轻咳了一声,“我们出去看看吧。” 出了房门,无视了花家五哥调侃的目光,两人来到前厅,便见一个火红色的身影站在门口。 俞青一怔,奇道:“阿依朵?你怎么来了?” 看到俞青,阿依朵眼睛一亮,扑过来抱住她,笑道:“姐姐,大半年没见了,我可想死你了!” 俞青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笑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对了,你这次来是办什么事吗?还是柳前辈有什么吩咐?” 一面说一面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神色尴尬的6小凤,阿依朵不会是旧情难忘,来找他的吧? 阿依朵也发现了她的目光,却只当做不知道,看也没看6小凤一眼,只笑道:“是师父让我来的,他说姐姐喜事将近,这几个月只怕会非常忙乱,我们作为娘家人,自然要来帮忙一二的,所以先打发我和槐叔他们过来了。” 槐叔是早年跟随柳殷的心腹,上回在大理也都是他招呼的他们。 俞青与花满楼皆是一怔,随即恍然,柳殷精于卜算之术,能算到他们即将成亲也不奇怪。扫视了一眼,却不见其他人,不禁有些疑惑,“槐叔他们呢?” 阿依朵笑道:“他们在处理一些事情,待会才到。” 花满轩兄弟俩一直在旁边没做声,此时闻言笑道:“原来姑娘是七弟妹的娘家人,正巧三日后是家父的六十大寿,不知姑娘可愿赏光,去桃花堡盘桓几日,正好也商议一下亲事。” 听到他叫俞青七弟妹,阿依朵目光一亮,看了眼面色微红的俞青,笑着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叨扰了。” 她虽是苗家女子,却由柳殷多年教导,对中原的礼仪习俗也非常了解,言谈举动都落落大方,并不逊于大家千金。 而直到离开,阿依朵也没多看6小凤一眼。 6小凤看着红衣少女的背影,一时有些怅然若失,当初要分开的是他,可当她真正对他不理不睬的时候,他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切,俞青与花满楼都看在眼里,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没有上前说什么,感情的事本就复杂,外人说再多都没用,只有靠他们自己理清楚了。 苏州,桃花堡。 三日后便是花家当家花如令的六十大寿,花家上下都忙的团团转。花夫人也不得清闲,正带着一干女眷忙着安排三日后的寿宴。 花夫人重新看了遍宴席当天的菜单,见没什么错漏,便交给了大儿媳,道:“你多看着点,让府里的人这两天仔细些,尤其是厨房那边,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花家大嫂答应了一声,接过菜单笑道:“娘您放心,酒宴所需的食材基本都预备好了,掌勺的都是咱们醉云楼的大师傅,出不了什么岔子。” 花夫人点了点头,忽想起一事来,道:“五童和六童去哪里了,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人影?” 花家大嫂摇了摇头,“前些天就没见着他们了。” 花家六嫂正在一旁查对宾客名单,闻言抬头笑道:“他和五哥说去百花楼找七弟要几坛百花酿,有好些天了。” 花夫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一个个都不省心,七童也是,出去这么久了,也不早些回来。” 见婆婆神色不大好,妯娌几个忙安慰道:“娘您别着急,过两天就是爹的六十大寿,想来他们也快回来了。” 花家大嫂笑道:“你们可说错了,我看娘不是想七童,而是想咱们未来的七弟妹了,自从七童寄了信回来,娘就一直念叨着,我都快吃醋了。” 花夫人失笑,正欲说话,忽见老管家成伯气喘吁吁跑进来。 成伯是花家的老管家,素来沉稳老练,众人几时见过他这般模样,不禁都吃了一惊。 花夫人见成伯一边喘气一边指着外面,疑惑道:“花成,怎么了,是外面来了什么贵客吗?” 虽然三日后才是花如令的寿辰,但已有一些路途远的宾客先来的。 成伯急忙摇头,气喘吁吁道:“夫人,你快去看看,七少爷……七少爷他……” 众人大惊,还以为花满楼出了什么事,急忙往外奔去。 谁知甫一出门便看到迎面走来一行人,最前面的却是一双璧人,女子一身浅碧色衣裙,姿容如雪,正是俞青,而她身旁的白衣公子不是花家七童又是谁? 花夫人不禁松了口气,笑道:“吓了我一跳,七童不是好好的吗?这个花成,连个话也说不清……”剩下 分卷阅读46 的话在两人走近时戛然而止。 眼前之人是花家七童不错,但那双眼睛…… 花夫人几乎怀疑自己在做梦,颤声道:“七童,你的眼睛……好了?” 花满楼上前扶住花夫人的手,微笑道:“娘,您没看错,孩儿的眼睛已经好了。” 众人皆是又惊又喜,花夫人更是喜极而泣。 花满楼的眼睛一直是全家人的痛,这些年来不知看了多少大夫,都已经不抱希望了,谁知如今竟喜从天降。 花夫人擦了擦眼泪,才想起自己忘了问清楚,忙道:“七童,究竟是哪位神医治好了你的眼睛?” 花满楼微微一笑,还未说话,花满轩就在一旁笑道:“娘,这神医不是别人,就是您未来的小儿媳妇。”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又觉理所当然,俞青的医术她们都是知道的,也难怪有这般本事。 花夫人更是喜欢,她本就对俞青极为满意,如今更是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心中已经在盘算着是不是把原先定的日子提前一些? 俞青不知道花满楼跟花家人是怎么说的,自从到了花家,花家上下对她的态度大变,虽未成亲,却已完全把她当成了花家七少夫人。 花如令的六十大寿十分热闹,来客都是不是朝廷官员便是江湖上一方巨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忙完寿宴,俞青与花满楼的婚期也定好了,便在来年的三月十二。 俞青这两年多来也攒下了不少身家,做嫁妆足够了,柳殷又送来了好些珠宝玉器,绫罗绸缎,甚至连庄田宅院也有,俞青本不愿收,都被他一句“你我同为一族,况你于我有救命之恩,难道我的命还抵不过这些俗物?”给打了回来。 俞青无法,只得收下了。 槐叔与阿依朵带着一干人忙里忙外的预备嫁妆,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置办各种东西,俞青根本没有插手的地方,只好安安心心的在新置的梅苑里待嫁。 三月十二,大吉,宜嫁娶。 桃花堡再次忙碌起来,朝廷与江湖上各路人士纷纷齐聚,还有许多被俞青救过的人,也都带了贺礼前来,场面比上一次寿宴还要热闹许多。 在漫天喜气中,俞青穿着一袭火红嫁衣,坐上了花轿。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随着礼官的唱和声,俞青只听到自己的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一路恍恍惚惚,不停地起身、下跪,按着喜娘的步骤依样画葫芦照做。 直到一声‘送入洞房’传入耳中,俞青才清醒过来。 新房内一片喜气,窗上贴着红艳艳的囍字,一对新人坐在床头。 花满楼屏住呼吸,慢慢揭开了红盖头。 第31章鲜花满楼(2o) 眼前的女子一袭火红色嫁衣,凤冠上的珍珠流苏微微晃动,却掩不住那倾国倾城的芙蓉秀色。 不同于往日的清新淡雅,今日盛装打扮的俞青美的惊心动魄,面若桃花,眸如春水,眉梢眼角洋溢着满满的喜悦与幸福,明艳无伦。 撩开凤冠上的珠帘,花满楼轻轻抚着她的脸,痴迷的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阿青,你今天真美。” 俞青望着眼前一袭红衣的俊秀男子,嫣然一笑,“夫君今日也别有一番风姿。” 乍闻这般亲密爱语,花满楼不禁呼吸一乱,一颗心忽然鼓噪起来。 良久,花满楼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按下躁动的心跳,起身取过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端过来,柔声道:“娘子,请。” 既饮合卺酒,夫妻二人从此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俞青心中一甜,接过酒杯。两人手臂相交,双目相对,慢慢饮尽杯中酒。 饮完合卺酒,花满楼便帮俞青取下凤冠和头饰。当最后一根簪子拿下,光滑如缎的青丝顿时披散而下。 俞青挑出自己的一绺发丝剪下,花满楼微微一笑,也剪下一绺发丝,递给自己的新婚妻子。 俞青将彼此的发丝绾结,最后编织成一个小巧的同心结,放入枕边的彩绣香囊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花满楼含笑看着,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 不知谁先开始,两人的脸慢慢靠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气息,唇与唇缓缓相接,一开始是浅尝辄止,慢慢尝到了唇齿间的馥郁甜美,唇舌再度交缠在一起,吸吮舔弄,难舍难分。 良久后,两人稍稍分开,轻轻喘息着。 这才发觉他们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大红色的鸳鸯锦被上。 俞青看着身上人清俊的眉眼,嫣然一笑,抬手取下了对方束发的玉簪。 如墨般的长发披散而下,温润儒雅的面庞顿时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俞青不禁有些看痴了。 花满楼轻笑一声,抓住她在下颌处抚弄的手指,放到唇边细细亲吻。 俞青身子一颤,只觉细密的麻痒从指尖传入心脏,连心尖都开始颤抖起来。 细密的吻一路往下,滑过女子颈项柔美的线条,最终落到了细嫩柔腻的雪峰。 嫁衣不知何时已经褪下,白色中衣的衣襟被拉扯开,露出一痕红色抹胸,那抹雪白丰盈完全遮不住。 纱帐内烛光渐渐暗淡,感官却前所未有的敏锐:掌间是细嫩柔软的肌肤,鼻端是女子身上销魂蚀骨幽香,耳边是女子娇柔的轻喘。 花满楼的呼吸越来越重,一滴一滴的汗珠从额上滴下,动作却极为轻柔,书上说女子初次承欢会极为疼痛,他不敢有丝毫鲁莽。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当那一刻来临时,俞青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花满楼一惊,“阿青,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俞青轻喘了一声,咬着唇摇头,脸色却有些微微泛白。 花满楼重重喘了口气,忍住即将溃堤的欲望,静止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花满楼全身绷紧,汗珠不停地滴落在身下雪白的娇躯上,身处极乐之境,花满楼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只是怕伤了她,依旧丝毫不敢乱动。 俞青咬住唇,忍住险些脱口而出的□□,疼痛过后,一股无法言说的空虚感袭来,体内好像有一把热火在翻滚,又好像有无数蚂蚁在噬咬。 睁眼望去,花满楼清俊白皙的脸庞上一片绯红,鬓边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打湿,眉头紧紧锁着,似乎在忍耐无尽的痛苦。 俞青见他忍得这般辛苦都不肯妄动,心下又是感动又是好笑,伸出双臂勾住男人的肩背,轻声道:“傻瓜,已经不痛了。”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已经红的快滴出血了,这般露骨的言语,便是再直爽豪放的女人也不免难为情。 声音轻若蚊吶,花满楼却犹如雷击,一瞬间心情激荡,汹涌的欲望再也无法克制。 他再度捧起 分卷阅读47 女子的脸,急切地吻住她的嘴,深入、炙热,毫不掩饰心中的渴望。 滚烫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他手指每到一处,那火焰就更旺一分,烧的她难以承受。 耳边是男子急促的喘息声,“阿青,娘子……” 俞青闭上眼睛,急喘着气,将自己完全交给了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桌上红烛高燃,红纱帐内回响着男子的低喘与女子的娇吟,彻夜不息。 翌日,清晨的阳光从纱帐外透出,俞青迷糊醒来,发觉自己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中,腰上也环着一只有力的手臂,热烫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似乎能将人灼伤。 怔愣片刻,俞青才想起自己已经成亲了,昨夜的一幕幕忽然在脑海中涌现,脸 顿时滚烫不已。 极力压下那些画面,俞青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发觉除了有些酸软不适外,身上十分清爽,还换上了干净的寝衣,不禁一怔,随即隐约想起,昨晚事后,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帮她擦拭身上的黏腻。 想到那些画面,俞青脸上越发滚烫起来。 枕边的人依旧酣眠,俞青静静地凝视着面前人的睡颜,心中是无法言说的幸福与满足。 正偷偷数他长长的睫毛,忽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这么早就醒了,看来是为夫小觑娘子的体力了。” 俞青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顿时颊边一热,嗔了他一眼,“你这人,怎么越学越坏了!”却不知自己面若桃花,媚眼如丝的模样有多诱人。 花满楼眸色慢慢变深,昨夜初尝鱼水之欢,自是有些食髓知味,如今佳人在怀,掌下是滑腻如脂的雪肤,想起昨夜那销魂蚀骨的极乐,呼吸不禁一重。 只是当看到雪肤上那青青紫紫的淤痕时,满腔的欲念顿时消退,他昨夜已经极为克制了,没想到还是失了分寸。 花满楼不禁暗自苦笑了声,他向来不是个重欲的人,从前也极少想到这些事,没想到如今竟像个毛头小伙子一般,深吸了口气,压下欲念,渐渐平复了呼吸。 两人静静相拥着,俞青依偎花满楼的胸膛,耳旁是一声声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花满楼一下一下摩挲着怀中人的秀发,柔声道:“我有时常常在想,定是我前世修了福德,今生才让我遇上你。” 俞青一颗心好似泡在了温水里,回身环住他的腰,轻声道:“不,能遇到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在床上又温存了许久,两人才慢腾腾起身。 俞青换了身浅红色曳地长裙,坐到梳妆台前,拿着玉梳梳理满头青丝。 花满楼穿好衣衫,支着下颌静静看着,待看到她对镜画眉,起身走上前,微笑道:“不如让我给夫人效劳吧。” 俞青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把眉黛递给他,“可别把我画太丑了。” 花满楼端详许久,才轻轻下笔开始画,他的动作很轻柔,神色非常认真,似乎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良久,花满楼放下手中的眉黛,有些不确定道:“这样画如何?” 俞青转过身,对着镜子打量片刻,微微一笑,“很好啊,比我自己画的都要好看。” 花满楼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温柔地拥住身前的人,看着镜中的俪影,轻笑道:“那以后我每天都帮你画眉。” 婚后的日子很简单,也很温馨,他们在桃花堡住了数月,便回到了百花楼,养花、对弈、烹茶,行医治病,偶尔也会出去走走看看。 江南自古繁华,而作为六朝古都的金陵,其风流繁华更胜别处。 “今天的庙会人也太多了,骨头架子都差点被挤散了。”俞青捶了捶肩膀,喟叹道。 花满楼帮她揉了揉手臂,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抱起她,放在椅子上坐下,笑道:“别乱动。” 俞青微微挑眉,不解道:“做什么?”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坐着不动。 花满楼微笑不语,转身取来一双粉紫色绣花缎鞋,这绣鞋以雪缎为底,鞋面上绣着一双展翅欲飞的彩蝶,蝶翼上镶着几颗绿豆大的粉色珍珠,十分精致。 “你素来喜洁,我看你的鞋子方才弄脏了,就去给你买了一双。” 说罢蹲下身,轻轻给她换上,果然刚刚好,粉紫色缎鞋衬着雪色罗袜,越发显得一双纤足小巧玲珑。 俞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七童,你……” 他今日穿着白色镶金边的织锦长衫,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句翩翩佳公子,但现在,他却蹲身在给她穿鞋。 “哎呀,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没想到花满楼居然有帮女人穿鞋的一天。”嘴角噙着坏笑,吊儿郎当走出来的,不是6小凤还有谁? “男人帮妻子穿鞋本就是夫妻情趣,6小鸡你又没有娶妻,自然不知道其中的乐趣。”说话的是6小凤身旁的男子,他的相貌只是清秀,一双眼睛却灵活至极。 6小凤闻言不服,“你也没有娶妻,咱们半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两人说着说着又斗起嘴来。 花满楼与俞青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无奈的笑意。 良久,两人总算暂停了下,俞青看向6小凤,“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这是花家在金陵的别苑,知道的人并不多。 6小凤苦笑摇头,“别提了,我们腿都快断了,先是跑到百花楼去找你们,却没看到人影,只好去桃花堡打听,花六哥告诉我你们到这儿来了,我才和猴精来的,都等了你们大半天了。” 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看向花满楼的目光颇为微妙,“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花满楼。” 花满楼却丝毫不觉有什么不妥,对着6小凤调侃的眼神视若无睹,微笑道:“6兄,你与司空兄今日来寻我们可是有什么事?” 6小凤闻言才想起正事,也没兴致再与司空摘星斗嘴,皱眉叹了口气道:“我们是来找俞青帮忙的。” 俞青微微一怔,“帮什么忙?” 司空摘星看了眼面色不大好的6小凤,插话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相约比剑,八月十五,紫禁之巅,你们没听说吗?” 俞青这才恍然,点了点头道:“如今江湖上都传的沸沸扬扬,我们自然听说了,我和七童原本也打算月底便去京城的。” 花满楼也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我和阿青早已商议过了,这场比剑已经无法避免,只能见机行事,看到时候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他虽不喜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却也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他没有去研究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剑法谁高谁低,因为到时不论谁胜谁败,都免不了有一人死亡,而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6小凤闻言松了口气,“你们会去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俞青在我也放心多了。” 分卷阅读48 叶孤城与西门吹雪都是他的朋友,他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然而两人的性子都不是听人劝的,何况他心里也清楚,他们盼着这天也已经许久了,这场比剑任谁都无法阻止,哪怕是他们自己也不能。 他自从听到了比剑的消息后便一直忧心忡忡,现在才稍稍安定下来。俞青医术通神,本身亦有不凡手段,有她出手,说不定真能挽回一二。 …… 七月底,俞青一行人抵达了京城。 这次他们没有去住花家的别院,而是与6小凤一起住进了老字号糕点铺合芳斋。 俞青也见到了闻名已久的剑神西门吹雪,一身白衣如雪,气质冷冽,果然是个如剑一般的男人。 一看到俞青,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亮的吓人,他感受到了这个白衣女子身上一闪而逝的剑气,这是个剑道高手。 西门吹雪不禁跃跃欲试,“你也用剑?可否一战?” 俞青不禁有些头疼,无奈道:“西门庄主,我虽然会剑术,但并不是剑客。” 西门吹雪的剑法是杀人的剑法,一旦出鞘,势必饮血,最后不是他杀人,便是被对方所杀。 若纯以功力而论,当世能胜过她的寥寥无几,但于剑道上的造诣却比不上西门吹雪。 无仇无怨的,她可不想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花满楼微微一笑,“西门庄主,内子不过粗通剑术,于剑术一道并无研究,只怕不是庄主的对手。” 6小凤也急忙打圆场,“西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准备半月后与叶孤城的比试,现在就别想其他了。” 西门吹雪闻言,定定地看了俞青一眼,终究没有再要她拔剑。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五,,俞青与花满楼并没有去紫禁城观战,而是在合芳斋内静候。 半夜,西门吹雪冷着脸,抱着一个白衣染血的人回了合芳斋。 6小凤冲在最前面,“俞青,你快看看还有没有救!” 叶孤城伤在心口,看着已无气息,俞青心下微惊,上前诊视了一番,才轻舒了口气,“叶城主伤势不轻,但好在西门庄主刺下去时临时变招,偏离了心脏几公分,又及时给他服下了回生丹,止了血,护住了那一丝生机,如今不过是假死状态,虽然凶险,但并无性命之危,这几日我会给他施针,若无意外,三日后就可醒来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接连几日,俞青都对叶孤城施针治疗,再以灵力续其心脉。 三日后,叶孤城果然清醒了过来。他身体底子好,又有俞青与西门吹雪两大医道高手在,伤势恢复的很快。不过几日,便可下床走动了。 叶孤城伤势已无大碍,至于其他纠葛就不是俞青与花满楼能管的了,两人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当即向众人辞行:“此间事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6小凤知道他们夫妻俩的性子,也没有多留,只笑道:“你们这次打算去哪儿玩?” 花满楼看向身旁的妻子,微微一笑,“我们打算到处去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 俞青微牵住他的手,嫣然一笑。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不用旌旗,前后红幢绿盖随。 画船撑入花深处,香泛金卮。烟雨微微,一片笙歌醉里归。 西湖上,一叶扁舟在湖上飘荡,都说六月天,孩儿脸,方才还是艳阳高照,忽然又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伸了出来,“七童,你看,外面下雨了。” “别顽皮了,快把手收进来,别一会儿淋湿了。”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语声既无奈又宠溺。 船舱内的小几上是烧的正热的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清酒,袅袅余香飘散在空气中,淡淡地氤氲开来。 软榻上相拥坐着一双俪人,男子一身浅蓝色织锦长衫,疏朗俊雅,怀中女子则是一袭白色轻纱长袍,姿容如雪,两人倚在窗边,看着远处景致,喁喁细语。 窗外雨声绵绵,偶尔有细细的雨丝调皮的飞进来,远处青山如黛,细雨朦胧中,一切都好似一幅画一般。 小舟在湖中慢慢飘荡,越飘越远。 远处忽有缥缈的歌声传来,“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章前往新世界 第32章清穿(1) 顺治十一年,中秋佳节刚过去没几天,京城内外的,一片繁华,而紫禁城内,气氛却十分沉闷,因着皇后病重,宫内上下,人人胆战心惊。 日暮时分,永寿宫内寂静无声,西暖阁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紫褐色褂子的宫女端着一个托盘进来,房内静悄悄的。 她看了眼纱帐后沉睡的女子,小心翼翼把托盘放下,拍了拍趴在床榻边打盹的绿衣宫女,示意她跟着出来。 两人轻手轻脚出了里间,绿衣宫女看到托盘中的药碗,“乌兰姐姐,药已经煎好了?” 乌兰向里间看了一眼,轻声道:“塔娜,主子一直都没醒过吗?” 塔娜苦着脸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守着,可是主子到现在还没醒。” “既然主子还没醒,那我就先放暖盒里吧,唉,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梳洗休息一下吧,可别累病了,这里我守着就行了。”乌兰看着塔娜双目红肿,神情疲倦,叹了口气道。 塔娜这才发觉全身酸痛,出了一身汗,身上的棉衣都湿透了,苦笑着抹了抹眼角,“我没事,就是担心主子,都三天了,主子还没醒,都是我的错,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那天我说什么也要拦着主子。” 乌兰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次的事也不能怪你,你也别太自责了,谁也没想到皇上会在那时候跑过来,还发生那样的事。” “不,都怪我,要是我不告诉主子那件事,主子就不会跟皇上吵起来,也不会因此昏迷不醒,都怪我。”塔娜想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主子,不禁流下泪来。 “别想那么多了,刘太医说主子的烧既然退了,那便没什么大问题了,今日应该会醒来。”乌兰拍了拍塔娜的肩膀,安慰道。 塔娜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可是主子醒来了又该怎么办呢?这三天皇上一步都没踏进咱们永寿宫,要不是主子还病着,指不定会怎样呢,咱们主子是草原上的明珠,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说到此处,塔娜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说来说去,都怪那个狐媚子,身为弟媳却勾引皇上,要不是她不知廉耻,主子也不会…” “闭嘴!这种话也是可以乱说的吗?”乌兰吓了一跳,及时喝止了塔娜的大逆不道之语。 匆匆打开门左右望了望, 分卷阅读49 见附近没有别人,乌兰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脸色苍白的塔娜,咬牙道:“你不要命了?这些话也敢乱说?幸而没有其他人听到,否则传了出去,连主子也保不住你!” 皇上同那位的事虽然瞒得紧,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这宫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无人敢议论罢了。 自从前些时日那几个私下说闲话的小宫女忽然没了踪影,宫里的人更是胆战心惊,纷纷闭紧了嘴巴。 乌兰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塔娜,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为主子鸣不平,只是你要记得,这里是皇宫,不是咱们科尔沁。 主子的处境本来就艰难,我们是主子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子,一定要谨言慎行,万万不能给主子惹麻烦。你刚才那话若让人听到了,又会是一场祸事。” 塔娜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失言,想到那几个宫女的下场,脸色顿时一片煞白,咬住唇低声认错,“乌兰姐姐,是我糊涂了,我是一时情急,这才失言,下次绝不会再犯了。” 乌兰见她想明白了,心下松了口气,道:“知道你担心主子,只是你也不想想,咱们主子是科尔沁的公主,代表的是咱们科尔沁,岂是说废后就能废的? 不管怎样太后娘娘也不会同意的,况且皇上不过是正在气头上,才说出这些话来,过一段时间气消了就没事了。至于其他人……” 说到此处,乌兰也皱了皱眉,厌恶道:“咱们主子是皇上的发妻,是这大清的皇后,岂是那等人能比的?皇上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况且有太后娘娘在,她翻不了天的,不管她有什么念头,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她比塔娜看的清楚,现在的大清可不是□□那会了,如今大清入关不久,正是给天下汉人做,太后又怎会容许皇室出现兄夺弟妻的丑事? 何况贵太妃也不是好相与的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戴绿帽子,那女人再有本事,也进不了这后宫。 乌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西洋钟,道:“你先下去歇会儿吧,有事我叫你,约莫酉时左右再去厨房熬点银耳燕窝粥,再做几样清淡的小菜端来,主子病了几天,到现在还没吃过什么东西。” 塔娜点了点头,“好,乌兰姐姐,我先下去了,如果主子醒来便唤我。” 乌兰颔首,“去吧,这里有我呢。”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躺在床上的人才慢慢睁开眼睛,呆呆的望着头顶明黄色的帐子,良久过后,又慢慢闭上了眼睛。 慈宁宫内。 “苏茉尔,孟古青现在怎么样了?”孝庄盘膝坐在炕上,手中捻着佛珠,淡淡道。 “皇后娘娘前日醒来后便没再烧过,刘太医说只要别动气,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会痊愈了。”苏茉尔回话道。 孝庄点了点头,忽道:“福临呢,就没去看过一次?” 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次皇后病重的原因,宫内的人却瞒不了,这次动静闹得这么大,只怕宗室那边也得了风声。 皇后病危,皇帝却对此不闻不问,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苏茉尔觑了眼孝庄的脸色,低声道:“皇上这几天都在乾清宫处理政务,并未踏足后宫,只今日一早起来便往宫外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两人都心知肚明。 孝庄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沉默片刻,方淡淡道:“宫外的事你让人多看着点,一旦有什么动静及时回我。至于孟古青那边,你让太医院的人精心些,却什么药材也只管到慈宁宫来取就是。” 苏茉尔应了声,道:“皇后娘娘病情倒无大碍了,只是自从前日醒来后就没怎么说过话,我瞧着连性子都变了,安静了许多。” 苏茉尔想起昨日看到的人,心中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可以说是看着皇后长大的,皇后是典型的蒙古姑娘,爱说爱笑,性子也有些骄纵跋扈,不然这次也不会跟皇帝动手。 然而昨日见到的人却让她吃了一惊,安安静静的,人也瘦了一大圈,脸白如雪,也不怎么说话,她这个素来心冷的人看了都有些不忍。 孝庄闻言,叹了口气道:“经历了生死,性子有些改变也不足为奇,只希望她经此一事能长进些。罢了,这孩子这次也是遭了不少罪,一会我去看看吧。” 孝庄原本对这个侄女也是颇为喜爱的,只是孟古青这三年来的表现实在让她失望,骄纵任性,目光短浅,行事又冲动鲁莽,不顾大局,教了这么久都没有一点长进。 这次更是离谱,堂堂一国之后竟跟皇帝大吵大闹,还动起手来,简直闻所未闻。 福临性子本就执拗,吃软不吃硬,孟古青这性子,实在是不适合皇后这个位子。 想到此处,孝庄面色微沉,轻阖双目,罢了,再看看吧,实在不行,为了大清和科尔沁,也只能委屈孟古青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历史上记载董鄂妃是顺治十三年入的宫,但博果尔却是顺治十二年二月受封为襄亲王,这时候他虚岁才十五,并无任何功绩忽然封王,一年后又忽然薨世,不得不让人脑洞大开。因此本文设定为董鄂氏与顺治早就于十一年就已相识,只是因身份等原因才在两年后入宫。 第33章清穿(2) 乌兰看着静立窗前的素色身影,不知为何,眼前的人明明神情平静,乌兰却从那纤细单薄的身影上感受到了一种沉郁的悲伤,莫名的鼻头一酸,几乎要流下泪来。 “乌兰,怎么了?”清淡的声音传来,眼前的人浅笑道,似乎方才的一切是她的错觉。 乌兰有些怔愣,片刻后回过神,擦了擦眼角,“主子您有什么吩咐?” 俞青微微一顿,道:“去藏来吧。”宫里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不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实在难过。 乌兰闻言,看了她一眼,视线中划过了一丝明显的担忧,欲言又止,“主子您大病初愈,又何必……” 俞青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原来的孟古青是真的对顺治一往情深,知道顺治喜欢汉学,便私下里找了许多诗词歌赋过来,每日挑灯夜学。 然而她出身蒙古,自幼接触的是骏马草原,连汉话都说不全,更别提学习诗词歌赋了,何况这个草原上长大的姑娘虽然聪慧,但于这诗词一道实在没有什么天分。 好不容易学会了几首诗,满以为会令对方刮目相看,谁曾想迎来的却是无情的打击? 俞青知道现在的行为肯定让乌兰她们误会了,当下也不想解释什么,摆了摆手,乌兰无法,终究还是领命下去了。 此时已是秋末,天气日渐寒冷,俞青坐在窗前,翻阅着乌兰给她拿来的道德经,却见乌兰快步进来,“主子,太后娘娘来 分卷阅读50 了。” 俞青微微一惊,放下书卷迎了出去。 才到宫门口,便见迎面走来一行人,当前一人一身明黄色褂袍,头戴花钿,浑身上下一丝不苟,眼角虽然有了不少岁月的痕迹,但眉目明丽,风韵犹存,能够看出年轻时是个绝色美人。 这位就是历经清朝三代帝王的女人。 俞青蹲身行礼,孝庄摆了摆手,示意苏茉尔扶她起来。对着俞青伸出手,“孟古青,到姑母这边来。” 俞青站起身,伸手扶着孝庄往前走。 孝庄看着眼前的女子,孟古青素日喜穿颜色鲜亮艳丽的衣裳,不是明黄便是大红,头发也都是繁复高贵,满头珠翠。 今日的孟古青却没有像往常那般打扮华丽,身上只穿着件浅蓝色的旗装,银线绣着朵朵白梅花,满头乌发只梳了个简单的小两把头,除了一支玉兰花簪外别无他物。 虽然简简单单,却清雅沉静,别有一种气质,几乎是变了个人一般。 孝庄从未见她这般形容,按下心中的诧异,温声道:“孟古青,你的身子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俞青微微一笑,“已经没事了,姑母您别担心。” 孝庄看着孟古青雪白额角上的疤痕,心下也有些怜惜,拍了拍孟古青的手背,轻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这次可吓坏我了,幸而有惊无险,否则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额祈葛交代?” 俞青闻言微微垂眸,掩下目光中的嘲讽,“是侄女不好,让您操心了。” 明明是顺治先打了孟古青一耳光,还扬言废后,才导致孟古青失控,争执之时撞到脑袋,又淋了雨,才高烧不退,重病垂危。 妻子性命垂危,不论是作为丈夫还是表哥,哪怕再厌恶,于情于理都应该过来看看,何况这伤很大程度上是顺治造成的。 然而这些天,顺治却一回都没来过,也没打发人来看过,不闻不问,孝庄却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果然,亲儿子与侄女到底是不一样。 孝庄在炕上坐下,一眼瞥见桌上的道德经,目光微微一闪,面上却不动声色,看着眼前淡定从容的孟古青,微微一笑,似乎不经意道:“你这孩子怎么看起这些书来了?往常不是总说看到书本子就头疼么? 我还记得那年你缠着我教你汉学,结果学了好几天只学会一首静夜思,之后再不肯学了,没想到如今倒大变样了,连道德经都看得懂了。” 俞青似乎并没有察觉孝庄探究的眼神,闻言微微一怔,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微笑道:“姑母您记错了,您当初教我的是千字文,不是唐诗。” 孝庄闻言,眸光一闪,笑道:“是吗?看来是我年纪大了,记错了。” 孟古青微微一笑,说到此处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孟古青以前不懂事,现在才明白汉学的博大精深,确实值得我们学习。这几年也没什么长进,这一年还是跟着乌兰学了些。” 孝庄闻言看垂首站在一旁的乌兰,点了点头道:“我记得这丫头是你额吉给你□□的,如今看来确实不错,竟让你主子学会了这么多。” 乌兰闻言,恭恭敬敬地跪下,道:“这是主子聪慧过人,奴才不敢居功。” 孟古青微微一笑,“侄女以前总是对汉人的东西不屑一顾,姑母您好心教我,我却不肯认真学,每次您布置功课都是偷偷找人帮我代笔。这次大病一场,侄女才想明白了很多事,以前是孟古青太任性了,现在也是想着多读些书,修身养性,改一改以前的火爆脾气。” 孝庄闻言,面色柔和了许多,拍了拍孟古青的手,微笑道:“你如今明白过来就好,如今这天下虽是我大清的,但汉人的东西却仍有许多值得我们效仿,你既有这个心,日后就好好用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姑母。” 孟古青垂眸,随即微笑道:“那以后侄女就打扰您了。” 孝庄走后,永寿宫又恢复了宁静。 俞青斜倚在软榻上,以手支额,神情莫测。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与原本的孟古青相差太大,对外虽说是经历生死性情大变,但也难免会让有些人疑惑,只是也顶多是疑惑罢了,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可没那么先进,一下子就能联想到借尸还魂上去。 她的性情本就与孟古青完全不同,若一直伪装成火爆直爽的脾性实在太累,况且即便她掩饰的再好,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还不如一开始就以本来的性格呈现于人前。 有重病垂危、感悟生死这个说法做铺垫,又有原主的完整记忆,也不用怕别人起疑。 只是若按原本的历史轨迹,顺治将会在不久后废后,理由是‘无能’,这完全是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个皇后是多尔衮为他定下的,对顺治而言,是他人生中莫大的屈辱。 当初多尔衮为顺治定下这桩婚事,尽管顺治心中不满,但慑于多尔衮的威势又不敢明着反对,只好忍气吞声,违心随从。 多尔衮死后,顺治依旧把对多尔衮的怨恨迁怒到自己的皇后身上,成婚后就没有给过孟古青一天好脸色。 顺治原本还迫于科尔沁与孝庄的压力,一直强忍着,待到亲政,自觉已经有了底气,何况又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自然不会再留着这个占了他心爱女人位置的眼中钉。 顺治是铁了心要废后,连孝庄都挽回不了,而在侄女和儿子之间,在家务与国政之间,孝庄到底还是选择的后者。 而孟古青又何其无辜?这个姑娘原本是蒙古的公主,大草原上的明珠,带着满腔欢喜嫁给了青梅竹马的表哥,却成了顺治与孝庄斗争的牺牲品,一辈子幽居禁宫,生死不明。 如今她既已代替孟古青活下去,就绝不会让这个悲剧发生。 …… 宫外,一处幽静的小院。池边的凉亭中,一双男女依偎着喁喁细语,侍候的宫人们都远远站着,不敢打扰了那对鸳鸯。 乌云珠靠在顺治的肩上,痴痴地看着眼前帝王俊美无俦的脸庞,面颊上一片晕红,眸中的波光柔的快要滴出水来。 她从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站在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身边,成为他最爱的女人。 这一切都像一个梦一般,美好的有些不真实,他们情投意合,心心相印,一起谈诗论词,弹琴作画。 他给了她无上的宠爱与温柔,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而这些,都是博果尔不能给她的,这才是她梦寐以求的爱情。 只是为什么,她不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为什么,他身边还要有其他女人? 盈盈如春水的眼眸划过一丝阴霾,抓着顺治衣服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乌云珠,怎么了?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分卷阅读51 ?”感觉到怀中人身子忽然变冷了些,顺治担忧道。 “没什么,只是想到今日之后又不知多久才能见到皇上,心中舍不得。”乌云珠柔软的身体紧紧贴近那温暖的胸膛,低声道。 顺治闻言,心中一软,抱紧了怀中的人,柔声道:“别担心,朕已经在暗中安排,等解决掉一切障碍,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乌云珠身子一颤,将头靠向他胸膛,柔柔道:“乌云珠不敢有此奢望,只希望能时时见到皇上,就心满意足了。” 顺治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个傻女人,轻叹了口气,捧起女子温柔妩媚的脸,坚定道:“傻瓜,相信朕,朕说过,绝不会委屈你,你会是这大清的皇后,唯一站在朕身边的女人。你耐心等一等,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乌云珠眼眶一红,双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部,“好,我等着皇上。” 她要站在他身边,以一个妻子的名分,而不是见不得人的弟媳。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只要能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即便是下地狱,她也无惧。 一切只不过是因为爱他而已,爱上一个人根本没有错,而他也爱她,相爱的人,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咳,董鄂妃差不多要入宫了 第34章清穿(3) 寂静的夜晚,永寿宫西暖阁内忽然传来一阵呓语声,伴随着小声的哭泣声,在一片寂静中极为清晰。 乌兰睡在外间炕上,听到动静急忙披衣起来,塔娜也惊醒了,两人点上蜡烛,匆匆走近床边。 “主子,您怎么了,可是口渴了……”话音未落,却见床上的人大汗淋漓,面白如纸,眼角是未干的泪痕,不禁大惊失色。 塔娜吓了一跳,急忙冲过去,“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乌兰见状也心急如焚,“主子,您等等,我这就去叫太医!”说完转身便往外冲,却被拉住了袖子。 乌兰心中焦急不已,却又不敢乱动。 许久过后,黯哑的声音响起:“乌兰,我没事,不用去叫太医。” 乌兰还是不放心,“可是您……” 俞青疲惫的撑着额头,“不过是做了个梦,我歇一会儿,缓缓神就好了。” 塔娜信以为真,乌兰却心思细腻,知道实际上只怕没这么简答,只是看俞青神色与以往不同,到底不敢再做声。 三人都没再说话,室内一时寂静无声,半晌后,俞青揉了揉额头,看向窗外隐隐约约的亮光,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乌兰掏出怀表看了眼,“现在是寅时末刻,就快天亮了。” 俞青闻言轻轻摆了摆手,“那你们下去歇息吧,我再睡一会儿。”说罢重新躺下,侧身向里睡去。 乌兰与塔娜对视一眼,不敢再多言,吹熄了蜡烛,放下帐幔,轻手轻脚退下了。 到了外间,两人吹熄了蜡烛,重新睡下。 一片黑暗中,乌兰想起方才走到床前时隐约听到的话,有些疑惑道:“塔娜,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主子叫了一个名字?” 塔娜正困倦无比,闻言迷迷糊糊道:“什么名字?” 乌兰犹疑道:“主子好像叫了一声什么‘七童’,你没听到吗?” 塔娜困倦地挥了挥手,含糊道:“没听到,估计是你听错了。” 乌兰闻言也有些怀疑,这明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怎么可能从主子口中说出来,何况她打小便跟在主子身边,也没听过这个名字,估计是她一时听错了。 想到此处,也不再纠结,拉了拉被子,沉沉睡去。 清晨起来,俞青已经面色如常,乌兰与塔娜原本还有些担心,见状才松了口气。 俞青用罢早膳,想起昨日在孝庄处听说今年各处大旱、京城流民成灾的事,便招手叫了乌兰过来,“昨晚让你找的账册都找到了没?” 乌兰点了点头,“已经找好了,奴才这就去取过来。”说罢带了两个小宫女出去,片刻后一人抱着一大叠账册进来。 将账册放在书案上,乌兰抹了抹额角的汗,道:“这是这几年来您所有田庄商铺的进账,只是因为大旱,今年好几处田庄的租子还没收收上来,除此之外其他都在这里了,主子您看看。” 俞青点点头,翻出账册细看。 孟古青虽是蒙古远嫁而来,嫁妆却极为丰厚,除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和器皿摆设外,庄田商铺也有不少。 在京城附近的庄田便有好几百倾,都是大婚前家中给她置办的,还有孝庄给的,皇室的皇庄,每年光是收租便有一大笔的收入。 待看完所有账册,俞青心里也有了底。 掩上书册思索良久,俞青心中有了个想法,叫了乌兰与塔娜过来仔细吩咐了一番。 乌兰与塔娜虽心下不解,却也没有多问,老老实实下去料理了。 慈宁宫。 孝庄把手中的册子放下,抬头笑道:“孟古青,你果然开窍了,事情都处理的很好,都让姑母刮目相看了。” 俞青微微一笑,“姑母您别笑话我了,侄女驽钝,多亏了您和苏嬷嬷的教导,否则对着这些都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苏茉尔正端了盘萨琪玛进来,闻言笑道:“娘娘您这么说可折煞奴才了,这是您天资聪慧,奴才可不敢居功。” 孝庄点头笑道:“苏茉尔说的不错,我都没想到你学的这么快,可见你原先是没用心思在这上面,如今我都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 自从上次同孟古青谈过话,发觉她确实是大有长进,沉着稳重了许多,不像原先那般冲动,心中颇为满意,便把一部分宫务交给了她处理,一是试炼,二则也是补偿之意。 而这些时日俞青的表现孝庄都看在眼里,一应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行事不偏不倚,十分公正。 孝庄心中满意,当下笑道:“你既然上手了,这宫务还是交还给你处理吧,我上了年纪,可没这个精力了。” 俞青一怔,没想到孝庄竟要把宫务给她,不禁有些迟疑,“姑母,这……” 孝庄以为她是担心顺治不同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福临那边你别担心,我会去跟他说的,皇后本就是后宫之主,这些宫务早就应该交还给你了。” 说罢命苏茉尔去取了凤印过来,交给俞青,微笑道:“你只管放手去做,别担心,凡事有我呢。” 俞青微微一顿,还是伸手接过了,虽然这代表着以后数不尽的麻烦,但也是她在这深宫安身立命的资本,她不会傻到拒绝。 乌兰与塔娜又惊又喜,自从凤印被夺,她们永寿宫便处处受人嘲讽,明明是一国之后,地位还不如普通妃子,如今拿回了凤印,她们也可以扬眉吐气了 分卷阅读52 。 说了会话,孝庄忽道:“我听说你免了那些佃户的租子,还让人在外面建了粥棚,施粥放粮?” 俞青这些日子的动作并没有瞒着别人,也早就料到孝庄会有此一问,当即微笑道:“自从前些日子听姑母说今年大旱,许多地方颗粒无收,便让人暂时免了今年的租子,侄女衣食无忧,并不缺这点进项,却可以救下不少人的性命。” 她这次施粥放粮,一则是可怜那些老百姓,二则也是为了日后打算。 在原来的历史上,孟古青在京城毫无根基,顺治才可以轻易废后,而现在,她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连带着大清皇室的形象也好了许多,这些宗室和百官都看在眼里。 顺治再想废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孝庄点点头,欣慰道:“你做得很好,咱们大清根基未稳,正需要百姓归心。你这次的行为虽然有些莽撞,却也是误打误着,让天下汉人看到了我爱新觉罗的爱民之心。” 这个侄女自幼被娇宠着长大,丝毫不懂人间疾苦,如今能做到这份上,真是太让她意外了。 心中越发满意了,当即笑道:“既如此,我田庄上的租子也免了,一会再让苏茉尔拿些银子给你,你也一并拿去吧,多建几个粥棚。” …… 之后的半个月,俞青都带着乌兰等人忙着赈灾施粥的事,如今大清入关的日子尚浅,大多还保持着原有的习俗,并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礼教束缚,这也让俞青行事方便了许多。 自从皇后与太后免除佃户年租,向受灾百姓捐献银两米粮的事迹传出去,大清皇室的形象在百姓间猛然高了许多,甚至有那等一心讨好的文人写下诗文歌功颂德。 俞青趁机联络一些八旗贵族命妇,一起施粥放粮,有皇后与太后带头,又有好名声,这些贵妇们自然争相效仿,她们都是出身富贵,完全不缺这一点银米,很快京城附近就建起了许多粥棚。 俞青与孝庄商议了一番,选了几名贡献最大的命妇褒奖了一番,赏赐了些东西。在之后更有许多诰命也积极参与进来,不多时京城内外的流民便都基本上得到了安置。 俞青还让人在郊区建了好些茅屋,虽然简单,至少能遮风挡雨,那些老弱病残有了栖身之地,死亡的人数也大大减少。 那些青壮年则被分编成十来个队伍,一起帮忙做事,再按劳动量分发粮食。 几日下来,京城混乱的状况便大大减轻。 没过多久,朝廷的赈灾粮和来年的粮种也6续到位,分发到各地,许多流民都回了家乡,京城又重新平静下来。 这日,好容易忙完,俞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见一个明黄的身影怒气冲冲的进来,“孟古青,你这个妒妇,是不是你……”剩下的话语在看到眼前的女子时戛然而止。 俞青面色平静的行了礼,淡淡道:“皇上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顺治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根本没听到俞青的话,自进门到现在一直盯着面前的女子,眼神中满是怀疑。 一身象牙白的旗装,白玉簪松松挽着发髻,小巧的玉葫芦耳坠,精致的面庞一如往常那般妍丽,五官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气质却温婉沉静了许多,眉眼间没有了以往的那丝骄纵之气,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不相信眼前的娴雅女子是以往那个跟他大吵大闹的孟古青。 俞青端着茶盏静静品茶,对那审视的目光视若无睹。 顺治心下微微一动,他与孟古青相处三年,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原本的她对自己的好恶毫不掩饰,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现在他却看不透她了。 半晌过后,顺治还是没反应,俞青眼中掠过一丝不耐,放下茶盏,抬头道:“皇上今日来永寿宫到底所为何事?” 顺治这才回神,发觉自己竟盯着俞青看了许久,面色变幻不定,想起自己的来意,脸色当即一沉,“朕问你,昨日是不是你在皇额娘面前说了什么,才让乌云珠在王府禁足的?” 俞青闻言简直好笑,“还以为皇上是因为什么来兴师问罪,却是为了十一弟的福晋,皇上你不觉得你问错了人吗?除非是这后宫妃嫔,不然我可管不到闲杂人等身上。” 看着俞青眼中明晃晃的嘲笑,顺治肝火直冒,果然,方才都是自己的错觉,什么温婉娴雅,都是假相,这根本还是那个孟古青,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顺治厌恶的看了眼面前的人,恨恨道:“孟古青,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能在后位上坐多久?早晚有一日朕要废了你!” 顺治如今不过十七,生的俊美无俦,倒是一副好皮相,只是此时那张俊美的面庞上带着明显的厌恶与嘲讽,眉宇间的戾气更是让这幅容貌生生打了折扣。 俞青丝毫不惧他的威胁,轻笑了声,慢条斯理道:“纵然你废了我,这后位也只会是博尔济吉特氏的,轮不到别人痴心妄想。” 顺治被戳到了痛处,顿时大怒,身为帝王,行事却处处被掣肘,这于他简直是奇耻大辱。 俞青似乎没看到对方的脸色,嘴角笑容不变,继续微笑道:“至于这董鄂福晋之事,皇上只怕误会了,孟古青这些时日一直忙着宫外赈灾的事,并没有多少空闲去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又哪里会去跟姑母说什么?” 她说的是实话,这段时间忙的不行,哪有功夫关注这个多情皇帝的风流韵事。 顺治哪里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就差当着面说他耽于美色,自作多情了。 犹如当面被人扇了一耳光,顺治拳头紧了紧又松开,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气,到底记得这里是永寿宫,冷冷看了俞青半晌,黑着脸拂袖走了。 乌兰与塔娜担心的不行,看向一旁神色如常的俞青,“主子,皇上生这么大的气,不会真的想……” 俞青摆了摆手,“别担心,没事的。” 她可不是历史上那个无依无靠的孟古青,如今的她在民间已颇有贤名,在宗室与百官中的印象也今非昔比。 顺治要废她的后位,首先就要顾虑民间百姓的看法,她若被废,打的是皇室的脸,孝庄、宗室和文武百官也不会同意。 更别提已经赶在路上的科尔沁队伍,这次来的是孟古青的哥哥,科尔沁世子,弼尔塔哈尔。 俞青心中冷笑,顺治对董鄂氏未必有多么深情,不过是因为常年在多尔衮与孝庄的强势下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反击的办法,自然是孝庄越反对他越是要做。 如果没有遭遇这些阻碍,他与董鄂氏的爱情未必会这么牢固,与其说他是为了董鄂氏不顾一切,还不如说是为了打击孝庄,为了发泄自己多年来的怨愤。 若是按原来的轨迹,董鄂氏要在两年后 分卷阅读53 才入宫,想来定是顺治与孝庄斗智斗勇,折腾了两年才摆平了一切障碍,迎接自己的真爱进宫。 原本她只想看戏,如今,她倒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与他的真爱早些顺利相守。 轻易得来的东西永远不会珍惜,这是人的劣根性。没有了那些加深他们感情的磨难,她想看看,他们所谓的爱情,在这深宫中,在悠悠众口中,能坚持多久。 想废后?那要看看他顺治有没有这个能力,俞青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乌兰,哥哥他们是不是快到了?” 乌兰恭敬的回道:“月底便会抵京。” “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咳,女主要开始搞事了 第35章清穿(4) 十一月的京城已是严寒无比,此时正是隆冬时节,天气寒冷,即便是是京城这等繁华之地,街道上也不免冷清了许多。 然而自前几日开始,一个某大户人家公子与弟媳不得不说的爱情故事忽然传遍了大街小巷,让冷清的京城忽然热闹起来。 故事虽然有些俗套,情节却安排得十分精妙,曲折离奇,许多桥段闻所未闻,十分新奇,给猫冬的老百姓们带来了极大的乐趣。 许多说书人也纷纷以此为蓝本,添油加醋,将故事讲的栩栩如生,香艳无比。 原本没什么生意的茶馆忽然火爆了起来,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故事,好像没听过这个故事的人就落伍了似的。 初时老百姓们也只当一个有趣的故事听,后来慢慢有人品出不对来,联系这段时间京城内隐隐绰绰的传闻,这影射的不正是当朝皇帝与其弟媳董鄂氏吗? 大家惊愕之后便是好奇,老百姓向来对皇室秘闻感兴趣,这等香艳故事更是吸引人。 只是大家心照不宣,怕惹麻烦,明面上虽然不敢说什么,暗地里却窃窃私语,讨论的热火朝天。 这故事越传越广,也越传越香艳,董鄂氏乌云珠听到后几乎昏死过去,又羞又恨,每天独坐房中哭泣,连门也不敢出。 顺治知道此事后大发雷霆,但根本找不到主使者,俗话说法不责众,他虽然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对老百姓下手。 况且这故事又没有指名道姓,他若大动干戈,岂不是不打自招,告诉天下人他就是那个强夺弟媳的男人? 这日,顺治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与担忧,秘密来到宫外。 乌云珠正坐在亭中垂泪,一身浅粉色色襦裙,玉簪挽发,越发显得楚楚可怜,柔弱无依。 顺治一见之下顿时心疼不已,急忙上前抱住那柔弱的娇躯,懊悔道:“乌云珠,委屈你了,是朕没有保护好你。” 乌云珠闻言,低头拭了拭眼泪,强笑道:“这不怪皇上,是乌云珠命薄,还连累了皇上,您别管我了,让我以死谢罪吧,只要我死了,皇上您就不会被我连累了。” 说到此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下,“乌云珠不怕死,只是舍不得皇上……” 美人梨花带雨,顺治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紧紧抱住怀中人,安慰道:“乌云珠,别担心,事已至此,没什么可怕的了,朕这就去找皇额娘,接你进宫。” 说罢轻轻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面色坚定的离开了。 亭中的女子慢慢放下拭泪的帕子,嘴角微扬。 慈宁宫中,孝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要接那个女人进宫?!” 顺治坚定的点了点头,“不错,乌云珠因为朕才受了这么多委屈,朕不能把她扔在宫外,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 孝庄深吸了口气,控制住满腔怒火,恨恨道:“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一时新鲜,也没把这么个玩意儿放在眼里。 原以为警告过她应该安分点了,没想到现在却把你迷得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早知道是这么个祸害,我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 顺治闻言,面色一变,辩解道:“皇额娘,这不能怪乌云珠,都是朕……” 孝庄面色一冷,抬眼厉声道:“你别跟我提这个名字,你若还想当这个皇帝,这段时日就给我安分点。 弼尔塔哈尔一行人不日就到,我不管你想如何,总之,在科尔沁的人还没离京前,你不许出宫,也不许联系那个女人,你要是再执迷不悟,别怪额娘心狠手辣!” 她真的是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现在的大清根基未稳,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身为一国之君却只顾着跟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不清,不想着怎么安抚蒙古褚部,反而还要废后,简直荒唐无脑! 幸而那次孟古青没事,科尔沁那边虽有不满,好歹有她这个太后的面子在,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但真正让人头疼的还是贵太妃娜木钟。 这女人本就野心勃勃,不好相与,手下又有数千部众,京城各王府内不少她的旧交,还有一个儿子继承了原林丹汗在蒙古的势力,而博果尔是她的逆鳞,若是真的惹怒了她,实在是一桩大麻烦。 偏偏这个儿子不明白她的苦心,只把她当仇人看待,一心与她对着干。 顺治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惊失色,“皇额娘,你要对乌云珠做什么!” 看到孝庄眼中的冷酷,想起母亲素日的手段,顺治的面色顿时惨白起来,他知道孝庄不是说笑,若他违背了她的话,真的会要了乌云珠的命。 胸腔起伏不定,顺治狠狠攥紧了拳头,他恨这种感觉,明明他才是大清的皇帝,却处处受制于人,一点自由都没有,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孝庄看着眼前满面固执的顺治,只觉头痛欲裂,“你是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为什么偏偏看上一个有夫之妇,还是你的弟媳?” 顺治咬牙,“朕既然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朕的,那为什么不能要一个女人?” 孝庄面色一变,怒道:“那是你十一弟的福晋,堂堂一国之君,却跟自己的弟媳牵扯不清,君夺臣妻,兄夺弟妻,这可都是天大的丑闻,现在还传的满城风雨,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们爱新觉罗氏?怎么对得起你的汗阿玛!” 顺治冷笑道:“真是好笑,皇额娘您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朕?当初您与多尔衮不清不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汗阿玛?怎么就没想过大清的列祖列宗?就没想过爱新觉罗的姓氏会蒙羞?还是只许您州官放火,不许……”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顺治剩下的话语。 孝庄面色一片苍白,伸出去的手慢慢收回来。 顺治捂着左脸,冷冷地看着面色苍白的孝庄,空气似乎凝住了。 苏茉尔吓了一跳,急忙冲了过去,“皇上您怎么样?要不要紧?快让奴才看看!”说罢便欲查看他的伤 分卷阅读54 势。 顺治却毫不理会,挥手推开了苏茉尔。 母子两个谁也不说话,只冷冷对视着。 苏茉尔素来机变,这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急的额上冒汗。 室内一时寂静无声,许久,孝庄满面疲惫,无力的挥了挥手,“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恨我也好,若你不想那女人出事,这段日子就多去孟古青宫里坐坐,装也得装出帝后和睦的样子!” 顺治重重吸了口气,放下捂着脸的手,咬牙切齿道:“皇额娘放心,您的吩咐,朕自然会照办!” 说完看也不看孝庄一眼,也不顾脸上的掌印,转身沉着脸出了慈宁宫。 顺治一走,孝庄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栽倒在炕上。 苏茉尔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起孝庄,“格格,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孝庄惨然一笑,攥着苏茉尔的手流下泪来,“苏茉尔,这都是报应,当初我为了福临费尽心机,没想到如今……”这个素来强势的女人此时也只是个被儿子伤透了心的母亲。 那些年为了福临,她委曲求全,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谁知到头来竟成了他攻讦她的利剑。 苏茉尔拭了拭泪,哽咽道:“格格,您别伤心,皇上还年轻,以后他会明白您的苦衷的。” …… 顺治与孝庄争吵之事很快传到了俞青耳中,彼时她正坐在窗前看书。 乌兰与塔娜相视一眼,看向面色不变的俞青,不解道:“主子,咱们的下一步计划还要进行吗?” 俞青放下手中的书卷,摇头道:“先等等,现在太后必定会严查这件事,咱们别自己送上门去,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对了,查出来了这后面一波流言是谁放出去的吗?” 乌兰道:“奴才也奇怪,怎么这么巧?初时还以为是您不放心,另外安排了人,后来一查才发现是另一拨人。 只是这幕后之人实在厉害,首尾收拾的非常干净,查来查去都只查到是十一爷府上的一个老太监喝醉酒说漏了嘴,这才传的沸沸扬扬。 要不是咱们的人一直盯着这事,还真的发觉不出什么端倪,即便如此,咱们查到的也只有零星几条线索,都与佟妃有关。”说罢把查到的线索一一细说。 俞青闻言一怔,低头沉思片刻,摇头道:“不是佟佳氏,她现在正小心翼翼待产,董鄂氏还未进宫,于她并没有什么威胁,她不会这么着急。” 印象中的佟佳氏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如今的佟佳氏一族还不是康熙朝时期权倾朝野的佟半朝,也没有这么大的能力。 况且佟佳氏向来小心谨慎,即便要对付董鄂氏也不会这般鲁莽,还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乌兰蹙眉道:“那会是谁?” 俞青闭上眼,把所有的线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忽然灵光一闪,若有所悟,慢慢道:“此人心思缜密,明面上是针对董鄂氏乌云珠,真正想对付的却是佟佳氏,说不定还可以把我也拖下水,真正的一石三鸟。 你们只要想想,这后宫中谁会因这件事得利,谁的嫌疑就最大。” 第36章清穿(5) 乌兰与塔娜冥思苦想,还是没有头绪,都求助的看向自家主子。 俞青叹了口气,道:“你们再想想,这后宫之中谁最不希望佟佳氏诞下皇子? 塔娜依旧满头雾水,乌兰低头思索半晌,脑中蓦然想起一个人来,惊道:“难道是庶妃董鄂氏?” 俞青对乌兰的敏锐颇为满意,点点头道:“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十有**是她。” 董鄂氏,长史喀济海之女,二阿哥福全之母,即后来的宁悫妃。 这位可算是人生赢家,不止在后宫倾轧中平安把儿子养大,还在康熙登基后安享晚年,儿子福全作为顺治长子,不但没被康熙猜忌,反而成为其最亲厚的兄弟,位高权重的和硕裕亲王。 塔娜有些不敢相信,“平日我看董鄂庶妃唯唯诺诺,胆子小的很,没想到会有 这么深的心计,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说到此处又有些疑惑,“只是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势力?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乌兰却想到了什么,不禁悚然一惊,喃喃道:“二阿哥才满百日,即便佟妃这胎生下三阿哥,也没必要现在就下手啊,她未免也操心的太早了吧?难道不怕事情暴露吗?” 俞青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微微一笑道:“按常理来说确实不大可能,毕竟这次的事是咱们先挑起来的,她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因此只怕也没人会怀疑到她身上。 况且她并没有直接出手,就算查到她身上,她也完全可以推个一干二净。 她毕竟是二阿哥的生母,宫中至今只这么一个皇子,没有证据,即便是太后也不会太过为难她。 还有,你们说她没势力,却忘了她毕竟出身董鄂氏,虽不如鄂硕那一支显贵,却也是人丁繁茂。 还有她的父亲,身为内务府的内管领,品阶虽不高,却掌应中宫差务,支使几个人还不容易?” 内务府自成系统,与外廷职官无涉,所属机构多达数十处,职官千余人,上三旗包衣之政及宫禁事务,全由其主管。 如今内务府的主事大多是满人,等到了雍乾年间,内务府渐渐被包衣所掌控,势力更是渗透了整个宫廷内外。 对于这董鄂氏,俞青也有些佩服,不想当太后的嫔妃不是好嫔妃,这董鄂氏不止有野心,还有心计,又能稳得住,一击不中便迅速躲藏起来。 怪不得原本的历史上虽然没能当上太后,却也依旧能成为人生赢家。 乌兰与塔娜一怔,慢慢想明其中关窍,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人心计也太深了,一环扣一环,真真让人毛骨悚然,幸而咱们行事小心,早早抹去了痕迹,否则真会栽在她手上。” 俞青端起茶盏喝了口茶,道:“还有一件事你们不知道,佟妃进宫前可是有高 僧为其批过命的,说她命格非凡,来日造化贵不可言。 只是这事被瞒的很好,佟妃又一直处处小心,只怕没几个人知道。想来这董鄂氏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 皇帝本就对佟妃颇为宠爱,如今又将诞下皇子,母凭子贵,看情形这位分很快就要升一升了。 而她董鄂氏虽然生下了二阿哥,却依旧无宠,还只是个庶妃。现在外面又有个勾了皇帝心魂的乌云珠,你说董鄂氏怎么会坐得住? 一石三鸟,这女人还不简单,日后对上她记得多留点心。” 乌兰与塔娜点了点头,仍旧有些意犹未尽,双目炯炯的看向自家主子。 俞青却没再说下去,合上手中的书本,道:“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先 分卷阅读55 不说了,塔娜你打发人去教堂看看,问问汤若望回来了没有。” 塔娜无法,只得恋恋不舍的领命去了。 乌兰看向俞青,疑惑道:“主子您一直找汤大人做什么?” 俞青微微一笑,“我看这书有些问题不明白,想请教他一下。” 乌兰更加不解,“他虽然给您看过病,不过也是个只会看星星月亮的洋大夫, 又不是翰林院的先生,还有什么值得主子您向他请教的?” 俞青闻言失笑,“汤若望可不只是洋大夫,他还是一名出色的科学家,我现在 看的这本《远镜说》就是他撰写的。” 乌兰依旧满脸迷惑,她自诩对俞青颇为了解,现在却想不通自家主子为什么忽然对这些奇奇怪怪的西洋玩意这么上心。 俞青也无法跟她解释科学的重要性,中国几千年来的观念,读五经那就是不务正业邪门歪道,在他们看来,孔孟之道之外都是奇技淫巧,小人之为。 正是因为这个观念,让中国在百年后遭受了几乎亡国灭种的打击。 俞青不是什么救世主,却也有身为炎黄子孙的骄傲与自豪,如今既然有机会改变那段惨痛的历史,她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俞青站起身,看着远处望不到尽头的华丽的宫室, 她的目标是外面广阔的天地,而不是终身困于这方寸之地,跟这些女人玩一辈子宫斗宅斗。 俞青当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转移了话题道:“一会你再带人去藏书阁找找,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书籍。” 藏书阁中有关于数理天算的书籍不少,大多都是历年传教士献上来的,平日里都无人问津,俞青却是如获至宝。 据她所知,如今在古观象台工作的传教士有5o多人,汤若望是其中最主要的传教士,还担任台长,即钦天监监正。 这些传教士是近代西方科学知识的传播者,大多精通数理天算,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汤若望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善历法,懂兵器,会造炮,对于这样的人才,俞青自然十分眼热,千方百计的想要拉拢过来。 乌兰答应了,正欲下去料理,忽然想起一事来,忙道:“差点忘了,主子您上回吩咐的事差不多办妥了。” 俞青微微一惊,“真的?这么快?” 乌兰笑道:“您想的也太麻烦了,前几年虽然废除了匠籍,但那些人世世代代 从事此业,又无恒产,这一时半会的哪里有其他着落?不还是得做老行当维持生计? 这些人大多流离失所,能吃饱饭就不错了,主子开的条件这么好,那些人争得都快打破头了。 即便再三提高要求,来报名的人也越来越多,经过筛选,只留下了一百二十三人,其中有四十三人是南边来的,祖上都是以造船为生,据说曾参与前朝郑和宝船的制造。” 俞青闻言,眼睛蓦然一亮,“很好,你让人好生安置,招人的事也别停,另外西山脚下的庄子尽快改造好,到时候让他们都搬过去。” 乌兰闻言应了声,依言出去料理了。 …… 顺治十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科尔沁台吉弼尔塔哈尔率部众抵京。 当日,皇帝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科尔沁一行人,王公大臣亦陪侍在座。 俞青坐在凉亭中,一面看书一面等前面散场。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俞青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看了眼不远处两株的白梅,对乌兰道:“坐着有点无趣,我们去那儿看看吧!” 随侍的宫女们把桌上收拾干净,两人才出亭子,忽见一颗石子从远处飞来,俞青快速拉着乌兰一退,堪堪避过。 一个有些慌张的声音响起,“对不起,没打到你们吧?” 俞青闻声望去,却是一个十四五岁,面色郁郁的少年,身材高大,面容却还有些稚气,正是被亲哥哥戴了绿帽的可怜少年,爱新觉罗博穆博果尔。 俞青心下暗叹,虽不喜顺治,但不得不承认他那副皮囊确实不错,比一脸稚气,尚未成熟的的博果尔要吸引人的多,怪不得会把乌云珠勾引的失魂落魄。 “博果尔,前些时日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好了?” “已经没事了,谢谢孟古青姐姐关心,哦,不对,我忘了,应该叫皇嫂才对。”博果尔摸了摸脑门憨笑道。 原来的孟古青自小每年都会来京城小住一两个月,可以说是与顺治、博果尔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孟古青与博果尔都是直爽的性子,常常一起调皮捣蛋,两人的关系也颇为亲近,博果尔基本上是顺治与孟古青的小尾巴,姐姐长姐姐短的。 只是后来孟古青与顺治定了亲,随着年龄渐长,与博果尔也渐渐生疏了。 孟古青又嫁了人,身处后宫,两人的联系更加少了。 “私下里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我更习惯些。”俞青眉头微微一皱,随即笑道。 博果尔虽心下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乖乖叫道:“孟古青姐姐。” 俞青看了眼远处的宫殿,有些疑惑道:“这时候你不在那里面喝酒,怎么反而跑出来了?” 博果尔闻言,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郁,强笑道:“皇上在里面跟大臣们说话,我就不掺和了,打算去给额娘请安。” 俞青敏锐的察觉他言语中的不忿,称呼也从原先的皇帝哥哥变成了皇上,心下一叹,也没有追问他方才的失魂落魄的是为什么。 看着眼前的俊朗少年,若是按原本的轨迹,两年后他就会英年早逝,在史册上也只留下寥寥几笔。 更不会知道,他的福晋在他死后不到一月就晋封皇贵妃,昭告天下,举行了盛大的册封仪式,与他的哥哥恩爱有加,成就了一段流传后世的爱情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拯救可怜的绿帽王 第37章清穿(6) 博果尔看着眼前文雅沉静的女子,与上回见到时完全不同,让他觉得有些陌生,迟疑了片刻,道:“孟古青姐姐,你好像变了很多,跟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说起来,他们二人倒是同病相怜,都是被抛弃背叛的可怜人。 俞青一怔,看了眼神色迷茫的少年,轻叹了口气,“人总会长大的,博果尔,我以前太天真,现在才发觉其实人的一辈子有许多事情可以做,而不仅仅是围着一个人转。” 博果尔怔怔道:“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做。” 这些日子以来,每个人看他的目光都十分怪异,有同情,有嘲笑,还有那些窃窃私语,各色各样的眼光逼得他不敢出门,每天都生活在噩梦中。 看着眼前面色憔悴的少年,俞青心下微微有些歉疚,说来现在这结果也有她的一部分责任,她 分卷阅读56 想对付的只有乌云珠与顺治,博果尔纯粹是被误伤。 对这个少年终究有些歉意,挥手让乌兰带着众人退开了些,叹了口气道:“博果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我现在想开了,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 更别为了那些不在乎你的人伤心难过,不管如何,你凡事多想想贵太妃,别为一些不值得的人伤了你额娘的心。 其实有些东西,早些放下的话,反而是一种解脱。” 博果尔沉默不语,良久,方道:“谢谢姐姐,我会好好想想的。” 俞青见状便知道他还没有想开,叹了口气,感情的事本来就难解,话已至此,她也不好再劝。 两人此时离得不远,俞青忽然嗅到一丝奇特的香气,这香味极淡,似有若无,不禁微微一怔,这香味怎么这么熟悉,像是…… 俞青心下一惊,看向博果尔,“博果尔,你身上戴的是什么香,味道怎么这么奇怪?” 汉人熏香的习惯由来已久,满清入关之后也很快学会了汉人的这些习俗,人人都喜佩戴香囊,尤以王公贵族为最。 衣裳熏香,身佩香囊,已经成了日常习惯。 博果尔闻言莫名其妙,抬起衣袖嗅了嗅,“没有啊,只是普通的辟寒香。” 俞青一怔,仔细一闻,这香味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难不成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孟古青姐姐,有哪里不对吗?”博果尔见俞青神色不对,不禁有些不安起来。 俞青回过神,犹豫片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许是我闻错了。” 博果尔闻言松了口气,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去给额娘请安,就不打扰姐姐了。” 俞青微微一笑,“代我向贵太妃问安。” 博果尔点了点头。 两人擦肩而过时,那种极清极淡的奇特香味又飘了过来。 “乌兰,你方才有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香味?” 乌兰见俞青蹙眉沉思,不禁有些奇怪,“这每个人身上带的香包都不一样,不过大多是些常见的香料,难不成主子您闻到了什么奇怪的香味吗?” 看着博果尔走远的背影,俞青心下有些惊疑不定,她没有闻错,这香味分明是…… 环视了众人一眼,俞青微微一顿,摇了摇头,“没什么,前面宴席已经散了,哥哥也应该快过来了,咱们回去吧。” 等俞青回到宫中时,弼尔塔哈尔已经候着了。 兄妹俩见了礼,分宾主坐下。 俞青看着面前的蒙古汉子,虽然外表粗犷,眼睛中却闪烁着精光,表明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哥哥,你们一路上可还顺利?” “还好,挺顺的,没遇上大的风雪。”弼尔塔哈尔喝了口茶,看着眼前沉静的妹妹。依旧有些不大适应,方才见面时他几乎不敢相认,三年不见,妹妹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与孟古青相差了十几岁,儿子都与孟古青一般大,几乎是把这个妹妹当女儿看待,两人自幼感情就很好。 自从孟古青远嫁京城,他就一直不大放心,京城水深,皇宫更是最波云诡谲的地方,完全不是自家妹妹这等单纯爽直的傻姑娘能应付的来的。 原先还一直安慰自己,有科尔沁做后盾,又有太后这个姑母的面子,顺治即便再不喜这个皇后,想来也不敢太过分,谁知竟会接到妹妹病危的消息? 想起这次上京前听到的传闻,弼尔塔哈尔的面色沉了下来,“孟古青,是不是皇帝欺负你了?” 自从得了消息,他心急如焚,一路上快马加鞭,唯恐赶不及,幸而后面又接到传信说孟古青病情痊愈,已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谁知见面才发觉竟完全变了个性子,弼尔塔哈尔的记忆中,自家妹妹就像大草原上的百灵鸟,活泼可爱,自由自在,如今变成这样,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孟古青,你是咱们科尔沁的公主,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太过分,你不必活的这么小心翼翼,不管发生什么事,有我们给你撑腰。” 俞青一怔,心下有些感动,微笑道:“哥哥放心,我已经不是那个傻乎乎的孟古青了,有咱们科尔沁做靠山,可不会再任人欺负。” 弼尔塔哈尔面色一柔,笑道:“这才是我科尔沁的公主,别忘了,当年你可是连皇帝都敢打的人。” 俞青微微一囧,岔开话题道:“哥哥,额祈葛他们还好吗?” 弼尔塔哈尔笑意一淡,摇头道:“你也知道咱们蒙古十旗,除了哲里木盟,其他都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牛羊越来越多,草地却越来越少。 今年比往年更冷,上个月就冻死了不少牛羊,不少牧民都只能忍饥挨饿,还是父汗做主,让他们迁移到东边,给他们重新划了块地让他们放牧,因为这个,二叔都有些不高兴。” 俞青眉头一皱,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看不出什么。但日后草地只会越来越少,这样迁移放牧也不是长久之计,再者次数多了,其他旗主也会有意见。” 弼尔塔哈尔叹了口气,“这道理我们都知道,只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好办法。” 俞青闻言,低头沉思许久,想到后世素有“内蒙古粮仓”之称的通辽,心中渐渐有了一个想法。只是真正实行起来还有许多问题,一时半会儿还没个头绪。 弼尔塔哈尔见妹妹蹙眉沉思的样子,倒有些好笑起来,“怎么了?想到法子了?”自家妹妹以前向来是个使力不使心的,如今读了书,倒越发像那么回事了。 俞青抬起头道:“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成不成,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哥哥你稍等几天,我把头绪理一理,到时再跟您细说。” 弼尔塔哈尔见她煞有其事的样子越发想笑,点了点头道:“好,那哥哥等你的好消息。” 俞青知道他不相信,却也没有辩解,这事成不成还是个问题,还得细细筹划一番。 兄妹俩又叙了会话,天色便暗了下来。虽然妹妹是皇后,但毕竟是后宫,弼尔塔哈尔不好再留,喝完了一杯茶便走了。 俞青支额沉思片刻,想起方才在博果尔身上闻到的香味,到底不忍心,叹了口气,罢了,谁叫她欠人家的。 招手叫了塔娜过来,“去把我书房里第一个架子上的那本《南疆异志》拿来,在四十二页那里折一下,给贵太妃送去,只说是博果尔方才向我借的,其他什么都不必多说。” 塔娜闻言摸不着头脑,愣了愣,还是依言去了。 第38章清穿(7) 话分两头,这厢,贵太妃母子俩用罢晚膳,正坐在一处说话,便见乌日娜面色古怪的捧了一本书进来。 娜木钟见状不禁有些奇怪,“乌日娜,你拿本书来做 分卷阅读57 什么?” 博果尔闻言好奇的看过去,只见是一本年代颇为久远的旧书,封面上写着《南疆异志》。 乌日娜轻咳了一声,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塔娜送来的,说是十一爷您今天向皇后娘娘借的。” 娜木钟一怔,看向博果尔,“你借的什么书?怎么这时候急匆匆送来?” 博果尔也是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借书了,我怎么不记得?”一面接过书本翻阅,只是一本南疆的风物志而已。 娜木钟与乌日娜相视一眼,不禁皱起了眉头,“你仔细想想,今天皇后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博果尔不明所以,闭眼回想了一遍,把遇到孟古青后的事都细说了一遍。 娜木钟听到孟古青劝解博果尔的那番话,脸色和缓了许多,颔首道:“皇后果然变了许多。” 博果尔点头道:“孟古青姐姐性子确实变了不少,不过还是对儿子很好。只是今天有点怪怪的,一直说儿子身上有什么奇怪的香味。”一面说一面翻阅书册,发现有一处折了页,不禁有些奇怪,打开一看,却记载着一种叫千丝兰的奇特植物。 他原本并没有在意,待看到后面时,心下不禁一突,“其花含剧毒,无色无味,服后却有异香,若有若无,缥缈不可闻……”手中的书册顿时掉了下去,后面写的什么他已经看不清了,脑中一片空白。 娜木钟见状不对,捡起书本一看,登时面色大变,“乌日娜,快去请刘太医过来!” …… “刘太医,怎么样了” “不错,是千丝兰,这种花极为罕见,只在南疆的深山中生长,通体银白,花瓣上有丝丝缕缕的红丝,所以叫千丝兰,这花虽美,却有剧毒,一旦中毒,不出三日五脏六腑便会溃烂,无药可医。”刘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没想到会遇上这种奇毒。 娜木钟闻言,脸色一片惨白,颤声道:“刘太医,那博果尔……” “太妃放心,真是万幸,王爷中的毒是经过改造的,原本是让人不知不觉中虚弱而亡,因此药性并不霸道,通常要半年多才会出现症状,如今王爷中毒时间并不长,还没什么大碍,调理一段时间就可痊愈了。”刘太医重新诊了遍脉,急忙回道。 娜木钟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慢慢恢复了镇定,“那就有劳刘太医了。” “不敢,这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只是王爷还需小心,这种毒虽然极为厉害,但却有一特性,融入茶水中十息后毒性就会慢慢消失,因此下这种毒的是最亲近的人才能做到。” 上个月襄郡王福晋与当今万岁爷的事私下里传的沸沸扬扬,刘太医自然也听说过,如此想来,向襄郡王下毒的人是谁已经不用多说。不过他在太医院待了这许多年,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况且贵太妃早年于他有救命之恩,当下也不再多言,开了药方便退下了。 这厢,娜木钟命人送了刘太医出去,才转头看向已经呆滞的儿子,“你现在明白了吧?董鄂氏这女人根本不是什么温柔淑女,而是一条毒蛇。” 博果尔面色惨白,依旧不敢置信自己的妻子竟想杀了自己,“不可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娜木钟叹了口气,沉声道:“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不是因为她母亲的身份,而是这个女人心机太深,不安分,根本不适合你,偏偏你就像着了魔似的,非她不娶,在这宫中跪了好几个时辰。 额娘心下不忍,才不得不同意,我原本想着,不管她使的什么手段攀上了你,只要日后她真心对你,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好好照顾你,额娘也就不再为难她了。” 说到此处,娜木钟面色微沉,咬牙道:“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无耻,成婚不到一年,就跟自己的大伯子滚到了一块儿,还暗中给你下毒,幸而发现得早,没有大碍,否则只怕不明不白被她害了都不知道。” 到现在她仍后怕不已,为了保护博果尔,她暗中安插了不少人手在他身边,一应饮食起居也都有专人打理,没想到千防万防,竟还是着了道。 博果尔有些茫然,是他先遇到乌云珠的,当初也是乌云珠亲口说想和他永远在一起的,那时他欣喜若狂,不顾众人反对,跪求额娘同意,才得以娶乌云珠进门。 怕委屈了自己的妻子,他不惜多次违逆额娘,拒绝纳侧福晋,整个府里除了乌云珠一位嫡福晋,再没有别的女人。 他小心翼翼,唯恐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她不悦,知道她喜欢汉学,他逼迫自己去学那些完全看不懂的诗词歌赋。 她说想要一座古琴,他到处搜寻,拜访名家,花费数月功夫,亲自为她斫了一把琴,她却兴致缺缺,没两日便丢在一旁不再理会。 他以为她是爱他的,如今想来,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她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只是他想不通?既然她不爱他,当初又为什么要嫁给他? 娜木钟见他脸色越来越白,不禁越发心疼,这个儿子真是一点也不像她,太过心软重情,“博果尔,你现在知道她的真面目了,也该死心了。” 博果尔面色一片苍白,良久,低声道:“额娘,孟古青姐姐说的对,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只想着自己,让你伤心了,您放心,我已经清醒了,再不会犯糊涂了。” 娜木钟抚了抚儿子的脑袋,心下松了口气。 以往因孝庄之故,她并不怎么喜欢这位皇后,此时却不得不感谢她,不管她是怎么知道这种毒物的,至少她没有袖手旁观,若是她这次没有出言提醒,只怕博果尔难逃此劫。 自从知道乌云珠与顺治的私情,她就就想着处置了乌云珠,连给博果尔的新福晋人选都选好了,谁知这个儿子却是个傻的,到了这份上还盼着乌云珠回心转意,拼死哀求。 不禁有些懊悔,要不是博果尔以死相逼,她怕因为老鼠打伤了玉瓶儿,迟迟没有动手,也不会让乌云珠有机会下手。 原本想暗中徐徐图之,如今却是忍不得了。 娜木钟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儿子,叹了口气,道:“这事你就别插手了,免得打草惊蛇,额娘自会处理,在没有查清楚这件事之前,府里都不安全,从今日开始,你就别回府里了,去城东的别院里住吧。” 博果尔脸色一白,看了眼不辨喜怒的母亲,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行了礼转身退出去了。 待博果尔出去了,娜木钟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砰地一声拍在炕桌上,留了许久的小指指甲登时折断。 旁边的乌日娜吓了一跳,“主子,您当心点!”急忙命人取了帕子来敷上。 娜木钟摆了摆手,咬牙切齿道:“董鄂氏这个贱人,本宫要活刮了她!” 乌 分卷阅读58 日娜跟在她身边十几年,从未见过她这般盛怒,知道这次董鄂氏是没什么好下场了,“只是这一切都没有证据,况且皇上现在对这个女人上心得很,跟着了魔似的,暗中派了不少人在她身边保护。 听说上回慈宁宫那位想暗中行事,都没得手,母子两个还险些翻脸成仇。如今那边只怕更小心了,咱们若要悄无声息的结果她,只怕有些麻烦。” 娜木钟闻言嘲讽一笑,“布木布泰以前还有些魄力,没想到当了太后反而优柔寡断起来了,若换做了本宫,早在一开始便弄死这个女人,也不会有现在的麻烦。” 摸着小指的护甲,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过后,冷冷一笑,“福临那个王八羔子,枉他身为一国之君,既然不顾人伦抢自己兄弟的女人,那就让他好好消受这番美人恩。只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命了。” 能弄到这种奇毒,董鄂氏比她想象中的更危险,这么一条美人蛇,还是留给福临去享受吧。 乌日娜小心翼翼帮她涂着蔻丹,问道:“那主子您打算怎么处置她?” 娜木钟轻轻一笑,“不必急着弄死她,死的太快反而便宜她了,猫捉老鼠才有意思,你让人看好她,先别打草惊蛇,她董鄂氏不是想进宫吗?本宫成全她,让她得到她想要的,再一点一点失去。 让她感受一番从云端落进地狱的滋味,到时候,不知她心中是何滋味?” 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嘴角,“何况,她得罪的人可不止本宫一个。” 乌日娜一怔,随即会意,“主子说的是皇后娘娘?可是她与慈宁宫那位是亲姑侄,怎么会帮咱们?” 娜木钟笑容越发意味深长,吹了吹纤指上红艳艳的蔻丹,“不,你错了,现在的这位皇后娘娘可不再是布木布泰的棋子了,而是咱们未来的盟友。” 说罢也不再解释,招手叫了乌日娜上前,附耳轻语了一番,又命人开箱取了些上好的珠宝玉器和古玩字画,吩咐道:“你明早亲自给皇后娘娘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收获强力盟友一枚 第39章清穿(8) 次日,俞青正与乌兰等人商议出宫事宜,忽有小宫女进来回话,说寿康宫贵太妃派人送东西来了。 来人是贵太妃的贴身女官乌日娜,行了礼命人将东西放下,恭敬道:“太妃听闻近日皇后娘娘在筹办养善堂和学堂,心中敬服不已,只是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命奴才送了这些东西来,聊表心意。” 说罢指了指跟前的乌木匣子,笑道:“这是几本古籍,原本是太妃无意中得的,也不知是哪一朝的旧物,太妃说她收着也无用,便让奴才一并带来给娘娘。” 罢打开手中的木盒,只见里面是几本颇为古旧的书籍,纸张泛黄,封面上的字都有些模糊,可见年代颇为久远。 俞青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多谢贵太妃。” 待乌日娜去了,乌兰才疑惑地看向俞青,“主子,咱们同寿康宫向来没什么来往,怎么贵太妃忽然打发人送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过来。” 贵太妃向来与太后不怎么合得来,对自家主子这个皇后也一直是不冷不热的,笑意从来不达眼底。今日猛然这么客气,实在是让人费解。 桌上琳琅满目,几乎摆满了锦盒,不是古董珍玩便是珠宝玉器,都十分精致贵重,无一凡品。 俞青也是一怔,略一思忖,随即想到昨日之事,心中便已明了,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博果尔果然是中毒了。 面上只笑道:“定是昨日我劝博果尔的话让贵太妃知道了,这是谢礼呢。好了,既是贵太妃的美意,咱们好好收着便是。” 贵太妃只有博果尔这一个宝贝儿子,自然是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众人也不以为奇。 塔娜带人将东西一一登记造册,乌兰便拿着装着古籍的木盒回了里间。 俞青打开后仔细翻看了一番,不出所料在最下面的书册间发现了一张极细薄的绢书。 细细看罢,俞青不禁一怔,没想到一时好心,倒给自己找了个盟友,也好,这样日后行事也方便许多。 乌兰有些担心,“主子,贵太妃此举究竟何意?” 俞青微微一笑,“别担心,不过是配合着演几出戏而已。”命乌兰烧了绢书,微一沉吟,道:“去跟哥哥说,就说让他想个办法,后天叫上襄郡王,一起去南堂。” …… 襄郡王府。 乌云珠坐在梳妆台前,纤细的柳眉微微蹙着,目光哀怨,手中有一下没一下的绞着帕子,“红袖,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来?” 从上次见面,他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来看她了,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她的心中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红袖正在给她梳头,闻言动作一顿,随即笑道:“主子您别急,最近朝堂事多,万岁爷只怕是太忙了,这才没能来。” 乌云珠眉头紧锁,“可是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却连封信也没写给我,是不是有了其他女人?” 红袖知道这位主子心思最细,心又重,不管什么事,都要在心里翻来覆去思量个七八遍才罢,忙安慰道:“您别多心,小德子不是也说了吗,最近只不过因着科尔沁的台吉在,皇上才忙了些。 何况像主子您这般才华横溢,容貌绝色的女子,满京城可找不出第二个。试问还有谁能越过您去?” 乌云珠闻言,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笑道:“别胡说,哪里就这么夸张了。” 言语中微微有些自得,对于自己的才华容貌她素来颇为自信的,也许比不上那些文人大儒,但在这后宫内外,却是没几个人比得了。 即便是那些出身书香门第的命妇也多有不及,更别提那大字不识的蒙古皇后了。 红袖见她神色便知说到了她心坎上,忙笑道:“奴婢说的可是真话,皇上待您的心奴婢都看着呢,简直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宠着,只怕连天上的月亮都要给您摘来,真真是荣宠无双。” 乌云珠闻言心中一甜,面上微微漾起红晕,压下心中的那丝不安,理了理头上的发簪,微笑道:“好久没出门了,红袖,你让人准备一下,咱们出去逛逛。” 红袖闻言一怔,“主子您要出去?”这外面流言的热度可还没消呢,这时候出去不是找骂吗? 乌云珠眉头一皱,“怎么了,我都已经困在府里一个多月了,难道这辈子都不能出门了吗?” 红袖知道这位主子的性子,闻言哪里还敢说什么,忙道:“没有,奴婢这就去吩咐人准备车轿。” 到了街上,因天气寒冷,并没什么人,乌云珠正掀了轿帘打量,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一家门面极为精致的首饰铺子。 不 分卷阅读59 禁有些奇怪,“这铺子什么时候开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随行的另一个丫环绿柳笑道:“回主子的话,这是月前新开的铺子,听说掌柜是南边来的,首饰花样新奇,工艺也好,在京城里十分受欢迎,只是这掌柜的有些怪癖,每样首饰只打一件,不卖第二次,慢一点便抢不着了,让大家又爱又恨。” 乌云珠闻言起了好奇心,“咱们也去看看。” 进了店里,便有一股暖香袭来,让人精神一振。 乌云珠四下打量,只见这铺子共有三间,不曾隔断,十分阔朗。 正中间是几个大大的玻璃柜,里面陈设着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发簪、步摇、花钿、手镯,应有尽有。 不说那些首饰,这玻璃柜子便价值不菲,满京城也找不出几块这么纯净剔透的来。 乌云珠心下赞叹,走近一看,只见这些首饰式样精美,或华贵,或清雅,打造的十分精巧。 正中央的是一套极为精致的头面,所用宝石不是常见的红宝绿宝,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宝石,晶莹剔透,看似没什么颜色,在日光下却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芒,摄人心魄。 乌云珠几乎被迷住了,当即对身旁的女伙计示意想买下来。 女伙计闻言,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眼面前轻纱遮面的女子,“这位夫人,不好意思,这是另一位客人预定了的。” 红袖面色一沉,“你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什么人?” 乌云珠挥了挥手,示意红袖退下,微笑道:“下人无状,姑娘别见怪,只是小女子实在喜欢这套首饰,不知是哪位客人预定的?能否割爱?” 那女伙计却并没有被吓到,依旧微笑着,不卑不亢,“实在对不住,这我做不了主,这样吧,您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我家东家,看能不能帮您问问那位客人。” 乌云珠微微一笑,“有劳了。” 那女伙计见乌云珠对墙上的字画颇感兴趣,便笑道:“东间墙上挂着我们东家专门收藏方几幅名家字画,夫人您若有兴致,可以去看看。” 乌云珠点了点头,道:“我随意看看。” 坐着喝了半天茶,那一面走一面看,不知不觉到了东间,想起方才那女伙计的话,有了些兴致,正欲细看,忽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只见一群人簇拥着几个穿着华丽的贵妇人进来,乌云珠见其阵仗,似乎身份不低。 不禁微微一惊,那些命妇素来就嫉妒她的容貌与才华,她与顺治的事传开后更是看她十分不顺眼,当下急忙戴上面纱,侧过身去,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那一行人并未察觉什么,犹自说笑,只听一人道:“听说昨日小公主降生,皇上龙颜大悦,说要亲自给小公主取名呢。” 另一人笑道:“毕竟是第一位公主,自然要宠爱些。” 又一人道:“说来佟妃娘娘也快要生了,今日万岁爷又下旨,内满洲官员之女,在外蒙古贝勒以下、大臣以上女子中,开春后都要参与选秀,如此看来明年宫中又要添喜事了。” 后面说了什么乌云珠都没有再听下去了。 从店里出来,乌云珠的脸色就一直白的吓人,死死攥着红袖的手,长长的指甲几乎把她掐出血来。 红袖疼的脸都变形了,只是看着乌云珠的脸色心中害怕,再疼也不敢做声。 直到回了府里,乌云珠的脸色才慢慢缓和下来,平静问道:“红袖,查清楚了没?选秀的事是不是真的?” 红袖闻言身子一僵,嗫嚅了半日,却一句话也说不来。 乌云珠见状,心下便已明白,却奇异的没有发怒,只是怔怔坐在窗前,抚着膝上的白色波斯猫出神。 当日他送给她这只波斯猫时的情景恍若就在眼前,“乌云珠,朕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就让宝儿陪着你吧,想朕的时候就抱抱它,朕养了它两年多了,极通人性,你一定会喜欢的。 等你进了宫再把它带回来,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然而现在,他却忘了他的誓言,娘说的对,男人的誓言不可信,一切还是要掌控在自己手里。 她走到这最后一步,已经没有退路了,绝不能功亏一篑。 想到此处,面色越发沉郁,抓着波斯猫的手不自觉用力,紧紧掐住了它的脖子。 那猫吃痛,不停地挣扎,蹬出的爪子在白嫩的手背上划出了几道口子,冒出鲜红的血珠。 红袖惊呼一声,“主子!” 乌云珠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痛楚,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慢慢的,那只猫的呼 吸渐渐微弱下去,终于,停止了挣扎。 红袖的脸色一片惨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几步,额上不停地冒冷汗。 乌云珠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良久,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慢腾腾放开手中的死猫。 红袖看的心惊胆战,急忙命人把死猫收拾下去,颤声道:“主子,您的伤口……” 乌云珠对手上的伤口毫不在意,伸舌轻轻舔掉血珠,面色平静道:“红袖,去把我箱底那个乌木匣子拿来。” 红袖闻言,脸色蓦然惨白,那匣子里不是……,不知想到了什么,身子一抖。 乌云珠恍若未觉,提笔写了一封信,慢条斯理的将手上的血迹印在信笺上,封好后交给红袖,淡淡道:“你把这封信送去给小德子,就说这是我写给皇上的最后一封信,让他今日之内交给皇上。” 红袖怔怔接过,看着自家主子脸上的微笑,只觉身上一寒,不敢再说什么,低了头匆匆出去了。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只是却不知不觉转向了另一条轨迹。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下章开始发展事业线,进军朝堂 第4o章清穿(9) 顺治十二年二月二十一日,一道加封皇弟博穆博果尔为和硕襄亲王的圣旨将京城上下炸开了花。 众人对年前的那出兄夺弟媳的香艳传闻可是记忆犹新,这兄弟二人不反目成仇便是奇迹了,怎么忽然晋封了,难不成还兄友弟恭起来了? 莫说别人,俞青一开始得到消息时也十分惊讶,孝庄以往对贵太妃母子可是十分忌惮,明面上亲厚,背地里却一直暗暗打压。 博果尔至今都赋闲家中,只领了几个虚职而已。怎么现在却忽然晋封亲王了? 直到孝庄面带愧色的跟她说起此事,她才明白缘故,乌云珠怀孕了。 一个多月的身孕,若不快些进宫,到时候只怕就遮掩不住了。 因此孝庄不得不同意乌云珠进宫了,还是这么仓促的方式。 俞青心中纳闷,按原本的轨迹,乌云珠应该是在顺治十四年才怀孕的,难道蝴蝶效应这么厉害,连这个也变了? 见俞青沉默不语,孝庄 分卷阅读60 以为她是不高兴,心内也有些歉疚,孟古青上次便是因董鄂氏才与福临起了争执,大病一场,自然不会同意这么个女人进宫。 拍了拍她的手,叹道:“孟古青,姑母知道这次是为难你了,只是现在这状况,不得不接她进宫。” 如今后宫只有一位阿哥和一位公主,佟妃这胎还没生下来,也不知将来会怎样,福临膝下子嗣实在太单薄了些。 她虽然厌恶董鄂氏,但她腹中毕竟是福临的血脉,福临又把那女人看的跟命根子一样,她不得不妥协。 俞青回过神来,蹙眉道:“姑母,并不是侄女有意刁难,只是身为皇后,自然要维护皇室名声,若是其他女人孟古青自然毫无异议。 只是董鄂氏毕竟是十一弟的福晋,如今这般,让十一弟日后如何自处?又如何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孝庄微微一顿,道:“这个,福临已经有了法子,月底便会让襄亲王福晋病逝,之后再以鄂硕义女的身份进宫。 贵太妃那边,我已与她通过气了,我们会好好补偿博果尔的。” 俞青闻言,面色一淡,平静道:“姑母与皇上既然已经都计划好了,那就不必再问过孟古青了。” 反正不管她同意不同意,都不会改变他们的想法。 虽然这原本也是她的计划,也并不在意顺治,但身为皇后,却完全被剥夺了发言权,心里还是十分不舒服。 也许,在孝庄和顺治眼里,她还是那个被他们摆弄的傀儡皇后。 孝庄叹了口气,安慰道:“这次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我跟福临说了,即便董鄂氏进宫,也不能封高位,以后与其他嫔妃也没有区别,这后宫之中,还是由你做主。” 说罢让苏茉尔取了个匣子过来,微笑道:“听说你最近想建个园子,这是西山的几个庄子,就给你了。” 俞青目光一闪,没想到孝庄这件事也知道,她正在为园子的事头疼,如今简直是瞌睡送来枕头,送上门的好处,不拿白不拿,俞青可没有客气,道了谢便让乌兰接过了。 …… 二月底,襄亲王福晋忽染时疫,一病不起,于三月初五殁。 京城众人都十分好奇,议论了一段时间,却被另一个新闻给转移了注意力,庶妃佟佳氏于三月十八诞下皇子,普天同庆。 三阿哥洗三日,孝庄、贵太妃等人都到了,宗室女眷及一干命妇也都到了。 顺治也来了,他膝下原只福全一子,如今又喜获麟儿,自然高兴不已,洗三结束后当即赐名,爱新觉罗·玄烨。 收拾妥当,奶嬷嬷抱着襁褓上来,给众人行礼。 俞青素来便喜欢孩子,看着襁褓中白白胖胖的小包子,小心翼翼脱下护甲,轻轻抚了抚小家伙的脸蛋儿,眉梢眼角间俱是温柔。 孟古青原就生的极美,五官明艳,以前的孟古青就像是一株怒放的牡丹,明艳灼人。 现在的孟古青已经换了个灵魂,容貌依旧妍丽,却去了几分艳丽之感,添了五六分的清雅书卷之气,今日一身明黄色凤袍,愈加显得端庄雍容。 然而这一刻,却是满面温柔,毫无往日的清冷。 素来清冷的人露出这样温柔的一面,实在是让人无法抵挡,顺治不禁看的有些呆住了,痴迷的望着那人。 众人看在眼里,暗暗交换一个眼神,皆是心领神会。 俞青自然也发觉了那道灼人的视线,不禁暗暗皱眉,敛起笑意,抬起头正色道:“今日是三阿哥洗三日,妾身想着不如在宫外建些粥棚,施粥布施,一是庆贺,二是为三阿哥积累福泽,皇额娘以为如何?” 孝庄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皇后既有此心,哀家自然无异议。” 顺治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孟古青了,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俞青,“皇后此举大善。” 忽有一人笑道:“皇后娘娘贤惠仁德,得如此贤后,可是咱们大清之福。”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郑亲王福晋。 郑亲王福晋苏泰与贵太妃一样,原是察哈尔林丹汗的第三大妃,后来随察哈尔部众一道归顺后金。 大福晋娜木钟被皇太极纳入后宫,封麟趾宫贵妃,苏泰则因其姐为爱新觉罗·济尔哈朗继福晋,当时刚去世,故改嫁济尔哈朗。 后济尔哈朗被封为和硕郑亲王,苏泰也被册封为和硕郑亲王之和硕嫡福晋。 郑亲王战功赫赫,历经三朝,其他同辈诸王早已先他而去。 顺治对这位伯父极为敬重,如今可谓是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今日在座女眷之中,除了孝庄、皇后和贵太妃之外,便是她的身份最高。 郑亲王福晋早年也是随军出战过的人物,素来喜欢满蒙女子的爽朗大气,本就对俞青颇有好感,她与贵太妃关系亲密,自然知道贵太妃对俞青的另眼相待,因此言语间极为亲热。 其他人也都不是傻的,见太后与皇上如此看重皇后,也都满口赞叹,争相夸赞起来。 俞青微微一笑,垂眸不语。 次日,经皇后娘娘提议,太后娘娘下懿旨,晋封庶妃佟氏为康妃,赐住景仁宫。庶妃巴氏为安嫔,庶妃董鄂氏为宁悫妃,赐住储秀宫。 自从洗三宴之后,顺治也不知哪根筋不对,竟然经常到永寿宫来,让俞青烦不胜烦。 孝庄对此十分高兴,以为两人和好如初了,赏赐了许多东西,言语中多是让她争口气,早日生下嫡子的意思。 幸而如今永寿宫都已在俞青的掌控之中,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顺治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让他身边的人都闭紧了嘴巴,不然若是让孝庄知道她把皇帝赶去偏殿睡觉,还真不好解释。 还好没几天顺治恢复了正常,不再踏足永寿宫,俞青才松了口气。 然而皇帝不急太监急,塔娜刚开始一直以为俞青是因为董鄂氏的缘故生顺治的气,才不愿搭理皇上,当时也没多想,过一段时日气消了自然就好了,自家主子虽然有科尔沁当靠山,但还是要诞下嫡子,这后位才稳当。 只是没想到皇上来了,自家主子却反而把人推了出去。 之后几天顺治再没有踏足永寿宫,反而是连续七天翻了储秀宫的牌子,后宫众人都心下嘀咕,莫不是皇后又失宠了。 永寿宫内的人都有些忧心忡忡,可惜俞青完全不担心,没有一点身为正宫皇后的自觉,既不像其他的后宫女子一样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御花园乱晃,也不关心皇上的行踪。 整日不是操心外面的民生大计,就是窝在屋子里看书写字,自在的很,实在是让塔娜几人丧气不已。 十天过去了,顺治依旧没有再来,看着自家主子毫不在意的模样,塔娜不禁有些着急。“主子,听说这皇上连 分卷阅读61 续五天都翻了储秀宫的牌子。” 俞青看她脸色,稍微一想就知道了原因,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塔娜这丫头居然还没放弃那个想法? 她知道这丫头是一片好意,可是,她实在是对一个堪比“公共厕所”又脑残的男人不感兴趣啊! 塔娜这丫头有些死心眼,虽然在这宫里待了三年,却还没看明白,这后宫女子的地位从来不是靠帝王的那一点宠爱来维持的。 俞青知道如果不跟她明说她是不会明白的,不禁叹了口气,“塔娜,我从来都没想过去争皇上的心,后宫那些争宠夺爱也与我们无关,你们就权当是看戏,记着千万不要参与进去,明白吗?” 塔娜一怔,瞪大了眼睛,“可是……” “好了,没有可是,听话就是,我先去歇一会儿,你们去把天工堂相关的资料整理一下,一会儿我再看看。”俞青实在有些头疼,挥了挥手道。 余下乌兰与塔娜两人,一看塔娜的神情,乌兰便知道这丫头还是没有放弃撮合皇上和主子的打算。 乌兰不禁摇头,她知道主子有自己的秘密,关于俞青现在的想法她隐约知道些。 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但她也知道她家主子的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痴恋皇上的人了。 这段时间的表现也说明了她对皇上完全无意,既然如此,那塔娜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给主子添乱,看来自己要好好跟她说清楚了。 想到此处,乌兰眉头一皱,拉了塔娜到了房里。 “乌兰,你干嘛把我到这儿来?”塔娜虽然听明白了俞青的话,但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你这个傻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给主子添乱?亏你还是主子身边的人,竟然连主子心里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乌兰伸指戳了戳塔娜的额头,没好气道。 “我哪里添乱了?我这都是为了主子好,你看那个董鄂氏,根本比不上咱们主子一点儿,却被皇上如此宠爱,凭主子的品貌,若是用些心,自然会更受宠。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主子虽然是皇后,若一直无宠无子,即便将来成为太后又怎样,不是亲生的到底不同,主子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塔娜不服道。 “你怎么知道知道主子没办法?主子的聪明才智你又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主子心里自然有数。你这样胡来,只会坏了主子的事!”见塔娜如此固执,乌兰越发无奈,皱眉道。 “可是科尔沁那边……”塔娜犹豫道。 乌兰闻言,面色一沉,冷声道:“你糊涂了,咱们虽是科尔沁的人,但效忠的是主子,不是科尔沁。 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主子的性子,你觉得好的东西,主子不一定喜欢,我们身为奴婢,无权干涉主子的想法,也不能为主子做任何决定。 服侍好主子才是最重要的,不能仗着主子宠我们,就忘了自己的身分。” 塔娜脸色登时一白,低了头沉默不语,良久,才低声道:“乌兰姐姐,我明白了,是我做错了。” 见塔娜脸色惨白,乌兰也有些后悔自己说话口气太重,安慰道:“好了,想明白了就好,主子也知道你是好意,不会怪你的,别太难过了。 时辰不早了,快走吧,主子还等着看那些资料呢,我们赶紧去理一理。” …… 顺治十一年三月二十二,太后懿旨,赐博尔济吉特氏,和硕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满朱锡礼之女为襄亲王嫡福晋。 众人都暗自疑惑,满朱锡礼亲王是当朝太后的亲兄弟,他的女儿便是太后的亲侄女,皇后娘娘的堂妹,身份尊贵,怎的忽然赐婚给襄亲王了?这个疑惑在不久后就得到了解答。 三月底,第一次选秀结束,后宫又添了十来位主子,位分最高的是被封为淑妃的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其余皆是答应,常在。 唯有鄂硕之义女董鄂氏深得圣意,封为贤嫔,赐住承乾宫。 大家都不是傻子,联想年初襄亲王的晋封,以及襄亲王福晋的忽然病逝,这贤嫔的身份呼之欲出,众人心中都门清,这义女之名不过是为了皇室名誉拉起来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贤嫔一入宫便是一宫主位,宠冠后宫。 听说皇上自贤嫔入宫后就没有去过其他嫔妃的宫中,夜夜宿于承乾宫,皇后娘娘多次进言,劝皇上雨露均沾,反而被皇上责难。 随后又传来皇后娘娘凤体违和,移驾南苑调养的消息。 众人心中嘀咕,早就听闻皇上对因襄亲王福晋爱之若狂,甚至曾因此与皇后娘娘生了嫌隙,如今这襄亲王福晋成了贤嫔,只怕这次皇后娘娘也是被气病了。 许多人都颇为不平,皇后素来贤德,这次竟被逼到如此地步,那董鄂氏未免也太嚣张了。 更有那等受过皇后恩惠的老百姓,暗暗唾骂这一对昏君妖妃。 第41章清穿(1o) 而被众人同情的皇后娘娘,却正在南苑中纵马奔驰,日子过的十分潇洒自在。 南苑又称“南海子”,是元、明两代的皇家苑囿,因苑内有永定河故道穿过,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 元朝时期是皇家猎场,地处古永定河流域,地势低洼,泉源密布,多年的河水、雨水和泉水汇集,形几个很大的水面。 那时紫禁城北的积水潭有北海子之称,于是这里就叫成了南海子,包括饮鹿池、大泡子、等一系列水域。 明代的燕京十景中的“南囿秋风”,就是指南海子一带。 清朝入主中原后,南海子称南苑,这里地势广阔,加上流经这里的凉水河、小龙河、凤河等为生物的繁衍创造了理想的水文条件,使得这一带水生和喜水的动植物繁盛起来,十分繁荣。 南苑内设立二十四园,养育禽兽,种植果蔬,有专人打理。 这里草木葱郁,环境优美,顺治与孝庄时常过来小住,俞青却是第一次来,心情极好,拉着乌兰等人骑马打猎,直玩了一整天。 许是乐极生悲,才到了南苑一天,原本的假病却一不小心变成真病了,幸而只是小风寒,她体质不错,又有内力护体,睡了一觉就基本好了。 “主子,您的病还没好呢,可不能乱动,还得在床上多休息会,”塔娜刚端药进来,看到俞青正要下床,急忙过去扶住她。 “我已经没事了,就是身上黏腻腻的,不舒服,你给我准备一下,我要沐浴。”俞青看着自己身上干皱的中衣皱眉道。 塔娜本想再劝,看俞青神色坚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明明性情比从前平和了许多,却更加让人不敢违逆。 塔娜扶着俞青进了隔壁的小间,推开门,里面雾气缭绕,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绕过白色大理石云纹屏风,原来 分卷阅读62 是一个小小的温泉汤子,可以容纳四五人,池子水面上铺满了各色花瓣。 塔娜知道俞青沐浴的时候不喜有人在身边,便从小宫女手上接过衣物放在屏风旁的小方凳上,轻轻关上门,带着众人退出去了。 俞青慢慢走下浴池,池底皆以鹅卵石铺就,踩上去十分舒服,水温也刚刚好,温热而不烫人,感觉全身的毛孔都慢慢打开了,暖洋洋的,再加上玫瑰花瓣的淡淡清香,真是十分舒适宜人。 还有一个小木桌漂浮在水上,上面是一个可以上下移动的小木板,俞青打开一看,木板是特意挖空做成的几个小格子,左边的小格内放着芙蓉糕豌豆黄几样小点心,香甜诱人。 中间还有一个双鱼戏莲白瓷杯和一小壶玫瑰花茶,右边则是香胰子和一小盒面脂及茉莉香露。 小桌盖上后就跟一般的小桌没什么差别,不但保持食物的温度,而且十分严实,就算放在水中也不用担心会渗水,十分方便。 俞青长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全身放松,任自己漂浮在水面上,古人真的很会享受,在现代就算是有钱也找不到这么舒适的地方。 好容易这次装病,才得以避出宫来,须得尽快把宫外的事情处理妥当。 首先就是农庄的事,俞青年初时命人开辟了几块地,准备专门种植玉米、土豆和番薯等作物。 与她原先知道的不一样,玉米、土豆和番薯早在明朝末年就有人从海外带回来过。 玉米在明末时便已在多地种植,如今的范围更扩大到了好几个省份,而土豆却只在少数几个才有农户种植,并没有引起重视。 这几种作物耐旱高产,好好推广开来,在灾荒时就可以救下许多性命,只是现在她在朝堂上还没有什么话语权,须得好好计划一番,首先就要培育出良种,把产量提高上去。 另外传播工作也要做好,这样百姓的种植积极性才会调动起来。 “主子,您好了吗,要不要奴婢进来伺候?”塔娜在外等候良久,仍不见俞青出来,不禁有些担心,在屏风外轻声问道。 俞青回过神来,“不用了,我马上出来。”拿起放置在一旁的白绸中衣穿上,挽着半湿的头发走了出去。 塔娜看到俞青只穿着中衣湿着头发出来,吓了一跳,急忙拿了件淡紫色小袄给她披上,又拿干帕子来,一股一股把头发慢慢绞干,用一支白玉簪松松地挽了个慵妆髻。 乌兰拿了封信进来,道:“主子,这是巴扎尔送来的信,那批玉米的种子已经安全送达科尔沁了。” 俞青点了点头,接过信看了一遍,道:“知道了,你传信给巴扎尔,让他暂时留在那边,有什么事就及禀报。” 乌兰答应了,正欲出去,忽想起一事来,道:“园子已经建好了,就差匾额没有做好了,主子您看取个什么名字?” 俞青手中一顿,把信笺放下,沉默片刻,轻声道:“就叫毓秀山庄吧。” …… 西山的庄子也早已修整好,那些工匠们也都于年前搬了进去,因是工匠们住的,便取名天工堂。 天工堂的工匠们如今已增加到二百多人,家眷也都在庄上,都各有工作,养鸡,种菜,桑蚕。 孩子们则都送去了学堂,俞青命人在庄子的南边改建了一个院子作为教室,让人教授他们基础知识。 俞青毕竟在那个科技发达、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了那么久,见识自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能及得上的,很多东西即便没有特意去学,但大致的原理还是知道的。 她把自己记得的一些东西都记录了下来,给天工堂送去,对外只说是无意中得来的。 这些工匠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招进来的,本身技艺就都是同行业中的佼佼者,如今摈弃门户之见互相交流,都有了不少灵感。 又有了俞青给的这些东西,众人都有了很大的启发,短短数月,天工堂就研制出了不少东西,上次那批极为纯净的玻璃就带来了巨大的利润,如今连山庄上的窗户都由油纸换成了玻璃,亮堂堂的。 京城中的富贵人家也都换上了玻璃,连带着玻璃镜也流行开来,俞青名下的店铺赚了个盆满钵满,已经在南方开了两家分店。 俞青命人从中分出百分之一,作为研发人员的红利,这次参与研发的人员都按功劳分得了不少钱,众人看了都羡慕不已。 俞青又命人传下话去,只要做得好,人人皆有奖赏,若有重大研究发现者,不仅有红利可拿,还可以得到封赏。 自此,众人的积极性越发高了,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小成果出来,成品源源不断送往店铺。 也幸而有这些店铺的收入支持,养善堂与学堂的运转才能维持下去。 养善堂专门收留被遗弃的婴孩和无家可归的孤儿,并请了孤寡老人和妇女专门照顾年幼的孩子,洗衣做饭缝缝补补。 年纪大一些的孩子则是跟着庄子上派来的老师傅们学习技艺,虽都是粗浅的手工艺,但只要学好了,将来也能养活自己。 养善堂也并不是白养他们,规定年满十二岁便要到庄子上或铺子里学着做一些简单的事,十四岁便要正式开始工作,可以选择一门手艺学习。 其中女孩子们也是一样,有兴趣有天分的,跟着学习算学、管理、和基础的医学,打理店铺,其余的则是学习编织,纺织等技艺。 若是实在对此不感兴趣的,也可以留在养善堂里,继续帮助孩子们。 不愿留下的,做工满三年后可以自行离开。 这些孤儿,大多是因为战争和饥荒流离失所,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非常珍惜。 养善堂也慢慢步入正轨,那些权贵人家的女眷们原本也会做些善事,自从养善堂成立,便时不时捐赠些银米柴炭等物,一则能讨好了皇后娘娘,二则也可以留下善名。 对于这些行为俞青并没有拒绝,不管捐赠者是谁,一应物资都由专人登记造册,每样东西都严格登记。 物资的管理由两组人轮流管理,库房钥匙和账目则分由四人掌管,每旬一查,最大程度减少了贪腐的可能。 当然这个方法无法完全杜绝贪腐,日后必然也会出现问题,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养善堂是皇后开办,自然没有那不长眼的人来挑事,成立至今倒也颇为顺利,慢慢的,一些流离失所的妇女和老人也都住进了养善堂。 民间溺婴之事也日渐减少,大多弃婴都送到了养善堂门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如果能有一条活路,谁都不愿下此毒手。 如此一来,俞青的名声简直好到了极致,即便是在朝堂之上,对这位皇后也是交口称赞。 而在去年年前,俞青筹建的学堂便已完工,分别为格物堂 分卷阅读63 、致知堂、国学堂、尚武堂。 学堂招收学生并不限制身份,只要想读书的,只要通过了考核便可入学,一旦被取中,不仅包食宿,每月还有生活补贴,一时间报名的人更是况,一举多得。” 俞青此举自然不只是为了赚钱,后世清朝落后于西方诸国,一是因为闭关锁国,二是科技落后。 若能早些把新科技的技术带回来,日后泱泱大国也不会被人打上门来无还手之力,沦落为奴,处处受人欺辱。 那耻辱的百年,是每一个华夏子孙的痛,这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孝庄闻言,沉吟不语,其他的她倒没怎么放在心上,番邦之国终究是蛮夷,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这国库空虚确实是个问题。 这几年来八旗人口增长极快,若按这个速度,日后必定是个极大的负担,国库根本支撑不了,既如此,倒不如依孟古青的法子,让他们去外面试试。 俞青也不急,端着茶盏喝茶。 半晌后,孝庄抬起头,道:“其他的倒没什么,只是出海就要造船,还要购买货物,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如今连年用兵,国库空虚,根本没有这么多银子,朝堂上也不会同意。” 俞青闻言便知孝庄动摇了,放下茶盏道:“造船的事姑母不必担心,这船队既然是我提议组建的,自然不用朝廷操心。 银子可以私下筹募,我可以出大头,剩下的有意愿的可以出。至于朝廷方面的看法,这并不是国事,只是我一时兴起弄只船队而已,用不着国库出银子,文武百官想来也没什么说的。” 孝庄闻言,低头沉吟片刻, 分卷阅读64 犹疑道:“八旗的人未必会愿意参与此事。” 对于旗人经商,朝廷本身没有成文的禁令。但是在清代前期,八旗人口较少、旗内的官缺、兵缺较多,旗人几乎人人都能有饷,生活富足。 在这种富足的情况下,渐有了鄙夷商贾的思维。 但俞青知道,到了清中叶之后,人口根深种,又怎会想到她深爱的丈夫会对她下此毒手? 正无声吐槽,忽听孝庄道:“听说你昨日处置了小格格身边的吴氏,是怎么回事?” 小格格是庶妃巴氏所出,才两岁,也并未取名,那吴氏是小格格的奶嬷嬷,却玩忽职守,还私自挪用小格格的份例,一概吃用的东西都是她先享用,剩下的才给小格格。 那吴氏是镶黄旗的包衣,其父是内务府的管事,同屋的人也不敢得罪她,竟一直瞒了下来。 昨日小格格发烧,身边却无人看顾,还是被一个小宫女发现了,才捅了出来。俞青大怒,将其杖责六十大板后送慎行司去了。 俞青把实情详细说了,又道:“皇子公主身边的奶嬷嬷素来都是内务府安排的,谁能想到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阿哥和格格们都还小,身边的人更应该仔细些,我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些人再盘查一遍?” 这些人自小服侍皇子,皇子公主们对嬷嬷的感情大多比生母还深,皇子还好,公主们不大受重视,极易被拿捏。 孝庄闻言面色微沉,“这些奴才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竟然骑到主子头上来了,这后宫是该清一清了。你是皇后,具体怎么做就都由你做主吧,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这些事你就多费些心了。” 俞青点了点头,微笑道:“您放心,阿哥和格格们虽不是孟古青所出,却也是要叫我一声皇额娘的,断然不会委屈了他们。” 苏茉尔正好端了点心进来,闻言笑道:“皇后娘娘待阿哥和格格们素来宽厚,这宫中内外谁人不知?” 孝庄欣慰一笑,接过苏茉尔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抬头见俞青凝神思索,神色极为认真,不禁心中一动,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出来。 俞青正低头思索如何安排,忽听孝庄道:“你既如此喜爱孩子,不如把福全与玄烨抱到你膝下,由你抚养,你意下如何?” 第43章清穿(12) 俞青蓦然抬起头来,有些惊愕的看着孝庄。“姑母您的意思是……” 孝庄叹道:“这也是以防万一,你毕竟是皇后,无论如何都得有个孩子傍身才是,哪怕不是你亲生的。 咱们满人没有汉人那么多规矩,有了孩子,你的后位就会更加稳固,如果将来真的没有嫡子,这便是你的护身符。” 俞青闻言,沉吟不语,她这辈子自然不可能有孩子,若要改变原本的历史,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只她一人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何况她也不知道她哪一天又会离开,确实需要有一个能继承她的志向的人。 想到此处,俞青抬起头来,道:“姑母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在此之前,我想先问问宁妃与康妃的意思。” 孝庄闻言,眉头一皱,“何必问过她们?你是这后宫之主,孩子养于你膝下便是嫡子,她们有什么不愿意的?” 俞青摇了摇头,“姑母您就依我吧,先问问她们再做决定。” 孝庄无奈,只得命人去传话。 一刻钟后,董鄂氏与佟佳氏便到了。 发觉慈宁宫众人看向她们的眼神有些不对,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悬着一颗心,战战兢兢行了礼坐下。 俞青看了眼两人,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今日叫你二人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分卷阅读65 。” 佟佳氏与董鄂氏相视一眼,都有些茫然,疑惑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俞青顿了顿,方道:“方才太后娘娘与本宫商议,想将二阿哥与三阿哥抱于本宫膝下抚育,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两人闻言大惊,面色刷的一下白了下去。 董鄂氏脸色变幻不定,心中犹豫不决,若抱给了皇后,福全便是嫡子,将来登上大宝的希望便多了几分。 只是同样的,玉碟一改,福全便不再是她的儿子了,即便福全将来登上皇位,那也与她这个生母无关。 况且看现在这个情形,皇上对科尔沁早有不满,又不喜皇后,将来这皇位落在谁身上还不一定。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福全去当这个耙子?还不如自己慢慢谋划,至少隐于暗处,即便失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想到此处,董鄂氏打定了主意,罢了,大不了得罪皇后,她是二阿哥的生母,谅她也不敢拿她怎样。 况且皇后的性子她还是知道一二的,虽然待她们后宫嫔妃没什么笑脸,但也从不为难人,当下横下心,磕了个头,颤声道:“皇后娘娘圣恩,奴才原不敢违抗,只是二阿哥年纪尚小,离开奴才便哭闹不休,奴才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才生下这个孩子,心中也实在舍不得,还望娘娘恕罪。”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意了。 慈宁宫内一时静默无声。 俞青摆了摆手,道:“此事原本就有些强人所难,你不愿意也是情理之中,一片慈母心,本宫怪罪你做什么,罢了,起来吧。” 董鄂氏心中一喜,磕了个头,刚站了起来,忽听‘扑通’一声,佟佳氏却忽然跪了下来,道:“承蒙皇后娘娘隆恩,奴才愿意。” 众人皆是一怔,董鄂氏更是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向佟佳氏。 孝庄一直默不作声,此时闻言,目光一闪,沉声道:“康妃,你所言可是出自真心?” 佟佳氏磕了个头,正色道:“奴才所言皆是真心实意,绝无欺瞒。” 俞青沉默半晌,道:“你可想清楚了,一旦玄烨抱于本宫膝下,你与他可就再无母子情分了。” 佟佳氏身子一颤,道:“奴才知道。” 俞青看向地上的人,“那你为何会愿意?” 佟佳氏沉默片刻,低声道:“作为母亲,若说没有不舍自然是假的,只是奴才自生下玄烨后身子便大不如前,对这孩子常有照顾不到之处,心中常自忧虑。 如今承娘娘隆恩,日后有您护着他,教导他,这孩子的将来自然无虞,奴婢也就没什么所求了。” 俞青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慢慢点了点头,道:“那好,既如此,玄烨便是本宫的儿子了。” 佟佳氏面色一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只用力磕了三个头,“日后玄烨就劳娘娘费心了。” 俞青看了眼面色苍白的女人,叹道:“你放心罢,玄烨虽然养于本宫膝下,但你始终是他的额娘,随时都可以来看他。” 佟佳氏蓦然抬起头来,目光中满是惊喜,重重地磕下头去,“谢娘娘隆恩。” 事情既已定下,孝庄也放下心来,满意地看了眼佟佳氏,微笑道:“好,康妃你回去准备准备,三日后哀家让人来接玄烨。” 佟佳氏恭敬应了,行了一礼,告退出去了。董鄂氏见状也跟着退了出来。 出了慈宁宫,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到了岔路口,董鄂氏看了眼佟佳氏,抚了抚发髻,微笑道:“日后三阿哥必定前途无量,姐姐在此恭喜妹妹了。” 佟佳氏微微一笑,柔声道:“承姐姐吉言。” 董鄂氏笑意一僵,看了眼面前笑容温柔的女人,身上一寒,转身匆匆走了。 一直扶着佟佳氏的宫女看了眼自家主子,心下有些不安,“主子,您还好吗?” 佟佳氏微微一笑,“你不必担心,我好的很。” …… 顺治十一年十一月十七日丑时,贤嫔董鄂氏诞下皇四子,皇上大喜过望,对左右宫人言道:“此乃朕之第一子也!” 又召礼部大臣前来,令诸王、贝勒、贝子、公及首辅大臣等,俱上马匹、缎帛以贺,并欲颁布诏书,大赦天下。 此言一出,前朝后宫一片哗然。 这大赦天下素来只有新帝登基,或册立皇后、太子等情况下才会颁布的特赦。 自大清立国以来也不过寥寥数回,而因为皇子出生而大赦天下的,唯有先帝宸妃所出的皇八子。 如今顺治对这个孩子的待遇甚至超越嫡出,竟大有册封太子之意。 满清原时先并没有立太子的习俗,如今入关时日尚浅,也并没有这个概念。 汉臣们却要跳起来了,以范文程为首的老臣更是极力反对,汉人素来重规矩。 所谓立长立嫡立贤,不论哪一样,这四阿哥都不沾边。 莫说四阿哥还只是个婴孩,不知将来能否长成,品性如何,就算日后四阿哥天资过人,英明神武,这大清的太子也不可能轮到他来做。 此次虽然对外说四阿哥是早产,但不过是瞒着外面那些不明就里的人罢了。 董鄂氏是如何进宫的众人都心知肚明,有如此身份的母亲,四阿哥又血统都有些不清不楚起来,又怎能继承大统? 况且皇后尚在,届时若皇后诞下嫡子,这又该如何? 孝庄得知此事后气的不行,当即把顺治叫去慈宁宫训斥了一通。 母子俩大吵了一架,具体吵了什么外人并不清楚,只知道顺治走后孝庄便请了太医,这大赦天下的诏书也没有颁布下去。 宫中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众人都胆战心惊,唯恐被卷进这母子两的战火中。 十一月二十一,顺治欲以诞下龙子为理由,晋封乌云珠为皇贵妃。 皇贵妃位同副后,通常而言,如欲继立为中宫时,一般会先封为皇贵妃,暂摄后宫,然后再封为皇后。或者是中宫无主而又不便立后的情况下才会册立。 若中宫无子,皇贵妃之子便与嫡子无异,而今皇后尚在,这样做岂不是明晃晃打博尔济吉特氏的脸? 如今大清根基未稳,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蒙古这位盟友,因此顺治此言一出,孝庄与朝臣自然极力反对。 顺治却坚决不肯让步,两方争执了好几日,一直相持不下。 俞青一直冷眼旁观,见事情发展的差不多了,才示意汤若望出面。 三日后,汤若望向顺治进言,言道如今皇后尚在,又素来贤德,此举实在不宜。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董鄂氏晋封为贤贵妃。随后顺治又晋升鄂硕为内大臣,世职累进一等精奇尼哈番,董鄂一族凡在朝者皆有封赏。 经此一事,却让满朝文武意识到了乌云珠对顺治的影响力,这样的一个女人, 分卷阅读66 对于君王来说可不是好事,不少人心中暗暗担忧,唯恐唐时杨氏一门的事件再重演。 虽然这最终册封太子之事不了了之,后宫嫔妃对董鄂氏的忌惮却提升到了顶点。 乌兰说起这事时也是一脸凝重,“主子,咱们要不要给王爷写封信?” 塔娜也在一旁道:“不错,咱们立马写信回去,不然皇上还只当咱们科尔沁没人了!” 俞青心不在焉的听着,脑海中却一直回想着方才见到四阿哥时的情景,若她没有看错,这孩子的出生只怕有些问题。 联系乌云珠怀孕的时间,还有这大半年来顺治越来越疲惫的神色,心中渐渐有了猜测。 看来这孩子只怕是乌云珠服用秘药怀上的,俞青虽然不知道她具体用的是什么药,但大概也可以猜到些,通常而言,这种药服下后虽然会极大提高怀孕的几率,但对男子的精气损伤非常大。 而且这种服用秘药生下来的孩子,有九成的几率都是先天不足,体质虚弱,极易夭折。 她实在想不通,乌云珠怎么会出这样的昏招?就为了赌那十分之一的几率? 乌兰与塔娜说了半日,见自家主子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奇怪,“主子您怎么了?” 俞青回过神来,揉了揉额头道:“没什么,送信的事乌兰你去安排罢,塔娜你去把偏殿再检查一遍,明日玄烨就要过来了,殿内的一应用具务必精心些。” 乌兰与塔娜相视一眼,答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下了。 顺治十一年十二月初六,太后懿旨,将三阿哥玄烨抱于皇后膝下抚养。 永寿宫,偏殿。 孙嬷嬷命人把东西放下,对俞青行了一礼,恭敬道:“太后娘娘吩咐,老奴日后便在娘娘身边服侍了,日后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老奴去办便是。” 俞青忙命乌兰扶了起来,笑道:“嬷嬷别多礼,日后就麻烦您了。” 孙嬷嬷是慈宁宫的掌事嬷嬷,一直跟在孝庄身边,为人精明,处事老练,虽不若苏茉尔那般地位超然,却也极受孝庄信任。 她性子严谨,当下也不罗嗦,带着众人把东西收拾好,铺好摇篮,乳母曹氏解开斗篷,把怀中的小家伙放进了摇篮中。 乌兰与塔娜登时等人围了上去,好奇的看着摇篮中的小娃娃。 小家伙此时正仰躺在软塌踢蹬着小胖腿儿,穿着一身大红色对襟小褂子,同色裤子,肥嘟嘟的小脚丫子套着精致的棉纱袜子,散着裤腿儿,粉嘟嘟的小脸蛋儿上嵌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小家伙翻了个身,看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一群人,似乎有些疑惑,咬着胖嘟嘟的小拳头,盯着俞青看了半天,忽然伸出小胳膊冲她啊啊叫了两声。 俞青不明所以,看向一旁的乳母曹氏。 曹氏笑道:“阿哥这是喜欢娘娘,要您抱他呢。” 俞青一怔,看着眼前粉妆玉琢的胖娃娃,心中一暖,褪下手上的腕镯、戒指和护甲,小心翼翼抱起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挺高兴,咧着小嘴笑的十分开心,露出两颗米粒似的小白牙。 俞青轻轻一笑,捏了捏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脸蛋儿,刚想收回手,却被一只胖乎乎的小肉手揪住了手指,小手软绵绵的,胖乎乎的手背上还有五个可爱的小窝窝。 日后的康熙大帝,此时还是个只会卖萌的小胖娃。 看着小家伙清澈明亮的大眼睛,俞青心中一片温软,点了点小家伙的胖脸蛋儿,嘴角含笑道:“小家伙,日后我就是你的额娘了,你要乖乖听话哦!” 小家伙分明听不懂,却配合的‘咿呀’了两声,众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孙嬷嬷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此时看到这一幕,素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 从此,俞青便开始了漫长的带娃日常。 第44章清穿(13)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年冬。 屋外寒风凛冽,连续一天一夜的大雪将大地染成了一片银白。 院中的几株红梅在白雪中傲然绽放,喷芳吐艳,暗香隐隐。 俞青坐在梳妆台前,看了眼窗外的大雪,道:“今儿不出门,别弄太复杂了,梳个简单些的发式就行。” 乌兰闻言,略一思忖,便给俞青梳了个精致的小两把头,只在发间零星点缀了几朵花钿,又剪了一朵红色山茶簪在左鬓,衬着清雅的眉目更显脱俗。 “主子,您看这样如何?” 俞青点了点头,指了指首饰匣中的珊瑚耳坠,道:“今日戴这个吧。” 刚戴好上耳坠,就听到隔壁的房间里传来声响,俞青不禁一笑,看来小家伙已经醒了,“塔娜,你打发人去厨房交代一下,让他们弄几个清淡些的小菜,别忘了做玄烨最喜欢的白玉糕。” 塔娜答应一声,自去料理了。 外面又飘飘洒洒下起雪来,乌兰见状,忙开箱取了件锦缎斗篷给俞青披上。 俞青理了理衣襟,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乌兰道:“你打发人出去传个话,让范承谟和姚启圣他们过来,我有事与他们商议。”一面说一面往旁边的西厢房走去。 乌兰忙打发人去传话。 小宫女梅儿正要去打水,见俞青一行人过来,急忙蹲身请安。 俞青摆了摆手,“起来吧,玄烨醒了吗?” “回主子的话,阿哥刚醒,奴婢们想给他穿衣服,可阿哥就是不肯起来,素云姐姐和连翘姐姐正劝着呢。” 俞青闻言微微蹙眉,往里间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床上的被子里隆起了一小团,素云和连翘手里拿着衣裳站在床边不停地哄劝道:“阿哥,您就出来让奴婢们服侍您穿衣吧,这衣裳可是主子特意画的图样,吩咐奴婢们做的,在这宫里可是独一份,阿哥您一定会很喜欢的。” 小鼓包动了动,还是没出来。 两人正想再接再厉,就听到一个带笑的声音道:“好了,你们下去,让我来吧。” 素云连翘忙行礼请安,退到旁边。 俞青坐到床边,轻轻拍了拍床上的小鼓包,“玄烨,额娘来了,快起来,穿好衣服额娘带你去吃早膳,今儿有你最爱吃的白玉糕。” 被子动了动,掀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瞅了眼俞青,又气鼓鼓地撇过头去,“不起来,皇额娘说话不算话,上回明明答应出宫后就让玄烨骑小马的,这都好几天了。” 俞青哭笑不得,一把抱起小家伙,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脸蛋,“你才四岁,个儿还没马腿高,就想着骑马了,不怕摔跤吗?” 玄烨昂了昂小脑袋,傲然道:“玄烨要做大清的巴图鲁,流血流泪都不怕!” 俞青挑了 分卷阅读67 挑眉,似笑非笑道:“哦?巴图鲁?那你跟额娘说说,前天那只模型到底是谁修好的?” 前天小宫女们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天工坊送来的宝船模型摔坏了,小玄烨对这模型十分熟悉,当即自告奋勇,要把它修好。 这模型摔得十分厉害,自然不是一个四岁小娃娃能修好的,偏玄烨不肯放弃,扬言一定能把它修好,还不许别人帮忙。 俞青无法,答应他只要他能修好船模,便带他出来骑马。 玄烨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竟会被发现,当下又羞又愧,脸蛋儿立马红得跟苹果似的,绞着手指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玄烨弄不好,最后是小德子帮忙粘好的。” 言语中颇有些丧气,圆嘟嘟的脸蛋儿也皱起了小褶子,跟个小包子似的。 素云等人在旁看着,险些笑出来,怕小家伙生气,急忙忍住了。 俞青忍俊不禁,面上却板着脸,佯作不悦道:“额娘平日怎么教你的?人无信不立,男子汉更要有担当,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是你先跟额娘耍小心眼的,现在又怎么能怪额娘不守信用呢? 如果下次遇到类似的情况,额娘宁愿你实话实说,而不是撒谎骗人。” 玄烨闻言,小脸蛋越发白了,垂着小脑袋,低声道:“是玄烨不对,以后再也不会犯了。” 说完偷偷抬起头,觑了俞青一眼,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心下不禁有些着急,歪着小脑袋思索片刻,忽然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环住俞青的脖子,踮起小脚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小声道:“额娘别生气。” 亲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埋在俞青怀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了。 俞青再也板不住脸,轻声笑了出来,在小家伙的脑门上又了好几下,“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额娘就原谅你这次。” 素云已经命人打水回来了,俞青见小家伙还是有些害羞,不禁失笑,摸了摸躲在怀中的小脑瓜,“听话,现在额娘给玄烨穿衣服,等下跟额娘一起去吃点心好不好?” 哄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肯起来,小脸蛋儿还是红红的。 俞青看着小家伙腼腆的小模样儿,想想历史书上那位雄才伟略的康熙大帝,又有些想笑了,谁能想到日后的康熙大帝,小时候竟是这么软萌的小团子? 从连翘手中接过热乎乎的帕子,轻轻地给小家伙擦干净小脸,素云急忙递过小衣裳。 俞青一一帮小家伙穿上,里面是一件狐皮小袄儿,罩上淡紫色绣白猫戏蝶的对襟小褂子,套上镶兔毛的小棉鞋。 玄烨的长相集合了顺治与佟佳氏的优点,唇红齿白,眉眼十分精致秀气,这段时间小脸儿也胖了些,看起来更是粉妆玉琢,跟年画上的小童子似的。 俞青十分满意,牵着玄烨肉乎乎的小爪儿慢慢往花厅走去,暗自思忖,小家伙还是瘦了点,得把小家伙养胖些,小孩子嘛,还是肉嘟嘟的好。 如今不是在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俞青都比较随意。 早餐十分丰盛,一小锅热腾腾的碧粳米粥,一碟凉拌鸡丝,一碟红油春笋,一碟翡翠烧卖,一碟白玉糕,一碟银丝卷,一碟蒸饺,再加上一小壶温温的牛乳。 香味随着热气散发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俞青先把小玄烨抱到特制的小椅上,才在旁边坐下,亲自给小家伙装了一小碗粥,又夹了一个蒸饺、一块白玉糕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 小玄烨有样学样,十分困难地夹了个烧麦放到俞青碗里,见俞青笑眯眯地吃下去了,小家伙才红着小耳朵低头吃东西。 一顿早点吃了小半个时辰,乌兰看差不多了,才上前回道:“主子,范大人他们已经在前院等着了,您看……” “知道了,你先去书房把那些资料拿过来,我马上过去。”俞青回道。 低头见玄烨小嘴边一圈的奶渍,不禁笑了,接过素云手中的帕子轻轻拭干净,温声道:“玄烨,额娘要去办点事,你先去书房里画一会儿画好不好?等一下额娘再来找你。” 玄烨点了点头,蹬蹬蹬跑过去,从小宫女手中接过手炉,递给俞青,“外面冷,额娘您早点回来。” 俞青心中一暖,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转身出去了。 第45章清穿(14) 前院,范承谟、姚启圣几人都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见俞青到了,都急忙请安,“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大家不必多礼,都坐吧。” 待众人都落座了,俞青才开口:“今日叫诸位来此,是有一些事情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乌兰,把东西发给大家看看。” 乌兰把资料分发给众人。姚启圣几人面面相觑,迟疑地接过厚厚一叠计划书,细细看起来。 俞青喝了口茶,道:“你们先看着,等会儿再说说自己的想法。” 俞青当初所建的学堂早已扩展了数倍,取名为京城书院,四座学堂的学生已增加到了九百多人。 数年经营下来,朝堂上已经有了不少俞青的亲信,京城书院的学子也已有不少66续续进入了朝堂,虽然多数还只是在中下层的位置,却已经成了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今日来的六人中便有三人是书院出去的弟子,一人在户部,两人在工部。 过了好一会,范承谟最先开口,疑惑道:“娘娘您这是打算开放海禁?” 俞青不置可否,反问道:“若真的开放海禁,范大人以为如何?” 范承谟是大学士范文程次子,十七岁时被选为侍卫。顺治九年,范承谟考中进士,被选为翰林院庶吉士,授予弘文院编修。 当初京城书院初建不久,俞青命人举行了几次关于数理天算的辩论会,学院的先生们是主要参与者。 范承谟原本也是极为传统的儒家弟子,当时因为好奇,才去了京城院的先生们交流切磋后,对数理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时常去书院学习,还毛遂自荐,成了国学堂的客座先生。 而自从拜读了俞青为书院编纂的几本教材后,范承谟便成了皇后娘娘的忠实追随者。 没过多久,他本人便因为出色的数学天赋,被调任到户部,短短两年便从七品小吏升到了正五品的郎中。 范承谟低头思索许久,斟酌了一会,抬起头迟疑道:“微臣以为,现在本朝还战事未平,开放海禁似乎为时过早。” 俞青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姚启圣,“姚大人在广东生活多年,想来对那边的情况也比较清楚,你以为如何?” 姚启圣也是原本清朝史上颇为出名的能臣,只是按原来的轨迹,他真正发达是在康熙一朝,不过现在有了俞青这只外来的蝴蝶,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姚 分卷阅读68 启圣看着纸上的地图许久,皱眉思索了许久,三个码头都设在广东最繁华的地方,联想当地的情况,他似乎明白了俞青的意思,此时闻言抬起头来,有些迟疑道:“娘娘您此举似乎不只是为了开放海禁,而是因为平南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惊疑不定的看向俞青。 此时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看完了,俞青才慢慢道:“不错,现在咱们大清的情况你们也都清楚,看似繁华,实则暗藏危机,南有三藩,北有罗刹,实在不太平。 当初是为了对抗南明朝廷和各地起义军,朝廷才不得不扶植了吴三桂等人,准许他们便宜行事,如今三藩割据,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太后与本宫都为此日夜忧心。” 姚启圣沉默片刻,道:“所以娘娘您是想借此拉拢平南王,让他为我们所用?” 去年远航西洋的船队回朝,让满朝上下都沸腾了起来,当时不止带来了无数的金银和宝石象牙,还有许多西洋诸国的特产,凡是参股的人都赚了个盆满钵满。 其中暴利让原本没有参股的人都看的眼热不已。只是船队空间有限,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门路参股。 俞青点了点头道:“俗话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把他拉上了我们的船,便可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即便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能让他投向吴三桂他们。 还有西方诸国,咱们也不得不防,咱们自诩□□上国,其实在枪炮等武器上早已远远落后他们了。 想来西洋的事你们也都听说过,他们现在虽然只是在海上横行,但难保有朝一日他们调转船头驶向我们,大清的这点武力对上他们的枪炮可远远不够。” 范承谟点头,当初船队回来,朝中部分有远见的大臣也对船员口中西方强大的火炮暗暗忧心。 他听父亲提起过,有段时间在家中长吁短叹,也不再像以前斥责他沉迷奇淫技巧,反而鼓励他好好学。 只是西洋诸国的威胁到底还比较遥远,三藩之事却必须尽早解决。 范承谟沉吟片刻,道:“尚可喜对朝廷倒是颇为忠心,只是其子尚之信却是桀骜不驯,性情残暴,来日必成心腹大患。吴三桂与耿继茂更是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俞青心道日后你可就是折在这些人手上的。 三藩拥有自己的军队,独立的财政,以及地方的实际统治权,其实已经成了独霸一方的土皇帝,若不早些处理,日后只会遗患无穷。 俞青不想等到三藩兵强马壮合成一气的时候再来打仗,原来历史上的三藩之乱可是整整打了八年。 众人沉默不语,片刻后,一人道:“想要分化他们并不容易,光靠此法未必可行,还得再想想其他法子。” 范承谟道:“最好的法子是打入他们内部,取得他们的信任,可以随时传递消息。” 另一人道:“此人须得灵活机变,又要保证绝对忠心,否则事情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俞青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叫大家过来一起想想办法,集思广益。” 姚启圣道:“微臣曾在那边生活数年,对那里的一切还算是了解,若是娘娘信得过,微臣可以前往主持此事。” 俞青目光一亮,笑道:“如此再好不过,只是具体计划还要好好商议一下。” 有了姚启圣打头,大家也不再藏着掖着,你一言我一语,直说了一个多时辰才初步定下方案。 说完政事,俞青方笑道:“还有一事忘了说,上回说的牛痘之法已经研制成功,不日便可推行了。” 经过去年玄烨险些染上天花一事后,俞青才想起自己忘了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便是清朝时期恐怖的天花潮。 清朝短短数百年间,天花爆发了无数次,死亡人数也是历史上最多的,从平民百姓到王公贵族,无一幸免。 俞青靠着脑海中为数不多的记忆,暗中派人研究牛痘预防法。 其实早在宋朝时中医就开始应用“人痘”接种预防天花,其方法是将痊愈后的天花患者身上的痂皮,研成粉末,吹进健康儿童的鼻子里,用来预防天花。 只是这种方法死亡率太高,种痘者往往百不存一。 而牛痘预防法不仅成功率高,危险性也消了许多,经过将近一年的努力,现在牛痘的接种已经基本成熟,只等过几日最后的试验结果出来便可推行了。 大清入关以来死于天花的人实在太多,几乎是谈天花色变,范承谟等人闻言大喜,“大善,这可是不世功德,娘娘圣恩!” 俞青摇头道:“这可不敢居功,都是宋大夫他们的功劳,对了,范大人,牛痘推行之事就交由你们去处理。” 说罢又转身对姚启圣道:“你明日把折子呈上去,回家好好准备一下,调令不日就会下来。” “微臣遵命。”几人齐齐遵命。 “好了,那大家都去忙吧!” 第46章清穿(15) 回了后院,俞青陪玄烨在书房画了一会儿画,又讲了几个历史小故事,见小家伙脑袋一点一点都开始打瞌睡了,便让人抱他回房休息了。 这厢才出了门,俞青忽才想起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六个宫女,便问塔娜:“那几个宫女安排的怎么样了,可还能用?” “我看着都挺好的,孙嬷嬷也说不错,手脚勤快,老实本分,也不多话。”乌兰答道,这事是她安排的。 “既然这样,先放在外院,让孙嬷嬷带着, 前段时间处置了一批人,这些都是内务府新送上来的,虽然都是在外头服侍,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到底如今不比从前,自己身边秘密太多,玄烨又还小,还是小心点为好。 这些人被送来的第一天她就命人仔细调查了一遍,并无不妥,但保险起见,还是把她们安排到孙嬷嬷那里安全些。 孙嬷嬷是慈宁宫的掌事嬷嬷,原是三年前抱养玄烨后孝庄赐给她的。 虽是慈宁宫的人,这三年来跟在俞青身边却极为忠心,对玄烨更是尽心尽力,照顾周到。 孙嬷嬷为人精明,处事老练,又在后宫待了大半辈子,看人很准,有她帮忙把关自己也更放心些。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微一沉吟,道:“一会去毓秀山庄,把春兰几个调回来,春兰和夏荷放到我身边。 把秋菊和冬雪拨给玄烨,跟素云一起起照顾起居,过几日就要给玄烨种痘了,她们精通医理,有她们在我也放心些。这段时间你就多教教她们,等过段她们上手了,你再回我身边。” 春兰等人都是三年前养善堂收养的孤儿,经过训练和考核后才被选到俞青身边服侍,忠心毋庸置疑。 乌兰点了点头记下了,正欲出去传话,忽想 分卷阅读69 起一事来,望了眼四周,低声道:“主子,方才宫里传来消息,皇上翻了承乾宫的牌子,结果后来却到慧妃宫里去了,这事成了宫里的笑话,那位已经按捺不住了。” 俞青冷笑了一声,“她能忍到现在也不容易,我们倒小看了她,真是能沉得住气,可惜了,若她安分些,我还能让她再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怪就怪在她手太长了!” 去年的天花事件绝非偶然,也怪她没防备,一时疏忽,连乌云珠买通了南苑的人都没察觉,幸而发现得早,不然只怕玄烨真的逃不掉染上天花的命运。 乌云珠的行为彻底惹恼了俞青,这次借着带玄烨出宫避痘之由来了南苑。一是为了玄烨的安全,二也是想趁机把该清理的人清理一遍。 乌兰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心思,闻言忙道:“主子你别着急,贵太妃娘娘已经让慧妃按照计划动手了,您也可以出口气了。” 慧妃是顺治的新宠,亦是贵太妃安排在顺治身边的一着暗棋。 当初乌云珠进宫后贵太妃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示,心中却恨死了这对昏君妖妃。 她知道顺治喜欢汉家女子,便特意派人去江南暗中搜寻打听,果然赵到了一个极美丽的女子,乃是苏州人氏,姓苏名柔,祖上原也是书香门第,只是如今家道中落,生的娇柔妩媚,秀丽绝俗。 贵太妃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训练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完全是按照顺治的喜好打造。 一年前,苏柔随父进京,在贵太妃特意安排下,苏柔与顺治在一家书铺偶遇。 非常老套的英雄救美之后,两人互相结识。 后面的发展非常顺理成章,顺治因孝庄之故,素来便喜欢柔弱温婉的女子,况他一心痴迷汉人文化,这么一位满腹诗书,姿容绝世又善解人意的温婉女子,自然令他极为心动。 苏柔也假装不知顺治的身份,将一个对他心生爱慕却又谨守规矩的大家闺秀扮演的天衣无缝。 相处愈久,顺治越发觉得遇到了知己,两人的言谈、思想都无比契合,苏柔的性情,学识,以及温柔体贴都让他着迷不已。 相对于在宫中三年,越发让他疲惫的乌云珠而言,苏柔让他重新焕发了热情,让他觉得这才是他真正的知己、爱人。 原本顺治还有些犹豫,苏柔不经意透出家中要为她议亲一事,让他下定了决心,纳苏柔进宫。 原本自然是没这么容易的,不过有贵太妃与俞青在暗中相助,苏柔还是顺利进宫了。 孝庄初时对苏柔的身份颇有些怀疑,命人暗中去调查了一番,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也就不了了之了。 况且这几年来后宫中乌云珠一人独宠,孝庄早已不满,也乐意有个人能跟她打擂台。 何况相比于乌云珠背后的董鄂一族,苏柔的身份实在太低,更容易掌控,任何时候想处置都不成问题。 苏柔初进宫便封为慧贵人,极得顺治宠爱,与乌云珠平分秋色,甚至隐隐有压倒之势。 随后不过一月,苏柔便晋为慧嫔。年前诞下小公主,又一跃而为慧妃,宠冠六宫,乌云珠再无法与之相争。 承乾宫门庭日渐冷落,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荣光,乌云珠整个人也慢慢沉寂下来。 俞青在炕上坐下,喝了口茶,道:“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乌兰低声道:“贵太妃娘娘今早传来消息,说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 俞青闻言轻轻一笑,“等了这三年,贵太妃只怕也快没耐性了。” 乌兰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可不是,让她逍遥了这么久,这好日子也该到头了。主子,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俞青闻言,右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道:“传话下去,暗中配合贵太妃,按原计划行事。”说罢,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紫禁城的方向,微微一笑,“好戏就要开场了,咱们等消息便是。” 一个月后,玄烨种痘成功,俞青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只是牛痘的推行却遇到了困难,平民百姓倒还好,经过这几年的潜移默化,到底对俞青这个皇后比较有信心,犹豫一段时间后也开始慢慢接受了,主动带着孩子前往医馆种痘。 皇室众人却还有些不大信任,想着等一段时间,看看后续反应再说,俞青无奈,也只得由他们去了,谁知不过短短数日,就出了事。 这日,俞青处理完事物,正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俞青心下一怔,睁开眼睛看向院门,却见乌兰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内,面色慌乱,“主子,出大事了!” 俞青一怔,乌兰素来沉稳,从未有过这般惊慌失措的时候,蹙眉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乌兰跑了这么一大段路,此时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头发都有些散了,她却顾不得这么多,惨白着脸道:“皇上……皇上……染上天花了!” 众人闻言都大惊失色,俞青霍然直起身,看向乌兰:“什么时候的事?” 乌兰抹了抹额上的汗,慌乱道:“方才贵太妃传来的消息,皇上高热不退,太医已经确诊了,就是天花。太后娘娘惊怒之下也病倒了,现在宫内已经乱成一团,只是封锁了消息,外头都还不知道。” 俞青面色一凝,难道计划出了意外?心念电转,沉声道:“乌兰,去前面把玄烨带回来,即刻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顺治和董鄂妃差不多要退场了 第47章清穿(16) 一行人才出门,便遇到了宫里来的人,“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即刻回宫!” 众人快马加鞭,终于在酉时初刻回到宫中。 此时宫内气氛极为紧张,一路行来,各宫门值守的侍卫皆是面色凝重,冷肃至极。 俞青心下微沉,顾不得其他,命乌兰等人带着玄烨先回了永寿宫,转身直接往慈宁宫而去。 慈宁宫中,众人正焦急不已,见了俞青皆是大喜过望,急忙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苏茉尔闻声出来,面色一喜,松了口气道:“娘娘您终于回来了,太后娘娘已经等了您许久了,请随奴婢来!”说罢便带着俞青往室内去。 俞青见她神色虽然凝重,目光中却并无多少慌乱焦急之色,不禁微觉奇怪,挥手命塔娜等人在外面等候,跟着苏茉尔进去,蹙眉道:“苏嬷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皇上和姑母都病了?太医可怎么说?姑母身体如何?可有大碍?” 苏茉尔闻言苦笑了一声,摇头道:“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主子方才喝了药,倒好些了,只是皇上那边……” 说话间已经到了内室,苏茉尔顿 分卷阅读70 住话头,撩开帘子请俞青进去。 “孟古青,你回来了。” 俞青闻声望去,只见孝庄拥被斜卧于炕上,面色极为苍白,目光沉沉,眉头亦深深皱起,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精神,整个人好似忽然老了十岁。 俞青见状,心下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轻叹了口气,上前掖了掖滑下来的被角,轻声道:“孟古青回来了,姑母,您身子可好些了?” 孝庄摆了摆手,让俞青扶了她起来,喘了一大口气,道:“我没事,此次叫你回来的缘由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俞青点了点头,皱眉道:“您先别急,我已经让人去请汤若望大人了,他精通西学,此次又参与了牛痘的研发,对天花一病颇有研究,皇上的病或许会有转机。 目前当务之急是先把乾清宫众人隔离开来,防止疫情扩大。” 说罢,便把自己方才在路上想出的一些对策与安排一一道来,“姑母以为如何?” 闻言,孝庄与苏茉尔对视一眼,沉默片刻,方叹了口气道:“如今也不必瞒你,福临的病并不是天花。” 俞青一惊,霍然抬起头来,“不是天花?那是什么?” 苏茉尔看了孝庄一眼,道:“是水痘。” 俞青越发觉得奇怪,“既是水痘,那便没什么大碍,又为何要瞒着众人?” 水痘多是小儿才会感染的疾病,但传染性极强,成人若体质虚弱,亦有可能感染,但若小心治疗,预后大多良好。 苏茉尔苦笑道:“因为这只是一个问题,真正麻烦的皇上体内的毒素,也不知那是什么毒,皇上至今一直昏迷不醒,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 现在下毒的人还未查出,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才对外隐瞒了真实情况。” 俞青听罢,对于顺治的中毒已经有了猜测,抬起头道:“既如此,下毒之人可有线索了?皇上身边素来防守严密,一般人轻易近不得身,由此推测,这下毒之人必定是身边极为亲近之人。” 孝庄坐着歇息了一会儿,此时也慢慢缓了过来,闻言点了点头,语声虚弱道:“你跟我想的一样,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不久后便会有线索,现在麻烦的是福临的病……” 话未说完便忽然咳嗽起来。 俞青与苏茉尔急忙扶起她,一面帮她抚背一面命人去传太医进来。 片刻后众太医便到了,为首的周太医给孝庄诊查了一番,开了方,道:“太后娘娘急火攻心,伤了心脉,兼之肝火太旺,导致肝风内动,日后须得静养,不可动气劳神,否则有中风之虞。” 苏茉尔忙接过药方,孝庄却毫不在意,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说实话,皇上到底中的什么毒?” 众太医面面相觑,许久,为首的周太医上前躬身行礼,低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方才微臣等人给皇上仔细诊查了一番,又在太医院的藏书阁中查阅了一番,已经大致弄清楚了。 这毒原是出自南疆一带,并不是那等剧毒之物,只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药物,乃是专门给……给……” 孝庄见他吞吞吐吐,便知其中另有隐情,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你直说无妨。” 周太医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顿了顿,咬牙道:“是南疆女子为了助孕给男子服用的,此药服下后女子会极快怀孕,但会大量损耗男子精血,极易伤及根本,一旦服用过多甚至会有损寿数。” 室内一片寂静,孝庄抬起头来,重重喘了口气,啪的一声把茶盏摔了下去。 周太医等人一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苏茉尔急忙收拾碎片,俞青给孝庄顺了顺气,道:“您别气坏了身子,周太医他们虽有失职,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皇上的病,不如先听听他的解释,再处置他们也不迟。” 说罢看向地上众人,蹙眉道:“你们这太医是怎么当的?明明每日都会给皇上请平安脉,竟然连皇上中毒了都未曾察觉?” 周太医身子一颤,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等人每日给万岁爷请平安脉,但此药服下后并无中毒反应,只是会在一段时间内有精血不足之症状。 三年前曾有一段时日皇上脉象如此,当时正逢秀女入宫,微臣便以为是皇上……皇上多番临幸后宫所致,便按例开了些补肾固精的方药,不曾想到此处,还请娘娘责罚!” 俞青闻言一顿,侧身看向孝庄,“这依您看该如何处置?” 孝庄静默片刻,面无表情道:“罢了,哀家暂时不追究了,你们先想法子治好皇上的病吧,及早戴罪立功才是。” 众人感激涕零,急忙磕头谢恩。 待众人出去了,孝庄才沉下脸来,重重喘了口气。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去把董鄂氏这个贱人给押过来!” 俞青一惊,与苏茉尔对视一眼,正欲说话,却见孝庄话未说完,忽然一头栽倒下去。 顺治与孝庄相继病倒的消息终于泄露了出去,外面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传言顺治命不久矣,前朝后宫顿时乱成一片。 翌日,以襄亲王为首的一众八旗贵族恭请皇后出来主持大局。 如今的大清还处在风雨飘摇中,内有三藩虎视眈眈,外有反清组织到处作乱,现在皇帝与太后接连病倒,确实需要一个人稳住乱像,而最适合的莫过于皇后。 近年来皇后在民间的声望居高不下,以汉臣为首的多数官员都无异议,随后八旗旗主也挺身支持。 数年经营下来,朝堂上已经有了不少俞青的亲信,已是一股无法忽视的力量。 八旗许多贵族都成了皇后船队的股东,几年来跟着赚了个盆满钵满,船队带来的财富,把八旗贵族同皇后的利益紧紧连在了一起,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组织。 他们想谋得更多的利益,自是巴不得皇后上位。 然而有一部分宗室与老臣却以不合规矩为由出言反对,却被驳了回去,双方为此争执起来,相持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到了结尾了反而卡文了,这章字数不多,容我先捋一捋思路,缺少的更新到时再补回来。 第48章清穿(17) 双方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以襄亲王为首的宗室渐渐占了上风,正逢第一批牛痘接种完成,皇后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三日后,顺治终于醒转过来。 据闻当日皇上与皇后密谈了大半个时辰,没人知道两人到底谈了什么,只知道次日皇上下诏,封三阿哥玄烨为太子。 谕礼部曰:"帝王绍基垂统,长治久安,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之祥,慰臣民之望。朕荷天眷,诞生嫡子,已及二龄。兹者钦承皇太后慈命,建储大典,宜即举行。今以皇三子子玄烨为皇太 分卷阅读71 子。尔部详察应行典礼,选择吉期具奏。" 虽然有些突然,但三阿哥自幼养于中宫,与嫡子无异,又聪慧好学,天资过人,被册为太子也是情理之中。众大臣也不过嘀咕两句罢了,倒也不觉奇怪。 只是随后的另一道圣旨却让朝堂上众人纳闷起来,圣旨上言道因皇上龙体不适,百官奏对暂由皇后代为批阅。 历史上女子监国并非没有前例,只是极为少见,仅有的几位却多是武后、吕后之流,这皇后监国在大清朝实属头一回。 不少老臣心内暗惊,只是皇帝旨意已下,太后也不发一言,大有默认之态,外有科尔沁,朝堂上又有襄亲王、简亲王为首的一干宗室全力支持。 皇后临朝已成定局,自此,仅有几个反对的老臣也没有再出声,只在心内祈祷,希望皇后不会是下一个武后。 慈宁宫中,孝庄神色莫测的盯着俞青,目光沉沉。 俞青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接过苏茉尔手中的药碗,拿起小匙轻轻搅动了几下,试了试温度,方送到孝庄嘴边,温声道:“姑母,药已经凉了,可以喝了。” 孝庄却并没有张口,而是定定地看着俞青,半晌,忽道:“孟古青,你想要做什么?”语气极为严厉,声音却有些含混不清。 孝庄前番晕倒,虽然及时救治了回来,却落下了后遗症,右手活动不便,说话也有些含混不清。 俞青闻言,微一挑眉,不解道:“姑母此言何意?孟古青不明白。” 孝庄咳嗽了两声,喘了口气道:“你别跟我装糊涂,这几日朝上到处都是恭请皇后临朝摄政的声音,昨日福临忽然下旨封玄烨为太子,还让你代理朝政,定然是你做了什么否则,以福临的性子,怎么会下这样的旨意?” 若不是这次事件,她根本没察觉孟古青在朝堂竟已经有了如此大的影响力,实在让人心惊。 俞青放下手中药碗,看向孝庄,淡淡道:“您误会了,我并没有逼迫皇上,这是皇上自己的决定。如今皇上的情况您也知道,大清根基未稳,实在经不起动荡了,皇上做此决定,也不过是为了大清的将来着想。” 孝庄闻言,顿时静默下来。 顺治这次虽然醒转过来,到底大伤了元气,人虽然清醒了,却依旧缠绵病榻。 所有太医都看过了,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皇上虽然熬过了这一劫,却伤了根本,余下的日子也要万分谨慎小心,不可劳心劳神。 听其言下之意,顺治只怕寿数无几,且多半都是要在病榻上渡过。 对此俞青倒不觉奇怪,当初乌云珠的药便伤了顺治的元气,这些年来又沉迷女色,顺治的身体早就外强中干。 这次大病这一场,身体已经被掏空的差不多了,即便日后小心调养也无济于事,只要是一场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会让他丧命。 俞青见孝庄沉默不语,微微一笑,“玄烨这孩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孝庄闻言,抬眸看了面前微笑的女子,心下忽然一惊,难道孟古青从那时候就开始计划这一切了? 她自然是喜爱玄烨的,年纪虽然还小,却不得不承认,他被皇后教养的很好,若让她决定太子的人选,也会选择玄烨。 只是有这么一个强势的母后,玄烨日后又不知会如何,大清亦不知会如何。 当初是出于多方考量,才同意福临的提议,没有更改玄烨的玉碟,如今却不得不庆幸当初的决定,否则如今只怕…… 想到此处,孝庄蓦然抬起头来,紧紧抓住俞青的手。 那手掐的她生疼,俞青微微一怔,“姑母,您这是做什么?” 孝庄恍若未闻,紧紧盯着俞青,目光锐利,“孟古青,我不阻拦你,只是你要以科尔沁的名义发誓,绝对不会做出不利于大清江山的事!” 俞青听出孝庄的话外之意,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看了眼一旁面色紧张的苏茉尔,垂下眼眸,沉默片刻后抬起头来,平静道:“太后放心,孟古青以科尔沁的名义发誓,绝不会做对不起大清的事,这大清的皇帝只会是玄烨,待玄烨年长些,这政务自然会交还于他。” 孝庄闻言,心下一松,喘了口气放开她的手,道:“好,我相信你,只是,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 俞青苦笑着揉了揉手上的红痕,正欲说话,忽有小宫女来回话,“主子,承乾宫贤贵妃已经带去永寿宫了。贵太妃娘娘和各宫娘娘也快要到了。” 孝庄闻言一怔,看向俞青。 俞青微微一笑,“前回姑母不是说要处置董鄂氏么?我已命人查到了相关证据,只是您一直未醒,我便命人先把她看住了,如今您与皇上已无大碍,此事便不宜再拖下去了。” 提起董鄂氏,孝庄面色一冷,咬牙道:“甚好,此事交由你处置,决不能轻饶了那个贱婢。” 永寿宫中,后宫中各主位上的嫔妃都来了,俞青端坐上首,扫了眼众人,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乃是为查清一段公案。” 话音刚落,几个老嬷嬷便押了一个身着素衣,苍白柔弱的女子进来,不是别人,正是贤贵妃董鄂氏乌云珠。 众人面面相觑,心中皆是大惊,不约而同看向地上跪着的人。 乌云珠跪在地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却依旧楚楚动人,不减半分丽色。 “董鄂氏,你可知罪?” 乌云珠捋了捋耳边的发丝,抬眸看了眼端坐上首的俞青,淡淡道:“却不知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妾身素日一言一行皆恪守本分,谨守后宫法度,不敢有丝毫逾越,却不知身犯何罪? 妾身自知出生微贱,自是无法与皇后娘娘相较。 只是妾身虽不才,到底是四妃之首的贵妃,不知犯了什么错惹得皇后娘娘如此动怒,以致数日来被软禁宫中,如今又被犯人般对待,其中缘由,还望娘娘明示。” 众人听她言外之意似乎是暗指皇后公报私仇,不禁都是一凛。 俞青道:“有人告发你暗中给皇上下毒,致使皇上龙体有损,昏迷多日不醒,你可认罪?” 此言一出,众人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乌云珠。 乌云珠蓦然抬起头来,面色忽然一白,眼波闪了一闪,慢慢镇定下来,从容道:“绝无此事,妾身对皇上之心可昭日月,又怎会加害皇上?其中定有小人诬陷,还望娘娘明察。” 俞青扫了面色各异的众嫔妃,侧身对贵太妃微笑道:“此事倒有些麻烦,不如您也一道参详一二?” 贵太妃扫了眼地上的人,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道:“说来这是皇上的内务,原本也轮不到本宫插手,只是受皇后娘娘所托,就不得不讨人嫌了。” 说到此处,忽然坐起身 分卷阅读72 来,肃容道:“董鄂氏,你既不认罪,那本宫问你,可认得你身后的人?” 第49章清穿(18) 乌云珠一怔,待看清被押上来的人是谁时,镇定的面容顿时一变,“红袖?” 旁边亦有嫔妃认了出来,窃窃私语,“这不是贤贵妃的贴身宫女吗?” 红袖并没有看向自己主子,跪下恭敬行了礼,“承乾宫掌事宫女红袖拜见皇后娘娘,贵太妃娘娘。” 见红袖神色不同往常,乌云珠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 贵太妃不动声色扫了乌云珠一眼,转头对红袖道:“你把你方才对本宫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红袖抬起头来,看了眼乌云珠,低声道:“奴婢告发贤贵妃,为助孕生子,暗中给皇上下药,此药于女子无损,对男子而言却不亚于剧毒,皇上也是因为中毒后气血亏虚,才会在陪伴四阿哥时染上痘疹。 不止如此,贤贵妃去年还将染有天花血痂的碎棉花混入三阿哥衣物中,险些让三阿哥染上天花,还有当初在王府中,襄亲王中毒也是贤贵妃所为。” 红袖话音一落,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室内一片死寂。 乌云珠蓦然抬起头来,面色一片苍白,冷声道:“妾身绝对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举,都是红袖血口喷人。望皇后娘娘明鉴。” 俞青皱眉,“红袖,你可有证据?否则诬陷主子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承受的。” 红袖身子微微一颤,忙道:“有,贤贵妃曾有一个匣子,藏在奴婢方才所说的几种药物都在其中。” 乌云珠闻言,冷冷一笑,“娘娘,红袖这奴婢诬陷主子,妾身却问心无愧,您大可命人去承乾宫中搜上一搜,看看有没有这所谓的毒药。” 众人见她如此笃定,便知是搜不出什么了,正心下猜测,忽听红袖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知道这匣子的去向。 上回贤贵妃想将这匣子暗中处理了,奴婢害怕有朝一日事发,会被贤贵妃灭口,就偷偷留意,暗暗记了下来,那匣子就藏在承乾宫的梨树底下。” 乌云珠闻言,原本从容的面色顿时大变。 乌兰即刻带人出去了,不过片刻,便带回了一个红木小匣子,打开呈上,低声道:“回娘娘,太医院的刘太医已经看过了,确实是皇上所中的毒,当初襄亲王身上的毒也在其中。” 俞青看着匣中的瓶瓶罐罐,轻轻敲了敲桌角,沉吟片刻,道:“董鄂氏暗害圣上,证据确凿,按罪当诛,承乾宫一干奴仆交由慎行司处理,四阿哥暂且抱去储秀宫,交由淑妃抚养。” 乌云珠面色惨白,嘴唇不住发抖,淑妃却是喜笑颜开,她进宫多年无子,四阿哥虽然体弱,却也是个盼头。当下忙跪地谢恩。 贵太妃看了眼神色呆滞的乌云珠,忽然一笑,道:“皇后娘娘,这董鄂氏虽然该死,只是三阿哥册立大典在即,不宜见血,况且四阿哥年幼,看在四阿哥的份上,您不如暂且饶她一条小命,先将她发配辛者库罪奴院,届时再处置了她。” 众人皆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那罪奴院是辛者库最底层所在,里面关的都是犯了重罪的宦官家眷,做的都是清理夜香等最脏最累的活。 董鄂氏素来心高气傲,这般活着可比死了难受,贵太妃这招不可谓不狠。 俞青看了眼贵太妃,点了点头,道:“就依贵太妃所言,将董鄂氏带下去。” 乌云珠闻言,身子一抖,顿时栽倒在地。 众人看着形容狼狈,面色惨白的乌云珠,心中只觉说不出的痛快。 贵太妃轻轻抚了抚小指上长长的护甲,意味深长地笑道:“董鄂氏,皇后娘娘仁德,你可要铭记于心,好好为四阿哥活下去。” 乌云珠蓦然抬起头来,看着似笑非笑的贵太妃,猛然挥开了压着她的老嬷嬷,挣扎道:“不,我不服,我要见皇上!” 慧妃正在一旁看戏看的痛快,闻言冷笑了一声,“你犯下如此罪行,还有何面目见皇上?难不成还奢望皇上能救你不成?” 乌云珠却恍若不见,依旧定定地看着俞青,一字一句道:“让我见皇上!” 众人见状都皱起了眉头,淑妃冷喝道:“大胆!你一介罪妇,竟敢如此同皇后娘娘说话!” 俞青摆了摆手,淡淡道:“也罢,你既要见皇上,本宫就成全你。” 说罢对乌兰点头示意,乌兰行了一礼,转身出去了。 一炷香后,便见乌兰带着吴良辅进来。 吴良辅看也未看委顿在地的乌云珠,躬身上前,对俞青恭恭敬敬行了礼,方道:“回禀皇后娘娘,万岁爷说了,他不想再见到董鄂氏,此间之事都交由娘娘做主。 董鄂氏是生是死,全凭娘娘发落。” 乌云珠闻言,眼中最后一点亮光慢慢消失,似乎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软,慢慢瘫倒下去。 室内一片寂静,贵太妃咳嗽了一声,使了个眼色。 立刻便有几个粗手大脚的老嬷嬷上前,提起乌云珠,堵住嘴巴拖了下去。 吴良辅对此毫无反应,小心翼翼看了眼俞青,躬身道:“万岁爷还说了,若娘娘得闲,请您过乾清宫一叙。” 俞青闻言微一挑眉,看了眼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沉默片刻,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本宫处理完此事便过来。” 乾清宫西暖阁,顺治斜靠在炕上,一面咳嗽一面看着手中红袖与乌云珠的供状,心中一片复杂,痛恨?后悔?失落? 俞青看了眼床上瘦削如骨的人,淡淡道:“怎么,知道了你挚爱的真面目,一时接受不了了?” 顺治好容易止住咳嗽,闻言苦笑一声,“朕知道这都是朕咎由自取,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来挖苦朕。” 俞青 沉默片刻,顺治忽道:“皇额娘方才打发人过来,欲晋封佟佳氏为贵妃,抬佟佳氏一族入镶黄旗。” 俞青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哦。” 顺治咳嗽了两声,喘着气看了眼俞青,“你好似并不意外?” 俞青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想让有科尔沁血脉的孩子登上皇位,所以当初才会在香料中下药,甚至不惜一切打压博尔济吉特氏在后宫的地位。 姑母虽出身科尔沁,却终究还是向着你,向着大清。 三年前你与姑母忽然改了主意,不肯同意让玄烨改玉碟,我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 如今你们自然不放心我一人独大,抬举佟佳氏也是意料之中。” 顺治闻言面色一变,良久,苦笑了一声,“没想到你那个时候就发现了,你果然变了,有时候朕在想,当初的那个痴心于朕的孟古青是不是朕臆想出来的。” 俞青目光一闪,勾了勾嘴角,嘲讽道:“那个傻乎乎的孟 分卷阅读73 古青早在四年前就死了。” 顺治闻言,沉默许久,道:“是朕对不起你。” 俞青垂下眼眸,嘲讽一笑,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孟古青早就听不见了。 室内一片寂静,凝视着眼前淡定喝茶的人,顺治心中十分复杂,半晌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以为你会恨我。” 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 俞青淡淡一笑,“我如今过得很好,有什么可恨的?” 顺治闻言,仔细打量了她许久,见她神情十分平静,确实没有怨愤之色,不禁有几分失落,自嘲道:“确实是我糊涂了,你既然没把我放在心上,又何来的怨恨。这也怪不得你,若是当初我……” 俞青动作一顿,合上茶盏打断了顺治的话,抬首看了眼炕上半死不活的人,淡淡道:“你既然已经实现了承诺,我也不会违背约定,你大可不必再说这些,有这个精神,还不如好好养精蓄锐,玄烨册封大典那日,你这个父皇可是要出面的,到时候可别走到一半倒下去了。” 说罢也不去看顺治的表情,放下手中茶盏转身离去。 …… 顺治十五年正月初六,太子册封大典于太和殿举行,顺治亲临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对册立皇太子的朝贺,并颁诏天下。 祭天地、太庙、社稷,三阿哥玄烨正式被册封为太子。 同时,设立太子詹事府衙门,配备官员。升弘文院侍讲学士瓜尔佳·麻勒吉,翰林院侍读学士陈廷敬,并为詹事府满、汉詹事。 正月初十,皇后娘娘下令,为贺太子册立大喜,开恩科,广选士子。 俞青原先就做过女皇,对于朝政并不陌生,处理起来颇为顺手,况她有后世的眼光,任何事到了她手里都迎刃而解。整顿吏治,发展农业生产,减免苛捐杂税,广开言路,网罗人才,大力提倡教育,一项项举措都实行开来。 朝中一些老臣原本还有些担心,唯恐吕后则天之事重演,后来见皇后并不独断专行,大凡要事都会与众大臣商议,这才放下心来。 随着各项诏令的推行,短短两年,大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起来。 ……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二,缠绵病榻三年的顺治帝终是油尽灯枯,于子时初刻驾崩,遗诏传位于太子玄烨,皇后博尔济吉特氏暂摄国事,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辅臣从旁襄助。 消息传来时,俞青正在同众大臣商议平定沿海倭寇一事,听到顺治驾崩的消息,众人皆是一惊。 俞青扫了一眼宫内诸人,沉声道:“去把步军统领、禁卫军各都统都叫来,九门封闭,没有出入腰牌者不许进出。” 众人皆领命而去。 很快,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了宫外。 顺治这几年沉溺于后宫女色,在民间的名声却并不如何,外界对这个强夺弟妻,沉迷女色的君王,并不如何爱戴。 况这三年来都是皇后临朝,众人也都已经习惯了,几乎都忘了大清还有这么一位皇帝。 此次听闻皇帝驾崩,也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按规矩换了素服,停了宴乐罢了。 因有先帝遗诏,且三阿哥玄烨身为太子,登基顺理成章,百官并无异议。 顺治十七年十一月初六,太子爱新觉罗玄烨登基为帝。 十一月初七,上母后皇太后徽号曰崇圣,圣母皇太后徽号曰慈和。 次年元月,朝廷颁下诏书,改元康熙,是为康熙元年。 第5o章清穿(19) 康熙元年三月,母后皇太后谕令,有子之妃嫔,年老者各随其子,归养府邸,年少者暂留宫中。 此谕一出,众人皆称太后天恩,那些本以为要终老于宫中的老太妃们更是大喜过望。 俞青放下手中朱笔,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忽想起一事来,“乌兰,下月贵太妃就要出宫了,你一会传命下去,让工部的人再去襄亲王府看看,让他们加快进度,有需要整改的地方尽快修缮好。” 乌兰应了一声,笑道:“工部的人都把精力放在寿康宫呢,这几日工部的李大人和内务府的王总管都来了三四次了,就怕哪里做的不好,让您不满意。” 如今俞青的身份是太后,永寿宫已不适合在居住了,便拟定了迁居寿康宫。如今贵太妃也已迁去了偏殿。 内务府的人力求做得尽善尽美,唯恐这位太后不满意,一个劲地往富丽堂皇的方向上整,若不是俞青三番两次发话,只怕寿康宫比慈宁宫都要奢华了。 俞青闻言微微皱眉,“传话下去,先紧着贵太妃那边,寿康宫已经修缮的差不多了,不必再折腾了。” 乌兰应了,正欲出去打发人传话,忽听见殿外响起宫人们的请安声,接着是一个轻快的笑声传来,“额娘,儿子回来了。” 乌兰闻声笑道:“今儿倒回来晚了些。”一面说一面迎了出去。 只见一个宝蓝色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乌兰忙蹲身请安,康熙摆了摆手,笑道:“不必如此多礼,乌兰姑姑快起来。” 乌兰谢恩起身,见他额上都是汗,衣摆上也都是泥点,忙传话命人去打水来。 俞青见状笑道:“今儿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弄得满身泥回来?” 康熙抹了抹额上的汗珠儿,笑道:“今日先生带我们到城外的试验田里,这才弄脏了衣衫。” 去年开始,俞青便给他安排了一个宗室旁支的身份,让他进了京城。 “对了,额娘,先生说下一堂课带我们去山里,儿子也想去,只是这要先征得家中的同意,额娘您同意吗?” 俞青闻言沉吟不语,只是抬眼见他满眼渴望,终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你要去可以,只是要注意安全,多加小心,让塔布奇他们跟着,也不可离开赵一他们的视线。” 京城书院的院长知道康熙的身份,但书院的同学老师中亦有她安排的人,暗中还有影卫随身保护,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康熙虽然不喜欢身边跟着那么多人,但也知道自己的身份由不得自己任性,如今能去书院上学都是额娘费尽心思给他安排的,他非常喜欢书院的生活,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 当下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额娘放心,儿子晓得。” 俞青命人上了点心,道:“吃点东西垫垫吧,吃完了赶紧去梳洗一下,明日是朝会,你一会记得把书房的折子都看看。” 如今虽还未亲政,但上朝时康熙也会在一边旁听。 母子俩坐在一处,康熙说了些书院的趣闻,俞青忽想起一事来,道:“上回教你的那套功夫你可有在练?” 康熙闻言皱了皱眉,“当初赵一他们学武不到半年就可以飞檐走壁了,如今儿子练 分卷阅读74 了许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俞青失笑,放下手中的茶盏,摇头道:“现在教你的这套心法是最适合你的,不但简单,练成后虽不能飞檐走壁,却可以强身健体,你若能坚持练下去,寿至百岁也不是问题。 这功夫本来就跟赵一他们的不同,他们练的功夫对资质根骨要求极高,练起来也非常辛苦,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你能受得了?” 康熙有些失望,不过想想练功的辛苦,还是算了。 …… 康熙元年十月,新式红衣大炮与□□研制成功,火器营随之建立。 康熙二年九月,远航船队返朝,带来了无数奇珍异宝。一同回来的还有西方各国使团。 十一月,朝廷下令,正式开放海禁,设立闽、粤、江、浙四海关,分别管理对外贸易事务,并派军队前往海关驻扎。 康熙四年三月,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相继上书,以年老体弱为由,疏请撤兵,解除总管粤、闽两省事务。 朝廷准许其二人所求,收回封地,加封尚可喜为太子太师,尚之信为平南将军,耿继茂为一等公,其子耿精忠为忠勇伯。 早在顺治十七年时,云南省的俸饷九百余万,加上粤闽二藩的运饷,年需两千余万,清朝财赋几乎大半都耗费于三藩。 如今兵不血刃解决了两个藩镇,众臣皆是大喜过望。 洪承畴却有些忧虑,对俞青进言道:“三藩之中平西王势大,当初吴三桂初镇云贵,朝廷曾准予便宜行事,云、贵督抚全受他节制,所除授文武官员,号称"西选","西选"之官几遍各地,根本不听朝廷调令。 只知有平西王,而不知有朝廷,吴三桂狼子野心,由此可见一般。 早在先帝驾崩时,吴三桂就有意试探,拥兵北上入祭,当时太后娘娘您令简亲王率二百骁骑军出城相迎,吴三桂大为惊吓,这才退走。 如今平南王与靖南王投诚,吴三桂却毫无反应,这实在不合常理,微臣以为,此人定有谋划。” 兵部尚书王熙闻言,道:“如今广东与福建二省已不足为患,吴三桂孤立无援,短时间内只怕不敢有什么动作,何况如今咱们又有新式□□和大炮,国库充实,即便打起来也不怕,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俞青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几位说的都有道理,只是凡事小心为上,吴三桂素来狡诈,咱们不可不防。” 众人商议了一回,最后决定派简亲王济度暗中带兵前往云贵一带,以防万一。 康熙四年八月,因不满朝廷作出撤藩的决定,平西王吴三桂于云南起兵造反,自称天下招讨兵马大元帅,提出"兴明讨虏",将矛头指向朝廷。 朝廷早有准备,下令由简亲王济度与襄亲王博果尔率军迎战。 有新式火器相助,一路势如破竹,吴三桂节节败退。 康熙五年十月,清军进入云贵省城,吴三桂兵败自刎,历时一年的战争结束。 三藩事了,大清日趋安定,康熙已经十三岁,少年皇帝的婚事便成为了前朝后宫共同关心的头等大事。 自满清入关,受汉族文化影响,女子慢慢开始以柔弱为美。 然自从有了俞青这个变数,却是让往温柔贤良方向发展的苗头半途夭折了,被压下去的尚武之风又开始流行起来。 京中的贵族女子们纷纷捡起那弓箭长鞭,民风也日渐开放起来。 康熙六年三月,康熙朝的第一次选秀开始。 虽然诏书上说了以自愿为主,并不强迫参与,但人人皆知此次选秀是为康熙立后纳妃,充实后宫,哪有不心动的?因此八旗贵族中有适龄女儿的,几乎都报名了。 佟佳氏盼望着娶个跟自己一条心的儿媳妇,自然希望自家侄女当皇后,全程都紧盯着,不合心意的便刷下去,俞青对此却并未过多插手,全交由康熙自己做决定。 这次选秀,最后留下来的贵女中身份最高的便是辅政大臣索尼的孙女,与一等公遏必隆之嫡长女。 康熙因顺治的影响,素来不喜那等柔弱的女子,考量过后,心中慢慢有了决定。 这日,在宁寿宫用罢晚膳,佟佳氏又提起立后一事。 康熙无奈,“额娘不必操心,此事儿子心里已经有了章程,只是还需问过皇额娘的意思。” 佟佳氏闻言,眉头一皱,“皇帝,你也大了,怎么也不知道多长个心眼,还处处受她辖制?” 看清佟佳氏眼中的神色,康熙心中莫名烦闷,淡淡道:“额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在您耳边嚼舌根了?” 佟佳氏摇头,“哪里用别人说什么,我又不是傻子,你都是大婚的年纪了,这政事却依旧掌控在那人手中,额娘虽有太后之名,却根本插不上手,长此以往,你我母子处境实在堪忧,你不得不防啊!” 康熙闻言,面色蓦地一沉,冷声道:“所以您才想让表妹入宫为后,可以跟您一条心,统领后宫?” 佟佳氏四年前便被抬入了上三旗的镶黄旗,佟氏一族的人也水涨船高,6续入朝,如今又是帝王的外家,佟图赖贵为一等公,更是借机提拔了不少亲信,其中大半都是佟氏一族的人,要不就是其姻亲。 若佟家再出一个皇后,把持后宫,这大清是不是要改姓佟了? 佟佳氏气急,“你是我亲生的,额娘难道还会害你不成?玉莹是你亲表妹,更是佟家的嫡长女,容貌、教养、学识在整个京城贵女中都是拔尖的,你们又是自幼见过的,让她做你的皇后难道不好吗?” 康熙淡淡扫了佟佳氏一眼,淡淡道:“立后一事朕自有考量,您不必操心了,朝中还有要事,儿臣先行告退了。” 说罢不待佟佳氏反应过来便转身出来了,心情颇为沉闷。 额娘口口声声是为他着想,但更多的却是为了佟家吧? 他自幼便被抱于中宫抚养,但皇额娘并不限制他与生母见面,但不知为何,虽然佟佳氏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他却与嫡母更加亲近。 小时候在生母这边反而有些小心翼翼,虽有许多宫女嬷嬷服侍,反而不如在永寿宫自在。 在永寿宫,他的一应饮食起居从来都是皇额娘亲自安排打理,处处妥帖。从小到大,也从来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名义逼他做任何事。 当初种痘之事,他至今仍记忆犹新,那些日子里,是皇额娘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安慰他,对此,他一直感念在心。 这些年来皇额娘对他如何,他也是心知肚明,处处为他考虑,费尽心思培育他、教导他,做到这份上,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皇额娘如此待他,他若还心生怀疑,那真的是枉生为人了。 第51章清穿(2o) 当日康熙与佟佳氏争执 分卷阅读75 时虽特意避开了外人,但还是有人偷偷报到了俞青耳边。 俞青听完,轻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两日玄烨神色有些不对,原来是因为此事。 权利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她还记得当初的佟佳氏是多么谨小慎微,没想到在太后的位置上坐久了,这野心也变得这般大了。 不过这事也提醒了她,玄烨已经长大,这朝政确实应该交给他了。 这么些年下来,她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也不可避免出现些为谋私利而打着她的名号行事的。 还有那些野心膨胀的,已有不少人暗示过,让她效仿武后,她虽然没抱私心,但长此以往定会酿成大祸,那她这些年来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是时候该结束了。 又是早朝时间,乾清宫外聚集了一大批等待朝会的大臣们。 如今朝会的规矩早已改了,原本的早朝时间是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 说起来上朝也是件辛苦差事,其他时节还好,这大冬天的,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实在太折磨人了。 年纪大点的老臣更是难熬,顶着风雪上朝,在朝上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折腾一通下来几乎能去掉半条命。 因此俞青便改了规矩,由原来的每日一朝改为五日一朝,朝会时间也从寅时改为卯时。 当初这事提出来的时候满朝无一人反对,大臣们罕见的达成了一致,心里都高呼太后千岁。 而自从改了规矩,除了几次大型的朝会,每次来的人数也减少了许多,三品以下都不必上朝,若有宣召则会另行通知。 然而不知为何,今日来朝的大臣却比往日多了一大半。 姚启圣看了眼乌泱泱的人群,见连宗室的几位老王爷都来了,心下暗自疑惑,今日怎么来了这许多人?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姚大人,今日人来的这般齐全,可是太后她老人家有什么要事吩咐?”户部一个大臣耐不住心下好奇悄声打听道。 他们这批人都是京城书院出来的,自然而然打上了皇太后的标签。他们大多是贫寒出身,素日里也会互通消息,颇为亲近。 人人皆知姚启圣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从名不见经传的落魄书生一跃成为大清朝的内阁大学士,这传奇经历让许多人都羡慕不已。 姚启圣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之前并未听到什么风声。” 心中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今日会发生什么大事。不过直到议完朝政,也没发生什么事,不禁暗笑自己疑神疑鬼,明明太平无事,偏要多想。 然而片刻之后,发生的事让他将这四个字吞了下去:太后还政,退出朝堂。 殿内一阵静默,众大臣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俞青竟会这么突然交还手中权利。 康熙也是满面惊愕,半晌才反应过来。“母后,儿臣惶恐,还请您收回成命。” 俞青微微一笑,“不,这几年你很好,母后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当初是因皇上年幼,又受先帝遗命,哀家这才暂摄朝政,如今皇上已经长成,这肩头的担子也可以放下了。” 以襄亲王为首的一干大臣互视一眼,上前行了一礼,道:“还望太后娘娘三思,皇上尚且年幼,这朝政之事还需您主持大局。” 俞青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议论,沉声道:“此事我意已决,众卿不必再议,自明日起,各部诸事皆上奏于皇上,不必再送往寿康宫了。” 姚启圣跟着俞青的时间最久,见状便知她主意已定,当下闭紧了嘴吧不再多言。 其他人见状,也默默退了下去。 宗室一干老臣却是大喜过望,随着康熙年纪渐长,这亲政之事也成了他们的一块心病,这些年大清的变化他们不是看不到,只是皇太后再英明神武,那也不姓爱新觉罗,长久把持朝政终究不妥。 原本摄于太后威势,众人不敢多言,今日接到通知请他们上朝,心下原本还有些惴惴不安,以为会是什么祸事,没想到没想到是喜从天降,太后竟会主动退出朝堂。 此事能和平解决再好不过,众人欢喜的同时也不禁心生敬意,平心而论,若是换了他们,绝不会舍得这么轻易放下这偌大的权利。 当下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礼:“太后圣明,臣等遵旨!” 其他人见状,对视一眼,也不约而同跪了下去,“太后圣明,臣等遵旨!” 康熙六年四月,母后皇太后还政于皇帝,年满十四的康熙皇帝亲政,母后皇太后退居南苑,不再过问朝堂之事。 康熙六年七月初七日,上聘皇后赫舍里氏,行纳采礼。九月初七日,为第二日为大婚吉日,康熙帝遣官祭告天地、太庙、社稷。之后行大征礼,册立索尼之女为皇后。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又是一年冬,临近除夕,紫禁城内上上下下又开始忙碌起来。 乾清宫内,康熙批阅完最后一份奏折,放下朱笔,揉了揉额角。 年下事多,几乎都凑到一块儿了。每日光是看各处送来的折子就要花上好几个时辰,饶是他身体素来强健,此时也有些疲惫。 梁九功轻手轻脚上前,把热茶放在案上,轻声道:“万岁爷,您都忙了一个多时辰了,要不要歇一会儿?” 康熙摆了摆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呼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道:“皇额娘的銮驾现在到哪里了?阿思海可有信传来?” 阿思海是虎贲军的佐领,奉康熙之命前往广东迎母后皇太后回京,已有三个月了,算算行程也快到了。 梁九功忙道:“阿思海大人今早传信过来了,母后皇太后的凤驾已经抵达通州了,明日晌午便可到了。” 康熙闻言,神情蓦然柔和下来,眼中浮现喜悦之色,精神也忽然好了起来,笑道:“皇额娘一去五年,总算是回来了,梁九功,传话下去,让文武百官明日午时去京城城门侯着,恭迎母后皇太后。” 梁九功答应了,正要出去传旨,又被康熙叫住了,“慢着。” 梁九功闻言顿住,垂手站着。 室内沉默片刻,康熙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皇额娘素来不喜这些排场,如此兴师动众,只怕反而会惹她老人家生气。 这样罢,大臣那边便罢了,你去宫里传话,让阿哥们明日午时前都到乾清门候着,另外让皇后带着各宫主位在寿康宫前相迎。” 梁九功应了,命人下去传话。 …… 无逸斋中,一众阿哥们正埋头写作业,大阿哥胤褆盯着书本上弯弯曲曲的数字半日,只觉头痛不已,抓了抓脑袋闷声道:“真是要命,这到底怎么弄啊?” 胤礽正蹙着眉头画图纸,闻言抬起头来,见他满面愁容,不禁嗤笑一声,精致俊秀的脸上一片嘲讽,“瞧你那样,不 分卷阅读76 过几道格物题罢了,就抓耳搔腮的,还说要当大将军呢,我看你到时连西山军校的大门都摸不到。” 胤褆闻言,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行你试试,这些劳什子麻烦得很,真不明白,好好的将士们做什么要学这些,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西山军校是康熙组织建立的,成立于康熙十年,军校每四年一期,授课的先生都是军中的老将,招收学生十分严格,不论什么身份,都是要通过非常严格的考核才能进。 当初建军校时不少大臣反对,觉着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和财力去建什么军校,完全没必要。只是康熙一意孤行,又有母后皇太后暗中鼎力支持,才磕磕绊绊建好了。 直到后来军校的第一批学生在大清与罗刹国的一次战役中以少胜多,大获全胜,才打响了名头。 之后的几次战役中,西山军校的将士们立下赫赫战功,成了大清百姓中的英雄。 西山军校培养出来的将士都是文武双全的全才,考核也非常严格,兵法谋略、武功、策论、格物都等等,只有全部合格,才能通过。 京城书院每年有近千人报考西山军校,能被取中者百不存一。 而打从去年随康熙参与了西山军演,大阿哥胤褆便热血沸腾,立志考入西山军校。 胤礽闻言斜睨了他一眼,把手中的炭笔扔在了桌上,似笑非笑道:“好容易休沐两天,就被你抓来帮忙,你还不领情,既如此,那这图纸你自个儿画去,看你后日怎么跟先生交代。” 胤褆想起书院老先生的狮吼功,不禁有些气弱,不过终究有些不服气,闷声道:“保成,我好歹也是大哥,你怎么就不知道尊老呢? 不但不帮忙还老是冷嘲热讽的,你要是再这样,下回可也别想我们帮你了。” 说罢转身对坐在小矮桌跟前吃点心的小男孩道:“小四,明儿汗阿玛问起你二哥练功的事你就如实说,可别再帮着你二哥瞒着了。” 这小男孩约莫四五岁,穿着一身大红色银鼠对襟小褂,小脸蛋粉嘟嘟的,皮肤雪白的跟牛奶似的。 长睫毛大眼睛,还未剃头,脑袋上顶着一头软软的小卷毛,整个人跟西洋娃娃似的,粉嫩可爱,正是四阿哥胤禛。 小胤禛手里正攥着块奶糕往嘴里塞,闻言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啊?” 胤褆气绝,“你这小吃货就知道吃,连我说什么都没听见。” 小胤禛越发莫名,茫然地看着胤褆,“大哥你说什么?” 胤祉原本在一旁看热闹,这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胤礽见状也有些忍俊不禁,摸了摸小胤禛脑袋上的小卷毛,轻声笑道:“没什么,大哥跟你开玩笑呢,别理他,你继续吃罢。” 见他跟前的点心盘子快空了,便把自己桌上的蜜饯碟子移了过去。 这蜜饯碟子摆的十分好看,分别是糖渍玫瑰、蜜饯红果和金丝橘饼三样,色泽艳丽,香甜诱人,小胤禛眼睛一亮,软糯糯地道了谢,便伸了手过去。 胤褆却一把拍回了他的小爪子,正色道:“小四你的牙都快被虫子蛀空了,前儿汗阿玛还说要我们看着你呢,这些甜的可不能再由着你吃了,这如意酥咸香可口,你还是吃这个吧。” 小胤禛眼睁睁看着胤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端走了蜜饯碟子。 低头默默看了眼跟前的如意酥,不由自主的瞥向胤褆手边的蜜饯盘子,又抬头看向胤礽,乌溜溜的大眼睛中满是委屈。 胤礽失笑,轻咳了一声,道:“小四,方才是我考虑欠周,大哥说得对,你这口小牙可不能再烂下去了,不然就要掉光了,到时可就跟你三哥一样了,不,比这还丑,就跟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小胤禛闻言,看了眼在一旁笑嘻嘻,门牙露出黑乎乎豁口的三哥胤祉,身子一抖,老老实实抓了块如意酥吃起来。 正说笑间,忽有乾清宫的小太监前来传康熙口谕,命众人明日午时于乾清门迎接母后皇太后凤驾。 听完康熙口谕,室内顿时安静下来,待传旨的小太监一走,众人便把屋内侍候的人都赶了出去,神神秘秘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三阿哥胤祉最为好奇,扯了扯身边胤礽的衣袖,“二哥,你见过皇玛嬷吗?她老人家是不是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是神仙投生的?” 二阿哥胤礽正低头看图纸,闻言抬起头来,凝神回忆良久,摇头道:“见是见过,五年前皇玛嬷还未去江南,那时畅春园刚建成不久,皇玛嬷便住在园中的凝晖堂,我常随汗阿玛过去,只是那时年纪小,都记不大清楚了。” 胤祉闻言,不禁有些失望,胤礽见状笑道:“那时候大哥也常跟着去的,我记着皇玛嬷还赐了一本武功秘籍给他,他肯定还记着,你问大哥去。” 胤祉越发好奇,转向胤褆,“武功秘籍?大哥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连小胤禛也停下了吃点心的动作,好奇地看向胤褆。 胤褆闻言瞪了眼胤礽,没好气道:“别听他胡说,什么武功秘籍,不过是皇玛嬷见我喜欢武术,才让人给了一本拳谱给我,就是咱们满五岁后汗阿玛让咱们都要练的那套,慢悠悠的,简单的很。” 胤祉不禁有些失望,这功夫他也有练,确实比较普通。 胤褆一看胤祉的神色便知道他的心思,喝了口茶润了润喉,继续道:“不过这这功夫虽然看起来简单,却大有来头,据说是皇玛嬷偶然从一位老道长手中得来的,练成后虽然不能飞檐走壁,却可以强身健体,祛病延年。 听说汗阿玛从小练起,到现在几乎百病不生,可见这功夫还是极好的。” “皇玛嬷为什么这么多年在外面不回宫呢?”一个软糯糯的声音道,却是一旁听得认真的小胤禛。 胤褆只知道跟□□有关,其他的却不大清楚,便望向胤礽。 胤礽瞥了他一眼,道:“五年前沿海一带□□忽然兴起,祸害了许多人家,这□□的危害咱们都是学过的,极其可怕。 然而当初连官员中都有不少成瘾的,此事又与那西方诸国有莫大的干系,她老人家不放心,便亲自带人前去处理此事,坐镇广东,因此才这么多年没有回宫。 直到今年七月,那英吉利国在海上被咱们打的落荒而逃,俯首道歉,签了赔偿条约,所有的□□也已处理干净,皇玛嬷这才回京,算来她老人家离京已有五年了。” 随后胤礽又讲了好些母后皇太后的事迹,多数都是康熙讲给他听的。 胤褆三人都听得呆住了,半晌,胤祉喃喃道:“皇玛嬷真厉害,真相=想马上见到她老人家,都等不及明天到来了。” 第52章清穿(21) 寿康宫内,梁九 分卷阅读77 功笼着袖子,仔细检查着各处,来回打量了几遍,见各处都安排的十分妥帖, 暗暗点了点头,正欲说话,不经意间看到廊上摆着的花草盆景,不禁一顿,微微皱起了眉头。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皆是一怔,负责此事的奉宸苑掌事太监见状,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躬身上前,赔笑道:“梁总管,这些盆景都是西山园圃新培育的,您老人家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小的这就命人去改去。” 梁九宫扫了眼盆景,皱眉道:“这些腊梅和苍松是几时送来的?我记得西山园圃今儿进了几盆极好的十八学士,不是交代了让送到寿康宫来,怎么不见踪影?” 掌事太监闻言心下一颤,忙道:“回梁总管的话,昨日圣母皇太后身边的刘嬷嬷来传话,说宁寿宫里的那几盆山茶花不知怎的枯了,让小的再挑几盆好的送过去。 小的想着这几盆腊梅与苍松也是西山花圃精心培育的名品,不止看着喜庆,寓意也好,正适合母后皇太后。 既然圣母皇太后喜欢山茶,便预备把那几盆十八学士送去宁寿宫,故而……” 话还未说完,忽见梁九功神色莫测地看过来,掌事太监心中一跳,那剩下的话便都咽下去了。 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梁九功半晌不语,掌事太监额上的汗越流越多,旁边的人也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梁九功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忽道:“本总管记得你好像是前几年上来的?” 掌事太监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么忽然转到了此处,莫名其妙点了点头,“梁总管好记性,小的原本在内务府上驷院当差,三年前承蒙您才恩典提拔上来的。” 梁九功闻言,勾了勾嘴角,“原来如此,怪不得。” 若是这宫里的老人,怎么会不知道,真正喜爱山茶的是母后皇太后。 这话不明不白,却大有深意,掌事太监心中暗暗叫苦,不停地抹着额上的汗,惨白着脸道:“梁总管,小的愚昧,实在不知哪里做得不对,还望您提点一二。” 梁九功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倒是会讨巧,只是母后皇太后素喜山茶,那几盆十八学士便是万岁爷三年前吩咐他们培育的。 费了这好几年的功夫才得了这么几株极品,就为了给太后娘娘一个惊喜,本总管还特意嘱咐了,一定要送到寿康宫来。 没想到你倒好,自作主张,此事若让万岁爷知晓了,你这好日子只怕就到头了。” 梁九功打小便服侍康熙,最是清楚康熙对母后皇太后的感情,外面的人只会胡乱揣测,什么母子争权、提防忌惮,生生脑补出了不知多少出大戏,却不知人家母子俩感情好的很。 他对康熙的心思极为了解,若说在心中将众人位置排个一二三,母后皇太后当属第一。 自从五年前太皇太后薨逝后,这万岁爷对母后皇太后更是着紧的很,这几年太后不在宫里,每年下面进贡的奇珍异宝都是命人先给广东送去,连圣母皇太后这个生母都尚且靠后。 宁寿宫那位虽是万岁爷生母,与万岁爷却向来不怎么亲近,早年间便曾因立后之事与万岁爷起了争执。 这些年也没消停,拼了命的拉拔佟家的人,还私下拉拢大臣,干涉朝政,母子俩隔阂已深,早已无法消除。 只是毕竟是生母,又碍着孝道,万岁爷面上待这位圣母皇太后仍是十分尊敬,两人明面上依旧是母慈子孝。 当初万岁爷特意命人培育山茶的事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宁寿宫那位知道也不奇怪,这次想来是听说母后皇太后回宫,心有不忿,却又不敢如何,才使了这么招,存心给万岁爷添堵。 这掌事太监却自作聪明,自以为两面讨好,连被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 掌事太监闻言,冷汗唰的一下下来了,双腿一软,栽倒在地,知道自己是被人坑了。 这山茶花的事根本没人同他说过,也怪他一时糊涂,便一心想着讨好万岁爷和圣母后皇太后,哪里知道这马屁却拍到马脚上了。 谁能料到万岁爷对母后皇太后这般孝顺,毕竟一个是生母,一个是嫡母,亲疏远近一看便知。 自来嫡母与庶子的关系都好不到哪里去,连普通老百姓都是如此,更别提是在帝王家了。 何况母后皇太后多年未回宫,与万岁爷未必还有什么情分,他才会被人串掇了几句,便自作主张把花给换了。 这次不仅没讨到好,只怕还要大祸临头。还好因为要换花盆,那几株山茶还未送去宁寿宫。 想到此处,急忙抓住梁九宫的衣摆,“梁总管,是小的糊涂,那几盆山茶还在奉宸苑,您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梁九功扯出自己的衣摆,看了眼瘫倒在地的人,叹了口气,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慢条斯理道:“罢了,算你运气好,看在你素日还算忠心的份上,我就饶你这一回,一会自去敬事房领三十板子。 只是太后她老人家明日就要回宫了,剩下的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掌事太监大喜过望,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急忙点头,颤声道:“多谢梁总管,小的明白,小的这就派人去把花搬过来。” 梁九宫淡淡地扫了院中众人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最后再提醒你一句,这宫里不缺聪明人,有时候聪明太过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那种自作聪明的。” 说罢不管这些人惨白的脸色,慢悠悠地走了。 回了乾清宫,梁九功捧上一杯热茶,低声将方才寿康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回禀了。 康熙闻言,动作一顿,放下手中茶盏,淡淡道:“今儿早上是谁去奉宸苑传的话?” 那掌事太监固然糊涂,前去传话的人却也大有问题。 梁九功躬身道:“是花鸟房的小六子,奴才已经将人送去慎行司了。” 康熙微微颔首,转而道:“宁寿宫那边怎样了?” 梁九功闻言一顿,觑了眼康熙脸色,有些犹疑道:“太后娘娘好像还未痊愈,这几日都在静养,只命人送了些补品给赫舍里氏,其他人谁也没见,连皇后娘娘今日去请安也被拦在了门外。” 康熙闻言,面色不变,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看来若朕不复鄂伦岱和隆科多的职,圣母皇太后的病就好不了了。你说在咱们皇太后的心里,朕这个亲儿子是不是还不如她的好侄子?” 梁九功心里明白康熙的意思,也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他回答。他把头埋得耕地,整个御书房安静得没有半丝声响。 隆科多是佟国维之子,娶了岳父的侍妾不说,还宠妾灭妻,与妾氏李四儿折磨原配赫舍里氏,险些致其死亡,这事被赫舍里氏侥幸逃出的婢女捅了出来。 皇后闻言大惊,当即 分卷阅读78 派人前往查证,发现赫舍里氏瘦骨伶仃,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肉。 寒冬腊月的天气,赫舍里氏的身上却只贴着一层薄薄的粗布衣服,上面还带着斑斑血迹,其惨状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协同妾氏残害发妻,实在骇人听闻,这件事在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传得沸沸扬扬。 康熙知道后大怒,命人处置了那李四儿,又把隆科多叫来申饬了一顿,革了他的职,令其闭门思过。 鄂伦岱却是佟国纲的长子,性情傲慢,刚愎自用,月前在青楼与一书生争抢一妓子,醉酒之下把那书生双腿给打折了,此次也一并被革职在家。 佟氏一族受此牵连,不少人被降职,在朝中威势大减。 人人都以为皇太后是受了打击才病倒,并不知其中另有隐情。 当日佟佳氏知道此事后大为恼火,与康熙争吵了起来,之后才以养病之名闭门不出。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半晌,康熙方道:“寿康宫可都安排妥当了?” 梁九功心里明白康熙的心情,即便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次询问,依旧仔细细细回了话,末了笑道:“万岁爷放心,奴才都看着呢,各处都收拾妥当了。 方才又命花房的人将寿康宫的一草一木重新修整了一遍。都是按着母后皇太后素日的喜好布置的。 殿内一应陈设顽器又都是您精挑细选的,太后她老人家定然会十分喜欢。” 康熙闻言,面色柔和了许多,“送去寿康宫的人你再仔细查一遍,哪怕有一丝可疑也都不能用,万不可有丝毫疏忽,否则……” 梁九功一凛,“万岁爷放心,奴才这就去办。” ………… “梁九功,什么时辰了?”康熙放下手中的奏折,看着门外的日头。 “回皇上,已经卯时末了。”梁九功停下磨墨的动作,也看了眼门外,这都是万岁爷第五次问时辰了。 “卯时。”康熙轻轻舒了口气,微笑道:“皇额娘想必快到了。” 梁九功道,“是差不多了,按脚程推算,太后娘娘的銮驾只怕就要到京城门口了。” 康熙微微一笑,“保成他们都到了没?” 梁九功道:“阿哥们已经到乾清门了,众位宗室亲贵大臣也都到了,正在太和殿外侯着。” 康熙点了点头,正欲说话,便有侍卫前来回话:“启禀圣上,母后皇太后凤舆已经入城,再有两刻钟便要到宫门口了。” 康熙闻言面色一喜,霍然站起身来,“梁九功,传话下去,前往太和殿,恭迎母后皇太后。” “嗻!” 康熙二十三年十二月初六,母后皇太后回宫。 康熙率一干宗室及众阿哥在太和殿前相迎。 宫门大开,只见华盖如云,一行威严肃穆的队伍缓缓行来,当前是一驾明黄色的凤辇,绣着彩凤飞龙,侍卫重重保护,宫女太监依轿而行。 前面,一个老太监朗声通报:“太后娘娘驾到!” 康熙早已带着阿哥、亲王贵族们迎接于大殿前。 整个太和殿前,黑压压的站满了王子皇孙、朝廷亲贵。 明黄色的凤舆在殿前停下。 早有嬷嬷和宫女们上前搀扶太后下轿。 一个三十来岁,眉清目秀,女官打扮的女子上前掀开銮驾的门帘,扶出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众人看到太后下轿,皆全部跪倒,伏地磕头请安,齐声道:“恭请母后皇太后圣安!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康熙也跟着众人躬身请安。然后起立,快步迎上前去,搀扶着太后,恭恭敬敬的说道:“皇额娘,儿子没有出城去迎接,实在不孝极了!” 俞青摇头道:“你是一国之君,国事繁忙,哪有让你出城相迎的道理。” 说完看了眼跪满大殿的大臣们,无奈摇头,叹了口气,对康熙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快让大家起来吧。” 康熙微微一笑,对梁九功颔首示意。 梁九功躬身行了一礼,转过身,朗声道:“母后皇太后口谕,众卿家免礼、平身!” 众大臣齐声谢恩起立。 康熙扶着俞青,笑道:“皇额娘一路辛劳,先行回宫歇息吧。” 俞青点点头,对众人颔首示意,微笑道:“诸位也回去吧。” “恭送母后皇太后!” 寿康宫前,皇后赫舍里氏带着各宫嫔妃、宫女、太监早已等候多时,听到静鞭声响,忙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 “参见母后皇太后,恭请娘娘圣安。” 惠妃等人跪在皇后身后,只听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道:“不必多礼,大家都起来吧。” 这声音实在太年轻,没有丝毫老态,宜妃心中好奇,忍不住悄悄抬头张望,待看清这位母后皇太后的容貌时,不禁倒抽了一口气,险些惊呼出声。 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年轻的女子就是传说中的母后皇太后? 只见她身着明黄色朝袍,披领及衣袖俱是石青色,片金加貂缘,肩上下袭朝褂处亦加缘,绣文金龙九,中间是五色祥云。 下幅绣着八宝平水,披领行龙二,袖端正龙各一,袖相接处行龙各二,领后垂着明黄丝绦。 头上戴着薰貂朝冠,上缀朱纬,皆承以金凤,令镶嵌着东珠、猫睛石等珠宝。 翟尾垂珠,中间金衔青金石结,左右分别是六串东珠,末缀珊瑚。 朝冠后亦垂着两条明黄丝绦,末缀宝石,青缎为带。 额前戴着镂雕云纹嵌珠红宝石金约,左右耳各戴三具金龙衔珠耳坠,耳边白皙的肌肤竟与那东珠一般,莹润洁白,毫无二色。 这穿着打扮分明是皇太后的规制,但观其相貌却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 宜妃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姿容如雪,雍容清雅,看着比她还年轻的女子竟会是年将半百的太后娘娘。 荣妃跪在她旁边,见状不禁皱眉,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叫她注意些,惠妃与德妃也偷偷看了过来。 宜妃深吸了口气,勉强平静下来,低下头不敢再乱看。 第53章清穿(22) 众人回了寿康宫,康熙还有政务处理,说了会话便先告退了。 俞青回屋换了常服,方坐下与众嫔妃说话。 皇后赫舍里氏亲自捧了热茶上前,“皇额娘,这是万岁爷命人送来的大红袍,您尝尝。” 俞青接过茶盏,扫了眼一众嫔妃,环肥燕瘦,看着面前端庄雍容的皇后,想起多年前初入宫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心下暗暗叹了口气,“皇后,这些年辛苦你了。” 赫舍里氏闻言,不知为何心下一酸,忙敛住心神,恭敬道:“不辛苦,这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初时赫舍里氏还有些小心翼翼,渐渐放松了下来, 分卷阅读79 一面回话一面留心打量,这位太后与宁寿宫那位完全不同,性情十分平和,明明穿着打扮并不华丽,却让人的眼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一身凤穿牡丹常服,在鲜艳的蓝色缎地上,绣有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着数朵牡丹,颜色静穆而素雅。 一头如墨长发挽着精致的两把头,发间斜斜插两支乌金镶羊脂玉喜鹊登梅簪,左鬓垂下两串红宝石串米珠流苏,末端缀了两颗东珠,雍容贵气。 衣襟前挂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翡翠十八子,缀着一块极罕见的上等碧玺佛牌。如画的眉目间透着几分温婉柔和,让人见了便觉心安。 荣妃几人心内也十分惊讶,总算明白方才宜妃为什么这么失态了,这位明明已经年近五十了,怎的容貌却一点儿都没变,仍旧是十几年前的模样? 俞青并不知众人心中所想,说了一会话,便觉有些困倦,揉了揉额角。 赫舍里氏见状,便知趣的告退,“倒是臣妾糊涂了,皇额娘一路辛劳,这会儿又没个清净,想必倦了,应该好好歇息才是,偏又惹得您劳了半日神。臣妾等这便告退了,明早再来给您请安。” 俞青确实有些疲惫了,闻言也不多留,命乌兰好生送了出去。 这厢康熙回了乾清宫,忽想起一事来,“梁九功,你打发人去西山一趟,让他们把暖棚里新结的瓜果菜蔬挑好的摘了来,都给寿康宫送去,也让皇额娘尝尝鲜。” 梁九功应了,道:“万岁爷,方才内务府的人来回话,窑厂的新式瓷器已经烧出来了,您要不要过目一二?” 康熙闻言微有些诧异,“这么快就烧好了?” 梁九功闻言笑道:“是,听说刘大人这半年来每日都蹲在窑厂,连家也不回,废寝忘食,愣是不许别人插手,连续烧了十六次才烧出最满意的。” 康熙闻言失笑,摇头道:“这刘晋书还是这么个臭脾气,以前在书院时就是这样,执拗起来连先生都拿他没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一点没变。 你去跟刘晋书说,让他挑四套最好的,送去寿康宫。” 梁九功闻言答应一声,便要出去传话。 康熙转念想想还是觉得不够,叫住梁九功,沉吟片刻,道:“险些忘了,你去朕的私库,把那对夜明珠和那两匹天丝霞光锦也找出来,一并给皇额娘送去。” 这些年国库充盈,康熙作为皇帝自然是不缺钱花。 每次远航船队带回来的奇珍异宝便不可胜数,还有每年各处送来的贡品,各式价值连城的珠宝堆满了康熙的私库。 梁九功心下颇有些吃惊,那天丝霞光锦是月前江宁织造府进贡上来的,乃是以七彩天蚕丝织成,并无丝毫印染,三百绣娘历时两年织成。 统共才得了两匹,一匹是湖蓝色的江南风景暗纹刻花花样,一匹是淡紫色的缠枝莲纹缂丝。 这天蚕丝织成的料子冬暖夏凉,据说历经百年也不会腐烂,极为珍贵。 当初这两匹料子一送了来万岁爷就命收入库中,连圣母皇太后与皇后娘娘都没给,他当时还暗暗奇怪,今日方知竟是给母后皇太后留着的。 这倒还罢了,那夜明珠却是前番高丽国进贡的异宝,足有小儿拳头大小,莹润无瑕,光华璀璨,更难的是一对子母珠,普天之下只这两颗,价值连城。 这万岁爷对母后皇太后那可是真孝顺,对比宁寿宫那位圣母皇太后,反而更像是亲母子,这天家的事可真是说不清,想到此处,梁九宫不禁暗暗摇头。 梁九功心下思绪起伏,面上却不露分毫,亲自带了人去康熙的私库,将康熙所说的几样东西找了出来,送去了寿康宫。 ………… 御花园中,俞青正在花间散步,忽听前面不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俞青闻声望去,却见到两个圆滚滚的黄色小身影。 当前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小脸蛋圆嘟嘟的,一头小卷发,正是四阿哥胤禛。 另一个年岁小些,约莫只有两三岁,这娃娃也讨喜的很,白嫩白嫩的肌肤,生的粉妆玉琢,十分精致秀气。 一双眼睛跟黑葡萄似的,浓密的眼睫又卷又翘,只是此时眼眶里还蓄着泪,水汪汪的,可怜又可爱。 俞青见那小娃娃腰间也缠着黄带子,微微一怔,这是玄烨的第几个孩子来着? 芸香原是寿康宫的女官,因泡的一手好茶,为人又聪敏机灵,在塔娜出宫嫁人后便在俞青身边服侍,此时见状低声道:“主子,那是良贵人所出的八阿哥,前儿染了风寒,一直在屋里将养,故而您没见着。” 俞青闻言心下有些诧异,微微皱了皱眉,对乌兰道:“咱们过去看看。” 这厢小哥俩也看到了俞青一行人,都愣住了。 小胤禛虽然有些吃惊,不过楞了一下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拉了拉旁边的八弟,小小的身子拜了下去。 “胤禛给皇玛嬷请安。”声音软糯,还带着浓浓的奶味儿。 小胤禛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圆润可爱,此时却一本正经的板着,似乎颇为镇定,只是到底还是个孩子,不停颤抖动的卷翘长睫毛却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小胤禩有些懵懵懂懂,却也依样画葫芦跪下行礼。“胤祀给……给皇玛嬷请安。” 小家伙估计是想学着四哥打千行礼,只是人小手短,如今又正值冬日,穿的跟个球似的,做起动作来颇为困难,险些摔倒在地。 俞青不禁失笑,忙命人扶了小家伙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牵过小胤禛的手,嘴角微微扬起,温声道:“这大冷天的,小四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跟着你们的奶嬷嬷呢?” 牵着自己的手十分温暖,小胤禛一时有些怔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嬷嬷去拿手炉了,让我们在这里等着。” 俞青看着两个小家伙冻得满脸通红,不禁脸色微沉,皱了皱眉,侧身对乌兰道:“你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另外再打发人去佟妃与惠妃处说一声,就说小四与小八在寿康宫,晚些再回去。” 乌兰领命去了。 俞青便带着两个小家伙回了寿康宫,才进门没一会儿,便有宫女前来回话,“主子,皇后娘娘与惠妃娘娘、佟妃娘娘前来请安。” 第54章清穿(23) 俞青听到皇后三人来了,心中有数,淡淡道:“让她们稍待片刻。” 低头看了眼面色忽然紧张起来的小胤禛,松开小家伙冻得有些红肿的小手,柔声道:“小四小八你们先下去梳洗一下,一会皇玛嬷让人做些糕点送来。” 说罢转身对芸香道:“你带小四和小八去换身衣裳,冻伤的地方好好上药,再让小厨房熬点姜汤给他们,驱驱寒气。” 分卷阅读80 芸香答应了一声,对胤禛胤禩蹲身行了个礼,微笑道:“四阿哥,八阿哥,请随奴婢来。” 小胤禛看了眼俞青,又看了眼一脸懵懂的小胤禩,乖巧的点了点头,伸出手牵住自家八弟的小胖手,跟着宫女们下去了。 不多时,乌兰也回来了,走到俞青身边,把查到的事低声说了:“这些时日在四阿哥身边贴身服侍的是奶嬷嬷李氏,大宫女绿荷与红叶。 据说这李氏虽是四阿哥的奶嬷嬷,对四阿哥却并不怎么上心,经常借故躲懒。前几日佟妃娘娘诊出身孕,那李氏便越发不耐烦了,四阿哥的起居饮食都是随意打发了,今日去看的时候,四阿哥屋里冷冰冰的,连个火盆也没有。 大宫女绿荷性情懦弱,一向对李氏唯命是从,另外那个叫红叶的却不知是谁的人,表面上是听命于佟妃,暗地里却有意无意在四阿哥耳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离间四阿哥与佟妃的感情。 今日是八阿哥偷跑出来找四阿哥玩,两人正巧御花园碰上了,李氏便说去取手炉,把两个阿哥扔在了园子里,那地方离湖边很近,若是两位阿哥一不小心……” 俞青听罢,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起来,沉默片刻,微微挑了挑眉,冷声道:“没想到几年没回来,这宫里也有些乱了,小小一个包衣奴才,胆子竟这般大了。” 乌兰道:“主子,这事咱们要不要管?” 俞青沉吟片刻,摇头道:“如今皇后才是这后宫之主,这事也该由她处置,咱们暂且别插手,先去见见惠妃与佟妃,看她们怎么说。” 皇后与惠妃佟妃坐在外间,见俞青出来,急忙蹲身请安,“臣妾参见太后。” 俞青扫了三人一眼,皇后神色有些担忧,其他倒没看出什么,惠妃与佟妃的面色却有些苍白,眼神闪烁,颇有些不安的模样。 俞青在上首甫一坐下,皇后便起身,垂手站着,道:“臣妾管理无方,让四阿哥与八阿哥受了委屈,还请皇额娘责罚。” 看了眼赫舍里氏,俞青叹了口气,道:“皇后你坐下吧,此事与你无干,小四与小八又不是养在你宫里,你每日操心那么多事,哪里能顾得过来。” 佟妃与惠妃闻言面色一白,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俞青微微扬眉,“好好的怎么跪下了。” 语声淡淡,不辨喜怒。 佟妃身子不禁一颤,低声道:“妾身没有照顾好四阿哥,请太后责罚。” 惠妃脸色也有些不安,“臣妾对八阿哥多有疏忽,请太后责罚。” 心下暗恨自己疏忽,不管八阿哥这次是怎么跑出来的,这照顾不周的罪名她是逃不掉了。 佟妃却不怎么担心,只是有些埋怨胤禛,身边的人服侍不周为何不早些告诉她?她自然会处置,偏今儿竟被母后皇太后给撞上了。 佟佳氏身为佟家嫡长女,自幼便是娇生惯养,一进宫便封为妃,为景仁宫主位,又有身为姑母的太后,虽膝下无子,在宫里几乎是无人敢惹。 她自问对这个养子不错,虽然不是亲子,却也没有亏待他的地方,只是偏巧前些时日赶上佟家出事,因为隆科多与李四儿残害正室嫡妻之事,佟家已经沦为了四九城中的笑话。 她身为佟家女,在宫里也受了不少议论,虽然众人明面上没表现出来,但背地里谁不在看她笑话? 她进宫多年没有消息,这次好容易怀上身孕,自然处处小心谨慎,难免对胤禛有些疏忽,这也是无心之失。 横竖胤禛无事,她已经命人看住了那李氏与那四阿哥身边的宫女太监,交由皇后发落,想来太后与皇上也不会再重责于她。 俞青看了眼佟佳氏,见她脸上并无多少后悔之色,不禁暗暗摇头,“佟妃你如今有孕在身,还是起来吧,惠妃你也起来。” 两人犹豫片刻,见俞青面色缓和了不少,似乎不是说笑,心下初定,忙谢恩起身。 俞青看了眼佟妃与惠妃,淡淡道:“今儿日幸而小四与小八没什么事,否则不管其中有什么缘由,一旦小四与小八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身为养母,绝对难辞其咎。 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两个孩子的,这种事,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俞青的语气很平淡,惠妃与佟妃却心中一跳,急忙行礼,“您放心,臣妾一定小心谨慎,绝不会再犯。” 俞青扫了眼面色苍白的两人,道“小四与小八这些时日暂且在寿康宫住下,佟妃与惠妃先回去,皇后暂且留下。” 佟妃与惠妃闻言对视一眼,屈膝告退,直到出了寿康宫大门,才惊觉后背衣衫已经湿透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赫舍里氏看了眼上座的俞青,道:“四阿哥身边的奶嬷嬷和服侍的人已经被关押起来了,皇额娘您看如何处置?” 俞青微微一笑,“如今我也老了,也没精力去管这些了,现在你才是这后宫之主,此事交由你处置才妥当。何况你行事素来妥当,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赫舍里氏闻言心下大定,忙笑道:“皇额娘您这话可不对,您哪里老了,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若与儿媳一道走出去,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你与儿媳是姐妹呢!” 俞青失笑,“这话也是胡说,让人听见可不得笑掉大牙了。”说罢摆了摆手,正色道:“不说笑了,言归正传,此事你只管放手去查,凡是牵涉其中的,不管是谁,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不必有所顾虑。” 赫舍里氏闻言一喜,这是给她撑腰的意思?这次的事背地里定然有人指使,有了太后这句话,她便没什么可忌惮的了。 她年少入宫,对这位的行事作风也极为了解,那可是曾经的摄政皇太后,有这位在,也不必担心宁寿宫那位使绊子了,不会像往常一般,行事束手束脚。 这事很快传到了康熙耳中,顿时龙颜大怒,勒令全面清查。 数日后,事情便查清了,胤禛身边的奶嬷嬷是佟家门下的包衣,两个大宫女红叶与贵妃钮祜禄氏有关,另一个绿荷却是德妃乌雅氏的人。 而当日提议把两位阿哥带出来的,正是红叶。只可惜红叶已经自尽,无从得知她背后的人是谁。 听罢原委,芸香皱了皱眉,道:“这贵妃娘娘莫不是糊涂了,这节骨眼做这些事,即便皇上恶了皇后娘娘又如何,她还只是贵妃。” 俞青闻言微笑不语,乌兰摇头道:“你以为是贵妃做的?” 芸香一怔,“难道不是?奴婢细想了半日,德妃放人在四阿哥身边情有可原,毕竟是她的亲骨肉,不放心也是常理,贵妃却不一样,无缘无故安个人在四阿哥身边,想想都不对劲。 这次的事既能让惠妃与佟妃生隙,又打了皇后娘娘的脸,细数一圈,说来说去,有这 分卷阅读81 能力,又因此受益的,这宫中也只贵妃了。” 乌兰摇了摇头,“按如今这情形,一般人自然会以为是贵妃做的,却都忽略了那个奶嬷嬷李氏,若没有人指使,她怎么敢那样对四阿哥? 你想想,那日如果四阿哥与八阿哥不小心掉进湖里,这寒冬腊月的,即便救上来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偏那时主子又在场,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主子?这事又对谁有好处?” 芸香一怔,若是两位阿哥真的出事,哪怕皇上对主子再孝顺,经此一事,只怕也要心生怨怼了。 想到此处,芸香不禁打了个寒颤,蓦然抬起头来:“难道是宁寿宫那位?这可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忍心?还有佟妃娘娘,那也是她的亲侄女,一旦四阿哥出事,佟妃可也逃不开责任。” 俞青低头思索片刻,摇头道:“她虽不安好心,却不至于主动出这么歹毒的招,多半是在背后推波助澜,袖手旁观。 依我看,这事多半是她们几人同时出招,阴错阳差的被人钻了空子。” 许久没回宫,对这些宫斗手段都有些陌生了。 乌兰与芸香对视一眼,疑惑道:“那这背后究竟还有谁?” 俞青摇头,“如今线索还太少,这一时半会儿的哪里查得出来,不过其他人虽不清楚,但有一个人在此事中却脱不了干系。 你们方才分析的都不错,却忘了一事,若是小四没事,玄烨多半也会因此事恼了佟妃,那定然不会再让她抚养小四。 而即便皇上念着情分对佟妃网开一面,小四长年被如此对待,自然会对佟妃心生怨怼,你说,还有谁会因此得益?” 两人皆是一怔,心念一转,忍不住惊呼,异口同声道:“德妃!” 第55章清穿(24) 乌兰恍然大悟:“不错,李氏虽是佟家门下的包衣,却是内务府出去的,而德妃,可是包衣世家出身,其父便是内务府的管事。” 芸香也明白过来,竟然忘了这遭,德妃与佟妃的恩怨由来已久,德妃乌雅氏的遭遇也可说是颇为传奇。 她原是佟佳氏的婢女,后来被康熙临幸,一举怀孕,生下四阿哥,封为贵人。随后便是德嫔,两年前生下六阿哥,被晋为德妃。 佟妃深恨乌雅氏爬床,让她大失颜面,几乎成了后宫的笑话,后来四阿哥抱于佟妃抚养,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就更深了。 德妃由一介包衣爬到如今的一宫主位,不过短短数年时间而已,自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乌兰眉头一皱,摇头道:“这德妃心肠也太冷了,对自个儿的骨肉都这般冷血。 胆子也挺大,居然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连主子也差点被她利用了。” 俞青微微挑眉,“算计倒说不上,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怪不得这乌雅氏能以奴婢之身升到一宫主位,有如此心计,真是令人佩服,只怕她早就算到了,即便红叶被查出来,她也根本不惧。 只是作为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涉险却无动于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此行事,丝毫没有考虑小胤禛的安危,实在令人心寒。 养母不亲,生母不慈,小胤禛小小年纪被如此对待,也实在是可怜。 俞青叹了口气,道:“小四这孩子倒是个能忍的,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性智慧,将来定然不凡。” 这次的事情发生的极险又极巧,固然是那些人心怀不轨,但小胤禛一定也发现了什么,不然怎么可能真的一个服侍的人都没留下,还正巧在那个时候被她撞上?只怕是小家伙有意为之。 帝王家的孩子,即便只有五岁,也不能视作普通孩童。 赫舍里氏把查到的事都禀告了康熙,康熙自然大怒,只是这属宫闱阴私,终究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因此只是找由头处置了胤禛与胤禩身边服侍的人,换了一批新的。 正巧小胤禛也满了五岁,虚岁六岁,也差不多到了搬去阿哥所的年纪,康熙便做主,让他收拾了一下搬入了乾西五所。 宁寿宫与佟妃的长春宫都换了一批宫人,圣母皇太后经此一事也真的病倒了,与此同时,宫中一位嫔妃的病逝也就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经此一事,康熙也意识到了包衣世家对内务府的影响实在太大,便大肆整改了一番,所有掌事都撤换了一遍,改为一批新晋的官员担任。 内务府的势力重新清洗了一番,包衣世家在内务府渗透的势力基本上被拔除,其中乌雅氏一族损失惨重,凡有担任一官半职的全部被革职。 康熙还下了道旨意,从此以后包衣出身的妃嫔终身品阶止步于贵人。 这一次的动静极大,朝中都议论纷纷,只是康熙在位已有十几年,威信日重,对朝廷的掌控已不可同日而语,这内务府又是为皇室服务的直属机构,说来都是帝王家事,众大臣也不好说什么。 随后皇后又为皇家以祈福为名,命德妃去佛堂抄经百卷。 德妃也知道这是康熙的警告,不敢反抗,每日安安静静的在佛堂抄经。 宫中重新平静下来。 这厢,胤褆与胤礽考完了试,书院放假,便回了宫中。 前些时日他们虽在宫外,对这宫里发生的事却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回到乾西五所便去了胤禛院子里。 小胤禛正与胤祉在院中写作业,胤祺与胤禩趴在一边好奇的围观。 众人看到胤褆二人回来,都甚为欢喜,急忙站了起来,“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胤褆神神秘秘笑道:“小四,猜猜大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胤祉率先探出头去,看到胤褆背后的东西,顿时失望的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这个。” 原本还有些吃醋,不过心念一转便明白了胤褆二人的用意,前些时日的事虽然明面上没爆出来,其中内情也瞒不住人,德妃的所作所为胤祉也是知道的,心内对自家四弟也颇为同情。 这会儿知道胤褆故意逗小四,也不吃醋了,拉着胤祺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热闹。 小胤禛猜了半日猜不着,越发好奇,黑黝黝的大眼睛看向胤褆背后。 胤褆也不再卖关子,右手一扬,“当当当,看这是什么?” 却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油纸包,外面贴着一张红纸,上书百香居三个字,隐约散发着甜香。 小胤禛闻到香味顿时一喜,“这是百香居的金丝糕?” 百香居是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口味一绝,只是他家点心每日做的都有限,往往刚出炉便被一抢而空,这才不得不制定了一个规矩,每人限购一份。任你王亲贵族,谁也不能破例。 不是没有人倚仗权势想破例,只是这店家据说也有些背景,况且这些年 分卷阅读82 京城治安越来越好,顺天府尹出身京城书院尚武堂,性子最为耿直,只要有犯事的,不管是谁,都依法处置,王公贵族的面子都不给,真正的贯彻了公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条法律,因此如今也没多少纨绔子弟敢仗势横来。 多年下来,百香居的生意越来越火爆,这金丝糕便是他家的招牌点心,因为用料繁杂,制作工序繁琐,店里每日只做八十八份,售完即止,非常难买。 胤禛也只吃过两三次,一直对此念念不忘。 胤褆笑道:“可不是,这东西忒难买,我和你二哥今儿一大早起来,赶去排了半天的队,才抢到了这两份,你快尝尝。” 他与胤礽也是因为自家四弟这些日子受了委屈,知道小胤禛喜欢吃这家的金丝糕,才特意买了来哄哄他。 胤礽闻言却哼了一声,一把抢回糕点,板着脸道:“谁给他买的?人家不拿我们当哥哥,什么事都瞒着我们,我们何必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胤祺与胤禩都有些被胤礽的冷脸吓着了,情不自禁往胤祉身边缩了缩。 胤褆见状,偷偷冲自家四弟使了个眼色,向胤礽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胤禛走到胤礽身边,拉住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二哥,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下次有什么事再也不瞒着你们了。” 胤礽耳尖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有些嫌弃道:“谁关心你了,尽听大哥胡说,只不过顺路经过那里而已,也不知道你怎么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嘴里虽如此说,手上却打开了包着油纸包的细绳,把糕点推到小胤禛跟前。 小胤禛心中欢喜,洗了手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果然还是那般好味道,香甜软糯,高兴地眼睛都眯了起来,见小胤禩眼巴巴地看着,便拿起一块塞进了他嘴里。 胤祉与胤祺都不爱甜食,尝了一小块便放弃了,转而进攻另一盘的如意酥。 小胤禩这些日子跟着自家四哥一起,也被传染了,无甜不欢,小哥俩你一块我一块,吃得十分开心。 胤褆见他们吃得香甜,心中也高兴,见小胤禩双手捧着块金丝糕,小腮帮鼓鼓的,粉嫩嫩的小嘴一动一动,跟抢食的小松鼠似的,十分有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 小家伙皮肤极嫩,粉嘟嘟软绵绵的,手感非常好,胤褆心满意足的捏了两把,便又转头看向小胤禛。 小胤禛正吃得香甜,见势不妙,急忙抱着碟子躲远了。 胤褆见状,眼珠一转,咧开嘴笑道:“小四,你脸上粘上糖渍了,过来大哥帮你擦擦。” 小胤禛顿了顿,黑黝黝大大眼睛瞥了他一眼,一脸鄙视,才不上当。 胤褆遗憾的叹了口气,小四越来越不好骗了,只得重新把魔爪伸向了可怜的小胤禩。 胤礽见胤褆一脸满足样,不禁有些心痒痒,也忍不住上手捏了两把。可怜小胤禩脸蛋儿都被揉的有些变形了。 “饿哥泥憋捏窝。”小胤禩口齿不清道,好不容易才逃开魔爪,怕胤祉也来效仿,急忙伸手捂住脸蛋,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胤祉众人。 却忘了两只小胖爪上还有金丝糕的甜酱,顿时糊了一脸,白嫩嫩的小脸上一道一道的,跟只小花猫似的。 胤褆几人见状忍俊不禁,皆大笑起来。胤祉一面笑一面拿出帕子给他擦拭。 小胤禩傻乎乎地看着他们,也咧嘴笑起来。 这段温馨欢乐的午后时光,也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第56章清穿(25) 阳春三月,严寒褪去,天气转暖,大街上的人们也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装,换上了轻薄的春衫。 正值桃花盛开的时节,京城书院旁的桃花林迎来了无数的游人,有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画,也有成群的少年少女们相约踏青,还有携家带口、呼朋引伴者来此嬉戏游玩。 更有许多人家索性带了蒲席、食盒,把蒲席在桃花树下铺了,摆上吃食点心,一家人围席而坐,赏春光,享天伦,其乐融融。 这里的桃花开的却比别处灿烂,灼灼如华,娇艳欲滴,清风拂来,吹落一片花雨,落英缤纷。 所有人都沉醉于这片灼灼桃林中,在这里似乎没有贵贱之分,不管是遍身绮罗的千金夫人,还是荆钗布裙的小家碧玉,漫步于缤纷花雨中,偶有相遇者,皆颔首示意,相视一笑后悠然而去。 俞青站在凉亭中,看着眼前这一幅春光融融的春游盛景图,闻着空气中清新淡雅的幽香,嘴角不禁扬起笑意,点头赞叹道:“好个世外桃源,真是逍遥所在,这桃林是几时种的?” 康熙闻言笑道:“这是沈季和的主意,他说这地方荒着也可惜,便让人种了这些桃树,最初不过才百来株,几年下来又66续续种了不少,如今只怕有上万株了,咱们上前头看看去,那里的才最好看。” 才踏出凉亭,正巧一阵清风徐来,吹落阵阵花雨,俞青抬手接住几片花瓣,见这桃花花瓣比寻常所见略小些,色白者清新出尘,色红者色泽艳丽,香味清幽淡雅,娇艳动人,不禁有些好奇道:“我观此处桃花似乎也与素日常见的那些不一样,花瓣娇小,香气清幽,更为馥郁。” 康熙笑道:“您不知道,这桃花原是深山的异种,被一个老花农无意中发现了,正巧沈季和带着学生去那边山里寻找野生稻种,看到这桃花后如获至宝,死乞活赖买了两株下来,不辞辛苦带回了京城,费了极大功夫才培育出来,后来便有了这片桃林。 说起来也好笑,咱们这位沈山长可没一点读书人的清高,每年春季还弄了个桃花节,光这片桃林这些年便给他挣下了不少银子,上回陈廷敬还笑他满身铜臭味,污了读书人的斯文清雅。” 俞青闻言失笑,“他身为京城书院的山长,自然要为书院考虑,如今书院这么大了,每年花费的银子可不少,又不能都伸手向朝廷要,他自然要多想些法子。 依我看他这样倒挺好,灵活变通,不像那些老学究,墨守成规,每日只知道之乎者也,于世俗经济丝毫不通,这样教出来的学生即便当了官,也不过是尸位素餐罢了,于国于民又有何用?” 康熙拨开头上的桃花枝,点头道:“您说的是,他这人虽有些不着调,做事却极认真,这些年也折腾出了不少新鲜东西。 如今的稻种和麦种都是他带着那批学生改良出来的,每季可多收好几石粮食。”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缓步前行,梁九功与芸香跟在两人身后,其余的侍卫不敢打扰,只不远不近缀在后面,时刻注意四周安全。 不知不觉到了一处缓坡,此处地势平缓,已有许多人在这里铺好了席子,喝着热茶, 分卷阅读83 吃着点心,闲话家常。 顽皮的孩童在花树下追逐打闹,清脆的笑声在林中回荡。 俞青不自觉露出笑意,对康熙笑道:“这里景致不错,咱们也在这里歇一歇吧,与民同乐一回。” 康熙闻言微微一笑,对梁九功颔首示意。 梁九功心领神会,躬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人去安排了。 不过片刻,梁九功便回来了,“爷,主子,已经安置好了,请移驾。” 说罢引了二人到前方一株桃花树下,地上已经铺好了绒毯软垫,摆上了各色吃食点心。 刘义和是太白楼的掌柜,太白楼虽比不得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但坐落于京城书院旁边,因着地利之便,生意很少冷清。 这刘义和原是蜀中人士,自幼出来闯荡,走了不少地方,虽没读过什么书,却颇有些见识,当初京城书院成立不久,他便预料到了书院的前景。 京城书院建在郊区,此时书院附近除了几户农家外都是些荒地,他左思右想许久,终于咬咬牙,把手上正经营的绸缎铺子卖了,又掏出了全部家当,东凑西借,买下了书院不远处的一块荒地,建了一座客栈,前面的两层做酒楼,后面隔出十来间做客房。 事实证明他很有先见之明,因为不到一年,书院附近的荒地价格便翻了好几倍,即便如此还是很快就被买的一干二净。 京城书院声名日盛,这附近也渐渐繁华起来,酒楼、茶楼、书铺、客栈、布庄、药铺等6续出现。 还有不少头来此做生意的、求学的,短短数年间,这块荒芜之地慢慢发展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 刘义和头脑灵活,花重金从苏杭请了位大师傅来掌勺,客栈也特意迎合了学子们的喜好,装饰的甚为清雅。 客栈的酒菜味道极好,很快在一众酒楼中脱颖而出,不到一年便回了本,还赚了不少,他已打定主意日后就在京城安家落户,便把老家的妻儿都接了过来。 这些年来酒楼生意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忙,极少有时间陪家人,今日小孙子女非吵着要带他们出来顽,他实在被缠的不行,便让儿子媳妇看着客栈,带着妻子和孙女们到桃林来踏青,看看桃花。 孩子们在一旁玩闹,家长们便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刘义和正与婆娘吴氏说话,不经意间抬起头,不由自主的被旁边走过来的一行人吸引了目光。 刘义和自问阅人无数,一般只要看上两眼,从对方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便可大致猜出对方的身份,极少出错,这会却有些看不明白这一行人了。 为首的那位男子生的俊美无俦,贵气逼人,一身穿戴皆是极品,一看便知身份不凡,出身显贵。 身边跟着的几人似乎是服侍的下人,身上衣裳虽看着不起眼,那料子却是上好的绸缎,一身气派亦极为不凡,不是达官显贵之家□□不出来这般人物。 尤其那几个护卫打扮的人,一身凛冽的气质极为慑人,便是他见过的虎贲军也不过如此。 看来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出来游玩踏青。 让他疑惑的是俊美男子旁边的女子,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绝丽,挽着如意髻,戴着一套掐丝鎏金蓝宝石头面,一身典雅的湖蓝色缎地旗装,衣身绣各种姿态的蝴蝶,蝴蝶中间,穿插数朵兰花。 袖口及衣襟也以兰花及蝴蝶掐花,银线细致的勾描出一朵朵白兰花,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腰间别了枚精巧的羊脂白玉雕花佩,雍容不失清雅。 看其相貌,倒与那俊美男子极为相配,但看这男子的态度,却又不像是夫妻,虽然极为亲近,却无夫妻间的亲密,反而像是对待长辈,可这年纪又有些对不上。 他一时出神,并未注意到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了半天。 俞青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停止修炼,武功已臻化境,方才一坐下便发觉有一道视线盯着他们。 她原本也不以为意,谁知过了许久那视线都没有消失,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抬起头看过去。 康熙正斟了杯茶递给俞青,见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待看清是什么情况后,顿时目光一沉。 几个侍卫也发觉不对,顿时迅速上前,挡在了俞青与康熙二人身前,目光不善地盯着那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腰间佩剑也已经握在了手中,只待康熙一声令下便将那人抓过来。 梁九功与芸香快步上前,冷冷看了刘义和一眼,梁九功转身恭敬道:“主子,那人好生无礼,要不要把他带过来。” 这话声音并不小,刘义和顿时惊醒过来,吓了一跳,暗悔自己失态,惹下祸事,忙站起身赔礼道歉:“这是一场误会,小人一时失神,并非有意冒犯,请夫人恕罪!” 林中众人原本正在说笑,并未留意到身后的俞青等人,此时也都惊住了。 俞青他们的位置在几株桃树的左边,离众人也有些距离,不回头的话很难注意到。此时众人纷纷看过来,热闹的场面顿时寂静下来。 俞青看了刘义和一眼,对康熙微微摇头,示意梁九功和侍卫退下,微笑道:“既是误会便罢了,这位先生请坐下吧。” 说罢又对众人道:“抱歉,下人无礼,惊扰诸位了。” 刘义和这才松了一大口气,不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众人见她言语温和,也慢慢放松下来,片刻后,场面重新热闹起来,众人也忘了方才之事,重新说笑起来。 刘义和到底有些受惊,又被婆娘狠狠教训了一顿,便有些蔫蔫的。 旁边树下的那一家正是他们隔壁绸缎铺的李掌柜,见状当即笑道:“老刘,你今儿怎么也舍得出来逛了,素日不都是守着你那酒楼不肯挪步么?我今儿怎么瞧着你耳朵有些肿了,莫不是被嫂子给拽出来的?” 这老李秉性吝啬,却最怕老婆,是这附近出了名的耙耳朵,素日不知被刘义和笑话了多少次,此时好容易逮到一次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 此言一出,旁边众人都哄笑出声,刘义和的耳朵确实是方才被老婆给揪的,此时不禁涨红了脸,又不知如何辩解,只一个劲儿道:“胡说八道!” 吴氏性子爽利,闻言笑道:“他才不想出来呢。只是前儿答应了我家大孙女,能考上书院的女子学堂便带她姊妹出来玩,这不拖了好几日,今儿才抽了时间出来。” 旁边众人闻言都忙道恭喜,一妇人笑道:“嫂子好福气,说来有缘,我家那个丫头也是女子学堂的,说来算是你家姑娘的师姐了。” 吴氏闻言忙笑道:“令千金如今可还在学堂?” 那妇人摇头笑道:“没,去年就出来了,被分去了养善堂当女先生,今年二月刚成亲,女婿也是书院的先生。 如今小两口日子过的挺和美, 分卷阅读84 每人每月有好几两银子工钱,还有粮米油盐补贴,又体面又轻快,可比我们地里刨食的强。 想当初我家丫头连考了三次都没考上,当时她都十三了,再过一年就到了年限了,可把我给愁的。 我家那口子都说没这个造化,又是个丫头,干脆不要去考了,早些嫁人得了,幸而当初没听他的,不然哪里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呢?” 众人闻言都艳羡不已,俞青与康熙在一旁也渐渐被吸引了注意力,听到此处,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欣慰。 当初俞青在执政期间,便着意想办法提高女子的地位,当年排除万难,在京城书院特意划了块地,成立了一间女子学堂,专门教授她们知识。 这些女子出来后都各有作为,有成为一代名医的,有成国学名士的,其中两位贡献卓著者还被朝廷下旨褒奖,从那以后,女子的社会地位便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二十多年下来,女子的地位已经不像从前那般了。 况且随着手工业的发展,大清民风日渐开放,女子不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来工作的妇女也越来越多。 特别江南地区,织造业发达,纺织厂,绣坊,缫丝厂等,这些活精细,要求高,多数都是要求招女工。 活计精细,同样的工钱也高,女子不再以抛头露面为耻,反而成了家中赚钱主力,一个绣坊女工赚的工钱便可以养活一大家子,还绰绰有余。 素来经济基础决定社会地位,妇女的收入成了许多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在家庭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话语权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热闹,都在感叹这些年的变化,一位老婆婆笑道:“现在世道好了,想当初我们一家子连饭都吃不饱,到了年下便要打饥荒,哪能想到还有今天的好日子。” 旁边的老大爷道:“我说还是得感谢万岁爷,要不是他老人家,咱们哪有如今的好日子过?原先我们一大家子土里刨食,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哪像现在,吃的饱穿的暖,老头子我一个人挣的钱便比原来一家子挣得还多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忽听一个清亮柔和的女子声音道:“老大爷,怎么您这么大年纪还要出去做工?” 众人转身一看,却是方才那位雍容美丽的年轻夫人。 老大爷忙道:“不敢当,老汉姓赵,您称呼赵老汉便是了。”说罢方细细解释起来。 闲谈中才知道这老人家是蜀中人士,姓赵,两年前被儿子接到了京城。在家中照顾小孙子。 这已经成了他们这些人家的生活模式了,老人在家照顾孩子,儿子媳妇则在工坊里做工。 老人家闲来无事,便时常会接一些简单的活计到家里做。像糊火柴盒、折绢花等等,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东西,做起来也简单。 赵老汉笑道:“这些活计简单轻松,连小娃娃都会做,只要交几十文押金,便可以把东西带回家里做。 送完孙子孙女去学堂,我和老婆子在家里也没啥事干,便经常带些回家来,空闲时便糊糊火柴盒,折些绢花,每日也能赚个三四十文,足够一家人一日的嚼用了。” 众人都道:“我们那儿也开了许多作坊,原先累死累活,还常常拿不到工钱,后来朝廷下了令,每日工作不可超过四个时辰,加班还另外有工钱拿,那跟以前比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康熙一直默不作声听着,此时闻言微微皱眉,道:“这样大家都出来做工了,那家里的地岂不是无人耕种了?工部早几年不是都研制出新的农具了吗?怎么反而没什么人种地了?” 他原本一身气势便极为威严,此时皱起了眉头,越发骇人,众人心下一紧,便都有些不大敢说话了。 刘义和越发觉得这人身份不凡,见众人都闭口不言,缓了缓神,忙道:“并不是如此,我们虽然不种地了,却也不会荒着,毕竟这是根本,通常都是佃给别人种,这样年终时可得些粮食,也不会荒废了田地,日后随时可以要回来。” 坐在一旁树下的妇人正抱着女儿在吃点心,闻言也笑道:“这位爷不知道,像我们那儿多是山地,这些爬犁,水车,都不适合,种粮食收成只够勉强糊口罢了。 还好这几年海上的船队多,每年采购的丝绸茶叶布匹是大头,几年前官府派人到各处查看,到了我们那儿,说我们那儿的土地更适合种桑树,还发了树苗下来。 从那之后,我们那儿便都开始种桑养蚕了,收的蚕茧也不用担心,每年官府都会派人来收,虽然比市价略低些,但胜在省事。 我们也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也不必自己去找买主,只要把蚕茧收拾好就行,另外还有花田每个月都有出息,每年茶树,光这笔收入就够我们一家人花用了。” 众人正说的热闹,忽听远处传来一阵笑闹声,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行人簇拥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少年走过来。 那些少年一面说笑一面走来,见到此处有许多人,微微一怔后也没有在意,大声呼叫着让旁边的人给他们挪位置,当下林中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为首那个蓝袍少年正叼着一根草,抱臂倚靠在一棵桃树上,忽听到一声熟悉的咳嗽传来,抬眼望去,便看见站在身前的梁九功,不禁一愣。 他这些年时时常出入禁宫,对梁九功这个大内总管自然不陌生,当即心下一跳,待看清随后走过来的康熙与俞青时,顿时面色大变,急忙上前打千行礼。 “墩布给皇……,三哥请安!给……” 转而向俞青行礼,想起昨日阿玛说的话,心念电转间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只是看着面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嘴边的阿牟两个字默默吞了下去,顿了顿,方道:“给安布请安。” 俞青一怔,看向康熙,康熙知道她没认出来,笑道:“这是十一叔的小儿子墩布,您还没见过吧?” 俞青听说是博果尔的儿子,顿时笑了,这小子倒机灵,他额娘博尔济吉特氏是满珠锡礼之女,算来与自己是堂姐妹,叫安布倒也没错。 细细打量了两眼,微笑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果然像他额娘,当初还是在襁褓中时见过,没想到都这么大了,前儿听说你玛嬷在回来的路上病了,如今可还好?” 墩布闻言面上一红,随即低下头,恭恭敬敬道:“玛嬷知道您回来了,十分高兴,只是风寒还未痊愈,怕冲撞了您,不敢去拜见。” 俞青微微一笑,“她是长辈,论理应该我去拜见她才是。” 墩布闻言受宠若惊,忙道:“不敢!” 对这位太后他是闻名已久,从小到大,他不知听阿玛说了多少对方的丰功伟绩,这时见到真人,一时又是 分卷阅读85 欢喜又是激动,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俞青看出他有些紧张,便刻意放缓了语气,墩布这才慢慢镇定下来。 说了会儿话,梁九功看了眼天色,低声提醒康熙道:“爷,书院就要放学了,您和主子不是说要去接几位少爷吗?去晚了只怕要错过了。” 康熙闻言,轻轻颔首,走上前对俞青笑道:“您前儿答应保成他们要去接他们的,这时候差不多放学了,咱们该过去了。” 俞青闻言点了点头,对墩布微笑道:“你们去顽罢,下回跟你阿玛额娘来家里坐坐。” 康熙看了他身后那帮纨绔子弟一眼,叹道:“玩归玩,可别又闯祸,不然你阿玛要打断你的腿可再没人救你了。” 墩布身子一颤,连声应是。 待俞青一行人走了,墩布才直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跟他一起来的众人皆是不解,其中一人道:“墩布,你干嘛那么怕那两个人?” 他们都是勋贵子弟,大多都是家中的幼子,虽然有些纨绔,倒也不是糊涂之人,基本的眼色还是有的,不然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墩布是他们这一伙人的头领,素来傲气,上回见到裕亲王都没这么恭敬,这回这般小心翼翼,那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墩布冷哼一声,“你们这些糊涂虫,幸而我反应快,否则你们只怕惹了大祸都不知道。” 众人面面相觑,“这两人什么来历,值得你怕成这样,难不成是刚回京的宗室王爷?还是科尔沁来的?”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王公贵族他们都见过,方才那两人十分眼生,气质却极为威严尊贵,墩布又这般恭敬,想来也只有科尔沁的舅家才能让他如此。 墩布忍不住犯了个白眼,“动动脑子吧,我的三哥可只有一个。” 却不再解释,其中一个穿白色长袍的少年率先反应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那位?” 说罢隐晦的指了指紫禁城的方向。 墩布点点头。 众人大惊,顿时冷汗都下来了,圣上不是已经而立之年了么?谁能想到会这般年轻啊! 俞青一行人到了书院,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如今的京城书院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这些年来扩建了好几次,附近的近百亩荒地都已经被,规模十分庞大。 如今书院分成五个部分,除了原先的格物堂,致知堂,尚武堂与国学堂,还增加了女子学堂。 各个学堂几乎自成一院了,光是格物堂便有八百多学生。 此时正是放学时候,钟响过后,书院大门慢慢打开,穿着长衫的学子们66续续走出大门,或成群,或一二为伴,说笑着走过。 其中有几个金发碧眼的西洋面孔十分显眼,还有几个虽然也是黄皮肤黑眼睛,但言行举止却有些僵硬不自然,不像是大清的子民。 胤褆与胤礽、胤祉正结伴出来,正东张西望,一眼看到康熙等人,顿时目光一亮,快步走过来。 三人打千请了安,方垂手站好。 俞青又看了眼站在门口说笑的洋学生,有些不解道:“书院何时招收洋学生了?” 康熙笑道:“您有所不知,京城书院这些年来大名远扬,几年前就有不少外国学子不远万里慕名来求学,初时书院的名额有限,便没有同意,这两年才慢慢放开了。” 胤褆在一旁解释道:“那些金发碧眼的是罗刹国来的学子,另外一些是东瀛和高丽来的。” 胤礽狡黠一笑,道:“不过书院的考核非常难,他们虽然会说汉话,对汉学却不了解,每次考试都争不过咱们大清的学子,现在还只是旁听,汗阿玛说了,日后能不能正式通过考核,还要看他们的表现。” 俞青闻言不禁失笑,这父子几个一个比一个精明,自己倒是白担心了。 ……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毓秀山庄,静室内。 俞青睁开眼,此次从入定中醒来,身上似乎脱去了什么负担一般,只觉浑身轻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转身去了隔壁的汤池沐浴。 俞青换好衣裳出来,便见芸香提着个食盒过来,“主子,这是小厨房刚熬好的莲子羹,您快……”话未说完,看到俞青的模样,手中的食盒顿时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俞青一怔,见芸香面色有些不对,快步走上前扶住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凝神给她诊了脉,然而脉象并没什么问题。 芸香顿了顿,强笑道:“没什么,是奴婢不小心失了手,天色晚了,厨房也开始预备晚膳了,主子您今儿想吃什么?我吩咐人做去。” 俞青心中疑惑,随口说了几个菜,待芸香出去了,便走到梳妆台前。 直到看清镜内的模样,俞青才知道芸香方才为什么一副受惊的样子。 镜中显现出来的模样还是孟古青的容貌,只是眉眼间却忽然年轻了五六岁不止。 俞青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苦笑一声,九阴真经乃是玄门正宗的道家心法,她所练的又是经过改造的,融合了古墓派的心法,内功越深,容貌老化越不明显。 原本还有些高兴,后来等她察觉到不妥时,已经晚了,这副身体的资质极好,几十年下来经脉已经完全打通,即便她不修炼,身体内的真气也会自动沿着经脉循环周天。 她的容貌这两年依旧没有变化,她知道宫中已有人开始有些怀疑,只是摄于她的威信,还不敢多想,原本还勉强能用保养得好来应付过去,现在这模样却是再也瞒不住了。 难不成日后的日子都要靠易容术来过? 暗暗叹了口气,罢了,原本是准备处理好各项事务,过两年再走的,现在看来不得不把计划提前了。 “主子,您还好吗?”乌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俞青动作一顿,放下手中的粉盒,平静道:“进来吧。” 乌兰快步进来,松了口气道:“方才奴婢看芸香神色匆匆地跑出去,吓了一跳,还以为主子您……” 俞青转过身,看清她的模样,乌兰剩下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下去了。 俞青看了眼怔怔出神的乌兰,道:“明日问问芸香,看她想去哪儿,你若是想若是想离开,也……”话未说完便被乌兰打断了。 “奴婢不走!” 俞青闻言一怔,抬头望去。 “主子放心,奴婢不会乱说的,不管主子是什么人,在奴婢的心里,主子始终是那个在奴婢重病时陪着奴婢,亲自为奴婢熬药的主子。主子去哪儿,乌兰也去哪儿。” 乌兰抬起头,看着俞青的眼睛认真道。 俞青一愣,随即笑了,“好,我知道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好好歇会儿吧,明日开始收拾东西,咱们要准备离开了。” “是,主子您 分卷阅读86 好好休息,奴婢就在隔壁,有事就唤奴婢一声。” “知道了,快去歇着吧。” 次日,寿康宫。 康熙颇有些惊讶,“皇额娘您不是说月底再回来吗?这次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打发人来说一声,儿子好派人去接您。” 俞青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不过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听说今儿你在朝上决定在各地兴建学堂?” 康熙恭敬地扶着俞青在上首坐下,道:“儿子一直记着您的教导,靠愚民之法统治百姓的王朝终不能长久,只有让百姓开智,各式人才百花齐放,方是国家强盛之道。” 俞青闻言颇为欣慰,现在的康熙眼光长远,已经不再是历史上那个一心维护满族正统的□□统治者了,“只是这件事非一朝一夕可成,长此以往,花费可不小。” 康熙微微一笑,“如今国库充盈,边疆近年也无战事,户部每年的税收已经便足够了,何况还有商部和船队这一大笔银子呢。” 俞青闻言点点头,“如此便好。” 说了会话,便有宫女通报阿哥们来请安了。 不一会儿便见胤褆胤礽众兄弟进来,请安过后,俞青拉过胤禛,笑道:“好些时日不见,小四又长高了。” 胤禛抿了抿嘴,眼神颇为欣喜。 说了会儿话,俞青摸了摸胤禩的小脑门,对康熙笑道:“他们兄弟极有天赋,好生教导,将来必是咱们大清的贤臣良将。” 又转身向胤礽几人道:“你们要记着,你们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心中想的应该是这大清天下,外面天地广阔,不要把目光拘囿于这小小一方天地,要记着,你们是亲兄弟,绝不可因一己私欲而自相残杀。” 众人闻言都应了,不知为何忽然说这些话,心中都有些不安的感觉,只是康熙在场,也不敢再说什么。 待胤褆兄弟几人走远,康熙方道:“额娘,您怎么忽然跟他们说起这些了,他们现在还小,只怕还不明白,日后还得您多加教导。” 俞青看着眼前的帝王,颇为欣慰,“玄烨,这些年我虽然不在宫里,但你的作为额娘都看在眼里,你这些年都做的很好,日后你只需记着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额娘便可以放心了。” 康熙一惊,“您这话是何意?” 俞青微微一笑,看向紫禁城外的天空,“如今诸事皆定,我再没有什么挂心的事了,额娘这些年被困在这紫禁城,也有些累了,如今想去各处走一走,看看这大好河山。” 康熙沉默不语,冥冥中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天,然而真的来了,心下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方哑声道:“皇额娘的意思,儿子不敢阻拦,只希望您得空了记着回来看看儿子。” 俞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叹了口气不语。 康熙二十五冬,母后皇太后病重,于十一月十二薨世,举国大哀。 第57章清穿(完) 康熙三十八年正月,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朝廷发布南巡诏旨:一切供给由京备办,勿扰民间。 二月十八日,康熙帝启行,驻跸永清县。 康熙帝在南巡途中,经济南、泰安州、新蒙等地,一路行来,每至一处,皆召见当地官员,询问政务民情,并召当地耆老,咨询地方利病,民风土俗。 四月初七,御驾抵达江宁,驻跸江宁织造府,江宁织造曹寅率众迎驾。 康熙帝前两次南巡亦是下榻在江宁织造府,曹家众人也早已驾轻就熟,织造府数月前便已收拾妥当,奇花异草,亭台楼阁,都打造的美轮美奂,恍若天宫。 府内的下人更是精心□□过的,极有眼色,需要时即刻就会出现,服侍的十分周到,不需要的时候绝不会出现惹人厌烦。 康熙自然是住主苑,此次南巡随行的只有几位低阶嫔妃,一并安置在偏院。 太子在坐镇京中监国,直郡王还在北疆边境,此次都并未随行,诚郡王胤祉、雍郡王胤禛、五贝勒胤祺与八贝勒胤祀住在西苑,九阿哥、十阿哥与十三、十四都住在东苑。 接连几日,康熙都在接见各路官员,或召见当地的名士耆老,没有片刻停歇,连带着一干阿哥们也随侍一旁。 直忙了五六日,才消停下来,胤祥与胤祯也松了口气,这日,康熙正与曹寅商议政事,胤祥与胤祯年幼,还没怎么接触过政务,听得云里雾里,不过片刻便开始神游天外了。 康熙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知道他们不感兴趣,也不强人所难,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回房歇息去了。 十四阿哥胤祯是第一次随行,对什么都感兴趣,这几日本就闷得不行,如今得了空闲,哪里还坐得住,才歇息了片刻,便兴冲冲换了常服,跑去隔壁院子找胤祥。 “十三哥,来了这么多天,都一直闷在园子里,难得今儿可以歇歇,咱们出去逛逛吧?” 胤祥正觉着无聊,闻言笑道:“好啊,我这几天也有些无趣,正想着出去走走呢,这江宁还是第一次来呢,咱们去哪儿逛去?” 胤祯闻言登时高兴起来,兴致勃勃道:“我方才向人打听了,听说这儿有一家致远武馆十分出名,里面有位姓吴的师傅是一等一的高手,据说尚武堂的蒋师傅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去年咱们山长请他去书院授课都不肯去,我早就好奇那人是什么三头六臂了,难得有这次机会,咱们今儿便去看看去。” 胤祯话音刚落,忽听一个清冷的声音道:“你们要去哪儿?” 胤祯闻言一僵,回过头去,强笑道:“四哥。” 来人一身蓝色长袍,俊美清冷,正是雍郡王胤禛。 胤禛本是过来看看几个弟弟,谁知刚进门便听到了胤祯的话,不禁眉头一皱,不待胤祥说话便道:“你也消停些,才这一会就要出去,这里不是京里,你们一旦闯了祸可不是那么容易逃脱的。 况且汗阿玛还在同曹大人议事,一会若是有事传唤的话,又要去哪里找你们去?” 胤祯打小便调皮捣蛋,没少闯祸,不知被胤禛收拾了多少回,素来有些怕这个板着脸的兄长,闻言撇了撇嘴,咕哝道:“汗阿玛都说了可以自个儿活动,你管我做什么?” 胤禛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见着空气冷了下来,胤祥忙打圆场,“四哥你别生气,我们只是去街头逛逛,不会闯祸的。” 一面说一面悄悄扯了扯胤祯的袖子,胤祯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老老实实道:“知道了,不会去那家武馆的。”说罢便一脸希冀地看向胤禛。 胤禛见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无奈摇头,“去吧,只是早些回来,别胡闹。”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了。 胤祥胤祯大喜,答应一声便跑出去了,胤 分卷阅读87 禛到底不放心,只得命人暗中跟着,未免意外。 胤祥与胤祯又去叫了九阿哥胤禟与十阿哥胤?,四人才出了院子,便在路上碰到了迎面走来的八阿哥胤禩与三阿哥胤祉,“三哥、八哥。” 胤禩一身月白色长袍,衬着清隽的眉目,越发显得温润如玉,此时看着他们几个的衣着打扮,心下了然,微微一笑,“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 胤祥笑道:“我们闲着无事,准备去外面逛逛,三哥、八哥,你们一起来么?” 胤祉摇头,“这江南都来了好几次了,没什么新鲜的,我就不去了。” 胤禩也笑着摇头,“你们去吧,我一会还要去见那英吉利来的商人,就不去了。” 他去年便被康熙派去了理潘院,凡有关的一应事宜都是他料理。 四人见状也没有勉强,说笑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如今正是春日,宽阔整齐的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片繁华,两旁商铺林立。 旁边的茶楼中传来一阵优美的戏腔,清丽婉转,比之昆曲别有一番趣味,四人正玩的乐不思蜀,忽见康熙身边的侍卫神色匆匆赶过来,请安后急切道:“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万岁爷急召,请您几位即刻回去!” 四人闻言一怔,皆是满头雾水,“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侍卫摇头道:“卑职不知,只知道要请四位爷尽快回去。” 四人不敢耽搁,匆匆回了织造府,才进门便见胤禛身边的苏培盛守在门口,见了他们几人,仿佛松了口气,急道:“四位爷,你们可回来了,爷特意吩咐奴才在这里等着,说四位爷回来了就直接去景玉轩,爷与三爷、八爷都已经过去了。” 几人对视一眼,胤禟疑惑道:“匆匆把我们叫回来到底是什么事?” 苏培盛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道万岁爷身边的梁总管方才忽然过来传话,说了什么奴才也没听清,只知道爷的脸色大变,交代了奴才几句,便急匆匆随梁总管出去了。” 几人闻言越发疑惑,他们知道胤禛的性子,素来沉稳,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不是出了大事,他绝不会这般失态,“四哥素来冷静,连他也神色大变,定然不是小事,可是方才一路行来没听说出了什么事啊?” 胤祥皱了皱眉,“苏培盛,你好好想想,方才四哥的神色如何?可有担忧之色?” 苏培盛闻言回忆片刻,摇了摇头,有些迟疑道:“方才爷的脸色不像是出了什么坏事,倒像是有什么好事似的。” 胤祥与胤祯面面相觑,越发想不通。 四人到了景玉轩,康熙正与胤禛胤禩几人说话,除此外并无大臣在场。 康熙刚交代完事情,见他们兄弟四人来了,皱眉道:“怎么这会而才来,来不及跟你们细说了。”说罢便对胤禛三人道:“事不宜迟,你们带老九他们回去准备,一刻钟后启程。” 说罢便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胤禟几人都有些蒙了,出了院门,实在忍不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汗阿玛急匆匆的叫了我们回来,怎么什么都没说?咱们到底要去哪儿?” 胤禛三人对视一笑,看向他们四个,道:“方才汗阿玛得了个好消息,咱们要去苏州拜见一位长辈,你们别多问,收拾一下跟着走便是。” 说罢也不理他们的满脸疑问,快步离开了。 一行人换了便装,一路上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苏州,风尘仆仆,也顾不得休息,到了一座江南小院前。 梁九功上前敲门,片刻后便有一个中年妇人出来开门,见了他们似乎也不惊讶,蹲身行礼,“给皇上请安,给诸位阿哥请安。” 康熙不待她动作便急忙扶起她,“乌兰姑姑不必多礼,皇额娘呢?” 乌兰微微一笑,“您放心吧,得了信知道皇上要来,主子便改了行程,这会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康熙闻言,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带了胤禛一行人进去。 胤祯几人从听到皇额娘那三个字后一直便处于震惊中,直到听到康熙的话才回过神来。 康熙见状不禁摇头,道:“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拜见你们皇玛嬷。” 即便心中再惊愕,胤祯几人还是恭恭敬敬上前请安。 康熙笑道:“您还没见过这几个小子吧?这是老九胤塘,老十胤锇,您当初离开的时候他们才三岁。 这是老十三胤祥,十四胤祯,老大去了北疆,在跟罗刹国的人谈判边境之事,保成坐镇京师,老七亦留在京师襄助,其他几个还小,就没带出来。” 看着几个小家伙,俞青眼中浮起笑意,对最小的两个招了招手道:“到皇玛嬷这儿来。” 胤祯与胤祥木木的上前,俞青看着两个小家伙,历史上的大将军王与怡亲王,现在还只是连情绪也不会隐藏的小小少年。 胤祯与胤祥也已经想到了这位皇玛嬷是谁,心中初时还十分敬畏,然而说了一会话后,却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这位皇玛嬷与传说中一点都不一样,十分平易近人,除了容貌上不大符合,就跟普通老百姓家的祖母一样,慈祥和蔼,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 俞青又叫胤禟胤&16649;上前说了会话,见一旁的胤禛三人神色,此时却目眶一热,黯然道:“您当初答应孙儿会经常写信给我们的,结果十几年了都没有您的消息。” 黯哑的嗓音中带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胤祯胤祥几人在旁边看着,简直想掐一掐自己的大腿了,这货是四哥? 俞青闻言,心中也有些歉疚,当初就属小四和小八跟着自己的时间最久,也跟自己最亲近,那时怕两个孩子伤心,不过是随口说来安慰他们的话,没想到这孩子记了这么多年。 轻叹了口气,“是皇玛嬷不对,只是这些玛嬷都在海外,也实在写不了信,连你们汗阿玛都是这次才见的。” 胤禩见俞青神情有些伤感,忙道:“玛嬷您别难过,不然一会汗阿玛可要找我们算账了。” 俞青轻轻拍了拍胤禩的肩头,轻笑道:“我记得离开那年小八才换牙呢,现在都长成翩翩公子了,算来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的,你可有中意的姑娘?有的话告诉皇玛嬷,我给你做主。” 胤禩闻言,俊脸一红,“皇玛嬷,您还是这么爱捉弄孙儿,只是这都是汗阿玛做主的,您得问他老人家。” 康熙闻言摇头,骂了一 分卷阅读88 声混小子,脸上却是一片笑意,神情十分放松,完全没有了素日的威严持重,胤祉等人早就习以为常,胤禟几个却是第一次见,心下越发对这位玛嬷好奇起来。 说了一会话,天色便暗了下来,康熙看了眼外面,对俞青道:“听乌兰姑姑说您是连夜赶回来的,这一路风尘,实在辛苦,今儿不如早些歇息吧。” 俞青点点头,看了眼面露不舍的胤禛与胤禩,笑道:“我记得以前曾答应过带小四小八出去好好玩的,只是一直没法兑现,这次咱们一大家子难得聚一回,以后只怕也没这个机会了,这次便好好玩两日吧。” 胤禛与胤禩闻言,相视一眼,不由自主想起多年前在寿康宫生活的一幕幕,心中一时又是欢喜又是感动。 康熙自是无有不应,转身便命梁九功去料理。 …… 桃红柳绿水清长, 游客穿梭入画廊。 丽日薰天开暖树, 春风和煦荡垂杨。 四月的江南,正是杂花生树,草长莺飞之际,瘦西湖畔,游人如织。 湖面如镜,数艘精致的画舫在湖上轻荡。 王安是扬州府的知府,今日正值休沐,也没有什么要事,便带了新纳的妾侍柳氏出来游玩。 柳氏是扬州有名的清倌人,年前才进的府,生的美貌绝伦,难得的是琴棋书画样样偕同,极得王安的欢心。 春风熏人欲醉,佳人在侧,正酒酣耳热、意乱情迷之际,忽然船身一震,王安与柳氏砰地一声从软榻上摔倒。 好事被打断,王安顿时大怒,迅束整理好衣衫出来,“老刘,怎么回事!” “老爷,咱们正要进桥洞呢,对面的那艘画舫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见到咱们的画舫也不闪不避,小的来不及反应,便被直撞上来了。”船夫老刘解释道。 扬州城谁不知道这画舫是知府大人家的,但凡遇到都会恭恭敬敬的让道。哪里知道今天竟然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 王安闻言眉头一皱,把自己心腹小厮叫来,冷声道:“去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在这扬州城撒野。” 那小厮应了,出去料理。 王安转身回了舱内,搂住爱妾重新喝起酒来,满以为事情可以解决,谁承想不过片刻,便听得外面一阵喧哗。 王安勉强压下欲念,掀开帘子怒气冲冲出去,“什么人在此捣乱,是不是要不要命了?!” 忽听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道:“你想要谁的命?” 王安闻言一惊,抬头一看,对面船上不知何时站了好几个年轻人,看长相似乎是兄弟。 说话的却是中间那个身穿蓝色长袍的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相貌极清俊,气质却极冷肃,正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方才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子是你的人?” 王安心下一惊,这扬州城什么时候出了这号人物?他怎么不知道? 正猜疑间,忽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踱步出来,“胤禛,方才是谁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把人带过来。” 王安闻言大惊,这,这不是雍郡王的名讳吗,怎么……,再看此人形容,虽是一身便服,却掩不住满身的威严贵气,腰间的那枚九龙佩让他心中的猜测得到肯定。 王安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是明明御驾前日便已从江宁打道回京,怎么万岁爷与几位阿哥竟会在扬州出现? 王安心中猜测纷纷,面上却不露分毫,想起方才之事,唯恐康熙怪罪,急忙磕了个头,“奴才扬州知府王安,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不知……贵人驾到,请爷恕罪。” 他也机灵,见康熙一行人的打扮便知是微服出巡,不敢暴露几人身份,只得模糊的称爷。 船舱内忽然传出几声咳嗽声,“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安抬眼望去,便见紫色纱帘被微微掀开,伸出一只纤纤玉手,那只手细腻白皙,手指纤美如玉,藕粉色的指甲圆润,没有涂任何蔻丹,也没有戴护甲,却比他见过的任何绝色美人的手都要美。 那只手实在太美,王安一时看的失了神,直到一声咳嗽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众人没有再留意甲板上跪着的人,听到咳嗽声,面色都有些担心的看向舱内,胤禛当即瞪了眼地上的人,要不是他们,船舱内的人也不会被惊扰。 康熙不再看地上的人,走进舱内柔声道:“您怎么出来了,是不是吵醒您了?” 只听一个清雅柔和的声音传来,“玄烨,算了,不知者无罪,况且方才咱们的人也有错,你让小九和小十回来吧,别为难这位大人了。” 康熙闻言面色一柔,有些无奈道:“是,都听您的,我这就叫他们回来。”说罢向胤禛使了个眼色。 王安低着头不敢言语,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原本他以为这船舱内的是后宫哪位得宠的娘娘,可是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有哪位娘娘敢如此直呼当今圣上的名讳?还如此亲昵,万岁爷更是自称我而非朕,谁有如此殊荣? 再看万岁爷与几位阿哥的神情,似乎对舱中之人极为亲近敬重,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俞青已经年过花甲,容貌却并未大变,仍旧如二十出头的模样,这些年为了避免麻烦,她已经极少出现在人前,自然没有多少人认得。 康熙并没有让他见到那人,教训了几句便放他走了。 看着画舫远远离去,王安心中实在好奇至极,只是终其一生,都没想明白这神秘人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章前往新世界。 第58章逍遥派(一) 天山,千里冰封,白雪皑皑,这是最寒冷的地方,天地俱是一片银白,没有任何声音,连一只活物都极少看到。 然而在这人迹罕至之地,却有一个身影在雪峰间飞掠。 这个身影一身白衣,与这方天地一般颜色,若不仔细看的话,多半会以为是自己眼花。 离得近了才能看清,这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年岁虽小,容貌却极美,背上背着一个小包袱,倒似是那来天山采雪莲的采药人。 天山盛产雪莲,但此处到处是冰峰雪海,想要登至雪山顶采集雪莲,实在是一条艰难而危险的路。即便千辛万苦采得雪莲,也往往有去无回。 俞青也是仗着一身武艺,才敢独自上山采药。 幸而这时代的雪莲还没有被挖干净,俞青也没费多少功夫,便满载而归。 见天色尚早,俞青也不急着赶路,抓了只雪兔去了素日休息的山洞。 兔子洗剥干净,火堆也烧的极旺了。 俞青用树枝将兔子串了,用小刀在兔身划了几道,打开腰间的小布兜,洒了些简单的调味料,便架在火堆上 分卷阅读89 烧烤起来。 不多时,香气在洞中蔓延开来,俞青翻转了两下,兔子已被烤的焦香扑鼻,最后又洒了一小把调料,香气越发浓郁,油脂四溢,不停滴落在火中,噼里啪啦烧起来。 也许是生活在天上的缘故,这雪兔肉质极嫩,肥美可口,俞青原本不怎么饿,这时候也不禁胃口大开,直吃了整整两个兔腿。 吃时美味,吃完却有些口渴了,幸而缥缈峰泉水多,而且是雪山冷泉,这洞中便有一汪冷泉,俞青抄起几口泉水吃了,只觉入口清冽,甘美异常。 洗干净手,打坐小憩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往灵鹫宫方向而去。 灵鹫宫当然不在雪山峰顶,而是在天山南麓一处温暖湿润的所在,名叫缥缈峰。 缥缈峰海拔不高,没有冰雪,反而多雾,一年中倒有半年无法看清山中面貌,所以才有了缥缈峰这个名字。 逍遥派众弟子便居住于此,不过逍遥子不怎么收徒,整个门派只有无崖子、巫行云、李秋水和俞青这个新收的关门弟子四个弟子。 逍遥子喜好清净,除了他们四个徒弟,也只有一些负责做饭、洗刷的粗使下人,加上贴身服侍他们的奴仆丫鬟,整个灵鹫宫满打满算也不过四五十人,对一个门派而言实在太少了些。 俞青回到灵鹫宫,花园里四处静悄悄的,灵鹫宫只有五个主人,掌门师父逍遥子常年不是闭关便是在外云游,极少回山,。 如今正是午时,这时候通常众人都在自己的屋里打坐练功,或是午睡小憩。 俞青特意掐这个点回来,就是为了避开某些麻烦,然而看着迎面快步走来的白衣男子,俞青心内叹了口气,有些麻烦是怎么躲都躲不掉。 面无表情的吐槽,这人不会是装了雷达吧,怎么她到哪儿他都能发现? “小师妹,你又到后山练剑去了?”来人一袭白色长衫,面如冠玉,温文潇洒,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只是俞青轮回数世,见过的美人不知多少,自然不会被这点皮相迷惑。 俞青心下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刚到雪峰采了两朵雪莲回来,大师兄怎么还没休息?” 无崖子见她嫣红的嘴唇依旧有些苍白,心下顿时心疼起来,摇头叹道:“你怎么又一个人去了,雪山上危险得很,你习武时间尚短,下次可别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你要采雪莲,何不跟我说,师兄帮你采来便是。” 俞青被他温柔的目光看的极不自在,微不可察的后退些许,道:“多谢师兄,雪莲已经够了,不用再采了。” 无崖子闻言不禁有些失望,看了眼俞青,柔声道:“”语声极其温柔,目光深处是掩饰不住的炽热。 他生的极俊美,此时又是这般温柔体贴,若是寻常女子,只怕早就芳心萌动了。只是这般神情对着一个年幼的小姑娘,实在有些怪异。 俞青心下暗暗叹气,这人究竟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小师妹还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 她原来看书的时候就极为不解,相比于李秋水的风流婉转,李沧海再怎么出众也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何况李秋水与李沧海的容貌一般无二,怎么无崖子竟偏偏爱上了年幼的李沧海? 按理说自己并不是原来的李沧海,自从上了缥缈峰也一直同无崖子保持距离,素日也从未单独相处过,怎么这剧情还会发生? 无崖子见她脸色不大好,以为她是练功太累了,便道:“小师妹你出去这许久,定然饿了吧?知道你没吃饭,为兄已让小童留了饭菜在厨房,我这就去给你取来。” 俞青垂眸,“多谢大师兄,只是不必劳烦了,方才在山上吃了些东西,现下并不饿。” 无崖子闻言,笑意一僵,顿了顿,正欲说话,不经意间发现俞青肩上有一片树叶,便想帮她拿开。 俞青一惊,不由自主挥手格开,同时后退几步,躲开了无崖子伸过来的手。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反应太大了点,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无崖子目光微微一沉,轻叹了口气道:“小师妹,师兄不过是想帮你拿开肩上的落叶罢了,你何必如此,莫不是愚兄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你如此厌恶我?” 他相貌俊秀,素来招人喜欢,自问小师妹上山以来,从来没有罪过她,反而处处维护,实在不明白这个小师妹为何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 俞青不由尴尬一笑,“抱歉,师兄,小妹自幼不喜与旁人接触,方才一时不察,失礼了。” 无崖子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忽听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道:“师兄,这时候你怎么没去歇息?在这跟小妹说什么呢?” 无崖子脸色微变,俞青却暗暗松了口气,转过身,看着轻风动裾,飘飘若仙走过来的李秋水,微笑道:“二姐,你也没歇息?” 李家是大家族,男女排行都是按着全族的,她与李秋水虽是同胞,在族中却是一个行二,一个行六。 李秋水看了眼俞青,皱眉道:“你又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俞青道:“方才到山上采了两朵雪莲,这才回来晚些,让二姐担心了。” 李秋水闻言看了她一眼,嗔道:“我倒罢了,只是连累师兄也跟着担心,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一声不吭就出去了。” 她本就生的极美,此时面带娇嗔,越发显得风致楚楚,娇柔可人,无崖子不禁有些看呆了。 俞青应了,扫了二人一眼,识趣道:“我去药房将雪莲炮制一下,二姐,你与大师兄慢慢聊。” 俞青一走,花园中便只剩下李秋水与无崖子两人,李秋水心下欢喜,含羞带怯地望向无崖子,“大师兄,小妹昨日练功,有几处地方不甚明白,想向师兄请教一二。” 美人师妹相求,无崖子自然不会拒绝,细细讲解了一会,看了眼俞青远去的方向,双目微微一黯,不着痕迹道:“秋水师妹悟性极好,说来小师妹与你不愧是同胞姐妹,不止容貌相似,资质也一样好,不过短短一年,就把咱们逍遥派的诸般武功学的差不多了。 只是有一点不像你,性子太冷了些,她以往在家中也是这般厉害吗?” 李秋水以为他是爱屋及乌,闻言心下喜欢,摇头道:“我自幼上山,与小妹并未怎么相处。” 她与沧海虽然是姊妹,但她上山时沧海才两三岁,七八年没见,这个妹妹的性情她并不大清楚,只是偶尔在家书中听父母提到过,说这个妹妹自幼聪颖。 记忆中这个小妹妹身体颇为虚弱,也不大爱出门。 一年前家中把小妹送上灵鹫宫来求医,她才发现这个妹妹与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虽然一直都安安静的,极少说话,但却是个极为通透之人。 难怪会让师傅破例,收 分卷阅读90 为关门弟子,成了自己的小师妹。 正说着话,便见一个娇小的红色的身影走过来,“师弟,你与秋水师妹说什么呢?” 只见来人容色娇艳,眼波盈盈,其言语神态都是少女的娇媚,直是个美貌的大姑娘,身形却只与**岁的女童相当,正是逍遥派大师姐巫行云。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篇设定糅合了新版、旧版、电影版等诸多版本,可能与大家看过的原著不一样。 第59章逍遥派(二) 无崖子甚为惊喜,笑道:“师姐,你也出关了,看来前日的那几处疑难已经解决了?” 巫行云嫣然一笑,“还未多谢师弟,若不是你帮忙,我只怕还要费不少功夫。” 李秋水微微皱眉,原本与师兄聊的好好的,没想到巫行云半途插了进来。 见他二人有说有笑,心中愤恨,只气得银牙暗咬,眼波一闪,忽然娇声笑道:“听说这次师傅又帮师姐改进了心法,不知师姐练得怎么样了?可有所获?” 说罢若有所指的扫了巫行云的身形一眼。 巫行云眸光一冷,死死瞪了眼李秋水苗条婀娜的身材,心中暗恨,她因练功不慎,手少阳三焦失调,八岁以后便无法发身长大,以至于二十多岁了,身形却一直还是**岁的女童模样。师傅逍遥子也一直在研究此事,却至今没有什么办法。 这是她心中最大的恨事,偏李秋水这贱人还要来戳她痛楚。 眼见着两人之间火花四溅,无崖子顿觉不妙,忙打圆场,“二位师妹,天色不早了,师傅也快出关了,小师妹也过来了,咱们快过去吧。” 巫行云闻言才发现远远走过来的俞青,皱了皱眉,她不喜李秋水,连带着对李沧海也没什么好感,当初李家人送李沧海上山求医,原本以为她治好了病便会下山,没想到师父竟会打破规矩,破例收了病弱的李沧海做关门弟子。 想到师兄不止对李秋水好,对李沧海也是极为温柔宠溺,看了眼年纪虽幼,却生的秀丽绝俗的小丫头,一张脸跟那个贱人一模一样,心下越发不高兴,不禁冷哼了一声。 俞青才一过来便被巫行云莫名其妙瞪了一眼,心下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说了会话,实在不想在这尴尬的气氛中再待下去,便道:“我先去梳洗一下,师兄师姐你们先去吧,不必等我了。” 俞青回房梳洗了一番,换了身浅碧色衣裙,便去了逍遥子闭关的院子。 无崖子三人已在门外候着了,见了俞青,无崖子微微一笑,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俞青只做不知,走到李秋水身边站着。 不多时,房门打开,一个容貌俊雅,仙风道骨的男人走了进来。 来人鹤发童颜,一身宽袍大袖,飘飘如仙,正是逍遥派掌门,俞青四人的师父,逍遥子。 无崖子等人躬身请安,“恭迎师傅出关。” 逍遥子扫了几个弟子一眼,神色淡淡,“不必拘礼,都进屋坐下吧。” 李秋水几人虽然性子清傲,各不服气,对逍遥子这个师傅却极为敬畏,都垂着手,老老实实进屋坐下。 片刻后,几个丫环提了食盒过来,一一摆上饭菜。 逍遥子素喜清净,况且食不言寝不语,当下也没人说话。 安安静静吃完饭,俞青正欲回房,逍遥子忽然叫住了她,“御风,你跟为师过来。” 御风是逍遥子给俞青取的道号。 俞青微微一怔,随逍遥子到了厅中。 逍遥子在上首坐下,喝了口茶,方从袖中掏出几张纸笺,递给俞青,“这是为师为你所创的功法,你带回去细看,好生修习。” 俞青接过纸笺,只见两张纸上写的都是练功的口诀要旨,字迹遒劲挺拔,第一叶上右首写着题目,却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九个字。 心下不禁有些吃惊,这是逍遥派的至高武学,连无崖子三人都未曾习得,今日怎么忽然传给她了?“师傅,这……” 逍遥子微微一笑,“你的资质与你师兄师姐都不同,北冥神功与小无相功都不甚合适你。 这不老长春功原是为师从大理无量山的不老泉中得来的,乃是道家的无上典籍,只是此功法太过玄奥,且对修习者资质悟性要求极高,最好的修炼年龄也在八岁至十二岁之间。 年纪过幼者形体未充,经脉尚弱,且心性不定,并不适宜修习,过长者骨骼已长成,又为时太晚。 当时为师尚未能融会贯通,且你师兄师姐们的性子太过争强好胜,不适合修习此功法,为师便以此为基,从中参悟出了三门心法,便是北冥神功、小无相功以及八荒**唯我独尊功,分别传授给了你师兄他们。 原本以为这功夫要就此失传了,没想到又收了你这个关门弟子,你的性子清静无为,年纪又正好,说来也与这功法有缘。 今日为师将此功传与你,望你能勤加修习。” 俞青接过心法,大致翻阅了一遍,这心法一共分为九层,据典籍上所言,修炼完第一层者,飞花摘叶均可伤人,而且越是往后威力越大,若修炼到第九层,天下万物皆可为己用,甚至可移山倒海,长生不老。 俞青默然,这哪是武功秘籍,分明是修仙秘籍,微微扬眉,“师傅,这心法真的像上面说的那样,修炼到第九层便可以功德圆满,长生不老?” 这个小弟子素来老成,逍遥子难得见徒儿露出这般神情,心中好笑,俊美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为师初时也不以为然,但如今看来,这典籍或许有夸大之处,但此功法确实玄奥,若真能修炼到极致,说不定真如典籍所言也未可知。” 俞青心中一动,即便长生不老不可能,但若练至大成,破碎虚空未必不成,若是…… 逍遥子不知俞青所想,见她怔怔出神,以为她是在思考修炼之法,便道:“此功法须得循序渐进,你且好生修习,万不可操之过急,这些时日我会给你讲解其中的修习要点,你若有不甚明白之处可来问为师。” 俞青回过神,点头道:“知道了,师傅。” 抬头看了眼逍遥子年轻俊美的容颜,想起对方那神秘莫测的武功,不禁好奇道:“师傅,那您修炼到第几层了?” 逍遥子淡淡一笑,“为师资质有限,修炼的时间又太晚,修习近百年,如今不过才第四层而已。” 俞青默然,才第四层便有这般功力,那到了第九层还了得。 次日起,俞青便开始修炼不老长春功,有不懂的地方便去问逍遥子,逍遥子都会给她细细讲解。 逍遥子所学甚博,不止武功出神入化,对诸般杂艺也极为精通,奇门遁甲、医卜星象乃至琴棋书画 分卷阅读91 、农田水利等等皆无所不通。 俞青原本就对这些极感兴趣,也有一定的造诣,她也不是一味埋头练功,除了研习不老长春功之外,其余时间便跟着逍遥子学习诸般杂艺。 对此逍遥子也并不反对,不老长春功讲究的清静无为,随心自在,并不是一味潜修苦学便有用,更多的是靠修炼者的心境与悟性,这个小弟子性子清冷,万事不萦于心,正合了这门功夫的修炼宗旨。 闲暇时分,师徒俩便在树下对弈,品茶,日子过的甚为悠闲。 …… 这日,春光明媚,师徒俩在花园凉亭中对弈。 逍遥子看了眼小弟子,道:“我观你近日修为进境迅速,可是有所悟?” 俞青点了点头,微笑道:“前日夜观星象,略有所得。” 逍遥子闻言欣慰一笑,“你的悟性比为师预想中还要好,看来用不了多久,你就要胜过你三位师兄师姐了。” 俞青微微一笑,斟了杯茶放在他手边,“师傅您太高看徒儿了,师兄师姐他们习武十几年,又都资质过人,弟子才堪堪一载,哪里能及得上。” 逍遥子捻起一枚黑子放入棋盘,摇头道:“你师兄他们资质倒也不差,只是心有所鹜,若不能堪破,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了,难成大器。” 俞青闻言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原来逍遥子对三个徒弟之间的感情纠葛看的一清二楚。 也是,这灵鹫宫本来也没什么可以瞒过他。 逍遥子看了小徒弟一眼,淡淡道:“你安心修炼便是,你师兄师姐的事由他们自己处置,你不必插手。 雪峰上有一处山谷,那里灵气充裕,更适合你修行,你择日把杂事交代清楚,便去那里闭关修行吧。” 俞青点了点头,闭关正好,随着年龄渐长,无崖子李秋水与巫行云三人之间的关系也日益复杂。 这一年来无崖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他自己似乎恍然不知,俞青却忍受不了了,未免有朝一日她忍不住,发生师兄妹相残的惨案,还是早早避开为妙。 第6o章逍遥派(三) 次日,俞青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闭关。 算来她在山上已有两年了,只在年前回了一次李家,这次闭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俞青思虑片刻,还是写了封信,交代了事情缘由,也免得到时候李父李母担心。 临行前一日,李秋水与无崖子过来送行,李秋水指了指身后丫环手上抱着的几套皮毛衣裳,对俞青道:“听说那雪峰上一年到头都是雪花飘零,冰雪万年不化,冷得很。 你功力尚浅,长此以往只怕受不住,这几套衣裳是我以前穿的,虽然是旧的,但也没怎么穿过,用的都是保暖的皮子,你且带上吧,也可以挡挡寒气。” 其实刚才巫行云已经送了好几套新做的皮毛衣裳过来,只是李秋水也是一片好意,俞青不好拒绝,谢过后命小丫头翠儿收了衣裳。 无崖子也从身后的道童手中取了个匣子,上前微笑道:“小师妹,师兄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知道你素来喜欢看书,这是我早年收藏的几本孤本,虽不是什么大家所著,却也有些趣味,你在练功之余也可以看看,解解闷。” 李秋水探头看了一眼,有些诧异道:“师兄你可真大方,这不是你最爱的一套书么?从小到大都不肯让人碰一下的,怎么今日倒舍得拿出来了?” 无崖子闻言微微一笑,“小师妹又不是外人,为兄自然舍得。” 俞青眼皮一跳,勉强笑道:“既是师兄的心爱之物,小妹怎好夺人所爱,师兄的心意我领了,这书还是收回去吧。” 这书虽然不是什么私密的东西,但却是无崖子自小珍藏的,如今送给了她,不管他存着什么心思,俞青都不想要。 李秋水却没听出无崖子的话中深意,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对妹妹爱屋及乌,心下一甜,看了眼俞青,面色微红道:“师兄既然送了给你,你就收下吧,太见外了反倒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无崖子闻言笑道:“正是,为兄也不缺这几本书,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小师妹你就别再推辞了。” 说罢笑意盈盈地把匣子递到俞青跟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俞青虽然极为厌恶无崖子,但当着众人的面,却也不好无缘无故给他脸色看,何况还有李秋水在,她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 扫了眼在旁边痴痴地看着无崖子的李秋水,俞青心下微微一叹,命人收了匣子,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回头就把这东西扔的远远的。 无崖子却不知道俞青心中所想,见她收下了匣子,心中十分欢喜,只是看她神色淡淡的,知道再待下去定会惹她不高兴,也没有久留,深深看了她一眼,说了两句话便识趣的告退了。 待无崖子走了,俞青方松了口气,转身对李秋水道:“二姐,我们去外面坐坐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李秋水微微一怔,见俞青神色颇为严肃,心下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随俞青到了院子里。 两人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小丫环翠儿极有眼色,上了热茶点心后便退下了。 俞青提壶斟了杯热茶,放到李秋水面前,不经意道:“二姐,听说你昨天又跟大师姐斗了一场?没受伤吧?” 李秋水嗤笑一声,不屑道:“凭她?不过一个侏儒罢了,想伤我可没这么容易。” 俞青闻言眉头一皱,看了眼李秋水,想起昨日两人大打出手的场景,心下一叹,这师姐妹俩几乎快撕破脸皮了,现在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 李秋水见俞青满脸不赞同,脸上笑意一淡,不悦道:“怎么,听我骂她不高兴了?真不知那个贱人给了你什么好处,听说你们前些日子还一起练功来着,你是我妹妹,如今怎么反倒向着她了?” 俞青叹了口气,“我并不是帮大师姐说话,只是我们到底是同门,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闹得如此地步?” 巫行云虽然喜欢争强好胜,却是个真性情的人,面恶心善,自从俞青偶然帮了她一次后,便变了许多,平日里说话虽然还是冷嘲热讽的,却再也没有当着俞青的面说过李秋水半句不是。 这次听说俞青要去雪山闭关,便命人连夜赶做了好几套御寒的衣裳送过来。 李秋水闻言冷哼一声,“我知道你向着她,只是这贱人明知我与师兄情投意合,却还敢勾引师兄,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什么模样! 总之,这缥缈峰上,有我没她,有她没我,这辈子,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俞青见状,微微叹了口气,知道再劝无益,只得转移了话题道:“我这次闭关不知多久才能出来,这两年多半是不能回家了,我昨日写了封 分卷阅读92 信给,二姐你得空的话帮我带回去吧。” 见俞青没有再帮巫行云说话,李秋水面色也慢慢缓和下来,此时听说要她送信回家,不甚在意道:“李家都是一帮老古董,那些族老长辈只会说什么女子三从四德,这个不许那个不行的,我可不想回去听他们唠叨,不过你放心,你的信我会让人送回去的。” 俞青摇了摇头,道:“并不只是书信,这次要送回去的还有我练的几瓶丹药,以及这两年积攒下来的一些药材。” 李秋水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小妹的医术是他们四人中最好的,于炼药一途更是极有天分,每次炼出来的丹药连他们师傅都赞不绝。 那些丹药都非常难得,尤其是用天山雪莲、何首乌等名贵药材炼制出来的回春丹,不止对普通人而言是延年益寿的神药,对习武之人也有奇效,十分珍贵。 还有小妹这两年采回来的人参首乌等名贵药材,都是上了年份的极品,一旦泄露出去,只怕会惹来不少麻烦。 何况以李家那些老不死的秉性,没有她看着,这些好东西到了她爹娘手里只怕也没剩多少了。 只是一旦回去,一南一北,来回至少要三四个月,只有师兄与巫行云在山上,她实在不放心。 俞青见她神情便知她有些动摇了,又道:“我上次回家的时候母亲便一直念叨你,说五年没见你了,想念的很,况且如今母亲又怀有身孕,那个家里是怎样的你也清楚,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只能托付你了,二姐你还是回去看看罢。” 李秋水闻言,看着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默然不语,她自小离家,对父母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对李家那个乌七八糟,整日勾心斗角的家族更是厌恶。 只是无论如何那总是生养她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算了,就回去看一眼吧。 抬起头看了眼俞青,叹了口气道:“罢了,一会你把收拾好的东西给我,我抽空回去一趟。” 俞青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如此甚好,二姐你都这么多年没下山了,趁这次回去可以好好逛逛,江南的许多地方景致都不错,不去看看的话就太遗憾了。” 李秋水不明其意,但还是点了点头,“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小妹你也不必操心了,好好练功吧。” 俞青微微一笑,也不再多言。 李秋水自幼上山,一年到头见到的也只灵鹫宫的这些人,门派中又只无崖子一个适龄的男子,何况无崖子虽然品行不端,但俞青不得不承认此人皮相确实不错,潇洒俊雅,对几个师姐妹也一向是温柔体贴,李秋水与巫行云会爱上他实属正常。 只是无崖子此人心性不佳,一面与李秋水情话绵绵,另一面却又对巫行云温柔体贴,不仅如此,还对她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藏着龌蹉心思,这样恶心的男人实在不是良人。 李秋水到底是原主的亲姐姐,俞青不想看着她日后为了这么个渣男吃尽苦头,甚至师姐妹反目成仇,到死也没落个好结果。 她不是没想过拆穿无崖子的真面目,只是无崖子此人极善伪装,根本没留下任何破绽。 她也曾旁敲侧击提醒过几次,只是李秋水对无崖子一片痴心,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根本容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俞青也只得无奈作罢。 而李秋水又是个心高气傲的性子,固执己见,若是直言相劝,她不仅不会相信,只会怀疑这个妹妹也对无崖子有意,想跟她抢人。 到时候不但劝不了人,反而会弄巧成拙。 因此俞青左思右想之下,只能设法让她下山,离开一段时间,出去走走看看,见的人多了,也许就不会纠结于无崖子这个人了。 这是她最后能想到的办法,若还是没用,那她也没辙了。 次日一早,逍遥子身边的老仆便来传话,“少主,老主人问您收拾好了没有,若好了的话便可以走了。” 俞青扫了眼屋内,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背上了桌上的小包袱,点头道:“已经收拾好了,走吧。” 第61章逍遥派(四) 逍遥子带着俞青来到一座雪山脚下。 俞青抬头望去,眼前这座雪峰高耸入云,直上云端,这雪山险峻陡峭,峰周结了一层厚冰,晶光滑溜,根本没有任何着力点,即便是轻功已臻化境的绝顶高手,也极难攀援上去。 逍遥子见了小徒弟神色,微微一笑道:“我们要由此上去,你如今功力尚浅,这次为师会带你上去,不过他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说罢不待俞青反应过来,便抓住她肩膀腾空而上。 俞青只觉阵阵冷风迎面袭来,吹的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感觉自己在不断的上升。 过了许久,耳边的风声渐渐消失,片刻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俞青问道:“师傅,我们到了吗?” 只听逍遥子含笑的声音道:“还没有,不过你可以睁开眼了。” 俞青睁眼一看,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峰顶,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白茫茫,没有任何声息,真正的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然而虽无活物,这雪峰顶的景色却不逊于任何一处名胜古迹,此处终年飘雪,千万年来,寒冰已经结成一片琉璃世界。 或若琼花瑶草,或如山石嶙峋,真真是鬼斧神工,瑰丽无双,令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造物之奇。 俞青目眩神迷地看了半日才回过神来,想起逍遥子所说的山谷,只是这四面都是冰雪,下面又是万丈深渊,接下来该往哪走? 俞青面带疑惑地看向自家师傅,逍遥子微微一笑,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随为师来。” 说罢带头往不远处的一座冰岩后走去,俞青随后跟上,转过冰岩,不禁惊呼一声,原来这冰岩后有一块极大的坚冰,坚冰中间空了一个数尺宽的洞穴。 逍遥子率先往洞穴口跳下,俞青微一犹疑,也跟着跳了下去。 洞口离地竟然不过丈许,只是洞内一片乌黑,逍遥子伸手入怀,取了一支火折子吹亮,道:“跟上。” 这洞穴颇为宽敞,只是这路却是往下倾斜,越往下走,周围的温度越往上升,俞青心中好奇,他们这是往山下走吗? 再走了一阵,远处忽然出现一片光亮,俞青便知是出口到了。 光线越来越亮,到了洞口,突然间阳光耀眼,俞青忙闭上眼,待适应了耀眼的阳光,才慢慢睁开眼来。 原来他们所站的洞口却是在雪峰的半山腰处,离地面约有十来丈,俞青凝目望去,不禁大为惊奇,只见山底绿草如茵,红花绿树交相掩映,竟是个花团锦簇的翠谷。 外边的世界依旧是冰天雪地,但此处却是温暖如春,不曾令人感到半分寒冷,彷佛春神已在此停驻,不再 分卷阅读93 有别的季节来占领这片仙境。 但见翠谷四周高山环绕,有苍劲的古松,以顶天立地之姿傲立在峭岭上,有一望无际的林海,在清风中摇曳飘荡,更远处是连绵不绝的雪山,矗立在碧蓝的天空下。 俞青随逍遥子从洞口跃下,树上十余只猴儿正跳跃相嬉,见了他们似乎吓了一跳,顷刻间便逃得不见踪影。 此处气候实在奇特,高峰上是厚厚的积雪,平地上却是春意盎然,花开似锦绣,碧绿的草地上,开满了千百种不知名的花朵,姹紫嫣红,迎风含笑。 鸟语花香,鲜果悬枝,谁能想得到在这冰天雪地的雪山之下,竟会有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走了一段路,不远处忽现一片梅林,逍遥子指了指梅林中掩映的木屋道:“那木屋是为师旧年在此修行时搭建的,你日后便在此居住,衣裳被褥粮食等物为师已命人送过去了,你自己收拾便是。 以后每隔一月,会有人送粮食衣物等日常所需到雪山脚下,除此外不会有外人来此,你在此好生修行,切记修行乃是修心,一切随心而行,万不可贪功冒进。” 俞青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傅,您放心吧。” 逍遥子微微一笑,破天荒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去吧,为师等着你的好消息。” 俞青看了眼逍遥子,默默行了个礼,待逍遥子飞身离开了,方转身往木屋行去。 小木屋虽多年无人居住,却极为结实,一间做饭的厨房,一间卧室,一间客厅,以及一间摆满了各式房旁有一小隔间,许是做贮藏之用。 屋内的摆设都极为简单,桌椅床榻皆是松木所制,古朴简单。 俞青把屋内打扫了一番,乘着天气好,把被褥也拿出来晾晒了一番,待忙完一切,已是黄昏。 铺好被褥,吃了些带来的干粮,烧水洗沐了一番,便钻进了被窝。 棉被还带着太阳的温暖气息,睡在蓬松柔软的被褥中,听着外面的虫鸣声,俞青渐渐睡去。 次日一早,俞青简单吃了两个馒头,便带了把匕首出了木屋,打算熟悉一下山谷的地形。 这山谷极大,俞青向西直奔了两三里,才遇一座高峰阻路。 见到了尽头,俞青便欲回转,谁知不经意间发现山峰半腰处有一棵茂盛的桃树。 树上硕果累累,结满了粉白色的大蟠桃,一个个都有成人拳头大小。 俞青心下一喜,当即飞跃上树,挑又红又大的蟠桃采了十来枚,脱下外衣打了个结兜住,挂在肩上。 歇息了片刻,俞青转而向东,走了许久,忽听得轰隆声响,转过山去,只见峭壁上有一道大瀑布冲击而下,飞珠溅玉,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了一道七彩虹光,极是壮丽。 这瀑布应是山顶积雪融化而成,瀑布下面是一座清澈碧绿的寒潭,潭水却也不见满,当是另有泄水的去路。 潭水清澈,只见水中十余条大鱼来回游动,约有一尺来长,十分肥美,看着就极为美味。 俞青当即折了一根树枝,插了两条鱼上来,用匕首剖开鱼肚,清理干净内脏,刮去鱼鳞,用树枝串了,洒了调料,生活烤了起来。 不多时便香气四溢,这鱼也不知是何品种,鱼刺极少,只有背部一根大刺,鱼肉轻轻一抿便即脱落,入口滑嫩鲜美,比她以前吃过的任何鲜鱼都要甘美。 吃完烤鱼,俞青又洗了个蟠桃当饭后水果。这蟠桃皮薄肉厚,鲜脆可口,也是素日尝不到的美味。 俞青吃完蟠桃,在谭中洗干净手,心道这山谷中野果潭鱼甚多,日后倒可以经常换换口味了。 俞青花了七八日功夫,才将这山谷的地形摸熟了,东南西北尽是悬崖峭壁,除了他们下来的那个洞口,别无出路。 因此处百花盛开,俞青便给这山谷取了个名字,叫百花谷。 百花谷气候特殊,从东到西,几乎四季皆有,许多在外面难得一见的药材在这里都能找到。 这里人迹罕至,那些药材都在此长了不知多少年,随便一株拿出去都会让人打破头。 俞青欣喜不已,练功之余便背了个小篓子上山采药,一一炮制好后收藏在小木屋的隔间里。 有时累了便泡一壶茶,坐在屋前的梅树下看都是逍遥子原先留下来的,包罗万象,更多的是历朝历代的道家典籍,以及逍遥子留下来的一些手札。 幼时看书看得累了,便提了钓竿去寒潭旁钓鱼,时常一坐就是一下午,兴致来时也会抚琴一曲。 她前几世主要修炼的武功都是九阴真经,也是正宗的道家功法,何况天下武功一旦修炼到了顶峰,都是殊途同归,如今修习起不老长春功来,比她预想中要顺利许多,不过数月便突破了第一层。 这不老长春功果然十分玄妙,俞青不过才练完第一层,便已不畏寒暑,但觉身轻体健,全身真气流动,如今她使用轻功上下雪峰时已经可以不借助任何外物,犹如御风而行。 俞青虽然欢喜,却也没有贪功冒进,每日仍是像往常那般,并没有挤出更多的时间在修炼上。 这反而符合了这门功夫的要旨,进境极快。 灵鹫宫的人每月都会送些米面粮食、油盐茶叶等物到过来,俞青便让他们给她带了些花种和蔬菜种子过来,在小屋后开了一小块荒地,种起菜来。 自此,俞青每日读书练功,莳花种菜,虽是些极琐碎的小事,她却毫不厌烦,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别人看来是清苦枯燥的生活,她却过的有滋有味,生活的极为悠闲自在。 第62章逍遥派(五) 山中岁月不记年,转眼匆匆数年过年过去,俞青的不老长春功也已练到了第三层。 而自从突破第二层,进入先天,感悟到天地灵气后,她便越发肯定自己原先的猜测,这不老长春功并不是普通的武功秘籍,多半是哪位上古修士遗留下来的修炼之法。 突破先天后,她所看到的东西也更清楚,这百花谷灵气极为充沛,只怕不逊于外面那些洞天福地。 原先只是觉得这百花谷空气十分清新,并不曾察觉到这其中的玄妙。 只是这不老长春功终究不是普通心法,越练到后来,越是艰深奥妙,进展也就越慢。 第二层整整花了两年时光,待练到第三层时,才练了一小半,便觉心烦意乱,真气浮动。 俞青心知是到了瓶颈,这不老长春功既是修仙法门,自然没有这么容易炼成,不然师傅逍遥子也不会练了百年才到第四层。 她能在短短数年间能练到第三层,一是这副身体的资质极佳,二是她轮回数世的经历,让她的心境阅历远胜常人,才会进境如此迅速。 只是欲速则不 分卷阅读94 达,再闭关也无益,屈指算来,她在山谷中已有三年多了,也是时候该出去了。 既然做了决定,俞青便开始收拾起来,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猛然一下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衣裳什么的倒不用管,这几年她身量渐长,这些衣裳也穿不得了,被褥之类也依旧留在小木屋,以后回来还可以用,其他的杂物也很快归置好了。 只是她这些年采的药材却有些难办。 许是因百花谷的灵气充裕,此处的药材不仅品种丰富,品相也都非常好,百年份的山参灵芝在外面是千金不换的极品,在这里却只是寻常物。 俞青这几年采的药材大多都炼成了各种丹药,不过也还有一些没消耗完的,当时俞青怕药性流失,便都用玉盒装了,存放在贮藏间里。 百年份的人参便有三十多株,还有那些灵芝、雪莲、何首乌等等,足足摆满了一个架子。 俞青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一时也不好全都带出去,想了想,便挑了两株百年份的野山参,一株百年灵芝,两朵雪莲,分别用玉盒装好,又把衣物收拾好,一起用包袱装了。 次日,把屋内屋外的其他东西整理了一遍,见再无不妥,俞青才背上包袱,带上门离开了百花谷。 站在雪峰脚下,俞青最后望了一眼生活了三年多的地方,轻叹了口气,腾身离去。 她如今一身功力早已今非昔比,一路上御风而行,几如轻烟,不过片刻便到了缥缈峰。 然而一回到灵鹫宫,俞青便发觉有些不对,一路上不见半个人影,一片死寂。 俞青心下有些不安,快步回了自己原先的院子,丫环翠儿正在晾晒衣物,见了俞青极为惊喜,“姑娘,您出关了?” 一面说一面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匆匆跑去沏茶。 俞青回房把包袱放下,换了衣裳出来,翠儿已经沏好茶了,坐下喝了口茶,想起方才一路所见,问道:“我方才一路走来,发现宫里冷冷清清的,遇到的几个人也都愁眉苦脸的,问他们又不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翠儿闻言,收起了笑意,苦着脸道:“自从上个月大公子他们下山后,宫里没一个主人,现在灵鹫宫上下就只剩我们了。” 俞青微微一惊,“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翠儿叹了口气,才将始末缘由道来。 原来巫行云因为修炼八荒**唯我独尊功以至身形异于常人,直到今年修炼有成,本可发身长大,谁知李秋水趁她行功时在她背后大叫一声,导致巫行云真走入岔道,走火入魔,错失了这唯一可以长大的机会。 无崖子见状,怕巫行云报复李秋水,便趁巫行云闭关疗伤,连夜收拾行囊,带着李秋水下山了。 而巫行云在伤势痊愈后便也追下了山去,灵鹫宫便只剩一干仆役了。 俞青单手撑额,叹了口气,原著的力量太过强大,枉她费尽心思把李秋水支下山,没想到还是没有改变什么,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此事说来巫行云是纯粹的受害者,李秋水虽是她血缘上的姐姐,她却无法昧着良心偏袒她。 罢了,李秋水是原主的姐姐,她既占了人家的身体,总不能袖手旁观,还是想办法善后要紧。 俞青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道,“那我师傅呢?也不在山上吗?” 翠儿摇了摇头,“老主人也不在山上,自从当年您闭关后,他老人家便出去游 历去了,至今也没再回来。” 俞青默然不语,不论是何门派,最忌同门相残,若是师傅回来后知道此事,只怕李秋水是躲不过重罚的,怪不得会匆匆离开。 只是无崖子此人实在太过凉薄无情,枉费巫行云对他一片痴心,说起来他才是罪魁祸首,他不但将一切撇的一干二净,还不顾她死活带着李秋水私自离开,实在是渣! 翠儿见她低头不语,也没有出声,静默半晌,忽想起一事来,道:“姑娘,这几年您一直在闭关,临安李家,最后一封是上个月送来的,来人除了往年的朱大叔外还有一个老人家,说是您家中老太爷身边的老仆,一直在问您的下落。 翠儿不敢擅做主张,只说您还未出关,那人在山上住了五六日,一直没见到您,才有些不情愿的走了。” 俞青闻言微微皱眉,“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翠儿摇头,“没有,临走时一再交代让您出关后尽快回临安,只留下两封信,都收在了您书桌上的匣子里。” 俞青回了书房,拆开信笺一一细看,多数都是李母写来的,倒也没说什么,无非是惦念女儿,让她早些回家等语。 另有一封是李家老太爷,她这一世的祖父写的,通篇都是责怪的话,说什么她们两姐妹丢光了李家的脸,命她见信后即刻回南云云,语气极为严厉。 李家老太爷性子顽固,掌控欲极强,信奉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些年李家每况愈下,早不复昔日荣光,他却不肯面对,依旧沉浸在往日的美梦里。 俞青略一思忖,便猜到定是李秋水与无崖子私奔的事让他知道了,这才暴跳如雷。 算来已有许多年没回李家了,确实该回去看看了。 等处理完李家的事,再去找巫行云,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她恢复正常。 打定主意,次日,俞青将灵鹫宫事物交代一番,便下山去了。 ………… 俞青回到李家,李父与李母自然是十分高兴,李母孙氏更是拉着俞青的手不放,含泪道:“你这孩子,跟你二姐一个样,这么些年也不知道回家来看看,娘都快担心死了。” 说罢便抱着俞青痛哭起来。这个女儿向来冷情,打小对什么都是淡淡的,与他们也并不如何亲近,只是到底是她的女儿,离家多年又怎么会不想念。 孙氏是典型的水做的女人,一旦哭起来那眼泪就跟下雨似的,简直可以把人淹没了。 俞青苦笑不已,只得任她抱着,“母亲,您别哭了,女儿这不是回来了吗?” 李父一直在旁边喝茶,这时也有些受不了了,放下茶盏,咳嗽一声道:“好了,你也别哭了,好容易孩子回来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让其他人听见又该说闲话了。” 李家是一个大家族,因李老太爷还在,各房都没有分家,还是一起住在祖宅里,一旦哪个院子有什么风吹草动,不到片刻便会传的上下皆知。 孙氏闻言,想到几个妯娌的为人,急忙止住泪。 俞青暗暗松了口气,拿过自己的包裹,取出一株百年份野山参,一株灵芝。 又打开腰间的小布兜,里面是两瓶延寿丹和四瓶回春丹,俞青一一取出交给孙氏,道:“这是女儿这次带回来的一些药材,您收着罢。” 这回春丹和延寿丹都 分卷阅读95 是俞青花了大功夫炼制的,回春丹倒还罢了,这延寿丹炼制却极为不易,俞青费了不少功夫,也才得了这两瓶,珍贵非常。 李父与孙氏自然识得好歹,这些可都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孙氏忙命心腹妥善收好。 说了一会话,李家老太爷也回来了,俞青去拜见了一番,便回房歇息了。 自回到李家,俞青便一直被李氏拘在后宅,每日弹琴绣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快闷出病了。 正百无聊赖之际,不知怎的,李家六娘子回来的消息迅速传遍了临安城的夫人圈。 也不知谁传出去的,把俞青吹的天上有地上无,勾的众人越发好奇起来。 孙氏见状,趁机带着俞青出门赴宴。 这些大家夫人和千金对江湖女子向来是看不起的,虽然说话的时候多是笑意盈盈,一脸好奇的模样,目光中却是无法掩饰的鄙夷,说话的时候也都是话里有话。 俞青实在不喜这等场合,通常都是装傻充愣,只做听不懂,要不就是低头喝茶,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实在不耐烦了就借口身体不适,丢下众人悠然而去。 那些大家千金们哪里遇到过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几次下来不止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被气的牙痒痒。 然而即便她们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承认,这李家六娘子的容貌确实是天姿国色。 随后的一个月,经常有各家夫人邀约,明里暗里打听俞青的婚事,其中刘太守家的夫人最为积极,也是李家老太爷最中意的人家。 双方一拍即合,根本没人知会俞青一声,就已经开始商谈婚事了。 原本两家都商谈的差不多了,只是中途被俞青横插一杠,这婚事终究没说成。 其实俞青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当着刘太守夫人和那位刘家郎君的面,一不小心把一块石碑拍碎了而已。 当时全场寂静,刘太守夫人面色苍白,勉强坐了片刻,便带着吓得两股战战的刘家郎君匆匆告辞了。 宴席也不欢而散,回了房里,李氏苦着脸,拉着俞青的手直叹气,“六娘,你今日也太冲动了,娘知道你看不上刘太守家的郎君,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十五了,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 你祖父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没有人敢忤逆他,你今日这般行事,让他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面子,这日后在这家里如何立足?” 俞青皱眉道:“您不必担心,女儿如今可不是任人欺凌的。” 孙氏面色一白,急忙道:“你这话在娘面前说没什么,可别在外面说。 你祖父的性子你也知道,最重规矩,当年便因秋水的事气病了一场,一直说不该送你姐妹俩去天山。 今天你偏又来了这一出,现在正是气头上呢,你可千万别又在他跟前说你会武的事。 还有,今后你也收敛一些,不然真的没人敢上门提亲了。” 俞青微微苦笑,她知道李氏是为了她好,在这个时代的女子看来,嫁个好人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女子的最终归宿。 只是她终究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让她一辈子困于后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与一堆女人勾心斗角,那还不如拿把刀杀了她。 只是俞青又怎么跟李氏解释自己不想嫁人这个想法?即便李氏再疼爱这个女儿,也是无法理解这个离经叛道的念头的。 经此一事,俞青实在不想在李家待下去,只是李氏的身体还未痊愈,其他事情也还没安排好,俞青也不放心就这样离开,便找了个由头,借口身体不适要调养身体,搬到了城外的别庄上去了。 第63章逍遥派(六) 阳春三月,正是春暖花开时,俞青是被窗外啾啾的鸟鸣声唤醒的。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连空气中的微小尘埃都清晰可见,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让人的心也变得宁静起来。 俞青梳洗好,一出房门便看见了院中婷婷玉立的白玉兰,才忽觉已是春天了。 前两日才只有几朵小花苞疏疏落落的挂在枝头,没想到今日却已开得如此绚烂,如云似雪,清香远溢。 “娘子,您怎么打扮成这样?” 翠云刚从厨房端水回来服侍俞青洗漱,没想到一进院门就看到自家娘子穿着一身青色劲装站在门口,连头发都只是用木簪随便挽了个髻,不禁惊叫起来。 “来这里快两个月了,都没出去走动一下,今天天气这么好,我想去山上采些草药,顺便挖点野菜回来。”俞青理了理衣袖道。 回到李家一个多月,每日都被关在后宅里,如今好不容易避到了庄上,总算可以出来透口气了。 “我的好娘子,您要吃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怎么能自己跑到山上去呢? 要是老爷夫人知道了非剥了我的皮不可,”翠云急得不行,急忙劝道。 “很多草药你们都不认识,当然得我自己去,又是在咱们自家的山头,反正只是在外围转转,也不会跑到里面去,又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 况且你家的小姐的一身武功可不是白练的,有什么可担心的?”俞青无奈道。 翠云闻言,才想起自家娘子一掌拍裂石碑的功夫,嘴角一抽,终于没再吭声了。 这一个月来春雨连绵不绝,只是这两日才开始放晴,山道上还是比较湿滑。 俞青正在炼制一种新丹药,还缺几味药材,也不知能不能在这里找到一两株。 她发现越是珍惜的植物灵气就越充足,炼出来的丹药成丹率越高,效果也越好。 前几日下面送来的一株稀有的石斛极有灵气,据说就是在这山上找到的。 虽然知道这次不可能还会有这样好的好运,不过总抱着点侥幸的心理。 事实证明,俞青的运气并没有那么好,进山都快一个时辰了,除了找到一些平常的草药外就只采了点蘑菇。 “素云姑娘,六娘子可说了今日想吃什么?您交代一声,我好下去准备准备。” 玉茗院内,素云正在廊下侍弄那株蕙兰,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管厨房的苏大娘。 “大娘,您这两天身子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亲自过来了,吩咐个小丫头来就行了。” 苏大娘闻言笑道:“劳姑娘挂念,我这病早就好了,多亏了咱们家娘子。 我这老寒腿都三十多年了,看了多少大夫都没用,我呀,也绝了念头了,想着就这么熬吧,反正也没多少好日子了。 没想到咱们娘子只扎了几针,几帖药下去,这老毛病就好了,真真是活菩萨哟。 咱们娘子不止人长的好,心肠更好,将来一定会有大福气的……” 分卷阅读96 素云看老人家越说越兴奋,急忙打断了她的唠叨,“您老先回去歇会吧,不然等会苏管家该着急了。 还有娘子说今日想吃点清淡些的家常小菜,再加些时鲜什么的就可以了,您看着准备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给娘子弄几个时鲜小菜,再好好炖锅鱼汤,那可是今早刚捞起来的,新鲜着呢,娘子保准喜欢……”苏大娘忙道。 素云怕她再唠叨个不停,忙打断她的话笑道:“好,都听您老的,您看着办就是了。” 看着苏大娘念念有词的出了院子,素云笑着摇了摇头,进屋去了。 落霞正坐在外间绣花,看到素云进来,问道:“方才是苏大娘么?娘子不是让她好好歇着吗?一大早的她老人家来这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娘子治好了她的腿,特地来问娘子今儿个想吃什么,她好先去准备的。”素云也拿了一件为俞青新做的襦裙在一旁缝制。 落霞摇头,“她老人家也是,好不容易病好了,更该回去好生养着才是,怎么还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 “苏大娘以前是服侍夫人的,跟夫人的感情很好,当时也是因为身子不好,这里又适合疗养,夫人才把她们一家留在这守这个庄子的。 自从娘子来了,苏大娘便要求重回大厨房了,娘子的饭菜都是她亲自弄的,天天鸡汤鱼汤的炖了好些送过来。 更何况现在娘子治好了她的病,别说苏管家感恩戴德了,她老人家更把咱们娘子当活菩萨呢! 娘子现在可是看到那些汤汤水水就吃不下饭了,看到她老人家更是绕道走。”素云摇头笑道。 “那也是咱们娘子聪明,只不过短短数日,居然就把这许多大夫都看不好的疑难杂症给治好了,现在临安城里都说咱们娘子是神医呢。”落霞与有荣焉道。 “娘子自小就天资聪颖,学什么都特别快,老爷也曾说这可是连大郎君都远远不及的。 我听说娘子打小就爱看书,天天抱着那一大堆书琢磨。 一丁点大的时候就认得好些药材了。 这次在天山跟高人学了好几年,那本事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只是这几年在山上的日子定然极为清苦,娘子比以前瘦多了。”素云一边低着头缝衣一边叹气道。 “瘦倒是瘦了,不过你不觉得咱们娘子病好后变得好看了么? 气色也好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苍白,尤其是那种清清雅雅的书卷气,有时候看着觉得娘子真像那画儿上画的仙女。 以前居然还有人说咱们娘子比不上大娘子的一根小指头,简直是有眼无珠。”落霞想起自家六娘子以前受的委屈,不禁气愤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娘子只不过开始长大了,自然是越来越好看了。 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娘子跟夫人那么像,哪里会难看,等以后完全长开了,恐怕还会更美呢。”素云见落霞说的那么激动不禁笑了。 “那是,咱们娘子本来就是最好的,长得好,又那么聪明,那些凡夫俗子连提鞋都不配。 刘太守家的大郎君不过是个纨绔,哪里配的上咱们娘子。”落霞依旧有些不忿。 刘太守夫人自从结亲不成后便怀恨在心,到处跟人说李家六娘子是个力大无穷的怪胎。 俞青根本没放在心上,素云等人却都气坏了。 正说说话间,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落霞不禁皱眉:“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敢在玉茗院内闹事。” 走出去吩咐院里的小丫鬟:“春叶,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有人吵闹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交给苏嫂子,处理完马上来回话。” “是,落霞姐姐。”春叶见落霞脸色肃然,急忙答应一声便匆匆出去了。 没想到等了很久都不见春叶回来,落霞也不禁奇怪起来,转身对素云道:“我出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话音刚落,便见春叶慌慌张张跑进来:“姐姐,不好了,外面来了个怪人,把家中许多人都给打伤了!” 落霞心中一跳,“别急,慢慢说,到底是什么一回事?什么怪人?” 春叶拄着膝盖喘了一大口气,喘息道:“是一个身形矮小的女人,武功非常厉害,一直在逼问咱们家二娘子的下落,打伤了许多人,我是趁乱跑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宋代的时候未婚女子都是称呼娘子,小娘子,并不是大家在影视剧常看到的小姐,因为小姐在那时候的意思跟现在差不多,多数都是指青楼女子的。 第64章逍遥派(七) 落霞大惊,急忙往外跑去,谁知刚出院门就听到砰砰几声巨响,接着是众人的惊叫声,“六娘子!” 落霞心下不禁一跳,与随后赶来的素云对视一眼,娘子不是到山上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听方才春叶所言,来的那女子武功极高,只怕娘子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若是打起来……,想到此处两人齐齐变色,急忙往花园中赶去。 甫一进园子,便看到一群人东倒西歪摔在地上,地上是一大滩暗红色的血,素云向来胆小,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见自家娘子的衣襟上一片片的血迹,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上前扶起俞青,语无伦次道:“娘子,您……您哪儿受伤了?要不要紧?” 落霞也吓白了脸,慌慌张张道:“我这就去请大夫!”说罢便往外跑去。 俞青急忙喝住,摇头道:“别担心,这不是我的血。” 众人这才注意到一旁地上躺着一个身形娇小,嘴角溢血的女子,知道自家娘子没受伤,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俞青顾不得身上的血污,上前扶起昏迷不醒的巫行云,凝神给她把了脉,发现她内伤颇重,经脉多处撕裂,似乎已是数月前的旧伤了。 怪不得,她方才还在奇怪,明明她那一掌只用了一成功力,怎么巫行云竟会吐血昏迷,原来是早就受了内伤。 见她受伤如此之重,俞青心中颇有些歉疚,正打算带她去疗伤,抬头便见苏管家带着人匆匆忙忙赶过来。 到了俞青跟前躬身行礼,满面愧色道:“六娘子,您受惊了,我这就将此人带下去审问清楚。” 说罢手一挥,便欲带走巫行云。 俞青忙止住了,道:“苏管家,这是我大师姐,方才不过是一场误会,此事我自会解决,苏管家你先带他们下去吧,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苏管家怔愣片刻,满心疑惑,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带着受伤的人下去了。 俞青扶着巫行云站起身,吩咐道:“素云,去我房里书架上把药匣内的一个白玉小瓶拿来,再命人去准备好热水和一套干净的衣裳,送到丹房 分卷阅读97 来,落霞过来帮忙。” 素云领命去了,落霞急忙上前帮忙,一起扶着巫行云去了丹房。 不多时素云便取了丹药和干净衣裳过来,俞青扶着巫行云在蒲团上坐下,对众人道:“你们去外面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待众人出去,俞青盘膝坐下,运转真气为巫行云疗伤。 八荒**唯我独尊功本就是逍遥子从不老长春功中参悟出来的,二者系出一源,性质无异,并不相冲。 俞青真气所到之处,巫行云出血的情况便慢慢止住,撕裂的经脉亦逐渐愈合。 一炷香后,巫行云苍白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俞青见状,心下微松了口气,调息片刻,便叫了落霞几人进来帮巫行云换了干净衣裳,扶去软榻上睡下。 细细诊了脉后又开了药方命素云去煎药,交代小丫头在外间小心照看,才回房梳洗换衣。 落霞见俞青换下的衣裙上都是暗红的血迹,自然是不能再穿了,用包袱包了,交给小丫头拿去埋了。 俞青沐浴完,穿着白色中衣散着头发出来,发梢还滴着水。 落霞见状忙上前,取了干帕子来帮她擦干头发。 俞青接过帕子,“我自己来就是。” 待俞青擦干净头发,落霞便开箱取了件天青色斜襟上襦和一条藕荷色绣花百褶裙服侍她换上。 俞青把头发拨到一侧肩上,系好衣襟上的细带,忽想起一事来,蹙眉道:“受伤的那几个人伤势如何?可请了大夫来看过了?” 落霞正拿了条二指宽的镶边腰带给她系上,闻言道:“苏管家已经请了回春堂的刘大夫来看过了,说是不打紧,只有两个手臂折了,其余大都是些皮肉伤,并未伤着脏腑。 刘大夫已经开了药,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 俞青点点头,“你一会带些药材去看看,每人补偿些银子,让他们回家好好调养,等伤好了再回来。” 落霞答应了,觑了眼俞青,低声道:“娘子,方才老太爷打发人过来了,说要您回去一趟,还说要您把这次闹事的贼人也一并带回去,交由他族老们发落。” 俞青早有预料,巫行云这次大闹了一场,老宅那边定然知道了消息,微微皱了皱眉,道:“你派人去说一声,就说这是一场误会,并没有什么贼人。 详细事宜待我回去后自会说明,让他们别再派人来打探了,不然到时候惹恼了大师姐,我可救不了他们。” 落霞应了,出门前去传话。 三日后。 巫行云慢慢睁开眼,俞青收回真气,调息片刻,道:“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巫行云暗中运气片刻,发觉自己的内伤已经好了大半,连经脉中的暗伤也已痊愈,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俞青,便知她耗费了不少功力,心下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沉默片刻,神色复杂道:“我与李秋水已是死敌,又伤了你们李家不少人,你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功夫救我?” 她当初不待伤势痊愈便匆忙下山,谁知李秋水与无崖子行事隐秘,她追查大半年都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 直到月前才得到了一些线索,抱着一线希望找到了李秋水的娘家。 那日她盛怒之下也没耐心细问,误把六娘子听成二娘子,才怒气冲冲杀到了别院。 俞青叹了口气,“师姐,前日也是小妹一时失手,心中已是极感歉意,况且你与二姐之事我已听翠儿说了,此事确实是二姐之过,小妹并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又怎会因此而怨恨师姐?” 巫行云心下一松,口中却不留情面,冷笑道:“你说的倒好听,你们是亲姊妹,自然是向着她,又怎会帮我?” 俞青微微苦笑,“师姐,我不敢为二姐说情,只是二姐已有多年不曾回家,这里的人确实不知道她的下落。” 巫行云对俞青的性子颇为了解,细看她神情,便知道她没有说假话。 想到数月来的功夫又是白费,心中顿时一凉,咬了咬牙,不顾身上的伤,便要挣扎起身。 俞青一惊,急忙扶住她,“师姐,你的内伤还未痊愈,这是去做什么?” 巫行云甩开她的手,冷冷道:“你不必拦着我,就是掘地三尺,我也要把李秋水那个贱人找出来!” 那所谓的线索定是李秋水故意放出来的,她只要找到那个告诉她消息的人,定然可以找到李秋水。 俞青听她言语中只针对李秋水一个人,便知她对无崖子还没有死心,不禁暗暗摇头,叹了口气道:“师姐,你是想去找无崖子师兄吧。” 巫行云一僵,没有说话。 俞青见状,暗暗摇了摇头,犹豫了片刻,道:“师姐,你先等等,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说罢扬声道:“素云,去我房里最左边的书架上把那副画取过来。” 素云在门外应了声,片刻后果然取了画来。俞青把画递给巫行云,叹了口气道:“师姐你先看看这幅画吧,再决定要不要去找师兄。” 巫行云不知她此举何意,满面疑惑地打开画轴,只见画上是一个宫装美人,巧笑倩兮,美目流盼,正是李秋水。 巫行云登时大怒,正打算动手把画撕烂,忽然察觉不对,仔细看了半晌,面色猛然一变,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俞青,又死死盯着画中女子颊边的梨涡和眉梢的小痣。 这不是李秋水,竟是…… 巫行云拿着画轴的手也有些颤抖起来,厉声道:“这幅画你从何处得来的?” 俞青淡淡道:“是我上次无意中在枕边发现的。” 巫行云闻言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其实也不用俞青多说什么,画上题着的那首诗便已足够明白: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画者对画中人的缠绵爱意表露无疑。 待看清最后的落款时间,巫行云顿时面色惨白,“怎么可能,四年前,你,你才十一岁师弟怎么会……” 然而她再怎么不愿相信,也无法自欺欺人,无崖子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若是仿造的根本骗不过她。 想到无崖子一面对她情话绵绵,另一面又和李秋水暧昧不清,暗地里却又觊觎十一岁的小师妹,甚至和李秋水在一起后还偷偷潜入小师妹的闺房…… 巫行云只觉胃中一阵翻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爱上的竟是这样一个男人。 江湖中人虽然没有那么多规矩,但基本的男女大妨还是非常重要的,女子的名节重于性命,若让人知道无崖子竟然还偷偷到小师妹闺中,那小师妹的名声也就完了。 真要论起来无崖子还是小师妹的姐夫,此举简直下流无耻。 俞青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巫行云似乎误会了什么,不过她也没打算帮无崖子解释 分卷阅读98 。 这幅画其实是她下山前收拾东西时在枕头边发现的,她的房间从来没有外人出入,便是贴身服侍的翠儿都不敢乱动她的东西,可想而知是谁的杰作。 俞青当时恶心的不行,差点把画给扔了,只是想到日后可能派的上用场,思虑再三还是带下山了。 只是这事俞青自然不会告诉巫行云,反正她也没有冤枉无崖子,这画确实是他画的,也确实是他偷偷放在她房中的。 这次正好让巫行云认清无崖子的真面目。 俞青见她面色忽红忽白,知道她深受打击,一时难以接受,安慰道:“师姐,你先别想太多,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第65章逍遥派(完) 巫行云一出房门,便见俞青单手支额,左手持卷,静静地坐在梨花树下读书。 清风徐来,枝头的梨花簌簌而下,飘落在她浅碧色的衣裙上,小几上的茶杯中正冒着热气,女子一袭广袖长衫,姿态娴雅,说不出的潇洒肆意。 洁白如玉的花瓣衬着碧青色的衣裳,清逸出尘,犹如画中人。 巫行云轻叹了口气,小小年纪便有这般风姿,怪不得无崖子会…… 俞青听到动静,抬起头来,见是巫行云,不禁微微一笑,衣袖一拂,指了指旁边的蒲团,“师姐你醒了,这是小妹新得的闻林茶,不嫌弃的话过来尝尝吧。” 巫行云走到小几旁坐下,静静地看着俞青烫壶、置茶、温杯,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让人心旷神怡。 袅袅茶香中,如画的眉目在热气蒸腾间越发显得清隽出尘,巫行云心中暗暗疑惑,为什么一样的容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情? 俞青斟好茶,微笑道:“师姐,请尝尝。” 巫行云端起茶杯,只见茶汤清亮,汤色明净,细细品了一口,滋味醇厚,清香爽神,沁人心脾,冲俞青微微点了点头,“果然好茶。” 俞青微微一笑,亦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微风徐来,隐隐带着阵阵花香,暖洋洋的阳光从枝桠间洒下,俞青微微闭上睡着了。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打乱了这一方天地的宁静。 俞青睁开眼望去,见是孙氏的心腹李婶,不禁微觉奇怪,“李婶,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李婶畏惧地看了眼巫行云,才低声道:“六娘子,方才奴婢得到消息,知府赵大人家和布政使周大人家遣官媒上咱们家来提亲了。” 俞青与巫行云对视一眼,心中极为惊讶,自上回刘太守家的夫人回去帮她卖力宣传后,已经许久没有人敢上门提亲了,怎么这会竟一连来了两家? 巫行云挑了挑眉,看向俞青,揶揄道:“没想到小师妹你的行情倒不错,才回来多久,就有好几家人家惦记上了,说不定明日连那王公贵胄也会慕名前来。” 俞青摇头失笑,“师姐你别取笑我了,哪里有你说的那么邪乎。” 巫行云原本是说笑,李婶闻言却是身子一颤,小心翼翼抬起头,觑了眼俞青,吞吞吐吐道:“娘子,来提亲的还有杨王府之人,老太爷说……说……” 俞青心下顿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见她目光闪躲,便知其中定有隐情,笑意一敛,皱眉道:“祖父到底说了什么?李婶你直说便是,我又不会怪罪于你。” 李婶面色一僵,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老太爷说他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虽是侧妃,但以咱们家的身份也是高攀了,让您这几日好好准备,月底王府便会来抬人了。” 俞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新问了一遍,见李婶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才确定自己没有搞错。 俞青险些气笑了,难不成她这些时日表现的太好说话了,李家这些人便以为她真的软弱可欺不成? 巫行云见她眉头紧锁,沉着脸道:“你不好处理的话要不我帮你出手吧,实在不行咱们暗中料理那杨王一顿,再偷偷离开便是,谅他们也找不到。” 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烦恼的,好好教训那杨王一顿,保管他歇了这个心思,实在不行杀了便是。 俞青闻言摇了摇头,知道巫行云的意思,以她的能力,她自然可以偷偷一走了之。 只是她走了倒容易,留下来的李家必定会遭殃。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毕竟占用了李沧海的身体,虽然不想如他们的愿嫁人,但也不能给李父李母带来祸事。 只是她也不可能真的任他们摆布,去当什么侧妃,须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想到此处,俞青心念一动,见巫行云面色颇为担忧,笑道:“师姐不必担心,我已经有法子了。” 巫行云既已痊愈,俞青也不想再待下去,大家闺秀的生活实在不适合她,这次倒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巫行云不知道俞青是如何做的,只是数日后的清晨,李家六娘子不幸病逝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与此同时,临安城郊的玄清观多了位女冠,道号太微。 时下道教流派颇多,比较权威的是正一派与全真派。 正一派有茅山、灵宝、清微、净明等诸派之分,主要以符箓为主,不禁嫁娶。 而全真派则以内丹修炼为主,讲究清静无为,明心见性,主张苦修,极重清规戒律,而玉清观正是全真派的分支。 俞青也是在一次采药的时候认识了玉清观的观主,玄清道长。 两人于丹药一道各有心得,时常一起论道,成了忘年交。此次也是靠这位玄清道长帮忙,办理的出家度牒及路引等物。 李家老太爷及一众族老自然心有不甘,尤其是在俞青交给他们那几册手札后。 只是事情已成定局,他们也没有办法,况且俞青一身武功神鬼莫测,他们也不敢做得太过,生怕惹恼了那个煞星,把那些珍贵的手札又收了回去,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俞青做这个决定,也不只是为了躲避婚事,更多的是为了日后在外行走方便些。 她不想被李家束缚,但确实得要一个合适的身份,不然成了一个黑户,在外行走是极为麻烦的。 而且一个妙龄女子孤身在外实在多有不便,现在的这副身体相貌又太过出色,极容易惹来桃花,也容易惹来非议。 俞青虽然不惧,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些麻烦,也可以过得轻松自然些。 这个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幸而她有一身武功,有了可以自保的能力,让自己在未来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生活。 宋人对道教极为,宋真宗的次女升国大长公主便曾自幼出家为道士,因此女道士虽然不多,但也并不稀奇。 女冠的身份给了俞青极大的便利,她可以到处去走走, 分卷阅读99 看看各地的风土民情,游览山河风光,哪怕她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召来别人异样的目光。 数日后,俞青背了个小包袱,牵了匹马等在别院门口。 不多时,巫行云也牵着匹马过来,两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离开了临安城。 俞青一面帮巫行云打探李秋水的消息,偶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是行医救人,倒也颇为自在。 只是巫行云体形特殊,一路行来惹来不少怪异的目光。 只要不是太放肆的,巫行云一般都视作不见,并没有因此大动肝火,这点倒让俞青甚为惊讶。 偶尔看见巫行云神色中的寂寥,俞青心下也颇有些不忍,只是一时半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这日,俞青两人行至云南境内,俞青忽想起逍遥子说过的无量山中的不老泉,心中一动。 她怎么忘了,不老长春功既是修仙之法,那不老泉定然也不是凡品,说不定对巫行云的情况有些帮助。 想到此处,俞青抬起头对巫行云道:“师姐,如果你没事的话,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巫行云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去哪儿?” 俞青微微一笑,“大理无量山。” ………… 俞青也是临时起意,却没想到在无量山的不老泉边竟会遇到一个意想不到之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隐居在此的逍遥子。 俞青与巫行云又惊又喜,急忙上前行礼,“弟子拜见师傅。” 逍遥子衣袖一拂,俞青便感觉一股熟悉又柔和的力量托着自己起身,顺势站起身,见逍遥子神光内敛,气息越发缥缈出尘,心内一惊,惊喜道:“师傅,您的功力又精进了?” 逍遥子年轻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略有寸进,对了,为师并未泄露行踪,你们两个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俞青看了神色不安的巫行云一眼,犹豫片刻,将事情的始末缘由细细说了。 逍遥子听罢,面色不变,半晌方道:“行云,你小师妹所言可是真的?” 巫行云低下头,“回师傅的话,小师妹所言句句属实。” 逍遥子轻叹了口气,“为师早就担心会有这一日,临下山前还特意嘱咐过你,莫要耽于情爱,没想到你们还是……” 巫行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低声道:“弟子无能,辜负了您老人家的期望,请师傅责罚。” 逍遥子挥手示意她起来,轻叹道:“罢了,这也是你命中的劫数,幸而你如今已醒悟,倒也为时未晚。” 俞青趁机把自己治疗巫行云的思路说了,逍遥子闻言,沉吟片刻,道:“为师倒没想过这个法子,不老泉有洗净伐髓之效,依你所言,却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此,行云你先歇息两日,好好调养内息,为师再细细推敲一二,三日后再行治疗。” 巫行云大喜过望,强忍住心中十分平静。 俞青也没有多问,该做的她已经做了,仁至义尽,李秋水与无崖子究竟会怎样,她也不想再关心了。 巫行云似乎放开了什么,看了眼侯在外面的俞青,微笑道,“事情已了,我也该回山了。” 俞青微微一笑,“师姐一路保重。” 次日一早,巫行云便拜别逍遥子,离开了无量山。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十几年过去。 逍遥子早已破碎虚空,离开了此界,俞青的不老长春功也已修炼至第九层,只差那最后的一丝妙悟,便可功德圆满。 然而一等数年,瓶颈却没有丝毫松动,不过俞青也不着急,依旧穿着一袭半旧的藏青色道袍,腰间悬着支碧玉箫,一面行医看病,一面四处悠游。 巫行云继任了逍遥派掌门,李秋水好像成了西夏皇妃,至于无崖子,听说被弟子丁春秋背叛,一掌打下了山崖,至今不知所踪。 俞青并没有再过多关注这些,仍旧继续着她的旅途。 每个年代的社会风貌都不一样,即便是她以前熟悉的地方,也有不同的风景。 她走过浩瀚无垠的沙漠,看过波澜壮阔的大海,也曾站在渺无人烟的雪山之巅眺望四海,甚至那神秘莫测的极北冰原,也留下了她的足迹。 ………… 庆历元年,江南等地接连数十日雨水连绵不绝,江河改道,积涝成灾,江南处处水祸。北地却接连数月干旱,南涝北旱,死伤无数。 而好容易洪水退去,忽然又爆发了疫病,饿死的,病死的,一时哀鸿遍野,阴曹地府也不知平添了多少冤魂。 正此危难之际,太微真人带着数十位大夫到处义诊,行医施药,活人无数。 数月后,疫病终于被清除干净,而那位太微真人却从此不知所踪。 民间纷纷传言,有的说那位太微真人济世救人,功德无量,已经白日飞升了,也有的说那位太微真人本就是天界神仙,如今不过是功德圆满,回归本位去了。 百姓们感念太微真人恩德,纷纷在家中立起长生牌位。 圣上听闻此事,大为感动,命人重雕真人神像,并下令有司建祠,遣使致祭,号为“灵应祠”,御笔敕封“太微玄清紫极真人”。 此 分卷阅读100 后数年,民间的灵应祠日渐增多,香火繁荣盛极,太微真人也成了民间长保平安的女神。 时光如流水,久远的传说慢慢湮没在岁月的洪流中,唯有矗立在道观中的神像,向世人无声诉说着当年的故事。 第66章白蛇传(一) 钱塘县,钱塘江水浩浩荡荡,绕过江畔的无数人家,东流入海。 正是三月天时,春意正浓,江畔一排数十株垂柳迎风招展,百花嫣然绽放,蜂蝶飞舞,带来阵阵幽香。 一抹斜阳映照之下,更增了几分水墨山水的意境。 学堂刚放学,到处是孩童的嬉笑声。 江畔的大榕树下,七八个小孩扔了书包,正在树下玩耍。 一个身材肥壮的胖小子捡了一段树枝往外一扔,大叫道:“看我的飞剑!” 只听一声“哎哟!”却是砸中了一个眉清目秀,背着书包的小男孩。 那树枝正巧挂在那小男孩的头发上,模样极为滑稽。 众人哄堂大笑,小胖子满脸得色,“李仕林,你也只会念几本书本子讨夫子欢心,还不是被我打的落花流水!” 李仕林默默取下树枝,看了众人一眼,转身便走。 小胖子见状一急,忙叫道:“李仕林,你有本事别走!” 李仕林闻言,顿住脚步,转身道:“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回去念书了。” 小胖子嘴角一勾,不怀好意的笑道:“你别急着回去,我可是有个大秘密要告诉你。” 见李仕林没有动作,小胖子越发高兴,嘿嘿一笑,“大家不知道吧?这可是一个惊天大秘密,这李仕林是蛇精生的!” 众人闻言都吓了一跳,随后一齐转头向李仕林望去,眼中尽是惊惧好奇。 李仕林慢慢握紧了拳头,转身死死瞪着小胖子,“梁明明,你别胡说!” 梁明明白胖的脸上是明晃晃的嘲笑,“我可没胡说,这是我娘告诉我的,你就是蛇精生的怪物!” 旁边的一众小孩也大声嘲笑,“哈哈,李仕林是蛇精生的怪物!” 李仕林脸色涨得通红,咬牙道:“不许你们侮辱我娘!”提起拳头便挥了过去。 只是他年纪小,身形瘦弱,梁明明却比他大了一两岁,又生的高壮,他哪里打得过?初时占了先机,不过片刻便情势反转,挨了好几下。 梁明明是梁员外的独子,家中又有亲戚在朝为官,在钱塘颇有权势,这些小孩平日便对他十分巴结。 而李仕林之父不过是个小小捕头,平日又因学业出众屡屡被夫子夸赞,他们早就看他不顺眼,此时见梁明明把李仕林揍倒在地,也不上前帮忙,只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喝彩大笑。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见一个穿着短褂的小男孩跑过来道,“不好了,李碧莲来了!” 这小孩是特意在路口放哨的。 众小孩闻言望去,只见远远走来一个淡绿色的娇小身影,顿时一惊,那李碧莲可是会武功的,上次他们当中有人偷偷对李仕林下手,便被李碧莲狠狠教训了一顿,至今听到她的名字都还两股战战。 也不知为什么,这李碧莲明明比他们还小些,一身气势却委实吓人,每每见了总觉得比夫子还可怕,众人对视一眼,哗啦一下便都跑了。 树下便只留下李仕林一个人,急忙整理干净衣裳,见迎面走来的妹妹,结巴道:“碧莲,你怎么来了?” 俞青看了眼他衣袖上的污渍,不禁皱眉,“我去给王大娘家送了些草药,听说你们学堂放学了,谁知等了半天不见你人,便过来看看。 方才我看到梁明明他们跑过去,是不是那帮混小子又欺负你了?” 李仕林低头看去,急忙把泥土拍干净,“没什么,跟他们闹着玩的。” 俞青却不信,掀开他的衣袖,只见手上青青紫紫一大块,手肘处更是破了一大块皮,肿的老高,当下脸色便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李仕林慌忙放下袖子,咧了咧嘴,“没事,不过不小心磕的,过两天就好了。” 俞青闻言,面色一冷,沉声道:“是不是梁家那小胖子动的手?” 李仕林见她神色,生怕她去找梁明明算账,心中一慌,忙道:“真的没事,我也揍了他好几拳,都是你上次教我的那几个地方,他可没占到便宜。” 俞青垂眸不语,李公甫不过是个捕头,对小老百姓而言勉强算是个官,在那些大户人家眼里却根本不算什么。 他们现在打架不过是小孩子间的打闹,一旦家长参与进来那性质便不同了,只是梁家那个小胖子…… 李仕林见她面色淡淡的,忙讨好笑道:“好碧莲,一会娘问起来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帮忙瞒着,不然她知道我跟人打架,我又要挨鸡毛掸子了。” 俞青摇头:“你怎么记吃不记打,上过一次当就算了,还理他们做什么?这次便算了,下次再这样我可不会帮你瞒着了。” 李仕林这才放下心来,拉了拉妹妹的辫子,笑道:“你看你,老是板着一张脸,跟个老人家似的,以后长大了看谁敢娶你!” 俞青拍掉在头上那只作乱的手,不悦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扯我头发。” 李仕林悻悻地收回手,“你还不是一样,明明我才是哥哥,说过多少次,你也还是仕林仕林的叫。” 俞青睨了他一眼,“你只不过比我大半个时辰,平日里又没有个哥哥的样子,我为什么要叫你哥哥?” 她的年纪做他老祖宗都够了,对着这么个小孩叫哥哥,她可叫不出来。 抬头看了眼天色,“一会就要日落了,趁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去后山上一趟。” 李仕林一脸疑惑,“去山上干什么?” 俞青没好气道:“你身上这些伤总得上药,不然怎么办?你这样子被娘看到了又怎么圆谎? 我上次在后山发现了一种草药,消肿化瘀的效果很好,我去找来给你敷上。” 说罢率先往前走去。 李仕林急忙跟上,两人到了后山,那草药极为难找,俞青费了些功夫,总算找到了几株。 林边有一条小溪,俞青把李仕林的伤口清洗干净,取了几株草药用石头捣碎,用手帕包了,道:“有点疼,你忍一忍。”说罢把药按了上去。 李仕林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碧莲你轻点,疼死了!” 俞青冷笑了一声,“谁叫你跟人打架,活该!” 话虽如此,见他面色都有些白了,手上动作还是放轻了些。 李仕林闻言心内颇觉委屈,“又不是我先招惹他们的,谁叫梁明明出言不逊。” 俞青用帕子给他缠好伤口,漫不经心道:“那小胖子又说什么了?” 想起刚才听到的话,李仕林不由自主的攥 分卷阅读101 紧了拳头,咬牙道:“他居然说我是蛇精生的,这样侮辱娘,你说我怎么能忍得下去?” 俞青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垂下眼眸,“不过是那些人胡说八道,你别听他们乱说。” 李仕林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才不信呢,碧莲你也别跟娘说。” 俞青嗯了一声,不经意道:“明日我教你认一些穴位,下次跟人打架就往这些地方下手,既不会伤筋动骨,又可以让他好好体会疼痛的滋味。” 李仕林闻言大喜,“好,碧莲你教我,我一定认真学,下次再也不用怕他们了。” 俞青打好结,轻轻帮他放下衣袖,道:“不过这些是我无意中学来的,你别告诉别人,连爹和娘也不许说。” 李仕林点头,“碧莲你放心,我绝不会告诉别人。” 这草药效果确实很好,不过片刻,疼痛便消褪了不少。 李仕林只觉伤口一片清凉,惊喜道:“碧莲,这草药真的有用,我胳膊都不疼了!” 俞青在小溪中洗干净手,叮嘱道:“再过一个时辰基本上就感觉不到痛了,不过这两天千万别碰水,也别吃辛辣发物,不然伤口又会反复。” 李仕林点了点头,“放心,我记住了。” 抬头见俞青认真地整理剩下的药草,心内对这个妹妹越发佩服,“碧莲你真厉害,都快赶上济仁堂的张大夫了。 书上说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可惜娘总说让我认真念房的医书,不然我也想学一学药理,日后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可以用的上。” 他向来自诩聪明,对这个妹妹却甘拜下风,碧莲好像什么都懂,而他虽有过目不忘之能,却只会死读书而已。 俞青心道,你亲爹当年可是名动一时的名医,哪里是那位张大夫能赶得上的。 见他面色仍有些遗憾,摇头微笑道:“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咱们家里有我就行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娘一定在等我们吃饭了,咱们快点回去吧。” 李仕林点了点头,提起书包,又抢先背上背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部分借用了电视剧版的人设,但剧情有所改变 第67章白蛇传(二) 两人一路下山,走到半路忽有一只野兔窜了出来,俞青当即捡起两颗石子弹了出去,兔子应声倒地。 李仕林目瞪口呆,“碧莲,你的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俞青不禁一僵,轻咳了一声,含糊道:“随便练的,你别跟娘说。” 幸而李仕林对武功一窍不通,并没有意识到这般劲力并不是一个八岁小姑娘能有的。 俞青上前捡起野兔,扯了几片干净点树叶包了,扔进篓子里。 李仕林擦了擦额上的汗,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禁有些着急,“碧莲,天都暗了,咱们快些回去吧,不然娘该担心了。” 俞青见他鬓角都有些汗湿了,上前接过背篓背上,“你手上有伤,还是我来吧,咱们走快点。” 李家。 许娇容从灶上把炒好的菜端出来,“仕林,碧莲,吃饭了!” 喊了好几声不见人影,不禁皱眉,“这两个孩子跑哪里去了?怎么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眼见着天色都暗了下来,许娇容越想越担心,把碗碟放好,用盖碗盖好,便欲出门寻人。 李仕林刚进家门,便见许娇容提着灯笼出来,急忙理了理衣裳,扬声道:“娘,我们回来了。” 许娇容松了口气,“怎么现在才回来,娘都快急死了!” 李仕林缩了缩脖子,“我们到山上摘了些果子,所以回来晚了。” 许娇容叹了口气,“下次可不许这么晚了,不然非告诉你爹揍你们一顿不可。” 一面说一面拉起儿子的手正欲回屋,忽然发觉有些不对,提起灯笼一看,只仕林一个人,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急道:“仕林,碧莲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李仕林闻言也有些疑惑,回头望去,“方才还见她在后面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正说话间,便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娘,我回来了。” 许娇容这才放下心来,见女儿背上背着个药篓,一身衣裳上都是泥点,便知她又是上山去采药了。 再看仕林的衣裳也是脏的不成样子,不禁叹气,这两个孩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许娇容解下背篓,摇了摇头,无奈道:“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了?快回房去换身干净衣裳,过来洗手吃饭。” 李仕林低头看了眼衣裳上的破洞,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娘,我这就去换衣裳。” 说罢给俞青使了个眼色,一溜烟跑了。 俞青把野兔拿出来,递给许娇容,“娘,这兔子您拿去收拾一下,明儿给爹下酒吃。” 许娇容接过野兔,疑惑道:“这兔子倒挺肥的,哪儿来的?” 俞青面不改色,道:“是我用弹弓打的。” 俞青自小便跟着李公甫学些拳脚功夫,年纪虽小,身手却不错。 许娇容闻言也没有怀疑,拿着兔子往厨房走去。 刚一转身,便见俞青头发梢沾了不少细小的草屑,不禁皱眉,帮她理干净头发,叹了口气道:“你一个姑娘家,别老跟着你爹学那些拳脚功夫,将来五大三粗的,岂不是让人笑话? 咱们家也不缺这口吃的,明儿起在家好好绣花,别尽往外头跑,听到没?以后要是再这么晚回来,就一个月都不许出门,你看看张员外家的小姐,平日里……” 许娇容一面说一面清理兔子,俞青含糊应了几声,洗干净手,借口换衣裳,不待许娇容反应,便急忙离开了。 不多时,李仕林换好衣裳出来,三人在桌前坐下,俞青帮忙摆好碗筷,环视一圈,不见李公甫,不禁有些奇怪,“娘,爹呢?” 许娇容夹了一个鸡腿到李仕林碗里,又夹了一个给俞青,道:“你爹衙门里有事,今晚不回来吃饭了,咱们自己吃就是。” 俞青见桌上只剩一碟萝卜片炒肉丝,一碟素炸丸子和一碗清炒白菜,不禁轻叹了口气,“娘,才两个鸡腿,您怎么都给我们了?” 李家家境并不富裕,李公甫虽在衙门当差,每个月俸禄也只够养家糊口,还要供李仕林读书,日子便过的有些紧巴巴。 许娇容持家有方,再怎么精打细算,对两个孩子却极为舍得,饶是如此,每个月也只三四回能吃上肉。 其他时间只有李公甫休沐时会上山抓点野味,打打牙祭,每次许娇容都是把肉让给两个孩子吃,自己只吃些残羹剩菜。 俞青把鸡腿往许娇容碗里夹过去,李仕林见状也把鸡腿夹了出来,“娘,您吃。” 许娇容把碗移开,摇头笑道:“知道 分卷阅读102 你们孝顺,只是娘不爱吃鸡腿,你们吃吧,再说你们今儿不是带了只野兔回来吗,明日我多吃些兔肉就是了。” 李仕林哦了一声,收回筷子,低头啃了一大口鸡腿,他饿了大半日,这时也顾不得礼仪了,吃的狼吞虎咽,不一会便扒拉完了大半碗饭。 许娇容见状不禁有些心疼,“吃慢点,别着急,灶上还有呢。” 转头见女儿慢悠悠夹着白菜就饭,不禁微微皱眉,把萝卜炒肉丝的碟子往前推了推,“多吃点肉,别只吃白菜。” 俞青闻言,只得伸手夹了一筷子肉丝,“知道了,娘,你也吃。” 许娇容欣慰一笑,“好,娘也吃。” 吃完一碗饭,李仕林的速度才慢了下来,忽想起一事来,抬起头道:“娘,我今早在书房架子上看到一幅女子的画像,那画里的人是谁啊?” 俞青闻言抬起头来,许娇容夹菜的筷子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哦,那是你姨娘的画像,前儿拿出来清理的时候忘了收回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仕林闻言不禁有些奇怪,“原来娘您还有个姐妹,怪不得我见了那画中人就觉得十分亲切。只是怎么我们从没见过,也没听您提起过?” 许娇容捏筷子的手紧了紧,垂下眼道:“她早年染病去世,早就不在了,你们自然没见过。” 说罢说罢夹了个素炸丸子给他,转移话题,“好了,不提这个了,快吃饭吧,吃完了早些把功课写完。” 李仕林一怔,“夫子布置的功课我早做好了,娘您还没说完呢,那位姨娘得的是什么病,怎么年纪轻轻就……” 俞青见状,咳嗽一声,暗暗踢了他一脚,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本王羲之的法帖吗,我从张姐姐家借了一本兰亭集序的摹本,听说是出自唐时大家褚遂良之手,你赶快吃饭,吃完了我拿给你。” 李仕林闻言一喜,顿时将方才的问题忘了,急急忙忙吃完饭,便拉着俞青往书房去。 许娇容慢慢放下碗筷,看着兄妹俩的背影,眼中掠过一丝忧色。 晚间,李公甫宽衣睡下,却见自家夫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叹气,不禁皱眉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唉声叹气做什么?” 许娇容翻过身来,盯着床顶的帐子半日,忽然道:“公甫,你说仕林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李公甫打了个哈欠,迷糊道:“什么知道什么?” 许娇容把晚饭时的事说了,道:“你说说,仕林是不是从哪听说了他身世的事?” 李公甫累了一天,困得不行,闻言挥了挥手,含糊不清道:“别瞎想了,仕林才多大,哪里知道那些往事。更何况咱们从没跟他说过,他又从哪里听说?我看你是杞人忧天,尽胡思乱想。” 许娇容一想也是,不禁松了口气,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大概是我多想了。 当初我答应过汉文和弟妹,要好好抚育仕林成人,瞒了这么多年,我真担心仕林知道后一时冲动,到时候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还是等几年吧,等他们大了,这事也该告诉他们了,毕竟他们是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妻,总不能一直瞒着他们真相。 不然仕林也只会一直把碧莲当亲妹妹看待,到时候真让他们成亲,只怕会不习惯。 还有,你别再让碧莲学什么功夫了,姑娘家应该以针黹女红为重,哪有舞刀弄枪的,实在不像样。” 许娇容说了半天,却不见回应,不禁皱眉,推了推李公甫,“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听到没有?” “呼……呼……”回应她的是一阵阵如雷的鼾声。 许娇容一顿,皱起眉头,起身一看,李公甫不知何时已经呼呼大睡了。 沉默片刻,许娇容放下捏着的拳头,看了眼睡的正香的李公甫,无奈的摇了摇头,也翻身睡下了。 第68章白蛇传(三) 次日一早,许娇容便做好了早饭。 李公甫起晚了些,急着去衙门,不过胡乱吃了几口,抓了个馒头便急匆匆出去了。 李仕林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爹这是怎么了,连饭也没吃好就走了?” 许娇容摇头,“他就是这么个急脾气,吃个饭也不安生。” 说罢把切开的咸蛋往前推了推,对俞青二人道:“不必管他,你们快吃吧,仕林你还要去学堂呢,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不过片刻,李仕林也吃好了,俞青把装着馒头和酱肉的油纸包递给李仕林,叮嘱道:“这是给你带去学堂的午餐,小心看好,别又给那些混小子给抢去了。” 李仕林挠了挠脑袋,嘻嘻一笑,“碧莲你放心吧,我可不会再上他们的当了。” 说罢看了眼天色,担心迟到,急忙背着书包走了。 俞青回屋帮许娇容收拾好碗筷,又去后院给菜地浇了趟水,便回房看书了。 午间,李公甫依旧没回家,只俞青与许娇容两个人吃饭。 吃罢午饭,许娇容出去串门,俞青正在院子里晾晒被褥,忽听前院传来李仕林响亮的声音,“娘,碧莲,我回来了!” 俞青看了看天色,不禁有些奇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见李仕林兴冲冲跑进来,疑惑道:“你们学堂放学不是还要两个时辰吗,你怎么就回来了?” 李仕林放下书包,端起茶壶灌了好几口,抹了抹嘴角的水渍道:“今日夫子身体不适,便提早放学了。” 俞青点了点头,“那你先去做功课吧,我把衣裳再晒一晒。 李仕林却叫住了她,一脸神秘道:“对了,碧莲,告诉你一件事,那个梁明明昨晚摔断腿了!” 俞青微微挑眉,“怎么摔断的?”谁动作那么快? 李仕林眉飞色舞,哈哈笑道:“听说是在回去的路上撞鬼了,在一个林子里迷了路,怎么都走不出来,一跤跌进坑里,把腿摔断了,哈哈,真好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照他这样说,上次周大壮和赵虎子他们半夜掉进粪坑,那不也是撞到鬼了?” 俞青摇头失笑,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这周大壮和赵虎子似乎是上次骂过李仕林的两个小男孩。 低头沉思半晌,以前好像也有类似的情况,只要那些人顶多被恶作剧,倒没受什么伤,她也没放在心上,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实在可疑。 想到此处,不禁一惊,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每个与李仕林作对的都莫名其妙出事?难不成真有鬼? 是了,她记得以前看电视时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像是小青闭关前放心不下李仕林,便安排了五方鬼保护李仕林直到成年,难道这些事都是他们做的? 只是她轮回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灵异之事,也不知那五 分卷阅读103 方鬼是何模样。 李仕林见她脸色变幻不定,不禁有些奇怪,“碧莲,你在想什么?” 俞青回过神,“没什么,我在想那梁明明怎么会那么倒霉。” 李仕林气愤道:“这是他罪有应得,那个梁明明不过仗着他舅舅在朝中为官,便仗势欺人,我一定要好好读书,有朝一日考上状元,当上大官,一定要重重处置这些贪官污吏。” 俞青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心内默默道,少年你可是文曲星下凡,上头有人的大人物,你不得状元那才是见鬼了。 两人正说话,忽见许娇容提着个篮子走进来,双眉紧锁,神情颇为忧愁。 俞青与李仕林对视一眼,走过去接过许娇容手中的竹篮,道:“娘,您这是怎么了,愁眉不展的?难道大伯父的病又加重了?” 许娇容叹了口气,“大夫说已经没法子了,现在只是熬日子罢了,我也没什么办法,方才送了几两银子给他们救急,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了。 唉,若是你大伯真的熬不过去,留下这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呀?” 李元山是李公甫的隔房堂兄,虽然年纪相差大了些,又出了五服,但李家子嗣不旺,两家素日走动颇勤,极为亲近。 只是李元山乃是早产儿,自幼便体弱多病,能熬到四十多岁已是难得了,这次重病卧床,只怕是撑不过去了。 俞青微微蹙眉,这连续几次送银子,李家的生活已经有些捉襟见肘了,看来得想点法子赚钱。 只是她虽有不少赚钱的办法,但无一不需要本钱,况且李仕林将来要科举出仕,家中便不能从商,其他的办法,以她这个年纪搞出来就太惹人怀疑了。 应该想个能挣钱又不惹人怀疑的法子。 轻抚了抚下巴,不经意间看到墙角的药篓,俞青心中一动,她去年在城外奇宝山上曾发现了一株年份极久的灵芝,只是那灵芝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地势极为险要,且有一条巨蟒守护,当时她因功力尚浅,便没有擅动。 如今她的不老长春功已经到了第二层,那悬崖已不成问题,倒可以去把那灵芝采回来,想来可以换不少银子。 说来这奇宝山上奇花异草颇多,只是那山中毒蛇猛兽也甚多,此地采药人也只敢在外围活动,不敢深入,因此这山林里面是如何景象也无人得知,这些年也从来没有人敢进去过。 不过据说早先也曾有采药人铤而走险进去过,只是偶有一二幸存者,其余大多是有去无回,自此便无人敢进,成了众人口中的凶险神秘之地。 据侥幸逃出来的人所言,那山林中有许多名贵药材,都是外头难得一见的珍品。 对别人来说是避之唯恐不及的险地,对俞青而言却是个宝地,她功夫已有小成,对一般的毒蛇猛兽根本伤不了她,听说深山处有许多名贵的药材,倒是一个绝佳的法子。 那些悬崖峭壁,深山老林对别人而言是绝境,于她而言却是轻而易举之事。 俞青当下打定主意,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日,俞青吃过早饭便背着药篓上了山,找到上次做标记的地方,不费一点功夫便把那株百年份的灵芝采了。 再打了些野鸡和兔子,便打道回府。 她运道不错,出来的路上又发现了一株品相不错的人参,一并采了装进药篓中,下山往济仁堂而去。 此时正是傍晚,济仁堂也没什么病人,济仁堂的伙计小六子正趴在桌上打瞌睡。 俞青屈指敲了敲桌面,小六子迷迷糊糊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客官想抓什么药?” “小六子,是我。” 小六子对俞青极熟,哈欠打到一半急忙,一眼看到她背上的药篓,忙笑道:“原来是李姑娘,今儿可是又采着什么好药了?” 济仁堂也收药材,这李姑娘年岁虽然不大,但每次送过来的药材都是品相最好的,保存的也非常好,极受欢迎。 俞青把背篓中的药材取出来,小六子一看,登时大喜,“李姑娘,请去内堂说话。” 两人到了内堂,小六子上了热茶,便急忙请了张大夫过来。 张大夫被小六子匆忙拉过来,看到那株灵芝时,手上一颤,险些把胡子给扯掉了,小心翼翼拿起灵芝细看了半日,又看了人参,方重重呼了口气,神色急切地看向俞青,“李姑娘,这灵芝和人参你可愿出手?多少银子都可以商量,你放心,老夫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 俞青颔首,“您老开价罢。” 那株灵芝是极品,那株人参也颇为难得,年份足,品相也极好,张大夫非常满意,给的价钱也很可观,灵芝两百三十八两,人参一百三十两,一共是三百六十八两银子。 桌上一堆白花花的银锭,实在不好携带,俞青便请张大夫把三百两银子换成了三个金锭,放入袖中,又把剩下的六十八银子收好,出了药铺。 走了几步,想起这些日子许娇容的面色不大好,便转道去集市上买了两条鲫鱼,背着打来的野兔和山鸡等物回去了。 甫一进门,便听见书房传来一阵细小的哭声,俞青心内疑惑,见书房的窗户微微敞开着,暗暗走近,凝神一看,却是许娇容。 只见她面前挂着一副极美的女子画像,正是许仙为白素贞所绘的那张。 虽然离得远了些,但她耳力过人,这点距离自然不在话下,只听许娇容喃喃道:“弟妹,一晃都快十年了,也不知你在那塔底过的好不好。汉文远去金山寺修行,你只怕不知道吧? 唉,仕林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现在读书非常用功,夫子也夸他极有天赋,想来日后高中状元指日可待,希望到时候我们一家可以早日团圆。” 俞青听了片刻,偷偷后退几步,故意放重脚步,扬声道:“娘,我回来了,您在家吗?” 许娇容闻言,急忙擦干眼泪,收好画像,又理了理头发,见再无破绽,方打开门,道:“我在这呢,你到哪里去了,这会才回来?” 俞青见许娇容眼角微红,一看便知是哭的的狠了,当下却只做不知,笑道:“娘,我在山上采了些药材,换了些银子,还顺便打了好些野鸡和兔子回来。” 许娇容皱眉,“你又去山上了?那山里指不定有什么毒蛇猛兽,危险得很,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俞青笑道:“女儿行事有分寸,您忘了,我可是跟高人学过武功的,寻常的毒蛇猛兽可伤不了我。” 为了日后能光明正大使用武功,她给自己的武功编了个来历,对外只说是自己在山上采药时偶遇一位老道长,武功便是那位道长传授的。 这时候能人异士还是有的,许娇容等人也没有怀疑,李公甫更是与有荣焉,觉得定是自家 分卷阅读104 女儿资质太过出色,才有此奇遇,与众人说起时也是一脸自豪。 没过多久街坊邻里便都听说了李家姑娘采药偶遇奇人的故事。 俞青初时有些无语,后来想想倒也不是坏事,自己经常上山,日后有了这个借口,倒也不用担心惹人怀疑了。 后来俞青干脆不再瞒着自己的武功,李公甫与许娇容也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习以为常。 想到女儿那身出神入化的武艺,许娇容脸色才缓和了些。 俞青见状便把银子取出来放在桌上,又把背篓提过来,笑道:“我见您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精神,脸色也不大好,便去集市上买了两条鲫鱼回来给您补补身子。” 许娇容见了这一大笔银子,先是一惊,随即心下一暖,终究不忍再责怪女儿,收好了银子。 见背篓里不止有鱼,还有三只野鸡和两只野兔,便道:“这野鸡和兔子一时也吃不完,天气这么热,可放不了多久,你爹最喜欢吃你做的熏肉,还是做成肉干吧。 这鱼先放到盆里养着。” 说罢提起那两条鲫鱼,刚想拿去厨房,谁知一股腥味冲鼻,胃中翻涌,当即“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69章白蛇传(四) 俞青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地上的那两条鲫鱼了,急忙上前扶住呕吐不止的许娇容,“娘,你怎么了?” 许娇容摆了摆手,刚想说话,胃中一阵翻涌,转身又吐了起来,俞青不停地给她抚背,过了半日,许娇容连酸水也吐干净了,才慢慢停了下来。 俞青扶她进屋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许娇容喝下后方觉好些,有气无力道:“别担心,许是吃坏东西了。” 俞青微微蹙眉,道:“您今日吃的同我们一样,怎么突然会忽然呕吐起来,还是让女儿给您把把脉吧。” 许娇容闻言笑了,“你一个小姑娘会把什么脉?难不成看了些医书就真成大夫了?”话虽如此,还是伸了手出去。 俞青凝神给她把脉,待摸清脉相,不禁一怔,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盘走珠,却是滑脉。 许娇容原本不过是感动女儿的一片孝心,却也不相信她真能看出什么问题来,此时见她神色奇异,半晌不语,心下也有些惴惴不安,忍不住道:“怎么了?莫不是真有什么问题?” 俞青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想起方才许娇容的神色,便又闭上了嘴巴。 她毕竟年岁尚小,就算她如实说了,许娇容多半也不会相信一个八岁小姑娘的话,还是去请张大夫来吧。 想到此处,便道:“娘您等等,我去请张大夫来看看。” 许娇容心下越发不安,俞青见状微微一笑,“您别担心,是好事。” 正巧李仕林从学堂回来,见了许娇容面色苍白的靠在椅子上,不禁吓了一跳,急忙跑了过来,“娘,您怎么了?” 俞青拉住他,“娘没有大碍,不过最好还是请济仁堂的张大夫过来瞧瞧。” 李仕林闻言,不待俞青说完便扔下书包跑了出去。 李公甫刚从衙门回来,两人在大门口碰上,险些撞个满怀。 李公甫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见李仕林神色匆匆地往外跑,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禁有些奇怪,叫道:“臭小子,都这么晚了,你这是赶着去哪?” 李仕林心下着急,也顾不得细说,匆忙道:“娘身子不舒服,我去请大夫,爹您快点进去看看吧!” 说罢不待李公甫反应过来便跑远了。 李公甫闻言,急忙往内堂跑去。 ………… 俞青正给许娇容按揉穴位,不过片刻,许娇容便感觉舒服了许多,不禁感叹,“看来你于这医道还真是颇有天赋,这点倒是像你舅舅,想当初……” 话说到一半便觉不妥,咳嗽了一声,急忙转移话题,俞青只当没听清。 许娇容见状以为她没听见,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许家世代做药材生意,直到许仙之父病逝,这才断了这个行当。 后来许仙开馆行医,这些医书大多都是他留下来的,许娇容思念弟弟,这便都搁置在里面,没有移动。 俞青对医术感兴趣,许娇容也只认为她遗传到了许家的医道天赋,对此倒也没怀疑。 这厢李公甫心急如焚跑进来,见许娇容虽然面色苍白,精神倒还不错,并不像身患重病的样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李仕林便回来了,张大夫背着个药箱跟在后面,李公甫急忙请进了内室给许娇容诊治。 张大夫凝神诊脉,片刻后站起身来,对李公甫拱了拱手,满脸笑容道:“老朽给李捕头道喜了,尊夫人这是有喜了,算来已有月余了。” 李仕林闻言,顿时张大了嘴巴,娘这是要给自己添个弟弟妹妹了? 俞青方才便已替许娇容把了脉,早知她是有了身孕,闻言自然不觉惊讶。 李公甫却不知道缘由,初时以为许娇容是患上了什么急症,心中正焦躁不已,此时听到张大夫说自家妻子不是病,而是有了有孕,顿时呆愣当场,半日回不过神来。 俞青暗暗好笑,见他夫妻俩都呆愣着,清咳了一声,对张大夫道:“劳烦您老了,请外间喝茶。” 说罢又向李仕林使了个眼色,张大夫捻了捻须,微笑不语。 三人到了外间厅堂,俞青便欲去沏茶,张大夫见状忙笑道:“李姑娘不必忙了,老朽还得去梁员外家一趟,就不叨扰了。” 他知道俞青颇通岐黄之术,因此只大概交代了些孕妇饮食宜忌,其他的也用不着多说。 俞青见状也不好多留,取了银子付了诊金,好生送了张大夫出去。 这厢,俞青等人关门出去,李公甫才回过神来,拉着许娇容的手大笑不止,“哈哈,娇容,听到没有,你怀孕了,咱们又有孩子了!” 许娇容也是又惊又喜,只是到底沉稳些,见李公甫嘴角都咧到耳根了,再看到他的眼神,不禁有些脸红。 此次许娇容怀孕虽让众人意外,但对李家而言却是天大的好消息,尤其是李公甫。 当初许娇容生下女儿后便有些伤了身子,原本只要好生调养倒也并无大碍,偏生满月时适逢李许两家忽生大变,忧思过度,后来又长年操劳,失于调理,落下了病根子。 当初看过不少大夫,大夫就说许娇容恐难再有孕,李公甫夫妻自然不甘心,到处求医问药,然而调理了许久都没消息,李公甫性情豁达,久而久之也就看开了,不过心底到底有些遗憾。 许李两家虽不至于代代单传,子嗣却也并不繁盛,李公甫之母只生了二子,长子早夭,李家这一代便只他一个男丁。 原以为这辈子只有碧莲这一个女儿, 分卷阅读105 哪里会想到这把年纪了还会有孩子,自然是喜不自胜。 不过在俞青看来这也并不奇怪,李公甫才三十出头,正是身体强健的时期。 许娇容年纪也不算大,才三十岁,而俞青自从不老长春功小成后便时常不知不觉地用灵力帮她蕴养身体,俞青修为越高,许娇容也就越受益,亏虚的身子早就调理好了。 再加上俞青接手厨房后便时不时的做些药膳给李公甫夫妻调理身子,他们夫妻感情又好,许娇容会怀孕自然在情理之中。 转眼许娇容坐胎已满三个月,喜讯传了出去,街坊邻里都前来道喜,李公甫的一干同僚更是羡慕不已,李公甫这段时间真可谓是意气风发,走起路来都感觉年轻了好几岁。 许娇容这次怀胎乃是意外之喜,只是她当初生产的时候便伤了身子,这些年有俞青的精心调理,倒好了许多,后来又有俞青的灵力暗中蕴养,身子已与常人无异。 不过毕竟年岁大了些,初始还好,待到了怀胎近四个月时,害喜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 许娇容每日晨起便呕吐不止,整日头晕目眩,还要操持家务,不免有些吃不消。 俞青见状,便让许娇容安心养胎,把家中一应事务都接了过来。 许娇容原先还有些担心,后来见她有条不紊,一应事宜都打理的十分妥帖,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养胎。 只是许娇容这胎怀相却不怎么好,到了四个多月还是吃什么吐什么,不过数日便憔悴了许多,人也渐渐消瘦下来,面色黯淡,神虚气短,气色越来越差。 李公甫急得不行,偏偏找了许多大夫,都没什么办法,俞青见状,也暗暗皱起了眉头。 思来想去,俞青还是把主意打向了奇宝山,每日得了空闲便背着竹篓上山。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日,俞青总算在深山的一处山谷中发现了一株紫芝。 这株灵芝的品相比她上次采的那株还要好,周身灵气萦绕,通体泛紫,莹润如玉,却又与素日常见的紫芝大不相同,一见便知不是凡品。 人参大补元气,原是极佳的补品,然而药性太强,体弱者虚不受补,服之有害无益,更何况是许娇容如今的身体状况。 灵芝却不相同,药性平和,不论男女长幼皆可服用,有轻身延年之效。 俞青小心翼翼采下灵芝,回到家中便把这紫芝切了一小块下来,与乳鸽一道炖了,端去给许娇容。 那紫芝年份不下百年,又长于灵气精纯之地,药效自是不凡。 许娇容喝下不过片刻,便觉腹中一股暖流,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适。 不禁大奇,“这乳鸽汤里加了什么?我吃了觉得精神好多了。” 俞青把汤盅收拾好,微笑道:“是我在山上采的一株灵芝。” 许娇容微微皱眉,轻叹口气道:“娘知道你是一片孝心,只是那奇宝山上到底不是普通的地方,听老人们说大山深处有不少妖魔鬼怪,你虽有一身武艺,若是遇上那些妖怪又哪里是对手,以后还是别去了。” 俞青心道至今也没见着一只妖怪的影子,多半是以讹传讹,不过许娇容是一片爱女之心,俞青也不好跟她争辩,满口答应了,“您放心,以后我只在山林外围转转,不会去那些危险的地方的。” 此后数月,俞青每隔四五日便时常去山上采些药材,那奇宝山果然不负其名,天才地宝极多,不过她深知凡事不可太过,并不贪心,每次只采一两株便罢了。 正值夏日,正是那鲜果成熟之时,山中也有许多野果,桃、李、桑葚等,俞青每次入山都是满载而归。 这些果子虽然还没有达到传说中灵果的级别,但生长于这灵气充裕之地,亦非凡品,久服可延年益寿,健体强身,极为珍贵。 最让她高兴的是在上次的山谷发现了一处花坳,此处灵气充沛,虽是夏日,却依旧姹紫嫣红,百花迎风招展,争奇斗艳。 花坳深处的一株大树上挂满了蜂巢,那些蜜蜂的外形与外面常见的有些不一样,个头大了两倍不止,翅膀颜色也更深些。 俞青发觉那些蜂巢散发的灵气极为浓郁,心中一动,费了点功夫偷偷取了最外面的一个小蜂巢,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满登登的蜂蜜,色如凝脂,极为香甜诱人。 蜂蜜本就有润肺养虚,益气补中的功效,这些蜂蜜乃是蜜蜂取这花坳中的百花所酿,不止味道甘醇甜美,还含有不少灵气,一入腹中便觉暖烘烘的,疲惫顿消,极为舒适。 俞青极为欢喜,许娇容如今怀有身孕,也不敢服用其他的大补之物,这蜂蜜却正适合她用。 只是这些蜜蜂数目实在太多,她又不想涸泽而渔,然而想要毫发无伤取得蜂蜜,却得费些功夫。 俞青记住地形,悄悄下山,回家便去铺子里买了好几个瓷坛,又特意调制了一瓶蜂蜜,预备明日之用。 次日一早,俞青便背着几个瓷坛去了昨日发现蜂巢的地方。 此时那些蜜蜂都在蜂巢里休息,几个蜂巢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蜜蜂。 俞青见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是她特意调制好的花蜜,运转真气,那花蜜登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味,芬芳馥郁,香甜醉人。 这花蜜中加了醉芙蓉的花汁和几滴紫芝的汁液,那紫芝不是凡品,虽只几滴,却灵气四溢。 而醉芙蓉的花汁具有极强的麻醉性,不论人畜,一旦沾上,便会跟喝醉酒似的昏睡不醒。 香味越传越远,那些蜜蜂颇有灵性,对灵气也极为敏感,根本无法抗拒这强大的诱惑,不过片刻,便听得一阵嗡嗡声传来。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蜜蜂快速飞来。 俞青将瓷瓶倾倒,那些蜂蜜便都洒在地上,做完这些便腾身上了旁边的一株大树。 那些蜜蜂循着香味而来,立马便往地上的蜂蜜扑了上去,不过片刻,便像喝醉了酒似的,飞起来摇摇晃晃,半炷香,所有蜜蜂都倒在了地上,只见黑压压密麻麻一大片。 那醉芙蓉的药效只有半个时辰,俞青趁此机会快速将蜂蜜取出。 她也没有赶尽杀绝,只取了约摸六成的蜂蜜,剩下的四成没有动,饶是如此,这些蜂蜜也不少,足足装了满满三个瓷坛。 俞青来回三次,才将这些装满蜂蜜的瓷坛都带了回去。 有紫芝和灵蜜滋养,许娇容的害喜之症总算慢慢止住了,气色越来越好,人也丰腴了不少,皮肤白皙嫩滑,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看是男孩还是女孩,猜中的有奖哦 第7o章白蛇传(五) 这日,俞青到山上把最后一批果子摘下,见天色已晚,便背着 分卷阅读106 背篓下山。 谁知在半道遇上了李仕林,俞青不禁皱眉,“你怎么跑过来了?” 李仕林见到俞青,眼睛一亮,松了口气,“今日学堂放学早,我在家里等了许久,不见你回来,心中实在担心,便上山来找你。” 俞青无奈,这小孩实在胆大,竟然孤身一个人跑上山来,幸而这里是外围,没什么危险。 看了眼丝毫不觉危险的李仕林,俞青心下叹了口气,把背上的竹篓紧了紧,道:“知道你担心我,只是这山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外面还罢了,里面可有许多毒蛇猛兽,下次可别这样跑过来了。” 李仕林闻言,俊秀的小脸登时垮了下来,鼓了鼓腮帮子,闷闷不乐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哥哥,你别老是小看我。” 俞青摇头失笑,见他神色颇为委屈,轻咳了一声,正色道:“是我说错话了,仕林你还是很厉害的。” 李仕林这才高兴起来,笑嘻嘻抢过俞青背上的竹篓,“既然如此,那这竹篓还是我来背吧。” 俞青微微蹙眉,“这背篓可不轻,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仕林满不在乎,拍了拍肩上的背篓,“不要紧,我可是男子汉,这么点分量算什么。” 见他执意如此,俞青也只得罢了。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下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走了一段路,林中忽然昏暗起来,身后隐约有一股阴寒之意袭来,俞青暗觉不对,立马停了下来。 李仕林不明所以,“碧莲,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俞青摸了摸颈后的肌肤,方才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她看,如芒在背,然而如今四处打量了一遍,却没发现什么,按下心中疑惑,摇头道:“没什么,咱们快走吧。” 两人加快脚步往山下走,却没发觉他们身后不远处缀了个飘忽的影子,那影子浑身上下一片漆黑,唯有两只眼睛猩红如血,似畏惧又似渴望,直直的盯着俞青的身影。 走到半山腰时,李仕林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往旁边的石头上倒去,俞青一惊,急忙拽住他。 两人刚刚站稳,俞青正欲说话,忽觉后背一凉,心中一紧,暗暗提气,警惕的往身后看去,却见四周一片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心下疑惑,难不成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她却不知在她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一双惨白的手向她伸了过来,那手上的指甲漆黑尖锐,不断有猩红色的鲜血从中滴落下来。 白福带着四鬼躲在树上,他们五方鬼原是奉小青之命保护李仕林,这次李仕林上山寻找俞青,他们便也暗中跟了上来。 此时见一只厉鬼往俞青身上扑去,五鬼皆是一惊,正想冲过去救人,却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五鬼动作一顿,抬眼望去,只见那厉鬼似乎被什么灼伤了,冒出阵阵黑烟,那双利爪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消融。 五鬼不禁一抖,白福也吓了一跳,那厉鬼乃是山间枉死之人的冤魂所化,数百年来不知吸收了多少人的精血,极为厉害,即便是他也不一定是这厉鬼的对手,这李家小姑娘明明只是凡人,怎么会这么厉害? 四鬼看向白福,抖着声音道:“大哥,方才是怎么回事?” 白福神色凝重的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你们记着,日后离这李姑娘远一些。” 他们五方鬼虽奉青姑娘之命保护小主人,但他们毕竟是鬼物,阴煞极重,所谓人鬼殊途,鬼物与凡人接触久了终究会对他们的阳气有损。 而阳气一旦损耗过多,不止容易百病丛生,时间久了还会有损寿数,因此他们不敢过于靠近李家人,都是在远处暗中保护。 五方鬼也没怎么与李家人接触过,小主人这个妹妹他们也只是远远见过几次,白福当时只觉得气息有些不同,却也没有发觉什么异常,然而今日看来,这李家姑娘只怕来历不凡。 五鬼心中忌惮,更加不敢靠近,只躲在树上留意下面的情形。 只见那厉鬼的身形越来越淡,不过须臾间,那漆黑的身形便已消散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白福心下一凛,没想到这数百年的厉鬼居然就这样灰飞烟灭了,看来这李家姑娘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俞青似有所觉,回头看了许久,李仕林见状微觉奇怪,“碧莲,你在看什么?” 俞青回过神来,有些迟疑道:“没什么,只是方才好像听到后面有奇怪的声音,你没有听到吗?” 李仕林闻言也往后看去,却没发现什么,不禁笑道:“许是你听错了吧?这荒山野岭的,哪有什么声音?” 俞青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惊疑不定,方才明明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随后耳边便响起了一阵尖锐的惨叫声。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真遇上了什么妖魔鬼怪? 她知道自己这点功力在凡人中虽然是少有人敌,然而一旦碰上妖精鬼怪之流鬼怪却绝对不是对手,因此自从知道这是个什么世界后,她行事都极为谨慎,在山上这几个月来也颇为小心,然而也并没有遇到什么传说中的妖怪。 她却不知因她周身气息奇异,那些开了智的妖魔鬼怪看到她都远远避开,不敢靠近,自然就看不到了。 而这次的这只厉鬼却是神智混沌,俞青因修炼有成,血气精纯,对妖魔而言是罕见的大补之物。 这厉鬼虽感觉到俞青身上有一股可怕的气息,却懵懵懂懂,被俞青一身清灵精纯的血气所吸引,强大的诱惑战胜了惧怕之心,扑了上去。 哪知道最后食物没吃到,反而数百年修行毁于一旦,化为了轻烟。 李仕林见她神色有异,想起方才莫名其妙跌倒之事,心下不禁一寒,四顾一望,却并没有什么。 只是这四周都是数丈高的参天大树,枝叶繁茂,在夕阳下越发昏暗,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颇有些阴森之感。 李仕林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摸了摸汗毛直竖的胳膊,期期艾艾道:“碧莲,天色不早了,娘肯定等急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俞青心中有所猜测,只是见他面色都有些白了,便也没有再说下去,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方才估计是我听错了,咱们走吧。” ………… 却说自从许娇容有孕,李公甫人逢喜事精神爽,时不时便被同僚拉着去酒馆请客喝酒,每日都喝的醉醺醺回来。 许娇容初时还忍着,只口头上说了他两句,后来见他变本加厉,心中的那丛怒火便再也忍耐不住。 这日,李公甫又喝的酩酊大醉回来,许娇容早就等在门口,见他进来,二话不说,当下便一瓢冷水泼了过去。 李公甫正摇头晃脑哼着小调,哪知一进门便被浇了个透心凉,这下 分卷阅读107 酒也醒了大半。 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刚想发怒,待看清眼前之人,那怒气立马便飞到爪哇国了,满脸赔笑,尴尬道:“娇容,你怎么在这里站着,这大太阳的,你身子重,小心晒着了,还是回屋歇着吧,你看你都出汗了,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说罢转身便想溜走。 许娇容见状便觉不对,眼睛一眯,一声厉喝,“站住!” 李公甫身形一僵,踏出去的脚不得不收了回来,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许娇容扶着腰走过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怀疑道:“你跑什么,老实交代,今儿跟谁一起喝的酒?” 李公甫心下暗暗叫苦,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莫测,不禁身子一抖,老老实实道:“跟老莫老张他们。” 老莫老张都是衙门里的老捕快,老莫生性吝啬,最爱占人便宜。 老张却极为圆滑,最擅溜须拍马,以前李公甫就曾被他们捧得云里雾里,连带一个月请客下酒馆,花了上百两银子,当时酒楼追债都追上门了,许娇容还为此与李公甫大吵了一架。 许娇容闻言,心下便有了不好的预感,“在哪个酒楼吃的?花了多少银子?” 李公甫头垂的越发低了,半天才期期艾艾道:“是悦来酒楼,花了……花了十两三钱银子。” 时下物价不高,李公甫的俸禄每个月也才不到二两银子,十两银子都够他们一家人半年的花销了。 许娇容气得心口突突直跳,来回走了好几遍,抚着胸口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平静下呼吸,指着李公甫咬牙骂道:“你是猪脑子么?记吃不记打?啊? 当年他们哄着你当冤大头,到处请客吃喝,欠了一屁股债,被人追上门来,最后还是靠弟妹和汉文帮你解决了麻烦。 原本以为你会记着那次教训,没想到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被人家哄得团团转! 我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容易吗?现在又要多一张嘴吃饭,你还在外面给人家充冤大头摆阔,是不是打算让我们娘几个去喝西北风去?” 许娇容越想越气,本来孕妇脾气就容易暴躁,这几天李公甫每日喝得醉醺醺回来,她早就积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直把李公甫骂的狗血临头。 李公甫初时还低着头不敢吭声,听得久了也有些不乐意了,嘟囔道:“难得的喜事,请两次客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家里不是还有一千多两银子吗,哪里就到喝西北风的地步了?” 许娇容闻言顿时大怒,上前揪住李公甫的耳朵,狠狠拧住,“你说什么?那些都是弟妹留下的,你竟然打那些银子的主意?” 李公甫疼的嗷嗷叫,急忙求饶,“松手……松手……,老婆,我错了!” 许娇容狠狠拧了两下才松开,重重喘了口气,“我告诉你,那些银子都是汉文与弟妹辛苦挣的,那是要留给仕林读书赶考用的,咱们一分一毫都不能动,你听到了没?” 李公甫急忙点头,揉了揉耳朵,嘟囔道:“我不过说说而已,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 许娇容闻言登时柳眉倒竖,“你说什么?!” 李公甫一个越发慈悲悯人。 紫竹林中,观音大士端坐莲台,闭目打坐,忽然心神一动,掐指一算,睁开眼轻咦了一声,“怪哉!” 侍立在身后的龙女与善财对视一眼,“大士,可是哪里不对?” 观音大士微微蹙眉道:“人间似乎有了变数,天机却没有显示,也不知是何人有此手段。” 龙女闻言,疑惑道:“难不成是有哪位神仙出手干预此事?” 观音大士轻轻摇头,沉吟片刻,道:“此事蹊跷,你二人且在紫竹林好生看家,本座去人间一趟,看看究竟。” 第71章白蛇传(六) 转眼已是深秋,天日一日比一日冷,许娇容怀胎已有八个月了,肚子比普通孕妇要大许多,原来前些时日才把出竟是双胎,之前另一道胎儿脉象极弱,初时并不明显,才一时大意忽略了。 自从知道竟是双胎,李公甫与许娇容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欢喜的是李家添丁进口,担心的自然是生产之事,双胎是好事,然而同样的,这双胎生产的风险也要更大。 李公甫为此忧心忡忡,隔三差五便要请张大夫来看看,都说母子康健,才微微放下心。 俞青也有些担心,这时候的医疗环境有限,女人生孩子基本上都是在鬼门关走一圈,何况还是双胎。 因此变着法帮许娇容调养身子,一应事宜都不让她操心。 这日,许娇容取了两条腊肉,三只熏鸡,和一大碗饺子,用篮子装了,叫了俞青到跟前,嘱咐道:“如今娘身子不便,你把这些给你大伯母家送去。” 俞青答应了一声,提着篮子去了李元山家。 俞青那次带回来的那几坛灵蜜确实极为珍贵,滋养身体的效果很好,当初许娇容吃了后感觉到身体好了不少,想起大嫂周氏因为照顾生病的李元山,也憔悴了不少,便装了一瓶子给周氏送去,只说是碰巧在山上得来的。 原本周氏也没在意,只以为是寻常蜂蜜,刚好李元山每日服药,便舍不得喝,每日调了些给他喝,谁知不过小半个月,李元山的气色便好了许多,精神也没那么衰败了,周氏这才知道是宝贝。 李元山得了那些灵蜜的滋养,身子也有了些起色,虽然还是卧病在床,却不似当初那行将就木的模样了。 待吃完那瓶灵蜜,李元山已经可以偶尔下地走动了。 周氏夫妻自然是又惊又喜,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在最后关头竟看到了一丝希望,虽然知道不妥,也不得不厚着脸皮跟许娇容又要了些。 只是这灵蜜并不多,李家几口人每日服用,几个月下来也只剩下了一小瓶,都给了周氏。 俞青也没料到会有此奇效,见状便又去了一次山谷,只是这灵蜜是不 分卷阅读108 可多得之物,秋日百花凋零,酿的蜜也极少,俞青费了不少功夫,也只找到了几个小蜂巢,统共也才不到两斤。 许娇容分了一大半给李元山家送去,李元山夫妻也是聪明人,不用嘱咐也知道该怎么做,对外没有透露半句,对外只道是遇到了一位神医, 俞青到李元山家时,周氏正在给李元山熬药,他如今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身体还是颇为虚弱。 夫妻俩见俞青来了都极为高兴,周氏更是张罗着做饭。 俞青知道他们家为给李元山治病花光了积蓄,颇有些捉襟见肘,忙推辞了,只道家中还有事,要立刻回去。 周氏无法,便把自家新晒的各式干菜和两条熏鱼装到了俞青提来的篮子里,又把那灶上新蒸的发糕装了一大包,一并塞给了她。 俞青便提着这一大篮子东西回家,走到大门口时,刚想推门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慈和的声音,“阿弥陀佛,小檀越请留步。” 俞青转身,原来是一位身穿百衲衣的比丘尼,约莫四五十岁模样,慈眉善目,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亲近之意。 俞青顿住脚步,还了一礼,“不知师太有何贵干?” 女尼微微一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贫尼普善,路过贵宝地,无奈腹中饥渴,欲向小檀越化些斋饭,不知可否?” 俞青闻言微微一怔,这位师太怎么放着那些大人不理,反而向一个小姑娘化缘? 心下虽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揭开竹篮上的纱布,将方才周氏给的那一大包发糕取了出来,走下来递给普善,道:“这是方才得的一些米糕,还望师太不要嫌弃。” 随着俞青走近,普善的心中越发惊诧,只是面上却不动声色,接过纸包,却没有离开,行了一礼道:“多谢,只是贫尼连日赶路,有些口渴,不知小檀越可否再施舍些茶水?” 俞青一怔,打量了眼面前的人,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起来,顿了顿正欲说话,忽听身后大门吱呀一声,转头一看,却是许娇容扶着腰出来了。 她怀的是双胎,肚子比寻常孕妇要大许多,此时正颤巍巍地跨门槛,俞青见状微微一惊,忙放下竹篮上前扶住她,“娘,您怎么出来了?” 许娇容捶了捶腰,“方才在里面听到你的声音,却许久不见你进来,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不放心出来看看。” 俞青闻言微笑道:“您想多了,女儿不过是在门口遇上了这位师太,才耽搁了些时间。” 许娇容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站在台阶下的普善。许娇容素来信佛,对佛门子弟也极为敬重,当即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不知师太如何称呼?” 普善微微一笑,看了眼许娇容的肚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微微一顿,行了个佛礼,“贫尼普善,见过女檀越。” 许娇容看清普善手上的油纸包,心下便明白了,歉意道:“原来是普善师太,小女年幼不懂事,怠慢师太了,如今天冷,师太不如到舍下用些斋饭吧。” 普善行了一礼,“阿弥陀佛,多谢女檀越,斋饭便不必了,只是口中干渴,欲讨碗水喝。” 许娇容闻言忙道:“师太别客气,快请进,我这就去给您倒茶。” 俞青闻言道:“娘,您身子重,先回去歇着吧,我去给师太倒茶来。” 许娇容身子笨重,站了这半日已是极为疲惫,腹中也隐隐有些抽痛,闻言便点了点头。 俞青提起竹篮,挽着许娇容,请了普善入内。 三人在厅中坐下,俞青沏了茶,说了会话,普善放下茶碗,便提出告辞,许娇容身子不适,不便相送,只得嘱咐俞青好生送了出去。 出了大堂,普善看了眼身旁静默不语的小姑娘,忽道:“贫尼看小檀越周身灵气逼人,不同寻常,看来也是修行中人,似乎是道家心法,冒昧相问,不知师从何人?” 俞青微微一惊,随即镇定下来,面上不动声色,垂眸道:“小女早年在山间采药时偶遇一位道长,得道长青眼,传了我一套呼吸吐纳的法门,并不知他老人家的名号。” 普善闻言微微一顿,知道这话怕是有不实之处,这功法颇为不凡,不是一般人所能习得,又岂会随随便便传给一个小姑娘。 若不是她对李许两家一直颇为关注,也许根本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异常,这许娇容命中注定只有一女,然而如今却身怀双胎,连文曲星的姻缘都已有所变化,这其中的变数实在不知从何而来。 偏偏她却看不透这小姑娘的面相,也掐算不到她的任何来历,所见之处唯有一片空茫,这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 只是这李许两家的命数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如今却多了这么个变数,若是这小姑娘继续待在李家,未来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变数。 况且这小姑娘天资极佳,留在凡间反倒荒废了她的好资质,偏偏对方修行的是道家功法,已是道门弟子,与佛门无缘,不然她都想收入门下了。 想到此处,普善冲俞青微微一笑,合十道:“小檀越资质过人,根骨奇佳,实属难得。 只是这修行之路本就坎坷,稍有不慎便会走上歧途,小檀越又无师长从旁指点教导,长此以往实在凶险。 今日承小檀越盛情相待,贫尼有幸,识得一位道门大德,倒可以为小檀越引荐一二。 以小檀越的资质,若潜心修行,来日功德圆满,超脱凡尘亦未可知。” 俞青闻言,脚步一顿,沉默片刻道:“多谢师太,只是家中父母尚在,小女须得侍奉双亲,只怕要枉费师太您的一番美意了。” 普善闻言,微微一笑,“小檀越可先考虑一番,不必今日答复,三月后,贫尼再登门拜访。” 说罢,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阿弥陀佛。” 俞青一怔,忙道:“多谢师太,只是……” 话说到一半,忽然眼前一花,只见面前霞光闪闪,瑞气千条,眼前之人一身白衣,法相庄严,眉目慈和,手托玉净瓶,哪里还是方才那位普善师太。 俞青完全呆住了,半晌反应不过来。 观音大士微微一笑,略一颔首,顷刻间便消失在云端。 …… 那日之事俞青并没跟许娇容说,因此一家人的生活依旧平静。 十月初五,许娇容于辰时初刻产下一对龙凤胎,男孩是哥哥,重五斤一两,女孩是妹妹,要瘦小些,才四斤三两,幸亏在娘胎里调养的好,虽然身量小些,却都很健康,哭声洪亮。 李公甫欣喜若狂,当即给儿子取名叫李天宝,这个名字虽然俗气,却也是饱含了他对儿子的疼爱,许娇容也没有说什么,可是给小女儿取的名字却坚决不同意这样俗气。 然而李公甫本就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没读过什么 分卷阅读109 书,女孩的名字他也只知道什么荷花,桃花,许娇容要求小女儿的名字必须雅致脱俗,又要跟碧莲的名字不能相差太大,要让人一听便知道是姐妹。 这许多要求,李公甫哪里想得出来,抓耳挠腮也只想出个碧桃,被全票否定,最后还是许娇容取的名,就叫玉荷,说是一个碧莲,一个玉荷,一听便是两姐妹。 小孩儿长得快,一日三变样,两个小家伙也跟发面馒头似的,没多久便变得粉嘟嘟白胖胖的。 跟好动的哥哥不同,小玉荷极为乖巧,不哭不闹,饿了也只小声哼哼两声,十分招人疼。 一家人都极喜欢小丫头,连原本抱着儿子舍不得不放的李公甫也喜欢的不行,时常逗小女儿玩。 然而全家最稀罕小丫头的却属李仕林为最,他几乎是黏在小丫头身边,除了去学堂上学,只要在家里就一定是在摇篮边,几乎是寸步不离。 许娇容与李公甫对此都大为惊奇,也只能归为缘分。 第72章白蛇传(七) 自从入了冬月,天气便一日比一日冷,天寒地冻,街道上少有行人,大家都躲在家中猫冬,偶有出来的也是行色匆匆,买完东西便急忙回家。 许娇容坐在窗下缝制衣裳,旁边是个大大的摇篮,李天宝与李玉荷睡得正香。 见外面寒风呼啸,天色也渐渐暗下来,许娇容手中的动作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起来,碧莲这丫头这几个月也不知怎么回事,得空便往山上跑,采药打猎。 如今家里的野味都快放不下了,那些药材换的银子加起来也有近千两了。然而那孩子还是每日忙碌,好像在赶时间安排什么似的。 昨日还抬了一个大匣子过来,里面除了几株极品人参和灵芝,其余的都是各种药瓶。 那孩子也不说为什么,只交代了每种药如何使用,让她小心保管,想到此处,许娇容眉头又皱了起来,虽然碧莲并没说什么,然而不知为何,她心中却莫名的有些不安起来。 正出神间,外面忽然刮起一阵寒风,呼号声颇为骇人,把窗户吹的砰砰作响,小玉荷兄妹俩被惊醒,顿时哭闹起来。 许娇容惊醒过来,见状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关好窗户,又轻轻晃动摇篮,哄着两个小家伙,片刻后,哭声渐歇,小家伙们在轻柔的摇晃中重又睡去。 许娇容坐下来重新拿起衣裳缝制,谁知不过片刻,天空中忽然下起雪来,飘飘洒洒,片片皆有鹅毛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地上便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许娇容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担心起来,心不在焉的缝了几针,还把手指给扎上了。 吮了吮手指上的血珠,见摇篮中两个小家伙睡的正香,想了想还是把手中的针线放下,小心翼翼给他们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许娇容拿了油纸伞便欲出门,谁知甫一出院子,便闻见从厨房方向传开一阵诱人的香味,心下不禁松了口气,走近厨房门口,果然看到一个淡绿色的娇小身影正在灶间忙碌。 当即收起纸伞,走了进去,“你这丫头,几时回来的?也不说一声,我见这外面雪越下越大,正打算给你送伞去呢。” 俞青放下手中的汤勺,回身笑道:“方才回来的,本想着炖好了鱼汤再端过去给您的。” 许娇容闻言,把油纸伞放在门后,走近一看,见锅中炖的是鲫鱼,微微蹙眉,叹了口气道:“这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又到湖边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在许娇容腹中滋养的太好,天宝与玉荷两个小家伙长的极好,才两个月的功夫就变得圆滚滚的。 尤其是李天宝,非常能吃,奶水根本不够,由此导致小玉荷经常吃不饱。 而鲫鱼汤是滋补下乳的佳品,俞青便时常去城外的湖边抓些来炖汤。 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湖水也变得冰寒刺骨,有些地方甚至结冰了,颇为危险,前些日子还有人在捕鱼的时候掉下湖去了,险些没救回来,许娇容听说后吓得不行,从此便不许她再去了。 俞青知道她担心的事,忙笑道:“哪里的事,这是方才回来的路上正巧碰到大伯母,她老人家硬塞过来的,说这两条鲫鱼是今早才得的,新鲜的很,让我带回来给您补补身子。” 李元山的身子已无大碍,如今在城中的李员外家当坐馆先生,家中的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因感念李公甫一家的帮助,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给李公甫一家送来。 俞青解释清楚,从锅中端起汤盅,笑道:“这鱼汤刚刚炖好,您先趁热喝了吧。” 许娇容心下一暖,接过汤盅,在桌旁坐下,舀起一勺鱼汤入口,味道鲜美醇厚,极为可口,不禁赞道:“你的厨艺比娘强多了,这十里八乡只怕没多少姑娘比得上。” 俞青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答话。 喝完鱼汤,许娇容只觉身上暖洋洋的,十分舒泰,洗干净碗筷,看了眼天色,风雪渐歇,卷起袖子道:“这雪总算停了,看时辰你爹和仕林也快回来了,你歇息吧,这儿我来。” 俞青摇了摇头,笑道:“您去看着天宝和玉荷吧,我先烧火煮饭,一会炒菜的时候您再来。” 许娇容闻言笑道:“不用担心,昨夜天宝折腾到半夜才睡着,玉荷小丫头也跟着闹了许久,费了好大的劲才哄着,这会睡的正香,看如今这情形,没一两个时辰都不会醒。 再说这里离房间不远,他们如果醒了,哭闹声也能听见。” 说完便手脚麻利的洗干净甑桶,准备煮饭。 俞青见状,便在灶间帮忙烧火,母女俩一面做事,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一时说起隔壁刘家上女婿家打人之事,许娇容摇头道:“当初我便说那张家人不是好相与的,刘家嫂子偏不信,贪图张家那点聘礼,就这么稀里糊涂把女儿嫁了过去,如今再后悔有什么用? 俗话说这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选女婿自然得万分慎重,还是娘想的周到,当初让你和……” 说到一半忽觉失言,急忙把话咽下,掩饰性的笑了笑,“碧莲,火太小了,多添点柴进去。” 碧莲还不知仕林的身世,还是等他们大些再说,现在可不能说漏嘴了。 俞青哪里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闻言笑意一淡,低头扔了几根木头进灶中,看着灶间的火焰出神,明明灭灭的火光照映在她脸上,神色也有些晦涩起来。 距离观音大士所说的三月之期只剩下十天了,俞青心中不免有些踌躇,她已决定离开李家,只是不知该如何向李公甫夫妻开口。 这一世的生活虽然平淡,但在是数世轮回中却是难得的舒心日子,许娇容于李公甫只 分卷阅读110 是一对平凡的父母,待她却是极好,然而越是如此,她便越不能再呆下去。 她终究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而是顶替了原主的身份,将来也不可能如他们所希望的那般,与李仕林成亲生子。 初时她不是没想过留下来侍奉他们终老,但她这辈子是不可能成亲生子的,而这一点在这个时代便是普通人眼中的异类,只会让李家成为众人诟病的对象。 因此即便这次没有观音大士的承诺,她在一两年后也会找机会离开。 这些年来她费尽心思给李公甫夫妻调理身体,也是希望他们夫妻能再得一亲子,将来膝下不致荒凉,年老后有子女奉养,也算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却这段因果。 如今有了天宝和玉荷,李公甫夫妻日后也有了依靠,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感情上自然还是有些不舍,但数世轮回下来,她已经学会冷静的斩断这些情感羁绊。 既然做了决定,此事便不宜再拖下去。 俞青看了眼许娇容,犹豫片刻,道:“娘,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许娇容正用爪篱捞饭,闻言抬起头来,抹了抹额角的汗,笑道:“什么事?” 俞青顿了顿,道:“过几日我要离开了。” 许娇容闻言面色大变,手中的爪篱扑通一声掉进了锅里,她也顾不得了,走到俞青跟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切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离开?” 俞青微微叹了口气,“女儿要出家修道了。”说罢便将那日观音大士所言一一说了。 许娇容犹如晴天霹雳,呆呆愣在原地,半日不能言语。 女儿所说的话句句在脑中回响,心中实在不愿相信,然而她也知道女儿的性子,从来不会撒谎骗人,何况是牵扯上观音菩萨。 怔立许久,许娇容方稍稍平静下来,偷偷拭干眼角的泪水,哽咽道:“这么说,你已决定随观音菩萨去了?” 俞青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娘,对不起,只是女儿早有出家修行之意,这次是难得的机缘,女儿主意已定,还望娘能原谅女儿不孝。” 许娇容闻言,怔怔立在原地不语,心中一片茫然。 这个女儿从小便不凡,她早就有一种留不住她的感觉,这些日子她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原以为一切是她多想,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厨房内一片寂静,唯有灶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偶尔火星迸裂,发出噼啪声响。 良久,许娇容神色渐定,揉了揉通红的眼角,哑声道:“观音菩萨慈悲,这也是你的造化,你既想去,那便去吧,不用担心,你爹和仕林那里娘去帮你说。” 俞青闻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上前抱住她,“娘,对不起,是女儿不孝。” 许娇容抚了抚女儿的头发,勉强笑道:“别说傻话,我儿日后修道有成,便可脱离人世的生老病死,长生不老,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娘虽然不舍,却也为你欢喜。” 话虽如此,想到日后母女俩天各一方,只怕再难相见,眼泪还是止不住簌簌而下。 俞青心下也忍不住一酸,“您放心,女儿定会努力修行,不负您的期望,一旦有机会,也会回来看望您和爹的。” 许娇容闻言,再也忍不住,抱着女儿大哭起来。 第73章白蛇传(八) 傍晚,李公甫与李仕林先后回到家中,便发觉气氛有些不对。 父子俩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些疑惑。 吃饭的时候桌上也是十分安静,完全没有往日的热闹,只有碗筷相碰的声音,许娇容也不像往日那般说笑,心不在焉的,李公甫性子急躁,再也忍耐不住,放下筷子皱眉道:“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娘俩怎么都愁眉苦脸的?” 俞青伸筷子的手一顿,许娇容闻言,放下手中的碗筷,勉强撑起笑意,“说来是好事,咱们碧莲被观音菩萨选中,不日便要离家去修行了。” 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李仕林闻言,手中的筷子登时掉了下来,几乎自己听岔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娘您说什么?什么离家修行?” 李公甫却哈哈笑了起来,“你别听你娘胡说,什么被观音菩萨选中,你以为是唱戏文呢?谁见过观音菩萨了? 何况菩萨连咱们碧莲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选中她?想想都知道是假的,亏仕林你还是读过书的,竟然还信了,哈哈……” 俞青闻言垂眸不语,许娇容也一声不吭,室内一片寂静。 李公甫见状,笑声渐渐僵在了脸上,心中也有些慌乱起来,转头看向俞青,急切道:“碧莲,赶紧说句话啊,你娘是说笑的对不对?” 俞青苦笑了声,“爹,娘说的是真的,过几日我就要走了。” 李公甫闻言脸色一白,颓然地倒在椅子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仕林眼眶登时红了,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咬牙道:“碧莲,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去修行?修道有什么好?让你舍得扔下我们?” 俞青闻言睫毛一颤,“对不起,仕林。” 许娇容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缘由细细说了,即便再不愿相信,事情已成定局,李公甫父子俩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此后几日,李家的气氛都极为沉重,两个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大人的离别愁绪,乖巧了许多。 十二月初三,观音菩萨果然依约前来,依旧化身普善,一身陈旧的百衲衣,慈眉善目。 李家众人早已知道这师太是观音菩萨所化,慌忙跪下行礼。 普善微微颔首,双手合十唱了句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待俞青与李公甫夫妻告别完,普善广袖一挥,两人便消失在三人眼前。 李公甫三人呆呆站在院中,望着天上的白云出神,李仕林暗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许娇容却再也忍耐不住,靠在李公甫身上痛哭失声。 李公甫见状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红着眼眶安慰道:“别哭了,碧莲不是说了吗,日后还是可以回来看我们的,又不是不回来了。” 许娇容擦了擦眼角的泪,没有说话,虽说是日后可以回家,但她心中也知道,女儿此去,日后的身份便已不同。 修道之人寿命悠长,而凡人的的寿数却不过短短数十载,待碧莲修道有成,她只怕已垂垂老矣,母女相见的那一日只怕是盼不到了。 当俞青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立于万丈高空中,她的脚下踩着的是软绵绵的白云,身旁站着的是法相庄严的观音菩萨。 观音大士见她神色,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本座先前已向斗姥元君提过你的情况,她老人家对你颇为好奇。 说来也巧,白素贞早 分卷阅读111 年也曾拜入元君门下,算是元君的记名弟子,倒也是缘分。 等到了骊山,也不必害怕,只需记着依循本心,尽力而为便是。” 俞青闻言不禁有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思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观音大士口中的斗姥元君不是别人,却是黎山老母。 骊山老母先天号曰—九灵太妙中天梵气斗姥大至尊,是道教供奉的一位至高无上的远古尊神,姓氏与来历不详,民间相传为华胥氏所生,伏羲与女娲是其兄弟姐妹。 骊山老母为天地正气智慧的化身,常在天地善恶转化的时候,以神秘身份化现示相,为人指点迷津、传授秘籍法要、救苦救难,因而广被世人崇奉。 这位远古尊神素来神秘,难道观音大士所说的帮她引荐的那位道家大德便是这位老母? 正思量间,忽听观音大士道:“到了。” 俞青闻言,往云下望去。 只见云雾缥缈,青松苍翠,银瀑垂挂,飞崖峭壁,偶有白色仙鹤悠然在山峰间悠然飞过,清亮的鹤鸣声从天际传来,悠远绵长。 仙雾缭绕间,山峰上巍峨的宫阙依稀可见,碧瓦白墙,亭台楼阁、飞檐翘壁,古朴大气,一派仙家气象。 饶是俞青自诩见识不凡,此时也被这仙境震撼,半晌不能言语。 观音大士按下云头,带俞青到了中间那座山峰脚下,微笑道:“本座便送你到此,之后的路便要靠你自己了。” 俞青看着云雾缭绕的山峰,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观音大士指了指山脚下的一块巨石,道:“从此处便可上山,斗姥元君的宫殿便在这山巅之上。 道法不可轻传,你须得通过这一路上的试炼,方可见到元君,此事须得靠你自己,本座也无法帮你。 这上山之路颇为不易,须得心志坚定,有大毅力者方可成功,你若后悔,或是中途想要退出,可在心中呼唤本座,到时自会带你出来。” 俞青闻言也不觉失望,修仙求道,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真那么容易反而是奇事。 她心中对此早有准备,当下也不慌乱,向观音菩萨行了一礼,“多谢菩萨指点,弟子明白。” 观音菩萨见她面色坦然,毫无惧色,欣慰一笑,颔首道:“去吧。” 俞青拜别观音大士,便往山上走去。 原本上山前俞青还有些担心,毕竟她这点功力在凡间虽然不错,在仙家手段面前却不过是班门弄斧,若是要她去与什么妖怪决斗,只怕撑不了几招。 事实告诉她想多了,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妖怪阻路,而是一场场针对心性的幻境试炼,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那么多次人生,俞青什么没经历过?若是心志不坚,早就迷失在轮回中了,如今这区区幻境不过是小儿科罢了,根本撼动不了她的心境。 端坐于宫殿首座的骊山老母,看着在幻境中恍若无事的俞青,满意一笑:“此子心性上佳,果然是美质良才,寒光,去殿前迎接你小师妹。” 须知修道者心性极为重要,根骨反倒是其次,若无百折不挠、知难而进、不为外物所动的决心,又何谈修道? 她原先也不过是心中有些好奇,兼之看在观音大士的面子上,才同意见一见这孩子,原本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想到此子竟会如此出色,实在是意外之喜。 侍立在旁的绝色女子闻言,躬身行了一礼,“是,师尊,弟子这就前去。” 俞青爬上山巅之时,便见一座古朴大气的宫殿矗立在前,一个绝色女子正站在正门中央。 此人一身鹅黄色曳地长裙,手挽轻纱披帛,云髻高挽,发间流苏步摇垂至颊边,端的是仙姿缥缈,风华绝代。 看到俞青走进,女子微微一笑,“师尊已在殿内等着了,小师妹请随我来。” 俞青一怔,小师妹是叫她? 寒光见状,不禁失笑,却也不解释,只是笑道:“我是你师姐寒光,小师妹随我进去就知道了。” 俞青闻言也不再多问,两人往殿内走去。 一路上所见皆是不凡,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不过庄严华丽的宫阙俞青也不是没见过,虽然不如此处的仙家气象,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盛景,因此这般景致反而不如方才在云端所见那般让她震撼。 寒光见状,心中微微颔首,这位小师妹虽出身普通,心性却是不凡。 不过片刻,便到了大殿。寒光躬身行了一礼,“师尊,小师妹到了。” 俞青垂首站着,只听一个温和不失威严的声音道:“果然不错,是个好孩子,你在幻境中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今欲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俞青闻言,上前行了一礼,“弟子拜见师尊。” 骊山老母闻言极为高兴,笑道:“到我跟前来。” 俞青依言走过去,这才看清骊山老母的形貌,只见她一身紫色袍服,头戴金冠,眉目端庄慈和,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严肃。 骊山老母问了她的名字及身世情况,俞青皆一一答了。 骊山老母听罢,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送了一件发簪样的法器给她,便让侍女带她下去休息了。 俞青走后,寒光便忍不住道:“师尊,如何?” 骊山老母摇了摇头,面上也有些困惑之色,“这孩子确实是我道门中人,却不属于任何一脉,她的来历连我也推算不出来。” 寒光闻言大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师尊也算不出来?这怎么可能……” 骊山老母沉吟片刻,道:“我方才想推算她前世,却被天道所阻,这般情形,倒是从未见过。” 寒光闻言,眉头微皱,“那小师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会如此?” 骊山老母闻言微微一笑,“罢了,这世间总有许多事是连神也无法明白的,天意既由此安排,自有其深意,你日后只需记着她是你的小师妹便可,其余的不必多想。” 寒光闻言恭敬应了。 俞青自此便在山上住了下来,开始了她的修道生涯。 骊山老母喜好清净,山上的人也不多,座下入室弟子不过十来人,其余都是时常听她传道的记名弟子。 俞青在山上的日子也极为自在,除了听师尊传道,其余时间都是自己修炼,打坐,练剑,闲了便乘着白鹤四处悠游。 修行无岁月,俞青法术小成后便时常去凡间行走,救人苦难,降妖伏魔。 期间也曾回钱塘看望过李公甫夫妻几次,见他们身体安好,一家和乐,便也放下心来,留给他们一块护身玉符后便悄然离去,从此专心修行,不再惦念红尘俗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还有一更 骊山老母,是道教供奉的一位地位崇高的神仙,西游记中观音、普贤几位位菩萨曾一起 分卷阅读112 变幻身份,化作母女戏弄唐僧师徒,骊山老母便是变化成母亲的那位。 这位神仙地位极高,只是其来历各有说法,有说是女娲化身,也有说是华胥氏所生,是女娲伏羲的姐妹,文中只是取其一种,大家不必较真。 另外民间相传,钟无艳、樊梨花、穆桂英、白素贞都曾经师从于此人。 第74章白蛇传(九) 钱塘县李家,因为李仕林的病重,家中一片愁云惨雾。 东厢房,李仕林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凝神诊脉,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大夫的眉头也越皱越紧。 许娇容与李公甫面色焦虑的站在一旁,紧紧盯着老大夫的一举一动。 一炷香后,老大夫站起身来,两人急忙上前,“刘大夫,小儿的病到底严不严重?” 刘大夫摇了摇头,叹气道:“许是老夫学艺不精,令公子这病症老夫闻所未闻,他的身体不过有些气血亏虚,却也并无大碍,至于为何不能清醒,老夫也是迷惑不解。” 许娇容闻言,面色一白,身子一晃便险些摔倒,李公甫急忙扶住她。 许娇容勉强站起身,急切道:“刘大夫,您再想想,说不定还有办法呢?” 刘大夫见状,心内也颇为不忍,只是他确实没什么办法,无奈道:“不是老夫不肯帮忙,而是实在无能为力,二位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拱了拱手,提着药箱便出去了。 许娇容闻言,登时万念俱灰,这些天来他们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刘大夫已是最后的希望,连他也如此说,难道仕林真的是没救了? 李公甫上前扶住她肩膀,忍痛道:“先别急,一会我再去打听打听,江南的不行就去京城找,我就不信没一个大夫能治好。” 许娇容含泪摇了摇头,“都怪我,要不是我说漏了嘴,仕林也不会变成这样。” 原来前日许娇容与李公甫说话,一时说起了女儿碧莲与仕林指腹为婚的事,烦恼这婚约该如何继续。 夫妻俩说的时候太入神,却不妨被李仕林听了正着,惊怒之下追问自己的身世,许娇容无奈之下只得告诉了他真相。 李仕林,不应该叫许仕林了,许仕林知道真相后惊怒交加,又淋了雨,次日起便昏迷不醒,发起高烧来。 许娇容与李公甫吓得魂飞魄散,请大夫熬药,闹了个天翻地覆,幸而没两日这烧便退下来了,然而人却一直昏迷不醒,所有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李公甫叹了口气,“别想这些了,当务之急是让仕林早点醒过来,这些大夫都没用,听说京城那边有一位神医,医术通神,都说是神仙下凡,想必有些手段,明儿我便亲自去京城打听一下,想办法把他请来。” 许娇容闻言,蓦然站起身来,还是有些麻烦,须得回去一趟。 俞青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一顿,看了眼身上的衣着,闭上眼心念一动,身上的玄青道袍便换成了一件浅碧色轻纱长袍。 理了理衣襟,轻拂衣袖,顷刻间便消失在原地。 俞青用的是缩地成寸之术,瞬息千里,不过片刻功夫,便出现在李家院中。 彼时许娇容与李公甫正焦急等候,见俞青乍然出现,先是一惊,随即一喜,“碧莲,你可算回来了!” 俞青上前扶住许娇容,微笑道:“您二老别急,仕林的事我都知道了,这就去给他诊治。” 说罢便往许仕林的屋子走去,李公甫与许娇容见她如此笃定,心中大定。 许仕林已昏迷三日,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俞青给他诊了脉,对许娇容道:“不妨事,不过是情志过极,以至神窍闭锁,待我给他服下回春丹,稍后便可苏醒。” 说罢便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浑圆的丹药给许仕林服下。 许娇容与李公甫目不转睛的盯着,只见许仕林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片刻后,睫毛一颤,许仕林慢慢睁开眼,见到俞青,眼波一闪,随后又归于平静,盯着床顶的帐幔不语。 李公甫夫妻先是大喜,随后见他如此情状,又是一惊,担心的望向俞青,“碧莲,这是怎么回事?仕林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俞青微微蹙眉,拍了下许仕林的手,“见我回来就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知不知道娘和爹这几天有多担心你?你想急死他们不成?还不起来?” 李公甫与许娇容眼巴巴的看着他,许仕林却恍若未闻,依旧呆呆的不言不语。 两人急得不行,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俞青见状,轻叹了口气,道:“您二老先别急,他这是心结为解,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带他去一趟雷峰塔吧。” 话音一落,三人皆是一惊,许仕林立时便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来,抓住俞青的衣袖,满脸惊喜,“碧莲,你真的能带我去见我娘?” 许娇容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恨恨拍了下他,咬牙骂道:“你这不省心的臭小子,差点吓死娘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跟你爹娘交代!” 许仕林见她面色憔悴,想到姑母多年来的含辛茹苦,心下也极为愧疚,任她打骂,低下头不敢言语。 李公甫急忙拉住她,“好了好了,仕林醒了就好,你就别骂他了。” 许娇容这才停了下来,抬起衣袖抹了抹眼角,对俞青道:“碧莲,你真的要带仕林去雷峰塔?” 俞青点点头,“如今仕林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该让他去见见舅母了,您和爹若是想去的话,我 分卷阅读113 可以一起带你们过去。” 许娇容知道女儿的身份早已不同以往,但还是有些不放心,闻言与李公甫对视一眼,摇头道:“娘去你大伯母家接天宝和玉荷回来,就不去添乱了,你带着仕林去吧,行事小心些。” 俞青见状也没有再劝,回堂屋喝了会茶,待许仕林梳洗好了,便提着他飞上云头,不过片刻便到了雷峰塔前。 许仕林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抬头便望见雷峰塔三个字,顿时怔立当场。 片刻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霎时泪如雨下,“娘,孩儿不孝,来看您了。” 话音一落,塔底便传来一道温柔又急切的女声,“仕林,是你吗?” 许仕林一顿,随即大喜,手脚并用爬到塔门前,哭道:“是孩儿,娘,仕林好想您!” 塔底的女声也哽咽起来,“仕林我儿,娘也想起你,娘做梦都想看看你!” 俞青见状,心中一动,摘下发间的碧玉簪,暗暗施了个水镜术,这碧玉簪是骊山老母所赐的一件法宝,可穿梭阴阳,区区雷峰塔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片刻,镜中便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眉目温婉的绝色女子,虽然面有泪痕,却丝毫不减其丽色。 俞青当即招手,示意许仕林过来。 许仕林上前,登时一惊,“这是……” 俞青竖起食指,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雷峰塔门。 许仕林会意,走到水镜前,勉强克制住心中,微笑道:“娘,真的是碧莲,刚才孩儿忘了跟您说了,碧莲八岁的时候便出家修道了。 这次也是多亏了她,救回孩儿的性命,又带孩儿来此与您相见。” 说罢把始末缘由与白素贞说了。 白素贞到底见多识广,虽然惊讶,却也渐渐镇定下来,对俞青含笑道:“原来碧莲也是拜在骊山老母门下,这样说来咱们也算是同门了,真是有缘,不知师尊她老人家近来可好?” 俞青微微一笑,“师尊一切安好,她老人家也时常惦念舅母。” 白素贞轻叹一声,“是我无用,丢了她老人家的脸,这次还得多谢碧莲你相助,否则我与仕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 俞青摇头,“舅母您言重了,咱们是一家人,这不过是分内之事。” 白素贞闻言面色越发柔和,微笑道:“好孩子,你的心意舅母记着,只是此地不宜久留,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舅母如今身不由己,仕林这孩子性子冲动,日后还望你多加劝导。” 俞青点点头,道:“舅母您别担心,我会看着他的,爹和娘都很惦念您,就等着您出来阖家团圆。” 白素贞闻言,登时泪光莹然,拭了拭泪道:“碧莲,好好照顾你爹娘,替我带句话给他们,就说姐姐姐夫的大恩,素贞永铭于心,唯有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仕林你也要好好孝顺你姑爹姑妈,千万不要惹他们生气。” 许仕林闻言方欲说话,却见水镜一晃,有些模糊起来,登时一惊,“娘!” 白素贞面色一变,“你们快走,仕林,记着娘说的话,用功读书,将来你金榜题名,娘亲或许有出塔之日。” 话音一落,水镜便消失不见,俞青额头上尽是汗珠,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提起失魂落魄的许仕林,身形一转,瞬间便消失在原地。 俞青原本还担心匆忙离开许仕林会不甘心,没想到他却跟变了个人似的,每日早起早睡,勤奋读书,一改前些日子的颓废。 许娇容见状自是欢喜,心中却依旧有些不放心,拉着俞青问那日雷峰塔前的情形。 俞青一一说了,许娇容听罢,若有所思,“看来仕林是听进去你舅母的话了,我也放心了。” 说罢叹了口气,“希望菩萨慈悲,将来仕林金榜题名,能放你舅母出塔。” 俞青闻言,微微一笑,“您别担心,舅母会出来的。” 许娇容闻言,惊喜的看向俞青,“碧莲你怎么知道?难道是菩萨……” 俞青轻轻摇头,眨了眨眼,指了指天上,“天机不可泄露。” 许娇容一怔,随即会意,不再多问,面上却是一片欢喜之意。 …… 两年后,钱塘县许仕林高中状元,圣上感其所奏离奇身世,特下旨恩准其回乡祭祖,迎母出塔。 许仕林一跪一磕,虔诚孝道感动上苍,终于,佛旨颁昭,赦白素贞出塔,母子团聚。 之后许仕林又前往金山迎父,许汉文归家,自此合家团圆。 第75章白蛇传(完)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转眼又是丹桂飘香之际。 许仕林离家已有数年,临近中秋,不免有思乡之意。 且八月十九是岳父李公甫的五十大寿,正好如今朝中无事,许仕林便干脆告了假,携妻儿回乡探亲。 八月初,许仕林一行人回到钱塘县,许娇容与李公甫自是又惊又喜。 许麒是许仕林与李玉荷的长子,虚岁才三岁,生的粉白娇嫩,跟个糯米团子似的。 小家伙是第一次见外祖父母,却一点儿也不认生,他天资聪颖,年纪虽小,却极为懂事,许娇容夫妻疼爱不已,直叫心肝宝贝。 儿子李天宝成亲不过数月,膝下还没有消息,许娇容如今见了小外孙就跟宝贝似的,抱着小家伙哪里还舍不得撒手,连女儿女婿都扔在脑后了。 许仕林见状哭笑不得,最后干脆把儿子许麒扔给了岳父岳母,便带着妻子出门闲逛。 临近中秋佳节,街道上行人更是络绎不绝络绎不绝,有携家带口出来闲逛的,也有挑着货 分卷阅读114 物摆摊吆喝的,极为热闹。 许仕林小心翼翼扶着怀孕的妻子,两个丫环也谨慎护在一旁,唯恐与行人撞上。 走到一家点心铺前,李玉荷忽然顿住了脚步。 这家铺子是数十年的老店,祖上三代都是做点心,口碑极好,李家几兄妹打小便是这家店的常客。 李玉荷自怀胎后一直没什么食欲,这次看到点心铺,想起他家的酸果蜜饯,不知为何却有些馋意,摇了摇许仕林的胳膊,“相公,我想吃酸果蜜饯。” 许仕林闻言看了眼妻子隆起的小腹,摇了摇头道:“你现在怀有身孕,娘说过外头的东西不干净,不能胡乱吃,蜜饯家里也有,咱们回去再吃,好不好?” 李玉荷闻言,笑意登时便收了起来,柳眉蹙起,“家里的味道不一样,我就想吃这家的,小时候咱们也经常吃的,哪里会有什么问题。” 许仕林只是摇头,不肯松口。李玉荷的丫环如意和吉祥见状也在一旁相劝。 然而有孕之人性子本就容易暴躁,李玉荷原本便是古灵精怪的性子,她素来又被许仕林娇宠惯了,虽然已为人母,却还是姑娘时的脾性。 想起怀孕后种种不便,李玉荷心中越发觉得委屈,扭头赌气道:“你不让我吃,那过几日你自己回京城吧,我跟麟儿才不跟你回去,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吧!” 许仕林自幼便见不得她难过,此时哪里还沉得下脸来,无奈摇头。 看了眼挤挤攘攘的铺子,扶她在一旁的茶摊上坐下,柔声道:“好了,别生气了,我这就去给你买,只是那铺子里面人太多了,你身子重,进去太危险了,先在这儿歇一会儿,不许乱跑,我买好了就回来。” 李玉荷这才转嗔为喜,满口答应,“你放心吧,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绝不乱跑。” 许仕林犹有些不放心,又嘱咐身后的两个丫环,“吉祥,如意,你们好好照顾夫人,别让人冲撞了。” 两个丫环忙福身应了,许仕林又嘱咐了好几句,李玉荷见她们捂着嘴偷笑,一旁的路人也都含笑看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害臊,轻推了他一下,微红着脸道:“快去吧,这一会儿哪里会出什么事,别让人家笑话。” 许仕林这才笑着去了。 这家名叫天香居的点心铺子是多年老店,做出的点心不止味道好,花样也多,虽然价格略贵了些,但生意极好。 明日又是中秋佳节,许多人家都来置办点些糕饼点心,即便是那平日里十分节省的人家也咬着牙揣了些铜钱来称两斤点心。 铺子里一时人满为患,许仕林今日只穿了一袭蓝色长袍,玉簪束发,极为俊雅,店铺伙计刘顺见他气度不凡,且衣着虽然简单,衣裳料子却是上好的,便知来头不小,忙请了进去。 点心铺的掌柜刘财眼尖,一眼看到许仕林,心中又惊又喜,急忙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不知大人光临,小的该死,还望大人恕罪。” 许仕林忙扶了起来,见旁边已有许多人看过来,轻咳了声,轻声道:“刘掌柜不必多礼,在下今日只是来给拙荆买些点心,不想扰民,还望掌柜莫要声张。” 刘掌柜急忙点头,“小的明白,不知夫人想要些什么口味,您只管吩咐,小的即刻就使人去取来。” 说罢便把铺子里各样点心蜜饯的口味都介绍了一遍。 许仕林沉吟片刻,命将每样蜜饯都包了一些,又买了几样妻子素日爱吃的点心,足足包了满满一大包,方才作罢。 吴掌柜捏着许仕林硬塞过来的银子,恭恭敬敬送到门口,看着许仕林走远了,这才抹了抹额上的汗,重重舒了口气。 旁边的刘顺见状,满心疑惑,他是刘掌柜的隔房侄子,也没什么可忌讳的,当下便问道:“二叔,你这么小心翼翼的,这位究竟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府城来的大人不成?” 便是上次在临安城见到知府大人,也没见二叔这般紧张。 刘掌柜闻言瞥了他一眼,见旁边没人,才轻拍了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道:“府城的大人算什么,这位的来历可不简单,那可是仙人之后,文曲星君下凡的人物,钱塘李家,你总该知道了吧?” 刘顺闻言瞪大了眼睛,“就是十年前有仙人白日飞升的那个李家?” 十年前他年纪还小,却也记得那场千古未见的奇景,当初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到现在都时常有人提起。 不止如此,李家还有一位随菩萨修行的女仙长,法力超凡,十几年前奇宝山上有一只蜈蚣精带着手下小妖作恶害人,便是那位女神仙出手,把那些妖怪清除干净的。 也是从那以后,苏杭一带的人对李许两家都十分敬畏,即便是达官显贵之家,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刘掌柜点点头,不错,“方才那位便是白娘娘和许仙君的儿子,当年的新科状元公,如今的吏部侍郎,许仕林许大人。你日后见着了,可得恭敬点,若是冲撞了他,谁也救不了你。” 刘顺一惊,半晌才重重呼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暗自庆幸方才对那位许大人没有不敬之处。 许仕林并不知刘掌柜在谈论自己的身世,心中惦念妻子,便加快脚步,谁知刚走两步,被人一撞,不小心踩到了前面一个绿衣少女的裙角,那少女一个踉跄,许仕林急忙后退,险些把点心给洒了。 绿衣少女柳眉一竖,回身怒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都不知道看着点!” 许仕林忙拱手赔礼,“姑娘,对不住,方才被后面的一位大哥撞了下,才不小心踩到了姑娘,在下失礼了。” 绿衣少女闻言怒火稍息,只是面上犹有不悦,正欲说话,却旁边的女子止住了,“彩因,不可无礼。” 这女子一身粉衣,轻纱覆面,见许仕林相貌清俊,一身蓝色锦衣,温文儒雅,心中不禁一动,上前福了一礼,温声道:“公子不必多礼,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丫环不懂事,倒让您见笑了。” 许仕林闻言松了口气,“多谢姑娘体谅。” 他心中急着回去,也没有抬头细看,拱手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开了。 粉衣女子依旧伫立在原地,怔怔看着许仕林的背影。 彩因见她神色不同以往,不禁有些奇怪,“媚娘,你在看什么?” 媚娘闻言回过神来,轻咳了声,“没什么,只是觉得方才那位公子有些面善。” 彩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咱们的媚娘春心动了。” 媚娘面上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春心动了,我可没那个心思。” 说到此处,不知想起什么,抚了抚面纱下的脸颊,黯然道:“何况我这副模样,又有谁会看的上。” 彩因闻言,蹙眉道:“你怎么老是这样说 分卷阅读115 ,你这样挺好的啊,哪里丑了,不过是那些凡人没有眼光罢了,只知道看皮相。” 说到此处忽然一笑,“我看方才那位公子文质彬彬,倒不像是那等肤浅之人,你若喜欢,咱们可以想法子和他认识,到时候……”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 媚娘不禁有些奇怪,抬起头来,却见彩因面上有些讪讪的,指了指对面。 媚娘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方才那位公子正满面温柔的同一位鹅黄衣衫的女子说话,那女子不过十**岁年纪,秀眉菱唇,容貌极美,肚腹隆起,却是有孕在身。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话,那女子忽然笑了起来,片刻后,两人便携手离开了茶摊。 媚娘似乎看呆了,怔在原地不动,彩因小心翼翼看过去,见她神色失落,不禁有些担心,轻推了推她,“媚娘,你还好吗?” 媚娘闻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没事,时辰不早了,咱们快点把东西买好,早些回山上吧。”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俊雅的男子,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对方既然然已有妻室,这份心动也只得放下了,叹了口气,罢了,多想无益,还是尽早忘掉吧。 彩因仔细打量她两眼,见她面上虽还有些失落之意,却不似方才那般失魂落魄,神色清明了许多,心中也松了口气,笑道:“走吧,咱们难得下山,这临安城可比其他地方繁华多了,趁这个机会好好逛逛去。” 媚娘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那人消失的背影,转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许仕林心中莫名一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李玉荷见状微觉奇怪,“相公,你在看什么?” 许仕林也说不清楚方才为什么回头,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听娘说今日碧莲也会回来,想必已经到了,咱们早些回去吧。” 李玉荷闻言一喜,“那咱们快些回去,我都好些年没见过姐姐了。”心中着急,脚步也快了起来。 许仕林急忙扶住她,叹了口气道:“慢些,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也不怕摔跤。”说罢摇了摇头,伸出手来。 李玉荷吐了吐舌头,乖乖把手伸过去。 李仕林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下章前往新世界 第76章霍格沃兹(1) 二月的天气,气温已经低至零度,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大地一片银白,路边的杉树也已被厚厚的白雪覆盖,地上的雪至少有一英尺厚,走在路上,可以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声。 俞青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小半年了,她还是有些不大习惯英国的冬天。 她现在住的是伦敦郊区的一个小镇,离伦敦市区有一段距离,不过镇上的设施倒挺完善,超市的东西也比较齐全,买东西也比较方便,不用跑去市里面。 走了一小段路,迎面走来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一身厚厚的黑色大衣,背着医药箱。 见到俞青,男人微微欠了欠身,“日安,布鲁斯小姐。” 俞青微微一笑,“日安,约翰先生,又去出诊吗?” 约翰先生是镇上教堂的牧师,也是镇上唯一的一位医生,算是镇上颇有身份的人物。 约翰先生紧了紧头上的帽子,叹了口气道:“罗斯夫人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看了眼又暗下来的天空,皱了皱眉头,“这糟糕的天气,出门可真是受罪。” 天气又渐渐飘起雪花,两人也没有多聊,评论了两句这糟糕的天气,便挥手道别了。 俞青的房子在镇上的最东边,走路也不过七八分钟,这是一座典型的英国乡村小院,篱笆围着一座红顶白墙的小别墅,院子里是青松苍翠的冬青树,以及稀稀落落的盆栽。 俞青放下手中的购物袋,掸了掸大衣上的雪花,脱下手套,从衣兜里找到钥匙,打开门进去。 在她进门的那一刻,屋里的灯光便自动亮了起来,室内的温度也暖和了许多。 俞青舒了口气,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解下围巾,举起魔杖挥了挥,壁炉的柴火便“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温暖明亮的炉火驱散了屋内的寒气。 俞青冲了杯热巧克力坐到壁炉旁的靠椅上,翻看从图书馆借来的资料。 与前几世不同,俞青这一世穿到了她很久以前看过的一个童话世界,成了一位巫师。 原主安妮布鲁斯出生于一个巫师家庭,父亲是来自麻瓜界的麻种巫师,母亲却是出身纯血家庭,祖上是一个没落的小贵族,只是自从原主母亲在五年前去逝,布鲁斯家便只剩下她一个人。 原主是个典型的拉文克劳,痴迷研究,三年前从霍格沃兹毕业后也没有去找工作,而是在家中搞自己的研究,布鲁斯家的金库里还是有些遗产的,只是研究这玩意向来烧钱,何况她研究的又是神秘冷僻的时间空间学。 不过原主确实是个天才,不过短短三年便有了成果,还对时间转换器进行了改造,知半年前在一次试验中出了意外,这具身体的芯子便换成了俞青。 年前她初到这个世界,无聊之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便干脆继续研究原主留下的关于时空的课题。 只是三年前原主为了研究,花了大半的财产弄了一个时间转换器,身上便没剩多少家当了。 这段时间又要买研究材料,又要日常花用,这点钱很快就见底了,也该想想办法赚钱了。 俞青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对那些高深的魔法一时半会还是无法融会贯通,原主又是个死宅,毕业后基本没怎么出门,对魔法界现在的情况也不大了解,想要赚钱也没什么头绪。 再说魔法界的市场有限,赚钱的行业大多被那些大贵族垄断了,无权无势根本没办法和他们相争,俞青也不想自寻烦恼。 幸而原主在霍格沃兹时也是成绩优异的尖子生,各科成绩都非常好,尤其精通变形与魔药。 俞青干脆另辟蹊径,往麻瓜界发展。 之后几天,俞青便熬了些简单的美容魔药去麻瓜界售卖。 一瓶5o毫升的祛斑魔药,哪怕是大师出品,在对角巷最多不过卖十几个金加隆而已,换成英镑不过七八十块钱。 然而魔法界的钱不好赚,麻瓜界却不一样,这样的祛斑魔药用蒸馏水可以勾兑出十瓶,而这一小瓶的效果却比任何美容产品都要好百倍。 永远不要小看女人对爱美的疯狂,这样一小瓶卖出数百英镑不过是小事。 5英镑可以兑换1加隆,其中的利润远比在对角巷的店铺寄卖要强。 美容产品比意料中还要受欢迎,俞青干脆请了一个赫 分卷阅读116 奇帕奇毕业的麻种巫师当长,她只负责熬制魔药,其他的都交给了那位店长去处理。 短短数月,俞青的财产便发展到了一个天文数字。 这些钱已经够她花一辈子了,俞青也没有往商界发展的意思,依旧埋头搞她的研究。 魔法虽然不如东方法术那般神奇,但也有其独到之处,而俞青特殊的人生经历,让她对时间与空间的理解更胜于常人。 再加上原主多年来的研究,俞青对时间转换器的原理已经大致明白,只是最关键的那一环一直没有头绪,最后关头总是差些什么。 布鲁斯家祖上也只是个小贵族,藏书有限,相关的书籍很少,早就已经看完了,并没有什么发现,便把目光转向了麻瓜界的图书馆,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忙完一天,俞青从实验室出来,看了眼挂钟,才发觉已经晚上七点了。 站起身捶了捶肩膀,去厨房简单料理了一番,端了份水果沙拉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英国,娱乐业已经非常发达,电视里播放的正是这段时间热播的一部家庭喜剧片。 俞青撑着脑袋看的津津有味,忽然,壁炉的火焰一亮,一个严肃的面孔出现在火焰中,“安妮,晚上好。” 大晚上的,壁炉里忽然出现一颗人头,这场景简直堪比恐怖片,俞青暗暗吐槽巫师界的恶趣味通信方式,收回自己的小心脏,镇定的回了一声,“教授,晚上好。” 麦格教授嘴角微微扯出一个笑容,“安妮,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一切都要从霍格沃兹的传统说起,当年伏地魔曾多次应征黑魔防御术一职,只是都被邓布利多拒绝了,伏地魔愤恨之下便下了诅咒。 也是巧合,从那之后,凡是担任这个职位的教授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状况,没有一个能平平安安干满一年的,因此这个诅咒便流传开来了。 这次也是一样,去年的格林教授在期末前一个月出了意外,邓布利多万般无奈,后面的课程只好让魔药教授西弗勒斯斯内普兼任黑魔防御术。 整个暑假邓布利多都在烦恼这件事,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只是经过格林教授一事,这个诅咒的传说越来越吓人,根本没几个人来应聘。 麦格教授便向邓布利多推荐了俞青,安妮的母亲虽然是出身纯血家庭,父亲却是来自麻瓜界的普通巫师,这些年来也一直定居在麻瓜界,并没有那种纯血至上的观念。 邓布利多多番考虑,觉得这却是最合适的人选,才让麦格教授前来邀请。 其实细说起来,麦格教授是原主母亲的远房表姐,两人还是亲戚关系,只是布鲁斯夫人早逝,麦格教授性格又十分严肃,原主与她并不怎么亲近。 俞青轻敲了敲桌面,她当初也没想到邓布利多会邀请她担任霍格沃兹黑魔法防御术的教授一职,其他的倒没什么,霍格沃兹的图书馆却让她有些心动。 俞青考虑了片刻,点了点头,“麦格教授,不知明天邓布利多教授有没有时间?有的话我想跟他谈一谈。” 麦格教授听她没有一口回绝,便知道有戏,说了声稍等,消失片刻后又回来了,点了点头,“阿不思这些日子都在,我已经跟他说了,他明天会开通他办公室的飞路网,你可以直接过来。” 次日,俞青受邀,前往霍格沃兹,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白巫师,商谈聘用一事。 谢绝了邓布利多的蟑螂堆,寒暄过后,谈话进入正题。 霍格沃兹的待遇确实不错,何况还有那丰富的藏书,俞青思索再三,最终点了点头,“邓布利多校长,授课一事我答应,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邓布利多笑呵呵的摸了摸邦成蝴蝶结的胡子,“布鲁斯小姐请说。” 俞青微微一笑,“我希望能有绝对的自由,今后不管我怎么上课,用什么方式教学生,其他人不能干涉。” 邓布利多点点头,“这是自然,没问题,我答应你。” 事情谈妥了,邓布利多便邀请俞青到礼堂用餐,也是让她提前熟悉一下环境的意思。 俞青自然不会拒绝,到了礼堂,四条长桌上稀稀落落坐着一些人,现在正是暑假期间,只有少数的学生留在学校,不过教授们倒挺齐全。 霍格沃兹的教授们大多没有成家,寒暑假也多半是留在学校。 邓布利多笑呵呵地向众人介绍俞青,“这是我们新来的黑魔法防御课的老师,布鲁斯小姐,想必大家都认识吧?” 原主在霍格沃兹读书时是典型的天才学生,各科成绩都非常优异,在场的多数教授都曾教过她,对她的印象非常好,现在知道她将成为新同事,都十分高兴。 尤其是弗立维教授,看到自己的得意门徒重返霍格沃兹,更是高兴的不行,拉着俞青问个不停。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正热闹,俞青却感觉有一道极为锐利的视线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当即抬头望去,发现视线来自左边的一个黑衣男人。 那男人一身黑色长袍,身材瘦削,黑发黑眼,脸色有些蜡黄,嘴唇很薄,鹰钩鼻非常显眼,浓黑的眉毛紧紧锁着,看起来非常不好接近。 俞青一怔,随即挑眉,如果她没猜错,这位就是在同人文中被嫖了无数次的斯内普教授了。 对这位迷倒万千少女的斯内普教授,俞青并没有什么想法,让她疑惑的是他刚才看她的眼神,那眼神太过复杂,似乎是惊喜,又好像夹杂着一丝愤怒,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感情,绝对不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该有的。 然而她回想再三,完全能肯定没见过这位斯内普教授,斯内普在原主毕业的第二年才到霍格沃兹任教,两人之间根本没有交集,那他这熟稔的眼神又从何而来? 邓布利多见俞青神色有些不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这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魔药学教授。 之前格林教授出了意外,黑魔法防御课都是他代课,对学生们的情况也比较了解,以后安妮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 俞青点点头,微微一笑,颔首示意,“你好,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脸色黑沉沉的,定定地看了俞青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日安,布鲁斯小姐。”声音沙哑低沉。 邓布利多笑道:“晚宴马上开始,安妮你就坐在西弗勒斯旁边吧,未来你们即将共事,正好可以先熟悉一下。” 俞青点点头,往左边走去,斯内普抬头看了她一眼,拉开了旁边的椅子。 俞青微微一怔,低声道谢,随即坐下。 几分钟后,长桌上出现了满满当当的食物,五花八门,香肠、熏肉,约克郡布丁 分卷阅读117 ,烤羊排,蔬菜沙拉,牛肉馅饼,南瓜汁,蘑菇汤等等,应有尽有。 俞青看着面前的鳕鱼三明治和南瓜汁,微微叹了口气,她这个身体是地地道道的英国人,胃却是中国胃,看到这些东西实在没什么食欲。偶尔吃一顿两顿没关系,天天吃可受不了。 看来以后的饭菜还是要自己动手,不行的话干脆去找几本食谱给厨房的家养小精灵,也免得虐待自己的胃。 取了点蛋糕,正想倒点牛奶,旁边一个盘子忽然推了过来,里面是蔬菜沙拉和一些水果,还有一块烤的焦香的小羊排。 俞青一怔,转身看去,斯内普正面无表情的切着盘子里的鹅肝,似乎刚才的事与他无关。 俞青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轻声道了谢,看着餐盘中的食物,拿起杯子喝了口牛奶,垂下眼眸掩住满腹疑窦,这些东西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斯内普怎么会知道她的口味? 而且以这位的性格,也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这完全崩了人设啊! 心不在焉吃完正餐,接着便是饭后甜点,各种口味的馅饼、蛋糕、大块大块的雪糕、蜜糖果饼、巧克力蛋糕、果酱油炸饼等等。 俞青忍不住抬眼望去,刚好碰上斯内普推过来的一个碟子,里面是她爱吃的巧克力蛋糕和小甜饼。 俞青动作一顿,现在她可以肯定,斯内普绝对认识她,而且关系匪浅,否则以他的性格不会如此,可是为什她会毫无印象? 俞青抬头望去,刚才弗立维教授说了一个笑话,大家都哄堂大笑,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邓布利多却看到了这一幕,镜片后的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个故事写的都是古代,换下口味调剂调剂,这个故事很短,估计两三章左右结束。 第77章霍格沃兹(2) 吃完晚饭,已经是七点多钟了,俞青便与众人道别。 麦格教授道:“安妮,你的办公室和宿舍我已经让家养小精灵去打扫了,你今晚就可以在城堡住下。” 俞青微微一笑,“谢谢您,只是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大概要几天时间,还是等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来报到。” 邓布利多闻言对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道:“哦,这真是个好消息,那我们就等。” 霍格沃兹内不能幻影移行,最后还是通过飞路网离开的,那滋味实在一言难尽。 俞青一回到家中,立马去洗了个热水澡,才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擦干净头发,倒了杯热牛奶,在沙发上坐下。 还有半个月便要开学了,俞青想了想,决定提前收拾东西,过两天就去霍格沃兹,一来是为了去图区找些资料,二来是提前适应一下城堡的环境。 俞青整理了一遍屋子,把需要的东西打包收拾好,除了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之外,大多都是实验室研究用的东西。 她以后基本上是长驻在霍格沃兹了,这些研究用的东西自然要一起带过去,拉文克劳出来的学生都有些痴迷研究的癖好,即便邓布利多知道了也不会觉得奇怪。 刚开始没发现,后面收拾好了才发现竟足足装了五六个箱子,幸好有魔法这个作弊器,一个缩小咒下去,那些大箱子就都变成了火柴盒大小。 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把所有行李打包好。 想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来,俞青又花了几天时间,熬制了一大堆美容魔药,足够维持两三个月的销售了。 第二天,俞青去了店里,跟店长汤姆交代了声,把这几天熬制好的魔药交给他,才转道去了对角巷。 俞青没有在古灵阁开设账户,只是用英镑兑换了几千金加隆,买了些魔药材料和一只白色的猫头鹰。 这时已经是八月二十号了,距离开学只有十来天,俞青在房子周围施了一个麻瓜驱逐咒,便带着行李去了霍格沃兹。 邓布利多对于她的到来非常高兴,签了聘用契约后便让麦格教授带她去参观她的宿舍。 她的宿舍位于中间塔楼的第四层,外面是办公室,里面是卧室,推窗便可以看到远处的湖泊和一大片草地,风景很好,俞青非常满意。 转眼到了九月一号,新学期开始,学生们也66续续返回了霍格沃兹,俞青也开始了她的教师生涯。 学生们也对这位新来的老师非常好奇,暗地里纷纷打赌,看这位布鲁斯教授能不能撑过一学年。 这个赌注越来越大,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连邓布利多都有所未闻,其他教授们都是付之一笑,也没放在心上。 斯内普却不知为何,对此大为恼火,凡是参与此事被他抓到的,不是关禁闭劳动服务就是扣分,几次下来,再也没人敢议论此事了。 俞青并不是第一次当老师,区别只是这次教的学生更多些而已。 她上课并不只拘泥与课本,除了教学生们魔法知识外,也会给他们讲一讲麻瓜世界的科学知识。 说起来真是让人不敢置信,外面航天飞船和导弹都研究出来了,巫师们还一直认为麻瓜们很弱小。 整个魔法界的人口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却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步自封。 外面的世界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巫师界却依旧停留在几百年前。 俞青没办法改变大环境,只能慢慢改变小巫师们的想法,不然长期这样下去,魔法界迟早要完蛋。 不过她也知道分寸,没有一来就给他们展示枪炮导弹,而是从一些生活娱乐方面着手,循序渐进。 小巫师们对这些都很感兴趣,尤其是自小在魔法界长大的那些,简直是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甚至有时候一些教授也会来听课。 对此,邓布利多刚开始是有些担心的,但听过一堂课后,他便沉默了下来,并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出手干预。 随着对麻瓜世界越来越了解,小巫师们也渐渐学会了思考,开始主动寻找麻瓜的资料进行学习。 当然这样的课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斯莱特林有几个老旧贵族出身的学生对此便非常厌恶,不止一次在暗地里嘲讽这位新教授。 不过被俞青小小教训过几次后也都老实了下来。 转眼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俞青也渐渐习惯了霍格沃兹的生活,除了做实验,闲暇的时候常常去湖边散步,或者去暖房帮斯普劳特教授修剪花枝,培植草药。 有时候也会跟斯内普讨论一下魔药,这位魔药大师虽然不苟言笑,却着实是一位天才,不止是在魔药上,对魔咒也非常精通,时常有独到见解。 俞青原本是想弄明白斯内普与自己的渊源,到后面却有些被这 分卷阅读118 位魔药大师的才华折服了。 斯内普虽然喜欢喷洒毒液,在她面前却极为克制,虽然有时候说话也不怎么好听,但比起其他人来却可以说的上是温和了。 这让俞青越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从那次晚宴之后,斯内普再也没有露出什么痕迹,俞青也只得暂时把那些疑问压在心底。 偶尔累了的时候干脆什么也不做,只是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发呆,也是一件让人非常享受的事。 霍格沃兹湖边有一棵非常茂盛的山毛榉,天气好的时候,俞青便携了本散文或诗歌,坐在树下静静看书。 十月的阳光温暖着城堡的墙壁,天和湖都一样,变成了泛着紫光的蓝色,花儿也在暖房里绽开了色彩各异的花朵,空气中似乎也充满了淡淡花香。 ………… 这天,俞青吃完晚饭便回了办公室,准备好东西,等到了十一点,便出发去了禁林。 半个月前她在禁林中心发现了一大片生长的非常好的月光花,这种花是一种极为珍贵的魔药材料,许多高级魔药都要用到。 只是月光花的采摘条件很苛刻,必须在每月月圆十二点花朵完全盛放时采下药效才能达到最佳。 当初发现的时候还是月初,没有到采摘的时机,俞青便记住了地形,预备等月圆时再来。 今天正是月圆,月光花盛开的时候,俞青自然不会错过。 这时候的霍格沃兹除去了白天的热闹,学生们都睡下了,城堡中一片寂静。 远远看见巡夜的麦格教授,身边跟着一只花狸猫,一人一猫在走廊上踱步,十分悠闲。 明亮皎洁的圆月高悬在夜空,整个城堡笼罩在一片银白的光辉下,静谧安详。 俞青出了城堡,静静漫步在禁林中,偶尔可以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声。 路上遇到了一只在湖边饮水的独角兽,这只独角兽大概刚刚成年,身形修长优美,通体洁白,圣洁而又柔弱,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丽生物。 俞青静静观赏了片刻,便悄悄离开了。 走了半个小时,俞青来到了上次发现月光花的草地。 这时候已经有一小部分月光花绽开了花蕾,俞青立在原地静静等候。 十多分钟后,皎洁的月光轻轻洒在这片草地,只见一大片的白色花朵在月光下渐渐绽放,晶莹剔透,花瓣上光华流转,犹如万千星光在黑夜中闪耀。 俞青屏住呼吸,许久才回过神,轻轻走进花丛,小心翼翼将月光花摘下,收进药囊里。 月光花盛放的时间很短,半个小时后便都凋谢了,幸而俞青动作快,大半都已经采下来了。 俞青站起身,看了眼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收好药囊,便准备回城堡。 刚走了一小段路,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尖厉的呼救声,听声音是一帮男孩子,只怕多半是霍格沃兹的学生。 俞青心下一沉,袖中魔杖滑入手中,快速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转过树林,眼前的一幕却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空旷的地面上密密麻麻挤满了蜘蛛,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那种小蜘蛛,而是像拉马车的马那么大的蜘蛛,八只眼,八只腿,浑身漆黑,身体和四肢都覆盖些细密的绒毛。 蜘蛛中间是几个学生,一个女孩摔倒在地上,脸色惨白,满面泪水,另外四个神色惊慌的男孩举着魔杖站在旁边,满头大汗的看着包围住他们的八眼巨蛛,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俞青心下一沉,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糟糕,竟然遇到了一群八眼巨蛛。 八眼巨蛛是虽然不是多么罕见的魔法生物,但这种蜘蛛的抗魔能力很强,一般的魔法对它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而且八眼巨蛛的蛛液毒性非常霸道,它们又通常都是成群结队活动,对付起来非常棘手。 眼见着蜘蛛离他们越来越近,俞青不及细想,立马扔了几个盔甲护身咒语过去,护住那几个学生,又向前面的八眼巨蛛施了一个强力混淆咒。 那些蜘蛛晕乎乎开始四处打转,露出一条空隙来,俞青暗暗松了口气,给自己施了个幻身咒,悄无声息走到几个学生身边。 这才认出这几个都是格兰芬多四年级的学生,那个女孩叫凯蒂,长得很漂亮,是格兰芬多出名的美人。 其中两个男孩一个叫克莱恩,一个叫汉克,都是格兰芬多的风云人物。 另外两个不认识,估计是他们的朋友。 想起前几天无意中听到的三角恋传闻,基本上已经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不禁暗暗皱眉,只是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走到几人身边,压低声音道:“不要出声,我带你们出去。” 克莱恩几人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大喜过望,“布鲁斯教授!” 凯蒂更是喜极而泣,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俞青扶起凯蒂,她的小腿被八眼巨蛛割伤了,伤口非常深,流出的血液也是紫黑色的。 俞青取出自己随身带的解毒剂给她服下,又施了几个治疗咒,伤口愈合了些,毒素却还没有消散,凯蒂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俞青见状眉头一皱,这毒液太霸道,必须得尽快带她回去治疗。 混淆咒能维持的时间有限,他们必须尽快离开,不然一会蜘蛛越聚越多,想要脱身就更难了。 俞青扶起凯蒂,她施了个幻身咒和漂浮咒,又给克莱恩四人施了盔甲护身和幻身咒,示意他们跟在后面,轻声道:“别出声,慢慢走过去,动作小心点,别惊醒它们。” 几人放轻动作,小心移动,到出去了,后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俞青一惊,转头看去,就见那个叫克莱恩的男孩子被蜘蛛举了起来。 原来他刚才太过紧张,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蜘蛛的腿,情急之下便施了个障碍重重,谁知八眼巨蛛抗魔能力非比寻常,他不但没有伤到八眼巨蛛,反而把自己暴露了。 其他几人顿时吓得尖叫,那些八眼巨蛛非常敏锐,立时便从混淆咒中清醒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眼见着克莱恩就要被分尸,俞青心下一惊,放下凯蒂,施了个魔咒切断了那只蜘蛛的几条腿,随即飞身过去把人救下。 俞青只顾着救人,没想到那蜘蛛的断腿还能动弹,一不留神就被飞溅过来的毒液灼伤了手臂。 这八眼巨蛛的毒性果然厉害,俞青只觉右臂像被火烧一样,疼痛难忍。 俞青双眉紧锁,这个世界没有灵气,她接管这个身体还不到一年,修炼出的那点真气在连番战斗中已经消耗了不少,现在手臂又受了伤,还要兼顾这些学生,这时候对上这一大群八眼巨蛛根本脱不了身。 想到此处,俞青也顾不得其他,将几个学生护在身后,用魔 分卷阅读119 杖向天空发射了一串红色信号。 这番动静惊醒了禁林中的其他生物,越来越多声音在林中响起,远处远远传来几声狼嚎声,俞青心中苦笑,今天这运气也太好了,连狼人都被惊动了。 此时的蜘蛛也越来越多,正在从四面八方逐渐逼近,密密麻麻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俞青即便心有准备,看到这成千上万的大蜘蛛,一时也有些发麻。 希望邓布利多他们看到信号快点赶过来。 几个学生被俞青护在身后,凯蒂已经昏迷不醒,克莱恩几人看着不时从身边飞出去的大蜘蛛,捏着魔杖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 那些蜘蛛似乎永远都在增加,绵绵不绝的攻上来,短短几分钟,俞青体内的魔力便消耗了大半。 八眼巨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眼看着防御就要被破开,忽然一声巨响,前面几只八眼巨蛛被炸晕倒地。 俞青抬头望去,只见一身黑袍的斯内普冷着脸将沿途的蜘蛛掀翻,迅速往他们靠拢过来。 俞青见状,心下一块石头落地,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这个故事是打算三章结束的,看到亲们留言说想要长一点,会尽量多写一点,不过大长篇有点困难,因为教授的性格很难把握,一不小心就崩了,所以会在原定大纲上加一些内容但篇幅不会太长。 第78章霍格沃兹(3) 斯内普很快来到俞青几人身边,看清楚他们的模样,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黑着脸取出特效解毒剂和补充体力的药剂交给俞青,紧抿的薄唇吐出简短两个字,“喝下。” 俞青接过药瓶喝了几口,凯蒂正在昏迷中,也被灌了大半瓶。 这种强效解毒剂的效果非常显著,刚喝下几分钟,俞青便觉得晕眩的感觉渐渐消退,手臂上的灼痛感也减轻了许多,消耗掉的体力和魔力也恢复了大半。 服药后凯蒂伤口的紫黑色终于消退了不少,脸色也慢慢红润起来,克莱恩几人松了口气,擦干净泪水,举起魔杖护在她身边。 随着斯内普的加入,八眼巨蛛的伤亡逐渐增多,每挥出一道神封无影,便有好几只蜘蛛倒地。 那些蜘蛛见状便都停止了攻击,吐出的蛛丝形成几个大网,围住了他们,随后咔哒咔哒地敲击着钳子。 斯内普警惕的举起魔杖,挡在众人前面,俞青也暗暗戒备。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只小象大小的蜘蛛慢慢的出现了,黑色的身躯腿上掺杂着灰色,丑陋的钳子状的头上的每一只眼都是白色的——他是瞎的。 “怎么回事?”他慢腾腾爬过来,举着他的钳子说。 “阿拉戈克,人。”最前面的那只说。 “是海格吗?”阿拉戈克慢慢靠近,八双乳白色的眼睛游移不定。 “不是,是陌生人。”那只蜘蛛说。 “不是海格,那就把他们吃了。”阿拉戈克挥了挥钳子,不耐烦道。 斯内普的脸色非常难看,如果海格在场,他绝对会扔一打恶咒过去。 忍住心中的怒火,他重重吐了口气,冷冷道:“禁林的生物不允许伤害霍格沃兹的学生,你们违反了契约。” 阿拉戈克敲了敲钳子,慢慢道:“我不是在禁林出生的,况且是他们先打扰了我们。”它挥舞着庞大的钳子,指了指俞青背后的克莱恩等人。 克莱恩几人一抖,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凯蒂稍微红润些的脸色又迅速苍白下去。 回忆起以前看过的剧情,俞青才想起这只蜘蛛好像是海格养的,看着周围的蜘蛛墙,握着魔杖的手紧了紧,冷静道:“阿拉戈克,我们都是霍格沃兹的教授,你既然是海格养的,就应该知道规定。 如果你攻击我们,不仅会连累海格,霍格沃兹和魔法部都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就算你能躲过一死,以后你的家族也不能在禁林生活下去。” 俞青一面说话,一面向斯内普递了个询问的眼色,斯内普会意,往霍格沃兹的方向看了眼,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俞青心中松了口气,一面暗暗戒备,一面跟阿拉戈克说话拖延时间。 听完俞青的话,阿拉戈克似乎有些犹豫,不停地敲击着巨大的钳子。 思考了片刻,阿拉戈克挥了挥钳子,命令蜘蛛们退开,让出一条道路来,“小姑娘,看在海格的面子上,今晚就放过你们一次。” 俞青与斯内普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当下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护着几个学生往外走去。 虽然阿拉戈克有言在先,两人依旧没有放松戒备,魔杖紧紧握在手中,警惕着蜘蛛们的一举一动。 幸而这时候麦格教授、弗立维教授和斯普劳特教授都赶了过来。阿拉戈克见状,挥了挥钳子,带着蜘蛛们撤退了。 斯普劳特教授见状松了口气,“感谢梅林,总算没出事。” 麦格教授板着脸看了眼克莱恩几人,“我已经通知阿不思了,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先回城堡。” 一行人刚出了禁林,便遇上了匆匆赶来的邓布利多。 看见他们的模样,邓布利多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察看了一番后发现伤势并不严重,这才松了口气,“菲利乌斯,波莫娜,麻烦你们先送沃森小姐去医务室。” 弗立维与斯普劳特教授点点头,带着凯蒂去了医务室,其他人便去了邓布利多的办公室。 邓布利多变出几把金红色的扶手椅,又用魔杖敲了敲桌子,桌上立刻出现了七杯热气腾腾的巧克力。 “孩子们,先坐吧,喝口巧克力暖和一下,再来说说是怎么回事。”说完挥了挥魔杖,那些杯子便飘到了每个人跟前。 俞青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坐在一旁没说话,斯内普嫌弃的皱了皱眉,碰也没碰那杯巧克力,只在旁边冷冷地看着。 喝了大半杯热巧克力,克莱恩几人的脸色也慢慢好了起来。 麦格站在几人面前,她的性格本来就严肃,这时候的脸更是黑的跟锅底一样,看着低着脑袋的克莱恩四人,严厉道:“格兰特先生,霍普金斯先生,我想现在你们两位应该能解释一下,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莱恩与汉克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意气风发,白着脸对视一眼,对上麦格几欲喷火的双眼,缩了缩脖子,不约而同低下头去,半天后才抖着声音结结巴巴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汉克与克莱恩都在追求凯蒂,两人一直以来都看对方不顺眼,经常给对方找麻烦,前天为了陪凯蒂去霍格莫德一事起了争执,两人便决定用决斗的方式来解决。 怕引起教授们的注意,决斗场地便选在了禁林。 两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气,并没有选在禁林外 分卷阅读120 围,而是去了谁知他们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了一群半夜出来觅食的八眼巨蛛。 他们吓得魂飞魄散,当时便扔了几个魔咒过去,那些八眼蜘蛛原本就蠢蠢欲动,只是顾着当初禁林的生物与霍格沃兹的约定,一开始还有些犹豫,这下子被触怒,立刻把那个契约扔在了脑后。 之后便是一片混乱,凯蒂受伤,他们四人也险些被蜘蛛拖回巢穴。 听完他们的叙述,校长办公室一片寂静,墙上的一幅画像感叹道:“这确实是格兰芬多的学生会做出来的事。” 俞青心中早有猜测,当下也不觉奇怪。 斯内普冷笑一声,跑去禁林决斗,这些脑袋里塞满芨芨草的小巨怪,智商简直比鼻涕虫还不如。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麦格教授的神情十分冷漠,定定地看着克莱恩四人:“我很失望,格兰特先生,霍普金斯先生,你们是格兰芬多非常优秀的学生,我一直对你们报以期望,没想到你们却闯下这么大的祸事!” 克莱恩与汉克闻言都垂下了脑袋,满脸羞愧,另外两个也跟着垂下脑袋,不敢吭声。 麦格教授咬了咬牙,冷声道:“你们擅自离开城堡,还闯入禁林,我不得不遗憾的宣布,格兰芬多扣一百分!记住,是每个人。另外劳动服务一学期。另外,明天我会通知你们的家长。” 克莱恩几人闻言,脸色顿时白的跟吸血鬼一样,惊恐地向麦格教授哀求,“不,教授,求求您……” 麦格教授不为所动,“你们犯错前就应该有这个觉悟,不必多说了,明天开始去费尔奇那里报到,现在,你们跟我回休息室去。” 几个学生满脸绝望,希冀的看向邓布利多,“校长先生……” 邓布利多脸色非常严肃,摇了摇头,“我很遗憾,孩子们,既然犯了错,就应该勇于承担责任。” 斯内普嗤笑一声,抱着手臂不语。 俞青也没有吭声,这些熊孩子确实该好好教训一下,不然一个个胆大包天,下次还不知道会闯下什么祸事。 克莱恩四人完全可以想见明天会是什么情形,顿时万念俱灰,惨白着脸,垂头丧气跟着麦格教授回休息室去了。 校长室便只剩下俞青和斯内普两个人。 斯内普不耐烦地敲了敲手臂,冷声道:“邓布利多,海格养在禁林的那些八眼巨蛛,我想你应该没忘吧?” 邓布利多取下眼镜,叹了口气,无奈道:“西弗勒斯,这次的是是个意外,并不关海格的事,他也没想到这些蜘蛛会伤害学生。” 斯内普冷笑两声,满脸嘲讽,“不关他的事?那些蜘蛛可是他养在禁林的,难道他以为那些蜘蛛都是吃南瓜长大的小可爱?不知道会有危险? 今天是运气好,碰上了布鲁斯教授,这几个小巨怪才逃过一劫,不过格兰芬多的那些小崽子是什么德性你比我更清楚,下次可不一定人人都有这个运气。” 邓布利多闻言,顿时沉默下来,他虽然喜欢格兰芬多的孩子们的活力,却也不得不承认,那些孩子们极具冒险精神,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喜欢闯,将来说不准哪天真跑去禁林探险,一旦出什么事,后果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俞青看了眼阴沉着脸的斯内普,放下手中的巧克力,对沉默不语的邓布利多道:“校长,这件事我也赞同西弗勒斯的看法。 平时保护神奇生物的上课场地也是在禁林,虽然只是在外围,但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今天的事情应该引以为戒,那些八眼巨蛛如果继续留在禁林的话实在太危险了。” 邓布利多闻言,揉了揉额头,许久后叹了口气,“好吧,你们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我会处理,安妮,今晚的事多亏了你和西弗勒斯,想来你们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斯内普的嘴唇动了动,深深地看了眼邓布利多,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大步流星离开了校长室。 俞青看了眼满脸疲惫的邓布利多,道了声晚安,也转身离开了。 刚出校长室,就见斯内普抱臂站在走廊上,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目光炯炯的看着俞青,沉声道:“现在,布鲁斯小姐,我想你最好说明一下,半夜孤身一人跑去禁林这种危险地方的理由。” 他的声音低沉,脸上乌云密布,可以想见他内心的怒火。 俞青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我是去禁林湖边采魔药材料的,并没有去那些危险的地方,碰上蜘蛛的事纯属巧合。” 斯内普的脸色越加阴沉,嘲讽道:“原来布鲁斯小姐也知道禁林的危险,我还以为你已经可以与巨龙搏斗,什么都不用怕了。” 他的语气虽然阴沉,俞青却从那别扭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关心,忍不住微微一笑,“西弗勒斯,谢谢你的关心,我下次会小心的。” 斯内普本来想好好教训她一通,却被眼前明亮柔和的笑脸给,那带笑的眼睛似乎把他心中的一切都看穿了,满腔毒液顿时都哽住了。 第79章霍格沃兹(4) 空气中一片寂静,斯内普紧抿着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不发一言,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俞青被他复杂的目光看得有些尴尬,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西弗勒斯,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霍格沃兹的教职工宿舍分布比较散乱,俞青的办公室在右边塔楼,斯内普的却是在地窖。 斯内普闻言停住脚步,转身看了眼她手臂上的伤,皱了皱眉,丢下一句,“过来上药。” 俞青抬头只看见前面的黑袍翻飞,顿了顿,还是跟上了,毕竟人家刚救了她,这次也是一番好意,总不好冷脸相对。 况且一直以来的疑问都没有解答,她也想趁这次弄清楚斯内普与她到底有什么渊源。 斯莱特林的地窖位于霍格沃兹黑湖底下,环境十分阴冷,即便穿着暖和的羊毛衫,俞青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斯内普见状,挥了挥魔杖,壁炉中顿时腾起一片火焰,“噼里啪啦”燃烧起来,温暖明亮的炉火驱散了屋内的寒气。 变出一把银绿色的扶手椅,敲了敲桌子,桌上很快出现了一个银托盘,盘子里是一小块精致的草莓慕斯蛋糕,和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斯内普把托盘推了过去,抿了抿嘴,有些不自在道:“没什么东西招待,请随意。” 说完不等俞青反应,便往旁边的隔间找药去了。 俞青在扶手椅上坐下,她之前也来过斯内普的办公室,只是从没有留意,现在才仔细打量了一遍。 办公室十分空旷,只有黑色与银绿色两种颜色,给人的感觉跟它的主人一样,清冷,孤寂。 灯光有些昏暗,墙 分卷阅读121 壁上盘旋着蛇形雕刻,沿墙的架子上摆着许多大玻璃罐,瓶里装着各种颜色的动物和植物的汁液。 “噼啪”一声轻响,壁炉里的柴火烧的更旺,让原本有些阴森的房间瞬间变得温暖起来。 俞青回过神,看着白色骨瓷中精致的小蛋糕,犹豫了片刻,还是拿起勺子尝了两口。 蛋糕细腻绵密,带着草莓的甜香,松软可口,甜而不腻,味道非常好,正合她的口味。 俞青原本只是出于礼貌尝一尝,没想到吃了两口却胃口大开,不知不觉竟吃了大半。 斯内普端着药膏和纱布出来,看到空了一半的蛋糕碟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笑意,脸色也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 走到扶手椅边,把药膏盒子打开,“这是我刚才熬制的药膏,可以加快伤口的愈合,不留疤痕。” 这一小盒药膏不过巴掌大小,膏体呈浅绿色半透明状,散发着淡淡清香。 俞青挽起袖子,伤口的毒素已经消退了,从一开始的紫黑色变成了惨白,露出泛白的皮肉,伤口处的皮肉向外翻,看起来十分恐怖。 看见她手上恐怖的伤痕,斯内普双眉紧锁,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一遍海格的蕾丝花边裙,见俞青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喷了下鼻息,“看来当初分院帽是老糊涂了,我看布鲁斯小姐应该去格兰芬多才对,才会跟那些没脑子的小巨怪一样,不顾形势盲目冲上去。” 俞青身形一僵,这地窖蛇王的毒液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无奈吐了口气,“西弗勒斯,当时的情况太紧急,根本没有其他办法。这伤也是意外,虽然看着有点吓人,其实并不严重,过几天就好了。” 说完为了证明她所言不虚,便挥了挥手臂。 她说的是实话,以前不知受过多少比这严重的伤,这点疼痛于她而言只是寻常。 闻言,斯内普的脸色更加阴沉,沉着脸取出药膏,蹲下身,“把手伸过来。” 俞青一惊,这动作未免有些太亲密了,不自在的往后仰了仰,轻咳了一声,“西弗勒斯,还是我自己来吧。” 斯内普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过我想你大概不会喜欢石化咒的滋味。” 俞青一僵,只得闭上了嘴巴,老老实实把右手伸了出去。 这种药膏的效果确实非常好,才涂上去,伤口处便一片清凉,十分舒服。 这种药膏虽然不错,对俞青而言原本没什么惊奇之处,然而她却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那是田七的味道。 她在多次轮回中都曾特意精研过医术,于医药一道的造诣可以说是到了顶端,这盒药膏她只要一闻便可以知道它的大致成分。 通常而言,因为魔药的制作材料特殊,所以大多数药剂都是液体,味道也并不怎么好闻,而这盒药膏却完全不同于一般的疗伤药剂,更像是出自古老的东方医者的手笔。 这半年来俞青对魔药越来越有兴趣,便尝试着将魔药与东方的药理相结合,倒真研制出了好几种新药剂,其中一种疗伤解毒的药剂便是以几种生肌活血的中药和魔药材料熬制出来的。 她手中的这盒药膏与她研制出来的新药十分相像,但效果要更好,似乎是经过改造的,问题是这是她之前无意中配置出来的,根本没有流传出去,斯内普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俞青心中一动,看了眼低头给她上药的斯内普,不动声色道:“西弗勒斯,这药剂是你新研究出来的吗? 我好像闻到了田七和白芨的味道,这种药材在这边很少见到,更别说用来熬制魔药了,没想到你对东方的药理也有研究。” 斯内普手上动作一顿,面无表情道:“是以前跟一位长辈学的。” 俞青闻言,心中的怀疑更深。 斯内普却紧抿着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他的动作很快,却又十分轻柔,上完药后又用干净纱布包扎好。“这两天不要碰水,每天换一次药,过两天就好了。” 俞青放下袖子,“多谢。” 斯内普摇了摇头,收拾好东西便送了俞青出去。 俞青忍不住道:“西弗勒斯,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斯内普面色微变,沉沉地看了眼俞青,淡淡道:“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竟是避而不答,说完便转身走了。 俞青在原地站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看着斯内普离去的背影,回想他这些日子来的言行举止,心中有了些猜测。 ………… 第二天,格兰芬多的学生们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沙漏里的红宝石不见了,反而堆满了代表负分的黑宝石。 所有人都惊呆了,不停地揉眼睛,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他们昨天还有四百多分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变成负分了呢? 有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事情经过很快就传播开来,格兰芬多的学生们一时无法接受,到了大礼堂里还是跟游魂似的。 其他学院的学生们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吃早饭的时候大家议论纷纷,邓布利多连续敲了好几下杯子才安静下来。“请大家安静!”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看向教授席。 邓布利多扫了众人一眼,严肃道:“想必昨天晚上的事,大家都已经听说了,在此,我郑重告诫大家,千万不要再以身犯险,禁林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危险。 沃森小姐现在还躺在医疗翼,希望大家能引以为戒,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这次只是扣分,相信我,下一次绝对不会这么幸运。” 格兰芬多所有人都往克莱恩与汉克看去,目光中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格兰芬多本来有很大的可能获得学院杯的,就是因为这几个人,一夜之间丢了五百分,让他们失去了一切优势。 克莱恩几人瑟缩了一下,满面羞惭,头低的都快埋到胸口了。 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劳事不关己,只在一边看热闹,斯莱特林的分数一直远超几个学院,就算格兰芬多不扣分,学院杯也没他们什么事。 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嘴角都含着矜持的微笑,互相交换了个眼色,轻轻举杯碰了碰。 邓布利多注意到这一幕,半月形镜片后的目光一闪,顿了顿,又宣布了对八眼巨蛛的处理,“八眼巨蛛三天内会迁离禁林,稍后魔法部神奇生物司的人会来处理这件事。”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唯有海格十分难过,不停地抹眼泪,斯普劳特教授不停地安慰他,海格擦干净眼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谢谢你,波莫娜,我好多了,邓布利多说的对,魔法部的人已经盯上阿拉戈克了,这次虽然没有处死它已经非常幸运了,它离开这里才更安全。”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皱巴巴的手绢,用力擤了擤鼻涕,声音大到整条长桌的人 分卷阅读122 都听得到。 斯内普的位置与海格只隔了一个座位,这时刚端起手边的南瓜汁,看到海格的动作,胃中顿时翻涌起来,脸色就跟吞了一大桶的鼻涕虫一样,阴沉得可怕。 俞青早就已经吃完了,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把手边的清茶推了过去,“西弗勒斯,喝点这个吧。” 霍格沃兹的家养小精灵确实非常能干,才短短几个月,就把她给的那几本食谱研究透了,不止中餐做的有模有样,泡出来的茶水味道也十分不错。 斯内普一顿,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声“谢谢”,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脸色才慢慢好起来。 第8o章霍格沃兹(5) 十月的万圣节过后,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寒冷。经常半夜开始飘起雪花,每天清晨起来,都可以看到地面都覆盖着浅浅一层白雪。 透过楼上的窗口,可以看见城堡周围的山峰变得灰冷冷的,黑湖的湖水也在这低温下开始慢慢结冰。 各个学院的公共休息室和学校大厅里都燃起了温暖的炉火。学生们都穿上了暖和的羊绒衫,抱着热乎乎的巧克力在壁炉边取暖,除非必要绝不出门。 然而每天的课程却是躲不掉的,外面通风的走廊可没有温暖的壁炉,即使戴着厚厚的围巾,依然感觉有冷风往脖子里灌,每次出去都几乎要被冻僵。 有一些教室年久失修,刺骨的寒风刮得教室的窗户格格作响,学生们每次上课的时候都冻得瑟瑟发抖。 最糟糕要数斯内普在地窖里的教室了,因为在黑湖底下,里面比别的地方更加阴冷,学生们呼出的气在面前形成了阵阵雾气,为了取暖,他们只能尽量靠近坩埚,有一个赫奇帕奇的女生因为离坩埚太近,一时粗心大意,甚至还把头发给烧了。 黑魔法防御术的教室也非常冷,不过俞青每次上课时都会在教室里施一个加强版的保暖咒,虽然比不上壁炉那么暖和,但对冻僵的学生们而言已经天堂了。 魁地奇赛季的来临,将大家从寒冷枯燥的日子里解放出来了,大家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了,每天都在讨论球赛的事,对即将开始的魁地奇大赛报以了十二分的热情。 从魁地奇大赛开始,医疗翼就变成了霍格沃兹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被打断手或摔断骨头的学生被抬进来,庞弗雷夫人气得暴跳如雷,一直嚷嚷着要取消这项野蛮的比赛。 药剂消耗太快,斯内普也被抓了壮丁,经常被拉去帮忙熬制魔药,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 俞青也被叫去帮过几次忙,那次是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比赛,斯莱特林的守门员被游走球击中,下巴断了,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却是从飞天扫帚上摔了下来,全身骨头都断了。 幸好有魔法这个神奇的存在,不然一场比赛下来,不知道都要出多少人命。 俞青实在无法理解巫师们对这种危险运动的热爱,最后只能归于巫师们的娱乐生活实在太贫乏了。 往常都是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争夺最后的冠,然而今年因为找球手克莱恩被处分,格兰芬多的魁地奇球队不得不临时换了一个人替补上去。 最后结果不出意料,格兰芬多落败,斯莱特林学院以压倒性的优势获得了胜利,继续蝉联冠军。 整个格兰芬多学院都笼罩在一片低迷之中,斯内普却一改以往的阴沉,心情非常愉悦,具体表现为小巫师们去地窖劳动服务的次数明显减少了。 十二月中旬,风雪越来越大,短短一天,霍格沃茨城堡内外就变成了一片银白,地面覆盖了几英尺深的雪,往来送信的猫头鹰们不得不在暴风雪中飞行,每天早上都有大片的雪花随着包裹一同降落。 吃了满嘴雪花后,小巫师们吸取教训,每天都赶在猫头鹰到达之前把餐桌上的食物消灭完。 天气越来越冷,黑湖的水早被冻坚了,冰面光滑,十分结实。 一些来自麻瓜界的小巫师们灵机一动,干脆在湖面上开始了滑冰游戏,在魔法界长大的小巫师们从来没有玩过这种游戏,对此非常感兴趣,纷纷加入,这项运动很快在霍格沃兹风靡起来。 俞青站在塔楼的窗口,看着在冰面上嬉戏的小巫师们,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也许可以把麻瓜界的一些娱乐活动引进来,不仅可以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无形中也会加深小巫师们对麻瓜界的认识。 ………… 转眼到了十二月下旬,圣诞节快来临了。 城堡里经常可以看到海格和费尔奇扛着冷杉树忙个不停,圣诞节前一天,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开始着手布置圣诞节的装饰,俞青也被拉去帮忙。 大礼堂看起来漂亮极了,不仅有四棵挂着闪烁的冰柱的圣诞树,还有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颜色各异的彩带,有呈十字交叉装饰在天花板上的常青椒寄生树,而且还有从屋顶飘落的雪花,更增添了节日气氛。 “安妮,过来帮忙把这些彩带挂上去,现在只剩这些了。”麦格教授挥了挥手中的饰带。 “安妮,你圣诞节会在城堡过吗?听说邓布利多请了歌舞剧团来圣诞晚会上表演。”弗立维教授施了个漂浮咒,把一排五颜六色的星星挂在冷杉树树顶。 俞青接过麦格教授手中的彩带挂到槲寄生上,摇了摇头,“还要回去处理一些事情,这次圣诞节就不在城堡过了。” 时间转换器已经基本改造成功,她想趁这个假期试验一下,留在霍格沃兹十分不便。 麦格教授理解的点了点头,“你是要去你姑妈家吧?难得的假期,是该去看看。” 原主是有一个姑妈,不过早在两年前就移民到美国去了,很少联系。 俞青也没有解释,点了点头微笑不语。 下午开始正式放假,学生们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也没多少心思留在学校,用完午餐后就急急忙忙回家了。 俞青骨子里还是东方人,对西方的圣诞节并没有多大的感觉,回来后去镇上的超市里买了些应景的食物,用变形术弄了棵圣诞树摆在客厅里,又挂了些彩带和气球便算了。 第二天一大早,俞青就被窗外猫头鹰拍击玻璃的声音吵醒了,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才四点多钟。 冬天的被窝太过舒适,俞青挥了下手打开了客厅的窗户,便翻了个身继续睡。 七点多钟起来的时候,圣诞树下已经堆了一地的包裹,伊丽莎白也早就送完礼物回来了,看到俞青轻轻叫了声,扑扇着翅膀跳过来。 俞青找了块榛仁巧克力喂给它,伊丽莎白伸出长喙在她手心啄了两口,便飞上了窗边的架子,埋头梳理羽毛。 俞青吃完早餐,便坐到圣诞树下拆包裹,大部分都是学生们送的,还有霍格沃兹 分卷阅读123 的教授们,从糖果到书籍,五花八门。 邓布利多的是一大盒巧克力青蛙,俞青刚一打开,那些巧克力蛙就窜出盒子开始四处乱蹦,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它们重新装起来。 俞青哭笑不得地抹了抹汗,庆幸邓布利多没有送一盒蟑螂堆来。 斯内普的是一本中世纪魔药大全,看书上的徽记似乎是普林斯家的珍藏。 弗立维教授送的是一个精致的魔法八音盒,可以自动播放音乐。 麦格教授的是一支莫克林大师制作的羽毛笔。 海格的是一包颜色诡异的乳脂软糖,俞青谨慎的放到了一边。 只剩下最后一件礼物了,俞青拿起它,分量很轻,看起来似乎是一本书。 心中有些疑惑,打开一看,却是一本东方古籍,主要是关于一些宫廷秘方的记载,看年代似乎是唐朝时期的,不过保存的非常好。 俞青大致翻阅了一下,其中有些秘方非常有价值,是一本难得的孤本。 不说这本书本身的价值,光是它的成书年代就已经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古董。 这样的珍品多是被收入博物馆,要不就是被那些大家族小心珍藏。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被当成圣诞礼物送出来? 翻了下书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包装纸也是普通的彩色纸张,并没有什么特别。 俞青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也就放下了,把古籍收好,放在了书房的柜子里。 晚餐时餐桌上仍旧是东方料理,只在桌上象征性的摆了一只烤鸡,尝了尝味道就丢开了。 收拾好餐具,俞青泡了杯牛奶,取了个盒子坐在沙发上,轻轻打开,盒子里是一个金色的怀表,做工精致,一个微小的,闪着火花的时间球悬在正中。只是在代表一和三的刻度之间有一条小小的裂痕。 俞青皱眉,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出现裂痕了?难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然而检查了半天,并没发现哪里出了问题,只得把金表放下,决定待会再去书房查查资料。 俞青喝完牛奶,把怀表放回盒子里,准备去烤点蛋糕。 盒子里的怀表表盖忽然弹开了一丝缝隙,玻璃球滴溜溜转了好几圈,然后咔擦一声停止了,周围所有的声音也忽然消失了,一片寂静。 俞青察觉有些不对,刚想站起身,忽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空气中一个小小的漩涡渐渐消失,扭曲的空气恢复平静。 小几上的牛奶依旧冒着热气,没有人发现屋子的主人已经不见了。 第81章霍格沃兹(6) 埃文河畔斯特拉特福德,因为英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诗人及戏剧家莎士比亚而广为人知,这是他的出生地,逝世后也葬在这里。 这是个典型的英国小镇,风景优美,小镇的房屋多数都是建在古老的教堂以及舒适的小酒馆周围,古老的街道和房屋保存的很完好,埃文河恬静宜人。 小镇历史悠久,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没有现代都市的繁忙,生活悠闲,节奏非常缓慢。 这里的人们世代都居住在这里,民风淳朴,邻里间的关系也非常亲密,下午忙完了家务,便是主妇们经的下午茶时间,大家聚在一起喝茶聊天,谈论的也多是小镇上的新闻。 今天,大家的话题却都围绕着镇上新来的布鲁斯小姐。 小镇上的居民世代都居住在这里,很少有外来户。 这位布鲁斯小姐是前几天搬过来的,听说还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大家也更加好奇了。 不过这位小姐深居简出,十分神秘,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贝克夫人是镇上消息最灵通的人,住的地方也离布鲁斯小姐的房子不远,大家纷纷向她打听,“珍娜,你见过那位布鲁斯小姐没有,她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漂亮?有薇薇安漂亮吗?” 薇薇安是面包房老板的女儿,也是镇上最漂亮的姑娘。 贝克夫人抿了口红茶,轻轻撇了撇嘴,“如果薇薇安是牵牛花,那位布鲁斯小姐就是英格兰玫瑰,你们说谁更漂亮?” 大家闻言更加来了兴趣,“那她真的是贵族家的小姐吗?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镇来?” 贝克夫人摇了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布鲁斯小姐的教养非常好,气质高贵,肯定不是普通人出身。” 她这样一说,大家的好奇心已经到了顶点,可惜听说那位小姐今天去伦敦了,也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见到。 ………… 俞青并不知道自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正在翻倒巷寻找一些**,希望能查到些相关的线索。 自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回到二十年前后,她就一直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1967年的伦敦,与二十年后的模样完全不同,不过巫师界却没什么变化,翻倒巷也还是老样子,这对俞青来说倒是件好事。 两个小时后,俞青从翻倒巷出来,摸了摸手上的新魔杖,关于时空转换的事依旧没找到什么线索,不过总算也有了点收获。 这根魔杖虽然不能完全契合,但已经是能找到的最合适的了。 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定刚才跟踪自己的人影已经被甩开了,俞青才轻轻舒了口气,现在是1967年,她虽然才来几天,但对魔法界现在声名鹊起的1ordvo1deort还是听说过的。 这两年来号称食死徒的组织也越来越活跃,看来那位传说中的切片魔王现在已经开始发展自己的宏图大业,只怕用不了几年,魔法界的太平日子就要被打破了。 俞青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空停留多久,也不想卷进这场麻烦中,凡事还是小心些比较好,拉了拉头上的兜帽,低头悄悄离开了。 俞青走到一条僻静的街道,正打算幻影移形回去,忽然感觉到空气中传来一阵混乱的魔力波动,接着便听到“嘭”的一声重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俞青循着声音望去,不禁微微一惊,在她右边不远处,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 俞青快步走过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穿着一件十分宽大破旧的衣服,瘦骨伶仃,脏兮兮的小脸上完全看不清模样,满身血污,呼吸微弱,已经昏死过去。 看他身边的魔力浮动不安,这明显是一个魔力暴动的小巫师,俞青一时也不及细想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受重伤,又为何出现在这里,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先救人。 只是现在这孩子身上的魔力非常不稳定,贸然给他用魔咒治疗的话很容易引发第二次魔力暴动。 微微一顿,俞青想起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剂,忙取出来给他服下。 这原本是她这次去翻倒巷为了以防万一带在身上的,与 分卷阅读124 现在魔法界通用的配方有些不同,用的是二十年后经过精心改造的配方,不止副作用减小了很多,药效也更好。 幸好小孩虽然昏迷不醒,却还有些知觉,将魔药都喝下去了。 喝下药不过几分钟,小男孩身上的伤势就已经有了明显好转,流血的伤口慢慢愈合,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俞青不禁舒了口气,这才定下神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是魔力暴动时幼小的身躯承受不住强大魔力的冲击,才导致身上多处血管破裂。 未成年的小巫师魔力不稳定,一旦情绪激动就容易发生魔力暴动,不过一般来说小巫师的魔力有限,大多数都是对身边的东西造成破坏,还从来没有见过把自己搞得这么凄惨的。 这孩子只是魔力暴动便能完成跨空间移动,魔力必定不弱,而魔力又多源自于血脉,这样强大的魔力,父母必定不是普通人,只是看他的模样又实在不像是来自魔法界的巫师家庭。 全身上下瘦骨嶙峋,那头黑头发似乎很久没修剪过,长长的头发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身上的衣服很不合体,裤子太短,衬衫是样式奇怪的罩衫,破烂的外衣显然是成年人的,面带菜色,矮小而瘦弱。 这小巫师的穿着打扮一眼便可以看出生活处境不怎么好,营养不良的身体,还有身上露出的陈旧的伤痕,只怕多半是长期处于暴力下所致。 俞青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不管这孩子是什么身份,她都不可能见死不救,看了眼周围破碎的,这么大的动静,魔法部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赶来。 俞青现在可不想跟他们打交道,想了想变出一件斗篷,披在小男孩身上,抱着他匆匆离开了。 回到家中,发现小家伙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俞青便放水给他擦洗身上,小家伙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足足换了五次水才清洗干净。 等洗干净脏污,小家伙苍白消瘦的身躯也暴露在面前,饶是俞青素来淡定,见到这瘦弱身体上密密麻麻的伤疤时都有些忍不住心中的怒气。 四肢细的跟筷子似的,苍白瘦弱的身躯上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各种伤疤清晰可见,手上背上都是烟头的烫伤,皮带的鞭伤,左边的肩膀上甚至还有一道深深的长疤,看样子已经很久了,似乎是被利器划破的,而且当时的伤口非常深,差一点就伤到脖子了。 不止背上和手上,其他地方也差不多,全身上下布满了陈旧的伤痕,几乎看不见一块完好的皮肤,十分可怖。 俞青叹了口气,取来补血剂小心翼翼给他服下,身上的伤口也仔细都上了药。 只是屋子里并没有适合小孩子穿的衣服,俞青只得用变形术暂时变出一套童装给他换上。 主卧旁边有一间空置的房间,原主人大概是用来放杂物的,俞青才住过来两天,一直忙着其他的事,也没有好好整理一下房子,现在里面还堆积着一些零碎的东西,十分凌乱。 不过幸好有魔法这个作弊器,施了个清理一新,布满灰尘的房间便恢复了整洁干净。 俞青把房间里用不着的东西都清理了出去,将角落里废弃的沙发变成一张天蓝色的四柱小床,铺上床被,把沉睡的小孩放上去安置好,给他盖好被子。 刚想出去,忽然看到光秃秃的地板和斑驳的墙壁,想了想把墙上破旧的壁纸变成蓝色天空的模样,地板上也铺上了地毯,最后打量了一下,见没有再缺什么,才放轻脚步转身出去了。 她打算去厨房煮点吃的,这孩子一身皮包骨头,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饱饭了。 等做好午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俞青把熬好的稀粥和两碟小菜放在托盘里端去卧室,发现那孩子依旧沉睡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俞青皱眉,把托盘放在桌上,刚想给他再检查一遍,却见小家伙的长睫毛轻轻颤了颤,随后眼睛慢慢睁开,露出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俞青微微松了口气,才发现小家伙的眼睛竟然也是纯黑色的,不禁大感亲切,至今为止她见过的人里也只有西弗勒斯是黑发黑眼,没想到这小男孩也是,真是缘分,等等……。 俞青忽然想起什么,仔细打量了一下小男孩的五官,黝黑的双眸,挺直的鼻子,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禁一愣,不会真这么巧吧? 将久远的记忆翻出来,仔细回忆书上关于西弗勒斯小时候的描述,想起刚才捡到小家伙时身上穿着的那身肥大的衣服,还有身上严重的受虐痕迹,除了年纪,几乎都对上了。 俞青基本上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正想问话,却见小家伙睁着眼睛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忽然又毫无预兆的闭上了。 第82章霍格沃兹(7) 西弗勒斯觉得自己好像在做美梦,他感觉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一张软绵绵的床上。 偷偷掐了一下自己,很疼,不是梦? 刚刚托比亚的酒瓶砸下来的时候他没有躲开,他还记得昏迷前身上骨头断裂的疼痛,然而现在全身上下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难道是妈妈阻止了托比亚,救了他? 不,这不可能,妈妈早就抛弃魔杖了,不可能会救他,那么,他现在到底是在哪儿? 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难道他一直以来的担心真的成真了?妈妈真的把他送给别人了?那他现在是在哪里? 他的疑问并没有持续很久,门被推开了,一阵热腾腾的食物香气钻进他的鼻子,香甜诱人,他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却依旧不敢睁开眼。 香气越来越近了,他敏锐的听到鞋子踩在地毯上细小的沙沙声,声音一直响到他的身边才停下,感觉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他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体,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小家伙,你醒了?”温柔地声音响起。 西弗勒斯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睛。 见小家伙睁开眼睛又闭上,俞青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又晕过去了。 幸好很快那双黑亮的眼睛又睁开了,只是目光中带着深深的警惕和戒备。 俞青微微一怔,随即当做没看见,把稀粥端过来,“我看你很久没吃东西了,先吃点粥暖一暖吧。” 按时间推算小家伙应该有七岁了,然而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体形消瘦矮小,这时候看起来顶多不过四五岁。 小家伙依旧紧紧盯着她,丝毫没有动弹。 俞青知道他心怀戒备,想了想把碗放下,微微一笑,“你先吃,我去做点糕点给你。” 说完把小桌子移到床边,又拿了本画册放在床上,便转身出去了。 然而等俞青端着点心从厨房出来,却发现屋子里空荡荡的,原本坐在床上的小身影早就消失无踪了。 分卷阅读125 俞青放下点心,走到沙发边捡起地上的画册,不禁皱起了眉头。 俞青最后是在后花园一丛灌木丛里找到的他,小家伙躲在灌木丛浓密的阴影里,身上重新穿上了那件肥大破旧的衣服,看到走过来的俞青,不由自主的往阴影里缩了缩,警惕的瞪大了眼睛。 俞青暗暗叹了口气,伸出手去,微笑道:“小家伙,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家吃饭了。” 小西弗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警惕的看着她,半天没有动弹。 俞青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心中一动,微笑道:“你要是想在这里看一下风景也可以,不过这样坐着可不大舒服。” 说完轻轻打了个响指,地上的一段树枝当即变成了一把银绿色的扶手椅。 西弗勒斯眼睛一亮,“你也是巫师?” 俞青点了点头,“你叫西弗勒斯对不对?” 小西弗勒斯警惕的望着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俞青微微一笑,“我是你妈妈以前的同学,这次她病了,所以拜托我来照顾你。” 见他似乎有些怀疑,俞青继续说了些艾琳和斯内普的事,庆幸她的记忆不错,虽然时间久远,那一点内容也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孩子是个矛盾的结合体,细腻、敏感、自卑,然而他骨子里又带着一份身为巫师的骄傲,不这样说他根本不会相信她。 俞青的手一直伸着,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微笑着看着他。 过了很久,小西弗似乎相信了,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咬了咬苍白的嘴唇,试探性地把手伸出了些。 俞青鼓励的看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小西弗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些忐忑不安地把手放在了俞青手里。 俞青微微一笑,轻轻拉起小家伙,摸了摸手下的小脑袋,“我刚才烤了巧克力蛋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小小的西弗勒斯有些迷茫了,头上温暖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这个人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就因为她是妈妈的同学吗?可是自己不过是个没有人要的小怪物,连妈妈也不要他了,想到这里,小西弗的身子颤了颤。 俞青察觉到他的不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牵着他的手,“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屋里,小家伙有些不安地站在客厅里四下打量,看到桌上的糕点,眼睛一亮,偷偷咽了咽口水,却依然现在原地没有动。 俞青暗暗叹了口气,走上前,不顾小家伙的惊讶,抱起他放在椅子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微笑道:“这是我刚才烤的的巧克力蛋糕,现在是下午茶时间,陪我吃点点心吧。” 据她以前的记忆,成年后的西弗勒斯并不怎么爱吃点心,然而她却注意到他的餐盘里出现过好几次巧克力蛋糕,想来应该不讨厌这种甜点,就不知道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是喜欢这些。 两人在小圆桌边坐下,见俞青动了叉子,小西弗才小心翼翼开动。 这巧克力似乎很合他的口味,吃一口要停下回味很久,才小心翼翼挖下另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嘴角浮现一个微小的酒窝。 俞青这才发现他原来是有酒窝的,不禁暗笑,怪不得成年后的魔药大师不苟言笑,除了性格之外,只怕也是怕有人发现这个秘密。 …… 半个月后,小西弗的伤已经好了,俞青带他回了一次蜘蛛尾巷,托比亚早就不见人影了,艾琳的精神似乎也有些问题,一直喃喃念叨着托比亚的名字,见了小西弗也不认识。 西弗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俞青仍然看得出他眼中的难过。 艾琳这种情况已经是精神疾病了,巫师对这方面的治疗却怎么擅长,俞青把情况跟西弗解释清楚,征求了他的同意后,将艾琳送去了伦敦一家著名的疗养院。 那里有专门的医生和看护,俞青给艾琳办了手续,缴了一年的费用后便带着西弗回家了。 周末的时候俞青都会带着小西弗去看望艾琳,虽然短时间还没有什么治疗效果,不过艾琳的气色却好了很多,小西弗也放下心来。 之后小西弗似乎想通了什么,不再那么沉默,虽然话还是不多,但已经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俞青对此颇为欣慰。 不知道是不是艾琳的事对他造成了影响,小小年纪的西弗勒斯开始认真跟着俞青读书认字,还偷偷找关于精神病的医书查阅,俞青也只当不知道。 只是后来见他每天待在屋里看书,实在不利于健康,便抽了个日子带他去了一趟对角巷。 西弗勒斯虽然是小巫师,却是第一次来对角巷,一时目不暇接,惊讶地小嘴微张,眼睛都挪不开了。 俞青心中松了口气,暗暗失笑,再怎么早熟到底还是个孩子,正好看见对面有一家糖果店,心中一动,便牵着小家伙往糖果店走去。 小西弗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乖巧的跟在俞青身后。 一进店里便就闻到一种甜香,说是一种并不准确,实际上是很多中糖果混合在一起的香气。 这间糖果店不大,但品种很多,放眼望去都是一架接一架糖果,每种糖果下面都贴了一张小纸片,简单介绍了每种糖果的口味特点。 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奶油杏仁花生糖;一捆捆的甘草魔棒;一块块发亮的粉红色的可可豆冰;油油的、蜜糖色的太妃糖。 一大桶一大桶的巧克力蛙和比比多味豆;还有在罐子里嘶嘶响的蜜蜂糖。 除了这些,还有还有很多俞青也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糖果,可以说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见有新客人到,糖果店的店员杰瑞忙上前招呼,“客人您想要些什么?我们店里有新出的变色泡泡糖,非常受小巫师们欢迎。” 俞青低头看向小西弗,微笑道:“西弗,你来看一下,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小家伙抬头望着架子上花样各异的糖果,抿了抿嘴唇,轻轻拽了拽俞青的长袍袖子,摇头道:“安妮,我不要糖果,我们回去吧。” 俞青一看便知道小家伙在想什么,轻声叹了口气,蹲下身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儿,“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爱操心,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上次卖魔药的钱养十个你都足够了,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想要什么就选,别省这点钱。” 跟小家伙相处的越久,俞青的心就越软,现在的小西弗勒斯不是二十年后的魔药大师,只是一个别扭又敏感的孩子。 见小家伙依旧不吭声,以为他还在犹豫,俞青干脆把他抱了起来,让他能更清楚地看清架子上的糖果,“不用担心钱的事,看看喜欢什么,咱们都买回去。” 没想到俞青会忽然把自己抱起来,小西弗脸上顿时红通通的,黑发下的小耳朵动了动,看着架子上五花八门的 分卷阅读126 糖果,抿了抿嘴。 杰瑞虽然年纪不大,却是店里的老伙计了,一见小家伙的模样便知道他是第一次来,忙热情的上前解说。 把店里的招牌糖果介绍了一遍,又指了指最边上的一个彩色架子,笑眯眯道:“那边是我们店里具有特别效果的糖,蓝色的是吹宝超级泡泡糖,可以吹成蓝色的像房子一样的大的泡泡,几天都不会爆。 黑色的是可以喷出火花的黑辣椒糖;绿色的那个是可以在肚子里像蛤蟆一样跳 跃的薄荷糖糕。 白色的是易碎的棉花糖,吃了之后会变得跟棉花一样轻;最后粉色的是会爆炸的棒棒冰。 这些糖果都是我们店里最受小巫师欢迎的。” 小西弗看向俞青,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脸蛋儿一热,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给他买过糖果,也没有人这么温柔耐心地对待过他。 俞青见小家伙呆呆的,以为他不知道怎么选,便让杰瑞取了几样给他试吃。 小西弗没吃过什么糖果,觉得哪种都好吃,俞青见状干脆每种都包了一小包,虽然每一样的分量都不多,但架不住品种多,最后还是用了缩小咒,才把这些糖果打包好。 从糖果店出来,俞青又带着小家伙去了摩金夫人的长袍店给他做了几身长袍和两件小斗篷,小西弗毕竟是巫师,总不能一直穿着牛仔裤和衬衫。 路过坩埚店时见小家伙目光都舍不得挪开,俞青便买了一整套的小巫师使用的折叠式坩埚和一套水晶瓶送给他,小西弗又惊又喜,当时便抱着不肯撒手。 俞青干脆又去丽痕书店买了几本基础的魔药制作书籍,都用咒语缩小了放进西弗的小书包里,随后又去魔药材料店买了些用完的材料,店家还送了一小包常见的魔药种子给西弗。 这一天可以说是满载而归,等他们逛完的时候,西弗的小背包里已经塞得满满的了。 回到小镇的时候正是傍晚,教堂传来庄严的钟声,夕阳下的小镇好似一幅油画,优美的小河穿过草地,在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下扩展成一片明净的湖水。 小道旁是零散分布着几座小院,花园的篱笆下面种满了紫红色明黄色的三叶酸草,碧绿的草地上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这些小花在外面的田野里随处可见,并不是什么稀奇的品种,在这里却被主人用来装点花园,小花们挤挤挨挨,开的十分热闹。 篱笆上爬满了蔷薇和紫藤花,现在正是春天,花朵开的正艳,偶尔有几只蝴蝶和蜜蜂飞过,整个房子看起来生气勃勃。 俞青牵着小西弗走在碎石铺就的小道上,看着这番美景,心情都愉悦起来。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手杖微笑着走过,虽然头发花白,却面容红润,心怀喜悦,俞青与小西弗站在路边,看着他们面色虔诚地穿过小路走向教堂,微微一笑,这是在时间中积淀出的淡雅和从容。 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西弗,我们回家吧。” ………… 转眼又是十月,俞青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半年了。 天气又渐渐寒冷起来,书房的壁炉也已经烧了起来,俞青放下手中的书本,揉了揉额头,不经意见看见书桌上的黑色盒子,动作一顿,伸手把盒子拿了过来。 时间转换器依旧是老样子,怎么转都没反应,俞青看着那道裂痕,叹了口气,正想再检查一下,厨房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同时响起的还有小西弗的惊呼声。 “怎么了,西弗?”俞青一惊,匆匆把表盖合上塞进盒子里,快步出了房间。 黑暗中,一直静止不动的指针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第83章霍格沃兹(8) 俞青快步赶到厨房,发现地上洒了一地的面粉和水,西弗勒斯的衣服上和小脸上也都沾了许多面粉,跟个小花猫似的。 见到俞青,西弗勒斯小脸顿时红了起来,低下头不说话。 俞青知道西弗勒斯的性格,十分懂事,根本没有这个年龄的男孩子的调皮捣蛋,一定事出有因,当下没有责怪他,施了个清理一新,地上重新恢复了整洁。 去拿了条毛巾给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养了大半年,现在的西弗勒斯已经不是以前苍白瘦弱的模样了,个子长高了许多,有了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身高,小脸也白胖了许多。 “安妮,对不起。”西弗勒斯低下头呐呐地道歉。 俞青见他红着脸低着头,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微笑道:“怎么突然想起做这些了,肚子饿了吗?” 西弗勒斯耳朵微微一红,小声道:“今天是安妮的生日,我想给你做个蛋糕。” 俞青闻言一愣,这才想起上次从贝克夫人的生日party回来时西弗勒斯问过她的生日,当时她随口说了个日子,并不是原主的出生日期,而是她几乎快遗忘的,她自己的生日。 生日对她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她当时说过后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西弗勒斯却一直记着。 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俞青心中一暖,微微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谢谢西弗勒斯,我都不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了。” 感动小家伙的一番心意,俞青拉起他的小手,“生日蛋糕我们一起来做,刚好贝克夫人早上送了一篮子新鲜草莓过来,正好可以做草莓蛋糕。” 这半年了俞青已经跟镇上的人非常熟悉了,对外只说西弗勒斯是她的弟弟,大家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两人长相一点也不像,却也没有多加怀疑。 其中贝克夫人与他们家离得近,相处的也最好,经常会送些新鲜的水果和点心过来,礼尚往来,俞青也常常会做些特色点心送过去。 见她笑意融融,西弗勒斯原本沮丧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当下两人分工合作,一人打蛋清,一人洗草莓,主要还是西弗勒斯动手,俞青只在旁边指点和打下手,四十分钟后,一个香气诱人的草莓蛋糕新鲜出炉。 蛋糕有点烤焦了,不过虽然卖相不好,闻着却非常诱人,西弗勒斯十分高兴,跑去房间把自己准备好的蜡烛拿过来。 插蜡烛许愿,俞青完全配合小家伙的步骤,认认真真的做完这一切。 最后这个草莓蛋糕大半都分到了俞青碟子里,见西弗勒斯期待的看着她,即便胃里面没多少空间,俞青也勉强吃完了。 俞青生日过后,天气就变得越来越冷了来,冰冷潮湿的山风吹拂着整个小镇,许多人都患上了感冒。 西弗勒斯几个月前就被俞青送去了镇上的学校读书,现在每天都要顶着风雪上下学,不过学校离他们家不远,来回不过十来分钟,这次学校里也有许多学生感冒,不过他有俞青熬制的药水, 分卷阅读127 倒一直没什么事。 周末的时候风雪终于停了,消失了很久的太阳难得的露了脸,俞青见天气好,便打算带西弗勒斯去伦敦探望艾琳,顺便去银行办点事。 艾琳的病总的来说还是属于抑郁症的范畴,这家疗养院有专门的心理医生,饮食都有专门的人照顾,又有俞青熬制的缓和剂帮助,恢复情况比预期中好很多。 经过半年多休养,艾琳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很多,气色也好了起来。主治医生说如果照这种情况的话,艾琳恢复正常的希望很大。 西弗勒斯十分高兴,俞青也暗暗松了口气。 从医院出来后俞青便去了趟银行,她来到这个世界时身无分文,最后还是用的老方法,在麻瓜界出售美容魔药,这大半年来已经赚了不少钱,每个月都要来银行办理一次业务,都是以西弗勒斯勒斯的名义存的。 相比巫师们巫师们习惯的古灵阁,她还是更相信银行。 不过她也在古灵阁给西弗勒斯勒斯开了一个账户,存了一笔钱进去,作为以后西弗勒斯在霍格沃兹读书的花费,这样还是存在古灵阁更方便些,不过大头还是存在麻瓜界的银行。 两人在银行办完事后时间还早,俞青顺便带西弗勒斯在伦敦游玩了一天,游乐园,看电影,还去了博物馆参观。 这个世界虽然是虚构的,但是主要历史事件还是跟现实世界没什么差别,俞青看到了有许多来自华夏古国的许多文物,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后面也没有兴趣再参观了。 西弗勒斯发现她的情绪不对劲,暗暗记住了那些东西的样子。 在他后来的人生中,他花费了许多精力,一直致力于收藏东方的古董,许多人都以为这是魔药大师的个人爱好,却没有人知道他不过是在补偿当年的遗憾。 转眼又到了十二月,圣诞节来临了,这次不再是一个人,俞青跟西弗勒斯花了很大的功夫把家里布置了一遍。 西弗勒斯对这项工作十分着迷,俞青见他满腔热情,难得的活泼了许多,也来了兴趣,最后在魔法的加持下,整个房子都变成了一幢梦幻小屋。 天花板上是明亮的夜空,可以看见其中闪烁的星星,槲寄生上挂满了彩色气球和拇指大的小精灵,墙上是盛开的月光花,圣诞树的树顶还有几个小雪人在旋转歌唱。 西弗勒斯给俞青准备的圣诞礼物是他亲手熬制的一瓶魔药,说是魔药其实也不大准确,这更像是香水,是西弗勒斯从一个美容魔药配方中得到了灵感,改良后制作出来的。 不得不说西弗勒斯确实是个魔药天才,俞青才教了他半年,他就已经可以熬制出许多魔药了,这水平即使是霍格沃兹三四年级的学生也不一定能达到的。 为此俞青俞青还特意在后院开辟了一块荒地,专门给他种那包魔药种子,西弗勒斯也非常用心,将那些草药照顾的非常好。 知道西弗勒斯对魔药的痴迷,俞青这次送的圣诞礼物就是她自己写的一本魔药书,里面都是她这些年来关于魔药方面的心得,其中还有不少她自己发明的新配方。 除了这本书,她另外还写了一封信,跟古灵阁的钥匙一起放在一个绿色的盒子里,告诉西弗勒斯当这个盒子自动打开的时候他才可以去拆看那封信。 从二十年后西弗勒斯勒斯的表现,她可以推测出自己后来一定离开了,很大的可能是会回到二十年后的世界,但她不知道自己会在什么时候离开。 为了以防万一,她已经暗中做了安排,又写了这封信,解释了她的来历,告诉他二十年后他们会再相逢。 不过现在西弗勒斯还小,心思又细腻,俞青怕说了之后反而会让他白白担心,因此她在那个盒子上施了一个小魔法,只有在她消失后,那个盒子才会打开。 …………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一年过去,西弗勒斯也九岁了,现在已经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这几年的学校生活也让他的性格变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郁,不过话还是不多。 明天就是万圣节,学校组织了活动,放学时天已经快黑了,西弗勒斯背着书包回家,走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玻璃窗微微敞开着,玻璃上结着厚厚的霜花,暖黄色的灯光从朦胧的玻璃中透出来,穿着米黄色的罩衫的身影坐在沙发上,褐发柔顺的散在肩上,手中正在织着一件浅绿色的毛衣。 看毛衣的大小西弗勒斯就知道是给自己织的,他的大半衣服都是安妮帮他做的,大方又舒适。 西弗勒斯觉得自己的心克制不住的柔软起来,好像受到蛊惑般抬起脚步走到窗户边,轻轻扣响了玻璃。 俞青抬起头来,看到呆呆站在窗户外的小男孩,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一笑,“回来了怎么不进来,外面这么冷,小心冻感冒了。” 西弗勒斯走进门,放下书包,脱下帽子和手套,走到沙发边坐下,静静地看她织毛衣。 俞青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不禁失笑,放下针线起身给他泡了杯牛奶,“外面那么冷,喝点热牛奶暖一暖。” 西弗勒斯接过牛奶乖乖喝下,其实他以前不怎么喜欢牛奶的味道,总觉得有点腥,不过安妮总担心他营养不够,每天都要泡一两杯给他。 他每次都是默默喝下,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多了,他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牛奶的味道了。 俞青拿起毛衣在他身上比了比,大小刚好,点了点头开始收针,抬头见西弗勒斯抱着牛奶杯坐着,摇了摇头笑道:“怎么傻坐着,明天就是万圣节了,大家都已经开始做南瓜灯吗?我早上要库克大叔送了许多南瓜过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西弗勒斯其实对这些小孩子的玩意不感兴趣,不过他喜欢和安妮一起做事的感觉,那让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那是以前在家里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觉。 两人到了院子里,把南瓜都搬了出来,开始制作南瓜灯。 俞青做的比较活泼,每个南瓜的表情都不一样,西弗勒斯就比较古板,每个南瓜都是一个笑脸的表情,而且还是非常憨厚笨拙的那种笑脸。 俞青看着好笑,一时兴起,偷偷使了个小魔咒,南瓜上的笑脸顿时都变成了西弗勒斯的模样,十分滑稽。 西弗勒斯脸顿时又红又黑,看着俞青在一旁忍笑的模样,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说他是孩子,她自己才像个孩子。 时间慢慢流淌,西弗勒斯依旧每天背着书包上下学,周末去伦敦探望艾琳,其他时间便都花在了魔药上。 这样的日子很普通,却也很幸福,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这样的幸福时光是一个梦,总有一天会消失。 四月的一天,西弗勒斯从学校放 分卷阅读128 学回来,迎接他的却是空荡荡的房子,那个每天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那个身影再也不见踪影。 他的美梦终于醒了。 ………… 另一边,麦格教授得到了一个重大消息,本来想找俞青一起来帮忙,没想到却一直联络不上人,壁炉传讯没反应,猫头鹰送的信也被退回来了,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邓布利多开始也没多想,后来听说麦格亲自上门都没找到人,整个魔法界都没有消息,面色也凝重起来。 麦格教授皱着眉,“阿不思,这都第七天了,安妮还是没消息,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邓布利多微微叹了口气,“米勒娃,现在还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安妮出事了,你不要多想。” “那现在怎么办?人总不会凭空消失了吧?”斯普劳特教授和弗立维教授也在旁边皱着眉头。 “西弗勒斯,你有什么看法?”邓布利多看向一直若有所思的魔药教授,目光微微一闪,有些试探的问道。 西弗勒斯没有理会他探究的目光,站起身,“没什么看法,有时间在这里讨论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出去找人。” 说完也不理众人惊愕的目光,大步流星离开了校长室。 俞青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壁炉里的火焰烧的正旺,一切都跟她离开前一样。 如果不是手上怀表消失不见的裂痕,她真的会以为那两年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俞青叹了口气,看向墙上的挂钟,她在二十年前呆了两年,现实中却只过了七天。 揉了揉额头,正想去床上躺一会儿,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84章霍格沃兹(9) 西弗勒斯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一直冷静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紧张起来。 整整二十年了,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当门后的脚步声响起时,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提了起来。 大门咔擦一声打开,露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迟疑惊喜的声音响起,“西……西弗?”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西弗勒斯猛然抬头望去,看到那双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神情,藏在斗篷下的双手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 俞青看着面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心里也是感慨万分,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对她而言与西弗勒斯分开不过是短短一天,她的印象里西弗勒斯还是那个可爱又别扭的孩子,然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却是成年版的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的相貌其实变化并不大,只是脱去了小时候的稚气和青涩,气质变得冷峻深沉,五官更加立体,也更加冷厉了几分。 虽然知道这两个人是同一个人,俞青一时间却还是有些不适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西弗勒斯也沉默着,明明等这一天等了那么多年,然而真正等到了,他的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安妮……” 声音又干又涩,十分沙哑。 空气顿时沉静下来,俞青暗暗叹了口气,“西弗,外面冷,进来坐吧。” 说完转身进去。 西弗勒斯默不作声跟着进去。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俞青习惯性地去厨房泡了杯牛奶,递给西弗勒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小男孩了。 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自嘲的摇了摇头,“抱歉,我还以为是在那二十年前,忘了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先等等,我去给你换杯咖啡来。” 西弗勒斯见她端着牛奶准备回厨房,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不用换了,我喝牛奶就可以了。” 说完不等俞青反应,轻轻接过杯子,默默抿了一口。 俞青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西弗勒斯一点没变,这性格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因为这件小事,俞青找到了幼年西弗勒斯的熟悉感,一开始的生疏感无形中也消去了不少。 两人各占了沙发的一边坐着。 西弗勒斯心情十分复杂,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紧抿着嘴一声不吭,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杯子。 俞青不经意瞥见他的小动作,不禁微微一愣,她是看着西弗勒斯长大的,对他的小动作非常熟悉,这个动作却是只会在他紧张不安的时候才会出现。现在他这模样看着似乎挺冷静,内心却一定很混乱。 看着眼前的人,俞青也渐渐将他与那个幼年的西弗勒斯重合起来,对她而言两个人不过是一天没见而已,对西弗勒斯而言自己却是不告而别,自己忽然消失,当时小西弗勒斯回家后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几乎可以想见他的慌乱和恐惧。 轻轻叹了口气,“西弗,对不起,当时我也没想到会离开的那么突然。” 西弗勒斯抿了抿嘴,有些不自然道:“你没必要自责,我看到了你留下来的信,这并不是你的错。” 俞青也知道现在再说这些话没什么意义,便转移了话题,问起了他这些年来的经历。 西弗勒斯喝了口牛奶,垂下眼睛,“当年你离开,我按你的交代,把那封信寄了出去,第二天托马斯律师就来找了我,帮我办了转学手续,去了伦敦读书。 没过多久外祖父也找到了我,把我带回了普林斯庄园。” 俞青听完,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当年的功夫没有白费,普林斯家主果然认回了西弗勒斯。“那后来呢?” 按理说有了她这只蝴蝶,西弗勒斯的命运应该已经改变了,然而现实依旧跟原著没什么差别,这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西弗勒斯语气平淡,“我只在普林斯庄园住了半年,外祖父就去世了,我就搬了出来,那时候艾琳已经病已经好了很多,她出院后我们就在伦敦买了套房子居住……。” 西弗勒斯性格严肃,并不是喜欢说话的人,叙述未免干巴巴的。 不过他虽然说的十分简洁,却并没有隐瞒什么,俞青也慢慢弄清了他这二十年来的经历。 也许剧情太强大,跟原著差不多,西弗勒斯仍然在学校认识了莉莉,后面也依旧加入了食死徒。 对于这点俞青并不觉得奇怪,西弗勒斯是个典型的斯莱特林,追求力量和强大是他的本性,让她生气的是她明明在信中告诉过他要远离黑魔王,怕的就是他会落得跟原著那样的悲惨结局,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走上了原著的老路。 让俞青松了口气的是,西弗勒斯并没有听到那个救世主的预言,那个预言是伏地魔另外一个手下告诉他的。 不过除此之外,其他的剧情依然按着既定轨迹发生。 俞青看脸色蜡黄、苍白消瘦的西弗勒斯,皱眉上前,拉起他右手的袖子,入眼就是丑陋的黑魔标记。 分卷阅读129 无力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些年你根本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西弗勒斯垂下眼睛,默然不语。 他没有告诉她,他当年选择追随黑魔王,并不是因为自己的野心,而是为了能早日找到她。 俞青自然也猜到了些,心中有些愧疚,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说完各自的经历,两人之间的生疏隔阂也慢慢消失。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俞青煮了饭,炒了几样简单的小菜,两人在圆桌上坐下,西弗勒斯有些走神,这一切依旧跟以前一样。 俞青把筷子递了过去,“西弗勒斯,你刚才说邓布利多找我,是因为什么事?” 西弗勒斯脸色微微一沉,“上周霍格沃兹出了事情,一个留校的女学生在有求必应室得到了一顶冠冕,戴上后神智失常,攻击了跟她同宿舍的女生。 邓布利多查出那顶冠冕似乎是一种黑魔法物品,担心学校里还有类似的东西,想要你帮忙一起排查。” 俞青眉头一皱,这不是哈利波特上学后才发生的事吗?难道是蝴蝶效应? 不管怎么说,魂器确实是个大麻烦,她原先都忘了这件事了,“等一下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们回到霍格沃兹时正是下午,教授们都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开会,看到俞青,大家都很高兴,麦格教授更是松了口气,“安妮,你这段时间到底去哪里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俞青顿了顿,把时间转换器的事说了,这次闹得这么大,一般的谎言也骗不了他们,何况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对于俞青穿越回二十年前的事大家都表示了惊奇,却也没有太过俞青现在还记得,那个老人好像瞬间老了十岁。 勉强笑了笑,“安妮,谢谢你,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 之后邓布利多跟俞青,还有西弗勒斯一起寻找伏地魔的魂器,虽然有俞青这个作弊器在,还是花了足足几个月的功夫,才将伏地魔的几个魂器都销毁了。 哈利波特额头上的魂片也由邓布利多出面,用药水净化掉了。 虽然伏地魔已经不成威胁了,不过西弗勒斯手上的黑魔标记实在让人不放心,之后的时间俞青基本上都泡在了实验室。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花了很大一番功夫,不过总算是研制出了净化药水,把西弗勒斯手臂上的标记去掉了。 邓布利多的手段确实厉害,也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用净化药水拉拢了以马尔福为首的一批食死徒,阿兹卡班的食死徒也都被施予了摄魂怪之吻,就算将来到伏地魔的主魂回来,没有那些为他卖命的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从那之后魔法界就安定下来,开始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在俞青的引导下,霍格沃兹的学生们对麻瓜界的一切已经越来越了解,拉文克劳为首的七年级学生还成立了一个研究小组,专门研究怎么把麻瓜的一些科技产品转化为魔法界用品。 俞青对此自然是大力支持,又有马尔福一家的资金支持,很快就取得了成果。 一些麻瓜界的电子产品开始在魔法界流行起来,后来又6续电影和各种娱乐设施,魔法界终于摆脱了几百年来的墨守成规,飞速发展起来。 第85章踏月留香(一)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自昨日京城豪富世家公子金伴花的白玉美人被盗之后,这句话便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那白玉美人乃京城四宝之首,价值连城,自从前些时日金伴花收到那封充满着郁金香气的短笺后,全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几个月前邱小侯爷便是收到了同样的一封短笺,然后家传的九龙杯就消失无踪了,不知这次那位楚香帅能不能得手。 据说金伴花为了挡住楚留香,特意请了天下第一名捕,绰号“白衣神耳”的英万里、京城万胜镖局的总镖头铁掌金镖万无敌,以及生死判西门前来护宝。 所有人都认为这次大名鼎鼎的楚留香一定会踢到铁板,谁知这位楚香帅实在神通广大,还是于子时将白玉美人取走了。 无论是白玉美人的被盗,还是那位江湖中的传奇人物楚香帅,哪一样都充满了传奇性,各家酒楼的说书先生纷纷以此编出了精彩跌宕的新段子,非常受欢迎。 自此楚香帅的大名几乎是传遍了京城内外,老弱妇孺,无人不知。 金伴花不但失了宝物,还沦为了京城的笑话,又气又恨,誓死要抓到楚留香,为此不惜悬赏十万两白银。 原本许多看热闹的人都心动不已,只可惜这位楚香帅实在神通广大,翻遍整个京城都不见他的踪影。 而被众人通缉的楚留香并没有跟大家以为的那样趁夜逃走了,他正一身华服,悠闲地在街上逛街。 今夜正是上元佳节,今夜没有宵禁,城内灯火通明,一片欢欣,大街上挤满了人,很多父母都携儿带女上街游玩,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庆之意。 火树银花不夜天,看着这热闹繁华的佳节盛景,楚留香的心情也愉悦起来,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嘴角泛起一抹轻松的笑意。 他虽然改换了容貌,但那通身的魅力却是遮掩不住的,现在的相貌虽不如他原本那般出色,但亦可称得上俊朗。 他今日又穿着一身白色锦衣,此时一笑,那一身风流倜傥的气质更是显露无疑,惹得旁边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自觉脸红心跳起来,红着脸偷偷打量他。 以前胡铁花就曾说过,哪怕楚留香毁了他那张脸,照样可以把上至八十岁、下至八岁的女人迷得晕头转向。 这样的注目楚留香不知经历了多少,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依旧悠闲地在人流中漫步而行。 许是上元节的缘故,街道两边的小摊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街上行人几乎人手一盏。楚留香颇感有趣,走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前观看。 摊主是一个头发 分卷阅读130 花白的老翁,见楚留香在花灯前站了许久,不禁笑道:“这位公子,您要不要买盏花灯?这可是会给你带来好运的,小老的花灯都是自个儿做的,每样只有两盏,可促成了不少良缘呢。 我看公子一表人才,气宇非凡,很适合这盏云海灯,您就买一盏吧,说不定今晚就能遇上您的意中人了!” 楚留香失笑,不过这花灯做工精良,清新别致,确实不错,十分合自己的喜好,便爽快的付钱买了。 临走时卖灯的老伯还一个劲的嘱咐:“公子您可记住了,今晚遇到了跟您提一样花灯的就是您的有缘人了,可要留意啊……” 楚留香摇摇头,没把这话放心上。 “哎,快去快去,前面有舞龙灯的队伍来了……” “唉,慢点慢点,别挤啊……” “哎呦,谁踩我……”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楚留香马上就后悔了。 眼见人群越来越乱,他虽有一身武功,但也不可能对这些老百姓出手,只得把花灯举高,避免灯笼破损烫到人。 楚留香一时夹在混乱的人群中进退不得,被推来挤去,脚上不知被人踩了多少下。 好不容易施展轻功出了人群,衣襟都有些乱了,楚留香理了理衣衫,提起花灯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损坏,微微松了口气。 正打算离开这里,忽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抱着一个小姑娘匆匆往旁边的巷子里走去。 旁人都以为是一对父女,并未留心,楚留香却看到了小姑娘脸上的泪痕,和不停挣扎的动作。 楚留香一惊,心知不对,当即扔下灯笼追了上去,一脚踹飞大汉,将小姑娘抢了过来。 小姑娘啼哭不止,楚留香颇为头疼,刚想安慰几句,忽然发现一个提着灯笼的人站在巷口,楚留香大惊,身上顿时一寒,他的武功虽不敢说是独步武林,却也没有人能离他这么近而不被发觉。 巷子里光线很暗,楚留香不及细想,折扇挥出,对方也击来一掌,两人瞬间便过了好几招,只听一声裂帛声响,地上也是咔擦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楚留香往后退了两步,只觉手臂隐隐发麻,没想到对方武功这么好,暗暗提起戒备,忽听对面响起扑通一声落地声,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你同伙已经落网了,官差马上就要来了,我劝你尽早放开那个小姑娘,不然到时你想逃也逃不了。” 楚留香一愣,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误会,眼看着对方提起手来,忙道:“阁下误会了,我也是来救这个小姑娘的,并不是那些人的同伙。” 那个白色身影一顿,轻“咦”了一声,正在这时一阵吵嚷声传来,楚留香抬头,便见巷子外一群衙役和一个满脸泪水的年轻妇人匆匆跑来,“秀秀!” 楚留香怀中的小女孩顿时清醒过来,站起身大声叫道:“娘,我在这儿。” 年轻妇人跑过来,抱着秀秀失声痛哭。 楚留香悄悄退了出来,听到方才那个清亮的声音安慰了她们母女几句,又把那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交给了赶来的衙役,随后也离开了巷子。 楚留香还是第一次看到主动把贼人交给衙门,而不是自己私下处置的江湖人,好奇心突然被勾了起来,快步走上前道:“这位兄台请留步,方才实在对不住,一时鲁莽……” 话说到一半,那个身影转过身来,楚留香顿时愣住了,脑海中突然冒出“芝兰玉树”四个字来。 方才巷子里光线太暗,对方又一直站在黑暗处,他并未看清对方的容貌,只从言语判断似乎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现在才知道何止是年轻,根本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世人常以“芝兰玉树”四字形容男子之美,但究竟如何美法,谁也不知,此时一见那少年,楚留香心头便情不自禁的涌出“芝兰玉树”四字来。 眼前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身穿一间窄袖月白色长衫,面如冠玉,眸若星辰,清隽至极。 俞青也在打量眼前的人,相貌并不出奇,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不经意间流露出些风流意味。 “这扇坠可是公子之物?”清雅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一只白皙的手托着块碧玉坠,这扇坠成色很好,虽然碎成了两半,看着依旧非常眼熟,正是他折扇上的那块。 楚留香往腰间折扇一摸,扇柄处空荡荡的,便知多半是方才在打斗时掉的。 楚留香道了谢接过扇坠,无意间却发现少年银丝绣云纹的袖口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地上还有一盏破碎的灯笼,想起自己刚才的举动,不禁有些懊恼,深吸了口气,理好了衣衫,抱拳施了一礼道:“真是失礼了,方才一时失手,弄坏了小兄弟的衣衫,前面便有一家绸缎庄,里面的衣裳做工还不错,小兄弟不如先去更换一下。” 俞青摇头,“不妨事,我打碎了你的玉坠,应该我向你道歉才是。” “小兄弟不必多礼,方才都是误会,这扇坠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无须挂怀。”楚留香看了眼破碎的玉坠笑道。 见俞青依旧微微皱着眉头,便笑道:“今日相遇也是缘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小兄弟如果不嫌弃,咱们交个朋友,这件事便不用计较了。 细说来方才多亏了小兄弟出手相助,否则那漏网之鱼只怕就逃走了,不知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俞青微微一笑,拱手施了一礼,“小弟姓俞,单名一个青字。” 楚留香闻言也抱拳回了一礼,“原来是俞兄弟,在下铁流云。” 俞青听出他自报姓名时语气微微一顿,有点不自然,心念一转,便知道这位自称姓铁的男子所报不是真名,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并不想去探究别人的隐私。 当下便只做不知,微微一笑道:“铁兄。” 楚留香目光微闪,这俞贤弟笑起来可真不得了,他自忖见过不少美人,可是都没有让他如此惊艳过,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是从水墨丹青中走出来的一般,清隽出尘,不染一丝烟火气。 其实细说来俞青兄弟浑身上下并没有一丝脂粉气,只是这容貌实在太过出众,连他一众红颜知己中最漂亮的冯霜霜都远远不及,若不是看到对方颈间小巧的喉结,他都有些忍不住怀疑这是贤弟位女红妆了。 俞青看着面前怔怔出神的人,低头看了眼自己衣着,有些莫名,“铁兄,怎么了?可是小弟有哪里不妥?” 楚留香回过神,不期与对方清冷澄澈的目光对上,想到自己方才竟鬼使神差的将人家与一干女子相比,不禁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故作镇定地轻咳了一声,“抱歉,一时走神了,现在时辰尚早,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酒馆的酒菜做的非常好,贤弟若不嫌弃的话不如陪愚兄去喝两杯?” 俞青闻言 分卷阅读131 一顿,刚想说什么,却突然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眉头一皱,对楚留香歉意道:“小弟现在有些要事处理,今日只怕不能与铁兄痛饮了,下次见面定再好好赔罪。 方才之事实在抱歉,这是我前日偶得的一块玉玦,尚能入眼,权当是赔礼,望铁兄莫要嫌弃。小弟就先告辞了。”说罢抱拳施了一礼,便匆忙离去了。 楚留香一怔,还没回过神便见那少年已经走远了。 看了看手中的玉佩,楚留香既是号称盗帅,眼界自然非比寻常,一眼便认出是极品羊脂白玉所制,非大富大贵之家不能有。 在原地出了会神,正要转身离去,却突然看见方才那位俞青公子掉在地上的灯笼,不禁一愣,这花灯…… 第86章踏月留香(二) 天香居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传说楼里的掌厨大师傅祖父曾是宫里的御厨,晚年告老出宫后就在京城开了这家酒楼,传到如今。 这传说是不是真的大家都不知道,不过这家酒楼的饭菜在京城确实堪称一绝。 天香居的饭菜以清淡鲜美见长,其中八宝鸭和鸳鸯五珍脍这两道招牌菜最为出名,据说是他们家的不传之秘,只是因做法繁复,每日只做二十份,先到者先得,可谓是供不应求。 京城并不缺有钱人,因此虽然这天香居的酒菜价钱不菲,生意却非常火爆,每日都是座无虚席。 此时楚留香就坐在天香居的雅间里,桌面上摆放着一壶清酒,和天香居的招牌菜八宝鸭、鸳鸯五珍脍,以及几碟下酒的小菜。 这家酒楼的饭菜很合他的口味,他每次到京城都要来吃上一顿,这次辛苦了好几天,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楚留香临窗而坐,手指夹着小巧的酒杯,斜倚在窗户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 举起酒杯浅酌了两口,不经意间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杏色长衫,玉簪束发,那谪仙般的相貌气度,只要见过的人就绝不会忘,何况他们昨晚才见过。 楚留香眼睛不禁一亮,他向来便喜欢交朋友,这位俞青兄弟年纪虽然小了些,性情却颇合他的脾性,前日一别还有些遗憾,没想到今日就见到了。 摸了摸下巴,一个人枯坐着喝酒无趣,不知道这位俞兄弟的酒量怎么样。 俞青刚走进天香居二楼,就被小二告知雅间有位客人等她,微微一愣,忽觉一道热切的视线注视着自己,蓦然抬起头,刚好和楚留香的视线对上。 楚留香大大方方一笑,举起手中酒杯示意,朗声道:“俞贤弟,可愿过来一聚?” 俞青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铁兄相邀,自不敢辞。” 楚留香站起身,请俞青坐下,转身叫小二送了一副干净的碗筷过来。 吩咐小二再上几个好菜,楚留香提起酒壶给俞青斟了杯酒,笑道:“他们家的竹叶青是大师傅自酿的,口感醇厚绵长,非常不错,不比那些贡酒差,俞兄弟一定要好好尝尝。” 俞青这一世身体不好,不能多饮酒,便只小啜了一口,“前日匆忙离去,多有失礼之处,还望铁兄勿怪。” 楚留香微笑着摇了摇头,“俞兄弟不必如此,我们既然已是朋友,又何必计较这些小节呢。” 俞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了,“铁兄说的是,是小弟太过拘泥了。” 两人相视一笑,举起酒杯轻碰了下,一饮而尽。 楚留香一直自诩是个江湖浪子,然而他的学识教养却并不是一个浪子所能具有的,跟其他江湖人士不一样,他不止武功好,学识也可称得上渊博,只怕是那些世家子弟也不一定及的上他。 也正是因此,他在江湖中的朋友虽然很多,能真正聊到一起的却很少,哪怕是最亲近的胡铁花和姬冰雁,谈到这些话题的时候也只能干瞪眼。 所以有些时候,他都是很寂寞的。 然而今天却遇到了一个奇妙的人,俞青的许多想法和见解都与他不谋而合,都他有一种得遇知音的感觉,这是他有史以来跟人聊天最痛快的一天。 其实俞青也在暗暗称奇,铁流云虽然是古人,许多想法却非常超前,比如他认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命,哪怕对方是十恶不赦之人,也应该交由律法来惩处。 这样想法的人在古代简直是凤毛麟角,更别提是喜欢以暴制暴,杀人如家常便饭的江湖中人了。 两人越聊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楚留香喝下一杯酒,暗暗苦笑了声,他原本是因为怕暴露身份惹来麻烦,才用了化名,如今俞青真诚相待,言语坦荡,倒显得他这般行为有些小人之心了。 微一犹豫,楚留香还是决定坦白自己的身份,放下酒杯,歉意道:“俞弟,有一件事愚兄要向你道歉,初次见面时我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铁流云也不是我的真名。” 俞青先是一怔,随即笑了,“铁大哥不必如此,行走江湖总是有不便之处,这并没有什么,名字不过是个代号,我认识的是你这个人就行了。 何况说起来也是我先致歉才是,不瞒铁大哥,这“俞青”二字也只是我在江湖行走的名号,并非本名。” 楚留香愕然,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如此甚好,咱们就两两相抵,谁也不用怪谁了。” 俞青微微一笑,“我知铁大哥定是有不便之处才隐瞒身份,其实小弟也是因为家中的缘故,不便以本来的名姓在外行走,才多有隐瞒。 不过这个名字却是我自小用到大的,与真名并没什么差别,也并不算欺骗大哥。” 楚留香闻言若有所思,他早看出这位俞兄弟出身不凡,如今看来多半是出自达官显贵之家。 不过他素来随性,也没有因此而觉得有什么隔阂,他交的是俞青这个人,跟他是什么身份并无关系。 当即微微一笑,“那以后我还是称呼你俞兄弟,其实愚兄也不是胡说骗人,我本姓确实姓铁,这次也是因为有点麻烦缠身,才改换了模样和身份,还望俞弟见谅。” 俞青闻言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容貌也是假的,愣了一下之后回过神来,举起酒杯轻笑道:“铁大哥如此坦诚,小弟有何可见怪的?不必管什么身份,咱们还是以此相称便是。 至于易容的事,如今大哥既然不便,还是不要取下易容了,下次相见的机会多着呢,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楚留香笑了,心中十分熨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想到马上要离开,楚留香又有些不舍起来,放下酒杯,叹了口气道: “难得遇到俞弟这样的知己,真想多聚几日,只可惜我明日就走了,只能留待日后了。” 俞青闻言微微一怔,“铁大哥为 分卷阅读132 何这般急着离开,可是有要紧事要办?” 楚留香笑道:“我这次来京城一是为办一件事,二是帮一个朋友打听些消息,如今都已经办妥了,何况愚兄离家许久,也该回去看看了。” 俞青难得碰上一个聊得来的人,也有些遗憾,“既如此,小弟就不强留了,铁大哥下次如果想找小弟喝酒,可以传信至扬州的锦绣楼,那是小弟在扬州的产业,到时候小弟自然会得到消息。” 楚留香正提着酒壶斟酒,听到这话动作一顿,有些惊讶道:“俞弟是江南人士?” 俞青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小弟出身京城,却一直喜爱江南风光,早几年便在扬州置办栋宅院,想着能去那边居住。 只是如今舍弟还年幼,刚接手家族产业没几年,小弟只得留在京中帮衬,等过两年他可以自立了,我也就可以离开了,现在也只每年夏日会去那边小住一段时日。 那庄子的梅园里有小弟早年埋下的百花酿,下次正好可以取出来给铁大哥品鉴一二。” 楚留香闻言颇为向往,笑道:“等我回去把事情办妥了,定去扬州找俞弟喝酒。” 两人正说的热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还夹杂着惊呼声。 两人俱是一怔,循声望去,发现吵闹声是从对面太白居传来的。 只见三楼的一个男子似乎喝醉了酒,骑在走廊的栏杆上失声痛哭,一个身穿粉衣的少女似乎是其家眷,一直在旁边焦急的劝慰,想拉他下来。 这番动静也惊动了掌柜的,急忙叫几个伙计上前,想把男子从栏杆外拉回来。 然而这似乎刺激了醉酒男子,挥拳将几个伙计撂开了,东倒西歪栽在地上,那个粉衣少女也被撞到,一时站立不稳,从楼上摔了下去。 俞青立时站了起来,忽见面前白影一闪,楚留香足下轻点,从窗户间飞跃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那个少女。 楚留香的武功也许不是江湖中最好的,但他的轻功很好,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他如果称第二的话,只怕没人敢称第一。 所以他非常精准地抱住了少女,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楚留香带着少女落地之后,才发现这个少女竟是个样貌十分出众的美人。 一身粉衣,红唇如樱,皮肤非常白皙,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白嫩如葱的纤手紧紧抓着楚留香的衣襟,小脸煞白,微微喘着气,一脸的惊魂未定。 楚留香心中颇为怜惜,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头,柔声道:“姑娘,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楚留香对女人的吸引力一直是毫无疑问的,就算他此时没有顶着他原本的容貌,这种致命的吸引力也分毫不减。 粉衣少女双颊一热,偷偷觑了他一眼,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多谢公子相救,小女子并未受伤。” 说完又偷偷看了楚留香一眼,红着脸道:“我叫霞儿,不知恩公尊姓大名?” 楚留香笑了笑,“原来是霞儿姑娘,在下不过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姑娘不必这般客气,这里不安全,姑娘又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家好好休息吧。” 霞儿见他不肯告知名号,不禁有些难过,咬了咬嘴唇,“公子救了霞儿,本来不应该再麻烦您,只是家兄已经喝醉了,寒舍离这里又有一段路程,不知……,不知能不能劳烦公子护送小女子一程?” 说完这番话似乎用了她很大的勇气,红着脸含羞带怯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期望之意。 楚留香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不是未知人事的少年,自然明白这个姑娘用这种眼神看他,代表的意思是什么。 若是平常,他自然不会拒绝这番美意,只是今日却不一样,他再好色也不会因为一个陌生女子而抛下朋友。 见楚留香不接话,霞儿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方才那一通吵闹,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此时都在窃窃私语,霞儿又是尴尬又是委屈,泪珠儿顿时滴落下来。 楚留香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霞儿姑娘,我……” “铁兄,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好找!”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楚留香心下一喜,暗暗松了口气,转头望去,“俞弟。” 却见俞青面上带着促狭的笑意,戏谑的看着他。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 俞青早就到了,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才出来。 第87章踏月留香(三) 看到俞青,霞儿眼睛一亮,喜欢美丽的事物是人的天性,虽然她现在心里的人是楚留香,但看到容貌这般出众的少年公子,也不由得红了脸。 楚留香一本正经道:“俞弟,天色不早了,舅舅应该也快回来了,咱们得赶紧去门口堵着,那老头子狡猾的很,去晚了肯定堵不到人,要不到钱咱们这个月的花费又没有着落了。”说完偷偷对俞青眨了眨眼。 俞青忍俊不禁,忙低下头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笑意。 霞儿闻言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道:“要……要钱?” 楚留香似乎发觉自己失言了,忙道:“姑娘你听错了,不是要钱,只是找亲戚借点钱而已,很快就会还回去的。”说完还特意强调了好几遍。 霞儿原本还有些怀疑,见他一副心虚的模样,便彻底相信了。 俏脸登时变白了,偷偷瞪了楚留香一眼,心中嘀咕,这个两个人看上去风流倜傥,没想到只是靠着向亲戚打秋风过日子的无赖。 这样的人简直窝囊,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自己实在是瞎了眼了。 楚留香见她神色变幻不定,心中暗笑,偷偷向俞青使了个眼色。 俞青忍住笑意,故作正色对霞儿道:“姑娘,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不过姑娘若是实在着急回去的话,在下可以兄弟二人可以护送姑娘一程。” 霞儿俏脸一白,强笑道:“既然公子多有不便,就不劳烦公子了,我还是等家兄酒醒了再回去吧。” 说完不等两人回应,便匆匆往酒楼里跑去,活像身后有老虎在追她似的。 楚留香见状,也忙拉着俞青离开了。 直到离酒楼有一段距离了,俞青才忍不住笑出声,看向旁边神色自若的人,打趣道:“铁兄艳福不浅,实在是令人羡煞,不知铁兄能否向小弟传授一二?”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俞弟别笑话我了。” 人人都说有楚留香的地方一定会有女人,这点他没法否认,但至于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能吸引女人,他自己也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俞青心下感叹,这个世界的姑娘实 分卷阅读133 在大胆,其开放之处连现代世界的一些姑娘们都要远远不及。 不过这样的遭遇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个世界的主角,前几日名扬京城的楚香帅。 这位铁兄虽然比不上主角,只怕也相距不远了。 两人在街上漫步了一会,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俞青站在河边,望着天边的晚霞,轻笑道:“俗语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日是个好天气。” 楚留香微微一笑,“看来我运气不错。” 俞青摇头失笑,正欲说话,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转身望去,看清马背上的黑衣大汉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有了不好的预感。 来人飞跃下马,单膝跪下,气息急促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说完看了眼旁边的楚留香,欲言又止。 楚留香会意,微笑道:“俞弟自便,我有点儿渴了,先去旁边的茶棚喝口茶。” 俞青微微皱眉,跟楚留香道了声抱歉,便走远了几步,对来人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黑衣大汉汗流浃背,脸上都是混合着泥土的汗水,也顾不得抹,急切道:“殿下,前方传来急报,前些时日运去北疆的军饷被劫了!” 俞青闻言面色一沉,“消息什么时候传来的?照儿呢?” 黑衣大汉忙道:“一刻钟前接到的急报,皇上已经知道了,现在正宣几位阁老和兵部几位大人入宫商议此事。” 俞青沉吟片刻,“你先去请李将军和王将军入宫,我随后就回去。” 黑衣大汉领命,抱拳行了个礼,转身策马离开了。 俞青走到茶棚坐下,楚留香见她面色有些凝重,便知是出了大事,不想耽误她的事,当即微笑道:“俞弟,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我也该回去收拾行囊了。” 俞青知道他的用意,心下一暖,歉意道:“这几日事物繁多,多有不周之处,实在抱歉,还望铁兄见谅,等下次咱们相聚,小弟定然备好佳酿,好好招待铁兄。” 楚留香闻言也不跟她客气,笑道:“好,一言为定,为兄等着你的好酒。” 两人说笑了两句,楚留香便提出告辞了。 俞青抱拳行了一礼,“铁兄一路好走,明日家中尚有要务处理,恐不能前来相送,还望恕罪。” 楚留香笑道:“不必如此见外,你忙正事要紧,愚兄就先告辞了。” “告辞。” …… 这是艘精巧华丽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谁也不会想到,这艘华丽的桅船便是盗帅楚留香的家。 这时已是初夏,五月的阳光非常灿烂,湛蓝的海水拍打着船身,海鸥轻巧地在天空中滑过,留下一阵清亮的鸣叫声。 男人舒适地躺在甲板上,海风温暖而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了他漆黑的头发。 他似乎已经睡熟了,坚实的手臂枕在脑后,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着的是个晶莹而滑润的白玉美人。 落日的余晖洒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将湛蓝的海水映成一片金黄。 船舱的门是开着的,可以听见船舱传来的女子说笑声。 然后,一个身着红色衣裳的美丽少女走上甲板,她赤着纤秀的双足,轻手轻脚走到熟睡的男人身边。 见他似乎睡得很香,红衣少女狡黠一笑,拿起腰间的丝绦,慢悠悠地在男人鼻子下来回轻挠。 楚留香捂住鼻子,轻叹道:“小姑奶奶,你难道就不能让我安静睡一会儿么?” 他的语声低沉,充满了吸引力。 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响起,“楚留香大少爷,容我提醒你,你可已经连续睡了三天了。” 楚留香无奈,伸了个懒腰翻身坐起,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眨着眼睛笑道:“李红袖姑娘,我这是在思考问题,这几天已经够头疼的了,你不帮我出主意就罢了,还在这顽皮。” 李红袖噗嗤一声笑了:“我哪里顽皮了?你不说说你自己,也不知是不是又被什么美人勾去了魂,回来后就变得古古怪怪的,一会皱眉一会笑,你不说清楚,可就别想睡了。” 楚留香挑了挑眉,“那是不是我告诉了你,你就会帮我?” 李红袖撇了撇嘴,“你又不说是什么事,我怎么帮你?” 一个娇俏甜美的声音传来,“告诉你也没用,你只会吃,出主意的事还是要靠蓉蓉姐。” 李红袖气得不行,回身看向绑着麻花辫的娇俏少女,跺了跺脚,“宋甜儿!” 宋甜儿做了个鬼脸,躲在苏蓉蓉身后。 楚留香与苏蓉蓉对视一眼,都是满眼无奈。 玩闹了一会,两人停下来,楚留香这才说起在京城发生的事。 苏蓉蓉三人听得是个男子,脸色顿时好了起来,笑道:“能得咱们楚大少爷这般称赞,那位俞公子一定不是普通人。” 楚留香闻言笑道:“那是真的谪仙一般的人物,等下次见着了你们就知道了,我所说的还不及他万分之一好。” 说起那几天的相处他就十分高兴,丝毫没发现自己的神情是多么愉悦。 苏蓉蓉微微一怔,抛开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顿了顿笑道,“这个日后自然有机会的,咱们先忙其他的罢,宋大侠那边现在还没有找到解药,至多只能撑三个月了。” 楚留香闻言敛起笑容,皱眉道:“我这次送过去的药已经是最好的解毒丹了,没想到还是没有丝毫作用,难道世上就没有人解得了那奇花之毒吗?” 苏蓉蓉摇头,“那种花出自苗疆,却连苗人都没几个认识,我们连那种毒花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何谈解毒?这几个月我试过了许多方法,都没有用。” 楚留香低头沉吟,忽然想起一事来,“如果请到百花楼主出手,有没有希望?” 苏蓉蓉一惊,“楚大哥你认识百花楼主?” 楚留香摇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大名。” 苏蓉蓉闻言点了点头,“不错,百花楼主医术卓绝,据说只要是他出手医治的病人,哪怕只剩一口气都能救活,如果他肯出手,那宋大侠的毒很有可能有救。” 宋甜儿皱眉,“可是听说那人行踪飘忽,我们又去哪里找人?” 楚留香闻言,微微一笑,“那就只有靠咱们红袖姑娘了。” 苏蓉蓉和宋甜儿闻言也向李红袖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88章踏月留香(四) 李红袖博闻强记,对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和武功都了如指掌,对他们的事迹和经历也记得非常清楚。 你只要随便提一个人物,她连想都不必想,就可以回答出来,甚至可以把那个人的出身家世、性格缺陷,在一瞬间就对答如流。 然而这次李红袖却皱起了眉头。 分卷阅读134 低头思虑半晌后,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那百花楼主的来历。” 苏蓉蓉与宋甜儿惊讶地看着她,楚留香也皱起了眉头,“竟然连你也不知道?” 李红袖叹了口气,“这百花楼好像是凭空出现的,在江湖中出现的时间不过两三年,其声势却直逼神水宫。 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来的,只知道百花楼中的人大都精通医术,武林高手也极多,从出现至今,却从没有人敢去招惹。 只是这百花楼的主人十分神秘,只知道似乎是位女子,其人医术高绝,有起死回生之能。 至于此人是何来历,是高是矮,是美是丑,都没有人知晓。 不过百花楼里并不是纯粹的江湖中人,楼里的许多大夫都是不通武艺的普通老百姓,平日也不参与江湖之事,多是走访各地为百姓看诊。 听说他们还规定了每位大夫必须去军中担任一年的军医。前年与鞑靼的那次战事中,便是百花楼派去的军医立了大功,救了许多将士。” 楚留香听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看来这百花楼主倒是个奇人。” 苏蓉蓉微微皱眉,“楚大哥你想去找她?可是这位楼主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又去哪里找?” 楚留香微微一笑,“只要是人,就一定有自己的喜好和交际,我明日动身去扬州一趟,总能打听到些蛛丝马迹。” 就算这次不是为了救朋友,他也很想去认识一下这位奇女子。 ………… 扬州,百花楼。 夜色静谧,没有人发现一个蓝色的身影蹲在楼外那棵茂盛的大树上。 楚留香观察了一会,见四下确实无人,这才从后门闪身而入。 这庄子房舍极多,亭台楼阁,假山水榭,与那苏州驰名天下的几座园林也不差什么。 然而其布置之奇,却是楚留香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的。 楚留香小心翼翼避开巡夜的人,趁着夜风腾身上树,见莲湖后方一处院落内灯火明亮,却没有任何声音,心念一转,往那座院落飞掠而去。 到了院外,楚留香伏在屋檐上,轻轻移开一小块瓦片,从缝隙向屋内张望。 缝隙甚细,楚留香只隐约看到床上侧身躺着一个人,一缕青丝拖于枕畔,却是个女子。 楚留香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百花楼主?看这模样似乎极为年轻。 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只是这缝隙太小,屋内另有何人却无法瞧见。 他虽然有龟息法可以掩藏自己的气息,但听说这位百花楼主不止医术通神,武功也极为厉害,还是小心为妙。 周围非常安静,片刻后,只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圆脸长睫的侍女手上拿着一叠信笺走到床前,轻声道:“主子,这是方才京城送来的信件。” 躺在软榻上的人影咳嗽了几声,低声道:“放在桌上吧,我明日再看。” 声音清雅低柔,许是有病在身的缘故,她的声音略有些低哑,却依旧十分悦耳。 楚留香却皱起了眉头,心中疑惑暗生,这个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那个鹅黄衣衫的侍女见状颇为担心,急忙倒了杯热茶过去,“主子,您要不再吃一颗丹药吧?” 女子摆了摆手,“不必,这都是十几年的老毛病了,吃什么药也没用,就别浪费了。 谷雨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运功调息一下就没事了,别让人来打扰我。” 女子虽然声音轻柔,但似乎极有威信,那个叫谷雨的侍女不敢违拗,福身行了个礼便轻轻退下去了。 楚留香见她言行举止极有规矩,心中暗暗猜测,这绝不是一般人家可以□□出来的,这百花楼主出身绝对不一般。 楚留香一面思索,一面留心屋内的情景。 室内一片寂静,隐隐约约间,只看到帐幔后一个窈窕的身影坐了起来,似乎在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女子似乎调息完了,从床榻上走了下来。 只见一节浅碧色的衣摆在地上慢慢拂过,这种料子楚留香以前并没有见过,是一种非常淡雅的颜色,衣摆没有任何刺绣,只有衣料本身的花纹,在灯光下发出淡淡光彩。 因为位置和光线的缘故,楚留香看不到她的脸,只看到一双小巧玲珑的纤足,赤着脚踏在地毯之上。 那双脚脚掌纤美,踝骨浑圆,脚背上的肉色雪白晶莹,几如透明一般,当真是如玉之润,如缎之柔。 十个脚趾的趾甲都作淡粉色,像十片小小的花瓣,圆润可爱。 虽然没有看到脸,但光是这样一双玲珑玉足,便可让天下任何男人为之疯狂。 饶是楚留香久历花丛,看到这般美景也口干舌燥,一颗心登时猛烈的跳了起来,急忙闭上眼凝神定心,才勉强止住心中的躁动。 等他再睁开眼时,却见那双脚已经穿上了一双浅碧色的缎鞋,鞋面上绣着银色莲纹,行走间隐约露出白色绫袜。 楚留香屏住了呼吸,身形完全不敢动,只见那双锦缎绣鞋走到书桌前,正在翻看方才的书信。 那女子拿着信笺伏坐在书案前,偶尔提起毛笔写些什么。 楚留香只看到一个曼妙的背影,秀发披在一侧肩头,他的目力过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女子颈间晶莹如雪的肌肤。 虽然没有看到正面,但以他阅美无数的经历,可以肯定这百花楼主绝对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不知那信笺上写的是什么,那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便把信笺放下了。 楚留香正在心内苦苦思索到底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忽见那个青衣女子站起身,疲惫的揉了揉额头,似乎要回榻上休息了。 楚留香心中砰砰直跳,莫名的紧张起来。 终于,那个女子转过身来,青衣素裳,秀逸绝俗,恍若九天之仙落凡尘。 虽然眉眼精致柔和了许多,但楚留香绝不会认错,这正是他在京城认识的好友,俞青。 楚留香大吃一惊,脑海中一片混乱,险些从屋顶跌落下来。 他心情激荡,呼吸便乱了几分,这番动静也立时被屋内的人察觉了,“谁在上面?!” 楚留香心知不妙,急忙跃开,只听咔擦几声脆响,他刚才停留之处透出一大片光亮,所有的瓦片已经碎裂成渣,不见踪影。 这一下兔起鹘落,从楚留香闪躲到瓦片被击碎,不过发生在一瞬间。 楚留香倒抽了一口气,立刻从屋顶翻转落下,然而瞬间便听到一阵破空声传来,只见迎面一道剑光袭来。 那人出剑极快,楚留香只觉四面八方都是剑影,完全封住了他的退路,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瞬间旋身避过要害。 然而,那一剑却在他背后停住了。 一个柔和中略带 分卷阅读135 些沙哑的女子声音响起,“别动。” 感觉到抵着自己后背的剑尖传过来的森冷寒气,楚留香额头微微冒汗,配合的举起双手,不敢妄动。 清冷的声音响起,“阁下深夜造访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楚留香听出说话的人气息有些不稳,呼吸有些急促,似乎身上有伤,想到方才见到的一切,心中一紧,顾不得其他,忙道:“俞弟,是我!” 俞青听到这个声音,不禁一怔,出剑的动作顿住,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背影,迟疑道:“铁大哥?” 楚留香终于完全确定身后的人就是他在京城认识的知交好友,心下不禁一松,还有一丝道不明的喜悦,“俞弟,是我。” 俞青收起手中长剑,轻笑道:“铁大哥,好好的怎么做起梁上君子了?我差点把你当成心怀不轨的贼人了。” 楚留香吐了口气,叹道:“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的。”说罢慢悠悠转过身来。 俞青微微一笑,正欲说话,然而在看清面前人的容貌时,顿时心神俱震,手中长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89章踏月留香(五) 俞青觉得自己仿佛身在梦中。 眼前人一身蓝色锦衣,长眉入鬓,鼻梁挺直,银冠束发,脸上带着清朗的笑容,潇洒肆意。 那熟悉的眉眼她曾在心底描摹千百遍,在无数次午夜梦回后被深深锁在心底,不敢碰触。 她怔怔地立在原地,整颗心都快跳出来,她努力克制自己,然而在看到那双眼睛时,她满腔的喜悦顿时熄灭下来,恍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双眼睛黑如曜石,黝黑深沉,然而,这不是七童的眼睛。 七童的眼睛就像明净的湖水,清透澄澈,永远带着春日的温柔,不染一丝尘埃。 眼前这个人虽然有着与七童一模一样的容貌,但她无比清醒地知道,他不是她心中思念的那个人。 一瞬间由天堂跌入地狱,心口一阵紧缩,熟悉的闷痛传来,喉间泛起一股甜意。 纤细的手掌慢慢攥紧,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掌心,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俞青慢慢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已经完全掩去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眼神,又变成了清冷沉静的模样。 楚留香终于从至交好友是女儿身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见俞青怔怔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夜色浓重,但是藉着皎洁的月光,楚留香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瞬间迸发的喜悦,漫天的星光都落入其中,比他看到过的任何一双眼睛都要美丽,好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楚留香只觉心口一阵窒闷,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看他,但那眼神中蕴含的深沉感情却让他心脏蓦然紧缩起来。 然而很快,那丝喜悦褪去,那双明眸中承载的满天星光渐渐消失,变成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楚留香不由得怀疑,她刚才的那种神态是不是他的错觉。 两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空气中一片寂静,楚留香清了清嗓子,正欲说话,忽见一阵黑影掠过,定睛一看,只见数十个手持长剑的黑衣人把他团团围在中间,却是百花楼里的护卫听到动静赶到了。 方才见过的那个鹅黄衣衫的侍女和三个相貌极美的少女侍立在俞青身侧,警惕地盯着他。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百花楼?”说话的是百花楼的护卫统领李山,他紧紧盯着眼前的蓝衣人,心中恼怒至极,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闯入百花楼,也是他护卫生涯中的第一次失责。 楚留香轻咳了一声,“在下楚留香,擅闯贵宝地,实是有事相求百花楼主,并无冒犯之意。” 盗帅楚留香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众人闻言皆是一惊,李山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真是楚香帅?” 楚留香微微一笑,“如果世上没有第二个楚留香的话,我想我就是了。” 说罢看向神色淡淡的俞青,摸了摸鼻子,无奈道:“其实若是早知百花楼主是俞……咳……俞姑娘,在下也就不必做这不速之客了。” 众人闻言心中大奇,都向俞青看过去,难道楼主与楚留香认识? 俞青已恢复了素日的冷静,看了眼楚留香,对李山道:“楚香帅确实是我的朋友,今日之事是一场误会,把兵刃收起来,下去吧。” 李山闻言看了眼楚留香,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什么,对俞青躬身行了个礼,带着一众护卫下去了。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谷雨四人看着楚留香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楚留香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管怎么说,他偷窥人家姑娘的闺房确实不对,看了眼俞青,轻咳了一声,“其实在下这次是来求医的,绝不是有意冒犯。” 俞青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现今天色已晚,此事明日再细谈。” 说罢转身吩咐一旁穿着红色罗裙的娇俏少女,“白露,带香帅去客房歇息。” 白露领命,“楚香帅,请随奴婢来。” 楚留香心中尚有许多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抱拳行了一礼,识趣地跟着白露走了。 谷雨三人看向俞青,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心下极为担心,“主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俞青摆了摆手,“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三人互视一眼,终究不敢说什么,低头行了一礼退下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俞青才捂住嘴闷咳出声,指间溢出一抹鲜红。 她却毫不在意,伸手抹去嘴边的血迹,站在原地怔怔出神许久,摇头苦笑了一声,才一步一步走回房里。 白露领着楚留香到了一处幽静的小苑,指着西厢房的门,对楚留香道:“楚香帅,这是您歇息的客房,仓促之间来不及打理,简陋了些,不周之处还望香帅见谅。” 楚留香环视了一圈,只见院中花木扶苏,十分精致,当即笑道:“多谢姑娘,这里已经很好了,是我冒昧打扰才是。” 白露微微一笑,“香帅客气了,您是我家主子的朋友, 楚留香见她进退有度,举止得宜,全然不似一般的婢女,心中不禁赞叹,连一个婢女都如此出色,不知他这位朋友还在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想起俞青的神秘,楚留香越发好奇,试探道:“一直听说百花楼高手如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都是师从何人,还是你们楼主亲自传授的?” 他脸上的笑容很迷人,任何女人见了只怕都要神魂颠倒。 白露却丝毫不受影响,肃颜道:“奴婢只是一介下人,不敢妄议楼里的事,香帅若有什么疑问可以明日问我家主子。” 分卷阅读136 楚留香向来在女人身上无往不利,第一次碰到这般不给他面子的,不禁有些尴尬,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白露似没看到一般,恭敬行了一礼,道:“院子的东边是厨房和下人房,香帅有事只管使唤他们便是,奴婢先去吩咐他们送些热水来,香帅一路风尘,且先梳洗歇息。” 说完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楚留香现在原地出了会神,摇头叹了口气,推开了房门。 一进门便有一股淡淡的幽香袭来。 这屋子虽是客房,布置得却极为精心,床榻几案都是花梨木所制,雕花镂空,十分精美。 架子床上床上铺着宝蓝色缎被,挂着白绫绣花帐幔,清新淡雅。 雕花木柜旁的鎏金穿花香炉里燃着熏香,清幽淡雅,沁人心脾。 片刻后便有下人送了热水过来,楚留香洗漱后痛快地泡了个热水澡,只觉连日来的疲惫尽消。 叫下人来搬走了浴桶,楚留香用内力蒸干头发,伸了个懒腰倒向床铺。 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右手枕在脑后,屈着一条腿躺在床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知为何,俞青那个复杂的眼神一直在他眼前闪现。 有喜悦,震惊,以及无法忽视的深情。 那眼神让他心头一颤,即使只不过是刹那间的转瞬一逝,却让他至今都深记于心,不能忘却。 那眼神中蕴含的感情太过深沉,绝不是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若不是他确信自己没有失忆,真的会以为他与俞青之间曾经有过什么。 思来想去半天,依旧不得要领,深深地叹了口气,“楚留香啊楚留香,你怎么一见了漂亮的姑娘就又犯傻了,别胡思乱想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不过连日疲惫,迷糊睡去。 ………… 次日一早,楚留香洗漱完,用过早膳后便在庄子里闲逛起来。 他今日穿了一套镶着银线的浅蓝色织锦长衫,银冠束发,发冠上的两条银色发绳自两颊边垂在肩上,风流之中带着些许儒雅。 他的嘴角也一直挂着慵懒的笑意,所过之处的婢女们都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楚留香把庄子转了一圈,最后在庄中下人的带领下到了一处花厅。 俞青正坐在石桌旁泡茶,她今日换了一身衣裳,里面是一袭白色长裙,腰间束着一条蓝色丝绦,外罩一件天蓝色对襟广袖长衫。 她的肤色本就极白,如今被这衣裳一衬,雪白的肌肤越发跟透明似的,毫无血色。 楚留香心中一跳,担忧道,“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可是哪里不舒服?” 俞青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什么,一点老毛病,并无大碍。” 楚留香见她神色淡淡,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似乎昨夜的失态只是他的错觉已。 俞青提起茶壶斟茶,袅袅的热气升起,她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朦胧,越发有一种不染尘俗的美,楚留香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双嫩白如笋尖的纤纤玉手,怔怔出起神来。 他不是没见过美人的愣头青,但不知为何,自从知道俞青是女子之后,他就总有点不自在。 俞青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把茶壶放下,道:“昨日招待不周,还请铁……,香帅多多见谅。” 楚留香听她称呼自己香帅,而不再叫自己铁大哥,生疏了许多,心中不禁掠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想起昨夜的情景,楚留香抿了抿嘴,忍不住道:“昨日我看姑娘见到我的容貌时十分吃惊,是不是我们以前见过?” 俞青微微一怔,手上动作一顿,垂下眼眸,淡淡道:“并没有,只是香帅与我的一位故人相貌有些相似,昨晚夜色浓重,一时晃神认错了人。” 楚留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跟自己长得像的,微微一顿,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我与你那位故人真的长的那么像?” 不知为了确认什么,他心中有些紧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俞青闻言,半晌不语,目光看向远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似怀念,许久,才收回目光,定定地看了他半日,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你们一点也不像。” 楚留香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绝对不舒服。 第9o章踏月留香(五) 楚留香按下心中莫名心绪,笑道:“自上回在京城分开,咱们也有半年未见了,到了扬州后我还打算办完事后就去锦绣楼打听你的消息,却没有想到百花楼主就是我在京中结识的俞兄弟。” 俞青顿了顿,提壶斟了杯茶,歉意道:“之前因身份不便,多有隐瞒,还望香帅见谅,我在此以茶代酒,权做赔罪。”说罢一口饮尽。 楚留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不必如此,说起来我也有错,若是早些言明我的身份,昨日也不至于闹出一场误会了。” 说罢举起茶杯一饮而尽,笑道:“今日重新认识一下,在下楚留香。” 俞青微微一笑,“在下朱淳清,不过我更习惯朋友们叫我俞青。” 楚留香手上动作一顿,心中极为惊讶,朱乃国姓,之前他就猜到俞青身份不简单,还以为是出自达官显贵之家,却没想到竟会是皇室中人,当今皇帝年纪尚幼,膝下还未有子息,莫非是哪位王爷的女儿? 怪不得这百花楼这般神秘,短短数年就成了江湖上的一大势力,等闲人士不敢招惹,原来是有朝廷在背后撑腰,这倒也说得通了。 俞青见楚留香面色有异,以为他还在介怀自己隐瞒身份一事,轻咳了一声道:“昨日香帅曾言来扬州是求医的,却不知是为谁求医?” 楚留香忙收回心神,把好友宋常远在苗疆走镖时中毒一事说了,又详细描述了其中毒后的症状,最后叹了口气道:“宋大哥只说昏迷前恍惚闻到了一种奇特的花香,之后便人事不知了,押送的镖银也不见了。 他醒来后初时身上毫无异状,根本不知道自己中毒了,直到三日后忽然吐血昏迷,才知道是中了剧毒了。 只是请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蓉蓉也给他看过,只知道是中了一种奇花之毒,至于是什么毒,又该如何解也是没有丝毫头绪。 我给他服了从普空大师处求得的解毒丹,暂时遏制住了毒性的蔓延,只是治标不治本,他如今仍卧病在床,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 我听闻百花楼主医术通神,这才抱着一线希望赶来扬州,只是百花楼戒备森严,我不得其门而入,这才冒昧造访,却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百花楼主就是俞青你。” 俞青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微微皱眉道:“听你的描述,你那位朋友多半是中了苗 分卷阅读137 疆的奇花一品红之毒,这种毒虽然有些麻烦,倒也不是什么无法可解的剧毒,只是我如今旧疾复发,不能远行。 香帅若信得过我的话,可以将你那位朋友送过来,我虽不能保证治好他,但一定会尽力而为。” 想了想又道:“谷雨跟着我的时间最长,于解毒疗伤一道也有些造诣,到时可让她先行过去,以防中途出现什么变故。” 楚留香闻言大喜,“如此最好,他现今住在杭州,离扬州却也不算很远,我稍后就命人送信去,按理我应该亲自带路的,只是我现在另有一桩麻烦事缠身,不能一道前去。” 想起这位跟某只凤凰一样的麻烦体质,俞青微微挑眉,喝了口茶道:“可是神水宫天一神水失窃一事?” 楚留香闻言一怔,这件事因为涉及到神水宫的秘密,除了他和苏蓉蓉三人外并没有其他人知晓,俞青又是如何知道的? 不过他心思转的极快,马上想到了俞青的身份,冷静下来,点了点头苦笑道:“神水宫只给了一月之期,此事极为棘手,说来不怕你笑话,我至今尚无头绪,只查得一些线索,须得尽早赶去济南一趟。” 俞青翻查了一下久远的记忆,这次的事对楚留香不止未对造成什么麻烦,查案途中还享了不少艳福,一点也不需要人担心。 正说话间,忽见谷雨捧着一个精致的翠绿色玉瓶过来,“主子,您该吃药了。” 楚留香闻言望去,只见这玉瓶不过三寸来长,色泽莹润,十分小巧精致。 谷雨拔开玉塞,倒出一颗浑圆的药丸,颜色是一种非常浅的淡绿色,异香扑鼻,似兰非兰,似麝非麝,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俞青微微皱眉,接过丸药服下了。 这药的药效确实极佳,服药不过片刻,俞青的面色便红润了些。 因苏蓉蓉精通医道,楚留香耳濡目染,也颇通药理,虽然不知这颗药丸具体是什么做的,却依稀分辨出了几种都是固本培元的疗伤圣品。 看了眼俞青苍白的脸色,楚留香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担忧道:“你这到底是什么病症,怎么这么严重?” 这样担忧的眼神太过熟悉,俞青不禁有些恍惚,以前七童也是这样,一旦皱眉也喜欢抿着嘴唇,如果惹他生气了,他也不会发火,只会叹息一声,然后…… 楚留香眉头皱的越紧了,他不喜欢她现在看他的眼神,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别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俞青,怎么了?” 俞青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垂眸道:“抱歉,方才一时晃神了。” 话未说完一阵闷咳声便从喉间逸出,稍微红润些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眼见着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唇也有些青紫起来,楚留香心中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她,急道:“还有没有药?” 一直静立一旁的谷雨见状急忙又倒出一颗药丸,楚留香快速接过,端起热茶喂她吃下。 此时白露三人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几人扶着俞青回了卧室,在软榻上躺下。 胸口的窒闷慢慢消失,俞青见楚留香紧张的盯着自己,咳嗽了一声,“不必担心,这是老毛病了,我吃了药躺一会就没事了,已经快午时了,香帅先去用午膳吧。” 说完又吩咐白露去安排。 楚留香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淡淡,终究没有再问什么,轻轻叹息了一声离开了。 俞青疲惫的闭上了眼睛,“谷雨,你跟冬至立夏也都下去吧,我睡一会儿。” 三人福身行了一礼,便安安静静退下了。 许久后,俞青慢慢睁开眼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两日心绪起伏太大,这个身体又有些支撑不住了。 轮回这么多次,这一世的身体却是最糟糕的。 这个世界是虚构的世界,现在的朝代国号为明,皇室也姓朱,但其他的却与历史上的明朝并不相同。 原主出身尊贵,生母是弘德帝的皇后周氏,也是弘德帝唯一的一位嫡出公主。 按理来说这样的出身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 然而正也是因为这个身份,给原主带来了灾难。 弘德帝子嗣颇丰,膝下有九位皇子和五位公主,都是嫔妃所出。 周皇后虽是中宫,却并不得弘德帝宠爱,进宫多年无宠,后宫都被弘德帝的宠妃张贵妃所把控。 张贵妃出身虽不显,却生的容貌绝丽,自入宫后便极得弘德帝宠爱,生下两位皇子后更是宠冠后宫。 其余皇子各自的母族也都不弱,为了皇位斗得不可开交。 弘德帝虽不喜皇后,却极重嫡庶,希望日后还是能由嫡子继位,因此一直没有立下储君。 后来皇后怀孕,太医诊断后都说是个皇子,弘德帝大喜过望,每日赏赐不断,直言若是皇子便立为太子。 此言一出前朝后宫皆是一片哗然,以张贵妃为首的几位宫妃唯恐皇后生下嫡子,暗地里一起联合起来,为了除掉周皇后腹中之子,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 周皇后自怀孕后就心存防备,只是双拳难敌四手,她虽是中宫皇后,但在宫里的根基远不如张贵妃等人,虽然一再小心防范,最后还是着了道,中了剧毒,生产时险些难产。 原主出世后,身体孱弱不堪一击,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被断言活不过一岁,即便侥幸长大,这辈子也是缠绵病榻,疼痛不断。 事实也确实如此,几个月后这具身体就生机断绝,换了芯子。 俞青来到这个世界时这个身体的生机已经断绝,她用强大神魂才勉强吊着一口气。 但这具身体实在太过孱弱,五脏六腑全被毒素侵蚀败坏,再加上先天就有严重的心疾,她空有强大的意志和魂魄,也没办法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起死回生。 最致命的是许多种毒素纠结在一起,附着于全身经脉,已经无法根除。 除非有朝一日能筑基,借助天地灵气洗筋伐髓,方能脱胎换骨。 然而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法则,这个世界只是普通的武侠世界,灵气稀薄,想修到筑基堪比登天。 何况这个身体千疮百孔,就像一个漏斗,她好不容易修炼出的一点真气大半都用来修复破败的五脏六腑,祛除体内毒素。 开始几年身体病弱的不堪一击,随时都有可能丧命,那几年她基本上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 那时的她虚弱的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每一次呼吸带来的都是心口剧烈的疼痛,日日夜夜,食不下,寝难安。 那般痛苦实在非常人所能忍耐,若不是她轮回数世,心志坚定,只怕早就熬不下去了。 幸而弘德帝虽然在女色上有些糊涂,但对她这个女儿确实不错,派了数位太医给她诊治,宫里的珍稀药材也基本上都花在她了身上,才让她 分卷阅读138 慢慢熬了过来。 这十几年来她小心蕴养,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才地宝,才勉强能如常人一般。 后来弘德帝驾崩,十弟登基,对她这个姐姐也是极为尽心,为她搜集了许多珍奇药材,她耗费了许多心力,才制成了归元丹。 如今虽然还有一部分毒性依旧无法根除,偶尔还是会发作,心肺也依旧比常人虚弱,但只要不大喜大怒,过个几年却也没有什么大碍。 只是没想到这两日心绪浮动,心境有了破绽,被心魔所趁,差点功亏一篑。 看着窗外的阳光,俞青叹了口气,楚留香不是花满楼,梦终究是梦,她也该清醒了。 第91章踏月留香(六) 俞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看了眼沙漏才发现自己已经睡了三个多时辰了。 此时夕阳已几经沉至地边,只有小半张脸露在外面,淡淡的余晖从窗棂间透入。 俞青起身,走到窗边,只见夕阳的辉光映照在天边的朵朵白云上,为其渲染出一圈光华艳丽的色彩。 解开了心结,俞青的心境也稳定了下来,休息了这大半日,精神也好了许多。 拉了拉铃铛,白露与谷雨闻声而至,见俞青精神焕发,面色也红润了许多,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谷雨把端着的热水放下,微笑道:“主子您睡了这许久,都好几个时辰没有进食了,要不要用些膳食?” 俞青洗干净脸,接过白露手中的帕子擦干手,点头笑道:“是有些饿了,让厨房熬点稀粥,再做些清淡的小菜送来。” 谷雨闻言笑道:“奴婢这就命人去厨房传话,正好今天田庄上送了新摘的瓜菜来,还新鲜着呢。” 说罢出门吩咐外面的小丫环下去传话。 白露端起水盆正欲出去,忽然想起一事,忙道:“主子,下午楚香帅来看望了您好几次,因你未醒,奴婢便没有惊动您。” 俞青微微一顿,“他说了什么没有?” 白露摇了摇头,“他每次来都是询问您的病情,没坐片刻就走了。” 俞青微微一笑,没想到楚留香倒是个颇为细心的人,“楚留香现在在哪儿?” 她既已认清了现实,想起那张脸的时候心中也不再起波澜,楚留香与她而言不过是一个谈得来的朋友罢了。 白露微微蹙起眉头,“他好像出去办事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嗯,那你们多留心些,别怠慢了,还有叫厨房的人预备些酒菜,等楚留香回来了送去他院子里。” 白露答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次日一早,谷雨按着楚留香给的地址带人去了杭州,见俞青已无大碍,楚留香也放下心来,便在早饭后提出告辞。 俞青闻言也没有多留,拿起小炉上的茶壶,续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递向楚留香,轻品了一口后,道:“你这次查案不论结果如何,必然是要去神水宫走一趟,我这边有一些关于神水宫的消息,或许对你有些帮助。” 说罢向一旁的立夏颔首示意,立夏便将一本微微发黄的书册放在楚留香面前,封面上是‘神水宫秘录”五个字。 楚留香神色一凛,当即仔细翻阅起来。 他看的非常快,几乎是一目十行。 一炷香后,楚留香合上书册,半晌没说话,许久后才轻吁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细小汗珠,苦笑道:“如果这本书不是你给我的,我绝对会以为这是在胡说八道。” 这书上记载的内容实在让人心惊,从神水宫的建立到现在,事无巨细,都记载的一清二楚。这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办到的事。 然而这本书身后透露出来的信息才最让人心惊。 俞青见楚留香只是初时有些震惊,随后却面无异色,不禁微微挑眉,“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关于这本书?” 楚留香原本脸色有些凝重,听到俞青的话后却忽然笑了起来,而且好像笑得很开心。 他笑着对俞青道:“每个人都要自己的秘密,我们既然是朋友,自然相信你,你不想说的事,我绝不会逼着你说。” 俞青嘴角轻轻扬起,她原本是存着些许试探的心思,现在却不得不承认,楚留香虽然很风流,但他确实是个很体贴的人,总是很能照顾别人的心情,怪不得那些姑娘们都为他沉沦痴迷,与这样的人相处,实在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一杯清茶喝完,太阳也已经出来了,万丈光芒升起,天边白云灿烂如锦。 阳光下照射下,湖水波光粼粼,水面上荷叶碧绿,亭亭如盖,塘中荷花已经渐次绽放,或纯白或浅粉的花瓣犹如少女逶迤的裙裾,在风中摇曳生姿。 带着草木清香的暖风迎面而来,夹杂着鲜花的芬芳,对面梅林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碧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湛蓝如洗,干净而透明,一切都是那么悠然自在。 楚留香负手而立,看着蔚蓝的天空,叹了口气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这样的日子真是自在,要不是有要事在身,真想多住几日。” 他与苏蓉蓉约好十日后在济南会和,如今只剩七天了,天一神水之事还没有着落,他也该离开了。 俞青微微一笑,“你既有要事在身,我也不好多留,不过有一样东西要送给香帅。” 说罢转身对侍立在水榭外的白露吩咐道:“去梅林起一坛百花酿出来。” 白露领命而去,片刻后果然捧了一个酒坛回来,那酒坛小口大肚,只比葫芦略大些,十分小巧。 俞青把酒坛递给楚留香,微笑道:“上回就说要与香帅痛饮一番,如今香帅有要事在身,我也不便多留,这是我自己酿的百花酿,埋在梅花树下已有五年,虽然手艺不精,倒也可以入口,香帅别嫌弃。” 那酒坛刚从土里挖出来,还带着些许泥土的气息,坛口封的极严,许是在地下埋藏的时间久了,坛口的红布略有些褪色。 酒坛明明密封着,楚留香却仿佛闻到了幽幽酒香,眼睛登时一亮,笑道:“这般好酒千金也难得,哪里还敢嫌弃。” 俞青微微一笑,“这酒还有几坛,下次香帅若来了扬州可以再来百花楼取。” 楚留香面色一喜,笑道:“下次一定再来叨扰。” 俞青微微一笑,“随时恭候香帅大驾。” ……………… 兰州官道上,一长列队伍在烈阳下行进。 这一列队伍十分庞大,除了马匹外还有七八匹骆驼,然而整个队伍却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坐在马车上赶车的车夫,另一个却是条黑凛凛的大汉。 这大汉穿着件破旧的羊皮背心,露出一身黑黝壮实的肌肤。 他走在队伍最后,虽只有一个人,却把整个队伍的牲口照顾得服服帖帖,所有马匹骆驼训练有素的连成 分卷阅读139 一个长队,没有一匹乱跑乱叫的。 队伍中间是一辆十分奇怪的大车,方方正正的,就好像是具棺材,门窗关得紧紧的,也瞧不出里面有什么。 这样一行人实在有些诡异,过往的行人见了都远远的避开。 马车外面看着古怪,其实内里却十分豪华,马车内的空间很大,几案床榻一应俱全,处处透着舒适惬意。 正中小几上一角放着一壶由玉泉水泡制的香茗,袅袅茶香萦绕在车内,清幽淡雅。 楚留香枕着双手倚在软榻上,神情十分放松。 他本是为了追查沙漠之王的儿子黑珍珠的行踪才来到这风沙之地,却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多年未见的两个老朋友,实在是意外之喜。 只是想到被黑珍珠劫走的苏蓉蓉李红袖三人,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甜儿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姬冰雁见他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半天没有动弹,微微皱眉,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瓶酒扔了过去,“不用担心,不管黑珍珠是什么用意,他既然留下了那张纸条诱你前去,定不会伤害李红袖她们的。” 楚留香笑着接过酒瓶,“你说得对,我是关心则乱,有点糊涂了。”说完揭开坛封喝了一大口酒。 姬冰雁又从暗格里取出好些下酒菜来,江北的大虾米,金华的火腿,还有福州糟鱼、广州烧鹅、无锡酱牛肉、东北的熏肉干……总之,只要你想得出来最好吃的下酒菜,这桌上就有。 胡铁花本来在打瞌睡,闻到酒肉香立马就醒了,看到楚留香手里的酒,顿时瞪大了眼,“死公鸡,你既然还带了酒菜?” 姬冰雁冷冷瞪了他一眼,“你昨天已经喝了我十几坛美酒了,今天没你的份。” 胡铁花嗜酒如命,听到这话哪里肯罢休,“你要是不给我我就自己找,我就不信我翻不着。” 楚留香仰头喝了口酒,看着在一边斗嘴的胡铁花与姬冰雁,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有消下去。 这几个月来他几乎没好好休息过,先是追查天一神水失窃一事,好容易事情了解了,苏蓉蓉三人又失踪,他的精神就一直没放松过,现在却难得的开怀起来。 “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若说这世界上有谁是楚留香可以毫不犹豫以性命相托的,这世上只有胡铁花与姬冰雁二人。 在他们面前,楚留香完全放松下来。 车内空间虽大,坐久了却也有些无趣,幸而有姬冰雁带着的好酒,才算打发了这难熬的时光。 姬冰雁见自己辛辛苦苦珍藏的酒转眼被胡铁花喝得见了底了,其中有一大半都洒在了他的衣服上,顿时皱起眉头,“我这酒可是花重金大老远从江南运来的,你这样胡灌简直是糟蹋了我的好酒。” 胡铁花浑不在意,摆了摆手,微醺道:“死公鸡你也太抠了,这点酒都舍不得,我肯喝那是给你面子。” 说完晃了晃酒瓶,“何况这算什么好酒,淡的跟水似的,下次我带你去喝正宗的烧刀子,那才够味!” 姬冰雁脸色变得更黑,嫌弃的看了醉醺醺的胡铁花,“牛嚼牡丹!” 胡铁花也不理他,抓起小几上的熏肉干塞进嘴里,吃一块肉干就一大口酒,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的十分惬意。 楚留香见姬冰雁冷冷一直瞪着胡铁花,忍住笑意,安慰道:“花疯子就是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跟他一般见识。等这次回去我带你去我一个朋友那儿,她酿的酒才是天下一绝,保管你喝了还想喝。” 想起在百花楼悠闲自在的日子,楚留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眉眼也柔和了许多。 胡铁花正喝得高兴,并没有留意他说什么,姬冰雁却注意到他与以往有些不同的笑容,目光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楚留香却不知他心内所想,一时又跟他说起说起胡铁花为一个又黑又丑的女人留在小镇三年的事,姬冰雁向来冷面少言,这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铁花有些恼羞成怒,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酒,抹了抹嘴角,睨了一眼笑的开心的楚留香,“老臭虫,你别笑话我,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你这些年来不知让多少姑娘为你伤透了心,日后总会有一天轮到你为情苦恼的时候。” 楚留香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笑道:“怎么可能,谁不知道我楚留香向来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世上可还没有一个女子能让我为情苦恼。” 姬冰雁目光一闪,“哦,话可不能说得这么满,要知道世事无绝对,说不定就有这么一天呢?” 楚留香大笑:“那你可要失望了,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第92章踏月留香(七) 烈日炎炎,沙漠中的阳光太过毒辣,顷刻间就可以把人晒脱一层皮,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只有滚滚热浪,几乎要将人烤干。 然而在这人迹罕至的大沙漠中,却有一片青翠的绿洲,三个华丽的帐篷矗立在绿洲中间。 帐篷前肃立着几个手执金戈、甲胄辉煌的武士,他们的神色冷肃,目光锐利如鹰,然而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们一向冷峻的脸上却比往日要放松许多,眼中也带着喜意。 华丽的帐篷里,也不时传出喜庆的乐声和欢乐的笑声,似乎是有什么喜事一般。 帐篷里一片欢庆,地上铺着比世上任何草地都柔软美丽的地毡,帐篷内的每张矮几上都堆满了琳琅满目的鲜果和酒菜,香气扑鼻。 沙漠中水源匮乏,这样一盘鲜果在这沙漠之中的价值堪比黄金,而这些桌上的鲜果却堆得跟小山似的,似乎对这帐篷的主人来说这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任君品尝的鲜果酒水,美貌动人的少女,这样的情景,相信任何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的人看到这些都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胡铁花现在就有些觉得自己是在做美梦,看着面前语笑嫣然的琵琶公主,还有些不敢置信自己居然会被这般绝色美人看上。 楚留香见他一直呆呆地望着琵琶公主,似乎还没回过神,心中好笑,却也没有叫醒他,只低头喝酒。 一个坐在上首,卷须虬髯头戴金冠的红袍人环视了帐内一眼,举起酒杯笑道:“今日家有喜事,诸位请随小王一起干了这一杯。” 在座的众人闻言都举起了酒杯,说了几句喜庆话之后皆一饮而尽。 唯有右上首矮几后的两人只举起酒杯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龟兹王见状忙道:“这酒是用这绿洲中特有的一种果子酿制的,味道有些奇特,比不得中原的美酒,还望二位大人见谅。” 言语中颇为恭敬讨好,似乎唯恐对方不悦。 按理说他是龟兹国的国王,即便如今境遇不比以往,也不至于对人这般诚惶诚恐。 分卷阅读140 那二人却似乎对龟兹王讨好的态度习以为然,身形微胖的那人闻言笑道:“王爷太客气了,您如此盛情相待,应该是我们向您道谢才是。” 龟兹王闻言面色一喜,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连忙道:“您二位太客气了,这是小王分内之事,招待不周,实在惭愧。” 今日帐篷内在座的除了龟兹王的王妃和琵琶公主外,余者多是他请来护卫他安全的武林中人。 对于强者为尊的江湖人士而言,对朝廷的人向来是不怎么看得上的,此时见龟兹王对这两个朝廷小吏这般毕恭毕敬,心下都有些憋闷,看着孙、于二人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了。 只是这二人到底是朝廷命官,又被龟兹王以上宾相待,他们也不好贸然发难。 龟兹王坐在高处,早已将众人是神色看在眼里,却恍如不见,只一个劲地招呼众人喝酒吃菜,又不停地向孙、于二人敬酒,即便这二人只是偶尔回应一两次,他也十分高兴。 楚留香见状目光微微一闪,随即低下头喝了口酒,这两人是今早出现在这里的,据龟兹王所言,这两人是大明朝廷派来的两位使臣,乃是为了协助他平定叛乱而来。 身形微胖的那个叫孙周,据说是西北军中的校尉,说话行事颇为圆滑,楚留香见他虽然圆润了些,身形步法却颇为轻便,可知一身武艺不弱。 另一个叫于涣,身形清瘦,面目普通,有些沉默寡言,是兵部的主事,却是个文弱书生,并不通武艺。 据说是因为朝廷收到了龟兹王的求救国书,叛军又与关内的一些汉人又牵扯,派了这二人来此。 龟兹王虽是一国之王,但龟兹国不过是一西域小国,亦大明朝的附属番邦,何况他如今王位被夺,流亡在外,对孙、于二人如此恭敬也不足为奇。 然而楚留香却总觉得对方有哪里不对,看龟兹王的态度,这两人出现在这里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这是他的直觉,而他的直觉往往很少出错。 酒过三巡,大家都酒酣耳热,气氛十分热闹,孙周似乎也有些喝醉了,神色迷蒙,坐在他旁边的于涣神色却分毫未变,托着酒杯,偶尔才慢条斯理地浅啜一小口。 龟兹王见状,眼中光芒一动,便命女儿琵琶公主为在座嘉宾弹奏一曲。 琵琶公主嫣然一笑,盘膝坐下,片刻后便有个少女为她送来一只曲颈四弦琵琶。 她横放在膝上,秋水明眸往楚留香脸上转了一圈,妩媚一笑,纤手轻轻一挥。 只听“琮琮”几声,妙音骤起,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盘,又犹如春日细雨轻打芭蕉,这一瞬间但闻琵琶之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众人不妨听到如此妙曲,一时心醉神迷,手中酒杯都不知不觉掉了下来,几乎已经痴了。 楚留香也沉醉在这美妙的琵琶声中,帐中众人唯有龟兹王与那位兵部主事于涣不受影响,神色如常。 直等到琴音寂绝,众人依旧久久回不过神来。 半晌,楚留香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琵琶公主闻言笑容越发灿烂,微红着脸看了楚留香一眼,将手中琵琶交予侍女,起身行了个礼,“雕虫小技,献丑了。” 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满口赞叹,“公主绝技,可饱了我等的耳福了。” 龟兹王哈哈一笑,正欲说话,忽有几个巧笑嫣然的锦衣少女扶着个长裙曳地的绝色丽人缓缓走了出来。 龟兹王忙拉着这绝色丽人的手在身边坐下,一面吩咐人把帐篷的帘子拉上。 琵琶公主笑道:“母亲怎么也出来了,是不是女儿惊扰您了?” 众人才知这位美人竟是龟兹王妃。 只见她约莫三十来岁年纪,肌肤却白嫩如二八少女,许是有病在身,面上还带着三分病容,却更平添几分弱不禁风的娇柔,她年纪虽已不小,但看来却仍是妩媚动人,真可谓是天姿国色。 帐内顿时一静,众人为此绝色容光所摄,都不禁垂下了头,不敢平视。 只有楚留香,目光坦然地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绝色。 王妃微红着脸浅浅一笑,目光去不由自主的往右首望去,孙周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看着眼前的绝色美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酒嗝,白胖圆润的脸上一片酡红。 坐在他旁边的于涣却拈了一枚果子在手中,似乎这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的吸引力还不如眼前这枚鲜果。 王妃目光微微一闪,倚在龟兹王身旁,柔声笑道:“贱妾早就心慕□□繁华,听说两位大人是从京城远道而来,不知可否为贱妾细说一二?” 她语声娇柔,眼光流转间风情万种,美的摄人心魄,帐中许多人的脸都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连楚留香这般久历花丛之人都有些禁不住。 孙周脸色更红,有些结巴道:“王……王妃想听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妃微微一笑,问了些京城的风土人情,孙周都详细说了。 王妃似乎极感兴趣,听得非常认真,待孙周说的差不多了,方不经意道:“听说□□的镇国长公主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不止生的天姿国色,还曾统帅北府三军,大败鞑靼,贱妾钦慕已久,大人能不能说说公主的事迹?” 一直静默不语的于涣忽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蓦然抬起头看向龟兹王妃。 她似乎只是因为好奇才有此问,众人也都理解,女人嘛,特别是同为美人的女人,对长公主这般传奇人物好奇也是情理之中,不说她,帐中其他人也对这位神秘的长公主很感兴趣,都看向孙周。 孙周却似乎吓了一跳,红彤彤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的于涣看了一眼,干笑道:“这,这……我不过是一军中小吏,如何敢妄议长公主,何况殿下身份尊贵,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也不是我们这等人能见到的。” 说完便闭紧了嘴巴,不管龟兹王妃怎么柔声询问,都不肯多说一个字。 一直沉默寡言的于涣看了眼龟兹王妃,淡淡一笑,“王妃不必着急,这几次西北军饷被劫一事已经报给了长公主,听说那批盗匪把银子运到了沙漠的一个叫石观音的女魔头这边了。 这女魔头残害无辜,早已罪行累累,这次竟敢劫掠军饷,公主大怒,已经遣了李将军率领数千虎贲军前来,公主也很可能会来,到时候说不定能见上呢。” 龟兹王妃闻言,面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若真能见到公主殿下的英姿,贱妾也就心满意足了。” 她面上依旧带着盈盈笑意,袖内的双手却不自觉的死死攥紧了。 众人闻言都大吃一惊,抓捕石观音?这可是江湖上武功卓绝的女魔头,难道真的会被朝廷给 分卷阅读141 抓住? 楚留香心中也是惊讶非常,与姬冰雁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满是疑惑,这般机密之事,这于大人为何就这么轻易告诉他们了?是有恃无恐还是意有所指? 楚留香心中有些怀疑,总觉得这于大人有些熟悉的感觉,然而暗中仔细观察了这个于大人许久,对方举手投足间毫无武者的气息,确实是个文弱书生。 龟兹王两股战战,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忙转移话题,举着酒杯邀众人喝酒。 刚才的话题实在太恐怖,想到石观音,大家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都配合着转移了话题。 次日,便是胡铁花与公主的大喜之日,十分热闹。 龟兹国风俗极为特别,在这里人人都以豪饮为美,新郎倌喝得越多,婚礼就越风光。 胡铁花向来嗜酒如命,这次也有些招架不住,即便有楚留香与姬冰雁相帮也是无济于事,最后等到入洞房时是被抬着进去的。 夜色深沉,一切归于沉静,与炎热的白天不同,沙漠中的夜晚却冷的可以冻死人。 然而在这样寒冷的夜晚,在沙堆上却有一个不停抖动的小帐篷,发出细碎的声音。 细看才发现这并不是帐篷,而是一床棉花被,这里面发生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于涣方才在喜宴上被吵得头疼,这时候实在睡不着,才出来走走,却没想到会碰到这尴尬情景。 正欲转身回去,谁知不小心踩到了一小颗石头,被子里的动静忽然停住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谁在那里?” 这个声音极为熟悉,于涣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抱歉,我没想到这里有人,打扰你们了,在下这就离开。” 说完不待对方说话,便匆忙离开了。 楚留香眯着眼睛看着那个匆忙离去的背影,微微拧起眉头,明明不认识对方,心中却不知为何泛起一种不自在的感觉。 大约是他停的时间太久了,被子下一双雪白纤细的藕臂伸了出来,柔弱无骨的缠上他的脖子,把他重新拉了进去。 软玉温香在怀,楚留香也不再想其他,尽情享受起来。 第93章踏月留香(八) 万里无垠的大沙漠,放眼望去都是金黄的砂砾,没有任何活物,没有一丝绿意,偶有热风吹过, 扬起片片黄沙,这是一个毫无生机的世界。 然而在这般人迹罕至之地,却有数十座大帐篷矗立在黄沙中。 帐篷周围有数十个巡逻的士兵,身穿褐色劲装,腰佩弯刀,面色冷肃,目光锐利如鹰,一看便知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经过千锤百炼的战士。 左边的大帐内,五六个将领模样的人正在议事,正围着沙盘议事,一个身穿银色甲胄,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指着沙盘中的一处绿洲道:“那里就是龟兹国叛军所在的位置,据我们打探消息的人说,他们在那里已经停留有七八日了,期间只和一个行事诡异的女子接触过,似乎在商议什么事。 除洪、敏两个叛军首领外,还有几个关内来的汉人,身怀武艺,似乎是江湖人士。 我们的人也跟踪过那女子几次,只是这里地形奇特,那女子身法又快,都跟丢了。 按现在得来的所有消息推测,那女子多半是石观音手下的人。 我想既然石观音与叛军有联系,那他们多半与饷银被劫之事脱不了关系。 我的意见是直接把他们拿下,再严加审问,不怕他们不招。” 另一个蓄着山羊胡的中年将军沉吟片刻,转身对旁边的清瘦文士道:“于大人,你有何高见?” 文士摇了摇头,“我们此行的目的一是找回被劫的军饷,二是查清他们与朝中哪些人有勾结,而这些大半都落在石观音身上,我们贸然行动只怕会打草惊蛇,坏了公主的计划。 我看还是等殿下回来再做商议吧。”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传来说话声,接着帐子被撩开,一个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 让人惊讶的帐门口进来的又是一个于大人,区别只是现在进来的这个身着蓝衫,帐中的这个却着玄衣。 见一身蓝衫的于大人走进来,身着玄衣的于大人与帐中众人都是一喜,急忙上前行礼,“属下参见长公主殿下。” 蓝衫人伸手在耳后轻轻一撕,撕下了一张□□,露出一张清隽昳丽的绝世容颜。 只见她秀眉入鬓,面莹如玉,如果楚留香在此,一定能认出这位长公主是谁。 俞青命众人起身,走到上首坐下,想那中年人问道:“李将军,情况如何?可查到些什么?” 李谦将众人方才商议的事都详细禀告了。 俞青闻言走到书案前,提笔画了一张路线图。 石观音虽然假扮成龟兹王妃,但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回自己的山谷一趟。 那石观音也真是荤素不忌,居然真的假扮新娘子与胡铁花洞房,只是一个晚上连续两次被迫听了活春宫,实在有些适应不良。 可惜她去的时候晚了些,龟兹王的大公主还是遭了石观音的毒手。 原本石观音没这么快回山谷的,昨日她故意以言语刺激她,乱了她的心神,果然没过多久石观音就偷偷离开了绿洲。 只是石观音武功高绝,行踪又十分诡秘,若让他们去跟踪,只怕走不了两步就要被发现。 最后她思来想去,还是亲自出马。 休养了几个月,俞青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修炼的功法本就极为特殊,虽然因为法则之故多有限制,但也不知高出石观音多少倍。 只是她功力虽高,体质却太弱,一旦遇敌须得速战速决,不能久战,因此未免打草惊蛇,她并没有贸然出手,只是暗中缀在石观音身后,一路跟着到了她的老巢,记下了路线后才悄然回返。 石观音的巢穴隐藏在是一片奇怪的岩石中,这些岩石有大有小,各色各样,模样更是千奇百怪。 有高达数十丈,直入云霄的,也有小巧玲珑,恍若石林的,山谷中还隐藏着奇门五行的阵法。 寻常人就算进去了也会迷失在山谷中,不过这些在俞青眼中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 俞青将地图交给副将赵林,道:“这是石观音的巢穴所在,赵将军,你先带一些人前去,在这几处出口小心埋伏。 记住万事小心些,稍后魏蕊会带人去协助你。” 魏蕊是她的侍女,自小便跟着她,虽是女子,武学资质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不过二十岁,一身武功却远超众人,早已跻身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行列。 赵林自然知道魏蕊的实力,闻言心下大定,恭敬地接过地图,仔细看了一遍,暗暗记下,便带着人出发了。 俞青又分派了剩下几人的任务,对真正的于涣道: 分卷阅读142 “龟兹王那里就交给你了,石观音定然还会回去,你行事小心些,别露出什么破绽。 昨夜龟兹国大公主被杀,如今那里只怕乱了套,你多注意些情况,有任何消息随时禀报。” “属下这就回去。”于涣躬身领命,行了一礼退下了。 与此同时,龟兹王所在的绿洲气氛十分冷凝。 胡铁花过了一个无比滋润的洞房花烛夜,却没想到一觉起来才知道昨天晚上与自己洞房的新娘子是假的。 真正的新娘不止貌丑无比,还被人杀了,塞在了新房的床底下。 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胡铁花,龟兹王大怒,当即命人把胡铁花抓了起来,场面一度十分紧张。 最后还是楚留香出面,答应三日内查出真相,才保住了胡铁花的性命。 楚留香已猜到是石观音下的手,目的不外乎嫌他们阻碍了她的计划,想离间他们欲龟兹王的关系。 楚留香为了追查石观音的下落,特意与姬冰雁侨装改扮,与杀手一点红演戏,企图混进石观音的老巢,谁知半路就被石观音识破了,三人弄巧成拙,被抓去了山谷。 幸而石观音看上了楚留香,并没有怎么为难他们,一应待遇还不错。 只是楚留香再饥不择食也不会看上这么个心狠手辣,年纪可以当自己母亲的老女人。 楚留香与石观音周旋了一番,好不容易才使计脱身,探得苏蓉蓉三女并不在这里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当即不再逗留,便带着姬冰雁几人偷偷离开。 只是山谷地形复杂,几人才走了一小半路,忽听“砰”的一声巨响,接着山谷里忽然冒出来许多手持弓箭的士兵来。 三人皆是一惊,楚留香当机立断,拉着他们躲在了一块不起眼的岩石后面,暗暗观察谷中情景。 石观音听到动静早已赶了出来,看到被捆在地上的众多弟子,面色顿时一变,“谁在这里放肆?!” 石观音的这张脸杀伤力实在太大,即便是在发怒也美得惊心动魄。 为首的年轻将军初时有些晃神,但很快冷静下来,淡淡道:“奉镇国长公主之命,捉拿朝廷钦犯,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只听一阵软靴轻响,一个火红色的身影踱步过来。 众人方才便听那年轻将军说此次是丰奉命镇国长公主行事,不由自主都向大门望去。 只见那女子肌白如玉,明眸似水,红唇鲜艳,一身红衣甲胄,越发英姿飒爽,明艳不可方物。 一时便以为这位是公主,心中顿时赞叹不已,暗道早就听闻镇国长公主天姿国色,是神仙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不及石观音的妩媚风情,但明艳大方,绝色容颜亦不遑多让。 石观音虽然恨不得划花了眼前这张绝色脸庞,但见对方魅力比之自己颇有不如,心中也不自觉隐隐有一种优越感,轻笑了声,语声娇柔道:“早就听闻镇国长公主是中原的巾帼英雄,贱妾心慕已久,今日得见公主尊颜,终于得偿所愿了。 只是不知公主殿下?远道而来捉拿的是什么要犯?贱妾在此居住已有数十年,在这里也还有些人脉,公主若是不嫌弃,贱妾可效犬马之劳。” 她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却也只能暂时装糊涂。 镇国公主不止身份尊贵,更曾是西北军的统帅,部下众多,她虽纵横沙漠,却也不敢得罪,直接跟大明王朝对上。 何况如今敌人四面环伺,实在不宜再添上这么一位可怕的对手。 楚留香几人听出石观音话中之意,都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魔头竟然也有如此忌惮一个人的时候。 不由自主都向红衣女子看去。 然而红衣女子却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在椅上坐下,慢条斯理地打量了石观音一眼,又看了眼从岩石后出来的楚留香几人,挑了挑眉毛,慢悠悠道:“多谢石夫人一番好意,只是夫人名声在外,这件事还是避嫌的好。 何况长公主殿下一向教导我们要尊老爱幼,您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是好好歇息吧,就不劳动您了。” 对一个已经上了年纪,拼命想保留青春的女人而言这话实在是太毒了。 石观音一直努力保持的动人笑容,一下子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牙齿咬的咯咯响。 直气得脸都扭曲了,石观音随即反应过来,面色一变,“你不是镇国公主?” 红衣女子魏蕊嫣然一笑,“我不过是服侍长公主的一名小小侍女,怎敢与公主殿下相较。” 石观音顿时僵住了。 楚留香胡铁花等人也是一呆,万万没想到这个气质不俗的绝色少女竟只是镇国公主的侍女。 侍女都有如此绝色,那作为主人的长公主又该是何等姿容?莫不是神仙下凡? 刚刚石观音其实是对着一个侍女低声下气? 他们都知道石观音向来以自己的容貌自傲,自觉天下女子无人可及,只要容貌比她美的女人,不是被她杀了就是被毁容。 而眼前这个少女风情虽然有所不及,容貌却并不逊于她,一张嘴还厉害的很,现在石观音心里只怕要气的吐血了。 这个女魔头终于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楚留香与姬冰雁几人互视一眼,实在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在想什么石观音猜也猜得到,恨恨地盯了眼楚留香三人,又转头看向魏蕊。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之人竟然根本不是镇国公主,只是个侍女。 想到自己竟然对一个宫女示弱讨好,石观音的脸色顿时扭曲起来,锐利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红衣少女。 脸上五颜六色的,十分精彩,似乎是气的很了,胸膛急促的起伏着。 她怒极反笑,冷笑道:“好,很好,就让我来领教一番阁下的高招!” 话声未落,人已如轻烟般掠了过来。 第94章踏月留香(九) 石观音的动作非常快,快到你明明看到了她出手,身子却根本来不及躲避。 楚留香早就听说过她是江湖上武功最高的女人,现在见到了才发现传闻丝毫没有夸大,石观音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厉害,不禁心下一凛。 魏蕊却丝毫不惧,冷笑一声,“来得好!” 说罢身形微微一旋,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石观音拍来的一掌,反手抽出了腰间长剑,足下一蹬,迎了上去。 两人迅速战成一团,两个人的身法都迅捷如电,只看到空中一红一白两团影子。 楚留香没想到这红衣女子年纪轻轻,武功却如此高绝,在短时间内和石观音过了数十招,竟也没落下风。 凝神观看了片刻,却发现这人所使的剑法有些熟悉,跟那日在百花楼俞青出手所使的几招极为相似,似乎是一个路数的 分卷阅读143 。 此人一定与俞青有什么关系,楚留香心念电转,忽然想起俞青只说过她的名字,是皇室的人,却并没有说她是王府的郡主。 他记得俞青曾提过家中幼弟刚刚继承家业不久,当今皇帝正是前两年登基为帝,这女子又自称是镇国公主座下侍女,莫非…… “咳……咳咳……”楚留香的思绪被一阵咳嗽声打断,转头望去,只见曲无容面色惨白,不停地咳嗽。 她的脸色本就不好,这时候更是毫无血色,捂着断臂的伤口,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一点红忙扶住她,轻拍她的背部,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微微现出担忧之色。 楚留香见状皱眉,“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妙,小姬,红兄,你们的内力恢复了几成?” 一点红摇了摇头,“只恢复不到一成,全身还是绵软无力。” 姬冰雁捂着胸口闷咳了一声,“虽然服下了解药,但只怕没这么快发挥作用。” 曲无容面色苍白的靠在石壁上,虚弱道:“你们中毒时间太久,这解药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时辰才能起效。我知道这附近有一条暗道,一路上把守的人也不多,就在山谷左边那块巨岩下。 趁现在师傅在跟人缠斗,你们快点离开,否则……咳……否则你们就都走不了了。” 她是石观音座下大弟子,一身武艺都是石观音所授,自然比其他人更了解石观音的可怕,世上根本没有人能斗得过她,外面那位姑娘虽然武功高强,但也绝不会是石观音的对手。 不趁着现在走,等石观音腾出手来,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一点红抓住她的肩膀,沉声道:“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曲无容苍白的脸上微微晕出一丝血色,想说什么却又被连串的咳嗽堵住了。 楚留香微笑道:“不必担心,我看外面那位姑娘剑法高超,一时半会石观音奈何不了她,大家抓紧时间打坐调息,尽快恢复内力。” 他面带微笑,心内却暗暗叹气,他观察力十分敏锐,已经发现那红衣女子似乎受了伤,出招有些涩滞。只怕支撑不了多久。 何况还有山谷中闻声赶过来的数十个少女,早就已经把他们团团围住,一面警惕对面的士兵,一面虎视眈眈地瞪着他们。 这些少女武功都不弱,他们现在中毒的中毒,受伤的受伤,这山谷中地形又复杂,想逃出去实非易事。 姬冰雁与一点红眼力都不弱,自然也看清了场内情景,鏖战了这许久,形势已有了变化,只见石观音身法诡异莫测,越来越快,几乎连身影都看不清了。 红衣女子则渐渐落在了下风,她的长剑虽然封住了石观音的攻势,却已经很少能给对方造成伤害。 两人的眉头都暗暗皱了起来,他们虽然不认识那红衣女子,但既然是石观音的敌人,那就是他们的朋友。 他们现在余毒未解,如果对方也出了事,那他们是真的没什么机会逃出去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恢复内力,两人闭目打坐调息,楚留香也暗暗提气,在一旁护卫。另一边也暗自留意场中情景。 魏蕊与石观音鏖战半日,气力渐渐不支,额上微现汗珠,忽听见远处天空中升起一道红色焰火,知道事情成功了,心下一喜,当即一剑挥出,飞身腾跃,跳出了战圈。 石观音也看到了空中的红色焰火,这明显是在传递消息,正奇怪,忽然想起那个位置正是银库所在,登时面色一变,“你们故意声东击西,引开我的注意力,就是为了找到银库所在?” 魏蕊轻轻一笑,“还得多谢夫人才是,若不是你这几日派人死死守着银库,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了。” 石观音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么憋屈,接二连三栽在一个人手上,只气得脸色发白,美丽的脸庞都有些变形了。 只见白影一闪,凌厉的掌风迎面袭来。 魏蕊见她神色不对,早就心下戒备,急忙避开,哪知背后忽然传来一寒,却是有人偷袭。 魏蕊一惊,前有掌印后有飞镖,躲避已是不及,楚留香身在高处,正看到一个灰色的身影飞掠离开。 但此时救人要紧,也顾不得追人,楚留香飞身而下,却听一阵破空声响起,接着便是‘叮当’几声脆响,那些飞镖都被击落,石观音也急忙向后飞跃,躲过了迎面袭来的暗器。 只听‘嗤嗤’声响,暗器余力未竟,嵌进了她身后的岩石壁上,等她站定,才发现武器却是几颗小石子,顿时面色一变。 这一下变故突起,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只见一个修长的青衣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她走路的姿态也没有什么特别,但却有一种奇特的气质,风姿极美。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容,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眼前的这个青衣女子便是最好的例子,明明只穿着件极为简单的天青色衣裳,然气质出尘,广袖飘飘,遗风而立,犹如姑射仙人。 与石观音不同,眼前青衣女子虽然极美,却让人生不起丝毫邪念。 所有见到她的人第一眼注意的并不是那清丽绝俗的容颜,而是她周身让人心情宁静平和的清润气质。 石观音的美就像是那盛开的罂粟花,美得销魂蚀骨,让人明知道是□□,却依旧甘愿沉沦,为之痴迷癫狂。 此时场中一片寂静,魏蕊又惊又喜,“主子,您怎么来了?” 众人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位才是真正的镇国长公主。 楚留香心中早有所猜测,倒也没怎么惊讶,微笑道:“俞姑娘,数月不见,近来可好?” 俞青微微一笑,“没想到在居然在这里碰到香帅,真是好巧。” 石观音面色微微一沉,随即嫣然道:“香帅,我已经放了你一次,莫非你也要与我为难不成?” 对上俞青了然的眼神,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无奈苦笑。 姬冰雁与一点红却有些反应不过来,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这位公主武功如此高绝,以石子为武器,竟连石观音都不是她的对手。 只是,楚留香又是怎么认识公主的? 石观音面色铁青,她当日假扮龟兹王的王妃,一直记得那日众人对镇国长公主的称颂,心里便十分嫉恨,如今一见,果然天姿国色。 哪怕再不甘心,她也不得不咬牙承认,这样的美貌气质确实远胜于她,这镇国公主不止有一幅好皮相,连出身也好,只是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了她身上? 越想越怒,石观音的面孔有些扭曲起来,怨毒的目光盯着俞青,要不是理智尚在,她早就冲上去划破那张脸了。 俞青 分卷阅读144 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过来回话的孙禹,“如何了?” 孙禹行了一礼,“回殿下的话,银子都找到了,整整二十箱,已经清点过了,共是一百六十万两银子,与被劫的军饷数目一致。” 俞青点点头,“先把饷银运出去。”孙禹领命而去。 俞青这才看了眼石观音,淡淡道:“劫掠军饷,暗杀朝廷官员,每一条都是死罪,昔日黄山世家忠义节烈的李琦姑娘,竟然变成了大漠中无恶不作的女魔头,真是让人意外。” 石观音闻言面色大变,她隐姓埋名几十年,身世的秘密已经没有人知道,她怎么会这么清楚? 对上俞青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石观音心下一寒,心念急转,右手一扬,将旁边一直不敢妄动的几个女弟子抓了过来往俞青扔去。 俞青侧身避过,顺手封住了这几个人的穴道,扔给士兵,却见一道白影瞬间飞掠离开,不禁一愣,没想到石观音竟是打着逃跑的主意。 楚留香反应极快,瞬间追了上去,远远的声音传来,“这边交给我。” ………… 等楚留香带着胡铁花回来时,便发现谷内已经平静下来,所有石观音的女弟子都瘫在地上。 姬冰雁与一点红脸色十分奇怪,楚留香吃了一惊,不知出了什么事,看向俞青,“这是怎么回事?” 俞青见他颇为狼狈,神色间却十分轻松,便知原著剧情没变,石观音还是死了,心下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没事,只是施了一种药,暂时封住了她们的武功而已。” 这悲酥清风是她当初在天龙世界时,偶然路过西夏时想起原著中的这味奇药,一时心血来潮,花了点功夫制出来的。 这悲酥清风乃是搜集西夏大雪山欢喜谷中的毒物制炼而成,药效与原著上的一样,无色无臭,一旦中毒全身都不能动弹,任凭内力再高也无法凭借内力逼出毒素。 只是她略微改良了些,除去了悲酥清风令人涕泪不止的缺点,更加无形无迹。 此时除了俞青这边的人,所有人都软倒在地动弹不得,睡了满当当一地的人。 一众士兵是预先服下了解药,而姬冰雁三人本是出来帮忙的,却也不小心中了招,闻了那其臭无比的解药后才恢复过来,那味道实在太刺。” 知道他们不自在,俞青也没叫人在旁边服侍,只听他们斗嘴说话,听到感兴趣的偶尔插上一两句。 胡铁花没想到以她公主之尊,居然对他们几个江湖人如此礼遇,实在有些受宠若惊。 众人也都不自觉放松下来,俞青又命人送了茶水点心上来,才把这次的前因后果告知楚留香等人。 众人听完后都大吃一惊,这才明白朝廷为何突然大动干戈。 原来这石观音的野心实在不小,不止暗中谋划龟兹国的王位,还与大明朝中的叛臣勾结,暗暗劫掠了不少军饷。 甚至还用山谷中的罂粟花制成□□,控制了不少朝中大臣,所以俞青才乔装改扮,带人来到沙漠查探此事。 楚留香看着被押走的一干女子,有些迟疑道:“这是要杀了她们吗?” 俞青摇了摇头,“她们 分卷阅读145 虽然是石观音的手下,但犯下大恶的多是石观音的心腹,还有一些人罪不至死,她们会被带回六扇门,由刑部与大理寺审理后按罪论处。” 楚留香闻言十分惊讶,“六扇门?” 俞青微微一笑,“不错,这是朝廷数月前新成立的一个特殊衙门,但又有别于普通衙门,六扇门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管辖,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 以往江湖中许多人仗着一身武艺,不知犯下多少罪行,朝廷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办法,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如今朝廷建立六扇门,就是为了解决这一难题。”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江湖人士素来我行我素,奉行的是以暴制暴,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普通的衙门捕快根本对他们毫无威慑。 众人自然明白六扇门的意义,心中都震惊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胡铁花挠了挠头,迟疑道:“那是不是以后我们都要受六扇门的人管了?” 俞青微微一怔,随即失笑,“倒也不是这样说,六扇门并不参与江湖上的纷争,也不会插手江湖人士间的私人恩怨,只要不触犯国法,伤及无辜,六扇门也不会多管闲事的。” 大家都松了口气,胡铁花皱眉道:“何必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江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来大家也都是这样过的。” 俞青淡淡一笑,“没有谁能代表上天剥夺别人的生命,该不该死也不是由某个人说了算,而是应该交由律法来裁决。”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楚留香微微一笑,赞同道:“说的不错,江湖人也是大明子民,又怎能凌驾在律法之上,希望长此以往,日后能少些杀戮吧。” 俞青微微一叹,“希望如此。” 楚留香看着她,目光十分明亮而奇特,嘴角扬起笑意,“别担心,我们大家一起努力,一定会越来越好好的。” 姬冰雁见状,不禁暗暗皱眉,楚留香毫无疑问是个可以托付生死的好朋友,偏偏于女色上却有点小毛病,江湖上一直有不少人为此看不惯他。 但是他也了解楚留香的性子,虽然喜爱美人,却风流而不下流,从不干强人所难的事,那些女子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通过这几日相处,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楚留香会对镇国公主不同,因为楚留香与她相处时非常轻松愉悦,在她的眼中,楚留香只是楚留香,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而不是闻名江湖的盗帅。 只是若是旁人倒还罢了,他说不定还会乐见其成,然而这位长公主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绝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何况以他的观察,这位公主看楚留香的眼神清澈澄净,只是把他当朋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有心想劝劝楚留香,却又担心弄巧成拙,暗暗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等等吧。 看如今的情形,楚留香似乎也没有发现他自己的心思,他又何必挑破它,说不定他只是一时动念,待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后,他自然会淡忘这份感觉。 第95章踏月留香(十) 三日后,诸事皆定,叛军平定,龟兹国王也成功复国,当日便在王宫中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天朝贵宾。 因感谢众人的帮助,也邀请了楚留香一行人。 夜幕低垂,金碧辉煌的龟兹国王宫鼓乐笙箫,开始了盛大的宴会。 胡铁花几人都是江湖中人,自在随意惯了,不喜拘束,十分不适应这种场合,便只端了酒杯低头喝酒,龟兹王一直同李将军等人谈笑,倒也没有留意。 胡铁花喝了口酒,打了个哈欠道:“这宴会也太无趣了,来来去去就是这几首曲子,也没个歌舞什么的。” 见姬冰雁与楚留香都十分淡定悠哉的喝酒,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你们一点也不觉着闷吗?” 姬冰雁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楚留香失笑:“公主还未到,宴会还没开始呢,即便有歌舞也不会这么快,你耐心点儿吧。” 话音一落,便听到外面侍者传报镇国长公主驾到。 龟兹王急忙站起身,率众臣亲亲至宫殿门口相迎。 不过片刻,便见一个端庄雍容的紫色身影出现在宫殿门口。 楚留香凝神望去,因是以长公主的身份出席宴会,俞青今日的穿着不同于往日的随意,而是一袭紫色宫装。 象牙白对襟锦衣,外罩浅黄色缂丝齐胸襦裙,最外面则是一件紫色鸾凤云纹广袖长衫,腰间束着一条半掌宽的织金缂丝腰带,一块通透无瑕的碧玉佩坠在腰带上。 乌黑如墨的秀发戴着一顶精致典雅的花冠,耳上坠着明珠耳坠,眉间一点红色花钿。 她容貌原生的清丽绝伦,只是平日衣着十分淡雅,气质缥缈出尘,如今在这衣服与通身气质映衬之下,光华内敛,愈发显得端庄典雅,雍容华贵。 陪侍在旁的魏蕊一身鹅黄色衣裙,亦是明艳动人,然而两人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凝聚在公主的身上,无关容貌,而是一种令人心折的气质。 镇国长公主身份尊贵,这宴会里再无人比她的身份更高,龟兹王恭请再三,俞青在上首坐下。 龟兹王率众臣参拜,“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 俞青伸手一抬,微笑道:“诸位不必多礼,快请起。” “谢公主殿下!” 楚留香是第一次看到这一面的俞青,惊艳过后,心中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他一直把俞青当做知己好友,从未在意过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 此时此刻,看着首座上清雅华贵的身影,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两人之间巨大的鸿沟。 胡铁花呆呆的看着,他虽知道俞青是当朝长公主,但因她自认识以来一直都十分随和,大家慢慢的也有些忘了她的身份,只把她当普通朋友相待,今日才真正意识到,他们的这位武功高绝的朋友,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姬冰雁素来冷漠寡言,何况他与俞青相识的日子终究尚浅,此时心下虽然也有些震动,面上却神色未变。 众人坐定,龟兹王拍了拍手,乐声重新响起,舞姬进殿,侍者们端着各色美食美酒,流水般送了上来。 众人一面观赏歌舞,一面谈笑,十分热闹。 龟兹王举杯向俞青敬了一杯酒,笑道:“小王前几日听于大人说,陛下打算重开与西域诸国的商贸之路,不知这事可定了没有?”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龟兹国是大明朝的属国,每年都要纳贡,而每次朝廷也会赏赐绫罗绸缎、瓷器茶叶等物,这些东西在中原只是寻常物件,但在西域却是非常少见,极为珍贵。 分卷阅读146 如果真的开通商路,中原的茶叶瓷器绸缎等许多货物便可以源源不断的运过来,他们也可以凭这些与波斯、天竺等国做生意,换取大量财富。 这其中的巨大利益实在让人眼热,若是能优先得到朝廷的允许,自然能先人一步,他几乎可以预见到龟兹国称霸西域的前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俞青浅浅啜了一小口,放下酒杯,笑道:“不错,陛下去年就有此打算,只是朝中事务繁多,又有一些老臣反对,就一直搁置着。” 她今日来赴宴,主要也是为了商议开辟西域商道之事。 其实这事早在前几年庆祯帝便提出过,只是那时朝中大臣尽皆反对,便不了了之。 庆祯皇帝自小便被抱养在中宫,是被当做储君培养长大的,他是天生的帝王之材,登基不过五年,便将混乱的朝政。 这几年平内乱,清吏治,朝廷上下焕然一新,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已将朝政大权基本掌握,帝王威仪渐重,谁也不敢小觑。 这其中固然有俞青与众老臣的辅佐,但他自身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年初庆祯帝重新提出开辟西域诸国的贸易,朝中有几个顽固老臣不肯同意,被他当朝问的哑口无言,便再也污无人敢反对,这事便定了下来。 俞青对此自然是支持的,如今鞑靼虽然暂时被打退,伤了元气,但用不了几年便会卷土重来。 西域诸国虽然地处偏僻,不及中原繁华,但盛产香料,骏马,以龟兹国为首的几国矿产也十分丰富,犹其是铜、铁等,这些都是朝廷急缺的。 还有西域特有的调料,水果等等,在中原十分受欢迎。 双方既然都有这个意向,这谈话自然非常顺利,没多久便初步议定了条约,至于细节还须等朝廷派大臣来商定。 不过龟兹王已经心满意足了,他根本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心下又惊又喜,当众承诺,永远效忠大明朝廷。 酒过三巡,琵琶公主带着一队舞姬登场表演,宴会的气氛达到了高氵朝。 琵琶公主一舞毕,向俞青行了一礼,便坐到了龟兹王身边。 漫不经心喝了一杯酒,琵琶公主的眼睛便定在了楚留香身上。 楚留香早已察觉到那炙热的目光,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心中苦笑一声。 龟兹王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不禁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女儿,明天父王就为你招选驸马,你要什么样的人都行,那注定不属于这里的就不要惦记了。” 琵琶公主脸色一白,“不,父王,我心里已经选中我的驸马了,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此时歌舞正好停下了,琵琶公主的声音在安静的王宫中十分清楚。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随后目光都不约而同凝聚在了楚留香的身上,就连正在同魏蕊说话的俞青也看了过来,微微一顿后露出了一种了然的微笑。 楚留香并不是第一次被姑娘家纠缠,他素来风流,跟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子不知凡几,也并不因此为耻。 但现在对着俞青了然戏谑的目光,不知为何却忽然有些心虚起来,低了头喝酒,只做没看见琵琶公主那火热的目光。 见楚留香如此,琵琶公主面色由红转白,泪珠莹然。 俞青见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龟兹王道:“今夜多谢王爷盛情款待,只是时辰不早了,明日早起便要启程赶路,我等就先行告辞了。” 李将军等人会意,也都纷纷告辞。 龟兹王苦留不住,只得亲自送了出去。 众人6续离去,姬冰雁与胡铁花笑看了楚留香一眼,也悄悄走了。 ……………… 次日一早,众人整装完毕便预备启程,龟兹王带着众大臣亲自相送。 琵琶公主眼圈红肿,脸色也不大好,只低头跟在龟兹王身后,看也没看楚留香一眼。 胡铁花摸了摸下巴,好奇地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老臭虫,你昨晚怎么跟人家说的,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楚留香一直关注着与龟兹王谈话的俞青,闻言摇了摇头没说话。 姬冰雁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问琵琶公主,正好可以安慰安慰人家,说不定这次真能留下当个驸马呢。” 胡铁花被他冷冰冰的眼神一扫,顿时一哆嗦,讪讪道:“我不过是有点好奇而已,谁想当驸马了。” 他确实对琵琶公主动过心思,但他知道人家心里只有楚留香,这天底下漂亮姑娘多的是,他犯不着为了这一个吊死在一棵树上。 他们在这边说话,那边俞青与龟兹王的谈话也已结束,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温度渐渐升高。 辰时初刻,大军启程,李将军与于涣等人押着军饷走在前面,魏蕊与孙禹则护卫在长公主车驾旁,负责保护长公主。 孙周带着百来名士兵负责押送一行犯人走在最后。 如今军饷虽已找到,但朝中那些与叛军勾结,被石观音控制的官员还没有清查干净,六扇门初楚成立,还有许多事务亟待处理,俞青只得打消了原本的计划,先回京城一趟。 姬冰雁惦念家中生意,出了沙漠便回兰州去了。 楚留香早几日从扎木合的部下口中知道了苏蓉蓉三人已经同黑珍珠离开了沙漠,虽然知道她们没有危险,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回船上一趟,胡铁花自然是跟着他,因此一行人出了沙漠便分道而行了。 俞青回到京城后便一直忙着开辟西域商道和六扇门的事,并没有再见到楚留香,不过他的一些丰功伟业倒是时有听闻。 忽忽半年过去,转眼又是春日,朝中诸事皆定,俞青便收拾了行李,带着谷雨魏蕊等人回了扬州百花楼。 第96章踏月留香(十一) 这一日,天气晴好,春光明媚,俞青正坐在亭中看书,忽见谷雨步履匆 匆走进来,呈上一张小纸条,“主子,这是刚刚收到的,魏蕊姐姐的飞鸽传 书。” 俞青见她面色有些奇怪,不禁一怔,放下手中书卷,“怎么了,可是江湖 上又出了什么大事?” 一面说一面接过纸条,待看清纸上的几行小字,面色微微一变,默然片刻 ,手中纸条化为齑粉。 谷雨皱眉道:“主子,这纸条上所言是真的吗?会不会是魏姐姐弄错了, 主子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那些江湖人又如何得知您与六扇门的关 系?” 俞青微微一笑,“我这百花楼主的身份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去年我支 持皇上推行新政,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有人把消息泄露了出去也不奇怪。 谷雨见她神色莫测,不禁有些担心,“主子,那我们现在怎么 分卷阅读147 办?” 俞青沉吟片刻,抬起头微微一笑,“只有千日做贼,可没有千日防贼的, 既然有人设好了陷阱等着我,我不去的话岂不是辜负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谷雨,你现在就下去传话,吩咐下面的人好好准备一番,三日后我们去桃 花山赏景。” “是,主子。” …… 阳春三月,百花盛开,天气和暖,桃花山下泉水奔涌,山上桃花烂漫,不 少人家都趁着这好天气携家带口出来赏景。 花树掩映间,时常可见悠闲的游人,孩童清脆的嬉笑声在林间响起,十分 热闹。 然而,在另一面的峰顶,却是一片肃杀场景,大片桃花树的枝干都被折断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十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 “将剩下的活口都绑起来,带回去审问清楚,记得堵住他们的嘴,别让他 们咬舌自尽了。” 说话的是一位清隽昳丽之极的少年公子,身着一袭青玉色圆领锦袍,秀眉 入鬓,面莹如玉,嘴角微微扬起,神色却颇为淡漠。 “是,主子。”谷雨挥了挥手,随行的护卫们便拖着这些黑衣人下山了 白露命剩下的几个人将现场清理干净,走到俞青跟前,松了口气道:“ 希望能审出些什么,这些人真是难对付,居然还在嘴巴里藏着□□,幸而咱 们反应快,不然只怕一个活口都留不下。” 谷雨也是心有余悸,“这些人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咱们之前一点风 声都没听到?” 白露摇了摇头,看向俞青,却发现她微微蹙着眉,若有所思,不禁有些奇 怪,“主子,您怎么了?” 俞青不语,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场景,将所有事情回忆了一遍,微微皱起眉 头,“不对,这事有蹊跷。” 白露与谷雨闻言都是一愣,“什么蹊跷?” 俞青神色严肃,“整件事都不对,是我一时大意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此时整个林子都十分安静,连一丝虫鸣也没有,白露与谷雨等人也察觉到 了不对,面色一变,当即往空中扔了个信号弹,护卫在俞青身边,迅速下山 然而为时已晚,只听一阵‘嗖嗖’破空声响,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铺天盖 地向他们飞来,冰冷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光芒,一见便知是淬了剧毒 的。 俞青面色一冷,腰间折扇滑入掌中,将飞射过来的箭矢尽皆斩断。 足尖一点,飞身跃入林中,以扇为剑,一招使出,桃树便倒下一大半,露 出藏身其中的数十个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反应极快,迅速往四面散开奔逃,竟毫不恋战。 俞青见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更糟糕的是丹田中隐隐作痛,沉寂 许久的毒素又开始发作起来。 忽听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密密麻麻的箭雨中竟夹杂着几支黝黑粗壮的箭矢 ,竟是攻城弩。 俞青一惊,这攻城弩是工部上个月才研发改装的新式武器,知道的只有寥 寥数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箭雨如林,根本不容她细想。 此时山上只有十几名护卫,他们都是百花楼里的好手,然而毕竟是肉体凡 胎,方才一场恶战便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又哪里抵挡的了四面八方源源不 断的毒箭。 没过多久,场中便只剩下白露与谷雨,白露与谷雨的身手在江湖中也是一 流,然而此时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幸而有俞青在一旁照看,虽然颇为狼狈 ,却没有伤到要害。 幸好她们一直随身携带解毒丹,虽然解不了毒箭上的毒,却可以暂时压制 三人会合到一处,谷雨心细,发觉俞青脸色不对,顿时一惊,“主子,您 怎么了?” 俞青闷咳一声,压下喉间的腥气,“我没事,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你们小 心些。” 她是身体本就不能久战,如今体内压制许久的毒素又开始肆虐,那攻城弩 十分霸道,她只怕撑不了多久,唯有速战速决。 然而这些人只远攻,打着就是消耗自己功力的主意,只怕对自己的情况非 常了解。 何况从信号弹发出到现在已有一刻钟了,按理山下的护卫看到信号应该早 就赶来了,怎么会一直没有动静,难道山下也出了事? 正在这时,箭雨忽然停住了,接着数十名黑衣人从林中跃出,这些人武功 极高,并未蒙面,但一个个面色青灰,神色十分古怪,被砍断了手脚也神色 不变,丝毫不知疼痛,诡异之极。 谷雨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顿时心下发寒,一个疏忽,迎面砍来的一刀便 没有避过,俞青一把推开她,躲过了这一刀,谁知背后破空声响,又是一支 □□射到。 俞青丹田剧痛,身形一顿,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个温热的身 躯将她抱了起来,飞身跃开。 谷雨与白露的惊呼声也咽了下去,这一切都在电火石光间,惊险至极。 俞青刚刚站稳,便听到耳边一个低沉的声音笑道:“认识这么久,还是第 一次见到你这般狼狈的模样。” 俞青回过神,立刻推开了这个散发着郁金香气的胸膛,没好气道:“这时 候还看我笑话,还不赶紧救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道:“过河就拆桥。” 话虽如此,他还是迅速飞身入场,踢开了攻向白露的几个黑衣人,“我最 看不惯的就是藏头露尾的小人和欺负女孩子的鼠辈,偏巧你们两样都占全了 。” 他的动作非常快,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法,那些黑衣人很快就躺倒了一大片。 谷雨见他出手一直避开那些人的要害,不禁皱眉,一剑砍掉了一个黑衣人的脖子,“楚香帅,我知道你不喜欢杀人,只是现在可不是手下留情的时候,你不杀他们,死的就是我们。” 楚留香苦笑了声,“我要是杀人早就杀了,何必等到今天。” 谷雨冷哼一声,刚想说话,忽然又是一片箭雨袭来,白露急退,忽然惊呼一声,身形往后一倒,竟一脚踏空了。 原来他们方才且战且退,竟已经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白露正在缠斗中,自顾不暇,俞青离得最近,楚留香身法最快,都同时拉住了谷雨的衣袖。 此时他们都已经在悬崖边上了,脚下只踩着一块石头,谷雨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外面。 几人都松了口气,楚留香示意俞青先松手,“这里太危险了,你先退回去,我拉谷雨姑娘上来。” 分卷阅读148 俞青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点了点头,便欲松手退回去,忽见谷雨嫣然一笑,接着手上一阵剧痛,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往山崖下坠去。 楚留香面色大变,不及细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白雾朦胧间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楚留香急忙伸手抓住。 俞青发觉自己被人抱住,抬头一看,不禁一惊,“你怎么也下来了?” 然而下坠的速度太快,她的声音很快吹散在风中。 楚留香虽然听不清她说什么,不过看她神色也知道她在问什么,凑到她耳边笑道:“我下来陪你的。” 俞青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只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他,将自己一直缠在腕间的丝带解了下来。 楚留香微微一笑,也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两人对视一眼,凝神屏气,在看到下面岩壁上越来越近的一颗松树时同时出手,缠了上去。 幸而计算很准,两条带子同时缠住了松树的根部。 两人都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这样单手吊在半空也坚持不了多久,还是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俞青往上望去,白雾朦胧,根本看不到顶,下面也是一样,不禁叹了口气,“咱们这样吊在这里不是办法,根本坚持不了多久,上去是不大可能了,我计算了下,按我们方才的坠落速度,应该离崖底不远,我们还是想办法下去吧。” 楚留香也赞同这个意见,从崖壁上取了块石头扔了下去,片刻后,才传来一声轻响。 楚留香心里有了数,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况,看到两人手上缠着的带子,和岩壁上的一些树藤,眼睛顿时一亮,“我们把它们绑起来,连城一条,再慢慢爬下去。” 俞青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取出一个小瓷瓶,示意楚留香伸手,倒出一颗豌豆大小的淡绿色药丸,“下面恐怕有瘴气,你先服下这颗药丸,以往万一。” 楚留香不疑有他,接过药丸服下。 俞青松了口气,正欲说话,忽听‘咔擦’一声脆响,树枝折断,两人一齐往下掉去。 …… 俞青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枯叶上,身下垫着一个温热的躯体。 俞青挣扎着坐起,胸口一片剧痛,手臂一软,又栽了下去。 身下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咳……咳,姑娘,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要没命了。” 俞青低头看去,正与一双含笑的眸子对上,这才发觉自己正坐在对方肚子上,面上顿时一热,急忙挪开。 见楚留香面色颇为苍白,俞青不禁有些担心,“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楚留香笑道:“没有大碍,只是刚才落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摔断了手,只是手上刚才那条蛇咬过的地方一直有些发麻。” 俞青这才发现他身边不远处躺着一条碗口粗的大蛇,浑身发绿,只是七寸的地方被打断了,露出了骨头。 不禁摇了摇头,笑叹道:“真不愧是香帅,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笑的出来。” 楚留香忍着手臂的剧痛,微笑道:“我一直觉得,人若是能多笑笑,运 气总不会太坏的。 何况有你这位神医在,我多半是死不了的。” 要知楚留香最大的长处,就是无论在什么绝境,无论遇着多么困难危险的 事,都能保持冷静和轻松。 俞青挑了挑眉,“那要是我解不了这毒怎么办?” 楚留香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默然片刻,摸了摸鼻子道:“如果老天爷 不想让我多活些日子,那我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俞青忍俊不禁,“放心吧,老天爷可舍不得你死,你既服下万灵丹,早就 已经百毒不侵了,何况那条蛇毒性不强,根本伤不了你,只是用不了一刻钟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楚留香一愣,蓦然回想起昨日俞青要他服下的那颗药丸,“刚才我吃的不 是预防瘴气的解药,而是万灵丹?” 这万灵丹他曾在一次闲谈中听俞青提起过,是她费了不少心力研制出来的 ,可解百毒,而且一旦服下,从此后便万毒不侵,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因炼制不易,花费了无数珍贵药材,总共也才两颗,一颗给了皇帝,没想 到这最后一颗竟给了自己。 楚留香心情绪涌上心头,许久后 ,声音微哑道:“你身上的毒都没有解,为什么不自己服用,反而把这么珍 贵的丹药给了我?” 俞青正撕了布条缠住他手臂,闻言笑道:“我体内的毒早已变异,这么多年不知试了多少办法都没办法清除,这万灵丹于我并没有多大的效用,吃不吃也没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朋友,又是因我才卷进这桩风波里,自然要保证你的安全。” 楚留香闻言,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第97章踏月留香(十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俞青便回来了,笑道:“我们运气不错,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我们就去那里吧。” 说罢扶着楚留香往山洞而去。 这个山洞确实不错,宽敞干燥,俞青扶他在旁边坐下,笑道:“我们这两天就在这里将就一下。 委屈香帅了,等过两天我的功力恢复了再去探探路。” 楚留香失笑,“这有什么委屈?我们江湖人常年在外奔波,风餐露宿的日子过的难道还少吗?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哪会计较这些?说来倒是委屈了你才是。” 俞青微微一笑,把洞里稍微打扫了一番,便打算出去捡些柴火回来,这次楚留香说什么也不肯让她一个人去,“我的手已经不怎么疼了,这山谷也不知道是什么情景,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见他执意如此,俞青也没有再反对。 两人到洞外的林子里弄了不少干枯的木材和枯树叶,还顺便打了一只野鸡,抓了两条鱼,又摘了些野果。 回到山洞,俞青生了火,便准备料理野鸡。 楚留香跃跃欲试,只是俞青看到他烤的焦黑的那条鱼,为了自己的晚餐着想,还是坚决拒绝了他的好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在火堆旁坐下,舒服的伸展着长腿,背倚石壁,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根青草。 许久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抬头看向对面的人,眨了眨眼,笑道:“太阳都快下山了,这晚饭可有着落了没?” 俞青脸蛋被热气熏得通红,抬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拨了拨火堆里的泥巴,笑道:“很快就好了,你就等着吃吧。” 楚留香嘴角含着笑意,静静注视着火堆旁忙碌的身影。 他一直觉得俞青 分卷阅读149 就是一个谜,明明是个极为秀雅的女子,然而行止之间却没有千金小姐的柔弱,。 也不像大多数的江湖女子,蛮横霸道,反而待人温和,心怀悲悯之心,但处事清明,坦荡潇洒,实在不像一个深宫里出来的公主。 如今身处这般境地,却依旧不改其心,这样的女子,世上能有几人? 俞青察觉到对方炙热的视线,抬起头笑道:“你看着也没用,现在还没熟,肚子饿也要忍着。” 楚留香微微一笑,也没有辩解,不经意看到俞青手上的几个小孔,不禁眉头一皱,走过去仔细一看,却像是牛毛针一类的暗器所伤,“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的伤?” 俞青微微缩回手,淡淡道:“没什么,是摔下山崖前被谷雨刺伤的。” 楚留香闻言一顿,她虽然面色如常,但方才眼中闪过的那丝失望与伤心却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也是,谷雨陪伴她多年,谁也没想到她竟是叛徒,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别去想了,她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便不值得你为她难过了。” 俞青垂下眼眸,这次的事她已经慢慢理清楚了,谷雨是谁的人她心里也有了数,只是没想到十几年的感情,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轻轻叹了口气,不再想那些,“对了,忘了问你,你怎么会在那时候赶过来?” 楚留香微微一笑,“我是接到了红兄的传讯。” 俞青一怔,“一点红?” 楚留香点点头,“不错,他曾经是刺客组织的头号杀手,自上次我们从沙漠回来后便悄悄退出了组织,只是依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他得到消息,说有人花重金向刺客组织的人买你的命,我得到消息后便连夜赶来扬州,还好最后关头赶上了。” 他只字不提自己三天三夜不睡,跑死好几匹马的事。 俞青心中一动,抬起头认真道:“多谢。” 楚留香一笑,摇头道:“我可不想听你对我说这两个字,你如想道谢,须得用其他的东西。” 俞青一怔,“你想要什么?” 楚留香悠然笑道:“没什么,只是自从去年离开扬州,已经有许久没有喝到合口味的好酒了。” 俞青闻言失笑,“这有什么,等回去了我把梅园的拿几坛陈年佳酿都挖出来送你,那可是我的珍藏,谁都没喝过的。” 楚留香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你这也太馋人了,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俞青哭笑不得,正欲说话,忽然想起方才采果子时闻到的那一丝酒香,笑道:“现在虽然没有陈年佳酿,但好酒一样可以有。” 楚留香闻言,眼睛一亮,“好酒在哪里?” 俞青指了指外面的树林,“方才我在采果子的时候为闻到了一丝酒香,又看到了几只猴子,你说,这山间会有什么美酒?” 楚留香一拍手掌,“猴儿酒!” 两人相视一笑,当即施展轻功往山上奔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费了好些功夫,总算让他们找到了猴儿酒的所在,不够他们也没有多拿,只用竹筒装了两小筒便罢了。 等回到山洞,叫花鸡也烤好了。 两人的晚餐便就着猴儿酒,这酒实在甘美醇厚,两人不知不觉竟把两竹筒酒都喝完了。 俞青这一世身体不好,素日极少饮酒,即便饮酒也都是浅尝辄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 这猴儿酒入口绵软,后劲却极强,这个身体的酒量极浅,不过片刻,整个人便醉的跟桃子似的,双颊流晕,犹如天边的晚霞,眼光流转间熏人欲醉。 楚留香心口砰砰直跳,忙闭上眼睛不敢乱看。 然而老天爷好像偏要和他作对,他刚闭上眼睛,一个馨香柔软的娇躯便靠了过来。 楚留香苦笑了声,勉强压下心中的躁动,睁开眼睛,“你再这样我可就不要客气了。” 俞青却似没听到,伸手轻轻抚着他脸,在他的眉眼间描摹,痴痴笑道:“真好,我终于等到你了,你知不知道,自从离开后,我有多想你。” 楚留香心头一震,他从来没有想到这样清冷的人会有这般温柔深情的一面。 她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承载了漫天星光,那个眼神里,千般温柔,万般怜惜,爱恋缠绵,他的心不由自主的酥麻酸软。 楚留香一颤,抓住了她的手,看着面前的水润菱唇,慢慢低下头去。 然而就在他将要碰到那花瓣般的红唇时,眼前人忽然一歪,整个人倒在了他身上,熟睡过去。 楚留香身子一僵,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真是要人命。” …… 朝阳慢慢升起,清晨的阳光从洞口透入,楚留香睁开眼。 伤经过一夜休养已经好了许多,盘膝打坐调息了许久,手臂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他收回内息,看向旁边熟睡的人。 淡淡的晨光洒在她的脸上。 她昨天似乎累得很了,一直睡得很沉,白嫩如玉的双颊上还有一抹红晕,呼吸清缓悠长,那双承载这万千星光的明眸也还闭着,卷翘的长睫犹如鸦羽一般,在她晶莹如雪的脸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望着这张脸,楚留香心里忽然有说不出的后悔。 他并不是柳下惠,也从来不想做柳下惠,尤其是现在,他无比希望昨天晚上自己不是个柳下惠。 他也曾经和别的女孩子很亲密,但是那都不同。那些女孩子都是自愿的,至少心里都是喜欢他的。 他从没有强迫过任何人,他喜欢那些美丽的女孩子们,但却从来不会真正爱上谁,所以最先离开的那个人都是他。 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子不同,她不是那些迷恋她的姑娘,她跟所以人都不同。 楚留香现在又开始庆幸,他没有被欲望冲昏了头脑,这是他珍爱的姑娘,即便她喝醉了,他也不能趁人之危,亵渎于她。 楚留香的风流名声江湖皆知,女人都迷恋楚留香,他年轻英俊,温柔体贴,绝无粗鲁习性,具备了一切吸引女人的条件。 这是个本性风流的男人,虽然有不少人骂他不是好东西,咒他下十八层地狱,但是却有更多的人喜爱他、迷恋他、崇拜他、倚靠他。 一旦遇到麻烦,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找他帮忙,楚留香,这个名字便代表着强大,无所不能。 他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但此刻,谁能想到他却被一名小姑娘扰得心神纷乱,哪里还有平日的洒脱。 楚留香正看着她如画的眉眼怔怔出神,忽见那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了两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看着这双眼睛,楚留香第一次明白了美目流盼这个词的意思,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笑道:“我摘了些果子,你起来吃些吧。” 俞青坐起身,揉了揉额头,昨天 分卷阅读150 喝太多了,没想到这猴儿酒后劲这么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什么,只记得做梦梦到了七童,“我昨天喝醉后没做什么失态的事吧?” 楚留香目光一闪,随即笑道:“没有,你只是拉着我的袖子要酒喝。” 俞青闻言放下心来,去外面小溪洗漱后回到洞里,拿起果子咬了一口,“等一下我们去探探路吧,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 楚留香自无异议,当下两人用完早饭,便在山谷里探索起来。 沿着小溪一路往上走,忽然眼前一亮,却是一小片盛开的桃花,云蒸霞蔚,十分美丽。 楚留香踏波轻掠,抬臂折了岸上一枝桃花,瞬间又返身而回。身姿潇洒,如行云流水。 俞青暗叹,如此轻功,果然不负踏月之名。 楚留香将折下来的花枝递给俞青,“鲜花赠美人。”他笑道,看向她的眼睛却是幽黑深沉犹如古潭。那其中的感情让人心悸。 俞青与楚留香对视了片刻,微微一顿,说了声谢谢,接过花枝,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视线。 两人在山谷探索了一番,发现顺着溪流确实可以出去,只是尽头是一个大湖,没有船根本出不去。 两人只好原路返回,伐竹造船。 花了三天的时间,总算造好了一架小竹排。 造好了船,又整理了些吃食带上,次日一早,两人便驾着竹筏出发了。 一路倒也顺利,日落时分便看到了一处人烟稠密的城镇,上去一打听,却是苏州府辖内的一个小镇。 见俞青心有顾虑,楚留香便提出去他的一个朋友家安顿,“那个小镇离这里不远,走水路的话顶多半天路程。李璟大哥是个时分风趣的人,与我是多年的好兄弟。 你若不习惯住在别人家,那里还有我早年置办的一所宅院,我跟小胡约好,若是失散了的话便在那里相见,现在形势不明,咱们不如先去那里避一避,静观其变。” 俞青低头思索片刻,百花楼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内奸,暂时不宜回去,想到此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楚留香一笑,“你去做客我求之不得,何来麻烦一说。” 当下两人易容改扮,往小镇赶去。 他们到时已是日落时分,两人先去了楚留香的宅院,果然胡铁花已经等着了,三人见面,自然是一番叙旧。 次日,楚留香便请了他那位名叫李璟的朋友过来喝酒。 见到李璟后俞青颇为惊讶,此人虽已年过不惑,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出头,但一身潇洒落拓的气度却颇有魏晋之风,许多思想也极为超前,让俞青大有亲切之感。 李璟出身世家,涉猎极广,还是第一次碰到能与自己谈得来的年轻人,两人大有知己之感,越聊越投机,倒把楚留香撇到一边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只得出去给他们烹茶,走到回廊尽头,顿住脚步,看向亭中相谈甚欢的两人,喃喃道:“这才认识多久,就聊得这么亲热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我也懂啊,怎么跟我聊的时候就没这么高兴,未免也太厚此薄彼了。” 话音一落,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大笑,“你难道吃醋了不成?要知道天下的女孩子多的是,并不是每一个都要对楚留香好的,偶尔也会有一两个并未将楚留香瞧在眼里。” 楚留香循声望去,只见走廊上大喇喇横躺着一个人,不是胡铁花是谁?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神色间满是无奈,“小胡,你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怎么也不出个声?” 胡铁花嘿嘿一笑,“我可是早就来了,是你自己没发现,没想到向来警觉的盗帅也有魂不守舍的时候!” 楚留香挑了挑眉,慢悠悠道:“你说如果高亚男知道你回来了,会不会很高兴?” 高亚男是华山派枯梅师太的得意弟子,长的也非常漂亮,当初高亚男喜欢上胡铁花,几人一起喝酒的时候胡铁花答应了娶她,第二天醒来后却打死不认账,一溜烟跑了。 高亚男追在他身后三年,这件事一度成了江湖上的笑话。 胡铁花听到高亚男三个字当即跳了起来,“老臭虫,你故意的是不是?我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这么吓我吗?” 楚留香悠然笑道:“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见胡铁花松了一大口气的模样,不禁摇头,“我看你一直暗中打听她的消息,明明就很关心她,既然对她有意,为什么还要躲着不肯见面。” 胡铁花抱着酒壶哼了一声,“谁说我喜欢她了?胡说八道!” 楚留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你别等到人家成亲了再来后悔。” 胡铁花面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结结巴巴道:“管她跟谁成亲,这又不关我的事!” 楚留香顿时好气又好笑,这口气酸的,简直打翻了醋坛子,还说不喜欢人家。 知道胡铁花的性子,楚留香也没有再劝,因为哪怕他是胡铁花的好朋友,也有些看不惯他的臭毛病。 别人不喜欢他时,他就像苍蝇见了血似的追着人家不放,而一旦人家也喜欢上了他,他又逃得比谁都快。 只是比起胡铁花,他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回来至今,俞青就一直是那副模样,清清冷冷的,对他也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仿佛山谷中的那几天时光都是他的幻觉。 胡铁花见他忽然敛起了笑容,眉间又有了些愁意,神色也有些恍惚起来,不禁皱起眉,狠狠拍了他一下,“你这几天怎么了?老是心不在焉的?” 胡铁花虽然性情鲁莽了些,但有时候看事情反而比旁人清楚,楚留香微一犹豫,还是将自己这几天的烦恼告诉了他。 听完楚留香所言,胡铁花大笑了半天,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咧着嘴笑道:“老臭虫,以前都是你让别人伤心烦恼,没想到你终于也有今天。” 见楚留香冷冷瞪着他,胡铁花急忙止住笑,“其实你是当局者迷,听你这说俞青对你未必没意思,不然怎么会舍得把那么珍贵的丹药给你吃? 何况我可是见过她偷偷给你画像的,如果不是怎么喜欢你,她干嘛费那么大功夫画你?” 楚留香闻言顿时一愣,立刻抓住他的肩膀,急切道:“小胡你说什么?什么画?!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胡铁花嘿嘿一笑,“那次我不是去给俞青送东西嘛,便正巧看到她在画画,虽然她很快就遮掩住了,但我绝对没看错,画的就是你。” 楚留香一喜,随即想起与俞青的第一次见面,迟疑道:“你会不会看错了?也许是一个与我有些相似的人而已。” 胡铁花闻言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瞎子不成,连你的样子也认不出来?什么相似的人,你听说过这世上有跟你一模一样的人么?” 楚留香不再说话,只是心里 分卷阅读151 多少还有点疑惑,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弄清楚这件事。 这一日,楚留香来找俞青商议离开的事,谁知俞青好像出去了,并不在房里。 楚留香微微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的时候,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被一卷画轴吸引住了。 这卷画轴微微散开着,一截细绳放在旁边,似乎是因为主人匆忙离开,来不及收拾。 楚留香心念一动,难道这就是小胡前两天说的那幅画? 自从听了胡铁花那一番话后,他心里便对那幅画像好奇到了极点。 楚留香拿起画轴,不知想起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又有些犹豫起来,他虽然是个贼,但也不是那等品行卑劣之人, 不管是什么借口,乱动别人东西总是不好。 楚留香叹了口气,正想把画轴放回去,不想心不在焉之下一时没有拿稳, 只见下方的卷轴往下坠去,整幅画舒展开来。 楚留香凝神望去,顿时一震,心中砰砰乱跳起来,这确实是一副男子的画像,确切的说是他的画像,画中人一袭浅蓝色织锦长衫,含笑而立,面容与他一模一样。 画上除了人物外,只有一行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四句话虽然简单,但画者对画中人的情谊由此却可以窥见一二。 楚留香于书画一道的造诣虽然不及大家,但赏鉴一道却是没多少人能比得上的。 看这画的痕迹,成画时间大约在五六天前,算来正是在他与俞青认从山谷回来后的次日,难道…… 想到此处,楚留香的心跳又开始乱了起来,惊喜之余又有些不敢相信,正欲细看,忽听外面远远传来厨娘张大婶的招呼声,“俞姑娘,您回来了,可要预备晚饭吗?” 接着一个清雅莹润的声音响起,“先不急,等一会他们回来了再上。” “好的,那我先下去了,您需要的时候再叫我就是。” 院子重新安静了下去,听那脚步声慢慢往这边走来,楚留香心中一慌,快速卷好画轴,按刚才的位置摆好,便迅速从另一边的窗户窜了出去。 随后几天,楚留香都处于一种忐忑不安的状态,既担心又期望,然而俞青似乎并没有觉得那幅画有什么不对,对他的态度也依旧如往常一样。 楚留香松了口气之余,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转眼数日过去,楚留香的手已经基本上痊愈了,每日都出去打听外面的消息。 这日,楚留香刚从外面回来,却不妨见到一副绝世美景。 夕阳的余晖淡淡挥洒而下,照在那清丽绝俗的容颜之上,渲染出了一层朦胧的光晕,恍若九天仙子,越发显得飘渺出尘,超凡脱俗。 不同于往日的素雅,今日身上却穿着件鹅黄色绣玉兰花的斜襟上襦,系着珍珠白绣花罗裙,耳边珊瑚耳坠轻轻摇曳。 温婉娴雅,已经完全是一副闺阁千金的家常打扮。 楚留香不禁有些呆住了。 俞青早就察觉到有人进来,不过闻到那淡淡的郁金香气便知道来人是谁,也没有起身,仍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纸张上。 待写完最后一笔,方搁下毛笔,抬起头微笑道:“回来了?吃了晚饭没?灶上给你温着饭菜,没吃的话去用些吧。” 楚留香闻言愣了一愣。 俞青的问话虽然简单,但是不知为何,明亮温暖的烛光,含笑看着他的素衣佳人,忽然让楚留香产生了一种错觉,这样的场景,好像是温婉的妻子在等待晚归的丈夫。 楚留香一直是个浪子,这样的心情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只觉得一颗心好像泡在了温水里,酥软如棉。 俞青问完话后,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回话,便抬起了头,微微挑眉,面带疑惑的看向楚留香,“怎么了?” 楚留香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她的眼神耳根不禁一热,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四处看了看,问道:“小胡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俞青吹干墨迹,抬起头道:“他方才说出去找你,算来也有一会儿了,怎么你们没碰到吗?” 楚留香闻言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并没有看到他,多半又是跑去镇上的酒楼喝酒了,这家伙喝醉了酒就喜欢耍酒疯,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我还是去叫他回来吧。” 俞青闻言道:“我也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打听一下消息。” 这厢,胡铁花醉醺醺从酒楼出来,捧起酒壶喝了一口,郁闷地抹了抹嘴角,便想转身回院子。 谁知却看到对面一个熟悉的月白色身影走到街边的小摊上,对那个卖胭脂的中年妇人道:“这位大娘,敢问一下,这里可有一位姓俞的姑娘?” 胡铁花拍了怕晕乎乎的脑袋,大声笑道:“老臭虫,你怎么一下子就换了身衣服了,又在搞什么鬼?” 对面的人闻声看过来,“兄台可是在同我说话?” 随着人影的渐渐走进,胡铁花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眼前的人一身月白色织锦长衫,笑容温文尔雅,虽然跟老臭虫长得一模一样,但他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气质与老臭虫一点也不一样。 胡铁花虽然平常粗枝大叶的,但这样的人往往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何况他与楚留香从小一起长大,这个世界上他会认错任何人,却绝不会认错楚留香。 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会涨的跟老臭虫一模一样? 胡铁花拧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然而这人的长相实在太巧合了,若不是他从小跟楚留香一起长大,肯定他家只有他一个独生子,他都要以为眼前人是他的双生弟弟了。 胡铁花一直盯着对方来回打量,这是很无礼的行为,对方却并不生气,嘴角一直含着笑意。 半晌后,胡铁花才回过神,愣愣道:“你是谁?” 男子微笑着行了一礼,“在下花满楼,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胡铁花来回打量了他好几遍,喃喃道:“花满楼,不是楚留香。” 花满楼微微扬眉,“难道兄台见过与花某容貌相似之人?” 胡铁花依旧呆呆的点了点头,正欲说话,忽听一个低沉的声音笑道:“小胡,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站在大门口做什么?” 第98章踏月留香(十三) 胡铁花脑子还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听到楚留香的声音,抱着酒壶的手一抖,险些把酒壶给摔了。 楚留香走出门来,见胡铁花一副神见了鬼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胡,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话音未落,不经意间看到对面的人,顿时愣住了。 眼前之人一身月白色长衫,长身玉立,温文尔雅,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脸色十分奇特。 楚留香知道自己的神色 分卷阅读152 一定与他一样,因为眼前之人的容貌实在太过熟悉。 那眉眼五官与他一模一样,简直就像在照镜子一般。 要不是知道自家老爹的为人,他都要怀疑是不是他什么时候在外面偷偷给自己生了个兄弟。 花满楼心中的惊讶并不少于对方,他也万万没想到,还没找到阿青,却在这个世界见到一个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胡铁花抱着酒坛,愣愣地看看楚留香,再看看对面的花满楼,依旧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此时气氛十分安静,花满楼与楚留香都静静地站在原地,神色古怪地打量对方,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楚留香心下一突,蓦地回身望去,却见俞青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呆呆的看着对面的人,她的眼睛像哭,嘴巴却是笑。 四目相对的瞬间,花满楼温雅含笑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怔怔地看着俞青。 虽然容貌只有六七分相像,但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没有认错,眼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空气中一片寂静,两人就这样痴痴地望着对方。 俞青想笑,想张口说话,然而那一瞬间,她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都说不出来,胸口喷薄而出的喜悦让她完全不能自已,死死咬着唇唇,回过神来才发现,竟已泪流满面。 他张开了双臂,含笑凝视着她。 整个天地忽然寂静,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她眼中只看得到那个人,眼中含泪,嘴角却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七童!” 她投入了他的怀里,紧紧环着他的肩背,生怕这又是一场梦。 数百年来的记忆、荣耀、孤寂、痛苦,还有那漫长人生中艰难的挣扎,绝望的等待,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此时此刻,她已不去想花满楼是怎么找到她的,这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时隔数百年,他们终于又相聚在一起。 花满楼紧紧抱着她,轻轻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她肩上,一滴泪自他眼角流下。 “阿青,我终于找到你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数百年的时光,他不知多少次午夜梦回,苍天垂怜,终于让他找到了她。 在这一瞬间,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他们紧紧搂着自己失而复得的挚爱,已完全忘记了一切,不但忘记了他们置身何地,也忘了这地方所有的人。 楚留香愣愣盯着前方那对紧紧相拥的身影,整个人好像被人重重锤了一拳,脸色难看无比。 胡铁花小心翼翼看着他,唯恐他忽然冲上去。“老臭虫,你可别冲动啊!” 如今这情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人同俞青关系匪浅,十之**是久别重逢的情郎,要是老臭虫一时冲动伤了人,那可就麻烦大了。 楚留香咬牙紧紧攥着拳头,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片刻后,实在忍耐不住,走上前重重咳嗽了声。 俞青从喜悦中回过神来,睁开眼一看,才发现街道上许多人都看着他们,双颊微微一红,轻轻从花满楼怀中退了出来。 花满楼微微一笑,轻轻牵住了她的手,又理了理她的秀发,将她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顺到耳后。 两人十指紧扣,抬首相视一笑。 楚留香的牙都快咬碎了,看向花满楼,忍住怒气,“俞青,这位兄台是哪位?怎么也不介绍一下?” 他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他眼中方才一闪而过的醋意与怒气却骗不了人。 花满楼何等聪颖敏锐,略一思量便明白了。 知道有人觊觎他的爱人,说不吃醋是骗人的,何况这人还长着跟他一样的容貌。 只是他与俞青虽然分别多年,却从未怀疑过她对自己的感情,虽然有些醋意,却也没有真的生气,抱拳行了一礼,微微一笑,“在下花满楼,是阿青的……” 他想说是夫君,忽然想起今时不同以往,这里并不是他们原来的世界,他也不知道阿青现在的境况,随便开口只怕会给阿青惹来麻烦,因此把到了嘴边的两个字咽下去了。 楚留香剑眉一挑,满脸疑问地看向俞青。 俞青紧了紧两人相扣的手,目光温柔地看向身旁的人,含笑道:“他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夫君。”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慢慢扬唇笑了,他静静凝视着久别的爱人,黑亮的双眸中饱含着浓的化不开的情意,温雅的眉眼间是满满的幸福与满足。 楚留香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个答案,他怔怔立在原地,脑海中一片混乱。 胡铁花也呆住了,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楚留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青微微一笑,向花满楼介绍两人,“七童,这两位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楚留香楚香帅,这位是花蝴蝶胡铁花,这段时间多亏了他们两位的帮助。” 花满楼正色施了一礼,“多谢二位对内子的照顾,花某感也变得平静起来。 俞青微侧身靠在花满楼怀中,两人静静地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谁也没有说话,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幸福。 两人各自说了些分别后的遭遇,不过多数都是俞青在说,花满楼对她这些年的经历十分关心,对自己的遭遇却只是三言两语带过。 俞青说完自己的经历,花满楼长 分卷阅读153 长的叹了口气,她虽然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的痛苦煎熬他岂会不知? 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对不起,阿青,这些年一直让你一个人,辛苦你了。” 俞青摇了摇头,将头靠在他胸膛,“一点都不辛苦,对了,七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打破时空壁垒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在无数时空中寻找一个人,更是难于登天,她修炼数百年,不知试过多少次,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自然欢喜能再次见到爱人,但心中却不知为何一直有种不安感。 花满楼淡淡一笑,含糊道:“也没什么,我得柳前辈相助,去了上界,在游历时碰到了一位高人,他精于时空之道,所以请他帮了个忙。” 俞青闻言,知道他必定还有所隐瞒,只是七童既然不想说,她也没有再追根究底,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团聚了。 慢慢环住他的腰,喃喃道:“七童,永远不要再离开我。” 她曾无数次怨恨上天为什么要给她安排这样的命运,无数次想忘记,然而在这一刻,她却无比庆幸自己有着长久的生命,可以一直记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花满楼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若是她抬起头,就会发现他眼中的悲伤。 花满楼下颌抵着俞青发顶,看着满天繁星,忽然轻声笑道:“阿青,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逛七夕灯会的情景?” 虽然已经时隔数百年,但所有的一切都镌刻在她的灵魂上。 俞青想起当日的情景,只觉恍然就在昨日,嘴角扬起笑意,“自然记得,那天你穿着白衫,从万千灯火中走过,不知迷倒了多少姑娘家。” 花满楼轻声笑了,胸膛微微震动,“有吗?我倒没注意,我只记得某人一直盯着我看,还出言调戏人来着。” 俞青耳根一热,轻捶了他一下,埋入他怀中不肯理他。 黑夜中的小院中清幽而静谧,彼此间的呼吸心跳都清晰可闻,花满楼轻轻摩挲着怀中人的秀发,只觉平安喜乐,此生再无所求。 夜色深沉,寒意渐重,花满楼轻轻给她拢了拢衣裳,“阿青,时辰不早了,夜间寒气重,我们回屋吧。” 俞青点了点头,笑盈盈任他牵起自己,慢慢走回房间。 山坡的凉亭中,楚留香直直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亲昵地走进屋里。 很快,房里亮起了灯,烛光摇曳中,清晰的剪影照在窗纸上:是一对亲密拥吻的身影。 楚留香眸光一黯,想冲过去时,却被一只手紧紧拽住了——是胡铁花。 楚留香回头怒道:“小胡你干什么!” 胡铁花死死拽着他的衣衫,“老臭虫,你千万别冲动。” 楚留香重重呼了口气,尽力控制着自己,他不愿在任何人面前暴怒失态,然而当他看到房中烛光熄灭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胡铁花也是男人,当然能理解楚留香现在的感受,若是以前,他早就提着拳头帮忙进去揍人了。 然而现在问题是俞青从头到尾都没有跟楚留香有过任何男女关系,只是楚留香自己一头栽了进去。 现在人家丈夫来了,夫妻同房天经地义,他再蛮不讲理,也不可能连基本的是非都不分。 怪只怪老天爷捉弄人,偏偏让老臭虫爱上了这个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以作安慰。 楚留香身子一颤,良久,攥着拳头狠狠在墙上捶了一拳,也不顾手上鲜血淋漓的伤口,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铁花挠了挠头,他认识楚留香也有二十多年了,从未见过他这般颓丧的模样。 心里担心的不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是个粗性子,笨嘴拙舌,哪里干过安慰人的事,唯一想到的办法的就是拉着楚留香喝酒,希望他喝醉了能暂时忘掉这些烦恼。 楚留香根本不需要他劝,提起酒坛仰头就灌,不过片刻,七八坛竹叶青就喝的精光。 胡铁花看着眼前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这局面该如何解决,要是那只死公鸡在就好了,他向来足智多谋,一定会有办法劝劝老臭虫。 明明一个月前就来信说已经动身来江南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说曹操曹操就到,次日,胡铁花□□叨着姬冰雁,便听到院外传来李璟的笑声,“楚兄,胡兄,你们看看谁来了?” 楚留香已经喝的醉醺醺的,对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没反应,迷迷糊糊趴在石桌上,手里却还仅仅抱着酒坛子。 胡铁花循声望去,不禁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跟看到了救星一样,“死公鸡,你总算是来了!” 姬冰雁与李璟走近,见了楚留香的模样,不禁都皱起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喝成这样?” 楚留香虽然爱酒,但向来极有分寸,从来不会放纵自己喝的太过。 胡铁花苦笑了声,“你们总算是来了,我都快烦死了。”说罢噼里啪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姬冰雁与李璟面面相觑,一时都有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论是出现一个与楚留香一模一样的人,还是楚留香为情所困,这两件事都太过匪夷所思。 看向醉的一滩烂泥的楚留香,姬冰雁皱眉,“其他的先放一边,赶紧把他弄回去。” 喝醉酒的人最难侍候,胡铁花三人合力,总算把楚留香扛回了卧房。 安顿好楚留香,三人出了院子,姬冰雁看向胡铁花,“俞青呢?还有你说的那个花满楼在哪?” 胡铁花愣了愣,“好像跟花满楼去扬州了,估计明天才会回来。” 姬冰雁微挑了下眉,他向来心思缜密,是胡铁花绝对比不过的。 从一开始他就对这花满楼的来历十分怀疑,不说他与楚留香如出一辙的相貌,只他身为俞青的夫婿这一点就更惹人怀疑 他可从未听说过镇国长公主成过亲,又哪里来的夫婿? 他眯了眯眼,心里已打定主意,等对方回来,他一定要探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第99章踏月留香(十四)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楚留香才清醒过来,见到姬冰雁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小姬?你不是在兰州吗?怎么到江南来了?” 姬冰雁将手中的解酒汤放在桌上,冷冷道:“不来的话哪里会知道我们的风流多情的楚香帅竟为了一个女孩子要死要活的。” 楚留香苦笑一声,“是小胡告诉你的?” 姬冰雁不答,看了眼他眼下的青黑,皱眉道:“你不是向来对女孩子有一套吗?怎么这次只知道借酒浇愁,不会想办法把对方抢回来?” 楚留香揉了揉额头没有说话, 分卷阅读154 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姬冰雁见状,微微挑眉,正打算问个清楚,忽见胡铁花风风火火跑进来,“老臭虫,俞青命人传信来了,说是百花楼的事已经解决,就不回来了,还说我们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扬州逛逛,到时候直接百花楼找她。” 楚留香微微皱眉,想起那次刺杀,背后的人决计不简单,思来想去到底不放心,“我们今天就去。” 用过午饭,三人便赶往扬州。 一路上姬冰雁都在思索花满楼的事,做了种种猜测。 然而当他看到花满楼真人时,饶是心里早有准备,依旧半天回不过神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然而相处了片刻之后,他就推翻了自己的看法,其实两人除了容貌之外,其他并无相似之处,一个潇洒肆意,一个温文尔雅,性格相差颇大。 花满楼这样的人实在让人无法厌恶,没见面之前,姬冰雁一直对花满楼心存怀疑,并没什么好印象,然而只相处不过短短半日,却完全推翻了他固有的印象,甚至大有一见如故之态,让楚留香颇为郁闷。 见他两人相谈甚欢,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看向俞青,见她神色有些疲惫,有些担心道:“楼里的事都处理好了?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俞青微微一笑,“多谢,不过都已经料理好了。” 楚留香手上动作一顿,有些迟疑道:“那位谷雨姑娘……” 俞青垂下眼眸,淡淡道:“我回来前她就自尽了。” 见她面色不大好,楚留香便没有再问,一直在旁边喝酒的胡铁花却实在好奇,忍不住道:“那有没有查出来什么线索?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俞青微微一顿,随后摇了摇头,缓缓道:“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胡铁花遗憾的摇了摇头,“这人真是太狡猾了!” 楚留香却不像胡铁花那么单纯,他从俞青的表情中发现了些许端倪,不禁若有所思。 旁边一直在与姬冰雁说话的花满楼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站起身走到俞青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俞青抬起头微微一笑,摇头道:“别担心,我没事。” 这个世界上她真正在乎的,只有眼前这个人,其他的人再怎么样也伤不到她的心。 对方既然没有打算撕破脸,她也就假装不知道,现在有七童在身边,她只想过些平静日子,并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她也不是那等好欺负的人,做不来以德报怨的事,等过一段日子,对方就能收到她送出去的大礼了,至于其他的,慢慢再算。 姬冰雁一直默不作声,此时抬头看了眼俞青的神色,暗暗回想楚留香曾跟他说过的细节,心里慢慢浮起一个猜测。 ………… 次日,用过早饭,姬冰雁楚留香三人便在庄子里闲逛,刚走近梅园,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箫声传来。 楚留香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姬冰雁与胡铁花互视一眼,随后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便见前方梅林中出现一白一蓝两道身影,正是俞青与花满楼。 俞青一袭白裳,花满楼则是一身蓝衫,清风拂来,衣袂飘飘,犹如世外仙人。 他们二人一人吹箫,一人抚琴,相对而立,目中均含着笑意,一举一动中竟是默契无间。 眼神交汇之时,各自低首一笑,胜却人间无数。 这两人明明没有说话,但流转其间的细腻温存与柔情蜜意,却是任谁也无法融入进去。 胡铁花不通音律,此时却听出了这乐曲中的绵绵无尽的爱恋之意,他是个粗鲁性子,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含蓄温柔、细腻悠长的感情,心中不禁有些羡慕。 片刻后,箫声渐歇,琴音也慢慢停了下来。 姬冰雁率先从迷醉中回过神,暗暗扯了扯楚留香的袖子,胡铁花啪啪啪鼓掌,姬冰雁不禁感叹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俞青与花满楼相视一笑,放下手中乐器,转身看向楚留香三人,微笑道:“姬兄过奖了,一时兴起,倒让三位见笑了。” 楚留香看了眼并肩而立的两人,目光微微一黯,随即若无其事别开了目光。 胡铁花大大咧咧道:“上回听老臭虫说这梅林里有埋了好几年的百花酿,不知道今天我们有没有这个口福?” 花满楼微微一怔,看了眼楚留香有些尴尬的神色,心念一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俞青见状站起身道笑:“早就说过要请你们的,自然说话算话,你们等等,我这就命人去取来。” 说罢走到林边吩咐了几句,一炷香后,便见白露带着两个小丫头来请,“主子,东西都在水榭中预备好了。” 众人移步,便见水榭的石桌上摆着一个带着几点泥土的酒坛,旁边是几样下酒的小菜。 花满楼拍开泥封,一股醉人的酒香便弥漫开来,胡铁花咕咚咽了下口水,楚留香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花满楼给胡铁花等人满上,到了俞青跟前却换了一只小酒杯。 俞青挑了挑眉,“七童,你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 花满楼微微一笑,看了她一眼,慢悠悠道:“这陈年百花酿的后劲非同一般,当初不知道是谁,才喝了一碗就酩酊大醉,爬上屋顶唱了一晚上的歌,把所有人都吓醒了,一整夜都没睡着。” 俞青想起昔年囧事,顿时面色飞红,嗔了他一眼,“那是你记错了,哪有这事?” 花满楼忍住笑意,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从善如流道:“嗯,是我记错了。” 俞青见他这般模样,又有些忍不住好笑起来,悄悄瞪了他一眼。 平日里那样清冷沉静的女子,此刻却开心的像个的孩子。 楚留香垂下眼眸,默默喝了口酒,只觉口中发苦,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轻松愉悦的样子,这个人对她而言果然是不一样的。 胡铁花抱着酒壶喝的眉开眼笑,根本没留意这其中的暗潮汹涌。 姬冰雁却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轻轻叹息了声,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楚留香会输,这样的两个人,是谁也无法插进去的。 看了眼身旁已经怔住了的楚留香,姬冰雁暗暗摇头,老臭虫的一番心意注定是要落空了。 ………… 晚上,姬冰雁刚从外面回来,便见院中的大树上一个抱着酒坛的白色身影,不禁眉头一皱,提气飞身上树,“老臭虫,你怎么又在喝?真不要命了?” 楚留香好似没听到他的话,抱着酒坛打了个酒嗝,喃喃道:“小姬,你说这 是不是报应?我以前伤了那么多女孩子,现在终于轮到我体验这种感觉了。 姬冰雁没有答话,黑着脸冷冷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外面的醉汉有什么分别?” 楚留香 分卷阅读155 仰头灌了一大口酒,苦笑了声道:“没想到我楚留香也有今日,你当初说的话果然应验了。” 姬冰雁心中十分懊悔,他当初只是开个玩笑,却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 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发现苗头时就应该隔开他们,楚留香今日也不会陷得这么深。 这张脸本来永远都是明朗而愉快的,这双眼睛里,本来永远都带着醉人的笑意,仿佛世界上永远没有什么能让他灰心丧气。 然而,现在,这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不复往日的明亮,黯然无神。 他的脸上已失去了昔日那种足以令仇敌胆寒,少女心醉的神采,昔日四处留香的风流肆意荡然无存。 姬冰雁恨不得打他一拳,“以前又不是没有姑娘离开过你,也不见你多难过,不过一个女人而已,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 我认识的楚留香可不是这样儿女情长的人,江湖上多少姑娘对你朝思暮想,你为何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楚留香苦笑了一声,“小姬,你不明白。” 江湖上,人人都说盗帅楚留香无所不能,任何困难和痛苦都打不倒他。然而没有人知道,其实有时候他也会累,也有不想做楚留香的时候,然而,上天又偏偏注定了让他做楚留香。 只有在俞青面前,他才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肆意,在她眼中,他只是普通人,不是楚留香。 他们可以一起谈天说地,他的所思所想她都能理解,他一直都觉得寂寞,从来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与自己如此契合。 他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山谷的时候,他们一起打猎做饭,一起赏月谈天,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楚留香他的一手放下提着酒坛,倚在树干上,仰头看向夜空的残月,呆呆出神,忽然想起他跟俞青在山谷的一个晚上。 那天也是这样的月色,那是他们坠落山谷的第二天,那时候他的手臂骨折,略一动弹就钻心的疼,不过他以前不知受过多少比这还重的伤,并没有把这点小伤痛放在心上。 他身体向来很好,然而那次却不知道为什么,半夜忽然发起烧来。 当时俞青十分担忧,连夜出去给他找来退烧的草药,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他神智有些迷糊,只察觉到每隔片刻额上的帕子就会更换一次。 每次他迷糊中醒来,都会看到那个温暖的身影,和那双含着浓浓担忧的美丽双眸。 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温暖安心的感觉,那一晚,他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温馨和满足,也是他有史以来睡得最安稳舒心的一晚。 同样的月色,但他的心却已完全不同。 他还记得第一天晚上她喝醉的时候,素手轻抚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承载了万千柔情。 那个眼神,饱含着千般温柔,万般怜惜,爱恋缠绵,那样深沉的感情让他的心都忍不住颤动起来,几乎溺毙在那双眼睛里,从此甘愿沉沦,再也无法醒来。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一生所爱,然而现在才知道,这都是他的妄想。 那个爱恋缠绵的眼神不是给他的,她只是在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那幅画像中的人也不是他,她心里的人也不是他,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而已。 姬冰雁看不惯他这副颓丧的模样,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冷冷道:“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让人看了特别生气!” 楚留香没有抢回酒坛,勉强笑了笑,“好,我不喝了,你放心,我没事的。” 姬冰雁与他相识多年,哪里看不出来他是在强颜欢笑,心里也不好受,但他也没有拆穿他,叹了口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何况你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没有花满楼,你们也不适合在一起。” 楚留香默然不语,良久,黯然道:“你说的话不错,我和她的确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一切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你放心,我已经清醒了,她既然已有爱人,我再纠缠下去,只会令彼此都难堪,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倒不如趁早放手,还可留个好的回忆。” 姬冰雁闻言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就好,天底下的好姑娘还有很多,你总会遇到对的那个人。” 楚留香苦笑了一声,没有辩驳,他已经做不回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楚留香了,即便是碰到再美再好的女子又如何,那都不是他心里的人了。 虽然已经决定放手,但心中的痛苦却不是一时半刻能消除的。 其实楚留香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无论对什麽事都看得开。 他之前有过无数红颜知己,无论相聚也好,抑或是别离也好,他一向都很看得开。 但现在,他知道错了。 以前他之所能看得开,那是因为他没有遇上真正让放不开的人,没有遇到真正让他痛苦的事。 他从不知道,世上竟有如此深透的痛苦,也许,这就是他的报应。 姬冰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楚留香虽然看似多情,四处留香,其实却是个有些无情的人。 这样的人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往往比所有人都要痴情。 他记忆中的楚留香,是个潇洒的浪子,而他的人,正如风中那一抹淡淡的郁金香,时隐时现,若即若离,飘忽不定,不知夺走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然而现在,他却因为一个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的女子而失魂落魄。 只怕没有人会相信,眼前这个颓丧的男人,竟会是风流潇洒的楚香帅。 自古情字最伤人,不过楚留香终究是楚留香,那么多次艰难困苦都经历过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走出来的。 姬冰雁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也没有再劝他什么,抱着酒坛从树上跃下,冷哼一声道,“这坛酒我可带走了,你这几天可都别想再碰了。” 楚留香抹了把脸,苦笑道:“小姬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喝了,只是想在这里坐一坐,稍后就回去,你早点回房歇息吧。” 姬冰雁知道楚留香的性子,他既然答应了不再喝酒,那就会做到,心中不禁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淡淡的,“那你自个儿好好赏月吧,我就不奉陪了。”说完抱着酒坛走了。 四周又重新安静下来,楚留香苦笑着摇了摇头,跃下树来,忽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楚留香一惊,循声望去,却见一个修长的月白色身影负手立在树旁,待看清那人的容貌,不禁一怔,“花兄?你怎么来了?” 花满楼微微一笑,“冒昧打扰,还望楚兄见谅。” 楚留香看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是有些不适应,轻咳了一声,“花兄有话直说无妨。” 花满楼微微一顿,“花某这次来, 分卷阅读156 是有些话想跟楚兄聊一聊。” 作者有话要说: 预计还有一两章,这个故事就要结束了。 第1oo章踏月留香(十五) 楚留香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温润公子,再低头看了眼衣裳皱成一团,满身酒臭的自己,不禁有些尴尬,“我也早就想和花兄好好聊一聊了,不过现在这副样子太失礼了,且容我换身衣裳。 正巧我那里有小姬前两天带过来的茶叶,花兄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一起去品尝一二?” 他是个聪明人,花满楼这时候来找他,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他仔细留意了一下花满楼的神色,却见他面色如常,并无异状,也不知道刚才自己与姬冰雁的谈话对方听到了没有。 花满楼微微一笑,“无妨,楚兄且自便。” 两人一道回了楚留香住的小院,院中服侍的小丫头奉命送上了热茶,目光中满是好奇,只是碍于规矩,并不敢说什么,只是退出去的时候眼睛还不自觉的在两人之间打转。 请花满楼在院中凉亭坐下,楚留香匆匆回房换了身干净衣衫,打理了一下仪容,直到重新恢复了以往的风流潇洒模样,才出了房门。 花满楼正在斟茶,楚留香走过去,撩开衣摆坐下,歉意道:“花兄,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楚兄客气了。” 楚留香看着面前之人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相貌,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花兄想聊什么?” 花满楼提起紫砂茶壶,将面前的茶杯斟至八分满,推到楚留香面前,微笑道:“第一次见到楚兄的时候,在下内心实在惊讶,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与我相貌如此相像之人。想必楚兄与我的想法也差不多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说实话,当初确实吓了一跳。” 花满楼微微一笑,“世界如此之大,居然能让我们碰上,这确实是一种难得的缘分。花某虽与楚兄相识不久,但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这些日子也听阿青说过不少楚兄的事迹,心中实在钦佩不已。” 楚留香心中一跳,虽然知道不该,但还是忍不住道:“俞青她经常跟花兄提起我?她是怎么说我的?” 他的语气颇为急切,话一出口便察觉自己太过忘形,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楚留香一直是个小心谨慎的人,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花满楼身上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让人在他面前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感觉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什么话都可以说。 花满楼似乎并没有察觉他的失言,微笑道:“阿青不止一次跟我提起过楚兄,说这几次遇险都多亏了楚兄出手相助。” 说罢站起身,郑重行了一礼,正色道:“无论如何,楚兄的多次援手在下谨记于心,花某在此谢过。” 花满楼自然知道楚留香对俞青的心意,只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楚留香的欣赏,也并未因此而心生芥蒂。 他与阿青的感情早已镌刻在了灵魂之中,对于彼此的心意再清楚不过,他与阿青的感情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改变,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患得患失,虽偶尔有些醋意,那也不过是恋人间的小情趣而已。 因此对于楚留香的心思他只装做不知,根本没有挑破,以免对方难堪。 楚留香暗暗松了口气,摸了摸鼻子,笑道:“这没什么,俞青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出手相助是分内应当之事,不足挂齿。” 他自从知道俞对花满楼的感情,心中不能不含妒念,但他并不是被感情冲昏头脑之人,这几日相处下来,早就对花满楼起了惺惺相惜之情,此刻见他这般宽容厚道,不由得越发自惭形秽。 楚留香向来喜欢交朋友,花满楼性情儒雅,温文如玉,待人宽容大方,行事磊落坦荡,真正是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 两人聊了半日,说的都是俞青这些年的事,多数时间都是楚留香说,花满楼听。 楚留香说的兴起,花满楼也听得十分认真,他错过了那么多时光,阿青又怕他担心,很少提那些过去,如今有机会了解,自然舍不得错过。 半晌后,花满楼默然许久,长长的叹了口气,“都怪我,如果我早点找到阿青,她就不会受这些苦了。” 楚留香微微一顿,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心中的疑惑,“花兄,恕我冒昧,你与俞青既是夫妻,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们又怎么会分开这么多年?” 花满楼闻言沉默不语,良久,轻叹一声,“此事说来话长,不知楚兄可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 楚留香心中一动,花满楼的出现实在太过奇怪,以前江湖上从来没有他的任何痕迹,几乎是凭空冒出来的,还有他与俞青的关系,也实在没法解释。 他早就对花满楼的身份感到好奇,这个故事必定与他的真正来历有关,当即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从前,在江南有一户人家,姓花,家中最小的儿子……” 待花满楼讲完,凉亭中一片寂静,楚留香凭借强大的定力,勉强压下脑中混乱的思绪,慢慢理清信息,匪夷所思地抬头望向花满楼,“如果你与俞青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那花兄你这次又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故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但又由不得他不信,凭借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对方并没有说谎,何况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花满楼的奇怪来历和俞青的种种不合理之处。 看着面前的人,楚留香的心情十分复杂,震惊、钦佩等等皆有。 他虽然不了解具体的经过,但也知道这个漫长寻找的过程是多么的痛苦难熬。 面对这常人难以忍耐的苦痛,花满楼不仅是承受了下来,并且还能够保持本心不变,实在是让人敬佩。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顿,垂下眼眸道:“这也是我今夜来找楚兄的原因,我这次是凭借一件仙家至宝才勉强穿梭时空到达这里。 原以为可以好好陪着阿青过一段平凡的日子,慢慢化解她的心结。 没想到天不遂人愿,这件仙器太过霸道,我这个身体估计支持不了多久,少则五日,多则七日,就会慢慢溃散。” 楚留香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完全愣住了,怔怔看着对面的人。 设身处地的设想了一下,若是换做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样的冷静,这样的淡然。 深深吸了口气,“我能帮你什么?” 花满楼暗暗调息了一下,压下胸臆间的不适,“阿青虽然面上清冷,实际上却是一个非常重情的人。 我怕我离开后她会一时想不开,阿青修行的法门特殊,如果这成为她的心魔,将遗患无穷。 所以我想拜托 分卷阅读157 楚兄,在我走后,多照看一下阿青,多开解她,让她早些放下心中执念。” 楚留香面色微变,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的人,“包括放下你们的感情?” 花满楼轻轻点了点头,“不错,包括我们的感情。” 楚留香心中一片混乱,“你历经千辛万苦找到她,求的就是这个?为什么?” 花满楼静默许久,望向天边的残月,“太上忘情并非无情,何况,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楚留香心中滞闷的厉害,不知是何感觉,“为什么相信我?” 既然看穿了自己对俞青的心意,为什么还会找他帮这个忙?就不怕他把人抢走吗? 花满楼转身看向他,淡淡一笑,“因为你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信任的朋友。” 楚留香默然,片刻后抬起头,“好,我帮你,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这一夜的谈话没有任何人知道,日子仍旧如往常一般。 这日,阳光明媚,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楚留香一大早就拉着胡铁花与姬冰雁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俞青便与花满楼相携出去逛街。 扬州城素来繁华,虽然换了一个时空,却也没有相差多少。 大街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店铺,还散布着许许多多的小摊贩,有的间或吆喝一声自家现蒸的包子馒头,有的定时吆喝一下铺子中独有的金银首饰、锦缎丝绸,好一派热闹景象。 忽然经过一个卖风筝的店铺,花满楼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笑容,“阿青,我们买个风筝回去吧。” 俞青微微一怔,虽然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多问,进去挑了只仙鹤风筝。 两人将街道逛完,又去茶楼坐了小半个时辰,才打道回府。 如今正值四月,梅林的一处晚梅依旧盛放,如喷火蒸霞一般。 俞青见时辰尚早,便拉着花满楼去了梅林放风筝。 两个人像个孩子似的,举着那只仙鹤风筝在林子里跑来跑去,玩了大半天。 俞青完全放开了一切,痛快的笑,痛快的玩,只觉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心情十分畅快,只是身体到底不比以往,玩了这半日,便有些累了。 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花满楼失笑,无奈道:“跟个孩子似的,你喜欢我们明日再来便是,你如今的身体不比从前,可不能太劳累了。” 俞青一眼瞥见他额上的细汗,无奈摇头,“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一头的汗。”说罢轻轻踮起脚尖,提起衣袖给他擦拭。 她抿着嘴,非常认真地给他擦拭,却不经意间对上一双清澈如水的黑亮眸子,那动作便顿住了。 两人都静静地望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花满楼唇间逸出一声轻笑,慢慢低下头,双唇轻轻贴上了俞青的唇瓣。 俞青唇部感到轻柔温软的触感,耳根一热,白玉般的脸颊染上桃花般的嫣红。 她慢慢闭上眼睛,双手环上对方的腰际。 花满楼察觉到她的气息快了几分,眸中柔情愈深,一手环住她的腰际,另一手轻轻托起俞青的下巴,在花瓣般柔软甜美的红唇轻蹭描绘了几下,便启唇撬开了对方齿间的缝隙,探入那温软香滑之处,轻吮慢含。 俞青不自觉往后软倒,靠在梅树上,气息急促,双臂间也环得更加的紧。 两人唇齿相交,眼中心中只有对方,已经渐渐忘了周围的一切。 微风徐来,蓝白色的衣袂纠缠在一起,林间花瓣飘洒而下,犹如下雨一般,落英缤纷… 此情此景,让人疑是身在仙境。 许久过后,花满楼压下心中的躁动,轻轻喘息着放开俞青,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两人依偎着坐在一株盛放的梅树下,谁也没有说话。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她眼波更温柔,轻轻靠在他颈间,轻声叹道:“不知道为什么,你明明就在我身边,我却总觉得自己在做梦。” 花满楼心头一颤,忍不住紧握住她的手,闭了闭眼,良久,声音微哑道:“阿青,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俞青侧了侧身,拈起掉落在他衣襟上的数片花瓣把玩,微笑道,“你说,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花满楼凝视着她,目光中似乎带着千言万语,缓缓道:“阿青,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分开,答应我,好好的活下去,永远快乐幸福的活下去。” 俞青身子一僵,手中的花瓣全部掉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花花离开,本卷结束 第1o1章踏月留香(完) 俞青抬起头,对上那双温柔清亮的黑眸,勉强笑道:“好好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花满楼几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随即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如果将来真的到了那一天,阿青,你能答应我吗?” 半晌寂静无声,俞青的心一直沉到了冰水里,她努力控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只是微微沙哑的声音出卖了她的心:“当然,我说过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花满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自那日后,俞青心里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她以为老天会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却万万没想到分别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只恨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怎么就没有想到,七童即便成仙,修行也不过百余年,没有付出代价,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打破时空壁垒找到她。 俞青衣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着,指甲刺破了掌心,她却没有丝毫感觉。 许久后,她忍住泪意,抬头望向形体开始涣散的身影,“七童,告诉我,还有多少时间?” 花满楼压下心中的剧痛,闭了闭眼,哑声道:“一天。” 俞青擦去眼角的泪痕,努力扬起笑意,“那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明天我们好好玩一天,然后一起去山上看日出好不好?” 花满楼苍白俊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好,都依你。” ………… 西山峰顶,一双互相依偎的蓝白身影坐在山顶的巨石上。 花满楼握住俞青的手,“阿青,对不起,我当初答应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永远陪在你身边,可是我又要食言了。” 他费尽心力,溃散的身形暂时稳定了下来,只是脸色却苍白的吓人。 俞青死死咬着嘴唇,心中的后悔铺天盖地地涌来,若不是为了她,七童根本不会落到如今地步,是当初的那个承诺害了他。 转身紧紧环住他的腰,泪水洇湿了他的肩膀,“七童,忘了那个承诺吧,不要再来找我了,好好活着,终有一日,我们会再次相见。” 花满楼拥着她,轻轻抚着她的 分卷阅读158 秀发,“阿青,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不是为我,要为你自己而活。” 俞青已经说不出话来,忍住眼泪,埋在他怀里无声地点了点头。 花满楼轻轻抬起她的脸庞,“阿青,你要记着,不管你到哪里,我们从未分开,我的心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你看到的一切风景我都看得到,所以你要开开心心的,那样我才能安心的等待,等待我们再次重逢的那日。” 俞青闭上眼睛,哑声道:“我一定会的。” 七童,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活下去,因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花满楼拥着爱人看向天边的斜阳,满足的微笑,“其实上天真的很眷顾我,让我遇上了你,这是花满楼一生中最大的福气。” 俞青闭上眼,一滴泪缓缓流下。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天际,花满楼倾身,轻柔地吻向怀中人的眼角,将那滴泪吻去,“阿青,保重。” 身后的温暖慢慢消失,直至一片冰凉。 俞青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珠夺眶而出。 “七童……” ………… 楚留香静静地站在树后,夜色深沉,寒露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没有挪动半下,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怔怔坐着的白色身影。 后方的姬冰雁见状,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胡铁花正急的抓耳挠腮,闻言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说想想办法,还有心情掉书袋子?!” 姬冰雁冷冷看了他一眼,“我有什么办法?上去把他们打晕扛回去?” 胡铁花闻言一哽,“那也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傻傻站着吧?这都大半夜了。” 姬冰雁摇了摇头,“俞青不走,老臭虫是不会走的,这个时候只有等他们自己想通,其他办法是没有用的。” ………… 日升月落,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慢慢的,天空渐渐亮堂起来,一轮红日从云海跃出,霞光万丈。 抱膝坐着的俞青似乎才回过神来,慢慢站起身,怔怔看着天边的朝阳。 楚留香叹了口气,默默走上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楚留香才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俞青,“这是花满楼昨天给我的,要我在他走后转交给你,他说你看了就会明白的。” 俞青一颤,慢慢打开,洁白的纸笺上只有两行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清信上的内容,俞青心口一痛,再也支持不住,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手中信纸也飘然落下。 楚留香大惊,及时上前接住她,胡铁花与姬冰雁见状吓了一跳,也急忙奔了过来。 楚留香见她面色惨白,顿时心急如焚,他粗通药理,急忙给她把脉,却被她的脉相吓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打横抱起俞青,匆忙回去。 白露立夏几人正在整理东西,见楚留香抱着人事不知的俞青急匆匆跑进来,顿时也吓了一跳,急忙跟着进屋。 白露的医术是众人之中最好的,俞青的身体状况她也最为了解,详细诊治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并无大碍,不过是忧伤过度,加上一整夜没有休息,风寒入体,只要解开郁结,吃两剂药调理一下便好了。”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楚留香却想起他刚才摸到的脉象,不禁皱眉道:“那为什么我刚才给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她体内有好几种毒素,中毒时间还不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铁花与姬冰雁吃了一惊,“什么?中毒?” 白露与立夏对视一眼,迟疑片刻道:“这些毒素在我们主子身上已经有许多年了,从出生就带着的。” 三人闻言一愣,楚留香看了眼白露几人的神色,又忆及俞青的身份,心中已有了猜测,“那这毒要不要紧?怎么这么些年都没想办法解毒吗?” 白露摇了摇头,“这些毒在她体内已有多年,主子自己炼制了几种丹药服用,如今已经解了大半,只是剩下的那些却附着在全身经脉,没有办法祛除。 不过这些毒素纠结在一起,互相制约,反倒形成了一个平衡,日后只要小心些,并无大碍。” 楚留香这才松了口气。 俞青这次到底伤了元气,直调养了大半个月才好。 这日清晨,楚留香、姬冰雁与胡铁花三人刚从外面回来,就远远望见池边凉亭中坐着一个淡青色的身影。 姬冰雁见状,不由分说,当即找了个由头把胡铁花拉了出去,临走前还对楚留香使了个眼色。 楚留香自然知道姬冰雁的意思,心中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摸了摸鼻子,楚留香走进亭内,在俞青对面坐下,轻咳了声,“今天有没有好点?心口还痛吗?” 俞青摇了摇头,“没事,已经好多了。” 楚留香见她脸色依旧十分苍白,毫无血色,不禁叹了口气道: “怎么会没事?常人一种毒就受不了了,你体内这么多毒素纠缠在一起,只会更难过。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想办法早日解决才是。” 俞青淡淡一笑,“没关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已经习惯了,有什么看不开的,人总有一死,不过或早或晚罢了。” 楚留香听着俞青的这些话,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详的感觉,急忙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不悦道:“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这些话?” 俞青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一笑,“你不用担心,这条命来之不易,我不会想不开的。” 楚留香仔细留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虽然颇为疲惫,却目光清明,没有了一开始的绝望与死寂,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倒了杯热茶给她,“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俞青接过热茶啜了一小口,“过些时日我会回京一趟,将所有的事情做个了解。” 今日京城便传来消息,庆祯帝的外家张氏一族因刺杀镇国长公主之罪被抄家流放,生母张太妃惊怒之下中风,朝廷上以张国舅为首的张系一派尽皆被清理。 从她被刺杀到张氏一系被清理,这一连串的事件明显是早有预谋。 楚留香微微皱眉,“这样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俞青闻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这是皇室的事,你们最好不要牵扯进来。我身边有白露孙禹他们,不会有事的。” 然而楚留香如何放心,他虽不明白朝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自古天家无情,上次刺杀的事明显就是针对俞青。 现在京城里不知还有多少危险在等着她,她身体又还没恢复,怎么可能让她孤身前往。 因 分卷阅读159 此不管俞青怎么说,楚留香说什么也不同意她一个人回京。 他既打定了主意,俞青根本劝不动他,后来胡铁花与姬冰雁得知此事,也表明要一起去,最后没有办法,只得一起回了京城。 一行人午时进的京城,才坐下没法多久,便有庆祯帝派来的人来请俞青进宫。 楚留香与姬冰雁心下一凛,担忧地看向俞青。 俞青向他们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便带了白露几人进宫了。 紫禁城,御书房。 朱佑照端坐在御案后,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姐弟俩再见面竟会是这样的情景。 俞青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周皇后中毒一事闹得非常大,弘德帝心存愧疚,正逢宫人张氏诞下十皇子朱佑照,便做主将十皇子抱养于周皇后膝下。 那时俞青才三岁,朱佑照还未满月。 俞青常年卧病在床,与这个弟弟相处的时间最长,周皇后身体也不大好,又身为皇后,并没有多少时间亲自照料养子 朱佑照多数都是在俞青跟前玩,几乎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两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最后弘德帝立他为储君,固然是因为十皇子资质出众,却也是存着补偿她们母女的心思。 平心而论,朱佑照登基后对她这个姐姐算是极为不错,不仅力排众议让她参政,更是放手将西北军交由她统帅,平常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给她挑,每年不知多少奇珍异宝抬进她的宫中。 她以为他们这份姐弟情谊能一直保持下去,只是没想到时移世易,到了最后,这一切都抵不上‘权力’二字。 看着面前已颇具威仪的少年帝王,俞青自嘲地笑了笑,“离京前我还一直担心张家一系的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皇上果然好手段。” 上次的刺杀事件虽然是张太妃与张国舅一派人主使的,但皇帝不可能不知情,也许他是想除掉她这个威胁,即便不成功,也可以让她和张国舅一派的人鹤蚌相争,借她之手打击张系一派。 朱佑照闻言,便明白她已经知道了真相,面色不禁微微发白,沉默许久,低声道:“皇姐,对不起。” 他永远不会忘记幼年时皇姐教他读书写字的场景,还有他初登基时她对他的维护与帮助,这是他生命中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一直做她的好弟弟 只可惜,她的存在已经成了威胁,他是皇帝,有些事,即便他不愿,为了大明江山永固,他也不得不去做。 虽然心存内疚,但是即便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如此。 俞青自幼看着他长大,见他神色,便知道他的想法,淡淡一笑,“没什么对不起的,皇上也不必愧疚,你没有辜负父皇的教诲,是个好皇帝。 刺杀的事你既然已经处理,我也没什么好追究的了,只是从此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干系了。” 说罢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如今张家被抄,张太妃中风在床,下半辈子也就那样了,张家一系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已经不成气候。 若是以前,她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只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计较什么了。 朱佑照面色一白,忍不住站起身来,“皇姐!” 俞青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过些时日我会回扬州,六扇门及军中事务我会交接清楚,我们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吧。” 话音一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不管朱佑照对她还有没有姐弟情谊,在他默认那些人向她动手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姐弟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次日开始,俞青便召集旧部,将一应事情交代清楚。 在俞青回京之前众人便已经知道宫中有变,只是没有料到会到如此地步。“殿下,您真的就这样放弃,不打算回来了?” 几个性子急的武将气的脸色通红,扬言要进宫,劝皇帝收回成命。 俞青摆手阻止了他们,“这不止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大家不必再劝了。” 众人闻言,顿时都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俞青环视众人一眼,“你们虽然是我带出来的,却不要忘了你们的职责,是为大明朝效力。 当初你们曾说愿护天下百姓太平,希望你们日后能一直记得这句话。” 众人对视一眼,肃颜道:“属下誓不敢忘!” 俞青点点头,“如此我就放心了。” 这些人跟着她的时间极长,她也希望他们有个好结果,朱佑照虽然行事冷酷,却是个真正的皇帝,并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对这些人他只会拉拢控制,只要他们不犯大错,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之后的日子,俞青便着手处理在京城的一些产业。 幸而有楚留香与姬冰雁相助,俞青轻松了不少,不过饶是如此,待所有事情处理完,也已经是半月后了。 事情既了,俞青也不想再待下去,便命白露等人打点行囊,准备回扬州。 楚留香本打算一道离开,谁知他的一个朋友遇到了麻烦事,他们三人不得不暂留京城。 次日,楚留香送俞青来到城外,却见白露与魏蕊等人已经牵着马车在城门口等着了。 俞青停住脚步,微笑道:“香帅,不必再送了,请留步吧。” 楚留香看了眼不远处的白露等人,微微皱眉,担忧地看着她,“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俞青淡淡一笑,“事情都已经了结了,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我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也许会到处去走走,看看各地的山川风景。” 楚留香脱口而出,“你去哪里?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俞青微微一顿,转身看向天边的夕阳,“谢谢你,只是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散散心。” 楚留香默然,许久后,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也好,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随时传信给我。” 俞青沉默片刻,垂下眼眸,“对不起,还有……谢谢。” 白露一直在旁边候着,见状走过来轻声道:“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启程了。” 俞青点点头,“好,我们走吧。”转身对楚留香道别,两人便向马车走去。 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楚留香不由自主的跟上两步,大声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远远的,一个清淡的声音飘了过来,“有缘自会相见。” 楚留香怔怔立在原地,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忽然想起几年前的一个冬天,那时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雪,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 当时的他也是这种感觉,皑皑白雪中,他独自 分卷阅读160 一人行走在荒野,天地间好像只剩他一个人,心中充斥着无法言喻的苍茫与凄凉。 从那以后,俞青便开始了她的游历生活。 三年时间里,楚留香一直留意着她的行踪,却也只见过她两三次,信倒是收过几封,然而大多只寥寥数语。 饶是如此,楚留香依旧看的跟宝贝似的,每次看完之后,都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俞青的最后一封信是一个南洋商人送过来的,信上问了下众人的近况,对自己的情况却并没有细说,只在最后交代了两句,将会于近日随船出海,前往西洋各国,归期不定。 众人都大吃一惊,然而等楚留香赶去的时候,船只早已出海了。 从那之后,楚留香就再也没有见过俞青。 此后数年,楚留香偶尔会收到几封从海外寄来的信件,内容都是些各当地的风土人情。 每当听闻有海船归来的时候,楚留香都会拼命赶去泉州,只是每次望穿秋水,人群中都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楚香帅每年秋天都会在泉州小住一段时间,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花谢花开,一年又一年,楚留香也不记得过去了多久,他认识了许多朋友,帮助了许多遇到困难的人,盗帅楚留香已经成了江湖上的神话。 只是,远方再也没有故人的消息传来。 第1o2章花满楼番外 有人说,世间万物都有机缘,两个人一生下来,就有一根红线联系着,跨越山峦沧海,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他相信冥冥中有主宰,所以才会让他与阿青相遇。 阿青是株山茶花,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只有六岁,而她只是一株快枯死的小幼苗,枝条干枯,叶子蔫巴巴的,相比那些奇花异卉,实在太不起眼。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见到那株幼苗的时候,却有种莫名的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株花是他的,让他把它带回家。 他毫不犹豫的花光了身上的银子,把它带回了家中种下。 种花的花盆就摆在他房间的窗台上,浇水、抓虫,他事事亲力亲为。 在他小心照顾下,幼苗渐渐恢复了生机,青翠可爱,让他毫无来由的心生喜爱。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株平平常常的幼苗,有时他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开心、烦闷、难过,种种皆有。 他跑去问六哥,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百花仙子,六哥说他是异想天开,神话故事听多了,然而他始终坚信阿青就是花仙,经常对着花盆自说自话,乐此不疲。 终于,在半年后,在一个温暖的清晨,他听到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是阿青第一次跟他打招呼。 这本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他不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非常惊喜,他唤她阿青,从此开始了漫长的羁绊。 花满楼常常觉得自己很幸运,他是家中的幼子,母亲生他时已是年近四十,上面的六个哥哥与他年纪相差极大,可以说他打小便是被全家人宠着长大的。 后来又遇上了阿青,更是让他的生活充满了精彩。 他一直以为日子会这样过下去,然而在七岁那年,他的世界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一场大病,让他再也看不见这世间的任何光彩。 那时的他还毕竟只是一个七岁的幼童,乍然失明,知道后面的一生都要与黑暗为伍,再怎么安慰自己,心中的恐惧与茫然也无法消除。 只是怕爹娘与兄长们担心,他一直努力扬起笑脸,不敢表现自己的害怕。 他告诉自己,不要害怕,要勇敢面对,即使以后真的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也要做一个快乐的瞎子。 双目失明后,是阿青在身边陪伴他,鼓励他,漫长的黑暗中,她是他唯一的光明。 经过长期的练习,他终于可以做到跟常人一样生活,穿衣、梳头、读书、吃饭,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自己来,再也不必依靠别人。 如果没有阿青,他也许依旧可以做个快乐的瞎子,只是绝不会那么容易从失明的绝望与黑暗中走出来,也不会有后来的幸福。 阿青于他,是知己,更是家人,不论开心的、难过的,他们都一起分享,对他来说,世界上再也没有比阿青更亲密的存在。 后来他也认识了许多好朋友,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取代阿青在他心中的地位。 6小凤曾有一次笑话他,“花满楼,你把一株山茶花当宝贝,难不成是准备效仿那些话本里的书生,也养出个花仙娘子不成?” 当时只觉得6小凤胡说八道,心里却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丝期盼。 自从小时候听过百花仙子的故事后,他不止一次幻想过,阿青要是能变成人该有多好,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读书,一起弹琴,一起去闯荡江湖。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过了做梦的年纪,知道了那不过是个奢望而已,这个想法便深深的压进了心底。 随着年纪的增长,爹娘也开始操心他的婚事,替他相看了不少姑娘,他都摇头拒绝了。 他跟着6小凤在江湖上闯荡,倒也有了些许薄名,不是没有遇到出色的女孩子,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动心。 爹娘急得不行,依旧没有打消给他相亲的念头。 他无奈至极,本来就想着出来自立,这次便借机从家里搬了出来,带着阿青住进了扬州的小楼。 也是在住进小楼的那天,阿青真的出现在他身边。 盼了多年的愿望,在他二十六岁那年终于成真。 百花楼的日子跟他预想中一样温馨幸福,他们一起读书作画、下棋弹琴,一起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行医救人。 多年的陪伴让他们无比默契,往往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便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6小凤笑言他们是天生的一对,他当时只说6小凤胡说,却无法忽略心底的那丝喜悦。 然而他终究只是个凡人,会生老病死,阿青却不同,她有着长久的寿命,这是最残酷的现实。 柳殷前辈说的不错,如果他们在一起,最后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不能只为了自己,而害了阿青的一生。 因此他把所有的爱恋都深埋在了心底,只要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作为朋友,他也已心满意足。 阿青的性子其实有些清冷,然而她若是真的把一个人放在了心上,那便是处处都为他着想。 他失明已近二十年,早已习惯了黑暗中的日子,虽然偶尔会有些遗憾,但他依旧是个快乐的瞎子。 他没有想到阿青会为了治他的眼睛跑去昆仑寻药,险些丢了性命。 当看到巨蟒向浑身是血的阿青冲过去的时候,他的心脏 分卷阅读161 几乎停止了跳动,脑海中一片空白,不加任何思索地扑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逃出生天,当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所幸老天眷顾,他们运气不错,总算有惊无险的从雪山逃了出来。 经此一难,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他放不下她。 他说服自己,就贪心一次吧,他想娶她为妻,好好照顾她,疼惜她,等他百年之后,他也会变成鬼魂永远陪着她,不会让她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上。 若是她不需要他了,他便静静地离开。 他鼓起勇气表明自己的心意,幸运的是,阿青没有拒绝。 他们在亲人朋友的祝福下结为了夫妻,从此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婚后的生活悠然幸福,他们大多数时间还是住在百花楼,不过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回桃花堡小住一段数日,偶尔也会去各地游历,看看当地的风土人情。 他们走过很多地方,也帮助过很多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阿青的神医之名也已经传遍天下。 他们的容貌一直没多少变化,阿青是草木精灵,自然不会同凡人一般生老病死,他则是因为早年服下的九转还魂丹,也不会跟普通人那样衰老得快。 因此到了后来,除了家人和几个要好的朋友,他们很少以真实面目出现在熟人面前。 爹娘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八十多岁的时候看起来却跟常人六十岁差不多,极少生病,也是因为阿青炼制的养生丹药。 他知道阿青来历奇特,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她没有说,他也从来不问。 过了很多年,亲人朋友相继老去,柳殷前辈也功德圆满,飞升上界。 他们夫妻俩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住了下来,不再涉足江湖。 阿青也终于把她的来历告诉了他,“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古往今来多少人希望长生不死?倒是让我遇上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郑重许诺,“从此以后我陪着你,以后不管你到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人人都羡慕长生不老,然而又有谁明白永生不死的痛苦与煎熬? 他无法想象,阿青是如何带着生生世世的记忆在无尽岁月中轮回,渡过那些漫长痛苦的人生。 他们在小镇度过了二十年的时光,在大限来临的时候,他没有恐惧,握着她的手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死后依旧可以跟阿青在一起,然而等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身在天界,接引的仙史说是因为他累世行善,功德圆满,所以才能死后成为神仙。 天界的生活悠闲自在,确实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神仙生活,然而他却一刻也没办法待下去。 自己就这样消失了,阿青怎么办? 只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他都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司掌命薄的仙君告诉他,阿青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灵,所以命薄上没有她的记录,她的来去他们也做不了主。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他的心依旧无法 之后百余年间,他一直在寻找打破时空壁垒的办法,然而访遍上界仙神,依旧毫无所得。 也许是上苍垂怜,数年后终于让他在仙籍残卷中找到了一个上古阵法,只要以魂魄为引,仙骨为祭,启动阵法,便可以穿梭时空,将施法者带到心中最思念的人身边。 柳前辈劝他,“你向来是个洒脱的人,如今既已成仙,更应该好好修行才是,为什么偏偏在这件事上看不开? 俞青既然已经离开,那说明你们的缘分已尽,又何必强求?你如此执着,迟早会被心魔所趁。 何况这个阵法需以魂魄为引,仙骨为祭,其中痛苦且不说,一不小心便是身死道消,这样做值得吗?” “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他知道寻找阿青的希望渺茫,然而他如何舍得让她孤零零一个人,生生世世在无尽的轮回中漂泊。 活生生剥去仙骨的滋味确实不好受,然而与阿青相比,他这点痛苦又算的了什么呢? …… 一世又一世,他已经寻遍了许多世界,依旧没有找到他的爱人。 他的魂魄已经越来越虚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只要他还存在这世上一天,他就永远不会放弃。 又一次站在时空的入口,他面容平静地迈进了无数洪流之中。 阿青,不要怕,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找到你,带你回家。 第1o3章倩女幽魂(一) 浙江金华城外,有一片连绵数十里的山脉,当地人称为黑山,这名字是先前流传下来的,其来源已无据可考。 这黑山山脉虽然不比北方崇山峻岭的雄伟壮阔,却也是重峦叠嶂,灵秀非凡。 只是老一辈传言这黑山中有吃人的妖怪,当地百姓鲜有人敢上黑山。 连闹旱灾那几年饿得都快死的时候,大家也顶多只在山的外围找些吃的,那些不怕死闯到山里去的,一个都没有回来。 在黑山山脚下,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寺庙,名唤兰若寺,几十年前也是金华城香火鼎盛的一座大寺。 只是早年间先是战乱纷争,随后又旱涝蝗灾,天灾**不断,寺中和尚死的死,逃的逃,这兰若寺的香火也就寥落下来了,几十年下来,已经成了残垣断壁,蓬蒿满地。 这些年来一直传言这兰若寺闹鬼,夜间常闻鬼哭,当地的老百姓更加不敢接近。 偶有路过的旅人不信邪,舍不得盘缠,非要在寺中歇脚,往往第二日便成了一具被吸光精血的尸体。 几次三番下来,便再也没人敢来了。 夜色深沉,月黑风高,黑山上的生灵们都已沉沉入睡,黑漆漆的山林里一片死寂,只偶尔听到几声乌鸦粗劣嘶哑的叫声。 然而在这幽暗的山林中,却有一处地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黑山主峰的山腰处地势平坦,此时石洞前的空地上摆满了数十张石桌,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 只是这些人的形貌十分可怖,有的脸上布满蛇鳞,有的黑面獠牙,有的双瞳犹如鬼火。 而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也不是常见的鸡鸭鱼肉,而是血淋淋的心肝,和白生生的人类骨肉。 周围一盏盏漂浮在半空中的灯笼发出幽幽绿光,照的场上的人面目越发狰狞。 这般可怖场景,若是有普通人闯进来,只怕看一眼就会立即吓死过去。 一个身穿黄衣的俊秀男子指挥着小妖们往各桌上酒,扬声道:“诸位请尽情畅饮,若有招呼不周的,还请见谅。” 旁边一个脸色白惨惨的黑衣老头幽幽笑道:“新娘子都快来了,大郎你去忙吧, 分卷阅读162 不用招呼我们了,我们自己随意就是。” 其他人闻言都齐声附和,“就是,大郎你快去吧,吉时就快到了,今日是黑山大人的大喜之日,可不能马虎。” 胡大郎陪着说笑了几句,便笑着退下了。 今夜是黑山之主成亲的大好日子,方圆千里的妖魔鬼怪都前来道贺,他作为黑山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自然更要小心谨慎,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大人绝对会生吞了他。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吉时就快到了,前往兰若寺迎接新娘的花轿却还没回来。 胡大郎心中嘀咕,招手叫了三只黄鼠狼妖过来,“你们去山下看看是怎么回事,都这个时辰了,花轿怎么还没过来?” “小的们这就去。”小妖们领命,化为原形,飞快往山下窜去。 胡大郎看了眼山下黑梭梭的树林,心中渐渐有些不安起来。 眼看着便要到了子时,新娘子依旧毫无踪影,场中的宾客们面色各异,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正在这时,几只黄鼠狼飞窜过来,正是方才下山打探消息的三只小妖。 三只黄鼠狼就地一滚,变成身穿暗黄衣服的仆从模样,年长的那只快步走到胡大郎身边,气喘吁吁道:“大郎,不好了,新娘子跑了!” 胡大郎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地,拽住为首的黄鼠狼避到一旁,“黄土,到底怎么回事?接新娘子的人呢?” 黄土惨白着脸,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狼将军和佘三爷他们都死了,我们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们的尸体,脑袋都不见了。 我们跑去兰若寺,见到树姥姥,才知道那聂小倩是跟着一个书生跑了,还有一个道士帮着他们,狼将军他们就是被那道士杀了!听说那道士是蜀山来的剑仙,法力极高,连树姥姥都被他出了原形,伤势极重,现在还动弹不得。” 胡大郎冷汗涔涔,金华城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厉害的道士? 须知这次去迎亲的都是黑山上的好手,尤其是狼将军与佘三爷,是黑山大人座下的两大猛将,战力非同一般,更别提兰若寺的树姥姥,有近千年修为,只比他家大人略逊一筹而已,竟然都不是那道士的对手? 何况既然是道士,怎么会帮助聂小倩那个鬼物? 胡大郎百思不得其解,只是现在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眼下这个局面。 挥手让黄土他们下去,胡大郎深吸一口气,转头看了眼石洞的方向,咬了咬牙,回到场中,勉强笑了笑,“感谢诸位大人远道而来,只是我家大人自前几日起便在参悟新法门,今夜正在紧要关头,无法出关,婚事暂且作罢,还请诸位见谅。” 话音一落,场中顿时一静,接着便是嗡嗡的议论声。 场中众宾客交头接耳,都大感奇怪,坐在首座的黑衣老头几人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奇特。 方才胡大郎与黄土几个说话的时候虽然离得远,但他们修为极高,耳目自然非同一般,早就将那些话听得清清楚楚。 黑山老妖向来好面子,这次的事实在是狠狠打了他的脸,又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丑,等他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何况谁知道那个道士会不会摸到这里来,他们与黑山老妖虽然有些交情,却说不上是朋友,犯不着为他涉险。 当下几人对视一眼,便相继找了个由头离开,其他妖怪见状,也都纷纷离去。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场景一眨眼便变得冷冷清清。 胡大郎交代小妖们收拾场地,咬了咬牙,快步往石洞走去。 这石洞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却别有洞天,洞顶高达数丈,两旁石壁上插着数十根白蜡烛,绿油油的火焰将山洞内照的纤毫毕现。 走过长长的甬道,便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足以容下数百人。 胡大郎没有停留,往大厅左侧走去,这里的甬道更加宽阔,石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萝。 甬道的最末端是一道高大的石门,石门山刻着一个狰狞的恶鬼头像,走到这里,胡大郎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他是狐狸化形,开智极早,来到这黑山上也有近百年了,虽然法力不算太高,但因脑子活络,能说会道,因此颇受黑山大人器重。 虽然比不得狼将军等几位大妖,但山上的琐事都是他打理,几乎可以算是黑山的大管家了。 只是他跟着黑山大人这么多年,自然也十分清楚他的性子,残忍暴虐,心狠手辣,又自视甚高,十分爱面子,若是让他知道今晚新娘子 见到胡大郎站在石门前不动,石壁上的藤蔓伸了一节长长的枝叶出来,尖锐的长刺散发着黝黑的光芒。 细长的枝蔓在他周身绕了两圈,胡大郎一动不动。 片刻后,藤蔓退开,胡大郎敲了敲石门。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谁在外面?”声音清丽,男女莫辨。 胡大郎微一恍惚,随即打起精神,“大人,是小的。” 石门后的声音微微一顿,随即道:“什么事?” 胡大郎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迟疑道:“大人,聂小倩她……她逃跑了。” 石门后安静下来,许久没有声音。 胡大郎刚刚擦干净的冷汗又争先恐后的冒出来,他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轰隆一声,石门自行打开,清晰的声音传来,“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黑山大人上线 第1o4章倩女幽魂(二) 胡大郎低着头进去,不敢看向上面的人。 高高的石椅上端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身着玄黑色长袍,乌黑的头发披散而下,几乎与长袍是一个颜色。 他的容貌隐藏在一张狰狞的面具之下,只露出鲜红的嘴唇和白皙秀气的下巴,让人忍不住想掀开面具一窥真容。 “出了什么事?” 胡大郎压下心中的恐惧,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哒,哒,哒。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背。 想起大人素日的手段,胡大郎的心也跟着砰砰跳起来,因为恐惧,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良久,上座的人才再次出声,“你们不是那个道士的对手,这件事暂且放着,等我出关后自会料理。” 胡大郎原本弓着身子听候发落,闻言顿时怔住了,猛的抬起头来。 大人的性子他最清楚,行事向来残暴,他早就做好了接受酷刑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大人竟会这般轻易放过他,实在是匪夷所思。 胡大郎傻傻地看向高台上的人,却对上了一双如渊似墨的眼睛。 这双眼睛深如湖水,目光淡然悠远,却又隐隐含着温和慈悲, 分卷阅读163 就好像他多年前在寺庙中见过的佛像的眼睛。 胡大郎一时有些恍惚,虽然他以前不曾直视过黑山大人的眼睛,但依稀记得,大人的眼睛虽然是黑眸,却一直带着猩红色,怎么如今…… “你在看什么?” 胡大郎一个本来就非常不好,这时候要是把所有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越想越害怕,胡大郎死死咬着牙,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次饶你一命,滚出去吧。” 胡大郎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后,才发现自己被卷出了洞外。 ‘轰隆’一声,石门重又关上。 胡大郎看了眼紧闭的石门,砰砰直跳的心脏渐渐缓下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连滚带爬离开了。 石洞内,黑色的身影从石椅上慢慢走下来。 宽大的玄黑色袍袖滑过冰凉的石板,他负手站在原地,环视了一眼洞中景色,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在半空中一抹,一面水镜忽然出现在他身前。 他缓缓揭下面具,水镜中映出的一副绝世容颜,肌白如玉,长眉入鬓,一双狭长的凤眸波光流转。 这张脸昳丽至极,男女莫辨,只是清明澄澈的眼神,和周身清正的气质将这副身体的艳丽惑人之感压下了七八分。 任谁也想不到,丑陋的面具下竟是这样一副美丽的容貌。 看着水镜中的倒影,俞青挑了挑眉,这黑山老妖不愧是精灵化生,形貌果然得天独厚。 无奈叹了口气,没想到时隔多年之后,她再一次成了妖精,还是那种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 黑山老妖,是由黑山山脉化生出的精灵,原本是集山川精华于一身的纯净灵体,只可惜误入歧途,以人类精血为引修习邪法,从此堕入魔道。 现在的黑山老妖与俞青认知中的形象并无不同,甚至还犹有过之。性情残忍暴虐,行事狠辣,最喜食人肉,修行的功法也主要靠吸食人类精血。 他不仅吃人,吞噬其他妖物的事情他也没少做,可以说是一身血腥。 与天地所钟的人类相比,妖怪修行更加不易,不论是动物还是山石草木,都极难开智,即便开启灵智,也很难化形。 若有一二者侥幸化形,无人教导,不识是非善恶,天意人情,又何谈修道? 而没有正统的修行功法,只是单纯的吸收日月精华,便是修炼一千年也没什么进境,那还不如吸食人类精血来的快,有速成的方法,谁会愿意按部就班的吸收日月精华?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妖修都容易踏入邪道的原因。 但与此同时,修行邪法也容易造下杀孽,即便侥幸逃过佛道中人的诛杀,最后也会被天道所灭。 这个道理许多妖怪都知道,但都抱着侥幸心理,天下吃人的妖怪多了,只要小心一些,不要杀太多人,想来老天爷也不会针对你。 抱着这种心理的妖怪数不胜数。 俞青依稀记得,这黑山老妖最后便是被燕赤霞打的形神俱灭。 值得庆幸的是她来的时机还不算最糟糕,还有时间给她改变,唯一有点不适应的是,这次穿的是个男身。 不过严格说起来,这具身体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男性。 不同于动物精怪,像是山精、木怪这类自然化身的精灵,其实是不分性别的,他们的外形不过是根据他们自己的期望所化而已。 像黑山一开始的时候也是没有性别的,忽男忽女,后来修行有成之后才固定变做男子形态,但也并非不可再化作女子。 俞青挥了挥手,水镜突然破裂,镜中的倒影也随之消失。 转世那么多次,她一直都是女身,还从来没有过变成男性的经历,倒也颇感新奇。 虽然有些不习惯,不过以她现在的处境,还是不要贸然改变,继续维持男身比较好。 低头看向手中狰狞的面具,俞青的双眼可以看到上面覆盖着的浓浓血腥气,犹豫片刻,还是扔在了一旁。 这面具是黑山老妖的护身法宝,乃是早年间灭杀一千年蛇妖后取其妖骨炼制而成,是一件防御至宝。 黑山老妖修行数千年,几乎罕有敌手,与人斗法从未落败,方圆千里的妖怪无人不知黑山老妖的大名。 只是却无人知道,黑山老妖有一个致命弱点,便是在印堂处。 所以他耗费无数心力,特地炼制这面具常年戴着,主要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罩门。 只是的芯子现在换成了俞青,对这件沾满血腥的法宝实在是不习惯。 这黑山老妖的修炼之法不过是无意中学来的邪法,吞噬人类精血修炼,不知造下了多少杀孽。 这种邪法粗劣不堪,又后患无穷,这次黑山老妖也是因为贪功冒进,心魔缠身之际被业火所焚,这才身死道消,换了她这个芯子。 说到修炼功法,俞青自然不缺。 她当年是骊山老母的关门弟子,脑海中的功法多不胜数,都是道家正宗法门,想要修炼自然是简单的很。 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洗去这身血腥至极的妖气,不然一出门准被雷劈。 她当初修习的九天玄元诀脱胎于道德天尊的太清道法,是纯正的道家法门,最适合不过。 想到此处,俞青当即盘膝坐下,默念法诀。 这功法是她修习过无数次的,自是非常熟稔。不过片刻,一股清正温和的法力便从丹田内生出,在四肢百骸游走。 所过之处,黑沉的妖气与血腥气全部洗刷干净。 数个时辰后,俞青一身妖气已经化为了清正无比的灵气,不过她依旧默运心法,没有停下。 现在这具身体还只是石头所化,并不是真正的人身,最好的办法是引来天雷加身,利用雷劫的力量炼化自身,才能真正的褪去妖身,化而为人。 成就人身后,她才能开始真正的修炼。 …… 黑山脚下,兰若寺里断壁残垣,大殿中宝相庄严的佛像歪倒在地,多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破旧不堪。 然而白日里荒凉的寺庙,此时却灯火通明,数十个彩衣锦裙的美丽女子在厅堂中载歌载舞,猛然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富户人家的女眷。 一个凤钗云鬓,穿着打扮极为富贵的中年妇人斜倚在软榻上,皱眉道:“小蝶,打探到什么新消息没有,那臭道士和小倩他们还在不在金华?” 第1o5章倩女幽魂(三) 跪坐在软榻边给她捶腿的白衣少女抬起头来,美丽的脸庞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姥姥您放心,小蝶一直让姐妹们看着呢,他们出 分卷阅读164 了金华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了,那道士受了姥姥一击,料想伤势不轻,想来是不会再回来了。” 被称作姥姥的妇人正是这兰若寺中成精的槐树,一个修行千年的树精。 槐树姥姥闻言松了口气,往软榻上靠了靠,漫不经心地地看着堂下的舞蹈,懒懒道:“黑山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小蝶摇了摇头,“听说黑山大人至今还在洞府中闭关,都没有出来过。” 槐树姥姥点了点头,拈起旁边小几上的一块鲜红色肉片塞进嘴里,刚嚼了两口,忽然想到什么,忽然坐了起来,“不对。” 小蝶吓了一跳,堂下跳舞的众女鬼也停下了动作,一齐看过来。 小蝶摆了摆手,众女会意,鼓乐响起,歌舞继续。 “姥姥,哪里不对?” 槐树姥姥重新躺回软榻上,皱着眉头思索许久,慢慢道:“这事实在奇怪,按黑山大人以往的脾气,这次丢了这么大的面子,早就来找我算账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动静?” 小蝶闻言微微蹙起眉头,迟疑道:“也许是因为听说姥姥也受了重伤,不好再来问罪吧?” 槐树姥姥嗤笑一声,“你也把我们这位黑山大人想的太好了,他可不是这么讲道义的妖怪,若是知道我受伤,只会趁火打劫,怎么可能网开一面。” 听槐树姥姥这样一说,小蝶也觉得有些奇怪起来,“那姥姥您觉得是什么缘故?” 槐树姥姥悠然一笑,“我猜咱们黑山大人不是不想出来,而是有什么原因不能出来,说来我也许久没去看望他老人家了,小蝶,准备些东西,我们明天去山上看看。” 小蝶跟着槐树姥姥的时间最久,最知她的心意,一看便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当下笑道:“姥姥您放心,小蝶一会就去准备。” ………… 黑山,胡大郎刚从山洞里出来,便见黄土急匆匆地跑过来,“大郎,树姥姥来了!” 胡大郎面色一变,急忙问道:“姥姥是带谁来的?” 黄土摸不着头脑,仔细想了想道:“没有谁啊,只有小蝶姑娘和小容姑娘。” 胡大郎失望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知道了,我这就过去,你先下去吧。” 黄土挠了挠头,莫名其妙的走了。 胡大郎快步来到待客的石厅,扫了一眼一身绿色衣裙的槐树姥姥和身后的小蝶小容,急忙笑道:“姥姥,您老怎么来了,可是有了聂小倩的消息了?” 槐树姥姥面色一僵,抬起头扫了胡大郎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你放心,我今日来就是为这事给黑山大人赔罪的,你去向大人通报一声便是。” 胡大郎闻言一愣,摇了摇头道:“姥姥您来的不巧,大人还在闭关,不能见您。” 槐树姥姥闻言,目光一闪,笑道:“大郎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如今狼将军与佘三爷都不在了,这黑山上想来都是你做主了? 这次实在是有重要的事要跟大人商量,麻烦你去通报一声。” 胡大郎头摇的像拨浪鼓,“姥姥,对不住,不是小的不给你通报,只是大人还在闭关,他老人家之前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准去打扰。” 槐树姥姥心中怀疑越深,面上却笑道:“不过是通报一声而已,大人向来器重你,又怎么会怪你呢?” 一面说一面暗中观察,只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黑山老妖的妖气,心中不禁有些奇怪,按理他闭关应该就是在这附近,怎么竟然感应不到? 心念一动,她将根系深入地下,在黑山各处探查,当遇到一处阻力时,她的目光蓦然一亮,找到了。 狐狸向来聪明,诸多精怪中也是最容易生出灵智的,槐树姥姥虽然面上笑盈盈的,胡大郎却已经察觉到不对。 感觉到空气中越来越重的压力,额上不禁渐渐渗出冷汗。 自从前些时日狼将军佘三爷死后,山上的妖鬼之中便属他的修为最高。 然而他这点功力比之槐树姥姥基本上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若执意擅闯,这山上根本没有谁能阻挡的了。 对方似乎来意不善,大人正在闭关,若是紧要关头被人破坏,其中凶险不必说也知道。 只是双方力量悬殊,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胡大郎再巧言善辩也没有用。 槐树姥姥也没有耐心再跟他周旋下去。 试探了这么久,按着黑山往日的脾气早就出来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她已经基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不再理会急得直冒汗的胡大郎,向身后的小蝶小容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往山洞内走去。 小蝶小容对视一眼,同时上前,笑嘻嘻拦在了胡大郎身前,“胡大哥,你急什么,姥姥又不是外人,她老人家不过是担心黑山大人,过去看看而已,不会打扰大人修行的。” 槐树姥姥瞬间便来到石门外,扬声叫道:“黑山大人,您还好吗?” 门后依旧没有动静。 槐树姥姥心中大喜,看来黑山这次真的练功出了岔子,只怕问题还不小。 当下不再犹豫,心念一动,地下便钻出数根粗壮的树根,往石门轰去。 石壁上的藤蔓挥舞着枝条抽了过来,槐树姥姥冷笑一声,不过是株刚开灵智的小血藤,气候未成,也敢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分了一条粗壮的树根转手抽了过去,血藤不过瞬间便被绞成了几段。 ‘咔擦’几声,石门瞬间变得粉碎,石洞中背对着她坐着的黑色身影依旧一动不动。 槐树姥姥见状大喜,双手一挥,数十根粗壮的树根向前面的黑衣人影袭去。 正在这时,外面的天空蓦然暗了下来,忽听‘轰隆’几声巨响,数道天雷突兀出现,向着黑山峰头的洞府当头劈下。 整个洞府被夷为了平地,槐树姥姥还没反应过来,无处可躲,也当场便被劈了个焦黑。 天雷乃天地之正气,向来是妖鬼的克星,黑山方圆百里的生物都感觉到了这几道天雷中蕴含的可怕的力量,所有妖怪鬼物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修为略浅一些的当场便晕了过去,现出了原形。 小蝶与小容只是修行了几十年的小鬼,虽然吸食了不少男子的精血,但也只勉强能够在白日显形而已,哪里抵得住这天雷之危,当场便被劈了个魂飞魄散。 槐树姥姥满身鲜血地卧倒在地,方才的天雷几乎把她的内丹劈了个粉碎,现在四肢不受控制的变成了无数黝黑的树藤,白如金纸的脸上藤纹忽隐忽现。 一个手持折扇,潇洒俊逸的人影缓缓从碎石堆中走出。 见对方慢悠悠地走过来,槐树姥姥捂着剧痛的胸口,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往后躲了躲,有气无力道:“大人饶命,小的只是担心大人……不是,……不是故意冒犯 分卷阅读165 大人。” 清雅的笑声随风而至:“哦?老朋友是真的担心我,还是觉得我修行出了岔子,看我黑山无人,想要趁火打劫?” 槐树姥姥正欲辩解,然而等看清来人的模样,所有话语都哽住了。 眼前之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袭黑色广袖长袍,腰束金带,容貌清隽出尘。 打死她也不相信,眼前这个眼神清明,周身灵气清正无比的隽秀少年是那个暴虐血腥的黑山老妖。 想到刚才的天雷,饱含灵气,堂堂正正,分明是正宗的道家法术。 槐树姥姥心中一突,不敢置信地摇着头,重重喘了口气,“你……不是黑山,你究竟……究竟……是谁?” 俞青低头看向地上狼狈的槐树姥姥,摇了摇折扇,微笑道:“本座不过是把面具摘了而已,老朋友怎么就不认识了? 说来我这次神功大成,还应该感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我只怕还没这么快出关。 只是你杀孽缠身,戾气过重,还是重新开始吧。” 她正在渡心魔劫的紧要关头,没想到槐树姥姥竟会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 不过也多亏了她,才将她从迷障中惊醒。 俞青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折扇,一道白光射入槐树姥姥心口。 槐树姥姥蓦然瞪大了双眼,口中‘嗬嗬’几声,随后便消失在空气中,地上则出现了一株极小的槐树幼苗。 俞青捡起幼苗,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小动物们,微微一顿,招手叫了远远躲着的胡大郎过来,“找个地方把这株树苗种下罢。” 胡大郎方才躲得快,此时依旧惊魂未定,面如白纸,摇摇晃晃跑过来,战战兢兢地接过树苗,偷偷瞄了俞青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小的这就去。” 说完一刻也不敢停留,便抱着树苗匆匆跑了。 俞青见对方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不禁摸了摸下巴,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没那么吓人吧? 第1o6章倩女幽魂(四) 俞青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场景,洞府早就被天雷劈成了碎石堆,四周一片焦黑,寸草不生。 地上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狼、蛇、老鼠、黄鼠狼、狐狸等等,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黑山上的小妖们修为普遍不高,大多数只是勉强能化形而已,这次天雷虽然不是针对它们,但在这巨大的威压之下或多或少还是受了些伤。 俞青微微沉吟了片刻,从她接收的记忆来看,除了跟着黑山的那几个心腹,这山上其他的妖鬼们倒没犯下什么大恶,还可以挽救。 现在她既然成了黑山,自然也要承担原主的因果。 看了眼周围寸草不生的焦土,俞青心念一动,施了个法诀。 晴朗的天空中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丝绵绵,在阳光下仿佛散发着金光。 雨水渗入焦土,荒芜的土地中迅速冒出绿芽、生长、开花,方才在天雷中被劈死的树木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不过片刻,原本焦黑的土地便一片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小妖们6续醒来,看到这番景象顿时都呆住了,而且它们发现淋过雨后,不止恢复了人形,原本隐隐作痛的伤处也都好了,浑身舒泰。 所有妖怪们看着俞青的目光都十分炙热,被九天神雷劈了还安然无恙的妖怪根本是闻所未闻,何况还有这枯木回春,天降甘霖的手段,这已经近乎神仙了。 慕强本就是妖类的特性,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番景象,小妖们早就由一开始的恐惧变为崇敬,纷纷跪伏在地,口中高呼:“黑山大人万岁!” 俞青一僵,被众妖狂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大家都起来吧。” 小妖们又磕了个头,才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还好它们不知道刚才的天雷是俞青招过来的,不然只怕会将她视为神仙了。 不过即便如此,俞青在妖怪们心中的形象也已经是金光闪闪了。 它们并不知道眼前的黑山大人已经换了个芯子,只是奇怪几天不见大人好像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不止性情温和了许多,道行也突然间突飞猛进了。 不过摘下了面具的黑山大人真好看,一点也不吓人。 俞青无法改变过去,但现在她成了黑山之主,山上的规矩自然也要变一变了。 当日,俞青便宣布了新的规矩,凡是黑山上的妖类,一律不许吃人,也不许再修炼那些吸食人类精血的邪法。 若是已经修炼了的,也要散去功法重修。 当然,作为补偿,她会传授它们新的修炼功法。 此令一出,黑山上的妖怪们自然是十分吃惊,不知道黑山大人怎么忽然改了性子了。 不过除了极少的一小部分,大多数妖怪都是没什么意见的,并不是所有妖怪都喜欢吃人的。 对于道行浅薄,胆子又小的妖怪们来说,能平平安安修炼自然是最好。 何况既然是大人亲自传授的功法,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至于有意见的,畏惧黑山大人威势,也不敢吱声。 俞青传给它们的功法只是道门最基础的修炼功法,但对黑山上的妖怪们来说已经是足够了。 这种功法不需要去冒险杀人,没有杀孽缠身的隐患,只需要吸收日月精华而已,极为安全。 相比之下,当然是这样的日子更加踏实安心,自然没有人会傻傻的拒绝。 虽然说修炼方法简单,但也比它们自己胡乱摸索快多了。 很快,黑山上的妖怪们都尝到了新功法的好处,对俞青也越来越敬服。 俞青也慢慢习惯了自己的新身份。 不过既然要长期待下去,俞青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善居住条件。 妖怪们虽然可以化成人形,但大多还是保留着原本的习性,不是住在山洞里便是钻在地底下,除了小部分经常生活在凡间,受凡人影响比较大的,很少有妖怪特意建房子住。 原来的黑山老妖就是住在山洞里。 不过俞青的芯子终究是人类,虽然现在的身份是妖怪,洞府装饰的再好她,也还是喜欢住在宽敞明亮的房子里。 俞青费了两天功夫,结合黑山的地形,很快便画了张图纸出来。 只是这山上的妖怪们大多没什么文化,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看懂这么复杂的图纸了。 俞青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确切的说应该是鬼。 黑山上除了黑山老妖外还有狼将军、佘三爷等几只大妖,只是上次迎亲时以狼将军为首的一干妖怪都被道士给灭了,现在山上撑得住场面的就只剩胡大郎和一只名叫李生的怨鬼。 李生是年前才来到黑山的,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姓李,生 分卷阅读166 前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他又经常是一副书生打扮,所以大家便叫他李生。 黑山老妖早年在道士手上吃过亏,非常厌恶人类,连带着对鬼也不怎么喜欢,李生虽然是厉鬼,但修为尚浅,远远比不上狼将军等人,黑山也不怎么信任他,平常很少使唤他。 俞青却从黑山一些零碎的记忆中了解到这李生的学识非常不错。 微一沉吟,抬头见几只小黄鼠狼和一只红色小狐狸在树下玩耍,便让小狐狸去叫了胡大郎和李生过来。 小狐狸十分高兴,不过片刻,便见胡大郎带了个穿着白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过来,约莫二十出头,容貌十分俊美,只是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见到俞青,李生与胡大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不知大人叫小的们来有何吩咐?” 俞青将刚才自己画的建筑图纸递了过去,“这是我画的建筑图纸,你们看看,能不能带人照着这图纸把房子建起来。” 胡大郎看了半日,只觉脑袋打结,忙递给了李生,“你对这方面更精通,还是你看看吧。” 李生接过图纸,大略一扫,眼中露出惊愕之色,他生前出生名门,见识非凡,自然不是寻常妖怪可比,一眼便看出这建筑的布局十分精妙,所有建筑和地形组成了一个奇特的图案,蕴含着阴阳五行的生克之道。 胡大郎虽然也读过些书,眼界却比不上李生,只是觉得这图纸画得好而已,并没有察觉其中关窍。 不过李生生前终究只是凡人,并不懂奇门阵法,只能猜测出这是一个高明的防御阵法,其他的就看不明白了。 “大人恕罪,小的虽然粗通些奇门八卦,但对于这阵法一道却……” 俞青闻言摆了摆手,“你不必担心,阵眼到时我来定,你只要看得懂图纸就行。” 李生这才松了口气,“那小的这就去办。” 俞青定好了阵眼,剩下的事便都交给了李生与胡大郎去料理。 黑山地势险要,其实并不适合建房,这样的工程如果是普通人来做,没有个七八年是做不成的。 而对于妖怪们来说,这些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已。 很快,一座座院落拔地而起,不到一个月,所有房舍便基本建好了。最后只要再布置一下便可以了。 黑山主峰下原本有一条小河,俞青干脆施展法术将河道扩展了几倍,正好与山峰另一侧的湖泊相通。 又从隔壁山头的桃林中移植了一大片的桃树过来,种在河道两边。红花绿树,交相辉映,颇有几分武陵桃源之景。 胡大郎见她喜欢花草,特意去金华城中的大户人家家中弄了好几盆名贵的牡丹芍药回来。 其他的小妖们纷纷有样学样,它们不能下山,便在附近的山里搜寻奇花异卉,只要看到好看的,都带了回来献给俞青,倒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在李生与胡大郎的带领下,小妖们干劲十足,短短一个月,整座主峰就变了一副模样。 红檐碧瓦,亭台楼阁,从山腰至山顶中间处,错落着十几座院落,以石阶栈道相连,接近峰顶的则是几处精致的楼阁。 俞青后面又在建筑图纸上略微改动了几处,使房舍与阵法更加相合,碧瓦白墙从密林山湖间中露出一角,意境更佳。 房舍既已建好,便要着手布置防御阵法了。 待所有小妖从山上离开,俞青腾身而起,悬停在半空,双手同时掐动灵诀,道道灵力散发着淡淡光芒,有若实质般射出,急速在山峰四周绕转,随即飞向各处阵眼。 她的手势繁复,却又十分流畅,仿佛蕴含着无上道意。 山脚下的小妖们目不转睛盯着,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俞青手势一变,空中蓦然大亮,众人但听耳际嗡的一声轻响,转眼间,道道光芒从不同方位射出,于空中交汇,形成一个繁复无比的银色图案。 不过很快,所有银芒都消失在空气中,阵法已全面启动。 整座山峰都变了模样,无数灵气汇集,只见山峰间白雾缭绕,隐约可窥见其中的屋宇楼阁,石阶栈道,云雾缥缈,犹如仙境。 连带李生在内的一干妖鬼们早已看的目瞪口呆。 俞青转过身,见了众人模样不禁摇头失笑,指着山腰处绿树掩映中露出的几处院落:“那里以后便是你们的住处了,你们自己去挑吧。” 小妖们又惊又喜,面面相觑片刻,便哗的一下飞奔过去了。 李生与胡大郎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俞青知道他们两个行事小心谨慎,见状微微一笑,道:“你们也去吧,我自己去各处看看,不用你们跟着。” 两人对视一眼,“是,大人。” 恭敬行了一礼,才悄悄退下了。 俞青的住处在峰顶的开阔处,碧瓦青砖,亭台楼阁,几处雅致的楼阁屋舍散落假山流水间,清幽淡雅。 俞青沿着蜿蜒的回廊悠然漫步,刚走进后面的院落,迎面便是一个清澈的小湖,碧波荡漾,菡萏初绽,荷叶亭亭如盖。 湖畔是一大片郁郁青青的翠竹,沿着石子小径走过去,便见竹林掩映间露出一座二层小楼,粉墙黛瓦,花木扶苏,十分清幽。 俞青刚走到小楼前,便听‘吱呀’一声,雕花木门从内打开,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环佩叮当的绝色女子嫣然一笑,福身下拜,“如玉参见主人。” 第1o7章倩女幽魂(五) 俞青点点头,凝神打量了她几眼,微微皱眉道:“你现在虽然能够显形,但伤势还未痊愈,极易被阳光所伤,应该静心潜修才是,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颜如玉偷偷看了眼俞青的脸色,面上微红,臻首低垂,“多谢大人关心,如玉已经无碍了。” 她原是绘在一本古书中的仕女图,年深日久有了灵智,上个月遭逢大难,险些被烈火烧死,正巧被下山办事的俞青发现,带回了黑山。 颜如玉是书灵所化,最惧烈火,被烧伤之后险些魂飞魄散,幸得俞青相救,才免遭大难,从那以后,她便认定了这个主人。 颜如玉自化形以来,在人间辗转数百年,见过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妖怪,却从来没见过像黑山大人这样不像妖怪的妖怪,一身浩然清正的灵气,风姿隽逸,说是神仙也不会有人怀疑。 俞青见她怔怔出神,不禁微微皱眉,“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颜如玉回过神来,面上微微一红,“没什么,如玉已经将房舍布置好了,大人要不要先看看?” 俞青自然无异议。 小楼只两层,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周围环着几处精雅的房舍,以曲折游廊相接,阶下石子漫成甬路,千百竿翠竹遮映,比别处更觉幽静。 绕着碧桃花,穿过 分卷阅读167 竹篱花障编就的月洞门,便是小楼正门。 一楼是客厅和书房、琴室,共有五间,每个房间的陈设都十分精雅。 二楼则是坐卧起居之所,屋内窗明几净,桌案几榻一应俱全,四面皆以雕空玲珑木板作为隔断。 外间的软榻上随意摆着几只软垫,窗前的书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和几部书籍,案上的细颈瓷瓶中插着几支鲜艳的桃花。 转过屏风便是内卧,拔步床上铺着湖绿色团花锦缎被褥,挂着薄如蝉翼的天青色暗纹轻纱帐幔。 俞青走至窗前推开槅扇,一股带着竹叶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颜如玉轻笑道:“大人,您看如何?若是不满意的话如玉再重新布置一遍。” 俞青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必了,这样就很好,辛苦你了。” 颜如玉嫣然一笑,“这是如玉的分内事,大人您满意就好。” 俞青刚才启动阵法耗费了不少法力,方才不觉得,见到这床榻忽觉有些困倦起来。 颜如玉见状微微一笑,“大人您好好歇息,如玉便先行告退了。”只见她的身形越变越薄,不过片刻便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瞬间飞入了外间书架上的一本古书中。 山上的一应事宜都慢慢进入了轨道,俞青便重新闭关静修。 这个世界并不太平,她得尽快提升实力。 九天玄元诀是以前就修行过的,现在重新修炼并不难,进境到时颇为迅速,唯一的意外是她的紫府中出现了一颗圆珠。 这是她第一次内视的时候发现的,这颗圆珠与上个世界七童临走前送给她的那定魂珠极为相像,只是颜色略有不同。 原先的那颗是透明的,这一颗珠子中心却有一缕极淡的金色。 记得当初七童曾说过,这颗珠子是他无意间在一处上古遗迹中得来的,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后来发现它有安魂定魄之用,才温养在神魂中,最后却给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在七童的神魂中温养过的缘故,这颗珠子上带着明显的七童的气息,十分亲切。 俞青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将定魂珠取出,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颗珠子将来会对她很重要。 修行到她这个程度,所谓的预感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代表着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俞青修炼之余,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山上讲道,传授众妖们修行之法。 渐渐的,不止黑山的妖怪,其他地方的生灵也会前来听课,俞青也没有驱赶它们。 不过俞青也不是来者不拒,凡是作恶多端、满身血腥的妖怪一律不收。 除了教它们修炼,还成立了一个学堂,任命李生与胡大郎为先生,专门教众妖读书识字。 她设立学堂的目的也并不是真想让它们变成学富五车的名士,只是想让它们明白些道理,况且多读些书对它们的修行也有好处,免得它们是非不分、善恶不明,来日犯下大错。 众妖虽然不习惯,但也知道黑山大人是为它们好,哪怕再没耐性,也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渐渐的,闻声而来的妖怪越来越多,黑山上也变得越来越热闹。 黑山灵气充裕,山主宽厚慈悲,山上的妖怪们也十分和善,在这里,你可以安安心心修炼,兴致来了也可以去人间玩一玩。 只要不违反黑山的规矩,不会有人管你干什么,也不用担心会有生命危险。 到了后来,越来越多的妖怪们留在了黑山,打算从此定居下来。 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有求道之心,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妖怪们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差别,真正修炼有成的大妖很少,大部分妖怪只是能化为人形,会些浅显的小法术而已,比普通人也强不了多少。 妖怪们一样要为生计发愁,一面要小心和尚道士,另一面还要小心不被其他妖怪吃了。 大多数妖怪之所以努力修炼,不为什么成仙得道,只是希望能少受些欺压,可以过些安稳日子而已。 而对于对于妖怪们来说,黑山便是这样的一个最理想的地方。 黑山大王宽厚仁慈,不止不会欺压手下的妖怪们,还教它们读书修炼,传授它们珍贵的修行功法。 自从黑山大人立了新规矩后,这里的妖怪们才有了安稳日子过。 在黑山上,妖怪们相处融洽,常常可以看到一些这样的场景:狼和兔子坐在一起吃饭,老鹰和田鼠坐在同一块石头上听课。 对外人而言不可思议的事情,在黑山却只是十分的普通的场景。 在这里,没有血腥,没有杀戮。 越来越多的妖怪来黑山定居,甚至有妖怪们携家带口,不远千里而来。 与此同时,黑山的妖怪越来越多,其他妖王地盘上的妖怪自然会减少,不是没有大妖对此不满,只是每次前来挑事,最后却都铩羽而归。 北方一只修炼千年的虎王,性情残暴,不止吃人,连妖怪也吃,地盘上许多妖怪不堪忍受,听说了黑山的传闻后便都跑来黑山寻求庇护。 虎王暴怒之下带着众多手下打上黑山,放下豪言,要吃光黑山上的大小妖怪。 谁知最后连黑山大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山上修为大进的一干妖怪们打的原形俱现,千年修为一朝丧尽,险些连虎皮都被扒了,当天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妖怪敢来黑山闹事了。 渐渐的,黑山的名声越传越广,妖界上下无妖不知,几乎成了许多妖怪们心目中的圣地。 匆匆数年过去,黑山已经步入正轨,山上的的妖怪们受俞青影响,行事也越来越像人类,慢慢改变了妖物茹毛饮血的习性。 不过妖怪们也是要吃喝的,他们以前想要什么都是直接去凡人的城里偷抢拐骗,或者用障眼法把石头变成金银,再去凡间买东西。 现在他们都自食其力,修炼之余种种田,养养鱼,还有养鸡鸭的,种果树的,织布裁衣的,基本可以自给自足。 渐渐的,黑山中6续建起了房舍,一个村落渐渐形成,集市,学堂也都一一出现。 因为村落在黑山脚下,妖怪们便给村子取名叫黑山村。 黑山村的妖怪们也习惯了这样的平凡生活,还过的有滋有味。 这时候如果有人来到此处,绝不会怀疑这些村民都是妖怪。 又是一年春日,阳光明媚,庭前一株桃花开得正盛,灿烂如锦,微风拂来,桃花树轻轻摇曳着枝条,落花纷纷,俞青悠闲地躺在树下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一个身姿窈窕的红衣少女端着茶盘走进院来,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袭水红色暗纹锦缎半臂留仙裙,挽着长长的白红色缠枝莲纹织锦披帛,雪白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娇美灵动, 分卷阅读168 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生喜爱。 红衣少女刚走到软榻边,俞青便睁开眼道:“十一娘,你不去上课,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被唤作十一娘的少女将托盘放在石桌上,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凑到了她身边,“大人您醒了?我跟王大娘学做了几样点心,特意送来给您尝尝。” 说完便从碧玉托盘里端出两个巴掌大的小碟子,里面的点心都十分小巧精致。又提起茶壶沏了盏热茶,殷勤的捧到俞青面前。 俞青慢条斯理坐起身来,接过茶盏放到桌上,挑了挑眉道:“今儿怎么这么勤快了?说罢,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十一娘是胡大郎的妹妹,在家中排行十一,是一只修行了两百年的小狐狸。 十一娘闻言嘟了嘟嘴,闷闷不乐道:“我想去城里玩一玩,可是哥哥不但不准我去,还骂了我一顿。” 俞青好笑的摇了摇头,“我记得你前几日才回来,怎么又想着下山了?不好好修行却总往山下跑,怪不得你大哥生气。” 十一娘是家中最小的,自幼便聪慧伶俐,她于修行一道颇有天分,短短百年便成功化形,自从得俞青传授功法后更是进境迅速,不过短短两年,一身修为已经远超她哥哥胡大郎了。 只是她的修为虽然不浅,两百岁的年纪在妖怪中来说却还颇为年幼,虽然化形后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心性上却还是孩子,十分调皮贪玩。 自从上次跟着胡大郎下过一次山后,便被人间的繁华世界迷住了。 相对于凡间的繁华多彩,山上的日子便显得有些枯燥起来,哪里还呆得住。 十一娘转了转眼珠子,娇美的脸蛋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坐到俞青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我这也是为了修行啊,大人您说过的,一味苦修不可取,要多看看人世百态,体会其中真意,我正是听从您的教导,才想着下山去看看。 大人求求您了,就帮我跟哥哥说说嘛!” 若是换成以前,打死她也不敢这样跟大人说话,不过现在她最崇拜的就是大人,连哥哥都要靠后。 俞青无奈摇头,这小丫头的一张嘴可真是了不得,明明就是自己想去玩,偏说的冠冕堂皇。 十一娘几乎是俞青一手教导出来的,她也颇为喜欢这只娇憨可爱的小狐狸,此时见她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到底不忍心让她失望。 何况堵不如疏,一直拘着她不让她下山也不是办法,还不如让她自己去凡间好好体会一番,对她修行也有利,便点了点头,“行,我待会跟你哥哥说一声,只是你要记着不许乱来,也不能在山下待太久。” 十一娘笑得一脸灿烂,忙不迭点头,“大人您放心,都听您的,我只是去山下逛逛,不会乱来的。” 俞青闻言便没有再说什么,只画了张防御符给她,金华城附近没有妖怪敢与黑山作对,难保不会碰到什么道士和尚,有这张符箓护身也可以防万一。 十一娘已经去过城里好几次了,并不觉得会遇到什么危险,虽然如此,还是接过符箓放进了腰间绣囊,便迫不及待匆匆离去了。 第1o8章倩女幽魂(六) 金华城。 正值春日,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热闹景象。 街道两旁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小贩商铺,有的卖杂货,有的卖茶叶,有的卖绸缎,有的卖花粉,吆喝声此起彼伏。 十一娘满目好奇的四处张望,上次下山的时候正是下雨天,街道上都冷冷清清的,哪有今天这么热闹。 她对什么都好奇,只觉得看什么都新鲜,就连看到卖糖葫芦的也要品尝一二。 她容色绝丽,又穿着华贵,路人都暗暗称奇,不知道金华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位绝色美人,难道是新来的崔员外家的千金? 却也不像,那崔员外怎么生的出这么美丽的女儿,何况也没见崔家的丫环跟着,多半是外地人,随家人来金华城探亲访友的。 大家正猜的兴起,忽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古今中外都是一样,许多人都跑了过去,不过片刻便围的水泄不通。 十一娘心中好奇,也跟了过去。 走近围观的人群,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坐在地上抹眼泪,一个身穿蓝色长袍的俊秀男子死死扭着一个面容猥琐,身材瘦削的男人,“快把钱还给这位婆婆。” “又是这金二,没想到他这么没人性,连老人家的救命钱也偷!” “可不是,这都多少回了,上次还把人家刘老汉儿子的一点抚恤银子也偷了,真是没人性。” 十一娘听着大家的议论才明白事情的始末,原来那面容猥琐的男人叫金二,是这金华城的惯偷,也是个有名的地痞,心狠手黑,谁也不敢惹,通常被偷了也只能自认倒霉。 没想到今天这金二似乎出师不利,偷了一位老婆婆的买药的钱,就被这位蓝衣公子给抓住了。 这蓝衣公子生的一副斯文俊秀的书生模样,没想到却有一身不弱的武艺。 那金二虽然是个地痞,却只是会几招粗浅招式而已,平时大家怕他,不过是穿鞋的怕光脚的,今天真遇上了练家子,自然得认输。 无奈之下金二只得把钱袋拿出来还给了老婆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的再也不敢了,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的一命吧。” 蓝衣公子早已听到了围观众人的议论,冷着脸道:“我看你恶行累累,是不会这么轻易悔改的,今天既然让我抓到,一定要将你扭送官府。” 围观众人都愣住了,他们以前不是没有想到这个,只是金二狡猾得很,很少让人抓到证据,即便关进去也很快放出来,还要受到他的报复,所以基本上没有人敢管了。 没想到今天却栽到了这位公子手里。 大家都十分高兴,看着蓝衣公子押着金二往衙门走去。 金二额目光一沉,捂着肚子,慢慢从怀中掏出匕首,面上却分毫不露,只是痛哭流涕的示弱。 那蓝衣公子到底年轻,见他十分痛苦的模样,便放松了手劲。 十一娘原本是看热闹才跟着,这时发现不对,急忙叫道:“公子小心!” 蓝衣公子一愣,金二忽然暴起,匕首狠狠往蓝衣公子胸口刺去。 这一切发展的太快,眼看避无可避,忽然一道红影掠过,金二一瞬间便被踢了出去,狠狠摔倒在地。 众人惊愕过后才反应过来,只见一个身穿红色锦缎罗裙的少女站在金二身边,一只穿着缎靴的小脚踩在他胸口,“无胆鼠辈,只会暗箭伤人!” 席方平回过神来,急忙走上前,拱手做揖,“在下席方平,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不知姑娘尊姓?” 分卷阅读169 十一娘收回脚,看了眼被她踩晕的金二,轻咳了一声,“席公子不必多礼小女子姓胡,家中排行十一。” 席方平这才看清眼前女子的容貌,心下一惊,顿时面红耳赤,急忙低下头去。 他原本就生的温文尔雅,此时脸一红更加显得俊秀,十一娘不知为何心中一慌,脸也红了。 ……………… 阳光明媚,柳絮飘飞。 金水河边,席方平正在等十一娘,忽然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疑惑地转过身,却见是一个青衣广袖的隽秀男子。 这青衣男子只穿着一袭简单的青衫,一双黑眸清亮如星,长眉入鬓,肌肤如玉,气质潇洒出尘,他负手立在河边,丝丝洁白的柳絮落于他肩头,越发衬得柳树下的男子隽逸非凡,非俗世中人。 席方平看愣了神,十一娘笑盈盈走过来,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席大哥,等久了吧?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河边柳树下有一位公子,人才实在出众。” 十一娘闻言,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却见柳树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席方平这才发现树下的人不见了,不禁微微一愣,惋惜道:“真可惜,原本还想结交一下这位朋友的。” 两人走到河边,只见河面上远远一叶扁舟渐渐远去。 十一娘只以为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并未放在心上,微笑道:“我在这金华城倒有些朋友,席大哥如果想认识那位公子的话,我可以请人帮忙打听一二。” 席方平闻言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与他素不相识,贸然打探人家的消息未免有失君子之道,如果有缘的话我想日后自会再见的。” 十一娘暗暗失笑,不过她就喜欢他这个性子,“可惜我家大……大哥……前些日子出门游历去了,而席大哥你又要回乡,不然真想请你去见见他,你们一定会聊得来的。” 席方平早就听她说过家里有一位学识渊博的兄长,早就有心见一见,偏偏一直不凑巧,悄悄看了眼十一娘娇美的容颜,面色微微一红,轻声道:“我已在信中禀明了父亲,年后便会登门拜访,到时便可以见着了。” 十一娘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顿时双颊晕红,犹如天边朝霞。 只是想到两人很快就要分别,心中又难过起来,扯着柳叶不自觉的绞着,“席大哥,你真的这么快就走吗?” 席方平心中也十分不舍,叹了口气道:“我也想多留些日子,只是离家已有数月,姑母的病已经痊愈,家中如今只有老父一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十一娘蛾眉微微蹙起,忽然心念一动,咬了咬唇道:“那席大哥你什么时候启程?” “正巧有回去的商队,我跟他们说好了搭伴而行,明日辰时便启程。” 十一娘闻言,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次日一早,天色刚朦朦亮,十一娘便悄悄起了床,将昨夜收拾的包袱收入袖中,才若无其事的出门。 她这些天经常下山,大家也都不以为意。 十一娘暗自窃喜,谁知刚走到山门口,一个清润的声音忽然响起,“十一娘,你又准备下山?” 十一娘心下咯噔一下,慢腾腾转过身,看着静静站在门口的青色身影,“大人。” 俞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最近好像经常下山,可是山下有什么好玩的,让你恋恋不舍?” 十一娘一惊,急忙辩解,“我不是贪玩,只是因为席公子今天就要走了,我才想下山去送送他的。” 俞青微微皱起眉头,淡淡道:“席公子?就是上次你在凡间认识的那个书生?” 十一娘双颊晕红,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道:“席大哥是个好人,他就要走了,我自然要去送一送他。” 俞青不禁暗暗叹息一声,上次见到席方平时便已看出两人之间的情愫,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感情发展的如此之快。 以她上次的观察,那席方平性子虽有些迂,倒是个正派的读书人,又生的俊秀斯文,十一娘少女怀春,会对他动心也不奇怪。 只是两人人妖殊途,将来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俞青看了眼十一娘的面色,轻轻叹了口气道:“十一娘,人妖毕竟殊途,你与那位席公子并非同路人,记住我说过的话,凡事三思而后行。” 十一娘布满红晕的脸颊顿时一白,随即咬了咬唇,低声道:“十一娘明白。” 俞青暗暗摇了摇头,以十一娘目前的心情,是听不进别人的劝阻的,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让她去红尘历练一遭吧。 第1o9章倩女幽魂(七) 十一月,天气寒冷,金华城的街道上也冷清了很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大多数百姓们都窝在屋里猫冬,街坊邻舍们聚在一起说些闲话,忽然听见天空中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以为忽然要下大雨,街道上的百姓们惊惶无措的到处找地方躲避。 有那晒了被褥衣裳的也急忙回家收拾,嘴里喃喃道:“真是奇了怪了,这大冬天的,怎么忽然打起雷来了?” 然而过了许久,天空一直乌云密布,却一滴雨也没有下。 醉仙楼下聚集了一堆躲雨的人,谁知等了半天只光打雷不下雨。 众人都觉奇怪不已,正七嘴八舌的议论,酒楼的店小二突然双目圆睁,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你们看!黑山那边!” 大家顺势望去,只见黑山的上空乌云密布,一大片紫色光芒在乌云中翻滚,随后便是阵阵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传来。 乌云遮天蔽日,那道道紫色雷电在这黑压压的环境里无比显眼。 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想起黑山的传说,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天啊,这不会是老天爷在劈什么妖怪吧?” 原本在议论纷纷的众人都停了下来,一眨不眨地望着远处的景象。 在深山老林中沉睡的大妖也都睁开了眼睛,往金华的方向望来。 许多宗门的大能都面色凝重的望着天边的异象,这九九天劫数千年来都没有出现过,到底是哪位大能渡劫? 黑山。 一道道雷电在半空中炸响,俞青依旧面色平静,阖目端坐在崖顶。 胡大郎,颜如玉等人远远站着,还有三三两两的动物潜藏在树林间,紧张地注视着崖顶上的人。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电对着崖顶上的人劈了下去。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这样的重的雷劫根本前所未见,它们离得那么远,又有结界护身,都被那雷声震的心慌意乱,何况大人要直面天雷,根本是避无可避。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 分卷阅读170 到了嗓子眼的时候,那道天雷已经到了俞青头顶,她周身忽然泛起一阵耀眼的金光,那紫色雷电顿了一顿,瞬间便消散在空气中。 大家顿时都愣住了,俞青自己也是一怔。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道紫雷劈下,这次有水桶粗,然而依旧是没有伤到俞青分毫就消散了。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随后的数十道天雷就这样劈完了。 乌云散去,天空大放光明。 端坐崖顶的人站起身,漫身金光还未散去,脚下七彩云霞缓缓翻腾,好似九天之上的仙神。 众妖惊愕过后便是大喜,急忙奔上去,跪伏在地,“恭贺大人神功大成!” “大家都起来吧。” 一只小妖敬畏地看着俞青,“大人,您现在是神仙了吗?” 俞青失笑,“哪里有那么夸张,不过稍有进益罢了,离神仙还远得很。” 众人闻言都不相信,大人也太谦虚了,能在八十一道紫霄神雷下毫发无伤的根本闻所未闻,这样不是神仙还要怎样才是神仙? 俞青如今修为精进,不用猜就可以大致感应到他们在想什么,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这雷劫为何会这样她也说不清楚。 罢了,解释也解释不清,就让他们误会吧。 树林间的小动物们也都跑了出来,用各种各样的动作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旁边的参天古树上盘着一条小小的青蛇,也吐着信子嘶嘶作响,小尾巴一点一点,似乎极为高兴。 这条青蛇不过筷子粗细,通体碧绿,颜色青翠,十分可爱。 俞青微微一笑,这小蛇极有灵性,只差最关键的一步,不如助它一臂之力。 衣袖轻拂,周围灵气俱向古树上的青蛇涌去,青蛇的身形被灵气形成的浓雾笼罩,影影绰绰。 片刻之后,灵气愈加浓郁,甚至渐渐变得肉眼可见,犹如实质一般黏稠。 没过多久,只听‘噼啪’几声爆豆似的轻响,灵气由浓转薄,慢慢四溢开来,浓雾散去,云雾中间的影像变得清晰起来。 只见原先青蛇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十**岁的绿衣女子,云鬟雾鬓,雪肤红唇,明艳绝伦。 女子惊喜的低头看了看自己,随即跃下树来,跪伏在俞青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绿姬多谢大人点化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俞青微微一笑,“起来吧,你叫绿姬?我见你根骨不错,日后可愿意跟在我身边修行?” 绿姬惊喜交加,“谢谢大人!绿姬一定尽心竭力,永远效忠大人!” …… 月影迷离,山林幽暗。 一个白色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树林里奔跑,他好像在躲避什么猛兽一样,一直不停地往后看,脸上的神情非常惊恐。 他的长相十分俊秀斯文,只是脸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一声白衣也破旧不堪,又是尘土又是血迹,十分狼狈。 “呼哧……呼哧……”越跑越累,席方平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到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往后看了眼,见没人追上来,席方平微微松了口气,抱着树干大口大口的喘气。 四周一片寂静,只听得到他的喘息声,还有偶尔从林中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啼声。 片刻后,席方平才勉强缓过气来,胡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个红色香囊从衣领中滑出。 席方平眼眶一热,将香囊紧紧握住,咬牙喃喃道:“十一娘,等我,我一定会找人救你出来的。” 重重呼了口气,席方平直起身,才发觉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 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周围陡然暗了下来,树林里似乎藏着许多双看不见的眼睛,幽暗的深林显得越发阴森恐怖。 咽了咽口水,席方平努力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却一不小心对上林子里几双绿幽幽的竖瞳。 席方平顿时汗毛直竖,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勉强定下神,一步一步慢慢往后退。 对方却一直静静望着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席方平退出几步之后,便迅速狂奔。 发觉身后没有东西跟上来,席方平不禁松了口气,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厉喝:“臭小子,赶紧给老子站住!” 席方平闻言心中一跳,脸色顿时惨白,不行,十一娘千辛万苦才把自己送出来,还没找到救十一娘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被他们抓回去。 想到此处,席方平面色一白,咬了咬牙,从香囊中掏出黄符,奋力往身后扔去。 两个鬼差吃过这符箓的苦头,见状急忙后退,只见白光一闪,一道八卦形状的金色虚影出现在空中,将他们困在了其中。 席方平见两个鬼差被困,心下大喜,急忙地上爬起来跑了。 “糟糕,那小子又跑了!”鬼差张三焦急道。 另一个鬼差李四脸色更加阴沉,四处观察了一遍,发现金色虚影在慢慢变淡,心下大喜,“还以为会跟刚才一样难对付,没想到这臭小子终究是凡人,根本无法。 李四打心眼里瞧不上张三的胆小,要不是这次情况特殊,他根本不想跟他一起共事,当下斜睨了张三一眼,冷笑两声道:“怕什么?他道行再深又怎样,不过是区区一山野妖物罢了,难不成还有胆子敢跟我们地府作对吗?” 黑山这几年来的变化他自然有所耳闻,只是也只当是趣事说笑一二罢了,这里虽然被妖怪们奉为圣地,他却并没放在眼里。 他们是冥王的人,也许修为比不上对方,但却代表着地府,谁敢不给他 分卷阅读171 们面子? 不过他虽如此说,却也怕节外生枝,如今那小子身上已经没了护身符,他也没什么忌惮的,当下破开屏障,飞身追上席方平,将锁魂链往他身上套去。 张三见状也急忙跟上,手中锁魂链同时飞出。 两道黑色锁链一前一后套在席方平脖子上,席方平的身形一僵,直直的摔在地上,心中一片绝望。 正在这时,‘咔擦’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天空中随后发出一声巨响,一道雷电突兀出现两个鬼差身前,劈断了锁魂链。 席方平也被这巨大的力量卷起迅速往前飞去,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旁的巨石,忽然一阵清风吹来,席方平只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自己,毫发无伤的落在地上。 张三李四险险躲开从天而降的天雷,狼狈摔倒在地。 看着手中断成几节的锁魂链,李四顿时又惊又怒,四处环顾,怒喝道:“谁在捣鬼?!要命的话赶紧滚出来!” 一道银芒擦着李四的脸颊的飞过,‘咔擦’一声轻响,只见一柄利剑插在地上,剑身雪白,犹如一泓清水,隐隐有流光划过。 李四身上浑身汗毛倒竖,牙齿咯咯打颤,张三也被这变故吓得面如土色,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本座倒要问问,谁这么大的胆子,擅闯我黑山。” 第11o章倩女幽魂(八) 不知何时,天上的乌云已经散开,露出皎洁的明月。 一个白色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前方的古松下,长眉入鬓,白衣广袖,如清风朗月。 席方平靠在山石上歇息了片刻,此时也稍稍缓过气来,抬眼望去,只看到眼前一袭月白色衣角迤逦在地。 垂下的宽大衣袖上以银线绣着缠枝莲纹,无风自扬,华贵的暗纹在月光下流转着淡淡光晕。 腰束青玉带,一块系着豆绿丝绦的碧玉龙纹佩自腰间垂下。 只见他轻轻一挥衣袖,白光一闪,地上的飞剑瞬间变成一把精致的白玉折扇,飞回他手中。 席方平顿时张大了嘴巴。 张三与李四暗暗戒备,正欲出声,忽然一股深沉如山渊的威压蔓延开来,两人顿时僵立在原地,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更别提站起来了。 席方平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看到那两个不可一世的鬼差僵硬的保持着爬起来的姿势,看起来极为诡异可笑。 俞青却没有理会他们,合起折扇,微微侧头看向一旁血迹斑斑,满身狼狈的席方平,“十一娘的符箓为何会在你手中?” 席方平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已经明白眼前之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当下直起身来,扑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了个响头,“十一娘被地府抓去了,求先生救救她!” 俞青面色一凝,她数月前便已看出十一娘会有一劫,当时面相显十一娘虽会受些苦楚,最后却会平安无事。 她原以为是会在人间遇到什么麻烦,故而给了她几张符箓护身,却没想到竟是被地府给抓去,是卦象有误还是事情有变? 挥袖扶起席方平,微微皱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清楚。” 席方平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平复心中绪,才将事情的始末缘由清楚。 原来数月前席方平与十一娘辞别后便随商队返回了老家,将在外数月的经历细细说了,又与父亲席廉商议年后来金华城向十一娘家中提亲之事。 席廉虽然没见过十一娘,但早在信中早听儿子提起过,说是个贤惠大方的好姑娘。 席父性情宽厚,发妻早逝后并未再娶,儿子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父子俩感情很好。 席方平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既然儿子喜欢,他也相信儿子的眼光,微一犹豫便也同意了。 席方平欢喜不已,便兴高采烈的着手准备提亲的聘礼,谁知没过几天席廉忽然一病不起,请了多少大夫也没用,短短两天便去世了。 席方平悲痛欲绝,含泪将老父收殓了,准备择日下葬。 没想到守灵的当晚他却做了个梦,梦到父亲席廉在阴间被狱卒严刑拷打,受尽折磨。 他原本以为是梦,并未当真,谁知第二日却又做了同样的梦,还见到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父亲。 父子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席方平才得知父亲之所以被严刑拷打,全是被人陷害所致。 席父早年与同乡的富户羊禄有怨,羊禄先死,为报旧怨,便贿赂狱卒,百般折磨于席父。 想起父亲当时的惨状,席方平眼眶一热,险些流下泪来,哽咽道:“家父为人宽厚仁慈,乐善好施,乡邻无不称道,却没想到死后被奸人所害,遭此大难。 学生求救无门,正巧十一娘出现,助我生魂离体,入城隍庙为父亲伸冤。 谁知那羊禄早已买通了城隍,内外贿通,城隍以所告无凭无据,拒不受理。” 他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十一娘不是凡人。 听到此处,俞青面色微微一沉,什么恰巧出现,十一娘多半是尾随席方平回了席家,一直在暗中相助,否则在那么多狱卒的严密看守下,席父怎么可能给席方平托梦。 “你说是十一娘助你离魂,那她现在在何处?” 席方平闻言,面色蓦然一白,惨然道:“当日城隍徇私枉判,学生愤恨不已,便又赶往郡府,诉至府城隍处,谁知过了大半个月才受理,不由分说将学生乱棍打了一顿,扔了出去。 无奈之下,只好进入冥府,原以为冥王大人能为学生伸冤,不料整个地府被羊禄收买。 他们相互勾结,上下串通,对学生威逼利诱,想让学生收回诉状,学生誓死不肯,他们便施以刀山油锅之刑,危难之时十一娘拼死相救,施法将学生送至此处,自己却被鬼差抓住,被囚禁在地府。” 席方平说完,又向俞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学生知道先生并非凡人,这次十一娘受难全是被学生连累,还望先生大发慈悲,救救十一娘,学生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先生!” 十一娘虽然不是凡人,但对他情深义重,又是因为他才被地府囚禁,也不知道在那里受了多少折磨,他已打定主意,即便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把她救出来。 见对方默然不语,席方平又往地上磕去,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阻止了。 一声轻轻的叹息响起,“罢了,起来吧。” 被那股力量托着,席方平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俞青扫了一眼他血淋淋的额头,不由皱了皱眉,手指微微一弹,一道灵气飞出,“你且在一旁等等。” 席方平只觉额头一凉,火辣辣的伤口顿时清凉无比,伸手一摸,额上完好如初。 心下一惊,低头看去,被划破 分卷阅读172 的伤口也都消失不见了。 虽然早知道对方不是常人,这番手段还是将他惊住了。 俞青慢慢转过身,看向地下僵硬的两人。 方才席方平一番诉说,张三与李四虽然动弹不得,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心下又惊又怒,偏偏全身僵硬,脖子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压迫着,根本无法抬头。 他们能感受到对方那道清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随后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声响起,“原来是地府的两位阴差大人,不知深夜造访黑山,所为何事?” 张三李四忽然发觉自己能动了,急忙从地上跃起,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不错,我们就是冥王大人座下鬼吏,阁下就是这黑山之主?那小狐狸也是你们山上的?” 他们时常在人间行走,黑山老妖的大名自然听过,以前还曾来黑山勾过魂,都是被妖怪吸□□血而亡的人类。 对于黑山老妖的印象只是个残暴狠喇的大妖怪,这样的妖怪并不稀奇,虽然这几年关于黑山老妖弃恶从善的传闻很多,他们也从没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才知道竟是个这么可怕的人物,方才那道惊雷中蕴含的力量实在可怖。 鬼差乃是地府使者,勉强可以算是半个神仙。 只是他们毕竟是阴神,虽然不同于普通鬼魂,但对于天雷这等至阳至罡之物也十分畏惧。 他们背靠地府,若是其他的妖怪他们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面前这个妖怪实在太过古怪,一身威压比冥王大人还可要可怕,心中不禁有些忌惮,言语间也客气了几分。 俞青看着面色苍白的张三李四,淡淡道:“不错,十一娘正是本座座下小妖,不知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竟被地府囚禁? 莫不是方才这位席公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对方语气虽然淡淡的,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气。 张三胆子小,当下便打了个哆嗦,有些害怕起来。 李四成为鬼差近百年,还从没有那个妖怪敢这样不给他面子,想起方才的遭遇,越发愤恨,他几时受过这般奇耻大辱,心中又惊又怒,此时察觉身上的束缚解开,法力也回来了,不禁目光一暗。 他心念电转,面上却不动神色,暗暗运转法力,注入腰间的传讯玉牌。 这传讯玉牌与通行令牌都是地府特制,却只有一定级别的鬼吏才有,也只有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才能使用。 不消片刻,地府便会派等级更高的鬼差前来,届时看这妖物还怎么猖狂。 想到此处,李四的胆气又壮了起来,矜慢地看了眼俞青,冷哼了一声,“黑山大王,这是地府的事,我劝你还是别胡乱插手的好。 否则冥王大人一怒,届时别说那只不知好歹的小狐狸了,你这黑山上下只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俞青见他神色间满是得意,全没了一开始的小心翼翼,不禁挑了挑眉,目光往对方腰间的玉牌扫了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哦,那我要是非插手不可呢?” 李四面色一变,眯了眯眼,扫了眼旁边面色紧张的席方平,冷笑一声,“我不过是看在你这黑山之主的身份上才好言相劝,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找苦吃!” 见对方静默不语,李四心下越加得意,还想再教训几句,却忽然对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如渊似墨,深不见底。两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忽见对方眉头微微一挑,轻轻一笑。 霎时间,一股毁天灭地般的威压猛然袭来,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凝住了。 仿佛万钧大山压力下来,两人的神色开始扭曲起来,张三修为浅薄,不过片刻便晕死过去。 李四心中大骇,然而根本无法反抗,他这才明白,方才是对方手下留情,有心求饶,偏偏全身都被对方可怕的威压压制着,连嘴都张不开。 按理传讯玉牌已经发出,地府应该早就派人过来了,然而却如泥牛入海,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李四苦苦支撑,牙齿咯咯作响,额上青筋毕露,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刚才的得意早已飞去了九霄云外。 他只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气自心底蔓延而起,深切的惶恐油然而生,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里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时,身上的压力陡然全部消失。 李四软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感觉全身骨骼都被人捏碎了,衣衫也已被冷汗浸湿,然而劫后余生,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眼前的人不是以前碰到的那些人,根本不买地府的账,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忽然改变主意。 见俞青淡淡的目光望过来,李四顿时一个,“席公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才与您为难,求您帮我说句话吧!” 席方平见到李四这般狼狈的模样,心中痛快不已,冷笑两声撇过头去。 俞青冷冷道:“今天暂且饶你一命,你回去带句话给冥王大人,就说黑山俞某三日后将登门拜访。” 李四听他如此说,便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又见俞青言语中对冥王毫无惧意,害怕之余也有些窃喜,这妖怪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敢跟地府叫板,到时候有的他苦头吃。 心中虽然腹诽,面上却毕恭毕敬,“大王请放心,小的一定把话带到。” 俞青衣袖一拂,“滚吧!” 李四如闻大赦,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拽起人事不知的张三,连滚带爬的跑了。 俞青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嘴角微扬,笑的意味深长。 李四只顾逃命,没有发觉一丝淡淡的银光飞入了张三的额头。 第111章倩女幽魂(九) 席方平见两个鬼差逃命似的跑了,心里彻底松了口气,感激地向俞青磕头行了个礼,“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见识了俞青的这番变幻莫测的神通,他心里已经将对方当做神仙了,既敬且畏,言行也更加恭敬,不敢有丝毫失礼,唯恐惹怒了这位大人。 俞青微微一笑,将人扶了起来,“席公子不必多礼,在下不过是山野之人,可当不得神仙的称呼,我姓俞,草字一个青字,公子直呼我名讳便是。” 席方平受宠若惊,慌忙站起身来,没想到这位仙人这么平易近人。 不过对方虽如此说,他哪里敢真的直呼其名,忙不迭的作揖,“学生不敢。” 不经意间抬起头,顿时愣住了。 方才慌乱之中没有注意,席方平现在才看清对方的容貌,顿时心中乱跳 分卷阅读173 ,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隽逸的男子,比那次在金水河边见到的那位公子还要出众,这般风姿气度,九天之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吧? 低头看看自己,满身血污,衣衫破烂,与眼前丰神如玉的仙人相比,自己简直像是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不免自惭形秽,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整理衣襟。 俞青知道他一时半会适应不过来,也不勉强,微笑道:“如今夜色已深, 席公子一路辛劳,身上伤势也不轻,先随我回山好好休养吧。” 席方平闻言急忙摇头,“您不必管我,不过是些皮肉伤,并无大碍,当务之急还是早些想办法把十一娘救出来,她在地府多待一日便要多受几重罪。” 俞青闻言,目光中露出几分赞赏,不枉十一娘为他舍生忘死,这书生虽然是凡人,倒也有情有义。 “席公子不必担心,十一娘与令尊之事我已有安排,不会有事的,你且安心休养便是。” 说罢对他身后道:“如玉,玄羽,你们带席公子去汲月阁歇息,不可怠慢了。” 席方平在地府遭受了锯解、刀斩等诸般酷刑,虽然肉身无碍,魂魄却损伤甚大,如不及时调养,定会留下后患,不仅会有损这一世的气数,日后转世投胎也有影响。 汲月阁位于黑山顶峰,灵气浓郁,对他的魂魄肉身皆有益处。 席方平闻言一愣,这是在跟谁说话? 不由自主转过身去,却不由连退两步,险些惊呼出声。 原来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云鬓华钗的绝色女子,一袭白色宫装,额间贴着金色花钿,裙裾逶迤,手挽轻纱披帛,含笑而立。 身后黑暗的树林里,还有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也正静静地望着这里。 一只黑漆漆的乌鸦立在枝头,扑扇了两下翅膀从树上飞下来,变成一个身穿黑衣的俊俏少年。 两人向俞青恭敬地行了一礼,“谨遵大人吩咐。” 随后又有一个明艳的绿衣女子和一个面色苍白书生模样的俊美男子凭空出现在空地上。 “大人。” 俞青微微皱了皱眉,“绿姬?你不是在闭关吗,不好好修行,这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绿姬忙道:“大人放心,绿姬没事,刚才正好出关,察觉到外围的阵法被触动了,山下又电闪雷鸣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李大哥又说他感觉到了阴差的气息,我们心下担心,这才一起过来看看。 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俞青微微叹了口气:“没什么大事,只是十一娘出了点意外,回去再细说吧。” 绿姬闻言,与李生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浮起忧色。 这厢,席方平一颗心砰砰乱跳,身上汗毛直竖,想起十一娘的身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到了妖怪们的窝里来了。 那名叫玄羽的黑衣少年似乎不善言辞,一直冷着脸没什么表情,颜如玉扫了眼席方平苍白的面色,嫣然一笑,温声道:“席公子不必害怕,我们与十一娘都是一样的,虽为异类,修行走的却是正道,与那些吸食凡人精血修炼的妖修不同。 何况黑山大人早就立了规矩,不准无故伤人,这是我们山上的铁律,没有任何人敢违背的。” 席方平努力克制住想后退的欲望,不由转头望向俞青,见他微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不由松了口气,暗暗唾弃自己,连地府都去过了,怎么还这么没用,这些既然都是十一娘的朋友,又怎么会伤害他? 想到此处,心中的恐惧紧张也缓解了些,扯着嘴角僵硬的回了个笑容,“是在下失礼了,那……那劳烦二位了。” 颜如玉微微一笑,“公子不必客气,请随我来。”说完手上白纱一扬,地上便出现一条羊肠小径。 俞青微微颔首示意,席方平咽了咽口水,抬脚步入小径。 颜如玉与玄羽也随后跟了上去。 俞青扫了眼树林,用折扇敲了敲手心,“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话音一落,林子里传来一阵沙沙声,那些绿幽幽的眼睛瞬间便消失了。 片刻后,俞青三人也消失在原地。 峰顶,紫华阁。 李生与绿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都十分担心。 不过两个人担心的事有点不一样。 李生与胡大郎关系极好,连带着也把十一娘当亲妹妹看待。 十一娘的性子又娇憨可爱,李生对她极为疼爱。 这次十一娘遭此大难,也不知受了多少罪。 而绿姬与十一娘并不怎么熟悉,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她担心的是自家大人,这次为了十一娘与地府对上,只怕会有不小的麻烦。 俞青斜靠在软椅上,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李生,大郎闭关多久了?” 李生闻言思索了片刻,回道:“已经有小半年了。” 俞青微微叹了口气,“那算来也差不多要出关了,十一娘的事先瞒着,不要告诉胡家的人。” 胡家几兄弟与十一娘兄妹俩感情极深,若是让他们知道了十一娘的事,只怕会立刻冲去地府,到时不但救不了人,反倒会乱了她的计划。 李生自然明白她的用意,“大人放心,我会守口如瓶的。” 正说话,颜如玉也回来复命,“大人,那位席公子已经安顿好了,按您的吩咐,安排在汲月阁。 也取了蕴灵丹给他服了,如今已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好了。玄羽也回了山下,一有动静便会即刻禀报。” 俞青点了点头,走到窗前,看着天上繁星,伸出修长的手指掐算一番,发现张三李四两个鬼差已经回到地府了。 嘴角轻轻扬起,看来可以开始计划了。 回身看向李生三人,“我现在准备元神出窍去一趟地府,探查一下情况,你们在外为我护法,不可让任何人打扰。” 颜如玉等人闻言大惊,“大人万万不可!” 李生是鬼,早先也曾入过幽冥,对地府的情况别其他人更了解,急忙劝道:“大人三思,地府守卫森严,且迷障重重,即便是鬼魂,没有阴差的接引也根本进不去。 大人您如今已近仙身,周身气息正是阴煞鬼气的克星,一旦进入幽冥之地,必定会被冥王察觉,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也不知大人修行的是何种道法,散发出来的气息以他现在的鬼仙修为都抵挡不住,幸而他现在修行的功法是大人改造过的,洗去了一身的怨煞之气,不然只怕片刻都受不了。 地府乃阴气与怨气的集结之地,那些鬼魂也大多道行浅薄,又哪里抵挡的了? 何况元神出窍何等危险,一不小心便会身死道消。 大人一旦进去,无异于在黑暗之中竖起了明晃晃的靶子。 他当然相信以大人的本事可以平安脱身, 分卷阅读174 但届时势必会惊动冥王,一旦与地府正面对上,后果实在难料。 颜如玉与绿姬也急忙相劝,“大人,李大哥说的对,今日一事,地府必定已有戒备,如今形势不明,您万万不可以身涉险,还是让我们去吧!” 俞青摆了摆手,淡淡一笑,“你们既然知道地府的凶险,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去冒险? 自然还是我去妥当,放心罢,我自有办法,不会贸然闯进去的,你们在外面给我护法便是。” 李生几人见他神色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用,无奈对视一眼,只能担忧地退出去了。 俞青挥手设下防御阵,盘膝坐在榻上,双目微阖。 片刻之后,地下便出现了另一个俞青,形容相貌与榻上端坐的人一模一样。 元神便是修行者的魂魄,哪怕是已经修成仙身,元神离体后也依旧极为脆弱,一不小心便会烟消云散。 然而俞青轮回数世,本身的神魂便非常强大,修行的又是太清道法,元神极为特殊,没有丝毫虚幻不实之感,看着竟与真身一般无二。 俞青的元神颇感有趣地打量了一眼榻上端坐着的躯体,随后微微一笑,走出房门。 只见李生与颜如玉、绿姬三人凝神守在门前,面色十分肃穆。 俞青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却丝毫没有察觉。 俞青微微一笑,微阖双目,心念一动,循着方才附在张三识海中的那一缕灵识遁去,顷刻之间便消失在虚空中。 第112章倩女幽魂(十) 地府,一处简陋的暗室中。 昏迷不醒的张三忽然抽搐了两下,忽然一缕淡淡的银色丝线从他眉间升起,与随后而来的一道几近透明的银芒合为一体。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忽然出在房中,床上的人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在沉睡。 俞青揉了揉额头,慢慢理清脑海中得到的信息。 看了眼依旧沉睡的张三,轻轻挥了挥衣袖,一阵朦胧的白光笼罩了上去,数息过后便消失在空气中。 片刻后,吸收完张三的记忆,俞青慢慢睁开眼,若有所思。 按张三的记忆,十一娘被关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似乎是平常用来关押重犯的山洞里。 俞青微一沉吟,来到张三记忆中的入口,却发现有三条一模一样的通道。 俞青闭眼感应了一番,毫不犹豫往右边一条僻静的小道走去。 走了没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口,俞青刚一走近,洞口蓦然亮了起来,几道符文在光芒中流转,封住了整个入口。 平心而论,这里的禁制已经极为厉害了,然而对俞青而言却只是形同虚设。 冷哼了一声,挥了挥衣袖便往前走去。 俞青穿过洞口的禁制,只见光芒蓦然一亮,随即恢复了原样,没有丝毫变化。 山洞十分阴冷,洞内的石壁上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影影绰绰可以看清楚洞内的景象。 暗沉沉的石壁上钉着碗口粗的长铁链,铁链的末端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少女,那少女蜷卧在石洞的角落里,身上鲜血淋漓,雪白的罗裙早已被鲜血染成铁锈色,腥气扑鼻。 饶是俞青早有预料,见到这幅景象也不禁心生怒气,快步上前扶起昏迷的少女,“十一娘,你怎么样了?” 十一娘昏沉沉睁开眼,听到熟悉的声音顿时一愣,声音虚弱道:“大人?是不是您?我不是在做梦吧?” 俞青这才想起她看不到自己,便伸手一抹,显出身形,“十一娘,是我。” 十一娘这才肯定自己不是做梦,顿时又惊又喜,挣扎着扑了上去,“大人,您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您会来救我的!” 这些日子她一直咬牙支撑着,即便严刑拷打也不肯低头,现在却像是找到 了依靠的孩子,委屈、懊悔诸般情绪涌上心头,抱着俞青的手臂痛哭起来。 俞青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好了,别伤心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半晌后,十一娘才慢慢止住眼泪,想起一事,急忙抬起头,擦干眼泪道:“大人,您是怎么过来的?席大哥还好吗?” 俞青轻轻叹了口气,十一娘陷得太深了,都这个样子了,还惦记着席方平,“你不必担心,他已经平安无事了,现在正在山上休养。倒是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方才她已经探查了一下十一娘体内的情况,内丹黯淡无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几丝淡淡的裂纹。一身道行已经毁了大半,现在不过勉强维持着人形罢了。 十一娘听到情郎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放下,靠在墙壁上,苍白的脸蛋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大人您别担心,我没事,只是伤了点元气而已。” 在她冒死送走席方平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后果,幸好留下来的是她,可以代替席大哥受这一难。 俞青见状,暗暗摇了摇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取出丹药给她疗伤。 十一娘的外伤倒不严重,服了丹药不过片刻便痊愈了,麻烦的是她的内伤。 她的狐丹受损严重,若不及时修复就要破碎了,到时候百年修为毁于一旦,连人形都维持不了。 俞青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件厚厚的斗篷铺在地上,扶着十一娘坐好。 又取出一颗豌豆大小,颜色碧绿的丹药递给她,“吃下去。” 这丹药气味芬芳馥郁,沁人心脾,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十一娘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但毕竟跟随俞青这麽久,也有些眼力,一见便知是极为珍贵的灵丹。 想到自己惹出的这些麻烦,心下不禁有些羞愧,嗫嚅道:“大人,这丹药太珍贵了,我……” 俞青瞥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的你的伤有多严重,这时候还计较这些?赶紧服下。” 十一娘面色一红,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接过丹药服下了。 俞青盘膝坐下,双手抵在她背后,运功助她吸收药性,“抱元守一,不可乱了心神。” 十一娘闻言,按下脑中纷乱的思绪,合上双目,敛心凝神,默运周天。 这丹药是俞青新炼制出的补元丹,原材料都是从黑山深处采来的珍稀灵草 ,药性温和,乃是疗伤圣药,非常珍贵。 小半个时辰后,俞青收回双手,十一娘面色便恢复了红润,黯淡的内丹也恢复了淡淡莹光。 俞青蹙起的眉头这才慢慢松开,看向锁着十一娘的铁链,发现这铁链是以千年寒铁融合一丝精金所铸,寻常法器根本斩不断。 俞青若有所思,提起锁链仔细观察了片刻,心里有了个主意。 十一娘睁开眼,见状苦笑一声,“大人您别费力气了,这是地府专门用来锁拿妖鬼的,根本没办法 分卷阅读175 ……” 话还未说完,眼前银芒一闪,一把成人巴掌大小,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芒的飞剑出现在俞青手中。 “咔嚓”一声脆响,铁链应声而落。 十一娘接下来的话都默默咽了下去。 这飞剑看着不起眼,却是俞青取山中的一块精金炼制而成的,平常是折扇模样,需要的时候可以化为飞剑。 这飞剑经她祭炼后一直蕴养在她的丹田中,数月前又经过天雷的洗礼,已经算得上是一件法宝了,区区寒铁链自然不在话下。 十一娘重获自由,便急忙带着俞青去了另一头的山洞,席方平的父亲席廉便是关押在那里。 然而当她们走到山洞时,确发现洞中空空如也,几根粗大的铁链随意扔在地上。 十一娘顿时愣住了,不可置信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他们把他关在这里的,人呢?” 俞青微微皱眉,长袖下的手指掐算一番,面色微微一变,“不好,他们将席廉带去了奈何桥!” 一旦喝下孟婆汤投胎转世,便是再世为人,前尘往事尽皆忘却,席廉也将不复存在。 十一娘闻言大惊失色,焦急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俞青目光微微一沉,“别担心,我自有办法。” ………… 奈何桥前,四周雾气弥漫,灰蒙蒙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让人的心头也暗沉沉的。 一排长长的队伍在慢慢行进,这些都是即将被送去轮回的鬼魂。 几个身着黑衣,面色惨白的鬼差挥舞着哭丧棒在队伍两边维持秩序。 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神情各异,大多数都没什么表情,还有一些情绪所有的喃喃自语,有的哭个不停,似乎不想投胎,抓着鬼差苦苦哀求。 然而所有鬼差都面无表情,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凡有次数的,一律都打了回去,闹得太凶的直接被拖了下去,便再也没有鬼魂敢做声了。 一个满头白发的黑衣老妇坐在桥前,旁边是一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也不知道锅里煮的什么,淡金色的汤水咕嘟咕嘟翻滚着,在周围凝成了淡淡的白雾。 每走过来一个鬼魂,那老妇人便盛一碗汤递过去,而只要鬼魂喝下汤,所有的情绪似乎都消失了,神情变得淡漠,呆呆的跟着鬼差投胎去了。 有那不愿投胎的,见状便想逃走,最后也都被抓了回来硬灌下去。 队伍前进的非常慢,守在最后面的两个鬼差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的聊天,“阳间这段时间是出什么事了,怎么死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这几天,咱们地府都快装不下了。” 年纪稍长的那个鬼差摇了摇头,叹气道:“谁知道呢,现在世道这么乱,死的人多些也不稀奇,你是没见过,五十几年前那次,战乱之后接连三年大旱,那才是真的饿殍遍地,枉死城都塞不下了。” 年轻些的闻言也叹了口气,“还是老话说得对,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如今阳间贪官污吏横行,年成又不好,说来说去,受苦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可不是,其实不止阳间,咱们阴间也强不了多少。” 年轻鬼差点了点头,“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件事,王大哥,你听说了没,前些日子被派去抓那个叫席方平的张三和李四今天回来了。 听说好像碰上了个棘手的人物,不止人没抓回来,还弄得一身伤,修为都散了大半。“ 叫王大哥的鬼差冷哼了一声,“李四那小子我早就看不惯他了,不过仗着跟崔判有点亲戚,又惯会溜须拍马,才得了冥王大人的青眼。 平时横得跟什么似的,想我王九在地府勤勤恳恳一百多年,好差事却从来没我的份,做什么事都被这小子压一头,这次总算老天开眼,让他踢了块铁板,真是报应。” 李四行事向来霸道,从不给人留情面,许多人都看不惯他。 “您说的是,听说他们这次遇上的是金华城黑山的那位大王,前次被抓的那只小狐狸便是黑山上的。 据说还带了话回来,黑山大王将会来拜访冥王大人,就为了要回这狐狸。 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样,你说这席方平的案子到时候能不能平反?” 前些日子席方平的事闹得那么大,冥王殿上下早已尽知,那小狐妖为何被关押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 冥王被羊禄贿赂,东安城隍又是崔判官的亲外甥,冥王这才徇私枉判,将席方平之父席廉关入罪孽司。 席方平为父伸冤,誓不屈服,实在是个难得的孝子,他心中也十分敬佩。 无奈他也只是地府的一小吏,虽然同情席方平的遭遇,却也做不了什么,如今听说席方平逃走了,心里也为他松了口气。 第113章倩女幽魂(十一) 王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壶酒来,灌了两口,冷笑道:“赵六兄弟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些,哪有那么容易? 那东安县的城隍不止是崔判官的亲外甥,与冥王大人的爱妾也沾亲带故,不然你以为只凭羊禄那点银子,就能那么容易把席方平的案子办了?如今这案子早已经判了,这事关冥王大人的颜面,怎么可能翻案?那不是自打嘴巴么?” 赵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关窍。佩服地看向王九,“还是王大哥懂得多,我果然想的太简单了。” 王九颇为自得,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弟啊,你还是太嫩了些,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 王九在地府的年岁更久,对冥王的一些秘辛也比其他人要知道的多些。 他此时已有几分醉意,一时酒意上涌,又有心炫耀,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赵六也听得十分认真。 正聊得兴起,忽见又有两个鬼差押着一个鬼魂过来。 那个鬼魂看着年纪颇大,不知为何十分虚弱,满身血污,走路也踉踉跄跄的,挣扎着不肯往前走。 当前的那人十分不悦,皱起眉头,拽着铁链把他扯了过来,不耐道:“席廉,冥王大人开恩,让我们送你去投胎转世,重新做人,这可是天大的恩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辜负了大人的一番好意!” 席廉被锁魂链捆着,挣脱不开,又被下了禁制,口不能言,只急的泪流满面,苍老憔悴的面容满是恐惧,哀求的看着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却毫无动容,粗暴地将他拽了过来。 王九两人原本不以为意,听到这话才知道眼前这个一身血污的鬼魂正是他们方才说起的席廉。 王九与赵六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牛头马面,皆是满腹疑窦,“二位大哥,这是……” 牛头马面将锁魂链的一头扔了过来,冷哼了一声,“别 分卷阅读176 多问,好好看着,别让他跑了。” 王九灵敏的接住,正想问清楚,忽然天空闪过一道电光,接着惊雷声响,眼看着雷电就要劈下来,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也没时间想地府为何会有雷电出现。 “怎么回事,哪来的天雷?!” “啊!快逃!” “救命啊!” 雷电乃世间至阳至罡之物,正是一切阴神鬼物的克星,连一干无常鬼差也吓得面色大变,慌忙躲藏。 众鬼魂四散奔逃,场面十分混乱,王九死死拽着手中的锁链,牛头马面见状也慌忙上前拽住,谁知道忽然狂风四起,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王九只觉手上一麻,不自觉的松开了手。 然而预想中的天雷并未劈下,片刻之后,雷声隐去,那一团暗沉的雷云也在空中慢慢消散。 四周恢复平静,众人惊魂未定,依旧不敢乱动。 王九小心翼翼睁开眼,就见牛头马面倒在地上,锁魂链上空空如也,席廉的鬼魂早已不翼而飞了。 王九心下一沉,牛头马面也随后苏醒过来,一眼看到空荡荡的铁链,想到方才那诡异的天雷和狂风,顿时神色大变,“糟了!” 冥王殿上。 冥王与崔判官也正说起席廉之事,言语间十分得意,“本王已命人将席廉送去了奈何桥,想必已经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看那席方平怎么告!” 崔判官心中却有些不安,皱了皱眉道:“听李四所言,那黑山老妖修炼数千年,道行极深,他既撂下话来,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将事情闹大了怎么办?大王,咱们不可不防啊!” 冥王摇了摇头,冷笑道:“那老妖怪不过是吓唬你罢了,本王就不信他真敢来? 你以为这幽冥地府是那么好闯的?到处迷障重重,有些地方不说本王,连天上的神君都不敢去,就凭他? 何况那黑山老妖再有本事也不过是凡间一小妖,有什么胆子敢和我们地府作对? 道行再深又怎么样,寿数也是有限的,除非他能得道飞升,否则得罪本王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不想日后投个好胎?” 然而凡间灵气锐减,已有数百年无人飞升,更别提是妖怪了。 崔判官听罢,做恍然大悟状,忙笑道:“大王英明,是属下想岔了。” 冥王得意一笑,“区区一只石妖,也敢如此猖狂,若他真敢来,本王定要叫他有来无回!” 崔判官自然是满口称颂,“大王所言极是,那石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不把大人您放在眼里,是该好好教训教训。”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惊雷响起,接着一阵地动山摇,整个冥王殿都开始摇晃起来。 殿中之人大惊失色,冥王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往外跑去,崔判等人也紧随在后。 堪堪跑出大门,整个大殿忽然停止了晃动,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众人的幻觉。 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望向冥王。 冥王本就一肚子火气,看到众人的眼神,想起自己方才狼狈的模样,顿时恼羞成怒,暴怒道:“看什么看?!一群废物,还不立刻去查查怎么回事?!” 冥王大殿已有数千年,又有法力加持,绝不可能无缘无故 黑白无常急忙应诺,便带着几个鬼吏匆匆出去了。 崔判官忙道:“大王不必着急,想来很快就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您不如先回偏殿歇息?” 冥王面色这才缓和了些,谁知刚进偏殿,还没坐下,就见牛头马面急匆匆跑过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崔判官心中一跳,见冥王面沉如水,忙喝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没看到大王在这里吗?” 牛头马面急忙跪下,“大王,不好了,那席廉被人劫走了!” 众人闻言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有人敢来地府劫人,这可是数百年来头一遭。 冥王一张脸已经黑得跟炭一样,嘭的一声拍在石桌上,咬牙道:“立刻将此人给本王擒来!本王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地府闹事!” 一道带着笑意的清越嗓音响起,“不敢劳冥王大人费心,在下已经来了。” 清风拂过,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殿中,一袭广袖长衫,手持折扇,身姿清朗,潇洒隽逸。 众人大吃一惊,随后才反应过来,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冥府?!” 崔判官面色一沉,挥了挥手,殿中所有鬼吏都哗啦一下冲了上去,将来人团团围住。 冥王心中惊骇不已,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能悄无声息出现在殿中,偏偏他竟毫无所觉。 仔细打量了一番,发觉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周身萦绕的气息又清正祥和,还隐隐带着几丝神道香火之气,绝非寻常人物,莫非是上界哪位仙君? 想到此处,冥王的面色和缓了些,说出来的话也客气了不少。 “不知阁下是哪位仙君?为何擅闯我冥府?” 俞青闻言,心中十分诧异,这冥王是冥府之主,怎么这修为却这般寻常?连她的跟脚都看不出来? 一般来说,元神便是凝实的魂魄,以冥王的修为,哪怕不开天眼,也是可以感应得到的。 然而俞青却不知道,她的元神极为特殊,修行的又是太清道法,这在大罗金仙遍地走的上古时代都是顶尖的修炼法门,何况是如今这个灵气日益匮乏的世界。 冥王早先又是因一桩大功德,因缘际会才成为这幽冥之王,虽为神仙,修为却是因众生愿力而成,于术法一道并不如何精通。 而且俞青现在是元神状态,她的神魂经过累世轮回修炼,十分强大,远胜寻常神仙,也怪不得冥王会弄错。 崔判官等人见冥王如此客气,都在心中嘀咕,到底是哪位神仙,这么嚣张? 不过还是在冥王的示意下将刀戟稍稍撤开了些。 俞青神色自若,对周围的刀枪剑戟恍若不见,略拱了拱手,微微一笑道:“黑山俞某,特来拜访冥王大人。” 崔判官连同殿中所有鬼吏都呆住了,合着这不是下凡的神仙,而是黑山那只老妖怪?! 冥王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顿时气的青筋直跳,“好啊,你竟敢戏耍本王!来人,给我拿下!” 眼见着冥王面色黑如锅底,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众人不由打了个哆嗦,慌忙冲上前抓人。 俞青却不慌不忙,挥了挥手中折扇,一众鬼吏便都摔了出去,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殿外的守卫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也都被拍飞了出去。 冥王面色大变,张嘴一吐,一方散发着金光的神印飞出,径自向俞青袭来。 俞青面色微微一变,手中折扇化为飞剑,迎了上去。 一金一白两道光芒相撞,只听一声巨响,屋 分卷阅读177 内霎时光芒大作。 ‘哐当’一声轻响,一方金色小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另有一柄巴掌长的银色小剑断成两截,摔在地上。 俞青目光一沉,收回飞剑,面色微微泛白,整个右臂酸麻无比,几乎失去了知觉。 也是她有些托大了,没想到冥王这神印竟是仿翻天印炼制而成,实在厉害,还好她见机快,否则险些就着道了。 只是这法宝虽然厉害,拥有它的主人道行却不怎么样。 见冥王想往外跑,俞青冷笑一声,衣袖一拂,砰砰几声巨响,殿门全部被关上。 冥王没想到俞青居然能逃过他的全力一击,躲闪不及,整个人被定在原地。 崔判官吓得两腿直哆嗦,慌忙钻进了桌底,蒙着脑袋瑟瑟发抖。 俞青扫了一眼,没有管他,慢悠悠往冥王走去。 冥王大口喘着气,眼前一阵眩晕,感觉自己仿佛被扔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体一阵挤压,浑身骨骼都咔咔作响。 冥王想抬头,然而身体被定住,半分也动弹不得,眼前发黑,耳边是轰轰的耳鸣,只听得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 冥王心中又惊又怕,这是哪里来的怪物,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修为,难道今天真要栽了? 不过片刻,冥王面上已惨白如纸,额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双目赤红,布满了血丝,眼珠几乎鼓了出来,十分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感觉自己脑袋就要爆裂的时候,身上顿时一松,砰的一声瘫倒在地。 冥王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一双精致的丝履走到他身前,一道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冥王大人何必动怒,俞某不过是想跟大人做个交易罢了,并无恶意。” 第114章倩女幽魂(十二) “咳……咳,你想做什么交易?”冥王挣扎着坐起身,嘶哑着声音道。 虽然对方似乎没下狠手,但那方神印是他祭炼多年的本命法宝,与他心神相连,震荡之下依旧受了些内伤。 俞青也没有料到堂堂冥王竟如此不济,竟如此不堪一击,不过方才她也没有下重手,虽然不耻冥王为人,但对方毕竟是天庭敕封的正神,受万民香火,若她行事太过,一不小心便会业障缠身。 俞青心下思量,微笑道:“很简单,只要大人答应我三件事,我即刻就走,冥府与黑山的恩怨也从此两情。” 冥王深深呼了口气,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你且说来。” 俞青走到桌旁,从容坐下,淡淡道:“第一,放了胡十一娘和席廉。” 冥王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个倒不难,“好,本王答应。” 俞青扫了他一眼,“第二件事,送席廉还阳,并为其延寿三十载,保席家一门百年富贵,以作补偿。” 听完这第二个要求,冥王面色顿时一僵。 人的命运皆有定数,他虽是冥王,却也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改动,如果改变太多,势必也会影响其他人的命数,到时候这其中的因果业力也都将算在他头上。 只是不答应的话,眼前这一劫就过不了,咬了咬牙,“好,这个要求本王也答应你。” 俞青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的神色,慢条斯理抚了抚衣袖,继续道:“这第三件事,便是请冥王大人重新审理席廉一案。 将羊禄、东安城隍、崔判官等涉案之人公正惩处,并将其罪名公之于众。” 俞青话音一落,桌底下便传来咕咚一声,却是崔判官吓晕过去了。 俞青也没有管他,只淡淡看着冥王。 冥王死死攥着拳头,前两个要求还罢了,这第三个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答应的。 东安城隍与崔判都是经过敕封的阴神,一旦惩处他们,势必会惊动上头。 何况对方还要求将众人的罪行公之于众,到时候他一样逃脱不了,这冥王的位置也要坐到头了。 见他半天不吭声,俞青微微一笑,“冥王大人意下如何?只要您立下誓约,在下立刻消失。” 冥王没想到对方竟然看出了自己的打算,顿时额上冒汗,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修行之人轻易不发誓,因为一旦立下誓言,天道便会有所感应,如果日后没有兑现,定会遭到反噬。 何况他身具神职,一旦立下誓言便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可若是不答应,这黑山老妖绝不会善罢甘休,又该如何是好?方才的可怕经历浮上心头,冥王顿时进退维谷。 见对方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俞青慢条斯理敲了敲桌面,微微一笑,“这样罢,我给大人三日的时间,您可以考虑清楚再做答复。” 冥王闻言猛然抬起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大喜过望,忙道:“好,好,本王一定慎重考虑。” 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阴狠之色,今日是自己低估了对方,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妖怪便这般有恃无恐,莫非真以为没人能制得了他了? 暗暗攥紧拳头,想他自成为冥王以来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今日既然叫他逃过一劫,来日…… 俞青放佛没有察觉什么,微微一笑,消失在空气中。 ………… 黑山,天边露出鱼肚白,朦胧的雾气笼罩着山林。 颜如玉担心的看向屋内,“李大哥,天都要亮了,大人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李生面上掠过一丝担忧,随后摇了摇头,“不必担心,大人道行高深,行事又谨慎,不会有事的。” 话音一落,屋内便传来一道清越的嗓音,“如玉,你们进来吧。” 三人这才松了口气,推门进去,便见俞青坐在桌边,许久不见的十一娘也在旁边。 李生又惊又喜,上下打量一番,“十一娘,你总算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十一娘轻轻摇了摇头,面有愧色,“李大哥,我没事,实在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李生松了口气,“别说这些,没事就好。” 颜如玉上前沏了壶茶,“大人,情况如何?” 俞青将所有事情说了,“我早已猜到冥王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趁这个时间处理掉所有线索,到时候再来个死不承认,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众人一听,神色顿时一变,怪不得冥王大人执意要抓到席方平。 李生闻言点了点头,“所以大人才将席廉留在地府?” “不错,而且席廉现在毕竟是鬼魂,待在地府反而更适合。” 十一娘闻言,心下却有些担忧,“大人,席伯父真的没事吗?” 俞青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冥王绝对想不到他还在冥府,何况我将他安置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施了隐身术和防御禁制,又有我给他的 分卷阅读178 护身符,不会有没有什么事的。” 经此一事,十一娘对俞青的本事有了更深的认识,大人既如此说,那定然是没问题的。 俞青见她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微微皱起眉头,“你这次伤的太重,我虽然帮你修复了内丹,但也只是能维持住你的人形而已,不过是权宜之计。 只是这失去的修为却没什么办法,还是要你自己修炼回来。” “十一娘明白,大人您放心罢。” 俞青取出一瓶丹药递给她,“席家之事我自会料理,你不必担心,也不要想其他的事,安心修炼便是。” 十一娘明白俞青的言外之意,默默低下头,“是,大人。” 颜如玉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众人昨夜忙了一夜,当下便各自回去歇息。 十一娘却先去见了席方平,两人其实没分开多久,却感觉像是死别重逢一般,直说了大半日的话才罢。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席方平对俞青越发感形明显不是一般的妖怪,连冥王都不怕。 “大人对我们恩同再造,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报答。” 席方平原本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后来见山上众人都叫大人,他便也随他们一起称呼了。 午间时俞青命人请了席方平过去,将席廉之事告知了他,要去东安一趟,将席廉的遗体安置好。 对此席方平自然没有异议,此事越快越好,商议后决定第二天便出发。 十一娘原本也想跟着,只是她伤势未愈,俞青哪里会同意。 胡大郎尚未出关,绿姬要留下照顾十一娘。 李生是鬼修,不便出行,况且也要坐镇山上,因此最后决定让颜如玉与玄羽随行。 次日一早,席方平与十一娘道了别,背着行囊出来。 却见俞青带着颜如玉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不禁面上一红,急忙道歉,“对不住,在下来迟了。” 俞青微微一笑,“不妨事。”转身向颜如玉颔首,“如玉,启程吧。” 席方平疑惑地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个核桃大的木雕,雕的是一辆极为精致的马车,工艺精巧,车厢上镂刻的花纹清晰可见,连驾车的四匹骏马都活灵活现。 然而再怎么精致也改变不了这只是一个木雕的事实。 却见颜如玉将木雕往空中一扔,光芒一闪,马车迎风便长,不过片刻,便已跟正常的马车一般大小,车辕前四匹枣红色的骏马踢踏着蹄子,长嘶了几声。 席方平早已目瞪口呆。 颜如玉上前打起软缎车帘,请俞青上了马车,转头见席方平依旧呆愣愣的,不禁抿嘴一笑,“席公子,请上马车吧,咱们该启程了。” 席方平这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爬上马车,待看清车厢内的景象,又是吃了一惊。 原来这车外面看着跟普通马车一般大小,内里却十分宽敞,几乎有一间房那么大,软榻、桌椅、几案一应俱全。 软榻上铺着锦缎被褥,旁边的小几上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鎏金镂空香炉。 车厢内铺着纯白色的绒毯,也不知道是什么皮毛制的,十分柔软,踩上去绵软如云。 檀木几案上摆着一套精致的玉石棋具,下设两个圆凳,正对着车窗。 席方平犹豫片刻,便在窗前的圆凳上坐下了。 颜如玉敲了敲车厢,“玄羽,走吧。” 车外传来几声清亮的嘶鸣,马车蓦然飞驰起来。 马车奔驰如风,席方平只看到车外景物飞速后退,越来越模糊。 不过片刻,便有些头晕目眩起来,急忙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席方平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却发现马车竟然行驶在万里云海之上,金灿灿的阳光毫不吝啬的洒在这一片一望无际的云海之上,辉煌夺目至极。 席方平心中砰砰直跳,从车窗望下去,所有的山川河流一览无余,碧绿的大片田野,阡陌交通的村庄城镇,仿佛一幅摊开的画卷。 他何曾看过这般风景,但觉天地广阔,万物不萦于心,胸中豪气顿生,连日来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看的如痴如醉,不时低呼出声,车辕上的玄羽扫了他一眼,默默转过了头。 车厢另一边,俞青倚在软榻上,撑着头闭目养神。 颜如玉跪坐在一旁,手持银箸,慢悠悠地拨着小香炉里的灰。 长长的白色花鸟纹织锦披帛从肩头滑下,精美的绣纹在日光下流转着淡淡光晕。 清理完香炉,颜如玉打开一旁绘着花鸟图案的白瓷香熏盒,取出两块静心安神的夜合香点燃,合上香炉。 片刻后,一缕一缕青烟从炉中飘出,淡淡的幽香萦绕在车厢内,清幽淡雅,沁人心脾,让人的心神不知不觉宁静下来。 席方平也慢慢平静下来,只默默地看着,不再那么激动。 不知过了多久,席方平眼前忽然一花,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车外传来玄羽恭敬的声音,“大人,我们到了。” 席方平这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三人走下马车,玄羽张开手,光芒一闪,马车重新化为核桃大的木雕,飞入他掌心。 席方平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原来他们现在站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自己家的院子里。 不过片刻,席方平就回过神来,这些日子见识了那么多神通,他已经慢慢习惯了。 俞青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院落颇为阔朗,庭间种着几株石榴、桃李并一些奇花异卉,布置得颇为雅致。 只可惜似乎无人打理,花木残败,落叶满地,看着有些凄凉。 席方平眼眶一红,抹了抹眼角,转身道:“请大人稍待,学生去给先父上炷香。” 俞青微微颔首,“你自便就是。” 三人去了正屋,因席廉托梦,席方平决意待为父伸冤后再下葬,因此席廉的灵柩尚停灵在堂中。 俞青一进去便察觉到灵柩周围熟悉的灵力波动,暗中扫了一眼,发现棺中席廉的遗体栩栩如生,不止没有腐烂,竟连一丝异味也没有。 俞青暗暗叹了口气,这个十一娘……,顿了顿,还是重新施了个法术,又在灵柩周围设了个禁制。 席方平在灵前上了香,喃喃道:“父亲您再等等,孩儿很快就会给您讨个公道了。” 重重磕了几个头,席方平方站起身,“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再去一趟地府吗?” 俞青摇了摇头,“我昨天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故意为难冥王而已,怎么可能真的拆了冥王殿,到时候他们借此反咬一口,我们岂不是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何况冥王主管生死轮回,真的得罪了他,日后你们投胎转世时怎么办?” 分卷阅读179 席方平闻言顿时面色惨白,咬牙道:“可是我们已经惹怒了冥王,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家父的冤屈就不管了吗?” 颜如玉见状,有些担忧的看向俞青,“大人……” 俞青摇了摇头,“你们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们已经得罪了冥王,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光靠蛮力可不行。 如今地府上下都是冥王的人,上下勾结,只要冥王在一日,这种现状便不可能改变,同样的事日后也还会发生。” 三人这才明白了俞青的话中之意,顿时瞪大了眼睛。颜如玉与玄羽吃惊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大人不会是想…… 俞青望向远处的天空,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无数愿力飞往一个方向,那里一股浓郁的紫气直冲云霄,五彩霞光满天,那是代表着神灵的祥瑞之气。 俞青微微一笑,“最好的办法便是向上界揭发冥王的罪行,当冥王不再是冥王,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玄羽一脸茫然,席方平思索片刻,忽道:“学生听说天庭有位二郎神,秉性刚正,嫉恶如仇,也许我们可以去请这位神君帮忙?” 俞青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去打扰二郎真君,我们既然到了山东,又何必舍近求远,这件事,正好有一位神君能管。” 席方平三人面面相觑,“谁?” 俞青不答,微微一笑道:“等到了泰山你们就可以见到了。” 席方平还未反应过来,颜如玉听到泰山二字,似乎想起什么,顿时面色大变,颤声道:“大人,您……您说的是……是……” 嗫嚅了半晌,终究不敢叫出那个名号。 俞青点点头,“不错,这件事闹到如此地步,只有去请帝君他老人家出来主持公道。” 颜如玉虽然已经猜到了,听到俞青的话身子依旧不由自主的一抖,万万没想到自家大人竟敢去找那位做主。 席方平闻言一怔,帝君?见颜如玉满脸敬畏之色,心念电转间蓦然想起民间的传闻,才明白俞青口中的帝君不是别人,便是掌管大地万物生灵的泰山之神,东岳大帝。 第115章倩女幽魂(十三) 神分真神和假神。 真神者承天地造化而生,生来就有大神通,气运通天,逍遥一方天地,天拘不得,地束不得,乃天道之所钟。 而假神者则承众生愿力而出,虽有神通,但是不敌天数,法躯阴神困于一方,秉天之意各司其职,修的是香火神道。 然虽能长生,却永远被凡人的信仰念力束缚,无法超脱三界六道之外。 虽然登上神坛,然一旦信徒流失,没有香火愿力的供养,便会重归虚无,消散于天地间。 东岳大帝便是前者。 东岳大帝乃盘古氏九世苗裔金轮王少海氏与妻弥纶仙女所生之子,初名金虹氏。 金虹氏有功在长白山中,至伏羲氏时封为太岁。至神农朝,赐天符都官,号名府君。 自古以来便是人间普遍信奉的神通广大的一位尊神,历代帝王对泰山神更是尊崇有加,自战国至汉代,泰山始终是君主告成于天的封禅圣地。 汉明帝时,封为泰山元帅,此后历代帝王皆有加封,今朝开国□□亦在登基后至泰山封禅,加封为天齐仁圣大帝。 东岳大帝为泰山神,掌天下三百六十五路诸神,领群神五千九百人,主万物发生,司人间吉凶祸福,凡人之贵贱高下,福禄官职,延年益寿,长命成仙。 且泰山位居东方,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也是万物发祥之地,故而泰山神亦有主生死之职,主掌世人生死、贵贱和官职,是万物之始成地。亦掌世间万物之魂魄,六案簿籍,七十五司生死之期,乃百鬼之主帅。 所以严格说来,东岳大帝才是真正的幽冥之主,这也是俞青为何选择来泰山的缘故。 待席方平写好诉状,俞青便带着三人去了泰山。 对于一众妖鬼来说,泰山神便是他们的主宰者,对东岳大帝的敬畏臣服是刻在血脉里的。 颜如玉与玄羽的修为在妖类中已经算是不错了,然而才到泰山脚下,便被铺天盖地的威压所慑,险些现出原形来。 两人不由自主跪伏在地,全身不停的颤抖,玄羽额上布满了汗水,紧咬牙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颜如玉的道行比玄羽要高些,但也极为狼狈,面色惨白,牙齿咯咯作响,“大人,帝君……帝君威压太重,我……我们……不能再走了。” 俞青修行的太清道法,是道宗玄门弟子,早已脱胎换骨,这威压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席方平是凡人,丝毫没有感觉到颜如玉口中的威压,只是看她与玄羽的模样,便知道定是极为难过,“大人,不如让颜姑娘他们在山下等我们吧?” 俞青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是我考虑欠周,忘了他们妖性未除,受不住这威压。” 当下便将颜如玉与玄羽送到了山下不远处的一棵老松树下,“如玉,我与席公子上山,你和玄羽先回城里等我们,等事情办妥了我再去找你们。” 颜如玉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只得担忧的点了点头,“我们在城里等您,大人,您万事小心。” “我心里有数,你们不必担忧,快下山吧。” 待颜如玉二人走了,俞青与席方平便开始爬山,步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位于泰山南麓的东岳庙。 整座庙宇都是帝王宫城的样式,殿阁辉煌,席方平不敢乱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跟在俞青身后。 直至来到主殿,只见三面雕栏围护,殿面阔九间,进深四间,重檐八角,斗拱飞翘,上覆黄琉璃瓦,恢弘大气。 庙殿中央便供奉着东岳大帝,头戴紫金冠,手持七星连珠笏板,身穿黄色龙袍,上面绘制有龙腾,七彩云及潮水等图案,浓眉长须,不怒自威。 神像两侧分别为金童玉女,以及站班的各路神将,皆手执宝剑和银枪,威风凛凛。 俞青取出三炷香点燃,对着神像恭敬行了礼,又将席方平早已写好的诉状在香炉内焚尽,“黑山俞青,求见天齐仁圣大帝。” 席方平也持香跪下,“草民席方平,求见天齐仁圣大帝。地府冥王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望求帝君主持公道。” 说完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良久,殿中寂静无声。 席方平的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俞青,“大人,帝君他老人家……” 俞青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 席方平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跪着,一颗心忽上忽下。 正在他几乎绝望之时,眼前蓦然黑了下来,一股强大 分卷阅读180 的力量压了下来 ,整个大殿好像在变小。 席方平只觉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轰隆隆的耳鸣声,头晕目眩,来不及反应便晕了过去。 良久,席方平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地上,一青衣男子站在他旁边,正是俞青。 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这是在哪里? 正满心疑惑,忽然一个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席方平,你有何冤情求本君做主?” 席方平吓了一跳,猛然抬头,才发现自己在一处宽广的大殿内,大殿上,一位头戴紫金冠,身穿紫色王袍的男子端坐上首,面容威严,旁边侍立着金童玉女,阶下站着各路神将,都与他方才在庙中看到的神像一模一样。 见席方平呆愣住了,俞青无奈摇头,清咳了一声,“席公子,帝君在问你话。” 席方平这才如梦初醒,砰地一声跪了下去,咚咚咚连磕了几个响头,“草民席方平拜见帝君,求帝君为草民主持公道!” 他心急之下用力过猛,额头瞬间便红肿起来。 东岳大帝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继续磕头的动作,“你的状子本君已经看过了,本君问你,你诉状上所言可都是实情?” 席方平闻言慌忙点头,“帝君明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东岳大帝微微点了点头,“本君方才也问了这位俞道友,大致情况已经清楚,只是有些地方还不明了,你从头到尾再细说一遍。” 席方平努力镇定心神,从羊禄贿赂东安城隍严刑折磨他父亲席廉,到自己几次三番上告都被打回,以及冥王收受贿赂,徇私枉判,还对他施加酷刑等事都一一说了。 说到后面时已是满面泪痕,“冥王与几位城隍判官互相勾结,草民上告无门,无处伸冤,只有前来求见帝君,求帝君为草民做主!” 说完又砰砰砰磕起头来。 东岳大帝不禁有些无奈,这书生也太耿直了些,待会儿可别晕过去了。 生怕他再磕下去,命人扶了他起来,给他疗伤,“不必磕头了,你放心,这件事本君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说罢面色便沉了下来,环视了一眼殿中诸将,冷声道:“你们谁愿意去冥府把人抓回来?” 阶下两旁侍立着的众神将听了冥王等人的所作所为后早就气的怒火中烧,此时听说去抓人,一个个都摩拳擦掌,齐声道,“帝君,属下愿往!” 东岳大帝扫了一眼阶下,最后点了若干名速报司的金甲神将,“尔等速速将冥王、羊禄及东安城隍等一干人犯拘押来此!” “末将遵命!” 眼看着几位神将都先后消失在空气中,俞青上前两步,对上座的东岳大帝行了一礼,“帝君,前番因怕出意外,我救出席廉后便将他安置在一处十分隐秘的地方,几位将军去找只怕要费些功夫,不如让我带路罢。” 东岳大帝闻言微一沉吟,点了点头道:“也好,那边烦劳俞道友了。” 俞青微微一笑,拱了拱手,“不敢,帝君客气了。” 地府,冥王殿。 冥王端坐在高台上,漫不经心敲了敲桌面,“三日之期已到,想必那黑山老妖很快就会来,都准备好了没有?” 崔判官忙道:“大王您放心,都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到时候只要您 一声令下,保管那妖怪有来无回!” 冥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中掠过一丝厉色。 前番是没有准备,才被人打的无还手之地,这次他特意将地府中战力最强的数十名鬼将都调了过来,以八十一只厉鬼为基,布下了八方锁魂阵。 届时只要那石妖入了阵中,定叫他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如此才算报了当日之辱。 冥王正想得痛快,忽听崔判官一声惊恐的低呼,急忙抬头望去。 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殿中,木簪束发,青袍广袖,正是那只可恶的石妖。 冥王冷冷一笑,衣袖一挥,只见殿中黑雾忽起,数十个身穿甲胄,面目狰狞可怖的鬼将已经将俞青团团围住。 俞青扫了一眼,微笑道:“看来冥王大人准备好了要好好招呼在下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今日这一关难过,然而到了此刻,他的脸上依旧是一派悠然自在,没有一丝紧张无措的神色,广袖轻舒,端的是俊雅出尘,风姿卓然。 冥王心中忽然有些不妙的感觉,目光一沉,便对一旁的崔判官使了个眼色,正欲召唤众鬼启动阵法,忽见俞青微微一笑,目光怜悯的看着他,“冥王大人,在下奉劝您还是别动手的好,否则您一定会后悔的。” 冥王以为俞青是在戏耍他,顿时大怒,“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本王定叫你……” 话未说完,忽然两个手持长戟的金甲神将出现在半空中,“冥王与崔判官何在?我等奉东岳大帝之命,带尔等回去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 ps:东岳大帝便是泰山神,以前叫泰山府君,关于这位神君的来历说法不一,有太昊氏说,有金虹氏说,有黄飞虎说,这里采用的是第二种。 第116章倩女幽魂(十四) 崔判官双腿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冥王面色大变,抬眼见到俞青含笑的眼神,心念电转间已经明白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所谓的三个条件不过是对方拖延时间的手段而已。 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石妖竟然会去找东岳帝君告状,帝君既已经知道此事,以他老人家铁面无私的性格,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冥王顿时面若死灰,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殿中众鬼早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两名金甲神将也没有管他们,对俞青微微颔首,便抓起冥王与崔判官回了泰山复命。 俞青也带着席廉的魂魄回了泰山。 席方平正在大殿焦急的等候,见到亡父顿时又惊又喜,父子俩抱头痛哭了一场。 东岳大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跪在堂下的冥王与崔判官,不发一言。 两人跪在堂下,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只吓得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片刻之后,郡司、城隍、羊禄及涉案的一干鬼卒也都被押了过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羊禄行贿送出的那些金银财宝。 冥王一见,顿时万念俱灰,知道自己今日是彻底完了。 东岳大帝扫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冥王等人,冷声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尔等还不从实招来?” 当场对质,席方平的控告句句属实,众人辩无可辩,何况在帝君面前也瞒不了什么,都低了头认罪,将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为了将功赎罪,一干鬼卒互相揭发,将自己所知道的,冥王城隍等人历年来所犯的罪行全部 分卷阅读181 说了出来。 东岳帝君越听脸色越沉,最后怒火中烧,砰地一声捶在案上,冷笑道:“好!好得很!看来往日是本君治下太宽了,竟养出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败类来!” 众人吓得索索发抖,绻伏在地上不敢做声。 东岳帝君脸色冰冷,看向为首的冥王,“本君当年念你无辜枉死,生前又行善无数,立下大功德,这才钦点你为冥王,治理冥府。 你身受帝恩,本应公正无私以作群臣表率,没想到你却贪赃枉法,上下勾结,更为一己私利残害无辜,徇私枉判,造下无数冤案! 你之所做所为,便是死一百遍也不足惜!” 冥王闻言顿时面如死灰,膝行上前几步,拼命磕头,“帝君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这一次吧!” 砰砰砰的磕头声在大殿中回响,不过片刻额头上便鲜血淋漓。 席方平父子在一旁冷眼看着,见往日不可一世的冥王这般狼狈,只觉痛快不已。 东岳帝君对冥王的凄惨模样毫无动容,当堂宣布判决,“来人,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刀山油锅之刑百年,刑毕再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 听完判决,冥王顿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立即便有两名神将上前,将他拖了下去。 城隍与崔判官几人自知也难逃此劫,一时都瘫倒在地。 东岳帝君扫了地下众人一眼,一一宣判: “郡司、城隍,你二人身为父母官,却全然不顾百姓冤屈,反而贪赃枉法,助纣为虐,犯下弥天罪孽,实乃人面兽心!今日便剥去你们的人皮,贬为牲畜!” “崔判官与一众阴差狱吏,仗势欺人,为虎作伥,阻断伸冤大道,即日起投入油锅,受刑百年。” “羊禄,为富不仁,奸猾狡诈,以钱财贿赂鬼神,以致枉死城中怨气沸腾,全无日月,便罚你三世为奴,籍没全部家产,以偿席生之冤。” 宣判完,便有神将上前,将软倒在地的一干犯人拖了下去。 哭号声逐渐远去,大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东岳帝君招了席廉上前,道:“以往是本君失察,以致你们父子蒙受冤屈,念你素日秉性仁厚,且令郎孝义可嘉,便再赐你阳寿三纪。” 席方平与席廉又惊又喜,没想到不但沉冤得雪,还能父子团圆,慌忙磕下头去,“多谢帝君大恩大德!” 还阳之事宜早不宜迟,东岳帝君当即命神将送了他们父子二人回去。 俞青微微一笑,这件事总算是圆满结束了。 诸事已了,俞青也不便久留,便向东岳大帝辞行。 “今日与道友一见如故,正好畅饮一翻,为何就急着离去?” “多谢帝君抬爱,只是尚有杂事要办,实在不便久留。” 东岳帝君闻言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友既有事在身,本君也不好强留,只有以待来日了。” 俞青微微一笑,“他日定会再来叨扰帝君。” 东岳帝君闻言大笑,“哈哈,那本君扫榻相待!” 亲自相送至山门。 俞青拱手行了一礼,“帝君,告辞了。” 青光一闪,便消失在虚空中。 一直侍立在东岳帝君身旁的童子疑惑道:“小的听说此人不过是一石妖,老爷为何待他如此客气?” 他是由东岳帝君点化的一只仙鹤,跟随帝君已有千年,却从未见过帝君对哪位神仙这么客气。 东岳帝君闻言摇了摇头,“此人来历不凡,连本君也看不透,虽为妖身,却身具大功德,修的又是太清道德天尊传下的道统,绝不是什么普通妖物。” 童子闻言吃了一惊,“这石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您也看不出他的来历?” 东岳帝君没有说话,抬头望向虚无的天际,此人来历成谜,或许唯有道祖他老人家才知道一二。 ………… 俞青下山后便与颜如玉及玄羽会和了,又去东安席家走了一趟,见席廉业已还阳,身体已无大碍,也放下心来,交代了一番便回了黑山。 山上的小妖们见大王回来了,高兴得不行,都一窝蜂跑了过来,十一娘也闻讯赶了过来。 她在养伤期间一直挂心着席家的事,如今听闻席廉已经还阳,席方平父子团圆,心中欢喜不已,之后才安下心来闭关疗伤。 数月后,席方平带了聘礼亲自上门提亲,胡大郎自然百般不愿,奈何十一娘一心只认准了这个凡人,胡家上下都拿她没办法。 俞青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日,问过十一娘,见她意志坚定,非君不嫁,便没有再说什么。 最后在一个明媚的春日,十一娘穿上嫁衣,在唢呐声中坐上了花轿。 胡家众人初时还有些不放心,后来见席方平与十一娘恩爱有加,生活美满,便也慢慢放下心来,在东安小住了半个月后便放心的回去了。 ……………… 数年后。 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一个襁褓出现在黑山脚下。 男子温文儒雅,女子杏脸桃腮,生的极美,正是席方平夫妇。 十一娘拍了拍怀中的襁褓,笑道:“相公,快看,我们到了。” 席方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快步上前。 放眼望去,只见远方群山苍翠,草木繁茂,杂树生花,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山腰处露出楼阁一角,粉墙黛瓦,雕甍绣槛,皆隐于山坳树杪之间。 山脚下村树含烟,阡陌纵横,屋宇错落,青瓦泥墙,竹篱菜畦,鸡犬之声清晰可闻。 转过山怀中,便见到河畔一大片开的灿烂的桃树,一眼望去,只见佳木茏葱,奇花烂漫,犹如世外桃源。 三三两两的妇人在河边洗衣,棒槌声伴随着欢声笑语,远远传来, 扛着锄头的农人穿行在田间,更有捕鱼的老翁,叼一管烟斗,悠悠坐在竹筏上,在云影中随波逐流。 几个头上竖着毛茸茸兽耳的小童在屋前的空坪上嬉闹,其中一个正巧抬头,一眼便望见了山坡上的席方平与十一娘,便大声叫道:“十一娘回来了!” 听到小孩的叫声,妖怪们都跑了过来,“十一娘,你回来了!” “十一娘,你怀里抱着的是不是你家娃娃?” 席方平上次来的时候是夜晚,走的是另一座山头,又一心只顾逃命,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特别,今日才看到了黑山脚下的这座村落。 这些妖怪们看着也与普通人没有两样,若不是知道他们的底细,他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寻常的凡人村落。 十一娘被众人热情的问个不停,笑的脸都快僵了,幸好胡大郎听到消息,匆忙赶了过来,村村民们这才慢慢散去了。 见到妹妹和妹夫抱着个襁褓,胡大郎欣喜之余也有些奇怪,接过襁褓抱着, 分卷阅读182 “十一娘,你们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前番通信的时候还说要年后再带孩子过来,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十一娘与席方平对视一眼,苦笑道:“大哥,我也是没办法,你看罢。” 说完揭开襁褓,胡大郎一看,顿时一愣,襁褓里是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娃,白胖可爱,跟观音坐下的金童一模一样,只是小娃娃乌黑的胎发中露出两只小巧的狐耳。 “这孩子刚出生时并无异常,前些时日却忽然冒出了狐耳和尾巴,之后便再也没有收回去,我们没有办法,只好来求大人想想办法。” 胡大郎这才明白缘故,“你们别急,我们现在就上山,大人今日正好在,听说你们来了,已经在等着了。” 席方平与十一娘闻言这才放下心来,在他们心里大人是无所不能的,只要大人肯出手,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 一处宽敞的厅堂里,一大堆人围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看个不停。 小娃娃坐在软榻上,穿着一身大红色小袄,柔软的胎发乌黑浓密,脑后一小绺头发被编成一根小小的辫子,显得小家伙越发可爱。 卷翘的长睫毛浓密的像两把小扇子,轻轻的上下扇动,圆圆的小脸蛋儿白白软软,小嘴巴粉嘟嘟的,粉白娇嫩的像一颗糯米团子。 小家伙胆子颇大,此时看到陌生人也不害怕,咧着小嘴笑得甜蜜蜜,乌溜溜的大眼睛也弯了起来,让人看了心都软成一滩水。 妖怪化形后多是成人,黑山上还从来没有过这么小的娃娃,众人对这个小家伙简直喜欢极了。 绿姬更是眼热,对小娃娃拍了拍双手,“小石奴,让姨母抱一抱好不好?” 然而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俞青身上亲和的气息,小娃娃不让绿姬抱,却咿咿呀呀向她伸出了小胖手。 俞青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胖嘟嘟的小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把他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小团子立马抓住了她的衣襟,咧着小嘴笑的十分高兴。 大家都笑了,“这小子倒是个不认生的。” 颜如玉有些沮丧,“怎么就不让我抱?” 十一娘也笑了,“这小子,平常淘气的很,除了我都不让别人抱,今天怎么见了大人就这么亲热。” 俞青目光柔和的看着小家伙,微微一笑,“看来我跟这孩子有缘,这孩子可取了名字?” 十一娘笑道:“大名还没取,只取了个小名,叫石奴。” 当初这名字是她与相公一起定下的,一是为了好养活,二也是为了让孩子日后记住大人对他们一家的恩情。 俞青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只笑着逗孩子玩。 摸到孩子有些冰凉的小手,微微蹙眉,心念一动,白皙的手掌上出现一串精致的紫檀木珠手串。 这手串上的珠子皆是莲子大小,十分圆润,虽是木质,却隐隐散发玉石般的柔光。 小石奴似乎对俞青手上新出现的物件十分好奇,瞪大了眼睛盯着手串,口中啊啊叫着。 十一娘虽然失了大半修为,眼力却还在,这手串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强大,分明是极难得的宝物,哪里敢收,“大人来看他便已是他莫大的福气了,哪里当得这么重的礼。” 俞青逗弄着小团子,漫不经心道:“别推辞了,不过是件小玩意,权当是给这孩子的见面礼罢。” 见小团子伸手要抓,俞青微微一笑,将檀木珠缠在他的左手上,只见白光一闪,原本大了许多的手串立时缩小了一圈,服帖的套在小家伙胖乎乎的手腕上,深紫色的珠子衬的小团子的肤色越发白嫩。 小家伙头上的狐耳与身后的尾巴顿时便消失不见,看着与寻常婴儿一般模样。 十一娘顿时又惊又喜,“大人,这……” 俞青摸了摸小家伙,“这孩子毕竟是人狐之子,虽然有一半人类的血脉,但如今年纪尚幼,阳气不足,大部分特质还是更接近妖类,所以才极容易变身。 这手串上有她加持的法力,可以暂时压制住这孩子体内的狐狸血脉,保他在成年前平安无恙,诸邪不侵。 而待他长大后,只要学会控制体内的妖力,慢慢的也会与常人无异。 只是在他成年之前还是要多加小心,手串不能离身,也不要让孩子接近神佛金身,更不能去道观庙宇等地方。” 十一娘听完后急忙点头,“多谢大人,十一娘记下了。” ……………… 在山上住了小半个月,小石奴越发受到众人的喜爱,只是到腊月了,石奴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下来,席方平挂念家中老父,便与十一娘商量着回家。 山上众人都颇为不舍,却也不好强留,只得打点行囊,送他二人回了东安。 第117章倩女幽魂(十五) 金秋十月,漫山遍野的苍翠渐渐转为金黄,天气也凉了下来。 黑山峰顶,却有一株高大的槐树仍旧郁郁葱葱,撑开的枝叶如同华盖,一层层,枝叶青翠,似有光华流转,极为美丽。 一个身穿白衣的修长身影慵懒的躺在槐树粗壮的枝干上,午后的阳光穿过青翠的枝叶照射下来,洒在他白色银纹的锦袍上,散发着淡淡光晕。 微风吹来,枝叶沙沙作响,似乎在喃喃低语。 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俞青懒懒的翻了个身。 上方的一根槐树枝条慢慢移开了一些,大片的阳光洒了下来。 俞青正享受着午后微醺的日光,不妨被刺眼的阳光打断,伸手挡住眼睛,敲了敲身下的枝干,“小槐,你又捣蛋,还想不想化形了?” 树叶哗啦啦响起,一根柔软的树藤伸了过来,轻轻碰了碰俞青的衣袖,似乎在道歉。 俞青又好气又好笑,拉了拉树藤,“下次再调皮,我就让玄羽来给你好好念念经。” 小槐便是当初槐树姥姥的那株幼苗所化,这些年一直都养在她布置的聚灵阵中。 小槐的资质确实不错,她又经常引日月精华助它修炼,授它修炼之法,不过短短几年便重新有了灵智。 不过小槐是新生的意识,懵懂稚嫩,虽也是槐树姥姥所化,但严格说来算是新生的生命,与原本的槐树姥姥并非同一人。 小槐如今修为虽浅,灵智却已同六七岁的孩童无异,只是迟迟无法化形。 当时俞青也极为疑惑,后来推算了一番才明白症结所在。 当年兰若寺的一干女鬼被树妖姥姥驱使,害了不少人命,俞青并没有收留她们,超度一番后都送去投胎了。 兰若寺的一切也已经成了往事了。 然而天道至公,小槐虽然是新生的灵体,它的前身到底是槐树姥姥,当年槐树姥姥遗留下的因果还是要 分卷阅读183 归于它身上,若不了结这番因果,小槐的道途便也止步于此了。 想到上回推算出来的结果,俞青心中一动,重新掐指推算了一番。 顿时笑了,时机已经到了。 俞青微微一笑,拍了拍小槐的枝干,“如今时候已经到了,这次便送你去一趟凡间,正好趁这个机会,既可以洗清你身上的业障,也可以了结你的另一桩因果。” 槐树枝叶摇了摇,发出欢快的沙沙声。 …… 衢州,醉香楼。 雅间里,燕赤霞看着眼前神色黯淡的宁采臣,皱眉道:“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怎么愁眉苦脸的?” 数年前他与树妖姥姥及一众妖怪大战了一场,虽然险胜,却也受了极重的内伤,这几年都在闭关疗伤,直至前些时日才出关。 原本是想去把兰若寺害人的树妖与一干女鬼除掉,没想到等他去了兰若寺却发现里面干干净净的,连个鬼影也没有。 不止如此,黑山上空那冲天的妖气也都消失不见了。 燕赤霞百思不得其解,询问附近的百姓,都说兰若寺几年前就不闹鬼了,仔细盘查过一番,确实没有发现丝毫妖鬼的踪迹。 最后只能猜测是某位路过的高人将兰若寺和黑山的一众妖鬼降服了。 他原本打算去京城,忽然响起与宁采臣许久未见,便来衢州探望一番。 谁知宁采臣正因子嗣一事烦恼不已,他与聂小倩成婚数年,膝下却依旧空虚,宁母对此十分不满,一直催着他休妻另娶,要不就纳妾。 只是他与小倩同生共死,经历了重重磨难,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又怎么能辜负她? 然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身为人子,也不能不顾虑母亲的想法,如今真是左右为难。 “燕道长,真的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燕赤霞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宁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没办法。 小倩姑娘毕竟是鬼,如今虽然再世为人,但到底还是有影响的。 我当初便与你说过,我破例帮小倩姑娘借尸还魂,已是有违天道,虽然侥幸成功了,却无法更改她的命数。 你与她成亲,能不能有子嗣只能看天意。” 宁采臣闻言,神色越发黯淡,“难道真的老天注定我宁采臣命中绝后?” “实在不行你就听你母亲的话,纳妾生个孩子,到时候再把孩子交给小倩姑娘抚育便是。” 燕赤霞虽然是道士,但也不是那等不知变通的迂腐之人,不然当初也不会帮助宁采臣与聂小倩了。 只是这情爱一事,他却是从未涉及过,并不理解明明很简单的事,宁采臣为什么这般固执。 宁采臣摇了摇头,也不再解释什么。 两人聊聊半日,燕赤霞实在受不了他长吁短叹的模样,丢下一句“下次再来把酒痛饮”便跑了。 从酒楼出来,宁采臣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上,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场景,忽然有些茫然起来。 难道自己的坚持真的是错的? 正苦苦思索,忽然发觉街道上喧闹的声音似乎消失了,疑惑的抬起头,却见所有人都注视着一个迎面走来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穿白色锦衣,相貌清隽,气度潇洒出尘,犹如天上谪仙一般。 这般清俊雅致的人物实在难得一见,连宁采臣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本就心不在焉,此时又分了神,等他发现时都快撞上那位白衣公子了。 宁采臣急忙停住脚步,谁知脚下忽然一滑,扑通一声便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见他如此狼狈,路旁发呆的众人都哄堂大笑起来,“宁夫子,您今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儿就摔进沟里了。” 宁采臣尴尬的笑笑,匆忙起身,向白衣男子拱手作揖,“这位兄台,实在对不住。” “不,应该我道歉才是,没有及时避让,害你的手受了伤。” 宁采臣这才感觉手上剧痛,低头看去,只见掌心破了好大一块油皮。 “对面便有一家医馆,兄台且去看一看吧。” 宁采臣不以为意,笑道:“不过小伤,不碍事。” 谁知对方执意要送他去看大夫,他拗不过,只得随他去了医馆。 一路上两人也互相认识了一下,宁采臣这才知道对方姓俞名青,是金华人士,喜欢去各处游历,今日正好路经衢州。 宁采臣的伤势并不严重,敷了点药膏就好了。 对自己的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十分高兴因此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俞兄弟不止品貌出众,还有一身的好学问,无论是军国大事,还是古今异闻,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然而他的性子却又冲淡谦和,并无丝毫自矜自傲之意,实在是一个深含不露、有大智慧的雅士。 宁采臣直呼遇到了良师益友,欢喜的邀请对方家中做客。 俞青微微一笑,“宁兄盛情难却,在下就叨扰了。” 宁宅在东街上,地段不错,是宁父早年置办下来的。 这一处院落虽然不甚大,收拾的却颇为雅致,前面种了株桂花树和几株芭蕉,旁边摆着一张石桌,两个石凳。 穿过月洞门便是正院,中间三间正房,左右各有几间厢房。 俞青随宁采臣进去,只见窗明几净,厅堂两边是和对面雪白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山水图。 角落的高几上摆着一尊小小的香炉和两个插满菊花的白瓷花瓶。 另一边摆着一张雕漆梅花茶几和两张圈椅。 两人方坐下,宁采臣的母亲听说来了客人,也出来招呼,一面忙命人去整治酒席。 俞青忙止住了,“老夫人太客气了,不必如此。” 闲谈了一会,宁母便回房了,两人便坐在桂花树下对弈。 忽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个小丫头端了个托盘上来,生的姿容妍丽,虽是一袭素衣罗裙,亦难掩天姿国色。 宁采臣笑道:“俞兄,这是贱内聂氏。” 对上俞青的眼睛,聂小倩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抓着托盘的手微微一紧,然而等她凝神去观察的时候,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聂小倩心中疑惑,定了定神,垂下头福了福身,“见过俞公子。” 俞青微微侧身,回了一礼,“嫂夫人客气。” 聂小倩将东西摆上桌,却是一壶清茶和几碟精致的糕点,将碗碟摆好,“贵客慢用,妾身少陪了。” “多谢。” 聂小倩福身行了一礼,袅袅娜娜离开。 俞青摸了摸下巴,心道看这情形,聂小倩对这俗世生活倒适应的挺好,完全是当家主母的模样了。 宁采臣见状微觉奇怪,他与俞青闲谈了半日,早已被他的人品才学折服,这样的人自然不会是无故失礼,便清 分卷阅读184 咳了一声,“俞兄。” 俞青收回目光,微笑道:“不瞒宁兄,其实在下略通相面之术,方才也是因为看到嫂夫人的面相有些奇特,这才起了好奇之心。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宁采臣闻言一怔,难道对方看出了小倩的来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小倩如今已经是真正的普通人,燕道长曾说过,除非是得道高人,或许能看出些许端倪,一般修行之人根本察觉不出什么。 俞兄如此年轻,即便懂些相面之术,也定然看不出什么。 俞青见他神色便知道他心中所想,当下也不解释,微微一笑道:“我观嫂夫人面相,早年虽有些坎坷,然只要度过命中劫难后却是十分平顺的的命格,虽不能大富大贵,然子嗣却有位极人臣之相,乃治世之才。” 宁采臣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又是一喜,小倩早先确实命运坎坷,这俞兄果然有些本领,若按他所言,岂不是说我和小倩会有一个儿子,不会绝后? “多谢俞兄,那就承您吉言了。” 虽然知道有可能不是真的,宁采臣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 俞青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孩巴掌大的碧玉葫芦,递给宁采臣,“我看宁兄神色黯淡,似乎运道上差了些,这是我偶然从一位高僧处得的一件法器,有驱邪避灾,招财添丁之效,今日便送与宁兄。” 宁采臣见这玉葫芦小巧精致,玉质虽然不甚细腻,但也是颇为贵重之物,何况还是件法器,哪里肯收。 “这般贵重的礼我不能收,俞兄还请收回去吧。” 俞青见他态度坚决,不由有些头疼,想了想道:“这样吧,宁兄先收下,全当我借给宁兄的,过一段时日我再收回去,如何?” 宁采臣闻言一顿,想到俞青刚才说的话,招财倒没什么,只是这添丁…… 俞青见状微微一笑,将葫芦推了过去,笑道:“宁兄不必再推辞了,只管收下罢,记得摆放在寝卧便可。” 宁采臣犹豫片刻,想到妻子的心病,还是郑重道谢收下了。 ………… 夜间,聂小倩在床上辗转反侧,白日里那位俞公子的那双眼睛不断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明明只是个凡人,为什么当时那一刹那她会感受到一种深沉恐怖的威压,难不成是她的错觉? 宁采臣被她吵醒,担忧地问道:“娘子,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睡,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聂小倩从无边思绪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睡不着。” 宁采臣却误会了,以为她因为今日母亲的一番话,还在担忧孩子的事,不禁轻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今日俞兄不是说了吗,我们日后一定会有孩子的。 我虽然与俞兄初相识,却也看得出他是一位君子,虽然言行有些奇特,却并不是那等信口胡说之人。他既如此说,那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你若还是不放心,下次我们就去京城一趟,上次听燕道长说京城有一位高僧,佛法高深,性情也极为宽宏慈悲,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去求见一次,看能不能请他老人家帮帮忙。 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不过你放心,不管将来怎样,我都不会让你伤心的。” 聂小倩闻言心中一暖,方才的诸般思绪也都抛开了,转身依偎进他怀里,“相公,谢谢你。” 她原本只是一只客死他乡的孤魂野鬼,被树妖姥姥奴役,只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哪里会想到有逃出生天的一日。 如今不但再世为人,还有这么一位情深义重的夫君,自己也该知足了。 宁采臣温柔的抚了抚她的秀发,“说什么傻话,快睡吧。” 夜色深沉,两人依偎着睡去,摆在书桌上的玉葫芦蓦然泛起一团淡淡的绿光。 只见那团绿光跳了几跳,飞到床榻边,来回转了两圈,好奇地看着床上沉睡了两人。 吱呀一声轻响,一阵微风从窗外吹入,带来一阵常人无法听见的呢喃声。 那团绿光却似乎听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身子一抖,便飞入了聂小倩的腹部。 睡梦中的聂小倩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泛起微笑,双手不自觉地覆上了小腹。 宁宅外,俞青隐身在半空,注意着这厢的动静。 片刻后,她似有所觉,抬起头望向布满繁星的夜空,只见北方一颗星辰蓦然大亮,随后又沉寂下去。 微微一笑,最后望了一眼宁宅,消失在虚空中。 第118章倩女幽魂(完) 永宁三十七年,江南大旱,赤地数千里,民间无米炊,饿殍遍地。 苏杭一带素来粮米丰足,这次却也没有逃过,金华城附近山上的树皮都被啃光了,老百姓只得以观音土为食,短短数月便饿死了近百人。 旱情越来越严重,朝廷的赈灾粮食却迟迟不来,老百姓饿到了极点,有许多人便将主意打到了城外的黑山上。 在一片荒芜中,那一大片山脉上苍翠的树木实在十分显眼。 因为一直以来都传言黑山上有吃人的妖怪,从来都没有人敢靠近,然而对如今已经饿疯了的老百姓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比填饱肚子更重要了。 就算打不到野味,也能采些野果野菜树皮什么的,多多少少都能填一下肚子。 自从有人开始带头后,后面的人便再也没有犹豫,都纷纷背了篓子进山。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心有畏惧,都只在外头几座山上翻找,并不敢深入山脉。 李季是一名秀才,家住金华城外的桃花村,这日因为母亲病重,好容易托大夫看了,都说已病入膏肓,不过是挨日子罢了。 李季不死心,想起曾听人说在黑山里面采过人参灵芝,便咬了咬牙,背了竹篓上山采药。 废了千辛万苦总算登上了山,一路上倒没碰到大型野兽,只是山上人迹罕至,到处都是藤蔓荆棘,李季原本就破烂的衣裳几乎成了碎布条。身上也被割出了一道道的血痕。 李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砍刀劈开藤蔓,一点点往上爬,这山势极为陡峭,他爬了许久不免有些精疲力竭,一时大意,脚下一滑,便往山下滚去。 李季急忙伸手抱住头,咚咚咚往下滚去。 只听到耳边呼呼响,幸而片刻后就停了下来。 原来这下面是一个小土坡,地势平缓,地上又有许多堆积的枯叶,李季除了左手撞了一下,有些头晕目眩之外倒没受什么伤。 李季挣扎着坐起,见手肘上红肿了一大块,摸了摸骨头,发现只是刮到了一下皮肉,没伤到骨头,不禁松了口气。 只是用来开路的砍刀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一个竹篓挂在一株小树上。 分卷阅读185 李季爬过去捡起竹篓,正暗叹自己倒霉,忽然一个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好吗?” 李季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头,才发现他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年轻男子。 只见他一袭青袍广袖,腰系锦带,一头乌黑的头发用玉簪挽着,丰姿如玉,极为隽雅。 李季揉了揉手腕,背着竹篓慢慢站起身,“多谢关心,在下并无大碍,不知这位兄台是?” 李季留心打量了两眼,不禁暗自疑惑,今年江南大旱,农田颗粒无收,所有人都饿的皮包骨头,连城中的大户也不可避免,怎么这人却好像一点儿也没受影响? 况且他往日也时常进城,怎么没听说过金华城中何时有了这么一位谪仙似的公子?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挑了挑眉道:“你没听说这山上有妖怪吗?怎么还敢上这来?” 李季闻言收回思绪,苦笑了一声,“有妖怪也没办法,现在外面的树皮都吃光了,谁还理会这些传言,这里至少可以挖到点野菜,否则没被妖怪吃掉就已经饿死了。” 男子扫了一眼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李季,若有所思,“我隐居深山,许久没有出来,原来外边的情形竟已经这般严重了?” 李季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是山中隐士,怪不得。 “兄台不知道,今年已经三个月没下一滴雨了,整个江南几乎颗粒无收。 偏偏朝廷的赈灾粮食迟迟没有下来,草根树皮已经吃干净了,只能吃观音土,甚至有易子而食的,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男子闻言,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了眼天色,歉意道:“这位兄台,家母重病在床,我还要去采药,恕我失陪了。” 男子抬起头,上下打量眼李季,点了点头道:“倒是个孝义之人,你母亲是什么病?” 李季微觉奇怪,难不成对方还是个大夫,顿了顿道:“家母原先便有哮病,如今吃多了观音土,腹胀如鼓,病情愈发重了。大夫都说没办法,我听人说曾在这山上采到过人参灵芝,便想来试一试。” 男子微一沉吟,道:“这倒也不是大病,你要找灵芝的话对面的那座山头便有,只是在一处极为险峻的悬崖上。 这山中地势复杂,你只怕找到明天也不一定能找到。如今天色已晚,天黑后不少野兽出没,你还是先回去吧,明日再来。” 说完从袖中取出个几个野果,“这个是我方才在山上采的,你先带回去吃吧。” 李季面色微红,“这……” 虽然只是几个果子,但在这饥荒时候却是非常难得的,李季原本不想收,只是想到家中的老母,又有些犹豫。 男子微微一笑,将果子放入李季背后的竹篓,“快回去吧,不必担心,这旱情不会再持续很久,很快就会降雨的。” 说罢指着山下,“你沿着这条小道下去,便能回到你来的山脚下了。” 李季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山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窄窄的山道,从脚下蜿蜒而过,一直通向山顶。 李季心中一惊,他分明确定刚才那里是一片荆棘,怎么这时候凭空冒出一条山道来? 待欲细问,一转身却发现那青衣男子已经沿着山道往山顶而去。 衣袂飘飘,好似闲庭散步一般,然而不过片刻就走出了几丈远。 忽然一阵朦胧的白雾弥散开来,那个青色的身形越发飘渺,似乎即将乘风而去。 须臾,白雾散去,山道上空空如也,那道青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李季死命揉了揉眼睛,半晌后才回过神来,难道自己遇上神仙了? 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李季忽然想起方才男子给他的果子,急忙低头看去,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竹篓里堆了满满一篓果子,水灵灵的果子上静静躺着一株盖碗大的灵芝,通体泛紫,清香扑鼻,绝非凡品。 李季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遇见活神仙了,他麻利地跪下,向青衣男子离去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多谢神仙保佑。” 天色慢慢暗下来,既然已经得到灵芝,李季也不再耽搁,背着竹篓匆匆下山了。 回到家中,李季将紫芝熬汤给母亲服下,才喝下一口,原本奄奄一息的季母面色便红润起来。 李季大喜过望,将紫芝汤全部喂母亲喝下。 不过片刻,季母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止身体康复如初,满头花白的头发尽数转黑,看着还比之前年轻了好几岁。 季母又惊又喜,“你从哪里采来的药,竟这么神?” 李季闻言便把竹篓提了过来,给母亲看了篓子里满满的果子,将自己在深山里遇到神仙一事详细说了。 季母听完,双手合十念了一声神仙保佑,道:“你多半是遇到山神老爷了,他老人家慈悲,一定是见你孝顺,才给了你这株灵芝和这些果子。 明日咱们便去山脚下祭拜一下,谢谢山神老爷。” 李季点了点头,忽想起一事来,忙道:“娘,还有一件事,山神老爷还说叫我不必担心,很快就会下雨的。” 季母又惊又喜,“你记清楚了,山神老爷真的这样说?” “儿子记得很清楚,山神老爷就是这样说的。” 季母再无怀疑,一迭声道:“好,好,既然山神大人这样说,那定然错不了,神仙保佑,老天总算开眼了。” 次日一早,母子俩便去山脚下祭拜。 季母一夜之间不药而愈,还年轻了好几岁,自然引起了村民们的好奇,季母便把自己儿子得山神赐药的事说了。 短短数日,李季在山上遇到山神的事便在村上传了开来,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不止周围的村落,竟然金华城里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大多数人都对此嗤之以鼻,觉得是李季的谎言。但也有不少人对此深信不疑,尤其是桃花村的人,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季母的变化的。 听说了李季的遭遇,许多人都结伴去山上,甚至有几个胆大的去了更深的山头,却再也没有碰上神仙,不过吃的野果野菜倒采到了不少。 不过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一定是有山神在保佑他们,不然那些去黑山上找吃的人怎么没有一次遇上妖怪?连凶猛点的野兽都没有碰到过。 何况那城郊闹鬼的兰若寺也许久没有出事了,一定也是山神老爷的功劳。 山神大人说旱情不会持续太久,那是不是说明他老人家准备施法降雨了? 不管是真的相信也好,还是假的相信也好,许多人都行动起来,预备拜祭山神求雨,希望能早日脱离这苦海。 终于这件事传到了太守耳朵里。 这位太守姓宁,是年初才来金华城任职的, 分卷阅读186 一心想着能做出些政绩来,没想到上任才几个月就碰到这数十年不遇的大旱。 这几个月全靠他的铁血手段才勉强维持住了金华城的安稳。 只是如今城中所有的粮食早已发完了,朝廷多半是自顾不暇,赈灾粮不见踪影,这位昔年潇洒俊美的探花郎也瘦的皮包骨头了。 他抬头看着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干燥如火,没有丝毫下雨的迹象。 他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如今江南一带已是饿殍遍野,虽然金华城情况稍好些,但老百姓也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再这样下去只怕易子而食的市都要出现了,他身为父母官,却什么也做不了。 当初万般无奈之下,他也曾带领官员百姓到龙王庙求雨,然而跪了三天三夜,人都晕了几次,却没有丝毫作用,龙王爷没下一滴雨。 这次山神的事越传越广,宁太守心里是不大相信的,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抱着权且一试的念头,这次还是全力凑了些香烛果品等物,带着一众官员百姓前往黑山脚下拜祭山神。 跪拜,点香,上贡,宁太守念完祈雨词,紧张的等待着。 天空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宁太守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正在此时,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惊呼,“你们看天上!” 宁太守猛地抬头望去,只见天空倏地暗了下来,原本没有一丝云彩的晴空,此时竟乌云密布。 天空上的乌云越来越密,无数道雷电在云中闪现,乌云开始翻滚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雷电划破乌云,在众人耳边炸响。 ‘噼里啪啦’,密集的雨水自空中落下。 宁太守伸出手,接住几滴雨水,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和老百姓们也都满面狂喜,哈哈大笑起来: “下雨了!下雨了!山神老爷显灵了!” “山神老爷显灵了!” 人们又叫又跳,在雨中奔走欢呼。 雷鸣接二连三的响起,雨水也越来越密集,大雨倾盆如注,砸在众人的脸上、身上。 宁太守抹了把脸,终于相信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山神真的显灵了!” 大雨直下了一个时辰才停,而自那日降雨后,又接二连三的下了几场雨,大大缓解了旱情。 没过多久,朝廷也发放了赈灾粮食与良种下来。 虽然接下来的日子依旧辛苦,但老百姓们总算是熬过了这一场灾难。 所有人都记得这是山神老爷的慈悲,此后宁太守特意在黑山脚下建了一座山神庙,请了工匠,依照李季的描述,雕了山神老爷的神像。 此后金华城的老百姓们都来此祭拜山神,山神庙的香火也越发繁盛起来。 …… 岁月流转,朝代更迭,转眼百年过去。 金华城外的山神庙依旧香火鼎盛,常有百姓百姓前来祭拜。 此处曾有妖怪食人的传说早已淹没在光阴中,而百年前黑山山神显灵的故事却依旧口口流传了下来。 第119章末世求生(1) 俞青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自己居然再次回到了现代社会, 虽然并不是她原本的世界,但看着一幢幢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街道,还是让她升起久违的亲切之感。 这次她穿成了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身体的原主姓周,叫周菱,正在n市读大二,父母早逝,家中只有一个九岁的弟弟周璟,还在读小学。 原主家境就十分普通,父母去世后家里便没有了收入来源,生活越发拮据。 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就不是一笔小数目,又有个弟弟要养,因此课余时间基本上都在做兼职,每天晚上都在市中心的一个咖啡厅做服务生,周末两天则是做家教。 昨天晚上原主从从咖啡店下班回家,谁知在巷子里碰上一伙小混混,不止身上的钱被抢了,还差点被劫色。 幸好当时正巧有人路过,吓跑了那群混混,原主这才逃过一劫。 只是到底受了惊吓,之前又淋了一场雨,当晚便高烧不退,过度劳累的身体支撑不住,在洗澡时不小心摔倒,撞到了头,当场去世,这个身体的芯子才换了俞青。 俞青坐到沙发上,发现身上的衣服上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 摸了摸后脑勺,血已经干了,结成了厚厚的一层血痂。 俞青走到盥洗池边,只见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如雪,眼眶下一片青黑,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晚上走出去绝对会吓死人。 不禁微微皱眉,这个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又过度劳累,这才又出了这么多血,基本上被透支的差不多了。 其他的事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把这个孱弱的身体调理好。 昨天原主请了半个月的病假,现在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调理身体。 俞青清理了浴室的血迹,处理好伤口,缠上绷带后又戴了顶毛线帽。 换了身干净衣服,带着在抽屉里找到的九百块现金出了门。 在中药店买了需要的药材,又去菜市场买了两样新鲜的蔬菜和一只乳鸽,带着的钱便花的差不多了。 回到家里,俞青将所有药材研成粉末,按比例调和,敷在了伤口上。 这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子,长于活血化瘀,消肿止痛,对于内外伤都有奇效。 这原本是丹方,炼制起来破为复杂,只是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将药方简化。 不过对于现在她头上的伤,这药粉就已经足够了。 敷了药不过片刻,头上的疼痛便好了许多,肿块也消了些。 这天晚上,俞青炒了个蔬菜,炖了盅红枣枸杞乳鸽汤,开始吃饭。 刚把碗碟放在桌上,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俞青看了眼墙上的钟,正是晚上七点,不禁微觉奇怪,原主在这里并没有认识的人,这时候来的人会是谁? 走近猫眼看去,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二十来岁的样子,五官阳光帅气,身材也十分高大,手里还提着一兜水果。 俞青微微皱眉,认出这是前天刚搬到6o2的住户,叫李祁,是n大体育系的学生,昨天夜里正是他从巷口路过,将那伙小混混吓跑,救了原主。 微微顿了顿,俞青回房戴上了帽子,还是打开了门。 李祁正打算再敲一下门,门忽然打开了,不禁一愣。 一张清丽的脸庞出现在门后,“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见到这张白皙如雪的美丽容颜,李祁心中猛的一跳,脸上顿时涨得通红,举起手中的水果,结结巴巴道:“周菱,我从家里带了水果来,给你送一点过来。” 俞青闻言摇了摇头,“你昨天救了我,我应该谢谢你才是,怎么能收你的东西?” 分卷阅读187 李祁闻言面色越红,急忙摆手,“昨天的事是不管是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何况我们是同学,以后还是邻居,千万别那么客气。” 说完举了举手里的水果兜,有些腼腆道:“这是我家里的一点特产,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算是我给新邻居的见面礼,你就收下吧。” 生怕俞青再拒绝,李祁说完就将水果往她手里一塞,不待俞青反应过来便慌忙跑了。 俞青看着手上的这一大袋水果,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男孩子倒是个热心肠,下次再好好谢谢他吧。 之后的日子,俞青哪里也没有去,只在家里静心修炼,调理身体。 …… 清晨。 俞青收回内息,缓缓睁开眼,从窗外看去,远处山峦起伏,一片郁郁葱葱。 内视一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灵气太稀薄了,她练气吐纳,打坐修炼了三天三夜,才终于在丹田修炼出一丝法力。 罢了,以这个身体的资质,也急不来,欲速则不达。 虽然进度不大理想,但至少还是有了点成果。 幸好这个地方虽然偏僻了些,环境却还不错。 相比于城市的喧闹,这里环境清幽,灵气也比市中心要充裕些,更适合修炼,这也是她暂时不打算换住处的原因。 虽然远远比不上原先的几个世界,但末法时代,整个地球上的灵气都已经十分稀薄,除了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其他哪里都差不多。 原主是早产儿,根骨太差,再加上素日的饮食太不健康,全身上下的血肉骨骼都布满了厚厚的污垢,将所有的经脉都堵住了。 这个世界本来就灵气稀薄,如果不将这些污垢祛除,修炼起来只会事倍功半。 俞青花了十来天的功夫,修炼配合药浴,才将附着在外层皮肤上的污垢祛除干净。 虽然进境还是很慢,但吸收灵气的速度总算快了些。 这个世界灵气稀薄,俞青费了好些功夫才将身体养好了些,加上药膳的调养,这具身体总算健康了许多,气色红润,总算不再是走几步就喘了。 然而好不容易身体恢复了,又迎来了让她头疼的一件事:一个月后的期末考。 要知道俞青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碰过这玩意儿了,尤其原主学的还是计算机。 幸好俞青有个作弊器,累世轮回让她的灵魂远比常人强大,精神力也远超常人。 只要她想,不论多久远的事,多复杂的东西,哪怕只看过一眼,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何况又有原主的记忆在,费了几天功夫,俞青便已经基本掌握了各科的课程,对于一个月后的考试也有了底。 至于那几份兼职她都辞了,轮回这么多次,别的不多,赚钱的法子她脑子里多的是。 辗转卖了几个小药方,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财富,寄了一部分回去给周璟做学费和生活费,剩下的也足够他们过好些年了。 前几次轮回,俞青的身份都各不同,这次却是第一次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 在慢慢适应了学生的身份后,学校的生活也变得有趣了许多。 同学和老师虽然觉得周菱病了一场之后与以前有些不同了,气质沉稳,性情也更加平和了。 但也以为是经历了一场大病之后更成熟了,并没有多想。 就这样,俞青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每天除了上课外,其他的时间都用来修炼,调理身体,进境也快了许多。 ………… 清晨,拂晓时分,天际现出一抹鱼肚白。 俞青盘腿坐在阳台上,闭上眼睛,呼吸吐纳。 她嘴唇微张,吸入了一缕淡淡的紫气。 许久之后,一层肉眼可见的黑色污渍从她皮肤内排了出来,污垢越来越多,慢慢凝成了一层厚厚黑色的油垢。 调息了片刻,俞青收回内息,缓缓睁开眼,便看到对面那栋楼房的墙壁上趴着一只筷子粗细的壁虎。 俞青不禁呼了口气,修炼了大半个月,如今总算有了点成效了。 内视一番,发现丹田内的法力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主要经脉已经打通了大半,体内附着的污垢也减少了些,这代表着初步的洗筋伐髓。 只是随即,她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恶臭,她如今五感十分灵敏,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睁开眼低头看去,只见身上布满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 身上这套家居服原本是白色的,现在却是黑腻腻一片,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里面,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股强烈的臭味,就像夏天垃圾桶里腐烂的垃圾和几个月没洗的臭袜子混合的味道,臭不可闻。 虽然知道这是洗筋伐髓的效果,俞青还是有些受不了,屏住呼吸,匆匆起身去了浴室。 身上这套衣服已经不能再穿了,俞青干脆的将脏衣服扔进垃圾桶,打开花洒反复冲洗了五六遍,才将一身污垢彻底洗干净。 洗好澡,俞青用毛巾擦着头发出来,打量着镜子里的人,这具身体的体型十分纤细,长相也是属于清丽脱俗的类型,鹅蛋脸,杏核眼,睫毛卷翘,不是那种让人窒息的美丽,但却像一朵初绽的菡萏,极为吸引人。 如今换了个灵魂,洗髓伐筋之后没有了之前的消瘦苍白,原本有些暗黄的肌肤变得雪白晶莹,吹弹可破,整个人的气质更加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俞青放下毛巾,微微皱起眉头,怪不得原主经常碰到一些色狼,这样的长相,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实在有些危险。 这个世界虽然不像她之前经历过的世界那么危险,但哪个世界都有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一个漂亮的单身女孩,如果没有自保能力,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基本上很难有平静日子过。 幸而她修炼的是顶级的上古功法,虽然以现在这个世界的灵气,想恢复以前的水平是不可能了,但改善这具身体的体质却不成问题。 按如今这个速度修炼下去,以后再遇上什么事,自保是不成问题。 俞青擦干头发,发现屋子里的气味还是非常明显,当下打开所有的窗户通风,又喷了些空气清新剂,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俞青将垃圾桶清理了一下,提着垃圾袋去了楼下。 扔好垃圾回来,却在楼梯口看到一个拖着行李箱的高挑身影。 一身白色名牌连衣裙,身材高挑,脚上是一双黑色细跟凉鞋,浑身上下散发着美丽精致的气场,与这栋老旧的楼房格格不入。 看到俞青,来人摘下墨镜,精心描绘的脸蛋上露出十分吃惊的神情,“周菱,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张脸看着有些面熟,俞青翻找了一下原主的记忆,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原来是你,刘岚,许久不 分卷阅读188 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我这几年一直住在这里,反而是你,怎么忽然到这里来了?” 刘岚是原主的老乡,两人还是高中同学,又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分在同一系。 虽然不同班,但按理来说关系应该很好,然而事与愿违,以前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虽然算不上死党,但也是颇为要好的朋友。 然而自从上了大学,关系反而疏远了,究其原因,不过是两人的三观有了分歧。 刘岚上了大学后学会了化妆打扮,她本来就长的漂亮,性格又八面玲珑,很会做人,刚进大学短短一个月就混得如鱼得水。 在一些朋友的介绍下,刘岚认识了不少社会上的有钱人,每天名牌包包不停的换,游走在诸多纨绔二代之间,豪车接送,名声在学校内都传遍了。 原主是属于那种脚踏实地的人,见刘岚这样十分担心,苦口婆心劝过她几次。 只是刘岚早已被这样的生活迷花了眼,认为原主不过是嫉妒她,不但没有领情,反而将原主冷嘲热讽了一通。 两人不欢而散,刘岚再也没有再理会过原主,在偶然在路上碰到也当不认识,几次之后原主的心也冷了下来。 自此两人基本上没联系过,关系便淡了下来。 后来听说刘岚交了一个社会上的男朋友,对方非常有钱,出手也大方,给她在郊区买了一套小别墅,她便搬出去住了。 之后便很少听到刘岚的消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 刘岚笑了笑,“我这段时间一直失眠,听朋友说这里环境清幽,就到这里来了。” 俞青扫了眼对方脚边的白色拉杆箱,挑了挑眉,“你这是?” 刘岚甩了甩手上的墨镜,笑道:“哦,我搬到这里来了,就住在4o1,你呢?住在几楼?” 俞青一怔,4o1,那不就是她楼下,心里不禁奇怪,刘岚放着好好的别墅不住,怎么反而跑到这里来住这种旧平房? 不过刘岚虽然曾是原主的好朋友,但对她来说只是陌生人,何况两人既然早已分道扬镳,也没必要再联系。 因此心里虽然对刘岚的举动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在意,礼貌的笑了笑道:“我住在你楼上。” 刘岚仔细打量了俞青两眼,见她肌肤白皙如雪,气质也变了很多,身上更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魅力,比以前漂亮了十倍不止,不禁撇了撇嘴,暗暗嘀咕,怎么两年不见,这人就变化这么大? 正想试探一下,一抬眼看到楼上下来的人,顿时眼睛一亮,“李祁,原来你也住在这里,真是太巧了!” 李祁正背着包准备出门,见到俞青目光一亮,正准备打招呼,却被刘岚吓了一跳。 向俞青笑了笑,李祁才转头看向刘岚,疑惑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子,尴尬的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刘岚注意到李祁看向俞青的目光,顿时目光一暗,随即笑道:“你忘了?我们上次跑步的时候见过。 我也n大的学生,我叫刘岚,是计算机系的,和周菱还是老乡呢。” 李祁听她说与周菱是同乡,面上的神情不由得缓和了许多,“原来是校友,不好意思啊,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刘岚忙笑道:“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是邻居呢,还请多多关照!” 李祁笑着答应了,转过头想跟俞青说话,却发现人早回屋了,不禁有些沮丧。 此时他也没有心情再跟眼前的女孩子聊天了,想起社团还有事,说了声抱歉,不待刘岚反应过来便匆匆离开了。 见对方头也不回的走了,刘岚面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沉沉的望了眼楼上5o1的大门,扯了扯嘴角,黑着脸进屋了。 与俞青设想的不同,刘岚之后再没有找过她。 虽然住在同一栋楼里,两人却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碰到了顶多点个头而已。 反而经常看到刘岚打扮的美丽动人,端着吃的去楼上找李祁,不是蛋糕点心就是煲汤,十分热情。 让俞青都有些怀疑原主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这是原先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刘岚? 不过李祁似乎并不怎么领情,每次都满面惊恐的拒绝了,很少收下刘岚的东西。 俞青每次都看的想笑,她无意窃听别人隐私,但她刚洗髓伐筋,如今五感十分敏锐,任何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到了后来,李祁都开始躲着刘岚了。 刘岚却是越挫越勇,虽然好几次气得面色发青,却一直都不肯放弃。 俞青也曾暗自奇怪,看刘岚的样子,并不像是对李祁有感情,为什么又死死缠着他不放呢? 听学校的人说刘岚上个礼拜天还在微博上和她那个二代男朋友频繁秀恩爱,忽然星期一就宣布分手了,还卖了对方给她买的小别墅,跑去那么偏僻的郊区租房住。 对于这个俞青也想不通,不过她也只是一时好奇,想不明白就丢开了,并没有再多关注。 之后的日子俞青基本上没碰到过刘岚在学校也没有见过她的人影,也不知道对方在忙什么,连续十多天都早出晚归,行事十分神秘。 这天晚上,俞青正在修炼,忽然几个明亮的火球从天空划过,接着便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是个原创故事,希望小天使们会喜欢。 第12o章末世求生(2) 俞青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只见远方的夜空一片金红,似乎在燃烧什么。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那是什么?!” “好像是几团火球,是发射失败的火箭吗?还是流星?” “看方向是西北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刚才这番动静太大,附近的居民都跑了出来,许多人站在阳台上,望着天边的红光议论纷纷。 俞青并没有参与其中,她抬头望着夜空中的繁星,面色十分凝重。 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光芒璀璨。 常人眼中看到的只是繁星闪烁的美景,在俞青眼里却是另一幅景象,无数条肉眼看不见的丝线,将一颗颗星辰串联起来,构成了一幅繁复无比的星图。 她双眉紧锁,手指快速掐算着。 良久,俞青面色大变,掐算的手指也僵住了。 天降浩劫,竟是前所未有的大凶之兆! 怎么回事?明明之前的星象都十分正常,现在为何忽然有此凶兆? 俞青想再算清楚,然而掐算到一半时喉间一甜,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俞青扶着墙壁坐下,苦笑一声,她现在的功力还是太弱了,此卦涉及的因果太广,以她现在的这点修为,若强行推衍天机,多半会被天道反噬,到时候不是重伤便是残废。 俞青抹 分卷阅读189 去嘴角的血迹,担忧地望向天际,那样凶险的卦象,一般的天灾**都不会如此,除非,这场大难会让人类遭受覆灭之灾…… 希望不会是她猜的那样。 另一边,天边的红光越来越小,片刻之后,慢慢熄灭下去,夜空重新归于黑暗。 众人等了半天,见天边再也没有什么动静,七嘴八舌议论了几句,实在受不住夜风的寒冷,没多久便都66续续回屋了。 第二天到了学校,发现所有人都在议论昨晚的异象,有说是某国发射火箭失败的,也有说是陨石撞击地球的,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俞青上网搜了一下,发现网上也是沸腾一片,各国相关部门也已经有了说法。 据科学家说,他们早些天就发现有一颗小行星在往地球飞来,不过按他们当时获得的数据,这颗小行星正好与地球擦肩而过,不会撞击地球。 然而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这颗小行星在快接近地球时忽然遭受不明撞击,偏离了原有轨道,进入了大气层,发生爆炸后解体成无数块,掉落在了地球上。 据统计,其□□有五个大的陨石块,一块坠落在华国的西北,两块在a国,一块在j国,最后一块坠落在南半球的沙漠之中。 专家们说,目前来看这些陨石的成分十分特别,并不是他们以往知道的任何一种,目前正在研究之中,详细的数据要等研究告一段落才会公布。 俞青看完所有信息,若有所思,难道这只是一个预兆?随后还会有其他的小行星降临地球,带来天灾? “周菱,马上就要开始上大课了,你怎么还不走?”同班的女生见俞青拿着手机坐在那里发呆,急忙叫醒她。 俞青回过神来,“知道了,马上就来。” 之后几天,陨石事件再没有什么新闻,大家也渐渐忘了。 俞青却一直有些不安,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她在身体恢复后也曾试图再次推演,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上次还可以推算出模糊的卦象。 前几天开始天机却忽然混乱起来,一片晦暗,什么也算不出来。 俞青没有办法,只能一面留心各地有没有异常的动静,一面加强修炼。 这天周末,俞青背了包出门,打算再去药店买点东西。 正巧李祁也背了个黑色登山包下来,见到俞青目光一亮,脸上露出喜悦的笑容,“周菱,你也出去吗?” 俞青微微点了点头,“我出去买点东西。” 毕竟同住一个楼里,又是同校,这些日子两人也熟悉了不少。 李祁为人乐观开朗,待人也非常热情,时不时就会送些水果吃食过来。 俞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自然看得出李祁眼中的爱慕之意。 不管他喜欢的是原主还是现在的她,俞青都只装作不知道,一直保持着距离。 李祁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脸上不禁一热,正想再找话题多说两句,正巧走到四楼,就看到刘岚带着十几个搬运工人扛着一大堆东西上楼。 两个人一时间都被堵在楼梯间,看着这一个个巨大的纸箱,玻璃,还有一扇厚厚的钢门,李祁不禁有些奇怪,“这是要做什么?” 刘岚正站在楼梯上指挥,闻言抬起头来,看到李祁眼睛一转,急忙笑道:“没什么,这房子原来的设计不大好,我便想重新装修一遍,把屋子里的门窗家具什么的也都换一下。” 李祁听了更加奇怪,这栋楼的所有屋子布局都是一样的,不过是一房一厅而已,只怕放了这些东西就差不多塞满了,还要怎么装修? 李祁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不过这毕竟是人家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罢了。 俞青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五感灵敏,早已闻到纸箱内散发出的米面清香,里面都是食物和水,根本不是什么装修用的东西。 只是好好的刘岚囤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联想到对方这一段时间的奇怪举动,俞青心里不禁起了疑心。 刘岚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破绽,之后几天依旧带了人搬东西,忙进忙出。 ………… 这天正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正值午饭时分,食堂里坐满了人。 许多人都在一边吃饭,一边低头玩手机,突然后排座位传来一声惊叫:“卧槽!” 大家闻声都转头望过去,只见前面一个棕色卷发的男生兴奋的叫道:“你们快看新闻,卢毅吸毒被抓了!” 俞青并不怎么看电视,但也听说过这个名字,是国内非常有名的一个一线小生,因为长相俊美,演技又不错,这几年很受追捧。 俞青旁边的女生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不可能吧,卢毅形象那么好,连烟都不抽,怎么可能吸毒?” “是啊,前几天不是说卢毅去西北农村拍戏去了吗?怎么会因为吸毒被抓?” 大家也都顾不上吃饭了,纷纷打开网页,这件事如今是头条热门,哪里都可以找到视频。 俞青原本不以为意,谁知不经意抬头,看到了视频中的人,顿时面色一变。 那人不过二十来岁,五官非常精致,然而此时面色灰白,嘴唇发黑,眼周一片青黑,双眼毫无焦距,嘴角流出涎水,颇为恶心。 俞青心下一沉,急忙拿起手机搜到相关视频。 看清视频中的人,俞青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这根本不是吸毒,而是变异前的僵尸! 她上个世界便曾斩杀过一只食人无数的飞僵,对这种情景非常熟悉。 当时有一个村的村民被咬,到处流窜,感染了不少人,俞青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清理干净。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还会遇到。 这个末法时代根本不存在僵尸,怎么会被感染尸毒? 而且看卢毅的情形,并不像是被僵尸咬的,反而像是无意中感染的。 想起前番算出的卦象,俞青心里越来越不安,有心想再推算一番,偏偏如今天机已经混乱,什么也算不出来。 之后的一整天时间,俞青都心不在焉,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考完试的。 晚上回到家中,俞青还在想着今日看到的景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刘岚略带兴奋的呢喃声,“哈哈,丧尸已经出现,末世终于要开始了!” 俞青蓦然坐了起来。 丧尸?末世? 心念一动,俞青闭上眼睛,将神识探入楼下。 看清屋内的情形,顿时一愣,只见整个屋子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食物: 一袋袋的大米,面粉,一桶桶的食用油和矿泉水。堆积在纸箱子里的鸡鸭鱼肉。熏好的腊肉腊肠。成箱的饼干,方便面等等,都堆到了天花板。 另外还有许多的衣服 分卷阅读190 纸巾等日用品,一箱一箱,将整个屋子塞的满满当当。 刘岚穿着一件红色真丝睡裙,兴奋地在客厅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 听完刘岚的自言自语,俞青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刘岚竟是从五年后重生回来的,怪不得她初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发觉她的魂魄有些异常,精神力也比常人要强一些。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因此当时她以为对方是精神上受到了什么刺联系起来。 刘岚知道末世会即将来临,所以才会提前准备好物资,还将整个屋子改装了一遍。 她这些天一直在思考,不知道那天看到的星象预兆的浩劫到底是什么。 原本还以为会是山崩海啸之类的自然灾害,却万万没想到会应在这里。 从刘岚言语中透出的意思来看,丧尸事件是从陨石坠落的地方开始爆发的。 那看来丧尸病毒多半就是这些天外陨石带来的。 坠落在华国的那块陨石正是在西北,而卢毅之前去了西北拍戏,估计离陨石所在的地方不远,所以才会被感染。 只是这末世来临具体是什么时候却还不知道。 俞青神识在刘岚房间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正想收回神识,忽然注意到了刘岚床头的一本台历,上面用红笔重重圈出了一个时间:8月19日。 俞青一惊,今天已经是6月28日,如果这台历上标注的是末世来临的日子,那距离末世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第121章末世求生(3) 之后两天,刘岚都早出晚归,俞青没有再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神识扫描的时候却无意中发现了她慎重锁在抽屉里的一个小本子。 估计刘岚做梦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神识这种作弊器。 俞青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个本子上前几页都是画的一些图纸,详细记载了n市所有超市的详细位置,还有几座大型超市内所有货品的分布情况,另外所有超市的仓库和安全通道的位置都画的清清楚楚。 俞青刚开始不明白刘岚为什么关注这些,直到看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的是一些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有备注,有的写的是风系六级,有的写的是水系七级,还有一个写的是空间三级。 名单上一共有十六人,俞青还在上面发现了李祁的名字,就在最后一个,被红笔用力的圈了起来,旁边还画了个五角星。 而在李祁的名字后面备注的却是雷火双系,九级。 看完这些,俞青已经基本上推测出了事情的始末,末世来临后虽然有丧尸,但人类也进化出了异能,而名单上面这些人估计都是在末世中鼎鼎有名的强者。 从这名单上表露的信息看来,异能者进阶估计是越到后面越困难,六级以上似乎就已经是非常罕见的了,而李祁的异能却是九级,还是雷火双系异能,更加罕见。 怪不得刘岚会缠着李祁不放,想来就是因为知道了未来的走向,才会想方设法的抱大腿。 最让俞青注意的是上面出现的空间二字,看来除了那些水系火系等常见异能外,还有空间异能,不过估计并不常见,三级就已经是强者,那说明进阶也十分困难。 俞青摸了摸下巴,脑中浮现出一个猜测,估计刘岚就是个空间异能者,这样她本子上关于超市的调查就说得通了,无非就是想着在末世降临后趁火打劫而已。 刘岚没有泄露更多的信息,俞青也不知道人类进化出异能的契机是什么,不过估计是和丧尸病毒脱不了关系。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总体都会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既然这世上出现了丧尸,天道为了制衡,人类会进化出异能也不奇怪。 已经知道了基本的信息,俞青便不再关注刘岚,距离末世已经不到两个月,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在末世来临前做好一应准备。 幸好期末考试已经考完,学校也放了假,倒省了许多麻烦,不然还要找借口请假。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当务之急是尽快收集物资,一旦末世来临,食物短缺是不用说的,连现在常见的生活用品都将成为不可再生资源。 谁也不知道末世会持续多久,这些东西都必须准备好。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两个重要的问题要解决,首先要有一个足够大,并且能够安全存放物资的地方。 乱世中根本没有法制可言,人性阴暗的一面也都会暴露出来,生死关头,道德约束的力量还不如一层薄纸,为了生存活命,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 如果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算是囤积再多的物资也没有用。 不过这对俞青来说不是问题。她虽然没有空间异能,但道家有一门异曲同工的法术,叫袖里乾坤。 这门法术在西游记中有过相关的描述,地仙镇元子就曾经以这门法术将唐僧师徒装在了袖子里,连孙悟空都逃不出来。 其实通俗来说,袖里乾坤就是修炼者用神识开辟出的新空间。 据说修为高深的大能,如果道行够深的话,可以开辟出一个真正的世界,堪称是造物主般的存在。 袖里乾坤这门法术对修炼者的要求非常高,即便本身修为达到了,神识不够强大的话施展起来也会非常困难。 俞青轮回转世了这么多次,神识之强,只怕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她。 只是现在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她修炼不过短短一个月,才堪堪修出些许法力。 她的神魂也被这个身体的修为所束缚,能使用的神识还不到十之一二,再多的话这个身体就要承受不住了。 不过即便神识受限,但开辟一个储物的空间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做就做,俞青服下一枚补气丹,盘膝坐下,默念法诀,调动全部修为。 直到额上冒汗,俞青才停下来,最后开辟出的空间约有两个足球场大。 里面的时间和空间都是静止的,不会有时间的流逝。东西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的时候还是什么样。 虽然还是不能放置活物,不过俞青也已经知足了。 其实袖里乾坤并不同于一般异能者的空间,异能者的空间是用精神力在现存世界的基础上搭建出的一个新空间,本质上与现实空间还是属于同一世界。 所以空间里的时间依旧会流逝,如果在空间里存放食物的话依然会腐烂,只是因为里面没有空气,所以腐烂的速度会相对较慢些。 当然如果空间异能者修炼到顶级的话,也是有可能开辟异次元空间的,不过那样的基本上是凤毛麟角 分卷阅读191 ,一千年也不见得能出一个。 末世中空间异能很少见,进阶也比其他异能要困难,三级的空间异能者已经是等级非常高了,然而也不过是一千多个立方而已,远远比不上俞青开辟出来的空间。 当然俞青现在还不知道这些,直到后来接触了空间异能者才知道了其中的差异。 空间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便是要想办法筹集到足够的资金。 俞青上次卖药方倒是得了一大笔钱,只是修行最是耗钱,这段时间为了改善这具身体的体质,一直都在进行药浴,其中有几种药材都十分珍贵,一个月下来花了不少钱,现在身上只剩四百来万。 这四百万看着挺多,可是真正要购买物资的话,却远远不够。 首先食物就是大头,还有日常生活常用的衣服,被褥等必需品,以及常用的医疗用品等等,都是必不可少的。 末世一旦到来,所有的工厂必然会停工,到时候不只是食物,连普通的日常用品也都成了不可再生资源,何况是医疗用品。 她的药浴依旧要继续,何况原主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为了以防万一,常用药品还是要备上一些。 她经常买药,中药店的张老板跟她也熟了,当初的那几个小药方也是经他转手卖出去的。 当下俞青便去了那家店,托张老板帮忙,订购一大批中药材和一些常用药品及急救药品,还有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等。 张老板听了十分诧异,疑惑的打量了她两眼,不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犹疑片刻道:“俞老弟,你要的这一批东西也太多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的,你先等等,我帮你问问。” 俞青当初为了安全起见,卖药方的时候是以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形象出现的,之后来买药材也是以这个模样出现,张老板也从未怀疑。 “那麻烦张老板了。” 张老板打了几个电话,最后对俞青道:“你要的这些都可以弄到,不过价钱上可不便宜。” 俞青闻言松了口气,“这些都没关系,大概要多久?” “明早就可以送到,不过你要先交一半的定金。” 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俞青自然信得过张老板的人品,何况她也不怕对方赖账,当即取了定金交给他。 张老板也不含糊,当即转了钱过去,打电话叫对方尽快送货过来。 买这些医疗用品就差不多花光了她身上的钱,俞青考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用老方法,将自己改良的几个药方卖出去。 这几个药方都是她特地改良的,专门针对外伤的,效果非常好。 其中一种是专门止血的,只要不是伤到动脉那样的大伤口,只需把药粉撒上去,出血的伤口便能立刻止住,效果立竿见影。 另一种是活血化於生肌止血的,可以加快伤口的恢复。 还有一种是补气生血的,专门让重伤失血的人短时间内恢复气血,不过只能维持二十四个小时,之后会更加虚弱些,但并不严重,休养几天就好了,其他的却没有什么副作用。 俞青对华国医药行业并不了解,便向张老板打听情况。 “张老板,我这里还有几个祖传药方打算卖出去,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国内哪几家医药公司是比较靠谱的?” 了解了俞青要卖的这三个药方是什么后,张老板说不动心是假的,不过他是明白人,上次的几个美容药方自己已经赚了不少,这次的东西太过珍贵,以自己的实力也根本吃不下,还是不要太贪心了。 何况对方既然拿得出这么珍贵的药方,来历定然不简单。 观其言行举止,绝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这么珍贵的药方于他似乎只是寻常东西,说卖就卖,只怕手里还有不少底牌,不管如何,他只有交好的份,没必要得罪这么一位人物。 因此虽然眼热,张老板却没有藏私,详细的把国内几家有名的医药公司的情况都一一说了。 俞青听后沉吟半晌,最后选择了一家叫昌盛的医药公司。 她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对于这家公司却也早有耳闻,这个公司是国有企业,其中还有军方的背景,在华国非常有名,口碑也一直很好。 她之所以选这家,一是因为这样的企业她的药方更容易卖出价钱。 二来也是希望在到来的乱世之中,这些药方能在军方手上发挥更大的作用,帮到更多的人。 虽然她没有办法阻止这场劫难,但至少可以尽一份自己的力量。 还有一点就是这家公司很近,总部就在本市。 张老板见她选择了昌盛,也不觉奇怪,笑道:“昌盛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些药方对军方来说可是无价之宝。正好我与昌盛公司的李经理有点交情,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说罢拿起电话打给了李经理,说明了情况,对方便答应见一见人。 张老板挂了电话后取出一张淡金色名片递给俞青,“这是李经理的名片,我已经跟他说了大致情况,你一会直接去找他便是,省的在外面碰钉子。” 俞青道谢后接过名片,心中打定主意离开前想办法提醒一下张老板,让他多存些物资。 告别了张老板,俞青打车来到了昌盛医药公司总部,打通了那张名片上的电话,报上了张老板的名号,很快便有人来带了她进去。 李经理四十出头,头上微秃,一双眼睛在镜片后闪着精明的光芒。 “俞先生请坐。” 俞青道了谢坐下,片刻后便有秘书端了咖啡上来。 李经理微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三十出头,面容平凡,并无出彩之处,不过气度倒是不凡。 “听老张说俞先生有几个方子准备出手?” 眼前的人实在不像是什么古老世家的传人,不过即便真的是也没什么稀奇,他见过不少人,多半是仗着祖宗遗留下来的一点东西就狮子大开口的。 要不是他与老张是老朋友,对方又吹的天花乱坠,他也不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见人。 俞青多少猜到了些李经理的想法,并不奇怪他的态度,当下也不辩解,从随身带着的包里取出三个白瓷瓶,淡淡一笑,“这便是我以三个药方制作出来的,李经理可以找人实验一下。” 她为了把药方尽快卖出去,来的时候便带上了先前制作好的三样成药。 李经理见俞青神色从容,似乎十分自信的模样,犹豫片刻,便叫了人过来,将三种药都拿去试验一番。 第122章末世求生(4) 那个将三种药带出去化验的员工很快就回来了,面色通红,神情十分极为兴奋,心中便猜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俞青,“俞 分卷阅读192 先生,请稍待,我失陪一下,很快就回来。” 俞青微笑着点了点头,“李经理请自便。” 李经理跟着那个员工去了化验室,“小赵,到底怎么了?化验出了什么结果?” 小赵将打印好的几张纸递给他,“经理,您看一看,这是刚才那三组药初步化验的相关数据。” 李经理接过来从头细看,面色越来越凝重,他虽然不是研究人员,但在研发部门做了二十多年,对药剂这方面的了解绝不逊于任何专业人士。 如果这份检验结果的数据都是真实的,那这三种药的价值不言而喻。 李经理心中砰砰跳起来,他意识到自己今天要走运了,“你们做了实验没有?这三种药的药效真的那么神?” 化验室的其他几个员工神情也十分况都详细报告了。 这个公司本就有军方的背景,很快,这三种药的相关数据很快就报告到了上面手里。 对于军方的人来说,这三个药方无异于救命良药,比任何东西都要来得珍贵。 上面的回复很快就下来了,交代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这三个药方拿到手。 上面比他预想中还要重视这件事,李经理知道,只要办好了这件事,他的位置想来也可以动一动了。 不过如果真的要卖的话,这三个药方绝对不便宜,对方这么自信也一定是知道这三个药方的价值。 俞青在李经理进来的时候,心中便有了底,对方虽然依旧面色平静,但她却没有漏过对方隐藏在眼底的兴奋。 李经理在沙发上坐下,将三个瓷瓶还给俞青,“不好意思,俞先生,让您久等了。” 俞青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微微一笑,“李经理客气了。” 李经理见对方由始至终都气定神闲,心中暗暗叹息一声,果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这样的人也没必要来那些虚的,当即开门见山道:“俞先生是个明白人,我也就不绕弯子了。 这三种药的药效我们已经初步试验过了,有意向俞先生买下,不知道您要什么样的价钱才愿意将这三个药方出售?” 唯恐对方不答应,李经理这次说话的口气也客气了很多。 俞青微微笑了笑,“我这次将这三个药方奉献出来,一是因为确实需要钱。 二也是因为知道这三个药方在国家手里才能真正发挥它们的作用。 我虽然是普通人,但一直很敬佩军人,这次也算是为他们做一点事情。” 李经理就怕对方狮子大开口,闻言心下不禁一松,面色也柔和了许多,“难得俞先生如此通情达理,又有这番爱国之情,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俞青微微一笑,“李经理如此爽快,那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一口价五千万,您看如何?” 李经理顿时一怔,心下十分惊讶,不是因为价钱太高,恰恰相反,这个价格比他预期中的要低很多。 这三种药方中的任何一种都可以作为传世之宝,其珍贵之处可想而知。 五千万在常人眼里是天文数字,对于国家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这个价格对这三个药方来说实在是有些低了。 他想不通,对方为何舍得把这么轻易把药方卖了,他还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没想到根本没派上用场,难道真的是因为爱国情怀? 虽如此想,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这个价钱没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都要求先验一下货,如果俞先生没有意见的话,可否将那三个药方给我门的师傅看一下? 您放心,我们昌盛公司代表着国家,口碑如何想必您也听说过,绝不会不讲信用。” 俞青当然不怕他反悔,将早就预备好的一本簿册递给他,“当然没问题,请过目。” 李经理大致扫了一遍,便让人请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师傅过来,将册子递了过去,“吴老,您看看。” 吴老早就得了上头的消息,当下仔细翻阅了一遍,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神情十分激动,口中惊叹声不停,“妙啊,居然还可以如此配伍!” 李经理见他抱着册子看的如痴如醉,根本舍不得放手,不禁有些头疼,忙让人将老人家请了出去。 转身对俞青尴尬的笑了笑,“俞先生见谅,吴老痴迷研究,实在……” 俞青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没关系。” 既然确定了药方的真实性,李经理也很爽快,当下便道:“不知道俞先生是想网上转账还是收现金支票?” 俞青微一沉吟,“李经理,我一会急用钱,麻烦你帮我准备三千万的现金,剩下的钱打到这张银行卡上。” 为了避免泄露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她早先就花钱请人办了几个身份证,随后便去银行办了张卡,用的就是现在这个身份。 这个身份是真实存在过的,任谁也查不出什么来。 李经理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请示了上头也没有异议。 当即打电话吩咐了几句,很快就有人送了四个黑色大容量手提袋过来。 俞青接过打开几个登山包,里面是一扎扎崭新的现金,随后她的手机也收到了信息,那张银行卡里转进了两千万。 检查无误,俞青叫来一辆车,开车的师傅是她早就约好了的,虽然有些奇怪这几个大袋子里的东西,但也识相的没有多问。 不过这袋子也够重的,幸好他的是面包车,不然一般的出租车还真放不下。 俞青将几个手提袋放好,也没有多做停留,向李经理告辞后就走了。 出了大门,车子很快融 分卷阅读193 入了马路上的车流中,她的神识一直在暗中注意,果然发现了身后远远跟着一辆车。 不禁冷笑了一声,果然是财帛动人心,哪里都免不了有些魑魅魍魉。 不过她也只做不知,叫司机开车到了一家大商场前,给了他六百块钱,“张师傅,我要在这里等一个朋友,麻烦你帮我买些水果过来,剩下的钱便给你当跑腿费。” 张师傅本身也是个豪爽的人,听说还有小费,当下乐呵呵去了。 俞青趁机将车厢里的几个袋子都收进了空间里。 张师傅提着一大兜水果回来,看到车厢里空了,不禁有些奇怪,俞青淡淡笑道:“这些货是我帮朋友批发的,他刚才已经过来搬走了。” 张师傅便也没再多想。 车子转了几圈,将后面跟踪的车甩掉了,俞青便给张师傅结了钱,让他走了。 俞青进了路旁的酒店里,去了厕所,发现没有任何监控,她撕去了身上的原本的符箓。 片刻之后,一个背着登山包,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孩走出了酒店。 ……… 第二天一大早,张老板便打了电话过来,说订购的中药材和医疗用品已经送到了。 俞青去了张老板的店里,结清了尾款,让人将所有的东西送去她之前定好的一个仓库。 俞青上车离开时,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两句,“张老板,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以后也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多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离开前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个可靠的消息。 西北那边出现了一种新病毒,这种病毒传染性非常强,几乎是百分百的致死率,很可能很快就会传到这边。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最好还是多准备一些粮食和清水,不要出门。” 张老板闻言一愣,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人行事太过神秘,“这都是谣传吧,我都没有听说过。” 俞青摇了摇头,“我必要骗你,这确实是真的,不信的话可以上网查一查相关的消息,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说完便上车走了。 张老板原本并不相信这些胡言乱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让他一定要照做。 查了网上一些消息之后,心里面也有一点没底了。 前些日子西北确实好像有很多人感染了疾病,虽然网上的一些消息很快就被删掉了,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 张老板虽然嘴上说不信,第二天还是鬼使神差的去买了一大堆粮食,和许多清水存放在家里。 他万万不会想到,因为今天的这个举动,会在不久之后救了他一条命。 这边俞青带着仓库,司机和跟着的三个工人将车上的东西搬进仓库里。 他们都是经常干这门活的人,动作非常快,不过半个小时就搞定了,俞青每人包了个红包。 待对方走了,便关上了仓库的大门。将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空间里。 收拾好东西,俞青随后掏出手机卡折断,和手机一起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俞青背着包悠闲地在餐馆里吃了顿午饭,随后去了一趟银行,出来后便转身走向了n市最大的古玩街。 在里面转了一圈,花光了卡上的两千万。买了两块拳头大小的极品和田玉和一大堆的籽料。 这是她准备用来制作玉符用的,她修炼的时间太短,现在的这点修为实在不足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末世。 偏偏又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只有想办法从其他方面着手,一是多炼制些玉符,二是利用玉石布置聚灵阵,尽快提升修为。 玉石性质温和,可以储纳灵气,品质越好的玉石效果越好,只是也更难得。 不过她最先着手炼制的却是一枚观音护身符,这是特意为原主的弟弟周璟而炼的。 周璟年纪还小,没有自保能力,一旦末世来临是最危险的。 她花了一夜的功夫,总算将玉料里的杂质基本炼化,观音玉佩上面也刻上了驱邪护身的几个阵法。 只是她现在修为不够,这不过初步完工,镂刻的阵法也有些简陋,还需要几天时间精雕细琢。 第二天起来,俞青收拾好了屋子里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可以带走的。 随后去跟房东退了租,离开前将一个玉坠跟一封信塞进了李祁的屋子。 这个玉坠是她昨晚用剩下的玉石炼制的一枚护身符,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救他一命。 他们两个以后估计不会再见面了,这算是报答他当初对原主的救命之恩吧。 信里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交代了一下家中有事,自己要回老家。 另外依旧是用那个理由,告诉他很快会有一场恐怖病毒来临,交代他多备一些粮食和清水。 不是俞青不想告诉他真相,而是现在说了,也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 从刘岚的表现来看,李祁将来一定是异能者,而且级别一定不低,又有了这个护身符,想来不会有事。 这两天她留意了一下网上的情况,已经有几个国家发生了感染的事件。 只是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而且相关的信息很快就被删掉了。 俞青易容后去网吧转了一圈,之后便没有再停留,背上背包,踏上了回乡的火车。 ………… 另一边,一直到了第三天下午,跟踪的人才找到了俞青最后出现的酒店。 只是查探一番监控后,发现对方自从昨天晚上进了酒店后就再无动静。 心中不禁有些怀疑,派人进去酒店暗中探查了一番,却发现对方早已没了人影,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这才知道跟丢了。 偏偏查遍了附近的监控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而那张卡上的钱早在昨天就在古玩街被几个古玩店老板分别划走了,据说是对方买玉石付的款。 没有留下丝毫痕迹,那个人就这样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让某些人暴怒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资金问题解决,下一章就要开始囤积物资了 第123章末世求生(5) 俞青回到j市时正是中午,一下车便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几乎要把人热晕过去。 j市只是南方的一个三线小城市,远远比不上n市的繁华热闹。 如今正值炎夏,烈日当空,街道上只有一些来往的车辆,基本上没什么行人。 俞青去超市买了些鱼肉蔬菜还有周璟素日喜欢吃的水果零食,便循着记忆中的地址打车到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小区里的住户多半都在吃午饭,到处都飘荡着诱人的饭菜香。 原主家在三楼,俞青走到3o1门口,掏出钥匙开门进去,便见到一个穿着蓝色短裤和白色短袖的小男孩趴在客厅的 分卷阅读194 餐桌上写作业。 现在正值暑假,所有的小学都放了假,周璟在家里写作业,听到动静回过头去,看到姐姐回来了非常高兴,马上扑了过去,“姐,你回来了!” 前几年开始周菱暑假就很少回来,基本上都在外面打暑期工,周璟十分懂事,并没有因为这个而哭闹,但心里一直非常思念姐姐。 俞青放下手中的几个袋子,笑着摸了摸小家伙乱翘翘的短发,眼前的小男孩年纪虽然还小,却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唇红齿白,五官精致俊秀,已经可以窥见长大后的好模样。 只是太瘦了些,脸色也有些发黄。 心下暗暗叹息了一声,这孩子命也苦,父母早早走了,姐姐又没了,既然她现在成了周菱,自然会代替原主好好照顾他。 “大半年没见,怎么变得这么瘦?是不是挑食没有好好吃饭?” 周璟急忙摇头,“姐,我一直都有乖乖吃饭的,只是个子长得快,所以才看着瘦。” 一面说一面看着袋子里的水果咽了咽口水。 俞青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把装水果和零食的袋子递给他,“这是给你买的一些吃的,看看喜不喜欢。” 周璟打开袋子,见都是自己平日喜欢吃的,更加高兴,拿了几个水蜜桃到厨房洗干净,递到俞青面前,“姐,你吃。” 俞青心下一暖,摇头笑道:“姐姐一会再吃,你吃吧。” 环视了一眼屋内,三室一厅的格局,倒还宽敞,只是角落里堆了许多零零碎碎的东西,显得十分杂乱,不禁有些奇怪,“小璟,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怎么没看到二叔他们?” 周璟听了笑容顿时没了,“涛涛哥的外公下个礼拜过七十大寿,二叔二婶说要带玲玲姐还有涛涛哥去那边拜寿,他们前天就走了。” 俞青闻言面色一沉,皱眉道:“他们就这样把你一个人扔在家里?你这两天怎么过的?谁给你做饭吃?” 周璟低下头,“没有人做饭,我自己买泡面吃。” 俞青之前已经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这对夫妇不是多负责的人,却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离谱,就这样将九岁的侄子一个人扔在家里。 周母是独生女,周父这边也只有一个弟弟,因此原主除了一个叔叔外没有其他亲戚长辈。 原主还有一个堂妹周丽和一个堂弟周涛,周丽在z市读大二,周涛比周璟大两岁,今年正读小学五年级。 周家只是普通人家,原主父母也没有留下多少遗产,唯一值钱的就是市里这套房子。 j市虽然只是三线城市,但地少人多,房价比一线城市差不了多少。 这套房子还是原主父亲十年前买的,当时房价虽然也不低,却远没有现在这么离谱,周父颇有眼光,当时硬是力排众议,拿出全部积蓄买了这套房子。 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没有错,十年过去,这套房子的价值便翻了两番。 虽然有些旧了,但位置很好,虽然不是城市的中心地段,但也不差,离市中心只有两站路。 小区旁边就是实验小学和育才中学,不远处还有一家大型超市,对于房价飙涨的今天来说想在这样的地段买一套房子是非常困难的。 原主叔叔婶婶只是普通职工,又要负担一双儿女的学费,别说买房子了,好一点的地段租都租不起,他们便把注意打到了原主身上。 二婶主动提出帮忙照顾周璟,条件是让他们一家住进来。 原主到底是个小姑娘,虽然觉得婶婶素日为人有些势力,但她对自己的亲叔叔还是比较信任的,自己远在外地,弟弟不能没有人照顾。 何况堂弟周涛正好跟弟弟在同一个学校,平常上下学方便接送,有什么事也可以帮忙照看一下,便答应了,因此周璟平常都是跟叔叔婶婶住在一起。 只是看现在这个情形,周璟平常在家只怕没少受委屈,“二叔二婶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对你?你之前怎么不告诉姐姐呢?” 她上次还特意打了一大笔钱过来,想着就算二叔二婶贪掉一半,剩下的也够周璟吃用了,没想到却连一顿饱饭也吃不上。 周璟低下头,小声道:“我不想让姐姐担心。” 虽然经常吃不饱,但只要忍忍就行了,二叔和二婶虽然对他冷淡些,但并不会打他,姐姐已经很辛苦了,他不想再让她担心。 俞青叹了口气,怪不得小家伙瘦成这样,她还以为是因为挑食,没想到是根本没吃饱过饭。 轻轻摸了摸眼前的小脑袋,“对不起,是姐姐疏忽了,你放心,以后不会了。那些泡面也别吃了,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吃,你先去看一会电视。” 周璟眼睛一亮,乖巧的点了点头,抱着零食袋子高高兴兴地看电视去了。 俞青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孤零零几个鸡蛋。 叹了口气,幸好刚才在超市带了些菜回来。 俞青拿了食材去厨房,开始忙碌起来。 她也没做多复杂的菜式,炒了个回锅肉,一个小白菜,一条红烧鱼,还有一个西红柿蛋汤。 俞青的手艺自然不用说,周璟吃的头也不抬,直到肚子撑圆了还舍不得放下筷子。 还是俞青怕他伤了肠胃,拿走了他的碗筷,“不能再吃下去了,不然一会要肚子疼了,晚上姐再做好吃的给你。” 周璟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姐。” 吃过饭,俞青便开始收拾周璟的行李,“小璟,今年我们回老家过暑假,你去把你的衣服和书本找出来。” 她过两天就要出去收集物资,自然不可能留周璟一个人在这里。 虽然说末世要到两个月之后才会来临,但不怕意外就怕万一,谁知道j市里面有没有被感染的人? 即便没有丧尸,一个小孩子独自在家也不安全,还不如回乡下老家。 原主老家位于一个叫双山村的偏僻小山村,村里人口少,居住的都是周家一族的人,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亲戚关系,到时候可以托他们帮忙照顾一下周璟。 况且那里环境也简单,地方又偏僻,到时候即使有什么事情,有他给的护身符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远远比在城市里面要安全。 周璟虽然有些奇怪怎么忽然要去乡下,但也没有多想,在他心理只要姐姐不丢下他就好,当下便兴冲冲的跑去房间收拾行李。 周璟的东西很少,不过十几分钟就收拾好了。 俞青扫了一眼屋内,嘴角微微一扬,去中介挂了售房信息。 那一家人只怕已经把这里当成他们自己的了,不管他们会不会回来,这套房子都不会再给白眼狼住。 见周璟的衣服都洗得发白了,俞青便带他去商场买了几套新衣服,想到老家的房子似乎有三四年 分卷阅读195 没住过了,又去买了二十袋大米和十袋面粉,玉米粉,挂面,以及一些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等生活用品。 另外又买了几床被褥,最后包了一辆车,带着周璟离开了市里。 双桥村地方偏僻,足足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 双桥村四面环山,村庄便建在山峰合围的一块平原上, 村里原来也有一百来户人家,只是这几年搬出去了很多,留下来的还不到四十户。 现在村子里的年青一代都在外打工,只有老一辈留在家里,种几亩田,带带孙子孙女。 现在正是傍晚时分,村里人刚从地里农忙回来,见到一辆大车开进村里,便都跑过来看热闹。 车子在村尾的一座三层小楼前停下,见到车上下来的两姐弟,众人这才知道是周海家的两个孩子回来了。 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家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两眼,笑道:“这是小菱和小璟吧?好几年没见,都长这么大了,老婆子都快认不出来了。” 俞青翻阅了一下记忆,知道这是本家的一位长辈,是周父的婶婶,按辈分应该叫奶奶,当下便放下手中的行李,笑着打了个招呼:“三婆婆好。” 记忆中两家关系不错,当初周海夫妻过世,许多事情还是他们家帮忙操办的。 周璟也跟着叫了一声。 其他村民们都好奇看着姐弟两,“小菱,你不是在读大学吗?怎么这时候回乡下来?” 俞青早就想好了理由,笑道:“学校已经放假了,市里面太热了,我跟小璟也很久没回来了,便干脆回来住一段时间。” 大家听了也没多想,“今年夏天确实热的反常,咱们山里还好些,听说前几天镇上好多人都中暑了。” 三婆婆的丈夫与周菱的祖父是亲兄弟,周海是她看着长大的,两家原本极为亲密,只是后来周海带着妻小搬去了市里,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一两次,两家的走动才慢慢淡了下来。 不过到底是本家,周海在世的时候待他们老两口一直都不错,三婆婆对两个孩子还是很喜欢的,摸了摸周璟的小脑袋,“这时候过来只怕还没吃晚饭吧?来婆婆家吃吧。” 因为俞青买的东西太多,大家便都来搭帮搬东西,旁边一个妇人闻言也笑道:“三婶你别忙了,还是让小菱和小瑾上我们家吃吧,我家那口子今早网了几条大草鱼,正好给两个孩子尝尝鲜。” 说话的妇人四十来岁年纪,五官圆润,身材微微发福,笑起来的样子极为和气。 俞青记起这是另一房的婶娘,好像姓王,“谢谢五婶,只是我跟小璟之前在镇上已经吃了,就不麻烦您了。” 王秀英体型偏胖,非常怕热,这才站了一会儿就满头是汗,拉起围裙擦了擦汗,笑道:“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客气。” 其他几个妇人也都热情的邀请俞青姐弟俩去自己家吃饭,俞青都婉言谢绝了。 三婆婆见她确实不是客气,便也没有再劝,只是见周璟热的小脸蛋通红,有些心疼,便对俞青道:“小菱,这儿太乱了,天气也热,我带小璟去我家歇歇吧。” 俞青见周璟身上衣服都汗湿了,也担心他中暑,当即点了点头,“好,那麻烦您了。” 周璟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便背着小书包,跟着三婆婆回家里歇息去了。 这边车上的东西都卸了下来,众人又帮忙把房子周围的杂草拔了,屋子里也都收拾打扫了一遍,见再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这才准备回去。 临走前俞青每人都送了几样水果以示谢意,众人都笑了,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挺会做人。 谁家也不缺这点水果,只是对方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个面目黝黑的中年汉子笑道:“小菱你既然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五叔,以前你爸帮了村里不少,五叔虽然没什么本事,一些杂事倒还能帮得上忙。” 周庆是双山村的村长,与周海年纪相仿,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之后周海搬去了市里也没断了联系。 俞青认得他就是方才请她家去吃饭的那个妇人的丈夫,当下笑着道谢,“谢谢五叔,我记着了。” 周庆笑了笑,“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吵你了。” 待众人都走了,俞青才仔细打量了一遍这间屋子,这房子是当年周父在世前翻修过的,一共上下两层,一楼是厨房、客厅、储物间和两个房间,一间周家夫妻生前的主卧,另一间是周璟的房间。 二楼一共五个房间,两间打通做了原主的卧房,另外一间是书房,剩下两间是则是客房。 三楼是一间小阁楼,另一半是平顶,平常用来晾晒衣物的。 整个房子倒还挺好,住人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家里空荡荡的,唯一留下的几件大件家具上的油漆都脱落了,院子的铁门都生锈了,有几扇门窗也坏了,需要重新修补。 俞青站在阁楼上,望着山脚下一大片金黄色的稻田若有所思。 城市里的人口密度太大,一旦丧尸病毒爆发,那里绝对是最危险的地方。 而这里是农村,地方偏僻,四面群峰环绕,唯一的出口便是村口的那条水泥路。 这里人口也少,家家户户都种了些田,米面粮食各样物资都十分充足。 一旦末世来临,这里反而比城市更安全,与其去别的地方,倒不如就留在这里。 想到这里,俞青便打定了主意,只是如今天色已晚,只有等明天了。 将买来的锅碗瓢盆放到厨房,几袋粮食都锁进了储藏室,又收拾好床铺,这才去三婆婆家接了周璟回来休息。 第124章末世求生(6) 第二天一大早,俞青便去了市里,买了一堆家具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施工队。 俞青打算将这座房子改造一番,不需要多美观,主要以坚固结实为主。 围墙推到重砌一遍,高度改为原来的两倍。 所有的门窗都重新改装,窗户和阳台都装上了防盗网,三楼的平顶也装上防护网。 玻璃都是特意买来的是钢化玻璃,所有的门也是特别定制的合金门。 细算起来,这次改造花费的钱都跟建一所房子差不多了。 听完她的要求,施工队的工头十分疑惑,这又不是银行,至于弄成这样吗? 不过虽然奇怪她的这些要求,但顾客是老大,工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见俞青痛快的交了头款,很快就开工行动起来。 俞青在家呆了两天,陪周璟熟悉了一下环境,又买好了接下来需要的钢材和水泥,将施工队的工作交代清楚了,便决定离开。 现在距离末世来临不到两个月,时间非常紧急,收集物资的事已经不能再拖了。 次日 分卷阅读196 一早,俞青从空间里将那个观音护身符拿了出来,招手叫了周璟过来,将护身玉佩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叮嘱道:“这是姐姐特意给你做的,你好好戴着,小心保管。” 玉佩上除了驱邪镇魔的符咒外还刻有一个聚灵阵,可以滋养身体,最后还有一重攻击禁制,一旦玉佩主人遭遇危险便会,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乖乖呆在家里,不要乱跑,要听三婆婆的话。 记得,不要去水边,也不要去那些危险的地方。” 听说姐姐会回来,周璟才放下心来,乖乖的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俞青笑着摸了摸小家伙乱翘的短发,“那好,姐姐走了,手机放在你书包里,有事就打我电话。” 从三婆婆家里出来,俞青又去了一趟村长家,留下了五千块钱,请周庆帮忙照看施工队,对方满口答应了,俞青便背着包踏上了北上的火车。 她打扮成一副旅游的样子,背着包很像那种单独旅行的驴友。 虽然有些人奇怪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敢独自出门,但毕竟事不关己,不过暗暗嘀咕两句就丢开了。 ………… d省是华国的粮仓,盛产粮食大豆和棉花,这里的粮油加工厂,棉花加工厂非常多。 俞青打听到了当地最大的屠宰场,变换不同的身份来进货,囤积了数百头猪和近千只鸡鸭。 之后又去棉纺厂定制了几百床被褥,都是用当年新出的棉花打的,远比那些羽绒被蚕丝被要暖和的多。 最后又去服装厂订购了一批纯棉的衣服,每季三百套,内外都有,另外还订了一批专门御寒的羽绒服军大衣,以及帽子手套鞋袜等等。 后来想起周璟还在长身体,现在买的衣服过几年就不能穿了,干脆每个年龄阶段都订了1oo多套。 另外还单独买了几百匹棉布和一百斤毛线,以及一批非常耐磨的布料,以后需要的时候可以自己做衣服。 其他什么电饭锅,煤气灶,锅碗瓢盆,帐篷睡袋什么的也买了不少,还有卫生纸,牙膏牙刷等日常生活用品也囤积了一大堆。 这一大堆东西下来,便花了差不多一千万。 办完这些,俞青又改换容貌,伪装成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转道去了1市,找到了本地口碑最好的粮油加工厂。 听说来了个大客户,加工厂的老板孙成亲自出来接待,“不知俞老板想要想要订购些什么?” 俞青只说自己是n市人,家里准备开粮油超市,专门来这里订购粮食。 这样的客人很多,他们也经常碰到,孙成也不觉得奇怪,笑道:“不知道俞老板想要订购些什么?” 俞青想了想问道,“我需要的东西比较杂,不知道你们这里有哪些东西?” 孙成闻言有些自得的笑了,“我们厂里什么都有,米面粮油、大豆棉花、五谷杂粮,只要是跟粮食相关的生意,我们都做。” 说完便拿了一张货物清单过来。 俞青看了看,品种确实很多,各种粮食和加工品都有,价格也挺实惠,就是不知道质量怎么样。 “孙总,不知道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 孙成哈哈笑道:“当然没问题,俞老板请。” 带着俞青到了隔壁的一个仓库,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麻袋,几乎堆到了天花板。 孙成打开一个米袋给她看,笑道:“这可是我们今年刚收上来的新米,品质都是最好的,不是我老孙吹牛,这满城里也没有比我们家更好的了。” 俞青抓起一把米,看了看,米粒细长,色泽新鲜,颗颗饱满晶莹,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米香,品质确实不错。 将米放回袋子里,“孙总,这些米一共有多少货?” 孙成忙笑道:“这是新收上来的第一批,目前总共是五十五万斤。” 俞青点了点头,“那我都要了。” 孙成没想到对方这么大手笔,顿时满面笑容,“好的,我这就让人给您装好,不知道俞总还想看些什么?” “去看看油和面粉吧。” “好的,俞总请跟我来。” 转了大半天,才算将东西买齐。 所有大米都是用麻袋好的,每袋1oo斤,一共是五千五百袋;白面和玉米面也都是1oo斤一袋的,也每样都订购了一千袋。 最后面条和米粉各买了五百斤,其他的粳米,糯米,高粱和大豆等五谷杂粮也都每样买了几百斤。 大豆油、花生油和菜籽油各买了5oo桶,每一种都是用25公斤装的大油桶。还有煮面必不可少的芝麻香油,也买了足足5o桶。 最后俞青还将每种粮食的种子都买了一些。 末世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这些种子以后肯定找不到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希望将来能有种出来的一天。 今天做成了一笔大生意,孙成十分高兴,友情赠送了6o个装满大豆油的五升小油桶。 “俞老板,东西都清点好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要不要我帮忙找个车队过来?” 俞青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孙总,我之前已经预定好了几个仓库,也跟朋友联系好了,过几天他就会带车队过来装货。您帮我把货送到仓库去就行。” 俞青为了避免露馅, 分卷阅读197 一大早就先去租好了几个大仓库。 孙成听人家自己有门路,便没有再说什么,命人将所有的东西拉去了说的的仓库。 又在孙成的介绍下去另一家食品公司批发了几百箱的辣椒,花椒,胡椒,孜然,酱油,醋等调味料,食盐更是足足买了一千箱。 这些东西虽然不是生存必需品,但却是美食不可缺少的好搭档,横竖现在资金足够,多买些总是有备无患。 堪堪忙到晚上七八点,所有的货物才尽数转到了几个大仓库里。 将剩下的货款结清,吃过饭后,俞青婉拒了孙成去桑拿城的邀请,“多谢孙总好意,只是今天比较累,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几个果园基地看看,今晚得早点休息,恕不能奉陪了。” 之前就打听到这位大老板开的是大型粮油果蔬超市,现在听对方的意思似乎还要去果园进货,孙成眼睛一亮,马上给他介绍了自己家的亲戚,“俞总如果想订购水果的话我倒有个门路,我有一个表弟家里就是做这个的。 他们家在他们村里包了一大片山头,有好几个果园,各种水果和坚果都有。 而且他们村上还有好多人家卖山货和腊味,那地方离这里也不远,开车只要一个小时就可以到,您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您去看看。” 俞青自然有兴趣,当下便决定明早随孙成去乡下走一趟。 第125章末世求生(7) 第二天一早,孙成便带俞青去了乡下,这个叫水田村的村子离市区不远,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 李树一大早就在村口等着了,见到自家表哥带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下车,便知道是昨天电话里说的那位大客户了,赶忙迎了上去,“表哥,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客人吧?” 孙成笑着介绍,“这是俞总,俞总,这是我表弟李树。” “俞总,欢迎欢迎!” 俞青点了点头,“你好。” 寒暄完毕,便说起正事,李树带着几人到了家里,只见堂屋里正中的大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有核桃花生等坚果,也有蜜桃,苹果,橘子,西瓜甜瓜等水果。 李树请俞青与孙成坐下,他媳妇儿端了茶水上来。 李树将洗好的蜜桃桃苹果甜瓜切成果盘,推了过去,招呼两人道:“这些都是我们自家种的,几样水果都是今早从山上摘下来的,俞总尝尝看。” 俞青也没有客气,每样都尝了尝,几样坚果酥香,蜜桃等水果甘甜多汁,鲜脆爽口,味道确实不错。 随后又去几个果园看了下,品质都很不错,李树的报价远比市场上完便宜许多,俞青也没有讨价还价,当下便将这一批成熟的水果都定下了。 李树十分高兴,当下便去村里叫人过来帮忙摘果子装箱。 在李树家里吃过午饭,李树的父亲便去村里传话,让村民们将自家特产都带来。 村民们昨晚便得了消息,早早的就将自己家里的山货土特产都准备好了,此时便都拿了过来。 有竹笋干、蘑菇干、咸菜、酸菜、腊肉、火腿、香肠,还有腌的咸鸭蛋、豆腐乳、剁辣椒、萝卜干等等,俞青来者不拒,全都收了。 村长问过俞青也收鱼之后,又急忙带着一众村民去水库里打了许多鱼上来,因为天气热容易坏,都宰杀好了用盐腌了,再用枯枝熏了大半天,既方便保存,又有一种特殊的风味。 村民们忙的热火朝天,丝毫不觉疲惫,俞青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走到谷场边的大树下透气。 展眼望去,只见一片青翠,现在正是蔬菜丰收的季节,各家菜地里都硕果累累。 俞青心念一动,“李大叔,你们村上自家种的蔬菜卖吗?” 李大叔闻言一喜,“您要的话当然卖!” 他是水田村的老村长,虽然已经退休了,但对村子里的事还是非常尽心。 俞青微微一笑,“那好,麻烦您去帮忙通知一下,所有的蔬菜我都要,还有什么干辣椒,豇豆干,茄子干,这些我都收。” 李大叔欢喜不已,急忙跑去村里通知了。 今年的蔬菜长势都不错,特别是辣椒,正当年,摘了一茬又一茬,许多人家一时吃不完便都晒成了干辣椒,每家都有二三十斤。 大家原本要准备下次卖给收购商的,现在见俞青要,出手又爽快,便都卖给了她,村子里四百多户人家,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百斤。 其他豆角、茄子、南瓜、丝瓜等等也都爬满了架子。 这些东西长的快,隔几天就可以收一茬,家家户户都堆了许多,对村民们来说都说不值钱的东西。 现在听说连这些也收,都赶紧去了地里,捡最嫩品相最好的摘了,用麻布袋装了过来。 虽然各家种的不是特别多,但品种多,豆角茄子丝瓜等等加起来,也有好几百斤。还有玉米花生等等,堆满了村长家门口的晒谷场。 李树与村长负责称重,其他人在旁边分门别类打包。 村民们经常在果园打零工,帮忙收蔬菜水果,干活十分麻利,家里麻袋竹框什么的也都是常备的,很快就装好了。 俞青结清了款项,突然发现谷场外的墙角边有一颗干枯的桃树,一片漆黑,好像有被雷电击过的痕迹,走过去细细观察了一番,顿时心下一喜,“李大叔,这棵桃树是你家的吗?” 李大叔听了转头看过去,笑道:“这棵桃树不是我家种的,原本就在这里的。听说我们村子的先祖迁过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了,至少也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 只是前段时间突然打雷,这棵桃树也就被雷给劈死了。” 俞青却看出这桃木的树龄远远不止七八百年,这棵桃树已经有了一丝灵性,绝对不少于一千年,可惜被雷电所劈,否则的话日后说不定能生出灵智来。 桃木可以避邪,有克制邪魔的作用,是一切妖鬼邪物的克星。 千年桃树的雷击木,对修道之人来说是一种颇为珍贵的炼器材料。 现代社会开采过度,百年以上的桃木都比较难找,何况是千年的雷击木,是非常罕见的。 她现在的修为没有办法和以前相比,虽然在常人中,没有人能比的上,但一旦碰到千军万马的丧尸也难以脱身,现在留给她的时间太少,只能从其他地方想办法。 这千年桃树的雷击木极有灵性,对于丧尸来说,这可是比任何刀枪剑戟都要锋利的武器,正好可以用来炼制法器。 李大叔听说她想要这一棵枯木,觉得非常奇怪,不过还是非常大方的表示可以白送给她。 这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段废弃的木头而已,完全派不上任何用场,顶多用来当材烧而已。 俞青却没有接受,硬是给了他 分卷阅读198 5ooo块钱,买下了这一棵桃树。 李大叔没想到这枯树也能卖这么一大笔钱,惊喜之余又有些不好意思,见俞青喜欢吃他家腌的野味,便大方的把自己今早打的两只野兔三只野鸡都送给了她。 虽然这桃木于普通人用处不大,但俞青到底有些过意不去,趁人不注意从枯树上切下来一小段桃木,耗费修为雕刻了几块防御的桃符,暗暗埋在这所房子的四周,算是对李大叔的报答。 时间太过匆忙,仓促之间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李大叔也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无意之举却在日后救了村上不少人的性命。 没多久,孙成帮忙联系的车队也过来了,村民们一起动手帮忙,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所有货物便都装上车了。 吃过晚饭,孙成与俞青便带着一众车队回了市里。 晚上九点,所有的货物都搬进了仓库里。 孙成打发走了一众搬运工人,对俞青意味深长地笑道:“俞总今天劳累了,两天也没有好好招待您,不如我请客,今晚去本市的海天会所放松一下,怎么样?” 俞青正在喝水,听出对方的弦外之音,险些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急忙谢绝了,“多谢孙总,只是现在天气太热了,这些货物不能久放,我朋友的车队稍后就会来装箱运走,我还得在这里看顾,实在不能脱身,还请见谅。” 孙成见对方确实无意,也不好再强求,“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这次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实在对不住,下次俞总什么时候有时间只管打电话给我,我再好好招待您。” 待孙成走了,俞青关上仓库大门,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空间里,然后转身出来,将仓库库大门重新锁好,离开了这里。 …… 次日,俞青如法炮制,变换身份向不同的工厂购买物资。 第三天,凌晨时分,所有人都在沉睡,没有人注意,俞青不动声息将几个大仓库里的物资全部装进了空间,悄悄离开了1市。 两天后,几个大仓库的租赁时间到期,仓库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却一直没有等到人来退租,电话也打不通,不禁十分奇怪。 对于这三个大客户,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印象很深,这三个客户似乎都是什么大公司的采购员,这两天有许多辆大卡车送货到仓库来。 现在租赁时间已经到期,偏偏又联系不上这几位客户。 最后工作人员无法,只好报告了主管。 然而多方打听,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查看监控也没找到任何线索。 无奈之下工作人员只得用备用钥匙打开了仓库,却发现几个仓库空荡荡的,所有的货物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根本没有任何货车来运过货,那仓库里的东西又是如何消失的,难不成撞鬼了? 这件奇事很快在当地流传开来,孙成在朋友聚会时无意间也听到了一耳朵,一开始并没有在意,随后才发现出事的仓库中就就有两个是那天自己的客人租赁的。 得知还有几个粮油公司的遭遇与他一模一样,回想起那位神秘客人的言行,孙成依稀猜到了些什么,苍白着脸匆匆离开了。 …… 俞青并不知道自己造成了多大的轰动,她离开1市后便坐飞机去了南方的g省。 那里是热带气候,盛产各种水果,又靠近大海,海产品也非常的丰富。 她收购了足够的海产品和水果,都放进了空间里。 最后又买了五百多箱方便面,还有几百箱各种各样的饼干、火腿肠、罐头、巧克力等速食品。 虽然她空间里存的大米面粉之类的粮食足够多了,但末世后食物必定紧缺,在自己家自然没什么,若果是在外面,大米白面这样的东西实在太打眼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小心为上。 之后又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现在她空间里装的囤积的物资已经非常多了,足够几千人吃用个一二十年了。 所有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最后的一千多万她都花在了车子上,买了两辆越野车,选的是最结实最耐用的款型。 车子都进行了改造,所有的车窗都换成了最牢固的钢化玻璃,车身也都进行了加固。 俞青觉得还是不保险,又在车子的四角都刻上了加固的阵法。 越野车结实耐用,不过相对的,这车烧油也非常厉害,而且购买汽油也比较麻烦,每个人购买的数量是有限制的。 她每天伪装成不同的身份,花了好些天,最后才买到了几千桶。 所有的东西都收进了空间里,j市那边的房屋中介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横竖事情已经办妥,俞青便决定回家。 这个时候距离末世来临,已经只有半个月了。 …… g市,早上九点,俞青背着双肩包,踏进了候车室。 她一身白色运动装,容貌秀气雅致,虽然穿着简单,但气质出尘脱俗,在一众旅客中实在是有些鹤立鸡群。 俞青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离发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嘈杂的候车室顿时安静下来,不少旅客都暗暗注视着这位气质出众的美人。 现在正是暑假假期,出来旅游的人不少,俞青的打扮并不稀奇,虽然因为出色的容貌招来了不少目光,但众人见她神色清冷,又自顾自的闭目养神,也没几个人敢来搭讪。 片刻后,候车厅重新恢复了喧闹,一个提着包的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那个人四十来岁,身形瘦削,脸色掺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窝深陷,眼周有些发青,看着就像是患了重病久病不愈的病人。 然而这人脸色虽然不好,力气却大的很,轻松提着一个份量看着六很重的手提袋。 中年男人扫了一眼,见所有位置都坐满了,只有右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空位,便提着编织袋挤了进去。 候车室的其他旅客只不过多看了两眼,便移开了目光。 时间慢慢过去,候车室里的旅客越来越多。 有的人在低头玩手机,有的人趴在行李箱上睡觉。 没有人发现,角落里的中年男人面色越来越白,已经成了一种灰白色,嘴唇发黑,眼眶周围也慢慢变成了青黑色。 第126章末世求生(8) “啊!” 一声女子尖叫声打破了候车厅的平静。 嘈杂的候车厅顿时一静,不管是在玩手机还是在睡觉的,都一齐转头看去。 只见角落里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死死的抱着一个蓝衣服女孩,整个人都伏在她的身上,口中还发出‘嗬嗬’的声音。 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这个男人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耍流氓,几个男旅客见状急忙冲了上去,想把那个 分卷阅读199 男人拉开。 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力气非常大,四五个男人过去拉都拉不动他。其中两个年轻男孩死命掰男人的手,却发觉掌下的手臂如同铁板,纹丝不动。 其他帮忙压制男人的几个旅客也是满头大汗,中年男人的挣扎越来越厉害,‘砰’的一声,几个人一齐摔倒在了地上,其中一个男旅客当下便被甩了出去,哐当一下撞到了椅子上,晕了过去。 围观的众人顿时吓了一跳,现场一片混乱,“快再上去几个人帮忙!” “警察怎么还没来?” “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几个身材魁梧的男旅客当即扔下手中的行李,跑过去帮忙拽人,然而男人死死抓着女孩子不放,两个人一齐被拖着滑行了好几米。 被男人死死抱住的女孩早已吓得哭泣不止,“呜呜……,救命……” 围观旅客中一个年轻女孩子见状,当即脱下手中的高跟鞋,冲上去狠狠砸在那个男人头上。 尖锐的鞋跟砸在男人头顶,男人缓缓抬起头来,女孩顿时尖叫一声往后退。 其他人也看清了男人的模样,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人中年男人的脸,然而他的模样非常诡异,面色灰白泛黑,面部肌肉干枯,眼眶中只有眼白没有瞳仁,嘴巴大张,露出灰白色的牙齿,嘴角不断流出黄绿色的涎水,腥臭无比。 围观众人脊背一凉,不约而同往后退。 男人似乎问到了什么味道,口中嘶吼一声,忽然松开手中的蓝衣女孩,一跃而起,扑向围观众人。 “啊!” “救命!” 众人四散而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男人重重摔倒在地。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早先进来的那个白衣女孩单膝着地,那个诡异的中年男人正被她反剪双臂,压着脑袋按在地下。 刚才那个被抓的蓝衣女孩抱着背包倒在地上哭泣,两个中年大妈急忙上去扶起女孩,将她带去了旁边休息。 众人都愣了一下,没想这姑娘长的精致秀气,力气却这么大。 俞青却没有注意其他人的打量,她皱着眉头看着被死死按住的中年男人,心下一沉。 这个男人身上泛着浓浓的死气,根本就不是活人了。 男人不停的挣扎,他的力气非常大,嘴里一直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众人这才回神,几个大汉壮起胆子上前帮忙压住男人的四肢。男人挣扎的越来越厉害,还试图往几个人身上咬,眼见几个壮汉几乎快压不住他了。 俞青一咬牙,指尖逼出一丝灵力,快速画了道镇魔符,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暗暗拍在了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人突然一僵,停止了挣扎,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慌忙找来绳索绑住他,也没有人发现俞青的动作。 俞青的脸苍白了很多,以她现在的修为,凌空画符毕竟还是有些勉强。 周围已经里三层为三层挤满了人,只是那男人的模样太可怕,虽然现在被绑着不能动,但嘴巴还在一张一合,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声,狰狞的脸上一副想咬人的模样,十分瘆人。 众人见状都离得远远的,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忽听几声哨响,一阵跑步声传来,“前面出了什么事?” “快让让,警察来了!” 刚才出事的时候就有人打了报警电话,火车站的警察这时闻声也赶了过来。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让道,俞青趁人不注意,快速拍了几张照片和一个短视频,悄悄退出了围观人群。 丧尸被镇魔符克制住,浑身动弹不得,已经没什么威胁了。 她原本以为还有时间,然而现在居然在这里就已经出现了丧尸,那丧尸病毒的传染比她想象的要快的多,她必须赶快赶回去。 片刻后,男人被铐上手铐带走了,剩下的旅客还心有余悸,议论纷纷: “刚才那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那样子看着真可怕。” “是不是狂犬病发作了?不然怎么会一直想咬人?” “不像啊!狂犬病哪会是这样,我看倒像以前外国电影里看到的那种丧尸!以前网上说末世来临不会是真的吧?”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迟疑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要是在这之前肯定没有人相信这样的话,只是刚才那个男人的样子历历在目,实在让人不得不怀疑。 刚才被抓住的蓝衣女孩闻言更是面色惨白,幸好她今天穿的是长袖,刚才反应的又快,那个男人张嘴咬下来的时候用书包挡住了,不然今天绝对难逃一劫。 半小时后,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帖子,短短一个小时就被顶成了热帖。 那个帖子上说8月31号世界末日将会来临,现在各地已经开始出现丧尸,让大家及早准备物资,不要出门。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恶搞的帖子,根本没有人相信,然而在看完配图的视频和几张骇人照片后,所有人都沉默了。 随后6续有人证实帖子中的视频和照片确实是真的,还上传了自己拍摄的视频和照片。 不过这个帖子很快就被删掉了,随后官方出来辟谣,说这只是一个感染了新型病毒的患者,并不是所谓的丧尸,让大家不要相信谣言。 大多数人都接受了这个解释,但还是有一部分人心存怀疑,开始偷偷储备物资。 …… 俞青匆忙回到j市,首先便联系了房屋中介的人,将房子以五十万的价格卖了出去。 这个价格相对而言是低了点,若是再磨一磨还能高些,不过现在时间紧,俞青也不想为一点小钱浪费时间,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办完手续,俞青回到小区。 二叔一家已经回来了,听说她要卖房子,一家人如同晴天霹雳。 二婶吴菊花的情绪更加,“小菱,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必要闹成这个样子。小璟这几年也都是我们在照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总不能这么绝情吧? 现在我们连住的房子都没有,你把这里卖了,我和你二婶住哪里去?” 俞青的面色一淡,冷冷道:“二叔,你要是不说 分卷阅读200 ,这几年你们是怎样照顾小璟的,你们心里有数,以前是我太相信你们,才让他受了不少的委屈。 看在你们是我长辈的份上,我不再计较,不过这个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你们住了。” 没想到俞青连这些都知道了,吴菊花夫妻俩面色一变,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吴菊花的语气也变了,赔笑道:“小菱你别生气,以前是我们疏忽,没有照顾好小璟。我们以后一定会改,这卖房子的事情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见俞青依旧面色淡淡,不为所动,吴菊花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一连串的污言秽语源源不绝。 俞青没耐心再陪他们歪缠,面色一冷,“二叔和二婶不是在东阳街买了一套三居所的房子,难道以为我真不知道? 以前我是想着毕竟是一家人,只要你们不过分,我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这次的事情已经触及到了我的底线,小璟是我唯一的弟弟,你们住着我家的房子,用着我赚的钱,却这样待自己的侄子,难道你们的良心就不会觉得亏欠吗? 再说房子是我父母留给我们姐弟的,该怎么处理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轮不到外人做主。 我本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就是想留下最后一点颜面,既然你们都不在乎了,那我也没必要留情面了。 房子我已经卖掉了,新主人后天就会搬进来。你们还是赶紧把行李收拾一下吧。” 说完取出一叠钱,“这是八千块钱,算是补偿,也算是对你们这些年来的照顾的感谢,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夫妻俩一僵,吴菊花愣了一愣,随后就躺在地上哭嚎起来,“我不活了,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俞青没理会吴菊花的撒泼打滚,身形一闪,背着背包向外走去,“最后奉劝你们一句,世道很快会乱起来,你们还是多储备点粮食,早点把周涛和周丽叫回来吧。” 吴菊花夫妻俩十分不甘心,可是这个房子的真正的主人是俞青,他们根本就没有房产权。 吴菊花虽然性情泼辣,可是到底只是普通人,她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撒泼打滚的方法对别人可不管用。 何况那个买下房子的客户也不是软柿子,夫妻俩最后还是不甘不愿的搬走了。 不过之后的事情俞青并没有多关注,那一家子横竖是不想干的人了,没有必要再费太多的精神。 卖房子的六十万她大部分都用来买了物资,她的空间里虽然装满了物资,但是毕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因此她还是买了几十袋的大米面粉等粮食,还有一些常见的生活物资。 剩下的钱则专门买了各种粮食水果蔬菜种子和各种各样的书籍。 不止是为了周璟,一旦末世降临,所有的东西都会毁于一旦,人类的文明也就断代了。 她希望人类有朝一日能建立一个坚固安全的基地,到时候这些东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俞青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九号了。 周璟见姐姐终于回来了,高兴得不行,他这些日子过得到不错,脸蛋都胖了许多,只是一直担心出门在外的姐姐。 俞青笑着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将买的水果零食交给他,“拿去三婆婆家,姐姐先办点事,一会儿再去接你。” 将买来的一应物资收拾好,粮食留下一袋大米一袋面粉,其他的都锁进了仓库,随后便转身去了村长周庆家里。 施工队已经将她家里的房子改造好了,俞青看了一下,与她设想的一模一样,十分满意,便把剩下的钱款都结清了。 周庆听说俞青买了许多粮食,心下有些奇怪,“小菱,我听说你买来一大堆米面粮食,是打算做什么?” 俞青也没有瞒着他,“五叔,现在外面不太平,有一种新的烈性病毒在流行,许多地方已经开始乱起来了。 用不了多久,物资这些东西都会非常紧缺,如果您相信我的话,今年收的稻谷还是先压着不要卖。” 周庆听了面色微微一变,这两天他也有看新闻,自然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周菱的性格他知道,素来沉稳,不是那种胡言乱语的人,联想起这两天天气突然骤变,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明明前天还是三十多度的高温,热的人发慌,从昨天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气温大降,今天更加冷得要命,连冬天的衣服都穿上了。 难道不止病毒,天灾也要来了? 俞青走后,周庆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将粮食押后再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者今年水稻丰收,这一时半会儿也卖不出什么好的价钱。 如果没什么事最好,这些粮食隔一段时间卖出去也少不了几个钱。 周庆是村长,往年村子里的粮食都是由他联系收购商来村子里收购的。如今既然决定不卖,自然要去跟村里人说一声。 周庆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将缘由说了,让大家把粮食压着,先不要卖。 虽然不大理解,不过周庆在村里素来有些威望,大部分人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几户人家不相信,觉得他不过是道听途说,没有依据。 周庆苦口婆心说破了天也不肯相信,最后他也没有再说下去,反正他该做的已经做了,别人不信他他也没有办法。 周庆回到家便把在邻省打工的儿子叫了回来,三婆婆和三爷爷的儿子却不肯回来,最后还是老两口发火了,儿子才不情不愿的带着妻小回家了。 然而另外一大批的年轻壮劳力却觉得外面的报道不过是危言耸听而已,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毫无根据的谣言就把自己的工作给抛弃了,因此说什么都不愿意回来。 俞青也没有再去劝什么,每个人的命都是自己选的,他们自己不愿意回来,她也没有办法勉强,她毕竟不是圣人,只能做到这里了。 8月26号,气温忽然降到零下几度,半夜下起大雪来,第二天早上起来,所有的地方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新闻报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感冒发烧,一种新的病毒开始流行起来,医院都爆满了。 没多久,患者咬人的新闻也越来越多。 前段时间被人遗忘的关于世界末日的帖子重新被人挖了出来。原先嗤笑的人也开始心底打鼓,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有些相信了。 许多地方都出现了抢购物资的热潮,最后还是国家出面强制干预,才把这股热潮压了下去。 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人心惶惶,犯罪事件越来越多,世界各国都开始乱了起来。 俞青的心开始慢慢提了起来,将小璟拘在了家里,不许他再出门。 村子里的人也开始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一窝蜂的出门抢购后都窝在家里,没有事的话绝对不出门, 分卷阅读201 村子里越来越安静了。 俞青的桃木剑基本炼制成功,剩下的桃木便都刻成了桃符,另外还炼制出了一套完整的玉符。 俞青用玉符在房子周围设了一个驱魔阵和一个防御阵,之后便再也没有出门。 8月3o号,俞青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烦躁不安,一大早就起来了。 外面还只是蒙蒙亮,俞青没有修炼,起床梳洗好之后便到厨房准备早饭。 煮了一锅粳米粥,切了两个咸鸭蛋和一碟火腿。 刚把碗碟端到桌子上,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几声凄厉的尖叫声。 俞青心下一惊,匆忙跑到窗户旁边,往外一看,顿时面色一变。 对面周云家的院子里,一个黑色的身影趴在地上,不知在咀嚼什么。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俞青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个人不是比人,正是周云。 地上躺着的年轻女人是他上个月刚娶过来的老婆,俞青还记得那是个甜美爱笑的姑娘,只是往日那张美丽的脸已经被吃掉了一半,露出森森白骨。 女人浑身上下都是血污,整个身子都已经被咬得破烂不堪,腹腔空空,一堆肠子拖在地上。 变成丧尸的周云手里还拿着一个心脏样的红色肉块在慢慢咀嚼着。 灰蒙蒙的天空下,游荡着三三两两的活死人,都是往日里熟悉的面孔。 俞青闭上眼睛,两只拳头紧紧攥住。 “姐姐,外面是什么声音?好吵。”周璟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走出房门。 俞青面色一变,匆忙跑过去拉住他,“小璟,回房间去!” 外面又传来几声惨叫,周璟知道不对,挣开了俞青的手,跑到窗户边一看,顿时小脸惨白,抖着声音道:“姐……姐,外面……外面是怎么回事?” 俞青抱住了他,蒙住他的眼睛把他带回了房间里,“小璟,别看!” 周璟回想起刚才的画面,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随后便抱着俞青瑟瑟发抖,死也不肯松手。 片刻后,外面的丧尸越来越多,三三两两的在村子里游荡,不过每次走到俞青他们家的房子周围时却不约而同散开了。 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开来了,见丧尸不敢靠近,周璟的心才慢慢放下来,不再那么害怕。 “城子!!”一声凄厉的叫声从隔壁传来。 俞青心下一凛,那是三婆婆的声音! 俞青回房取出桃木剑,周璟面色一白,慌忙上前抱住她的腿,带着哭腔道:“姐,我怕,你别出去!” 俞青拍了拍他的背,“不要害怕,那些东西不敢过来,你乖乖待在家里,姐姐去外面看一看,很快就回来。” 俞青将特意炼制的几张雷符取出,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符阵范围,周围有党的丧尸蓦然转头,不约而同往俞青的方向冲了过来。 第127章末世求生(9) 眼见着周围的丧尸越聚越多,很快就把俞青包围了起来。 当前一个便是村长家的五婶,只是此时的她再也没有昔日的温柔和蔼。 干枯的面容上是一片死灰,眼睛上蒙着一片灰翳,双颊凹陷,嘴唇青黑带血,猩红的嘴角边还沾着一些破碎的肉沫。 她旁边的是村头的张嫂子,前段时间还送来了一大篮子自己家种的新鲜蔬菜。 俞青身形一闪躲开了几只丧尸的攻击,望着这些昔日熟悉的面孔,握剑的手微微一紧。 包围的丧尸越来越多,眼前的血肉实在太过诱人,须臾之间,所有丧尸都朝俞青扑了过来。 俞青抿了抿嘴唇,没有再犹豫,足下一蹬从丧尸包围圈中翻身飞了出去,不待落地,手中的桃木剑在半空中便划出了一道锋利的弧度。 噗噗几声脆响,桃木剑好像割豆腐一般,十几只丧尸的脑袋全割了下来。 俞青微微一怔,看向手中的桃木剑:紫红色的剑身散发着淡淡光芒,干净如昔,没有沾染半丝血污。 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千年桃木果然非同凡响,炼制出来的桃木剑效果比她预想中还要好。 俞青心下一定,将手中的雷符收回了空间,几个起落之间将剩下的丧尸都清理干净,便迅速往三婆婆家赶去。 走进院中,发现整个房子寂静无声,之前的呼救声早已消失无踪。 俞青心知不对,脚步一顿,目光盯着堂屋的大门,慢慢握紧手中的桃木剑,放缓脚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大门边时,只听哐当一声,大门被撞开,眼前黑影一闪,便见一个身影扑了过来。 俞青早有防备,身形向左一闪,那个丧尸便扑了个空,还没等它反过身来,俞青飞身上前,桃木剑挥出,手起剑落,那个丧尸的头便掉在了地上,苍老狰狞的面目上是一双瞪的大大的灰白色眼睛。 这只丧尸不是别人,正是三爷爷。 俞青握着桃木剑的手紧了紧,微微一顿,转身去了堂屋。 只见屋里一片混乱,书本,碎掉的瓷碗,裂开的抽屉,几条凳子的腿都断了,吃饭的桌子也翻倒在墙角,三婆婆抱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昏倒在旁边。 三婆婆的儿子周城也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俞青面色一变,快步上前,只见他的肩膀上血淋淋一片,皮肉都被抓掉了一大块。 三婆婆和她的小孙女倒没什么事,只是后脑勺上有些红肿,估计是摔倒时撞晕过去了。 回想刚才的情景,俞青不禁叹了口气,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多半是三爷爷变成了丧尸,袭击了家里人。而周城为了救母亲和女儿才会被丧尸抓伤。 她之前便用桃符在三婆婆家的房子周围布了防御阵与驱邪阵,虽然桃符的效果比不上玉符,但防御一般的丧尸绰绰有余。 只是没想到防住了外面的丧尸,却没防住自己的亲人。 见周城面色虽然苍白,但其他情况还好,并没有变异的症状,俞青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把他一起处理掉。 他现在毕竟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开始异变如果杀了他,那跟杀人也没什么区别。 俞青叹了口气,取出药粉给周城止了血,包扎好伤口,打了道清心符与驱邪符在他身上,然后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这些,周城能不能熬过去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把三婆婆和他家的小孙女扶去一旁的房间躺好,检查了一下,还好,除了头上撞击的红肿,他们身上没有其他伤口,俞青放下心来,给她们盖好被子。 刚走出房门,俞青眉头一皱,忽觉不对劲,他们家明明还有一个人,周城的老婆呢? 神识扫了一圈,才在楼上房间里发现王琴的踪迹,整个人已经成了一堆残破不堪的血肉。 分卷阅读202 正在这时,三婆婆□□一声醒了过来,见小孙女安安静静躺在她身旁,不禁松了口气,抬头见到俞青,先是一愣,随即大哭起来,“小菱,你三爷爷他……他……” 俞青沉默片刻,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对不起,三爷爷已经变成了丧尸,我不得不除掉他。” 三婆婆面色惨白,泪流不止,呜咽道:“我不怪你,你三爷爷他……他也不会怪你……” 她不明白,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今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老伴变成了怪物,儿媳妇被吃了,儿子…… 三婆婆哭声一顿,慌忙爬了起来,急道:“城子呢?他怎么样了?!” 俞青微微一顿,低声道:“城叔被抓伤了,很有可能也会变成丧尸。” 三婆婆闻言,顿时瘫倒在地,面如死灰,随即看到俞青手中的桃木剑,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一亮,慌忙抓住俞青的衣袖,“小菱,你这么有本事,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你城叔吧……” 俞青沉默片刻,“您先别急,城叔的伤口我已经用了药,情况暂时还好,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婆婆知道她言下之意,顿时面色惨白。 俞青叹了口气,“三婆婆,您要保重身体,还有城叔和璐璐需要您照顾。” 三婆婆抹去泪水,眼神坚韧起来,点了点头,“我知道,谢谢你,小菱。” 俞青微微松了口气,“您好好休息,不要出门,我去村子里看看。” 三婆婆担忧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阻拦,“小菱,你万事小心,记得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虽然不知道小菱从哪里学来的这一身本事,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如今村里人的性命安危都压在她身上,实在是太为难这孩子了。 …… 俞青提着桃木剑在村子里扫荡,刚刚解决了在一户人家院墙外徘徊的几只丧尸,就听到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尖利的惨叫声。 随后便是一阵霹雳乓啷的声音,又伴着女人咬牙切齿的嘶吼声,“你个死老太婆居然咬我……滚开,啊!去死吧你!救命啊……” 俞青闻声当即过去踹开院门,只见不远处的大门敞开着,堂里一个穿着红色棉衣的女人正拿着根棍子拼命往一个老年丧尸身上打。 然而那只老年丧尸虽然身材矮小,但是力气非常大。 身材高壮的女人被她压在低下动弹不得,像杀猪一样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她的力气,整张脸上的肉已经被咬掉了一大半,鲜血淋漓。 俞青飞身上前,一剑挑开了老年丧尸,待看清眼前女人的模样时,伸出去的手微微一顿,慢慢收了回来。 心下叹了口气,还是来晚了。 俞青记得这户人家,因为这个女人在村子里非常有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泼妇,丈夫懦弱,家里什么事都是她做主,而这个老年丧尸正是经常被她虐待的婆婆。 那女人见到俞青先是失望,随即看到了她手中桃木剑和倒在她身后的几只丧尸,顿时目光一亮,立即大声求救道:“小菱,救命,快救救我,我婆婆变成了丧尸了,我老公儿子都被她给吃了……” 俞青见她衣襟上全是暗红色的血迹,剩下的半边脸面色灰白,鼻窝下陷,眼周和指甲也已经开始发黑,摇了摇头道:“你已经被感染了,没有办法了。” 那个女人闻言面色顿时大变,恶狠狠的瞪着俞青,“你这个死丫头,见死不救就算了,胡说八道什么!” 俞青怜悯地扫了一眼她的脸,“你现在的痛觉已经消失了,正在开始异变,不信你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 那个女人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开始变黑的指甲,尖叫道:“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俞青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出门。 见俞青想走,那女人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恶毒,尖叫一声便往她身上扑了过来。 俞青听到风声,身形一闪,那女人便扑了个空,重重摔在地上。 那女人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被俞青砍掉的老年丧尸的头颅忽然扑了上来,对着她的脖子张开猩红的大嘴就是一口,就像是撕咬鸡肉一样,用力撕下来一块,然后开始将嘴里的肉块咀嚼了起来。 俞青一惊,才发现刚才挥剑太快,没注意到这老年丧尸的头颅下还连着小半边身子。 那女人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很快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俞青看着叹了口气,没有再多做停留,扔了道火符进去,将里面的丧尸和尸体都焚烧殆尽。 俞青来回转了一圈,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村子里的丧尸清理干净。 原本村子里人口虽然不多,但也有将近两百人,只是经过这次灾难,只剩下了六十几个人,还不到原来的一半。 基本上所有的人家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变成丧尸的家里人给吃掉的。 另外有几个人都被丧尸咬伤抓伤过,只是现在还神志清醒,没有发生变异。 其中便有三婆婆的儿子周城,以及村长周庆的儿子周鑫,还有一个是村子里的孤儿,父母都在这场灾难中去世了。 俞青处理好三人的伤口,每人身上封了一道禁符,交代周庆随时注意他们的情况,担心家里的周璟,便匆忙回去了。 周璟看到姐姐回来,立刻扑了上来。带着哭腔道:“姐,吓死我了,你总算是回来啦。” 俞青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担心,姐姐没事。” 拉着周璟回了屋里,忽然想到什么,忙过去打开电视,然而只有一片雪花,什么频道也收不到。 俞青试了半天也没用,只得无奈放弃,回房间洗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没过多久,外面忽然下起雪来,不过片刻,地上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白。 俞青淘米煮了饭,焖了一锅羊肉,又炒了个茄子和丝瓜,便洗了了碗筷叫周璟吃饭。 周璟虽然腹中饥饿,对着香气扑鼻的焖羊肉努力忍住才没吐出来。 今天的血腥场景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那些丧尸吃人的场面依然历历在目。 最后依旧提不起什么食欲,碰也没碰,只夹了几筷子红烧茄子和清炒丝瓜,勉强吃了半碗饭。 俞青见了也没有劝什么,等以后时间久了,他慢慢就会习惯了。 刚将碗筷洗好,忽然听到一阵砰砰敲门声,“小菱,出事了,快开门!” 俞青听出是三婆婆的声音,急忙过去开门,“怎么了三婆婆?” 三婆婆满头大汗,面色惨白,急道:“周利那伙人说城子他们会变丧尸,要把他们烧了!” 第128章末世求生(1o) 所有的幸 分卷阅读203 存者都聚集了在村长家里,里里外外挤满了人,默不作声看着堂屋中被绑在柱子上的三个人。 周庆面色惨白,双眼都是血丝,老婆变成了丧尸,儿子也被咬伤,自己好不容易逃过一劫,现在这些人却还不肯放过他,“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当然是要把他们烧了,大家也都看到了,只要被那些丧尸抓伤,用不了多久都会变得跟他们一样。 现在不动手,等他们变成丧尸,我们就危险了!”一个阴阴恻恻的声音道。 周庆面色一变,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城的堂弟周利。 这个人的性子他最了解,凉薄自私,阴险狠辣,曾经为了一万块钱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卖了。 当初他老婆得了重病,也不管不顾,舍不得拿出一分钱来,至于原本可以做手术治好的病拖到无药可医,年纪轻轻就病逝了。 周立成了孤家寡了后性情更加阴沉,也不种田,借钱跟人合伙买了一辆卡车,平常就是帮人家送送货,拿了钱就去赌博喝酒,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却还是一事无成。 前些日子好几户人家不听他的劝告,非要卖粮食的事就有他在背后撺掇。 看着周利眼中无法隐藏的兴奋与野心,周庆心念电转,便知道对方是来者不善,面色一沉,咬牙道:“周利,这个村我是村长,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周利冷笑一声,“庆叔,您是村长不错,可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如今可不比以前,你村长的位置能不能继续坐下去还是个问题。 周鑫是你的儿子,我知道你当然舍不得,然而总不能因为你的私心就让大家陪着你送死!” 周庆面色一白,“你!” 周利冷哼一声,指着他身后的面色通红的周城三人道:“他们已经开始发烧,那说明很快就会变成丧尸,不趁现在杀了他们,难道你想让我们大家都没命吗?” 见所有人都没有出声,周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所以庆叔您还是让开吧,让我们早点把三个祸害给处理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周利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兔崽子!我看要先除了你这个祸害! 我和你三叔素日里待你不薄,你不念旧情就算了,居然还带头对你堂哥下手?!” 周利闻言眉头一皱,转头看过去,看到一脸气愤的三婆婆,阴沉的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三婶,您这话未免有失公道,您和三叔对我的好我自然没有忘记,只是这两件事却不能混为一谈。 堂哥变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再难过也不能拿村子里数十条人命来冒险,为了大局着想,我不得不大义灭亲,希望三婶您多体谅。” 三婆婆“呸”了一声,“你别再叫我三婶,我老婆子没你这个侄子!大义灭亲也轮不到你!城子他们虽然被抓伤了,但一直到现在好好的,根本就没有变化。 他们现在还是活生生的人,你就要杀了他们,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 周庆此时也站到了三婆婆身边,冷声道:“无论如何,今天我都不会让你们动我儿子一下!” 周利面色一变,随即又得意的笑了,“庆叔,你虽然村长,可是这件事却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我这都是为了咱们村子好,除掉丧尸我们才能过上安心日子。 不信你可以问一问大家的意见,看看他们是不是同意我的说法。” 周庆抬头望去,所有人都不约而同错开了目光,有的面带心虚低下了头,有的脸上浮现一丝愧疚,却依旧紧闭嘴巴一言不发。 周利得意一笑,“庆叔,三婶,你们都看到了,这可是大家都同意的。” 周庆的拳头慢慢攥紧,赤红眼盯着众人,他只有周鑫这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们伤了他。 三婆婆也冷着脸寸步不让,“周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这件事情趁火打劫而已。 你也不想自己平日里是什么模样,早上还被丧尸吓得屁滚尿流,现在倒有什么胆子说什么带领大家消灭丧尸,这些可都是小菱的功劳,你难不成还想厚着脸皮揽到自己身上? 就算要处置他们,也轮不到你!” 说完便挡在了昏迷不醒的三人面前。 周利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这个该死的老婆子,好好的计划都让她给搅和了! 嘴角冷冷一笑,“那个丫头片子不过是从哪里得了一把桃木剑而已,有什么资格跟我比?你们看好了!” 说完右手一挥,一道赤红色的火焰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炙热的温度将空气中的水分都烤干了。 众人都大吃一惊,这是什么? 周利面带得色,扫了眼惊疑不定的众人,倨傲一笑,“庆叔,你既然一定要徇私,那这个村长的位子还是请让贤吧!等我把这三个祸害给烧了,这里从此就太平了,以后有我周利在,大家也就不用担心有丧尸了。” 说完环视了一眼众人。 片刻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我同意周利的做法。” “对,让周利当村长,烧了他们!”越来越多的人附和。 今天的惨剧实是在让他们心有余悸,到现在都后怕不已,如果周利当了村长,他们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虽然知道这样做有些过份,可是跟自己的命比起来,刚浮现出来的这点愧疚很快就消失无踪了。 三婆婆气的面色通红,差点冲上去打人,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悄悄看了眼窗外,又冷静下来。 周庆发现说话的一个就是自己大哥的儿媳妇,还有许多自己以前帮过的人,怒火上涌,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口中呼呼直喘气,“你们,我周庆自问尽心尽责,平日里也从来没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你们竟然……” 周利哈哈大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示威一般摇了摇掌中的火苗,冷笑一声道:“庆叔,请让道吧!” 说完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几个人上前把周庆打晕了,连带着三婆婆也被捂住嘴拉开。 眼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周鑫他们身边,三婆婆顿时眼睛瞪的大大的,不停的摇头,“呜呜……” 正在这时,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孩突然挡在了周利跟前,“利哥,我们还是先等等吧,他们现在还是正常人,现在杀他们就等同于谋杀。 不如等他们真正开始变异了再动手也不迟。” 周利瞟了他一眼,认出他是村上陈家的儿子陈柏松,好像还是什么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来着。 嗤笑一声,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又怎么样?在这个世道还不一样是废物?“怎么,咱们的大学生来打抱不平了?” 陈柏松尴尬的笑了笑,“不是,利 分卷阅读204 哥,大家毕竟是一个村上的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唔……”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却被踹飞了出去。 陈柏松的父母吓得魂飞魄散,立马跑了过去,其他几个叔伯兄弟也担心的围了上去。 “小松!” “怎么样?要不要紧?!” 周利慢条斯理弹了弹衣袖,嘴角泛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一个废物也敢来多管闲事,不自量力!” 陈家不过是几十年前才迁过来的异姓人家,统共才三户人家,却占了他们村上不少好田,平日里仗着出了个名牌大学生就耀武扬威的,他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陈柏松的父亲怒目而视,“你!” 其他几人怕他一时冲动,急忙拉住他。 陈家因为是双山村唯一的外姓,向来团结,若是以往他们早冲上去揍人了,如今却忌惮对方古怪的能力,敢怒不敢言。 周利却没有把他们的愤怒看在眼里,哈哈一笑,环视众人一眼,“现在谁上来把他们给我押下去?” 没所有人都知道他这是在逼众人站队表态,除了一开始便跟着周利的几个人,没有人动弹。 周利面色一沉,冷着脸又问了一遍。 66续续又有十几个人走了出来,其中便有周庆大哥一家。 其他人犹豫半天,还是没有站出来,刚才陈柏松的话或多或少唤醒了他们的良知。 何况经过方才之事也让他们清醒的认识到了周利的为人,如果真的跟着他,日后肯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眼见其他人无动于衷,周利越来越不悦,有心想要杀鸡儆猴,立立威。 右手一挥,一道火焰飞出,眼见着就要扑到周城三人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白光闪过,空气中中的火苗哗啦一下熄灭了。 只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再门外响起,“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杀人?” 周利大惊失色,霍然转身,只见来人一身军绿色大衣,皮肤白的像雪,扫过来的眸子也冷的像冰雪。 周记打了个突,他原本志得意满,还想着把对方的那把桃木剑给弄过来。 却没想到对方的实力远比他预料中还要厉害,也不知这臭丫头从哪里学来的古怪门道,连他的火系异能都敌不过。 周利又气又恨,心下实在不甘心,偏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袖子下的拳头攥得死紧。 看到俞青冷着脸进来,所有人都闭了嘴不敢说话,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自从见过俞青杀丧尸的场景后,她的形象便从原来的文静沉稳变成了深不可测,众人对她是又敬又畏。 俞青环视了众人一眼,“刚才谁说要把他们烧死的?” 周利身后的人都低下头去,不敢与她的视线相对。 押着三婆婆的几个人也急忙松开了手。 周利面色变了几变,很快恢复过来,忙道:“小菱,不是我们心狠,而是他们已经被咬了,现在正在发高烧,如果不赶紧处理的话,很快就会变成丧尸,不趁现在杀了他们,等他们真的变异了,再动手就太晚了。” 俞青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谁跟你说他们会变丧尸的?” 其他人闻言也愣住了,不知道俞青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利一窒,忍住怒气,勉强笑道:“这不是大家都看到过吗?只要呗丧尸抓伤或咬伤最后也都会变成丧尸,难不成他们还有例外?” 俞青没有理会他,走到周鑫三人身边,打出几道灵力进他们身体。 她之前便有所怀疑,刚才在外面观察了许久,已经确定他们的身体发生了异变,不过不是变成丧尸,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进化。 如果她没有料错,他们三个都是异能者,至于是什么异能却要测试后才能知道。 在外面的时候她的神识一直在注意他们的情况,现在他们的进化已经基本完成,只是身体还有些没有适应过来,所以才会沉睡不醒。 她刚才打进去的几道灵力正好生发他们的气血,可以让他们即刻醒过来。 其他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却也不敢妄动。 片刻后,周鑫三人相继睁开眼,迷茫地看着屋内众人,“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围在这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周城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立马跳了起来,只听“轰隆”一声响,他脚下厚实的水泥地被砸出了一个大坑。 周城愕然的看着脚下的大坑,“这……” 俞青微微一笑,“恭喜城叔,您已经成功进化,成为异能者了。” 众人都呆住了,周城握了握拳,感受到身体中充满了力量,有些不可置信道:“我是异能者?” 三婆婆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心,“小菱,那你城叔的身体没问题了吗?” 俞青笑着点了点头,“您不用再担心了,城叔既然进化成了异能者,体内的丧尸病毒自然已经消失了。” 三婆婆担惊受怕了一整天,此时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顿时喜极而泣,“好好!我的儿子终于没事了!” “妈!”想起今天一连串的遭遇,周城一个中年大汉此时也红了眼眶。 三婆婆抹了抹眼泪,“你应该谢谢小菱,要不是她,我们一家早就没命了。” 周城转向俞青,郑重道:“小菱,你城叔这条命是你救的,我也不说什么客套话,总之一句话,日后只要你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俞青微微一笑,“城叔您言重了。” 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在俞青身后响起,“小菱,城叔有了异能,那是不是说明我们也……” 俞青转过头,才看到说话的是村长的儿子周鑫,另外一个年纪更小,估计只有十五六岁,依稀记得似乎叫周清远。 俞青点了点头,“你们自己试一试就知道了。” 两人大喜过望,当下按照俞青教的方法,集中精神冥想,片刻后,只听一阵哐当声响,周鑫周围的金属物品都飞到了他面前,聚集成了一大团金属球。 周清远却是冰系,他的异能等级还要高些,周围两米的地方都覆上了一层坚冰。 周庆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见到儿子不但平安无事,还有了异能,顿时喜极而泣,差点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如今整件事情急转而下,周鑫三个人不止没有变成丧尸,反而有了异能。 众人又羡又妒,没想到周城运气这么好,被丧尸咬了不但没有感染,反而因祸得福,有了异能。 这其中最愤恨的莫过于周利,嫉恨之余却也有些害怕,刚才自己的行事已经彻底得罪了周城等人,现在对方也有了异能,又有周菱那个臭丫头帮着他们,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 原本的谋划落空不说,只怕连小命也 分卷阅读205 不一定能保住。 想到这里心里,周利慢慢打起了鼓,决定先溜为妙,趁人不注意,悄悄往门口移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周城几人身上,并没有人发觉他的动作。 周利心下暗喜,眼看到了大门口,忽然刷的一声,一道银芒贴着他的鼻尖飞过,一把红中泛紫的桃木剑插在他脚前的地面上。 一股巨大的威压将他笼罩,周利只觉全身血管几欲爆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胸口气血上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俞青挑眉一笑,“事情还没解决,怎么就急着走了?” 周利抹掉嘴边的血迹,愤恨的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心下顿时打了个突,知道今天是逃不了了。 其他人这才发现周利想逃跑,周城面色一黑,不用俞青吩咐,立马便上前将他压住,其他人也赶忙将麻绳拿过来,将周利捆了个结结实实。 方才跟着周利一起叫嚣着杀人的那些人也都被众人围了起来,不敢乱动。 见周鑫几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十分不善,这些人不禁开始后悔起来。 得罪了这三个人,以后在村这里是没办法立足了,尤其是周庆的大哥一家更是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刚才不那么快站队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周庆对他们刚才的行为早就冷了心。 如今整个情形都倒转了过来,周利以及他的同伙都被绑了起来。最后,周庆和大家商议之后决定将周利和他身边的人赶出双山村,不过在走之前还要赔偿五百斤粮食。 五百斤粮食在以前不值什么,在如今的乱世却不是一笔小数目,几乎是周利的大半家底了。 周利那里甘心拿出来,然而他那点异能对上周鑫周城三人根本就毫无胜算,何况还有俞青这个大杀器在旁边盯着。最后只能咬着腮帮肉拿出了五百斤粮食,连夜灰溜溜走了。 之前跟着他的十几个人也一起跟着走了,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如今村子里容不下他们,还不如跟着周利,至少他有异能,加上他们这十几个人,至少不是一般人敢惹的。想弄些物资也不是难事。 这一伙人一走,村子里便只剩下了四十来个人。 之后两天周庆与俞青带着众人将村子周围清理了一遍,将所有丧尸和村民被啃食的遗骸都焚烧干净,埋在了山脚下。 这一场劫难过后,村子里冷清了许多,好几户人家连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周庆与俞青商议之后,决定把这几户人家的粮食全部充公,等日后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分给大家。 三天后,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电视接收到了一个新闻频道。 众人都聚集在周庆家里,目不转睛看着电视上的播报。 片刻后,大家终于了解了外面的情况,8月31号,世界各地都爆发了丧尸病毒,所有国家都乱了起来,短短三天整个地球上的人口便锐减了一大半。 如今丧尸横行,世界末日是真正的来临了。 华国算是好的,政府预先做好了准备,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比其它的国家是要好的多了。 政府早就控制了大部分物资,b市虽然乱了几天,但很快形势就被控制住了,如今已经成了华国最大的生存者基地。 不过如今丧尸横行,政府短时间内还是没有办法采取有效措施。目前已派遣军队到各大城市搜寻幸存者,其他地方暂时顾及不到,只能靠大家自救, 第129章末世求生(11) 看完新闻,所有人都沉默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知道了实情之后,大家的心情还是不可避免的绝望起来。 j市只是个三线城市,双山村又位于最偏僻的山区,救援队根本不可能来这里。 他们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现实,不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失去亲人的痛苦,被抛弃的恐慌,沉重的气氛萦绕在人群中,寂静之中,渐渐有细碎的哭声响起。 俞青暗暗叹了口气,敲了敲桌子,“大家先别先别这么悲观,虽然搜救队不会来这里,但村子里粮食物资都不少,丧尸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我们还是安全的。” 周庆心情也不好,只是见气氛沉重,还是得想办法调动大家的积极性,闻言也忙道,“小菱说的不错,大家打起精神来,电视上不是说了吗?军队很快就会到各地去搜寻幸存者,我们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得救的一天的。” 周城也点了点头道:“不错,对比那些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最后只能活活饿死的人来说,我们已经非常幸运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耐心等待,我相信灾难总会过去的。” 周鑫性情最乐观,笑道:“其实说起来咱们村子地方偏僻反而是好事,至少丧尸也少,何况还有小菱和城叔他们几个在,比那些大城市可安全多了。” 大家听了之后转念一想,也对,现在世道混乱,他们村子地方偏反而是因祸得福,不然别说丧尸,这乱世有时候人类反而更可怕。 上次听了村长的话后,大多数人家都没有卖掉今年的粮食,加上去年剩下来的一些旧粮,平均下来每家存的粮食至少也有一两万斤。 另外还有不少玉米高粱大豆等杂粮,省着点吃的话够吃好些年了。 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想到这里大家的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说的也是,至少我们这里没丧尸,也不用饿肚子。” “能活下来就是万幸了,我们老胳膊老腿的,出了这里还不一定能熬过去呢。” 见大家的神色都好了许多,周庆这才松了一口气,与俞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扬声道:“大家先静一静,我在这里宣布一个好消息,明早八点,村子里凡是六岁以上18岁以下的孩子,统一到这里来集合。 小菱已经答应,从明天开始教他们练武,其他人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来,小菱会另外传授大家一些简单的防身招式。” 众人闻言自然是喜不自胜,从今往后他们只能靠自己了,现在世道混乱,谁都不会嫌弃多一点保命的手段。 而俞青的身手是有目共知的,她愿意传授大家武功,实在是再好不过。“小菱,谢谢你!” 周璟一直坐在三婆婆身边默不作声,此时见大家满脸,周鑫与周清远也是又惊又喜,“太好了,我们也要学!” 男孩子多多少少都有武侠情节,他们虽然有了异能,但依旧对武功非常感兴趣,自然不愿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然而其中最惊喜的却是陈柏松,自从看 分卷阅读206 过俞青大杀丧尸的英姿之后,他心里就一直非常羡慕,几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偶像来崇拜。 而后周鑫和周清远几人都有了异能,他心里越发失落。 现在听说自己也能有机会学武,一颗心顿时怦怦直跳,急忙道:“小菱,我也可以学吗?以后能像你那样飞檐走壁吗?” 俞青仔细打量了他两眼,看到他眼中炙热的希望,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的根骨不错,要是愿意的话当然可以学,不过毕竟过了最佳的修炼年纪,骨骼已经定型,想要成为高手可不容易。须得下定决心,做好吃苦的准备。” 陈柏松大喜过望,急忙点头,“我不怕吃苦,只要能练武就行,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陈柏松的父亲陈年根也非常高兴,自家儿子虽然没有况,发现周老六肚子上也被吃掉了一大半的肉,呼吸心跳已经快停止了,然而脸上和手上的几处伤口却还流着黑血,面色也开始变得灰白。 俞青心下一沉。 周清远年纪小,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丧尸鼠,双腿都有些发软,“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其他人也都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这情形一时都毛骨悚然,万万没想到刚才还好好的人转眼就成了这样,“小菱,这是怎么回事?老六还有救吗?” 俞青沉默着摇了摇头,“太晚了,已经没有生机了。” 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小菱,这是怎么回事?这些老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俞青叹了口气,皱眉道:“是我太大意了,只清理了丧尸,却没想到其他的动物也会感染丧尸病毒。 这些老鼠估计是吃了丧尸的血肉,才会被病毒感染,变成了丧尸老鼠。” 众人面色大变,没想到不只有丧尸,连老鼠也变成丧尸老鼠了。这些丧尸老鼠体型小,数量又多,一不小心就会被咬,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比丧尸还要可怕。 俞青用火符将周老六的尸体焚烧了之后就地掩埋,站起身来环视众人一眼,严肃道:“村子里的丧尸老鼠只怕不少,而且看这情形,不只是丧尸老鼠,其它的动物一旦感染了丧尸病毒也会变成丧尸,我们须得尽快清理掉。” 转头看向周庆,“五叔,你和陈柏松带人去把村里的老弱妇孺召集起来,去三婆婆家里,在我们清理干净村子之前不要出来。” “其他人则跟我来,把村子清理一遍,任何地方都不能漏掉。” 众人知道情况的严重性,没有任何异议,当下便行动起来。 周庆与陈柏松跑去通知村里人,俞青和周鑫周城几人则带着村里的青壮年将整个村子清扫了一遍。 最后挖出了好几窝丧尸老鼠,足足有数百只。这些老鼠体型小,逃窜速度又快,一开始几个村民反应不及,差点被丧尸鼠咬了,庆幸的是有俞青及周鑫几个异能者在,整个过程都有惊无险,总算没有人受伤。 另外还有两只感染了丧尸病毒的土狗,幸好发现的早,趁它们没有完全变异之前赶紧处理掉了。 直到傍晚,村子才彻底清理干净。 三婆婆已经带着大家做好了晚饭,粮食是大家一起出的,菜和肉也是各家带过来的。 主妇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了一顿丰盛的晚饭犒劳众人。 三大锅热腾腾的白米饭,蒜苗回锅肉,茄子烧豆角,萝卜干炒腊肉,虎皮辣椒,紫菜蛋花汤。 这在以前只是一顿十分普通的饭菜,在末世后却是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 虽然各家存储的物资都不少,但谁也不知道末世会持续多久,因此大家也不敢放开了吃,每顿饭都是掺着粗粮一起吃,勉强吃饱而已。 众人回到屋里,看着热腾腾的饭菜两眼放光,只觉那香气一股股往肚子里钻,馋的直咽口水。 周庆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见大家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大手一挥,“先吃饭,其他的事待会再说!” 众人欢呼一声,立刻冲上了桌。 吃了个七八分饱,周庆才提起话头,“救援队短时间不会过来,我们也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基地,以后该怎么办,还要大家一起商议一下。” 室内顿时安静下来,不约而同转头看向俞青,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成了众人的主心骨了。 一直埋头苦吃没有吭声的周鑫突然抬头道:“也别指望别人,干脆我们就自己成立一个基地得了。” 他大学毕业才两年,骨子里还是有一种年轻人的热血,这个想法早就在他脑子里盘旋不去。 俞青正夹了片腊肉给周璟,闻言动作一顿,见众人都紧张的注视着自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世上没有真正的世外桃源,物资总有吃完的一天,他们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如果不努力适应这个末世,迎接他们才是真正的末日。 与其依靠别人,还不如靠他们自己。 “好,我们自己建一个基地,以后用不着靠别人了!” “只是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众人七嘴八舌商议了一番,最后采纳了陈柏松的建议,基地就以曙光为名,以俞青为首。 俞青也没 分卷阅读207 有推迟,点了点头道:“我建议另外成立一个曙光小队,以我和周鑫几个异能者为主,以后专门负责消灭丧尸,收集物资。”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为了庆祝,周城还把珍藏多年的两瓶五粮液拿了出来。 “好!我们曙光基地今天便开始成立了!好好干一杯!” “为曙光基地干杯!” “干杯!” 酒杯相碰,外面寒风呼啸,大家的心却渐渐安宁下来。 ………… 第二天村民们就开始行动起来,住在村头村尾比较外围的人家都搬了过来,以俞青家为中心分散开来。 正好三婆婆家周围有几座空房子,现在村里人数少,有这几座房子便绰绰有余了。 俞青还特意炼制了套桃符,在几座房子周围布了防御阵和驱邪阵。 虽然村子里已经没有了丧尸,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安顿好村民,俞青便开始教周鑫他们修炼,另外特意选了一套招式简单但非常实用的武功交给村里人。 只是四十多个人里面只有十几个青壮年适合修炼,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些老弱妇孺,他们没有办法修炼,以后也不能出去战斗,因此便包揽了煮饭打扫等后勤事宜。 这些青壮年练得非常的刻苦,他们知道现在世道混乱,只有努力变强才能活下去。 等他们慢慢熟练之后,俞青便开始带他们去外面杀丧尸。 双山村虽然偏僻,附近却还有几个小村子,人口不多,末世爆发后无一人幸免,整个村子都变成了丧尸。 现在末世才刚开始爆发,这些丧尸的等级都还很低,除了动作快,力气大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优势,只要找准了弱点就很容易解决掉。 虽然一开始有些害怕,但几次锻炼下来众人也渐渐习惯了,身手也越来越好,周鑫几人的异能也运用的越发纯熟了。 一个月后,双山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被清理干净了,也收集到了不少物资,附近已经没什么合适的地方了,曙光小队便把目光转向了三十公里外的县城。 第13o章末世求生(12) 双山村地方偏僻,隶属于金水县,去镇上有将近4o多公里路,比县城还要远一些,所以在以前村民们去赶集的话大都是直接去县城,去镇上反而不多。 众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由俞青带着周鑫、周城和周清远去县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周城三人的异能已经运用的十分纯熟,彼此之间配合的也十分默契,再加上俞青,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战斗力却。 到时候即便碰上什么麻烦,以他们的本事,想来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柏松和其他人则留在村子里坐镇,双山村虽然偏僻,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 再说还有个被赶出去的周利,村子里这么多物资,难保他不会带人杀回来。 陈柏松一行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身手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俞青又教了他们一个合击阵法,这个阵法是她从一个五行战阵改造而来的,集众人之力,能将整体战力提升数倍,布阵人数越多威力越大,哪怕是碰上异能者也有一拼之力。 第二天一大早,俞青和周城四人吃完早饭,便开着村里唯一的一辆大卡车往县城而去。 去县城的路是前几年修的水泥路,整条公路基本上是穿山而过,除了零散的几户人家之外没有什么村庄,一路上倒还顺利。 一个小时后,俞青一行终于到了县城。 整个县城非常的安静,大街上到处都是混乱的垃圾,废弃的车子以及尸体的残骸,还有一滩滩已经发黑的血迹。 除了丧尸的嘶吼声,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甩开了追在车后面的几只丧尸,周鑫将卡车停在一家小型超市门口,观察了一番之后才谨慎地下车。 这里是金水县最繁华的北华街,基本上所有有名的商铺都开在这里。 最大的超级商场便开在北华街的中心。 这里之前是商业圈,人流量大,街道上游荡的丧尸也比其他地方要密集许多。 似乎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俞青几个人刚下车,原本在街道上漫无目的游荡的丧尸都不约而同转了过来。 周清远嘶了一声,“这些丧尸也太丑了点吧,比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难看多了。” 这些丧尸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身为人类时的模样,衣衫褴褛,面色青灰,双颊干枯凹陷,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伸出来的双手干枯如鸡爪,乌黑的指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冷的光芒。 周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以为是来选美的?还计较好不好看?” 周城谨慎地盯着那些慢慢慢慢围过来的丧尸,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斗嘴?” 俞青早已观察完了地形,眼看丧尸越聚越多,几张桃符飞出,噗噗几声插进了地上,在超市门口布了一个小型的驱邪阵,“我在这里守着,城叔你和周鑫小远去超市里面看看,速战速决,注意安全。” 周城知道俞青的本事,见之前围过来的那些丧尸在阵法外面打转,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进去,你自己也小心。” 说完转身便带着周鑫和周清远迅速进了超市。 不过片刻,好像整条街的丧尸都跑过来了,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将整条街都堵住了。 只是被桃符阵所阻,那些丧尸并没有靠过来,都只是在阵法外面徘徊。 俞青退回了门槛内,将柜子移过来挡住了大门,暗暗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凝神戒备。 桃符的法力有限,这些丧尸数目太多,一旦在成千上百的冲过来,不一定能挡得住。 俞青正凝神戒备,忽然听到超市里面传来一阵打斗声,“怎么了城叔?要不要帮忙?” 回答她的只有货架后面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男人的痛叫声,周清远的声音随后响起,“菱姐,没事,几只小虫子,我们自己可以解决。” 片刻之后,便见周城周鑫两人各拖着个麻袋出来,周清远也随后出来,身后却还跟着两个背着黑色登山包,神色不豫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完全是陌生面孔,一胖一瘦,胖的那个年纪大一些,约莫有四十来岁,圆圆的脸庞一团和气,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精光。 瘦的那个大概三十出头,尖嘴猴腮,眼睛咕溜溜的转着,一看便不是什么老实人。 见到俞青,两人顿时一愣,扫了一眼周城三人,又转头看了眼俞青,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舔了舔嘴唇,嘿嘿一笑,“小兄弟,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你们刚才又何必那 分卷阅读208 么气愤呢。” 俞青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见他神色便知不是什么好话,不禁眉头一皱,冷冷的目光扫了过去。 尖嘴猴腮的男人被这森冷的目光一扫,顿时背上一寒,急忙闭嘴。 周清远当即一脚踹了过去,冷着脸道:“你们这两个人渣败类,刚才饶了你们一命,现在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还不赶紧滚!” 那个男人吓了一跳,见周城三人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敢再停留,匆忙跑了出去,随后一声惨叫又连滚带爬冲了回来。 “啊啊啊啊,救命啊——” “丧尸!外面好多丧尸!” 俞青顾不得其他,撩开帘子一看,只见驱邪阵中的一张桃符已经快要裂开,超市的大门前挤满了丧尸,后面的无数丧尸还在往前涌过来。 周鑫三人面色顿时大变,“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丧尸?!” 俞青神色凝重,“桃符阵坚持不了多久了,现在赶紧将物资运到车上去。 一会儿我和城叔负责开路,周鑫你和小远断后,丧尸太多,唯一的办法只有开车冲出去。” “好。” “明白。” 四人动作迅速,片刻之后便将超市里面的十几袋大米面粉和七八箱方便面搬上了车。 而此时,桃符也裂开了。 周城与俞青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握紧了手中的砍刀,大喝一声,率先冲了上去。 一脚踹开扑过来的黑衣丧尸,周城手起刀落,右边丧尸的头颅就飞了出去。 似乎是按动了一个开关,所有的丧尸都飞扑了过来。 俞青脚下一蹬,腾空而起,桃木剑划出两道锋利的弧度,扑过来的数十只丧尸便身首异处。 周鑫飞身上了驾驶室,右手一扬,一根极细的金属铁丝从袖间飞出,瞬间便卷住了几只丧尸的脖子,用力一勒,那几只丧尸的脑袋便掉了下来。 周清远也不甘落后,双手一挥,无数支冰箭飞出,砰砰声响后,几只丧尸的头颅便被爆的稀巴烂。 片刻之后,周围便清空了一大片。 周鑫急忙打开车门,大声吼道:“就是现在,快上来!” 三人快速上车,俞青往前面扔出一张雷符,“轰隆”一声巨响后,前面丧尸群中清出一条路来。 周鑫趁机踩下油门,车子瞬间便冲了出去。 周城随手砍下一只攀在车门上的丧尸,见俞青神色有些不对,不禁奇怪,“怎么了小菱?” 俞青想着刚才神识扫到的景象,微微皱起眉头,“刚才那两个人跟在我们车后。” 三人闻言顿时面色一变,从后视镜望去,果然一辆黑色别克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周清远气的不行,咬牙道:“这两个混蛋,刚才打丧尸的时候躲的不见人影,现在竟然还敢跟上来,简直是厚颜无耻!” “那两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们怎么会碰上?”俞青有些奇怪道。 三人面色一僵,迟疑了片刻才说了其中缘由。 原来他们进去寻找物资,却发现两个男人躲在超市后面的储藏室里,里面还有一具气绝不久的年轻女尸。 那女尸赤身裸体,满身伤痕,十分凄惨,造遇过什么不言而喻。 周城当时气的差点杀了他们,没想到这两人也是异能者,虽然不如他们,但其中一个异能极为古怪,周清远疏忽之下差点被他伤了。 “刚才怕节外生枝,所以我们也没有跟他们僵持,没想到他们现在还敢跟上来。” 周鑫黑着脸道:“这两个王八羔子,估计是知道我们要去商场,想让我们帮他们开路,趁机占便宜,我这就甩掉他们。” 说完脚踩油门,三转五转,瞬间便把那辆别克车远远甩在了后面。 然而不过片刻,那辆黑色别克车又追了上来。 周鑫与周清远顿时破口大骂,“我操t,这两个王八蛋,是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我们!” 周城面色也不好看,“小菱,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出手拿下他们?” 俞青不经意看了眼后视镜,忽然面色一凝,“糟糕!你先别管他们,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只见黑色别克车后面乌压压一片,至少有数千只丧尸。 周鑫三人回头望去,也看到了卡车后面紧追不放的丧尸大军,顿时面色大变,“我靠,刚刚不是甩掉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跟上来?!” “该死的,那些丧尸怎么追着我们不放?!” “先别管了,赶紧甩掉他们!” 俞青扔出两张雷符,惊雷炸响,无数只丧尸被炸得粉身碎骨。 “快走!” 周鑫牙关一咬,“大家抓紧了!” 将油门踩到顶,车子瞬移飞了出去。 第131章末世求生(13) 周鑫一路飞车,又有俞青的桃符相助,总算摆脱了那些丧尸,有惊无险到达了本地最大的惠隆商场。 商场的玻璃大门早已被砸得粉碎,担心车上的物资,周鑫干脆将卡车开了进去。 没过几分钟,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那辆黑色别克车也在外面停了下来。 四人下车,俞青看了眼外面的别克,对周鑫使了个眼色。 周鑫点了点头,扬起唇角,指尖微微一动,只见车厢越压越扁。 “哎哟,疼死了我了——” “我腿快断了——” 砰的一声,车门弹开,两个狼狈的身影从车里滚了下来。 尖嘴猴腮的男人揉着腿爬了起来,看到将门口挡了个结结实实,神色不善的周城几人,顿时背上一寒,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胖男人见状尴尬的笑了笑,“小兄弟,还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周鑫捏了捏拳头,“谁跟你们是兄弟?老实交代,你们两个跟在我们后面做什么?” 尖嘴猴腮的男人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嘻嘻笑道:“小兄弟你这话说的可不对,这大马路又不是你家的,难不成只许你们走吗?那你们未免也太霸道了点吧?” 周清远见他反而恶人先告状,气得脸色通红,差点想上去揍人。 胖男人急忙跑了过来,“猴子他不会说话,几位别动怒,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不过是正巧顺路而已。” 说完皱眉看向旁边的人,“猴子,还不跟几位道歉?” 叫猴子的男人撇了撇嘴,嘀咕了几句,不情不愿说了句抱歉。 胖男人搓了搓手,满脸赔笑道:“之前的事是我们猪油蒙了心,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现在丧尸横行,大家都是人类同胞,正应该同舟共济才是。 大家叫我胖子就行,这是我兄弟猴子,我们这次来这里也是为了想找点物资。 你们放心,待会儿我们会跟着你们一起打丧尸,里面的物资也绝 分卷阅读209 对不会跟你们抢,只要找到一点能吃的东西我们就走。”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胖子一番低声下气的道歉赔罪,周鑫几人的怒气也消了些。 只是这两个人的人品实在不能让人放心,说什么一起合作是绝对不可能。 周城摇了摇头,刚想开口拒绝,忽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答应他们,让他们进来。” 周城一愣,转头看向俞青。 俞青微微点了点头。 周城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却也没有多问,转身向猴子两人道:“你们可以进来,不过别搞什么小动作。” 两人大喜过望,一迭声答应了。 见周鑫和周清远满脸疑惑,俞青传音过去,“那个胖子身上有点不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着我们。 这人奸猾狡诈,与其让他们在背地里搞小动作,还不如把他们放在眼皮底下,看看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大家多留心便是。” 三人这才明白俞青的用意,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到商场里面,只见里面空荡荡的,货架倾倒,满地凌乱,早已被人洗劫一空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也没人觉得奇。 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货架上的这点东西,而是奔着商场的仓库去的。 让众人觉得奇怪的是商场里的丧尸比预想中的要少得多。 空荡荡的大楼里零零散散游荡着些丧尸,大多穿着红色工作服,似乎是商场的工作人员。 “奇怪,这里的丧尸怎么这么少?” 一个大商场的人流量是非常大的,何况末世爆发的又特别快,按理来说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俞青也有些疑惑,她一进商场就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神识扫了一遍却并无异常。 “大家小心一点,先把这些丧尸清理了,再寻找物资。” “好,速战速决。” 一行人动作很快,那个胖子和叫猴子的男人战斗力也不弱,一个是水系异能,另一个却似乎是精神系,那些丧尸走到他身边动作都会变得十分迟钝,随后便被砍下了脑袋。 不到半小时,商场中游荡的这些丧尸就被清理干净了。 “大家分头行动吧。” 商场一共四层,一楼摆放的都是日用品和米面粮食等常见的生活物资,已经被之前的人扫荡的差不多了。 二楼是家电和床上用品,三楼是化妆品,珠宝和衣服,四楼是餐厅。 四人分工合作,周鑫和周清远在一楼,周城二楼,俞青则去了三楼。 这里基本上没有人光顾,衣服倒是被拿走了许多,那些在末世前昂贵的珠宝首饰和化妆品却无人问津。 俞青直接奔向珠宝专柜,只见玻璃柜子早已被打破,无数晶莹剔透的珠宝首饰都凌乱的散在地上,黄金、钻石、珍珠、翡翠,洒满了一地,散发着熠熠光芒。 俞青无视了那些黄金钻石,将所有的翡翠玉石都收进了空间。 这些东西对别人而言毫无用处,却是布阵的绝佳材料。她空间里虽然还有一些玉石存货,但日后用到玉符的地方很多,这些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另一头,周鑫在食品区翻了半天,最后只在一个翻倒的货架底下找到了十来瓶八宝粥,和二三十包饼干、薯片、火腿肠之类的零食。“总算是有点收获了。” 周清远背着包过来,看到这些东西,不仅有些失望,“这么大一个商场,怎么只有这么点东西,还不如刚才那个小超市呢,白费我们一番功夫。” “行了,别废话了,速度快一点,你去另外一边找找看。”周鑫拉开身后的背包,将东西一一装进包里。 “那行,我去那边看看。” 装好东西后,周鑫继续在商场搜寻,一时走到了生鲜区,货架上的蔬菜水果都已干枯腐烂,冰柜里的肉食已经腐烂生蛆,散发着浓重的恶臭。 周鑫差点被熏晕了过去,急忙屏住呼吸迅速离开。 周城将一些还可以用的棉衣棉被羽绒服等男女老少的衣服搜集了起来,一些电磁炉电饭锅取暖器之类的家电也都搬上了卡车。 现在国家不再供电,还好村子里有一个太阳能发电机,功率虽然不大,但是供村民们使用却绰绰有余。 四楼一共有十几家餐厅,这里倒没有遭受多少破坏,收获倒是不错,找到了十几袋大米面粉还和几十桶食用油,以及一些香肠腊肉熏鱼酱菜等容易存放的烟熏制品,其他的食材都已经发霉变质了。 周鑫几人将物资都搬去了车上,俞青见四处无人,便将几个餐厅的巨型冰柜收进了空间。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她的空间又扩展了不少,差不多有四个足球场大了,装几个冰柜绰绰有余。 她的空间中一切都是静止的,并不用担心食物会变质,这几个冰柜是专门给村里准备的。 现在温度低还没什么,等天气热起来,食物很容易变质。 如今双山村已经成立了基地,以后的居民肯定会越来越多,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到时候随便找个由头把这些冰柜拿出来便是。 将楼上楼下的能用的东西都收拾完了,最后终于到了商场的仓库。 俞青一行人到了仓库附近,却发觉这里的情形有点不对,太过安静,没有任何声响,而且连一只丧尸也没有看到。 仓库大门虚掩着,里面光线很暗,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东西,俞青几人却没有妄动。 一片死静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匿在暗处,蠢蠢欲动。 俞青向周鑫几人使了个眼色,他们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点了点头,暗暗戒备起来。 猴子和胖子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心中有些不安起来,但是想到仓库里面丰厚的物资,还是咬了咬牙,没有离开。 互相点头示意后,周鑫飞身上前,一脚踹开了仓库的大门。 只听一声嘶吼,十几只保安制服的丧尸冲了出来。 这些丧尸身材高大,非常难对付,不仅力气极大,速度也非常的快。 周清远一时大意险些吃了大亏,幸好周城赶了过来,他是力量型异能,勉强与一只丧尸打成平手。 周鑫却被两只丧尸包围住了,他的异能算是三个人里最强的,但是一个人对付两只丧尸还是十分吃力。 幸好有俞青在旁边照应,总算有惊无险。 围着俞青的丧尸足有□□只,不过很快就在桃木剑下身首异处。 另一边胖子和猴子被两只丧尸缠着,不得不打起了全部精神,转头却见俞青三下五除二就将九只丧尸的脑袋砍了下来,顿时瞪大了眼睛。 虽然之前在路上就见识过对方的厉害,却也没想到身手这么恐怖,猴子更是暗暗后悔之前胡说八道得罪了对方。 有俞青这个人形杀 分卷阅读210 器在,战斗很快结束了。 周鑫几人累得满头大汗,拄着膝盖直喘气。 俞青清理掉了最后一只丧尸,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被砍下来的丧尸头颅。 周清远见她对着那些恶臭腐烂的脑袋面不改色,不禁有些头皮发麻,“菱姐,你在找什么?” 俞青微微皱眉道:“这些丧尸跟我们之前遇到的不一样,我想找出造成这些丧尸异常的原因。” 周城三人闻言,想起刚才那几只丧尸的异于常人的力量和速度,顿时心下一凛,顾不得休息,也急忙走了过来。 俞青观察了许久,最后用桃木剑劈开了丧尸头颅,终于在里面发现了一颗闪亮的晶体。 “这是什么东西?” 这晶体只黄豆大小,晶莹剔透,看着有点像平常见到的水晶。 俞青可以感应到这些晶核里面有一种特殊的能量,但具体是什么的却不知道。 周清远看了半天,犹疑道:“这该不会是丧尸小说里写的晶核吧?” 周城没有看过什么小说,疑惑道:“什么叫晶核?” 周鑫给他解释,“这是一些小说里的设定,就是丧尸达到一定等级后脑袋里面生出的一种晶体,可以提高异能者的等级。” 听到周鑫的话,远远站在一边的胖子和猴子不由得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俞青留意到了两人的神色,心念一动,“不管是不是,我们先把这些收集起来,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 几人一齐动手,最后挖出了十七颗晶核,有大有小,最大的一颗有莲子大。 周鑫将所有的晶核冲洗干净,交给了俞青。 猴子看到这一大把晶核,眼中不禁露出贪婪的神色。胖子见状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猴子急忙收敛住神色,低下了头。 俞青神识扫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看刚才的情形,明明这个叫猴子的男人比胖子的异能要强得多,为什么反而这么怕他? 周清远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菱姐你快来看,好多东西!” 原来周城与周鑫已经将仓库的大门完全打开了,这间仓库的空间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大,至少有四百多平。 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纸箱和尼龙袋,看包装大多是巧克力、饼干、方便面、腊肉腊肠、火腿肠、牛奶、面包、蛋糕、鱼罐头等等,另外角落里还有一桶桶的大豆油、花生油。 一袋袋的大米面粉整整齐齐码在一起,几乎都堆到了天花板。 周鑫几人都瞪大了眼睛,胖子跟猴子更是双眼发亮,死死盯着仓库里的东西,贪婪的神色一览无遗。 俞青暗暗向周清远和周鑫使了个眼色,随后指了指旁边超市运货专用的推车道:“小远你和周鑫负责将仓库里的东西搬出来,我和城叔再将东西运到车上去。” 周清远和周鑫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菱姐你们去吧,我和鑫哥在这里看着。” 俞青和周城推着一辆装满粮食的推车走了,周清远便和周鑫进了仓库搬运东西。 在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胖子和猴子对视一眼,迅速奔进了仓库。 片刻后,周清远和周鑫抱着几箱面包出来,却见胖子和猴子推着一辆满满的手推车站在电梯前,不禁一愣,“你们干什么?” 胖子笑道:“我之前就说过不会跟你们抢的,这些东西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了,再多的话我们的车子也装不下。” 周清远和周鑫闻言面色古怪的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怎么跟他们预想中的不一样? “啊啊啊啊——” 突来的惨叫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原来两人身后的电梯指示灯不知何时亮了,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丧尸。 胖子跟猴子正站在电梯口,瞬息之间就被几只丧尸死死抓住了。 千钧一发之际,胖子伸手一扯,将身边的猴子推进了身后的丧尸群,随后一脚踹倒推车上的货物,挡住了身后扑上来的丧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火石光之间,周鑫两人相隔太远,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猴子被无数双惨白的手拖进了电梯里。 电梯门已经关上,清晰的哀嚎与咀嚼声从电梯门内传出来。 片刻之后,一滩鲜红色的血液从电梯门后缓缓流出。 瞬息之后,电梯门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现场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周清远面色惨白,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周鑫的袖子。 他们进来这么久,还以为这里的丧尸已经被消灭光了,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丧尸躲在电梯里。 两人心有余悸,周鑫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忽然背上一寒,一股凌厉的杀气袭来。 周鑫不及反应,迅速推开了周清远,就地一滚,只听“哐当”几声脆响在室内响起。 周鑫抬头望去,顿时瞳孔一缩,他们准备装货的那辆手推车已经一分为二,整个扶手不知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拦腰截断,切口十分锋利。 周清远从晕头转向中清醒过来,也看到了地上的情形。 两人一跃起身,取出武器戒备地盯着胖子,此人行事果果然毒辣,要不是他们反应快,今天就真的栽在他手里了。 胖子见状举起双手,笑了笑道:“两位小兄弟别紧张,我绝对没有恶意,刚才的事都是一场误会,刚才你们身后黑影一闪,我以为出现了丧尸,这才冲动出手,还请见谅。” 他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实在太有欺骗性,若不是刚才看到他豪不犹豫将同伴推出去,还真会被他骗过去。 周鑫早已看清楚了他的为人,根本不屑跟他说话。 周清远到底年纪小了些,沉不住气,一脸气愤道:“你刚才把自己的同伴推出去为你挡死,还想暗算鑫哥,要不是我们反应快,早就着了你的道了,现在还敢狡辩说是误会?!” 胖子仿佛没有看到他的脸色,笑道:“刚才的事我道歉,大家都是幸存者,何必弄的跟仇人似的。 其实我是空间异能者,只要你们肯放过我,我可以将空间里的物资都给你们。” 说完右手一挥,空地上立时便出现了七八袋大米和牛奶饼干等物。 周清远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周鑫。 周鑫目光一闪,冷冷地盯着他,“你以为我们是傻子?!” 见他们丝毫不为所动,胖子面色变了几变,最终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冷笑一声道:“现在世道早变了,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乱世的规则,你们以为还是以前?他死是他倒霉,关我何事?你们居然为了一个陌生人抱打不平,简直可笑,我……啊啊啊啊啊——” 原本严神戒备的两人吓了一大跳,待看清眼前的情形,顿时毛骨悚然。 只见胖子被一这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衣女丧尸死 分卷阅读211 死压在身下。 那只丧尸伏在他颈间,一声凄厉的哀嚎之后,胖子便再也没了声息。 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一滩缓缓流淌出来的鲜血。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瞬息之间,快的根本没有让人反应过来。 红衣丧尸慢慢抬起头来,嘴里还在咀嚼着一块血淋淋的肉块。 这个红衣丧尸跟以前看到的丧尸都不同,除了脸色青灰之外,她的形象更接近于人类。 周鑫两人对视一眼,心知不妙,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往后退。 似乎看到了周鑫和周清远想逃,红衣丧尸放开手中的尸体,慢慢站了起来。 周鑫和周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取出武器全力戒备。 然而红衣丧尸并没有扑上来,只是站在原地仰天嚎叫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越发觉得诡异,心里想逃又不敢擅动。 正犹豫之间,忽听嗖嗖声响,四五只丧尸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这几只丧尸的五官模样也非常接近人类,只是还不如红衣丧尸那么明显。 这几只丧尸似乎是以红衣丧尸为首,聚集在她身边,死死盯着周鑫和周清远。 周清远对上红衣丧尸那双漆黑的眼睛,心底一寒,小声道:“鑫哥,她不会看得见吧?” 周鑫心里也没底,暗暗握紧了拳头,沉声道:“不可能,丧尸是没有视觉的。” 话虽如此,身体却不安的动了动。 正心慌不安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别乱动,她盯上你们了。” 两人顿时一喜,“小菱!”“菱姐!” 俞青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神色凝重的盯着为首的那只红衣丧尸,口中叮嘱道:“这几只丧尸好像已经进化了,大家小心点,城叔,我来对付前面的这三只,后面的那两只交给你们。” 周城三人点了点头,见俞青飞身向红衣丧尸袭去,对视一眼,也提刀冲了上去。 不出所料,这一次遇到的几只丧尸比他们之前遇到的那些保安丧尸还要强,不止力气更大,身形也灵活,速度非常快,有时只能看到几个残影。 那只红衣丧尸甚至还懂得诱敌深入再加以反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城三人已经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然而仍然有一只丧尸久战不下。 今天连续战斗,周鑫异能已经快耗尽了,见那只丧尸躲开了他的铁箭,不禁焦躁起来,“该死的,这些丧尸该不会成精了吧!” 周城狼狈的躲过丧尸的一爪,转身见俞青那边也跟红衣丧尸打的如火如荼,“我们得速战速决,不然体力要耗尽了。” 周城是力量系异能,最是消耗体力,长时间打斗下来已经快到了极限。 周清远年纪最小,异能却不弱,虽然也是脸色发白,状态却要好些。 片刻之后,周鑫的脸色越来越白,身形也越来越迟钝,那只丧尸似乎发现了他的虚弱,黑影一闪便冲他扑了过来。 周城大惊,“小心!” 周鑫苦笑,他的体能已经耗尽,想躲也躲不开。 眼看着周鑫就要被丧尸扑倒,千钧一发之际,周清远调动最后一丝异能,用冰箭爆破了丧尸的脑袋。 周鑫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躺在地上大喘气,看到旁边那个丧尸的头颅,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感激地对周清远道:“谢了,兄弟,欠你一条命。” 周清远抹去额头上的汗,摆了摆手道:“举手之劳,鑫哥不必客气。” 打斗了这么久,他的异能也差不多用尽了,全身疲惫,干脆躺在地上休息。 另一头俞青一剑砍断了红衣丧尸的右腿,趁对方行动迟缓时扔了一道雷符过去,终于将它解决了。 劈开红衣女丧尸的脑袋,果然找到了一颗龙眼大的晶核,晶莹剔透,十分圆润。 另外几只丧尸的头颅里也挖出了晶核,不过要略小一些。 俞青用清水将晶核冲洗干净,全部收了起来。 ………… 休息片刻,几人也慢慢缓过来了,俞青已经将商场彻底检查了一遍,确定所有的丧尸都清理干净了,便开始整理物资。 仓库里的东西十分齐全,几种大米加起来有6oo多袋,面粉也有3oo多袋,另外面包、八宝粥、老干妈、罐头、巧克力、薯片、饼干、火腿肠、方便面等零食足足有上千箱。 各种牛奶、酸奶、各式果汁饮料、矿泉水等也有七八百箱。 花生油豆油茶油橄榄油等一共有5oo多桶。 另外还有许多牙刷,牙膏卫生纸等生活用品。 另外一个收获却是在胖子身上发现的,俞青听周鑫二人说胖子是空间异能者,心生好奇,便检查了一遍。 没想到却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个储物玉坠,约莫有三百多平,塞满了各种物资。 看来这胖子并没有什么空间异能,不过是仗着这个储物空间而已。 也不知道是他抢来的还是自己家祖传的,不过以胖子的为人品性,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听俞青说明其中缘由,周城三人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原来这胖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空间异能者,而是有这个玉坠。” 看着俞青手上晶莹剔透的翡翠玉坠,周清远十分羡慕,“我一直以为储物空间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没想到现实中真的见到了。” 周鑫与周城也是一脸羡慕,不过他们虽然有些眼热,却并没有对玉坠子的归属提出异议。 俞青本来就是他们的队长,一直以来遇到危险都是她打头阵,如果没有她,他们根本到不了这里,更别提找到了这么多物资。 何况这玉坠子本就是她发现的,由她拿着也是理所应当的。 俞青察觉到他们的想法,微微一笑,心下也暗暗松了口气。 她自然不缺这个玉坠,不过暂时用来遮掩一下她的空间而已。等日后时机成熟了自然会给它找个合适的主人。 玉坠空间虽然不大,里面的物资却不少,米面粮食加起来有一百多袋,十几桶食用油以及一大堆的日常用品。 另外便是一些新鲜的食材,甚至还有十几只宰杀好的鸡鸭和数十斤牛羊肉。 玉坠空间的保鲜效果似乎不错,这些鸡鸭和牛羊肉都还十分新鲜。 俞青微微一笑,“今天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就好好吃一顿吧。” 周清远顿时欢呼一声,“太好了,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吃过羊肉了。” 周城满脸喜悦,“怪不得这胖子末世后还这么胖,原来空间里藏了这么多好东西。” 周鑫撕了一根火腿肠塞进嘴里,“还好有这么个空间,不然这么多东西我们只能带走一点,那也太让人心痛了。” 这里的物资太多,他们根本没办法全部带走,何况以后肯定还会有幸存 分卷阅读212 者到来,总不能行事太绝。 因此商议一番之后,决定大部分像方便面饼干等容易储存的食物都放在仓库里不动,留给日后的幸存者。 特意挑了一部分容易变质的米面粮食,还有那些保质期比较短的面包蛋糕牛奶等食品,以及粮油调料、牙刷牙膏,卫生纸等一些日用品带走。 饶是如此,这些东西也够那村里人吃上个三年五载了。 几人把所有的物资分门别类整理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阵电闪雷鸣过后,忽然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俞青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皱了皱眉道:“现在回去太危险,我们今晚就在超市休息。” 战斗了一天,大家都饿了,当下便开始准备晚饭。 食材都是现成的,再加上从仓库里找出来的调料。 半小时后,食物的香气便盈满了整个仓库。 胡萝卜炖牛肉,青椒炒鸡蛋,大米饭。 这几样菜式虽然简单,却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周鑫三人早已饿极,此时闻到这股浓郁诱人的牛肉香,顿时眼冒绿光直咽口水,盛了满满一碗饭,挖了一大勺牛肉倒在饭上便埋头吃了起来。 青椒鲜辣爽口,鸡蛋软嫩,牛肉更是炖得十分软烂,入口即化,三人抱着饭碗吃的头也不抬。 俞青刚端起碗吃了两口,忽然隐隐听到了一阵小孩子的哭声,吃饭的动作便顿住了。 周鑫几人虽然有了异能,但是听力却没有俞青那么灵敏。 周城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正吃得心满意足,见她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不禁有些奇怪,“小菱,怎么了?怎么不吃了?” 俞青凝神侧耳倾听,“你们听,有小孩子的哭声,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个时候正是晚上,外面乌漆麻黑一片,突然听到这样的话,几人顿时背上一寒。 周鑫和周清远两个人年纪比较小,更是寒毛直竖,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胳膊,四处张望了半天,白着脸道:“小菱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别吓我们。” 俞青没有回答他,暗中用神识仔细扫了一遍,终于在一个发现了违和感。 侧耳倾听了片刻,忽然放下碗筷站起来,提起身边的桃木剑往外走去。 周城见状也放下筷子跟了上去。 周鑫与周清远对视一眼,也抹了抹嘴角跟了上去。 第132章末世求生(13) 周城三人见俞青出了仓库之后便径直往下面的停车场走,不禁有些奇怪,“之前我们检查过了,停车场里只有一些废弃的车子,还有一个存放杂物的地下室。那里面空荡荡的,几只丧尸也被我们清理干净了,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其他东西。” 俞青没有说什么,走到了那个存放杂物的地下室,闭上眼睛用神识感应了片刻,忽然走到中间一块布满孔洞的金属板上蹲下。 观察了片刻,俞青抬起头,“周鑫,你过来把这块金属板打开。” 周城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 周鑫挠了挠头,满脸疑惑的走了过去,按着俞青的吩咐将整块金属板挪到了一边。 然而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下面不是泥土沙石,而是另一块厚厚的金属网。 周鑫闭上眼感应了一下,奇怪道:“这下面好像全部是金属。” 将手电筒照向地板,仔细观察了一下金属网上的形状,不禁轻咦了一声,“这网是由好几种金属融合而成的,看着不像是工厂加工生产出来的,反而像是金系异能者作用下形成的。” 同为金系异能者,他对这方面更敏感。 俞青用手电筒往下面照了一下,“下面是一条金属通道。” 这下不用俞青解释,三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周城与周清远迅速围了上来。 一靠近就闻到了一股难言的臭味,像是腐烂的垃圾和臭袜子混合的味道,周清远差点没吐出来。 刚才还以为是屋里几具丧尸尸体的臭味,现在看来不是。 “下面是不是有幸存者?” “刚才小菱你说听到小孩子的哭声,难道是从下面传上来的?” 俞青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下面有人。” 三人闻言,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周鑫转了转手腕,“我这就把这些金属弄开。” 三人退开,周城与周清远举起手中的强力手电筒给他照明。 周鑫开始运起异能分解金属,片刻之后,身边就堆了三四块厚厚的金属网。 周鑫的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最后一层金属网被挪开,露出一个黑幽幽的洞口,那股恶臭越发明显,细小的啜泣声也清晰可闻。 似乎察觉到了上面的动静,里面的声音忽然静了下来。 周清远趴在洞口,扬声道:“里面有人吗?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没有一个人回话,只听到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 俞青微微皱了皱眉,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腐臭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神识扫了一下,“好像有人受伤了,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率先便跃了下去,周鑫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周城将手电筒往周围照去,发现这是一个类似地窖样的空间,大约有十几个平方,墙壁四面都被金属包裹住,四根手臂粗的金属柱立在中间,支撑着整个地下空间。 而在四根柱子的后面,是一群面黄肌瘦的老弱妇孺。 这些人一个个都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尤其是那几个孩子,面黄肌瘦,头发枯黄稀疏,身上只有骨头没有看到一点肉。 干瘦的身子上顶着巨大的脑袋,看着十分恐怖。 看到俞青他们进来,所有的人都惊恐的往后躲。 一个面容憔悴的妈妈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往后瑟缩了一下。 三四个瘦的跟干柴一样的男人挡在了他们前面。 看出他们眼中的戒备,俞青顿下脚步,放柔了声音道,“请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你们也是金水县的幸存者吗?”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你们是什么人?” 俞青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衣,倚靠在墙壁上的男人目光沉沉的盯着他们。 男人大约三十出头,生的剑眉星目,气质却十分凛冽,神情冷峻,周身煞气逼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 只是面色苍白如雪,毫无血色,一看便是有伤在身。 俞青见他虽然气势凌厉,但眉眼间隐含着一股凛冽正气,便依稀猜到了他的身份。 “阁下不必紧张,我们也是金水县的幸存者,来自曙光基地。” 周清远也忙道:“对呀,你们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都将目光 分卷阅读213 望向了黑衣男人。 男人似乎有些怀疑,仔细打量了俞青四人一番,见他们气质平和,眼神清正,不像是心怀歹念之人,皱起的眉头才慢慢松开,“曙光基地是什么?你们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曙光基地是我们建立的幸存者基地,这次出来一是为了搜集物资,也是为了打探消息,看有没有其他的幸存者。 刚才是因为听到了孩童的哭声,才发现了你们。” 一个面容秀丽,抱着小女孩的蓝衣女子警惕的盯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跟那个胖子一伙的?” 俞青几人闻言一愣,“什么胖子?” “之前有两个人是跟我们一起的,后来却丢下我们自己逃了出去。 最后甚至带人来对付我们,祸害了我们好几个姐妹!”旁边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咬牙切齿道。 “不错,要不是元锋大哥,我们早就被……”另一个短发女孩也一脸愤慨。 “小琪!”蓝衣女子及时打断了她的话。 周城三人面面相觑,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们说的胖子是不是4o来岁,鼻子右边有一颗痣?身边还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 众人闻言面色大变,蓝衣女子与那个黑衣男子对视一眼,又转头看向俞青,一脸戒备,“你们见过他们?” “我们确实见过,不过他们都已经死了。” 俞青将事情的原委解释了一遍,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蓝衣女子听完,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最后吐了口唾沫,恨恨道:“这两个人渣,终于得到报应了!” 黑衣男子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抱歉,刚才误会你们了,我叫元锋。” 蓝衣女子也点了点头,“我叫宋萍,刚才对不住了。” 俞青微微一笑,“没关系,我叫周菱。” 其他人也做了自我介绍,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俞青环视了一下阴暗的地窖,角落里堆满了垃圾,还有一道帘子隔开了一个小间,整个空间散发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臭味。 “这里环境太糟了,我们还是出去再说吧。” “不行,不能出去,外面那个丧尸好可怕!” 因为一直幽闭在这个黑暗的地窖里,又长时间没有进食,众人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精神也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俞青花了些时间才跟他们沟通好,保证商场的丧尸都已经清理干净了,才安抚下了众人。 再三确定俞青没有骗他们,众人又惊又喜,有些人甚至哭了出来。 “太好了,我们终于得救了。” 元锋抚着胸口闷咳了几声,“让老人和孩子先走。” 众人闻言没有丝毫异议,自发的排好队。 他行动不便,宋萍便抱着孩子在一旁维持秩序。 俞青清点一番后发现这批幸存者一共有五十三人,妇孺与老人占了多数,加上元锋,才只有五个男人。 周鑫利用金系异能搭了一个梯子,俞青与周城在上面接应,半个小时后,所有幸存者都除了地窖。 周清远见元锋有伤在身,行动不便,便主动上前帮忙扶着他走。 刚从地下室出来,众人便打了个寒战。 夜间的温度极低,现在天气本就很冷,之前又下了一场雨,更是寒意逼人。 有几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更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头发蓬乱打结,散发着浓重的酸臭味。 元锋和宋萍二人虽然好一些,但也颇为狼狈。 俞青见状,想起白天的时候好像在前面看到过一间员工休息室,十分宽敞,便对元锋道:“那边有一间商场员工用的休息室,不如让大家去那里休息,顺便也可以洗漱一下,换身衣服。” 元锋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清咳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们了。” 俞青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对周城道:“城叔,你和小远去拿些衣服过来给他们换洗。” 之前在商场里收集了不少款式的衣服,男女老少都有,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周城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 众人互相搀扶着到了休息室,将用不上的家具挪走,只留下了几个大沙发,让老人和孩子们坐了,其他人便在地上铺了一些垫子随意坐了。 周鑫打开几个强力手电筒在角落里摆上,又带人去找了几口铁锅和好些塑料桶过来,开始烧水。 大家分工合作,忙得热火朝天,蜡黄消瘦的脸上是久违的笑容。 孩子们也没有吵闹,乖巧的坐在一边。 元锋一直靠在垫子上休息,见状,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终于彻底放下了戒备。 俞青见他虚弱的倚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微微皱了皱眉,“元先生,你的伤势不轻,我粗通医术,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元锋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孩,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还有不要必叫我元先生,叫元锋就可以了。” 说完在俞青的示意下伸出了手腕。 俞青凝神诊脉,片刻之后收回了手,眉头微皱,“你的内脏伤的不轻,之前又失血过多,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才行,否则很容易留下病根。” 说完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了一枚翠绿色丸药出来,递给元锋,“这是我自己调制的药丸,补气养血的,对你的伤势有好处,你先服下吧。” 元锋愣了一下,道了谢接过丸药服下,不过片刻便有一股暖气从腹中升起,慢慢游走在四肢百骇,驱散了连日来的阴冷,胸口的闷痛也消失了,整个人像泡在温水中,浑身舒泰。 元锋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异能也恢复了六七成,顿时又惊又喜,他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丸药,万万没想到药效如此神奇。 看着俞青一脸平常的模样,元锋既感便知其中定有什么故事,又不便多问,便转移了话题,“有件事忘了问你们,你们之中是不是有异能者?” 元锋 分卷阅读214 没有丝毫隐瞒,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 正巧周鑫提着水桶过来,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洞口的金属板是你弄的?你是金系异能者?” 元锋点了点头,“我的异能是在末世爆发时突然觉醒的,我们这群人之中还有五个异能者,有一个是土系异能,这个地窖就是我们一起建起来的。” 他今年六月从部队退伍,末世爆发时正好在商场,当时街道上出现许多丧尸,混乱之中救了不少人,随后又遇到了其他幸存者,大家便躲进了商场的车库里,没想到一待便是一个月。 周鑫闻言有些疑惑,“你们既然有这么多个异能者,仓库里又有物资,按理来说不至于饿肚子啊?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元锋闻言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们有几个异能者,但商场的丧尸太多了,根本应付不过来。 我们折损了不少人,才勉强清理了商场内大部分丧尸。 后来我们也找到了仓库里的物资,但那里面的丧尸太厉害,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到头来物资没有拿到多少,反而伤亡惨重。 侥幸活下来的几个人有的逃走了,有的被感染也变成了丧尸。 最后异能者只剩下我们三个,历经了千辛万苦,才带着大家逃到了地下室。” 听完他的话,俞青已经基本上推测出了事情的经过,怪不得他们来的时候,商场里的丧尸这么少,原来都是被元锋他们清理掉了。 而胖子和猴子之所以跟着他们来到商场,也是打着仓库里那些物资的主意,但又害怕那些进化丧尸,所以才故意跟他们结盟,想着让她和周鑫几人为他们开路。 想起之前感应到的那股特殊的精神力,俞青心念一动,抬起头道:“你说你们有三个异能者?另外两个是谁?” 元锋闻言,神情忽然沉重了许多,“另一个土系异能者叫冯越,已经不在了。 我们躲入地下没多久,这里就来了几只非常可怕的丧尸,尤其是那只红衣女丧尸最为恐怖。 七天前我们来仓库寻找物资,没想到被那只女丧尸给发现了。 冯越为了掩护我们,死在了它的手下。” 元锋说完,掩饰性的揉了揉泛红的眼角。 俞青没想到后面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鑫更是感慨,相比之下,他们村子里的人要幸运得多。 气氛一时沉静下来,宋萍正抱着小声哭闹的女儿在旁边坐下,见状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元锋已经整理好情绪,摇了摇头,转身对俞青道:“最后一个异能者就是宋萍,她是精神系异能。” 俞青之前见了其他人对他们二人的态度便已有猜测,也明白了之前神识扫过的那道特殊的精神力估计就是来自宋萍。 听了元锋的话才知道宋萍原本是一所小学的老师,末世爆发时正带着女儿豆豆来商场购物,为了保护女儿被丧尸给抓伤了。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最后居然觉醒了异能。 只是她的异能有点特殊,虽然是精神系异能,却没有任何攻击力,而是一种类似屏蔽的功能。 “正是因为她的这种特殊异能,才瞒过了那些丧尸,我们才能在地下支撑那么久。” 宋萍也大概听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闻言苦笑了一声,“我这点异能根本就是鸡肋,一点忙也帮不上。 仓库里面的那几只丧尸太过恐怖,元锋又受了重伤,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妇孺,我们不敢再冒险进去,只能靠之前找到的那点物资支撑着到现在。 要不是遇到你们,我们只怕熬不了多久了。真的谢谢你们。” 俞青摇了摇头,“大家都是幸存者,正应该同舟共济,不用这么客气。” 周鑫也点头道,“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嘛?” 宋萍闻言,心下一暖,与元锋对视一眼,微笑道:“那以后就请大家多多关照了。” 正说话间,周城与周清远已将衣服拿了过来,“衣服都在这里,大家自己选吧。” 这些衣服都是他们特意选的,都是十分厚实的棉服。 每人轮流上前选了合适自己的衣服。 这时候热水也都烧好了,周鑫扬声道:“水好了,大家过来打水吧。” 宋萍和几个女孩子便上前装了热水,先带着几个孩子去了隔壁的房间给他们洗澡。 孩子们洗完之后便是老人,之后才是其他人。 大家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厚实的棉衣,感觉全身都暖了起来,精神也好了许多,脸上笑意不断。 …… 周城又回了仓库,将他们先前剩下的饭菜拿了过来。 饭菜早就冷了,看着却依旧十分美味,所有人的眼睛都冒着绿光,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见他们饿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吃东西了,现在做米饭的话是来不及了,何况人数太多,做饭也太麻烦,最后俞青决定还是下面。 宋萍和那个叫小琪的女孩子也过来帮忙。 周清远拿了些蛋糕面包分给大家,“大家别急,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面很快就好了。” 周鑫架上从超市里找出来的大铁锅,倒入三大瓶矿泉水。 不一会儿水就烧开了,俞青将刚才从物资里翻出的几包挂面倒了进去。 切了几根火腿肠,又打了十来个鸡蛋进去。 很快,大铁锅里冒出热腾腾的香气。 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喉咙上下滑动,舍不得挪开眼睛。 几个小孩子更是咬着手指头直流口水,却不敢上前,眼巴巴的样子十分可怜。 周城找了碗筷过来,俞青将锅里的面盛了出来,“面好了,大家过来吃吧。” 宋萍和小琪先将面端给了几个孩子和老人,然后才是其他人。 虽然只是简单的鸡蛋面,对众人来说却是难得的美味佳肴。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第一顿热腾腾的饱饭,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完晚饭收拾好,夜色已经深了,地上铺了睡袋,沙发上则铺了新的被褥,软蓬蓬的,看着就十分暖和,不过片刻,大家便昏昏欲睡起来。 元锋却站在窗口,听着窗外隐隐传来的丧尸嚎叫声,眉头锁了起来,担忧道:“夜晚正是丧尸活跃的时候,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只怕很快就会将它们引过来,我还是带些人去外面守着吧。” 宋萍正轻轻拍着熟睡的女儿,听了这话面色顿时一变,“我这就去把江哥他们叫过来。” 说罢便打算放下女儿去叫人。 俞青拦住了她,微微一笑道:“不必担心,今晚大家只管安心休息,它们是不会过来的。” 为了确保安全,她刚才已经将最后两套桃符用上了,幸 分卷阅读215 好今天得了不少可以炼制玉符的翡翠玉石,不然真要心疼死。 两人闻言一愣,不知她为何言语间如此笃定。 周鑫正准备钻进睡袋,见他们两人满面疑惑,不禁哈哈一笑,“你们放心吧,我们周队长可是道家真传弟子,法术精通,早就在外面布置好阵法了,那些丧尸是不敢到这里来的。” 见元锋两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又补充了一句,“那只红衣丧尸就是我们队长解决掉的。” 元锋和宋萍两人闻言更加吃惊,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清雅秀致的女孩子。 被他们两人的目光看的有点不自在,俞青轻咳了一声,“已经很晚了,大家早点休息吧。” 说完便转身钻进了旁边的睡袋。 元锋还好,通过之前的药丸早就猜到俞青不是普通人,惊讶过后很快就接受了。 宋萍却是半天才回过神来,直到入睡前还迷迷糊糊想着:有了这么一位神奇的队长,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丧尸了。” 寂静的夜晚,屋子中间的篝火烧得正旺,金色的火焰在黑夜中跳跃,伴随着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众人渐渐沉睡。 ………… 第二天一大早,元锋和周鑫便去停车场找来了两辆还算完好的运货车。 俞青将昨晚炼制的几块隐息符和驱邪符嵌在了三辆车车身的四角。 这次他们人数太多,这么多活人的血肉气息很容易把丧尸吸引过来。 这几块隐息符可以将他们的气息最大限度的隐藏下来。 再加上驱邪符的作用和宋萍的精神力屏蔽,只要小心一些,应该可以助他们安全离开。 一行人简单吃过早饭便开始收拾东西,除了坐人的地方,车上剩下的空间都塞满了物资。 俞青和周鑫的大卡车负责开道,宋萍和周清远带着老人和孩子坐中间的车,元锋和周城则带着其他人坐最后一辆车,负责断后。 一路上出乎众人意料的顺利,看到远远被抛在身后的县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我们终于逃出来了!” “谢天谢地,总算顺利出来了!” 被众人欢喜的情绪所感染,周鑫干脆吹起了口哨,孩子们也哼起了童谣。 碧蓝的天空下,远远有歌声传来。 ………… 许久之后,车子驶近村落,车速渐渐慢了下来。 周鑫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我们到家了。” 远处的山峦间露出了点点苍翠,树木掩映之间,远远的便可以看到村上升起的袅袅炊烟。 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妈妈,那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吗?” 宋萍低头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微微一笑,“是啊,那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豆豆抬起头,好奇的问道:“那豆豆还会饿肚子吗?那里会像以前一样,有很多小朋友陪我玩吗?” 宋萍微微一顿,抱着女儿微笑道:“相信妈妈,豆豆不会再饿肚子了,以后我们会有一个大家庭,豆豆的朋友也会越来越多的。”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美景。 这里没有丧尸,没有血腥,像是一幅宁静的世外桃源画卷。 那里,就是他们以后的家了。 第133章末世求生(15) 寒风呼啸,飘飘扬扬的雪花将整个世界染成了银白色。 一辆灰扑扑的大卡车行驶在宽阔的雪地上,在空气中洒下一连串粗犷的歌声。 周鑫仰头灌了口水,对着车厢那几个狼哭鬼嚎的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说你们几个够了没?都嚎了一路了,你们唱的不累,我听着耳朵都快疼死了。” 一个穿着军绿色大棉袄,脸色黝黑的矮个子男人挠了挠头嘻嘻笑道:“出来了这一个多月,马上就要到家了,咱们这不是高兴么?” 另一个身材魁梧魁梧的大汉也一脸哀怨道:“我们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老大你脱离组织就算了,这时候还在旁边打击我们,枉我们一片真心待你,实在是太让人伤心了!” 说完还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捂着胸口。 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做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说不出的滑稽,车厢内的其他人哪里忍得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周鑫呼吸一窒,差点吐了出来,顿时一拳捶了过去,笑骂道:“去你的!差点让我把隔夜饭给吐出来,赶紧收起这副怪样,信不信我把你嘴给缝起来。” 坐在前面开车的两个人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也跟着起哄,大声道:“铁牛,不用怕他的威胁,也不知道上次是谁看到一漂亮姑娘几就走不动道,信不信我们回去了告诉嫂子去。” 车厢内的其他人听了顿时大笑起来,“不错,老大,你可是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的。” 铁牛摸了摸下巴,煞有其事道:“这主意不错。” 想起家中的母老虎,周鑫脸色顿时一变,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你们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威胁我,皮痒了是不是?” 当初因为基地人口基数增长太快,四年前曙光基地便搬离了双山村,在金水县城外的郊区重新选址,新建了一座曙光城。 四年下来,如今基地的总人口已经超过三万了。 周鑫与宋萍在多次并肩战斗中产生了感情,两年前便结了婚。 在外他是曙光城异能队的大队长,威名赫赫,在家里却是个耙耳朵,被宋萍吃的死死的,这件事一直被异能小队的人打趣。 众人哈哈一笑,“那老大你拿什么贿赂我们?” 周鑫冷哼了一声,扫了众人一眼,慢悠悠道:“上回城主说要扩建护卫队,每个异能小队的队长有两个推荐名额。 谁要是敢把这事告诉你们嫂子,下次城主护卫队的考核名额别想我帮忙。” 听了周鑫的话,大家又惊又喜,原本在看笑话的几人也急忙收起笑容,殷勤道:“老大别生气,我们开玩笑的,绝对不会在嫂子面前乱说的。” 开玩笑,城主护卫队的名额可是打破头都难抢得到的。 四年前曙光新城建成之后,俞青被推选为城主,周城与元锋两个人为副城主。 这城主护卫队也是在那之后成立的,教官便是副城主元锋,而护卫队所学的功法则是由城主亲自传授下来的。 原本护卫队中异能者很少,大半都是普通人,然而不过短短两年,护卫队的人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将近一半的人激发出了异能,而且另外那些哪怕没有异能,也个个都成了高手,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比异能者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护卫队的待遇也也是基地里最好的,吃的是白米饭大馒头,不仅管饱,基本上每天都可以见到荤腥,每个月还有额外的补贴。 分卷阅读216 从那以后,加入城主护卫队便成了所有人的梦想。 不过护卫队的考核非常严格,每年招的人虽然不少,但报名的人更多,可以说是百里挑一,即便如此也打退不了大家的热情。 如今有这么个好机会在面前,谁也不愿意错过。 一群人打打闹闹,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很快,一座巍峨大气的城墙出现在众人前。 青灰色的城墙足有二三十米高,一眼望不到头,中间是两扇高达十米的合金大门,“曙光城”三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城墙垛上的守卫早已看到了开过来的大卡车,为首的队长拿起望远镜遥望了一番,看清开车的人,顿时笑了,“是淘金小队回来了,准备开门。” 片刻之后,大卡车便开到了城墙下,铁牛打开车厢跳了下来,举起手用力挥了挥,“我们回来了,兄弟们开门吧。” 护卫小队队长点了点头,挥了一下手中的旗帜,“开门。” 合金大门缓缓打开,大卡车慢慢驶进。 周鑫笑着对外面的几个护卫队成员挥了挥手,“好久不见了,兄弟们。” “鑫哥,看你们这样子肯定又是满载而归了。” “哪里,侥幸而已。” 待卡车完全进入城内,大门再次关上。 一进入门内,眼前便是两条宽阔平坦的水泥路,路旁是两排青翠的灌木丛。 几分钟之后,大卡车开进了一个,宽阔的大广场,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传来。 只见广场上摆满了小摊,有卖旧衣服的,有卖锅碗瓢盆,甚至还有卖小人书的,每个摊子前都挤满了人,许多口音夹杂在一起讨,虽然已经下起了雪,却并不影响人们的热情,讨价还价十分热闹。 开车的小杨放慢速度,避开了一伙追逐打闹的小萝卜头,“这些小鬼头,下雪天不好好呆在家里,出来乱跑做什么?”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估计是太高兴了。” 车子开到了基地异能小队中心,将这次异能小队收集的物资和晶核上交了1/5,计算清楚了各自的贡献点。 剩下的物资便由异能小队的队员们平分了。 他们这次运气比较好,发现了一个物流公司的仓库,收集到了不少好东西,吃的用的都有,虽然上交了些,但平均分下来还是不少。 一行人在外大半个月,都十分思念家人,分完东西说笑了几句就各自回家了。 周鑫将分到的东西装回了胸前的玉坠里,想起上回豆豆说想吃饺子,便转身去了基地食堂,打算割两斤猪肉回家, 现在晶核是末世流通的硬通货,不过在基地里交易流通的主要是由基地制作发放的粮票和贡献点。 自从末世爆发之后,整个星球的气候和环境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先一年有四季,现在基本上只有冬天和夏天两个季节,而且很多土地都被污染,好不容易搜集到的种子也发生了变异,存活率非常低。 即便侥幸种植成功,产量也非常少。 好在俞青手里有一大笔种子,经过不停的试验改进,总算有了一些成果。 基地里为此特地开辟了专门的种植基地,分别种植玉米高粱水稻和土豆,由四个木系异能者带着生产小队的其他成员负责种植。 虽然产量还不是很高,但勉强可以维持基地人员的日常消耗。 现在基地的主要食物是用面粉混合着大豆高粱等做成的粗粮馒头和面饼。 虽然味道差了点,但可以填饱肚子。 基地的规矩是多劳者多得,不劳不得,只要勤快些,吃饱是没有问题。 一部分异能者组成了异能小队,主要任务是负责消灭丧尸和出去搜集物资。 虽然风险大,但通常收获也非常丰富。 不但有积分奖励,而且搜集到的物资只要上缴两成,其他的都归自己支配,实在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 大多数土系异能者都被基地征招,主要负责各项基础设施建设。 不过基地的基建工作虽然主要都是由土系异能者和金系异能者负责,但也需要有一些普通人在那里帮忙。 女人们体力上不如男人,便包了种田种菜,纺织制衣之类的工作。 老人虽然干不了什么重活,但可以做些打扫打扫街道,给大棚里的蔬菜浇水,在养殖场喂喂鸡之类的轻省活。 一天下来也能赚几两粮票,维持温饱没有问题。 孩子们大都很懂事,下了课后也不会闲着,都会帮着做点事,做点简单的手工活,一天下来也能帮家里挣点口粮。 因为粮食物资短缺,基地另外还专门建了几个培育蔬菜的大棚,以及一个养殖场,里面的的鸡鸭和猪都是末世后侥幸存活下来的。 这些产量都非常少,鸡蛋,猪肉和新鲜蔬菜之类的食材如今已经成了奢侈品,价格非常昂贵,而且限量供应。 即便是异能者,也很少能吃到。普通百姓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舍得咬牙割一两斤肉吃。 周鑫身为异能者,晶核是从来都不缺的,不过猪肉是限量供应,除了晶核还需要粮票,光这两斤肉便花光了他身上的粮票。 第134章末世求生(16) 周鑫家的房子是离基地办公楼不远的一栋三层小别墅,基地虽然会提供普通住房,但像这样的别墅却是需要贡献点和晶核才能够买到的。 因此这里居住的大多都是异能者和基地上层人员。 周鑫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整个小区家家户户都弥漫着饭菜香。 宋萍正在厨房洗菜,见到周鑫开门进来顿时又惊又喜,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终于回来了,出去那么久,我都快担心死了。” 周鑫脱下身上的厚外套,环视了屋里一圈,“爸又没回来?” 宋萍接过衣服,抖干净上面的雪花挂好,抬头笑道:“前几天成功改良了两种蔬菜,爸早上就说了,这两天就在暖棚那边吃饭,不回来了。 当初曙光基地的新城建成后,俞青被推选为城主,元锋和周城则被任命为副城主,元锋负责基地的安全和训练城卫队,周城则负责基地的基础建设。 周庆原来是村长,现在则成了曙光基地生产队的队长。 他虽然没有异能,但种植经验丰富,凡经他手侍弄的庄稼收成都不错。 现在他正带着的第二生产小队正负责基地的几个蔬菜暖棚。 周鑫也知道自家老爹的性子,这几年几乎快变成工作狂了,将猪肉递给宋萍,“豆豆呢?上回她说想吃饺子,我特意去割了两斤猪肉,怎么也不在家?” 宋萍将猪肉切了一小块下来,其他的放进到了窗台上挂着,“豆豆去了三婆婆家了,今天是城叔家的 分卷阅读217 兰兰过生日,豆豆一大早就跟着小璟过去了,肯定得吃了午饭才会回来。” 周鑫见宋萍开始切菜,也卷起袖子帮忙打下手,“说来咱们豆豆也八岁了,要不也送去城主府测一测根骨?不求她能像小璟一样出色,只要能学到小菱的一点皮毛,以后我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谁也不知道末世什么时候结束,现在基地的生活虽然安稳,但豆豆他们日后终归还是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 豆豆这孩子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这么多年下来他一直将她视如己出,自然希望她以后能够平安顺遂。 宋萍闻言心下一暖,周鑫对她和孩子的好她一直都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她这个做亲妈的反而疏忽了,当下点头道,“还好你提醒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学校的事,我都把这事给忘了。” 周鑫闻言笑道:“你忙你的去,反正我这些天都在家休息,明天我就带豆豆去给小菱看看。” 宋萍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事,拍了拍脑袋,“我忘了一件事,听说前几天市区出现了几只高阶丧尸,小菱和元大哥他们出城去处理了,还没回来呢。” 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心,“按理说应该早就回来了,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周鑫将洗好的生姜放到砧板上,摇了摇头道,“这个倒不必担心,你又不是没见过小菱的身手,去年那两只七级丧尸都让她轻而易举的给灭了。这世上能伤到她的东西还没生出来呢。” 宋萍听到这话也放下心来,“你说的也是,可能是因为其他的事绊住了,今天又开始下起了雪,这天气也不好赶路,估计又要耽搁几天了。” ………… s市,连续下了一整天的大雪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银白,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的影响,原本活跃的丧尸也少了许多,偶尔才看到零零散散的几只在街道上游荡。 雪越下越大,周清远百无聊赖,对着窗户上的玻璃哈了口气,用手指在上面画着图案。 “菱姐,我们都出来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俞青正在看手中的地图,闻言头也不抬,“等雪化了就可以走了。” 周清远听了顿时哀嚎一声,“不是吧?外面这雪还在下呢,一时半会儿肯定停不了,更别说化雪了。姐,还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你想想办法吧。” 俞青知道他的性子,不再理他。 “你可以求求老天爷,你看看他老人家没有办法。”元锋用布巾小心翼翼地擦着手中的长剑,瞥了他一眼道。 周清远撇了撇嘴,垂头丧气的趴在窗户上,“早知道就不去找那只八级丧尸了,白白耽搁了这么多功夫。” 正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忽然看到一行身影出现在远处,不禁低呼一声,“菱姐,锋哥,你快来看,外面来了一群人。” 俞青与元锋对视一眼,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窗户边,往窗外看去,只见一群穿着迷彩服的身影从雪花中走来。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俊朗的五官十分阳光帅气,矫健的身躯包裹在迷彩服下,颀长有力。 他旁边却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身材高挑,一身黑色紧身毛衣搭配黑皮短裤,外罩一件大红色呢绒大衣,脚蹬黑色过膝长靴。 五官精致靓丽,皮肤白皙,一头棕色大卷发,更为她添了些许慵懒风情。 末世爆发已经五年,基本上存活下来的女性都跟男的差不多了,活下来都不容易,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跟条件打扮。 俞青虽然长得美,但一年到头都都是穿些黑色灰色绿色的衣服,向来以活动方便为主,极少打扮自己。 周清远还从来没有见过活得这么精致迷人的女孩子,顿时让看呆了过去。 连两人后面跟着的那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大汉都忽略掉了。 看见两人的长相,俞青微微一怔,心里十分诧异,“是他们?” 也许是感觉到了活人血肉的气息,这一队人马很快便被一大群丧尸包围了。 周清远急忙转头看向俞青,“菱姐,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俞青看着下方那个熟悉的身影,微微一笑,“不用了,他们可以自己解决。” 俞青话音一落,便见为首的那个年轻男子双臂一扬,张开了一面巨大的火墙,火焰腾空而起,将周围的所有丧尸都焚烧殆尽。 一阵风吹过,地上所有的灰烬都被风吹散,除了融化的雪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周清远顿时惊叹不已,“那人的火系异能好强,至少有八级。 除了锋哥,我还没有见过有他那么强的,他到底是怎么练的?难道也跟我们一样有修炼的功法?” 元锋没有理会周清远的话,看着俞青嘴角的笑意,目光微微一闪,似不经意道:“你认识他?” “以前的一个朋友。” 元锋见她虽然颇为高兴,但看着那人的眼神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不仅暗暗松了口气。 俞青并不知道身旁人的想法,在看到刘岚的时候,她就知道李祁会出现。 虽然曾经从刘岚的言行之中猜到过他会成为末世的强者,但真正看到对方平安,她心里还是微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对方对她有救命之恩,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四年前n市一别,她以为不会有机会再见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了。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果然太小了。 异能者的五感通常都十分敏锐,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李祁迅速抬起头往楼上望来。 待看清对方的容貌时,顿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神情又惊又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俞青有些忍俊不禁,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对方的性格倒没怎么变。 刘岚察觉到了李祁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看到了对面楼上的人。 俞青与她的视线对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刘岚的面色顿时大变,嘴唇紧紧抿着,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似乎确定了自己不是做梦,李祁转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迅速往楼上奔来。 刘岚的脸瞬间便黑了。 眼见着李祁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上来,刘岚咬牙跺了跺脚,也跟了上来。 第135章末世求生(17) 李祁奔上楼,便看到那个自己思念了千百遍的倩影立在门口,正微笑着望着他。 “小菱,真的是你?我刚才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李祁心情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暗暗深呼吸了好几 分卷阅读218 次才慢慢平静下来。 俞青微微一笑,“许久不见,这些年来过得还好吗?” 李祁满脸欢喜的点了点头,挠了挠头笑道:“我很好,就是一直担心你,今天知道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俞青闻言,心下微微一暖,白皙如雪的容颜上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多谢挂念。” 李祁不禁看呆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顿时脸色爆红,一颗心怦怦直跳,暗道多年不见,小菱更美了。 努力平复下心跳,刚想张口说什么,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随后一个粗豪的大嗓门在身后响起,“原来李哥你在这里,跑的也太快了,也不等等我们,刚才差点……” 所有的话,在看到那张清丽绝俗的容颜时便戛然而止。 几个大汉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其中一个还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傻乎乎道:“我好像看到仙女了。” 李祁抱歉的对俞青笑了笑,“对不起,他们都是粗人,不是存心冒犯你的。” 俞青摇了摇头,“没关系。” 这几年随着功力的提升,这副身体中的污垢已经基本上被天地灵气洗涤干净,容貌也越发灵秀,这样的情形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刘岚不甘不愿的爬上楼,谁知一上来便见所有人都痴痴的盯着俞青。 顿时一肚子火,重重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俞青淡淡的扫了刘岚一眼,“外面冷,大家还是进来说话吧。” 李祁道了谢,便带着众人进了屋里。 忽然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小菱,这几位是谁?” 李祁猛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穿着迷彩服的男人站在周菱身后,目光淡淡的看着他,旁边站着一个满脸好奇的年轻男孩。 不知为什么,看到男人俊朗非凡的相貌,李祁心中顿时竖起一丝警惕,“小菱,这位是?” 俞青微微一笑,向他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队友,元锋和周清远。” 说完又转头向元锋和周清远道:“这是我的朋友,李祁,其他几位是他的队友。” 元锋淡淡的点了点头,“你们好。” “你好。” “你好。” 打过招呼后,室内便陷入一片冷寂。 刘岚原以为周菱早就死了,没想到对方不止活得好好的,还越来越美,简直不像人。 在俞青白皙如雪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上来回打量了好几遍,心中又妒又羡,她原本对自己细心保养的美丽容颜最为自得,现在却被碾压的一塌糊涂。 自从末世开始后,食物大量短缺,基本上存活下来的人多半都是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怎么对方反而脱胎换骨似的。 刘岚越想越觉得奇怪,看到俞青旁边俊朗挺拔的元锋和阳光帅气的周清远,这两个人一看就是高手,周菱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异能者。 末世中没有自保能力的女人想要活下来只有一个途径,暗暗打量了三人一遍,刘岚似乎明白了什么,怜悯的看了俞青一眼。 俞青见刘岚神色古怪,心念一转便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不禁暗暗摇头,这人的性子还是没变。 轻咳了一声,李祁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小菱,真的谢谢你,要不是当初你提醒我事先预备粮食物资,我只怕熬不过末世开始时的那一段日子。” 俞青摇了摇头,“我当初也是无意间得到的消息,并不确定真假,何况以你的本事,那些丧尸也伤不了你。” 李祁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颇为赞许,不禁有些脸红起来。 明明是个杀伐决断的高手,在心上人面前却一点也没有素日的沉着稳重,跟个毛头小伙子似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看着俞青的神色间盈满了欢喜,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情意便是瞎子也看得出来。 李祁的队友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大这般模样,心里的好奇都到了顶点,只是摄于李祁往日的威信,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 刘岚按下心中的嫉恨,对着俞青努力扯开一个笑,“小菱,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碰到。当初末世爆发的时候我还担心你呢,可惜联系不上你,没想到你回到这里了,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俞青淡淡的点了点头,“我过得很好,多谢挂念。” 周清远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见状不由得在三人之间来回扫了几遍,眼中是满满的好奇与八卦,“菱姐,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俞青淡淡一笑,“我们是大学同学。” 周清远虽然神经粗了点,但也不是傻子,看这情形便猜测出了个大概。 周清远摸了摸下巴,看来多半又是一出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戏码。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将眼神转向了元锋。 元锋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警告的瞥了他一眼。 想起对方素日的手段,周清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忙做了个拉上嘴巴的动作,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李祁也发觉了刘岚与俞青之间的不对劲,忙岔开话题,“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弄点东西吃吧。” 说到吃,周清远才发觉自己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不说不知道,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 俞青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空中飘洒的雪花也越来越密集了。 见周清远捂着肚子,无奈摇了摇头,转头对元锋道:“开始弄饭吧。” 周清远闻言顿时欢呼一声,拽着元锋冲进了厨房,“快点锋哥,我都快饿死了!”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末世前的一座大厦,空屋子倒是很多,只是基本上所有的屋子都已经被扫荡一光了。 他们现在呆的这个屋子是一所三居室,整个屋子空荡荡的,除了几张凳子和一张缺了腿的餐桌外别无他物。 俞青见李祁一行人面色疲惫,看样子是许久没有休息了,“你们好好休息,我去煮点东西,大家一起吃吧。” 李祁张了口刚想说话,却被刘岚打断了,“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能占你们的便宜。 我们身上还有一点干粮,就不麻烦你们了。” 说完还对李祁使了个眼色,李祁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李祁队里的其他几个队员交换了一个眼色,也没有吭声。 刘岚满意的笑了,示威一般看了一眼俞青,“今天赶了一天路,我们先回去休息了。” 俞青扫了一眼神色心虚的李祁,也没有强留,点了点头道,“那不打扰你们了,这楼上楼下都是空屋子,你们随意吧。” 刘岚见李祁似乎想说什么,急忙拽着他出去了。 一直到 分卷阅读219 了楼下,刘岚才放开他。 李祁十分不高兴,“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我们明明有足够的食物,你为什么要撒谎?” 刘岚的脸色也不好看,“李大哥,你可别忘了,我的空间里虽然有物资,但这些都是我们千辛万苦收集回来的。 一旦消息泄露出去,这其中的危险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李祁脸色一沉,“小菱她不是那种人。” 刘岚听他言语中对周菱是全然的信任,更是醋意滔天,冷笑一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么多年不见,末世之中谁都会变的,哪怕我相信周菱的为人。 可是你怎么能保证,他的两个队友在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之后也不会有贪念呢? 不信你问问老虎他们,看他们愿不愿意?” 李祁抬头看向自己的队友,见他们都不约而同错开了目光,便知道了他们的意思,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他虽然是队长,但物资是大家一起收集的,他也不好再坚持己见,大不了待会偷偷拿些吃的给小菱。 另一边,俞青正在准备晚饭,并不知道李祁与刘岚因为自己起了争执。 周清远和元锋已经将厨房清理干净了,俞青将米淘洗干净焖上,“你们今天想吃什么菜?” 周清远正在清洗碗碟,闻言忙抬起头道:“菱姐,今天这么冷,正适合吃羊肉火锅。” 元锋正在一旁组装灯泡,闻言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挑,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谁费那么大功夫给你做这个,你怎么不说想吃满汉全席?” 周清远做了个鬼脸,“又不是叫你做,菱姐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心疼上了?” 元锋脸色微微一红,狠狠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说完不由自主看向俞青,却见对方正低头清洗砧板,似乎没有听出周清远的言外之意,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元锋松了口气之余又隐隐有些失望,神色有些黯淡下来。 俞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又不是年幼无知的小女孩,这几年元锋对她的心思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早已心如止水。 只是元锋从来没有表白过,她也不好明确拒绝。 偏偏她与元锋还是同伴,抬头不见低头见,避也避不开。 为了避免两人尴尬,对于周鑫他们的调侃,她只能视而不见。 幸而元锋性格内敛深沉,并不会过多表露自己的想法,两人平常相处还算自然。 见周清远低着头偷笑,俞青轻咳了一声,“羊肉火锅回去再吃,可以给你做个炖羊肉,还想吃什么?” 这孩子向来嘴馋,出来这些天一直在清理丧尸,都没好好吃过一顿正经饭,难为他忍了这么多天,今天晚上横竖没什么事,就让他好好吃一顿吧。 周清远舔了舔嘴,笑嘻嘻道:“我还想吃红烧鱼、回锅肉,都不知道多久没吃了。” 俞青记下后又看向元锋,“你呢?想吃什么?” 元锋淡淡的摇了摇头,“我无所谓,你随意就好。” 俞青点了点头,从空间中取出一大桶矿泉水,一大块羊肉、三个白萝卜、一条约两斤重的新鲜鲫鱼、一块猪肉、一捆豇豆、两条茄子和一把辣椒和姜蒜,以及油盐酱醋等调味料。 这些年下来元锋等人已经知道了空间的存在,俞青也没有再掩饰,并肩战斗那么多次,彼此之间已经非常信任。 周鑫和元锋等人与俞青朝夕相处,自然察觉到她的空间有异,似乎毫无止境的容量,还有那些好像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新鲜食材,以及各种各样用之不竭的粮食和物资,都是破绽。 不过他们并没有多问,反而暗中引导别人,让大家以为俞青只是普通的空间异能者。 如今基地中几乎人人都知道自家城主三年前忽然进化出了空间异能,除此之外并没有想到其他。 末世之后空间异能者虽然不常见,但也并不稀罕,曙光基地里便有好几个,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份和武力,也没什么人敢打歪主意。 周清远接过羊肉,清洗干净之后切成块。 俞青在一旁给白萝卜削皮,元锋弄好了灯泡也过来帮忙洗菜,将择好的豇豆扔进菜篮里,“除了你的两个同学,我看其他几个人也都是异能者,而且等级还不低,听你说他们之前应该是在n市,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j市只是一个三线小城市,与n市隔了好几千里,末世前也主要以轻手工业为主,既不是产粮基地,也没有什么重要物资,在华国无数城市中毫不起眼。 末世中并不太平,一个实力强悍的异能者队伍怎么会冒这么大的危险跑来这里? 周清远正在将羊肉切块,听了这话忽然抬起头来,不假思索道:“那肯定是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元锋敛眉沉思,慢慢道:“那东西的价值必定非比寻常,才让他们愿意冒这么大的险。 末世之中最让人无法拒绝的,一是生存物资,二是提升实力。” 俞青闻言若有所思,停下手中动作,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我跟李祁他们之前也不是特别熟悉,又有四五年没有联系,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 不过我赞同你的看法,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三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只是现在他们什么信息也没有,琢磨了半天也不得要领。 俞青率先回过神,摇头道:“别再想了,先弄晚饭吧,一会儿我去找李祁问一问情况便是。” 就算对方不能如实相告,应该也会透露一点信息。 元锋和周清远闻言,也没有再探究这件事,转而专心致志准备晚饭。 片刻之后,所有的食材都已经处理好,依旧是俞青掌勺。 食物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一道道菜被端上桌,红烧鲫鱼、回锅肉、豆角烧茄子,最后是一锅炖得酥烂软嫩的白萝卜炖羊肉。 ……………… 楼下,刘岚正在一个酒精炉上煮方便面。 他们一共有八个人,其中七个都是能吃的壮汉,酒精炉子太小,一次只能煮两一两个人的份,这还是控制了食量的结果。 刘兰拆开三包□□方便面倒进锅里煮开,转头见李祁叼着根烟默不作声坐在旁边,又往锅里加了一根火腿肠。 不过片刻,诱人的香气腾腾升起,围坐在旁边的人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从末世爆发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五年,基本上所有的物资已经被幸存者搜刮的差不多了,方便面火腿肠这些末世前的垃圾食品已经成了珍贵的奢侈品。 现在这些东西还是他们之前找到的,一直储存在刘岚的空间里。 叫老虎的魁梧大汉吸了吸鼻子,对刘岚 分卷阅读220 笑道:“幸好有岚妹子的空间,不然我们现在可享受不到这等美味。” 刘岚嫣然一笑,将煮好的方便面盛进两个大汤碗里,率先端给了李祁,柔声道:“李大哥,你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说完又从他嘴里扯下香烟,“说了多少次了,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是少抽点吧。” 李祁扫了一眼盛的满满的面碗,漫不经心道:“你先分给他们吧,我还不饿。” 说完向她伸出手,“把烟还给我。” 刘岚的笑意顿时一僵,拿着烟尴尬的站在那里。 李祁似乎没看到她的脸色,拿过烟继续抽了起来。 刘岚心中十分委屈,的眼眶顿时红了,含着泪看着李祁,“你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还在生我的气?我只是为大家着想,并没有针对周菱的意思,你犯得着为了这点小事给我脸色看? 我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她,可是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是我,她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上!” 李祁烦躁的耙了耙头发,霍然站起身,冷着脸道:“这件事跟她无关,你别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何况你我只是普通队友关系,就算有什么事,我的私人感情也跟你无关。” 他不是不知道刘岚对他的心思,只是他一直把她当普通队友,并没有什么想法。 当初之所以会带上她,一是因为她是周菱的朋友,他不能见死不救。 而是因为对方的空间异能,可以帮助他收集物资。 这些年来队里的其他人都在撮合他们,刘岚也渐渐的以他的女朋友身份自居,他否认过,但对方依旧我行我素。 终究是同一个战壕的队友,他也不好做得太过,为了避免误会,只能在平时尽量保持距离,没想到长期下来却被以为他是默认了。 之前他并不以为意,只是现在重新遇到了周菱,他绝对不能再让他们误会下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都有些尴尬起来,面面相觑。 这些年刘岚一直跟着李祁,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心思,虽然李祁一直没有承认,但众人心里已经认定了他们两人是一对,却没想到今天会凭空出现一个女孩子,将自家队长的心全部勾过去了。 老虎他们都是打一开始便跟着李祁的,刘岚是他们队里唯一的女孩子,又是空间异能者,在异能小队里除了李祁便是她的地位最高。 刘岚长得又漂亮,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心思,虽然不敢跟老大抢人,但平常也十分宠她,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百依百顺。 此时见李祁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跟刘岚生气,不免都有些不悦,“老大,不是兄弟说你,这些年岚妹子对你怎样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今天的事她也是为了我们大家着想,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外人而对她发火呢!” 李祁脸色一沉,扫了众人一眼,“小菱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外人。” 老虎等人从来没见他这么生气过,一时也有些惊到了,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对俞青更讨厌了,长得倒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模样,**术倒有一套。 刘岚也不说话,只在一旁默默流眼泪。 年纪最长的石头出来打圆场,“哎呀,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而闹成这样。 这面快糊了,老大你先吃吧,还有小岚也辛苦了,那你也先吃吧,下面的我来煮。” 说完坐到酒精炉旁开始煮面。 刘岚有了台阶下也收起了眼泪,只是心里对俞青的恨意达到了顶点,面上却不露声色,安静在一旁坐下,端起碗吃面。 李祁却没有动,反而将碗端了起来走了出去。 刘岚握着筷子的手一紧,知道他是要给周菱送去,脸色又沉了下来。 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等李祁出去了便开始嘀咕起来,“老大怎么跟着了魔似的,就这么轻易的把食物送了出去,也太不当回事了。” 刘岚面色淡淡的,“这样的事只怕会经常见的,大家也不必大惊小怪。” 老虎的脸色最难看,“那个女人不会借此赖上我们吧?我看那两个男人能高马大的,又不是没有手脚,难道以后还要我们养着他们吗?” 众人对视一眼,想起老大对那个女孩的态度,这不是不可能的事,脸色都不太好看。 石头向来沉稳,此时脸色也沉了下来,正想说话,忽然一阵奇异的香味传进鼻子里,所有的话便都忘了。 其他人也闻到了这股诱人的肉香,顿时止不住的咽口水。 “什么味道?好香!” “好像是羊肉的味道!” “不对,好像是红烧鱼的香味!” 这味道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栋楼里除了他们,就只有楼上那三个人,难道是他们弄的? 现在可是末世,连一盒肉罐头都难得一见,更别提什么新鲜的羊肉鱼肉了,对方难道是神仙,可以凭空变出这些食物来? 刘岚也一脸惊疑,脸色变幻不定。 正在这时,忽见李祁打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香气扑鼻的羊肉,另一个碗里是一大碗米饭。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 老虎实在忍不住,忙道:“老大,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祁挑眉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刚才我给小菱送面去,他们正在吃晚饭,便给我盛了两碗。” 锅里煮的泡面都失去了味道,所有人都死死盯着李祁手上的饭菜,眼睛直冒绿光。 刘岚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道:“李大哥,这些菜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些新鲜的食材在末世这种基本上已经看不到了,如果能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来的,到时候…… 李祁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小菱也是空间异能者,这些都是他们基地生产的。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小菱现在是曙光基地的城主,你不必再担心她会跟我们抢物资。” 刘岚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第136章末世求生(18) 刘岚整个人都懵了,“李大哥你说什么?什么城主?” 李祁扫了她一眼,重复了一遍,“曙光基地,小菱是曙光基地的城主。” 刘岚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中一片混乱。 她所倚仗的最大的金手指就是她的重生带来的先知,这几年来她循着记忆中的印象带着李祁他们将好几个地方的物资都搜罗得一干二净,也借此稳固了自己在队伍里的地位。 s市虽然是刘岚的家乡,但她对这里并没有什么感情,她这次之所以不远千里回到s市,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了找一个叫陈柏松的人。 陈柏松具体是什么人她并不清楚,只知道对方是也是j市人, 分卷阅读221 末世前是生物化学专业的高材生,末世后一直在曙光基地的实验室工作。 末世爆发后此人并没有进化出异能,但却在末世十年后利用丧尸晶核研发出了一种新型药剂,可以况下舍弃李祁这个超级强者独自离开? 周菱应该不是重生的,难道是因为她的重生而引发的蝴蝶效应? 其他人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见她面色沉沉,只以为她是因为不喜对方才不高兴,并没有多想。 何况他们也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万万没想到城居然会是个小姑娘。 众人的神色十分复杂,沉默良久,其中一人忽道:“我之前在路上就听人说过曙光基地,听说那里跟世外桃源一样,不仅安全,粮食物资也十分充足,根本不愁吃喝。” 他是近期才加入的,本是s市人,离j市也不是很远,对曙光基地的大名早有耳闻。 他们刚才还在担心对方会赖上他们,没想到人家竟然是一城之主,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羊肉和白米饭,众人脸上都是又青又白。 这么珍贵的食物都随意送人,说明在对方眼里这样的东西很平常。压根就看不上他们那点东西。 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刚才对方让他们留下吃饭,并不是想占他们便宜,而是真的想跟他们分享食物。 只是他们跟刘岚一样,防备心太重,以为对方是想借机攀上他们,贪图他们的物资。 看着桌上两大碗满满的饭菜,众人神色羞愧地对视一眼,脸上都火辣辣的。 李祁扫了他们一眼,毕竟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时间不早了,大家过来吃饭吧。” 众人顿了顿,还是抵挡不了食物的诱惑,默默走过去坐下。 刘岚心中更是五味杂陈,既不愿意接受死对头的施舍,却又舍不得这送到嘴边的美味,纠结一番之后,还是拿起了筷子。 ………… 另一边,俞青三人吃完晚饭便开始收拾屋子。 夜色深沉,外面风雪更大了,寒风从破碎的玻璃窗户中吹进来,冻得人瑟瑟发抖。 周清远和元锋找了几块木板将窗户上的破洞遮挡住,虽然比不上原装的玻璃,但也聊胜于无,没有了寒风的侵袭,不过片刻屋内的温度便上升了不少。 元锋与周清远又搜罗了一大堆废弃的木头,在客厅中间燃起了篝火。 现在的天气太过寒冷,到了半夜温度可以低到零下好几度,人都会冻僵掉。 三人围坐在火堆边烤火,俞青拿了些水果零食出来,“干坐着无聊,吃点东西吧。” 周清远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磕了几粒瓜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望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幸灾乐祸道:“这雪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估计楼下那几个人今晚够呛,还是跟着菱姐好,什么都不用愁。” 他原本对李祁等人并无恶感,只是那几个人对他们的防备太过明显,尤其是那个叫刘岚的女人,跟防贼一样,好像唯恐他们赖上去似的,完全败坏了他一开始对她的好印象,连带着对李祁也没什么好感。 “这个异能小队是我们遇到过的实力最强的,那个女人能在里面混的如鱼得水,绝对不简单。”周清远磕两粒瓜子,又抓了块牛肉干塞进嘴里,慢慢道。 空间异能者虽然珍贵,但如果没有进化到一定的等级,空间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也没有什么战斗力,几乎是一个鸡肋般的存在。 俞青往火堆里添了几块木头,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慢慢剥着,“我看刘岚的精神力不弱,她的异能等级只怕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高。” “刚才李祁说他们是因为听说柏松的名气才跑来这里的,只是柏松研究药剂的事并没往外传,连基地里知道的人都很少,李祁他们远在千里之外,又是怎么知道的?”元锋想起了刚才向李祁打探来的消息,扔了手中的瓜子皮,慢悠悠道。 周清远闻言也转头看向俞青,目光中满是疑惑。 俞青微微一愣,她自然知道刘岚有重生的记忆,只是这事太过天方夜谭,却不好说,便摇了摇头道:“不清楚,或许她是从其他人嘴里得知的。” 元锋闻言微微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再多问什么。 不知不觉一堆零食被吃的一干二净,时间也不早了。 俞青取了两张行军床和两个睡袋出来,“东西给你们放这儿了,早点洗漱休息吧。” “我们稍后就去,你也早点休息。” 洗漱完,元锋便坐在床上打坐,周清远却等不及了,洗漱干净后便迫不及待钻进了睡袋里。 俞青睡的房间是这间屋子的主卧,十分宽敞,还带有洗浴间,房门还算完好,只是空荡荡的,窗户上的玻璃破了好几个洞,任何用得上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连块木板也没剩下。 俞青环视了一眼屋内,从空间中取出一张木制单人床。 1米5的床铺并不是很大,做工也十分简单,不过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淡黄色的被罩,看着就十分暖和。 这床是她特意收拾好放在空间里的,以备不时之需。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俞青烧了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擦干头发后钻进了被窝里。 这几床被褥是她在末世前特别定制的,用的都是当年新收的棉花,十分厚实,前些天才晒过,蓬松绵软,鼻 分卷阅读222 尖仿佛还可以闻到阳光的香气,躺在其中整个人都暖洋洋的,所有的寒冷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房间的角落里燃着一个炭盆,里面的木炭都是她在末世之前收集的。 这种木炭十分耐烧,通红的木炭上跳跃着淡蓝色的火焰,整个屋里暖融融的。 外面寒风呼啸,呜呜的北风将窗户拍打的咯吱作响。 门外隐隐传来周清远嘀嘀咕咕的声音,俞青翻了个身,伴随着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周清远便被一阵阵丧尸的嚎叫声给吵醒了,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坐起身来。 抬头见俞青与元锋两人站在窗边,打了个哈欠从睡袋里出来,“怎么了?外面怎么这么吵?” 套上鞋子走到窗边,探头往外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卧槽!怎么会有这么多丧尸?打哪儿冒出来的?” 只见商厦的大门前挤满了丧尸,里三层外三层,少说也有好几百只,只是商厦的大门被元锋制作的金属大门封住了,这些丧尸不得其门而入,又有俞青的阵法干扰,便只在门口打转。 “前两天我们追踪那只八级丧尸的时候几乎将市里转了个遍,都没剩下多少丧尸了,这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几年j市的丧尸已经被曙光基地的人清理的差不多了,这几天俞青三人又扫荡了一遍,现在只零星剩下一些在城市的角落里游荡,忽然这么多丧尸聚集在这里实在有些奇怪。 说话间李祁一行人听到动静也探出头来,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丧尸都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李祁急忙带人上来问清情况,俞青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先别管这些了,得下去尽快把它们清理掉。” 刘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新换的米色大衣,不禁皱了皱眉,犹豫道:“我下去也是帮倒忙,就不去了。” 元锋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淡淡道:“小菱你也休息吧,我们下去就够了。”说完扫了李祁一眼,率先便从窗口跃了下去,周清远也随后跳了下去。 李祁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不悦的看了刘岚一眼,转身出去了。 老虎原本想安慰一下刘岚,见李祁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说什么,挠了挠头,也跟着出去了。 元锋的金系异能已经达到了八级,周清远的冰系也达到了七级,对付这些普通丧尸都不在话下,加上有李祁的人相助,不过片刻,那些丧尸便横七竖八倒了一大片。 只是这些丧尸数目不少,全部消灭干净的话还是要费些功夫。 俞青看了眼天色,太阳当空,地上的积雪并不是很深,有些已经开始融化了。 眼看着丧尸又增加了许多,俞青便想下去帮忙,忽然一眼瞥见远方一大片乌压压的黑云状的东西,不禁一愣,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翻身跃上顶楼,运起目力凝神望去,终于看清了那片黑云的真面目,顿时面色大变:糟糕,是丧尸潮! 第137章末世重生(19) 丧尸潮,顾名思义,就是指由无数丧尸组成的大面积迁徙活动。 丧尸本没有自主思维,也很少进行群体活动,但是如果长期在某个地方找不到食物,便会由于本能集结在一起,往其他地方迁徙寻找食物。 它们没有思维能力,只是凭着本能,循着活人血肉的气息移动。 而凡是丧尸潮所过之处,便犹如蝗虫过境,所有活物都被啃食得一干二净,绝无一丝生机。 两处相隔太远,俞青从空间中取出望远镜,才将对面的情形看清楚。 只见乌压压一大片丧尸,一眼望不到头,根本无法计数。 此时密密麻麻的一大片丧尸群正跨过公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涌动。 饶是俞青艺高人胆大,此时也有些头皮发麻。 自从曙光基地建立至今,虽然也经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危机,但却从来没有碰到过这么恐怖的丧尸潮,一个不小心,只怕会全军覆没。 俞青定了定心神,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因为丧尸太多,尸群的移动速度并不快,而金水县城的位置比较偏,算起来基地离市区差不多有一百多公里,他们还有时间。 俞青迅速冷静下来,脑海中仔细回想j市的地图,忽然灵光一闪,金江大桥! 金江是j省著名的河流,正好从j市穿城而过,将市区分割为两个城区,江面宽达数百米,据说河中心最深的地方至少也有二三十米。 他们完全可以赶在丧尸过河之前将大桥炸毁,这样就算不能把它们完全拦住,至少也可以拖慢它们前进的速度,给基地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想到此处,俞青拿起望远镜重新观察一番,果然丧尸潮离江边还有一段距离,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距离,只要她动作快些,时间上应该来得及。 为了加强基地防卫,这几年他们每次出去寻找物资的时候都会特意搜集一些弹药,她空间中便有上次搜罗到的一些□□和枪支,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短短几分钟内,俞青便想好了计划。 “别管这些丧尸了,大家快点离开这里!” 俞青迅速从楼上跃下,叫醒了还在丧尸中厮杀的元锋与李祁等人。 元锋与李祁等人正杀的兴起,见俞青面色凝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丧尸潮出现了。” “什么?!” 众人闻言心中大骇,要不是看俞青神色凝重,差点以为她在开玩笑。 刘岚此时也下了楼,听到丧尸潮顿时脸色大变,瞪着眼睛看向俞青,一脸怀疑,“什么丧尸潮?我怎么没有看到,你该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石头沿着墙壁迅速飞奔上楼,很快又跳了下来,“它们就在对岸,已经快接近河边了。” 刘岚的脸顿时白了。 俞青没心思理会她,转头看向李祁,“你们的车子在哪?还能用吗?” 他们三个人过来的时候开的是她末世前让人改装过的越野车,十分坚固结实。 只是现在加上李祁一行人,那辆车根本坐不下,现在只希望他们的车还能用。 李祁的脸色十分严肃,“我们的车就在前面的街口,只是没油了,其他的没有问题。” 俞青微微松了口气,从空间中取出几桶汽油放在地上,“现在马上去找回你们的车,赶紧离开这里。” 其他人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忙道:“我们这就去将车开过来!” 石头等人将枪械往肩上一背,提上几桶汽油迅速往街口跑去。 俞青转头看向元锋与周清远,“你们跟他们一起走,尽快返回基地,将丧尸潮来临的消息告诉大家,尽快做好防御准备。 我不 分卷阅读223 在的时候,基地的所有事情都交给元锋你全权处理,稍后我会将金江大桥炸毁,然后布阵拦下它们,尽量多争取一点时间。” 说完转身便走,身形一动,瞬间便奔出了数百米。 元锋与李祁一惊,不约而同追了上去,急道:“我们跟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基地的安危要紧,我会尽快回来的,你们不必担心我,赶紧回去!” 话音刚落,身影便已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片刻之后石头已经将车子开了过来,“这里太危险了,大家快点上车!” 众人迅速上车,石头一踩油门,车子瞬间便飞了出去。 只是一路上积雪还没有化,轮胎一直打滑,车子的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后来还是靠李祁的火系异能提前将冰雪融化才加快了速度。 元锋渐渐冷静了下来,“j市周围只有几个小县城,人口稀少,最近也没有听说有丧尸大规模迁移,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爆发丧尸潮?” 周清远听了也觉得奇怪,“对啊,今天早上的那群丧尸也很奇怪,明明市里面的丧尸都已经被我们清理的差不多了,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 李祁闻言忽然想到什么,猛然转头看向后座的刘岚,“上次那颗晶核呢?你是不是打开了盒子?” 刘岚顿时面色大变,眼神躲躲闪闪,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却嗫嚅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老虎等人看着刘岚的神色也变得十分奇怪。 元锋与周清远也不是傻子,见了众人的神情便察觉到不对,只怕丧尸潮的事跟他们脱不了关系,心下不禁一沉,“什么晶核?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祁苦笑了一声,“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大你们。” 颓然的将事情原委道来,原来他们一个礼拜之前遇到了一只重伤的九级丧尸。 那只丧尸是精神系丧尸,实力十分强悍,虽然受了重伤,但能力依然不容小觑。 他们费了极大的功夫才将那只丧尸杀死,取了它的晶核。 这颗晶核是至今为止唯一的一颗九级晶核,十分珍贵。 只是晶核的等级太高,他们队伍里等级最高的李祁虽然达到了八级,但他不是精神系,而刘岚虽然有精神系异能,但也只有四级,根本无法吸收,便先收了起来,准备以后需要的时候再用。 只是没想到这颗晶核的气息吸引了无数丧尸,其中还一只八级的精神系丧尸,那些丧尸对晶核十分敏感,就算是藏在刘岚的空间里也没有用。 当时李祁便决定将晶核扔掉,刘岚和其他人却说什么也不肯。 九级的晶核以前根本就没有人发现过,现在他们手中的这一颗可以说是目前所知的等级最高,最珍贵的,就算他们现在不能用,以后也可以用来换取物资和大笔的财富。 几番争执之后晶核还是被留了下来,好几次都差点被那些丧尸追上。 幸而最后在n市一家地下研究室里发现了一种特殊的金属,可以隔绝晶核散发出来的的气息,众人这才逃脱了那只精神系丧尸的最终。 没想到这次因为刘岚私下又打开了盒子,竟引来了这么多丧尸。 刘岚的脸色惨白,额头不停冒出冷汗,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昨天早上拿出来看了一下而已,最多只有几分钟,很快就放进去了。 当时我们都离开n市几百里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丧尸还会追过来。” 元锋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八级丧尸的感觉非常敏锐,何况是精神系丧尸,哪怕是只有一分钟,相隔数百里它也能感觉到。” 李祁深深的看了一眼刘岚,“这次的事我们都有责任,只是你闯下这么大的祸,我也没有办法再包庇你。”说完转头看向后座的元锋,“等到了基地就交给你们处置。” 刘岚脸色惨白,流着眼泪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发誓!” 老虎一直对刘岚有意,此时见她哭得可怜,心里不禁有些怜惜,便帮忙求情,“老大,小岚也只是无心之失,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 李祁“砰”的一声锤在车上,“闭嘴!” 老虎见他脸色阴沉的可怕,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不敢再开口求情。 元锋沉着脸,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刮了刘岚一眼,勉强控制住自己揍人的欲望。 周清远冷冷盯着着刘岚,见她哭的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顿时冷笑了一声,“现在道歉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这次的后果有多严重? 你将丧尸潮引来这里,会害得多少无辜的人送命!” 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们与刘岚相处了四年,都十分喜欢这个精致甜美的女孩子。 平常遇到危险都是将她挡在身后,不管得到什么好的东西也都先让给她,感情十分深厚。 但如今她闯下这样的滔天大祸,他们也提不起脸面为她求情。 车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再说话,刘岚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一直低着头泪流不止。 车子很快出了市区,然而刚驶上回金水县的公路,便被塌方的山体挡住了道。 石头只得把车子停了下来,“必须把道路清理出来,不然我们根本过不去。” 李祁率先开门下车,“必须抓紧时间,大家都下来帮忙。”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扫了一眼安安静静的刘岚,眯了眯眼,“老虎留下,好好看着她。” 元锋刚打开车门,忽然转头向周清远使了个眼色,“人数够了,你就在车上休息吧。” 周清远一愣,随即会意,扫了眼刘岚,对元锋点了点头。 然而等元锋几人回来的时候却见车门大开,周清远人事不知昏倒在车上,刘岚与老虎已经不见踪影。 众人面色大变,元锋迅速冲上前,检查一遍之后才松了口气,周清远只是被人打晕了,并没有受什么伤。 李祁见了这情形便猜到了什么,脸色十分难看。 元锋将周清远唤醒,“小远,怎么回事?人呢?” 周清远揉了揉后颈,“别提了,那个老虎居然想放走刘岚,我一不小心被他偷袭了,那女人又在我后脑勺上砸了一下,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李祁砰的一声锤在车上,“该死的!” 石头几人也没有想到老虎会为了一个女人背叛他们,脸色都十分难看,“老大,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抓回来?” 李祁抬头望向元锋和周清远,“你们的意见?” “我们要尽快赶回基地,不然只怕会来不及,就不必节外生枝了。” 丧尸潮很快就会来临,他们本事再大也逃不过,又何必浪费时间。 ………… 俞青赶到江边的时候,便见 分卷阅读224 对面江边数百米外黑压压一大片,密密麻麻的丧尸向这边涌动着,最外围的丧尸距离金江大桥已经不到百米了。 再没有时间考虑其他,俞青定下心神,从空间中取出□□,迅速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已经有一些丧尸爬上了大桥,眼见着越来越多的丧尸往大桥涌来。 正在此时,轰隆一声巨响,整座大桥从中断裂开来,桥上的丧尸也都掉进了江里。 另一头,元锋一行人的车子刚爬上一道山坡,便听到“轰隆”几声巨响,紧接着一阵地动山摇,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从公路旁的山壁上砸了下来。 李祁催动风系异能将砸下来的一块巨大石块掀开,元锋等人也纷纷催动异能清理石块,开车的石头趁机猛踩油门冲了上前去。 爆炸声还在继续,到了山顶上,用不着李祁吩咐石头便将车子停了下来。 李祁与元锋率先开门下车,走到悬崖边往远处望去。 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过后,金江大桥下的几座桥墩全部被炸毁,整座大桥瞬时间便四分五裂,坍塌成无数碎块掉入江中。 大家都知道俞青的计划成功了,只是所见之处只有密密麻麻的丧尸,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周清远的脸色顿时白了,“菱姐她……” 元锋脸色苍白,紧紧抿着嘴唇,最后看了一眼大桥的方向,拉上周清远大步往车上走去,“走!” 李祁死死攥着拳头,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另一边,丧尸的部队已经抵达江边,桥虽然断了,丧尸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大片大片的掉入河水中后,在水面上挣扎着往对岸扑腾。 越来越多的丧尸掉进水里,后面的丧尸却依旧往前涌,一时之间就像下饺子一般,整个河面都沸腾起来,扑通声不绝于耳。 整个过河的过程很慢,间或着有丧尸66续续掉入水中,在水里乱扑腾。整个过程,这些丧尸的眼珠子都直直看向对岸。 对于丧尸来说,异能者的血肉比普通人更加吸引它们,而俞青修炼多年,一身血肉更加纯净,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无异于一道大补的美味佳肴。 俞青没有再看,将空间中所有的玉符都取了出来,抓紧时间布阵。 数道灵光闪过,无数玉符循着五行八卦的方位插入地下。 虽然知道这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但至少可以阻一阻,为他们多争取一点时间。 ……………… 元锋一行人终于在中午赶回了基地,迅速将丧尸潮即将来临的消息发布下去,宣布即日起基地内所有成员都不许外出,另外通知了城卫队和所有异能小队的队长到基地办公大楼来开会,做好战斗准备。 基地里的人们原本正满心欢喜的准备过年,听到通知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周鑫和周城等人正准备吃午饭,听到广播迅速赶到了基地办公大楼。 宋萍也一同赶了过来,看到李祁等人微微有些诧异,不过也没有心思关注,转而看向元元锋,“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之前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元锋三言两语将事情的经过解释了一遍,沉声道:“我们基地离市区不过百里,虽然小菱炸断了大桥,但那些丧尸数目太多,很快就好会过来,我们要尽快做好战斗准备。” 众人闻言都安静下来,良久后,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副城主,我们能渡过这一劫吗?” 元锋沉默不语,许久之后站起身,沉声道:“我们已经别无他法,唯有背水一战。” 安排好各项事宜,众人6续散去,李祁一行人也带去去休息,屋内只剩下元锋与周城等人。 众人正商量作战计划,突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少年冲了进来,“元叔叔,我姐呢?你们都回来了,为什么我姐姐没有回来?”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眉目俊秀,只是此时脸色苍白,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元锋目光中闪过一丝痛苦,“对不起,小璟,你姐姐为了我们去拖住丧尸大军,还没有回来。” 周鑫雨与宋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心,宋萍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周璟的肩膀,“小璟,你放心,你姐姐不会有事的,先跟我们回去。” 周璟没有动弹,死死攥着拳头,倔强地瞪着元锋和周清远:“你们明知道那么危险,为什么把姐姐一个人扔下?!” 周清远白着脸低下了头。 元锋脸色也十分苍白,沉默许久,低声道:“对不起,是我们无能,不过要相信你姐姐,她一定会回来的。” 周璟眼眶一红,抬起袖子将眼中的泪水抹去,“我也要跟你们一起去杀丧尸!” 元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还小,外面的事有我们,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等她回来。” 第138章末世求生(2o) 当第一头丧尸飞到基地上空时,丧尸围城战役终于打响了。 飞行丧尸、力量系丧尸,外形分外非人类的丧尸…… 望着外面那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整个基地中的人几乎都有些绝望了。 元锋站在城墙上,神色十分冷静。 城墙上所有的战士早已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眼看着飞行丧尸越来越多元锋依然没有任何指示,一名手持火箭筒的战士忍不住道:“长官!是否开始射击?” “等待命令。” 只见那些飞行丧尸越飞越近,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暗暗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在距离基地数百米的时候基地上空忽然光芒大作,一阵耀眼的金光闪过,数十只飞行丧尸都化为了灰烬。 城墙上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一起欢呼起来,“这是城主布下的阵法!” 许多人早就听说过城主是道家弟子,精通各种阵法,一直都有些将信将疑,直到此刻才彻底相信。 之前建立基地的时候俞青便预想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整个基地的建筑都是以五行八卦阵为基础建立的。 为了以防万一,俞青还另外做好了准备,整个基地下面埋藏着大量的玉符,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驱邪伏魔阵。 只要玉符中的能量没有消耗完,这些丧尸就靠近不了基地上空。 那些飞行丧尸的消亡似乎刺激到了其他的丧尸,嚎叫声响起,密密麻麻的丧尸涌了过来。 所以有异能者分成了三道防线,李祁奉命固守第一道壕沟,见乌压压的一大片丧尸冲过来,神色不变,双手一扬,一道巨大的火网腾空而起,最外围的数百只丧尸都被烧成了灰烬。 后面的丧尸本能的停住了脚步,有些迟疑起来。 通常来说四级丧尸已经进化出了简单的思维,知道了基本的趋利避害。 然而只是片刻 分卷阅读225 ,刚刚被火焰逼退的丧尸又重新聚了起来,几百只四级丧尸无惧火焰的威胁,往城墙这边冲了过来。 李祁的火墙很快将它们包围,然而这次它们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丧尸完全无视了火焰灼烧的剧痛,悍不畏死的向前冲。 李祁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城墙上,元锋手中的旗子一扬,“开炮!” 炮弹与□□准确的落到了火堆中的丧尸群里,所有的丧尸都被轰了个粉碎,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无数燃烧的残骸撒在边上。 所有的人都齐声喝彩,“干得好!” 元锋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炮弹的杀伤力虽大,但对身体强悍的丧尸而已言威力终究有限。 二级丧尸的身躯已经比一级丧尸强悍很多,而到了四级的丧尸更加变态,只要不是直接命中要害,一般炮弹□□很难让其丧失行动能力。 而对于上了六级的丧尸而言,除非直接爆头,否则炮弹的杀伤力并不高。 与此同时,一声□□声响起,陈柏松也解决了一头五级丧尸。 他们枪里的子弹都是俞青特意炼处理过的,刻上了驱邪符阵。 只是它们消灭的丧尸虽然多,但对于整个丧尸军团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一天一夜过去,玉符中的能量快要消耗完了,符阵的力量在慢慢减弱。 越来越多的丧尸逼近基地,十几只高级飞行丧尸甚至越过了两道壕沟,差点将第二道壕沟后面的两个炮手撕碎,幸好被城墙上的战士们集中火力打了出去。 然而还有四只七级丧尸,他们的躯体十分强悍,虽然也受了不少枪击,却依然无法阻止它们的前进。 符阵的光芒越来越弱,眼看着就要破裂。 就在此时,忽听一阵迅疾的破空声响,一柄紫红色的木剑从远处飞来,瞬息之间便将几只丧尸的头颅割下。 随后一个苗条的身影飞上了城墙。 元锋又惊又喜,向来冷静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小菱你回来了?” 俞青抬手接住桃木剑,微微一笑,“我早就说过,我会回来的。” 其他人也看清了来人是谁,顿时都欢呼起来,“城主回来了!” 俞青便是他们的主心骨,见到她站在城墙上,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李祁正在与三只七级丧尸缠斗,惊喜之余难免分心,差点被一只丧尸抓伤。 周清远也十分高兴,不防一抬头看到李祁遇险,慌忙异能,地面片刻间覆上一片银白,三只七级丧尸和后面的十几只六级丧尸都被冻住了,变成了一座座冰雕。 只是咔嚓声响,冰雕上面很快便出现了裂纹。 元锋也冷静了下来,见状目光一厉,“开火!” 城墙上的战士们对准这几只丧尸的脑袋齐齐开火,一阵炮火声过后,这几只丧尸强悍的身躯被撕得粉碎。 没了高级丧尸的遮挡,那只八级的精神系丧尸很快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他穿着一身灰蓝色西装,外表除了皮肤惨白之外,其他地方已经与人类没有什么差别。 这只丧尸的隐匿能力十分强,俞青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他找出来,桃木剑与雷符齐上,才将他除掉。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一日,再一次打退了一波丧尸的攻击,好不容易有了个休息间隙,元锋与李祁等人取出晶核吸收,争取早点恢复精神力。 基地的妇女们也送了食物过来,每个人统一都是三个杂粮馒头,一块咸肉。 俞青吃的也是这些,并没有搞特殊,现在基地物资紧张,这些粮食都是硬挤出来的。 她已经将空间中大半的物资都拿了出来,才能勉强维持基地人口的需求。 ………… 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连续一个礼拜,基地外的炮火都没有停一下,无数人倒下去,又有无数人补上来。 城中的老弱妇孺也都上来帮忙,抬担架,包扎伤员,大家都竭尽所能的出一份力。 连日的战斗已经消耗了众人的精力,所有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但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后面就是他们的家,他们的老婆孩子,哪怕是死,他们也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清晨,丧尸军团又一次发起了攻击,一名土系异能者将土地沙化,冲在前面的那些丧尸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埋进了地下。 另一名雷电异能者双手撑地,发出一道蓝色电弧,电弧通过地上的水渍迅速袭向几只丧尸。 数道蓝色电网在它们之间来回跳跃,七级丧尸强悍的身躯一阵阵痉挛,前进的速度顿时为之一滞,随后变成数块焦炭倒在了地上。 木系异能者也挥舞着藤蔓将冲上来的丧尸捆得结结实实,火系异能者在随后跟上,将它们烧了个一干二净。 刚刚度过一场危机,所有人都靠在城墙上休息,然而他们刚刚才放下心来,战场上异变陡生,一声惊叫从城墙下传来。 众人探头望去,却见从后面冲出密密麻麻一大片丧尸,至少也有上千只,还都是四级以上的丧尸,一时都潮水般向城墙涌来。 大家都快绝望了,他们的异能已经消耗殆尽,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俞青神情一凝,看到旁边脸色苍白的李祁和元锋,心念电转,忽然想出一个办法,“我的空间里还有几十桶汽油,一会儿我将油桶取出来,用风系异能将它们漂浮在丧尸的头上,等元锋打开油桶后立刻放火。” 两人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她的计划,“好!” 顾不得筋脉中的胀痛,取出晶核快速恢复精神。 丧尸群越逼越近,俞青计算好距离,说了声“开始!” 几十个汽油桶出现在城墙上。 李祁迅速反应过来,衣袖一挥,数十个油桶便飞了出去。 元锋的配合也十分默契,数十只金属利箭将油桶砸破,黑乎乎的汽油将所有丧尸都包裹住了。 李祁迅速催动火网,顷刻之间,城下变成了一片火海。 一直烧了大半个小时,这场大火才慢慢熄灭。 此时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战士们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顿时精神大振。 丧尸围城的第十五天,曙光基地的战士们终于用鲜血与生命取得了这场大战的胜利。 现场非常惨烈,除了俞青元锋等人外,无数战士浴血奋战在第一线,许多人都被丧尸抓伤咬伤,甚至还有被活生生啃食干净的。 最惨烈的是由异能者战士防守的第一一道壕沟,近百名异能者前赴后继,全部战死在这里。 最后仍然没有能够挡住丧尸的冲击,危急关头,数百名战士身上浇了汽油冲上去,死死冲上去抱住丧尸滚做一团,用血肉之躯堵死了这个缺口。 盘点结果,这次战斗基地人员伤亡惨重,除了近百名异能者,城卫 分卷阅读226 队损失过半,绝大多数是最后关头牺牲的,还有三千多名普通战士和老百姓。 望着遍地尸骸,劫后余生,所有人都抱头痛哭。 元锋早已筋疲力竭,这时候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躺在了地上。 俞青站在城墙上望向远方,黑夜已经散去,天边亮起一道鱼肚白,云层慢慢洇染出各种颜色,美丽的朝霞梦幻得仿佛一幅画,令人目眩神迷。 一轮红日从万丈霞光中跃出,新的一天开始了。 第139章末世求生(完) 阳春三月,温暖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大地,原本被冰雪覆盖的山川披上新绿。 自从那次丧尸围城的大战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曙光基地已经恢复了元气,城外数年前也有些激动起来。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忍不住道:“听说曙光基地的待遇特别好,基本上每天都能吃饱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家就在曙光基地,我们是今年才来的,两个月前成为了基地的正式居民。 只要勤快点都能吃饱,努力攒点钱的话还能吃上肉呢,上个礼拜我们家就包了一次猪肉饺子,那肉别提有多香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带得色炫耀道。 其他人听了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十分羡慕,都纷纷向他打听基地的事。 中年男人看到其他人羡慕嫉妒的眼神,心中十分得意,顿时滔滔不绝,说基地的伙食如何如何好,他们家过节时吃了一次红烧肉等等,听得其他人差点流口水。 末世里,但凡好吃一点的东西都是天价,他们之前所在的基地也有种植区,但那些东西都是供给基地上层领导的,他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连一片菜叶子都摸不到。 像末世前常见的蔬菜瓜果,普通人根本是买不起的,也只有那些异能者才能偶尔开开荤。 基地里食堂那些菜汤,都只有零星几片在上面飘着,就算是烂掉的白菜叶子都不舍得扔。 其他的鸡鸭鱼肉更是贵得离谱,只有基地高屋和一些高级异能者才买得起。 想吃一块猪肉,要花五十颗晶核购买,而一颗晶核就可以买到十个米糠面饼,够一个壮汉吃三天了。 而普通人累死累活干一个礼拜顶多也只能得两颗晶核,想要吃一次肉,要差不多干一年才能凑够钱。 中年人越说越起劲,一个相貌甜美的小姑娘也有些忍不住了,悄悄捂了捂肚子,偷偷问旁边穿着迷彩服的女人:“徐姐,我们还要多 分卷阅读227 久能到基地?” 徐琳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很快就到了,别担心,有姐姐们在,肯定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徐玲是一个猎人小队的队长,整个小队一共十四人,清一色的女性,除了她和另外一个冰系异能者,其他成员都是普通人。 末世之中丧尸横行,社会秩序崩塌,弱肉强食,普通人生存十分不易,更别提是女性,生存更加艰难。 她们小队的成员都是从最低层挣扎着活下来的,因为不愿意成为男人的玩物,所以团结到了一起。 她们原本是京城基地的幸存者,只是她们一群人都是普通人,又不愿意依附男人,在基地里只能跟男人一样做一些最累最苦的体力活,累死累活也只能吃个半饱,还时不时要被欺辱压榨。 最后她们都要熬不下去了,商量之后咬牙花光了大半的积蓄买了五支进化药剂。 总算她们运气比较好,进化出了三个异能者,她们便干脆将剩下的一点晶核买了几支解毒血清,组成了猎人小队。 这两年随着曙光城解毒血清的推广,普通丧尸对人类的威胁越来越小。 越来越多的普通人组成了猎人小队,专门出去杀丧尸。 基地每天都有悬赏任务,有些是清理丧尸,有些是出去搜罗物资。 虽然危险,但风险与暴利往往是并存的,只要出去一趟,带回来的东西就能够她们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现在猎人小队越来越多,她们实力不强,她们这支队伍战斗力并不强,一大半都是普通人。 虽然有解毒血清,但那也是要花钱买的,而且也并不是万无一失的。 大量低级丧尸被猎杀,但进化的丧尸也越来越多,每年死在丧尸手上,被丧尸吃掉的人依然有很多。 那些密集的丧尸聚集区对她们而言是禁地,十有**是有进无回。 她们通常都是去一些丧尸比较分散的地方,或者等其他人先行清理之后才跟着去捡点漏。 虽然这样更加安全,但同样的,她们得到的收获也就十分有限了。 她们是第一次来到j市,也是因为听说了曙光城优越的生活环境慕名而来。 自从离开京城,她们这一路上都在脑海中想象曙光基地是什么模样。 现在听了中年男人的一番介绍,虽然有些夸大的成分,但想来也不会差多少,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了一番,终于听到司机说到了,众人6续下车,徐琳一行人是最后下来的。 刚一下车,便有一大股声浪传来,当她们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顿时都呆住了。 宏伟壮阔的城墙伫立在大地上,一条宽阔笔直的水泥路通往城门。 高达十多米的城门上,“曙光城”三个金字遒劲有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城门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队伍中的人风尘仆仆,望着眼前的恢弘的城墙,眼中含着喜悦和希望。 最让她们惊讶的是城墙外繁华的集市。 宽敞平整的水泥地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一眼都望不到头。 卖衣服的,卖手工艺品的,甚至还有卖吃食的,只要你能想象得到的,这里都有。 来自天南海北的人操着不同的口音讨价还价。 她们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回到了末世前的世界。 正值午饭时分,又赶了大半天的路,许多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决定吃完饭再回来排队。 徐琳看着城门口排的老长的队伍,轮到她们的话至少还要三四个小时,便转头同众人商量,“看来要等到下午去了,我们要不先去吃点东西吧?” 年纪最小的张瑶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听了这话急忙点头,“先去吃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其他人也没有异议。 “那我们去集市外的休息区吧,我刚刚打听了一下,听说那里也会提供食物,而且价格也比较便宜。” 一行人便背了包,转身向休息区走去。 现在正是中午,集市外的休息区便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 这个休息区是曙光城特意建立的,专门为赶路的人提供的休息场地,护卫队还专门派了巡逻人员在这里维持治安。 休息区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看着十分像末世前大学的那种食堂,一排排的桌椅十分整齐。 大厅两边是一排窗明几亮的橱窗,这是提供食物和茶水的地方。 正值休息的高峰,大厅里挤满了人,前面基本上没什么空座了。 徐玲个子高挑,张望了半天,总算发现了最左边的角落里还有几个空位,急忙带着大家挤了进去。 这里空了十几个位置,只有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人,坐在边上的一张长凳上。 徐林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众人找了座位坐下,那个黑衣年轻人也往旁边让了让。 徐琳这才发现对方是个女孩子,顿时大感亲切,打了个招呼,“你好,你也是去曙光城的吗?” 这个女孩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同色运动鞋,旁边放了个旅行登山包,似乎是独身一人。 女孩闻言转过头来,众人这才看清她的容貌,不禁暗暗倒抽了口气,这女孩子竟比末世前那些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 只见她二十出头的模样,肤色白皙如雪,眉目精致,一头俏丽干净的短发,简直像画里走出的人。 徐琳低头看了看自己黑瘦的手掌,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说来她今年也不过24岁,然而常年干苦力活,这两年又一直在外奔波,原本白皙的皮肤在风吹日晒之下已经变得黝黑,看着比对方大了十几岁不止。 不过这些想法只是一瞬而已,末世之中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拥有美丽的外表并不是什么好事。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我是回曙光基地的,你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吧?” 徐琳恍然,笑道:“原来你是曙光基地的人,我叫徐琳,这些是我的姐妹们,从京城基地来的。” 虽然有些奇怪对方为什么是一个人,但徐琳并没有多问。 她又不是傻子,不说对方那独特的气质,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能在末世之中生存下来,还敢一个人单独行动,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人物。 黑衣女孩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周菱。” 坐在徐琳旁边那个相貌甜美的小女孩顿时笑了,“原来姐姐的名字里也有一个琳字,与徐姐的名字同音不同字,真是太巧了。” 说了一大串话才想起自己忘了做自我介绍,不禁吐了吐舌头,“我叫张瑶,姐姐叫我小瑶就可以了。” 俞青微微一笑,“你们刚才说是从京城基地来的?京城基地可是国内最大的基地,你们怎么会决定离开那里来曙光基地呢?” 京城 分卷阅读228 离这里有好几千里路,实在不是一段简单的旅程。 听了她的话,坐在她对面的那个女孩子摇了摇头,“京城基地虽然号称是国内最好的基地,但生活环境并不怎么好,我们又大都是普通人,在那里实在待不下去了。 这次是听说曙光基地的生活环境好,才决定来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 “听说这里的待遇非常好,只要肯吃苦就可以吃饱饭。” 徐琳扬了扬下巴,“谁说女人只能靠男人?虽然我们能力普通,但一样可以养活自己。” 俞青看着眼前这些神情坚毅的女孩,眼中是止不住的赞赏。 末世之中,除了少数异能者之外,大多数女性基本上属于弱势的一方,很多女性不得不选择依附于男人,沦为供人取乐的玩物,生存十分艰难。 虽然也有一些女性强者不愿意依附男人,宁愿选择冒险,出去杀丧尸搜寻物资,但那毕竟是少数。 正在说话间,最前面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在大堂内弥漫开来。 原来是到了午饭时间,休息区的食堂开始供应饭菜了。 众人顿时将想说的话给忘了,不由自主的深深吸了口气。 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 正是午饭时分,橱窗后面开始上菜,不过片刻便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张瑶是他们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今年才15岁,是徐琳从一伙男人手上救回来的。 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看着一盆土豆红烧肉直咽口水。 红烧肉只有几块,比末世钱的食堂里的菜还不如,三分之二是土豆,只有零星几块肉。 然而即便如此,其他人也跟看到肉的狼一样,眼睛直冒绿光。 要不是摄于曙光城城卫队的威名,只怕早就冲上去抢了。 之前便有人抵挡不住诱惑,仗着一身异能想硬抢,却被休息区的巡逻队打的差点残疾,还被轰了出去,上了曙光城的黑名单。 从此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闹事了。 香气越来越浓,所有人都眼冒绿光,徐琳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徐琳环视一圈,见姐妹们都一脸渴望的盯着橱窗后面的食物。 徐琳犹豫了片刻,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橱窗前已经挤满了人,虽然只是临时吃饭的地方,饭菜却很丰盛。 主食分了好几种,里面有各种杂面的或者单一的馒头和米饼,还有包子饺子和粉条。 甚至还有香喷喷的白米饭,和兑了土豆的红烧排骨,甚至鸡鸭鱼肉都有,虽然都是菜多肉少,但也让一群吃惯了干涩米糠面饼和压缩饼干的汉子馋的都走不动道,拼命伸着脖子想多闻几口香味。 曙光城拥有国内最大的种植区和养殖场,每年出产的粮食不仅能够供应本城的居民,还略有富余,所以价格比起其他的地方也要便宜些。 这里的人许多都是异能者,并不差钱,当下便痛快的掏出晶核,鸡鸭鱼肉都要了不少。 另外还有一些普通人,身上多少有点积蓄,便也咬咬牙买了几个馒头。 摸了摸背包里的晶核,徐琳咬了咬牙,走到橱窗前,指着盘里的馒头和面饼问道:“大姐,请问一下,这馒头和玉米面饼怎么卖?” 红烧肉她们吃不起,但还是可以买几块饼给姐妹们改善伙食。 负责打菜的是一个中年妇人,面容圆润,穿着也十分干净整洁。 见到一脸黑瘦的徐玲也没有露出异色,笑着答道:“馒头是一颗晶核两个,面饼一颗晶核四个。” 徐琳大出意外,这比她预想中的价格要低多了,这些馒头和面饼分量十足,一点也没有偷工减料。 徐琳当下掏出一把晶核,“大姐,给我来12个面饼,12个馒头。 “好嘞!” 中年妇人摸出两个大纸袋,麻利的捡了馒头和面饼给她,“请拿好。” 徐琳接过热腾腾的纸袋,闻着袋中的食物散发出的香气,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徐琳回到座位上,看到她手中的纸袋,大家的眼睛顿时亮了。 徐琳微微一笑,拿出一块面饼和一个馒头递给张瑶,“吃吧。” 张瑶眼睛一亮,急忙接过。 随后又将食物分给了其他人,大家都抓着馒头狼吞虎咽。 徐玲琳见俞青并没有去买饭的意思,以为她是舍不得,便分了一半面饼给她,“你也吃一点吧。” 张瑶也搬了一半馒头递过来,“姐姐,我的分一半给你。” 俞青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末世中食物匮乏,根本没有人舍得分给别人,何况还是陌生人。 心下不禁一暖,微笑着拒绝了她们的好意,“多谢,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见她不是说客气话,徐琳也没有再勉强。 张瑶用力咬了口玉米饼,又咬了口馒头,含糊不清道:“这里真好,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馒头。” 虽然这几年丧尸的威胁减小了许多,但食物匮乏的问题一直存在。 京城基地人口基数大,即便物资储备丰富,但十年消耗下来,如今也已经所剩无几了,随着人口的增长,每天消耗的粮食也越来越多,勉强只能够能填饱肚子,味道已经不在可以考虑的范围了。 市面上最主要的食物是一种杂粮面饼,只要两个就可以吃饱。 这种面饼的主要材料只是米糠和豆渣,硬邦邦的,有一股豆腥味儿,还特别容易喇嗓子。 味道更是不敢恭维,说是面饼,其实跟末世前猪吃的饲料相差无几。 而稍微加了点面粉的米饼都贵得要死,没几个人能买起,能买的起的也都是基地里有头有脸的,一般人也舍不得。 刚才看到徐琳等人的衣着形容时俞青便知道她们的日子过的不怎么好,现在见她们捧着个黑乎乎的杂粮馒头吃得狼吞虎咽,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徐琳注意到俞青的眼神,不禁有些脸红,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向来粗鲁惯了,今天又难得吃到一次好东西,一时没忍住,让你见笑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把自己当成男人,怎么随性怎么来,哪里还会注意什么形象,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在这个神仙一般的女孩子面前这么粗鲁有些不好意思。 俞青闻言微微一笑,“我饿极了的时候也经常这样吃。” 徐琳见她神色坦荡,丝毫没有看不起她们的意思,不禁笑了,这个女孩子虽然有些神秘,为人倒是很不错。 一个小麦肤色的矮个女孩吃完了手中的玉米饼和馒头,将手上最后一点碎屑也舔的干干净净,满足的叹了口气,又有些意犹未尽,“要是每天都能吃上这么好的饼子就好了。” 分卷阅读229 张瑶正咬了一口馒头,听了这话口齿不清道:“安安姐你吃得太快了,当然尝不出味道了,应该像我这样才是。” 说完又咬了一小口馒头做示范。 徐琳见状摇了摇头,迅速吃完手中的食物,抹了抹嘴角,“大家快点吃,我们早点过去排队,不然去晚了,只怕要等到天黑才能进城了。” 张瑶原本打算多享受一会儿,听了这话急忙加快速度。 其他人也加快速度,迅速解决了手中的食物。 徐琳抬起头刚想说话,忽然目光一顿,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众人都有些奇怪,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发现左边不远处的座位上坐了一个身材高壮的中年男人,身后站着一个瘦骨伶仃的年轻女人。 男人看着大概四十来岁,虎背熊腰,黝黑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眉宇间夹杂着一股浓重的戾气,一看便不是普通人。 而那个瘦小的女人顶多只有二十出头,虽然面黄肌瘦,衣服破旧,但依旧可以看出清秀的五官,竟是个颇为漂亮的女人。 男人面前的盘子里是堆的高高的馒头和一大碗酱红色的红烧肉,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 然而那个男人却没有动筷子,而是懒洋洋的靠在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 年轻女人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到男人嘴边。 男人张嘴吃了肉,见女人伸手去拿馒头,顿时脸色一沉,喝道:“说了多少次,别用你的脏手拿,用筷子,你耳朵聋了是吧?!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你还有什么用?真是浪费粮食!” 女人瑟缩了一下,慌忙收回手,白着脸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忘记了,不是故意的……” 见男人满脸嫌恶,女人不禁慌了神,慌忙抱住男人的胳膊,“老公你别扔下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一定听话!” 男人一把甩开女人,吐了口痰骂了几句脏话,见女人弓着身子瑟瑟发抖,不由嫌恶的扫了她一眼,砰的拍了下桌子,不耐烦道:“还傻站着干嘛?你想饿死我不成?!” 女人吓了一大跳,随即面色一喜,“老公对不起,我这就给你弄。”说完急忙用筷子夹了馒头送到男人嘴边。 之后的时间里男人一直都在骂骂咧咧,女人全程不敢吭声,一直小心翼翼服侍对方,卑微至极。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张瑶年纪最小,当下便有些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馒头便要冲过去,却被坐在她身边的冯雪拉住了。 张瑶低头看向冯雪,不解道:“冯姐,你拉着我做什么?” 冯雪冲她摇了摇头,“小瑶,别去,没有用的。” 张瑶瞪大了眼睛,抬头扫了一圈,见其他人也是一副不赞同的模样,顿时有些生气,“那个男人那么欺负人,我们就这样袖手旁观吗?” 徐琳与冯雪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无奈道:“小瑶,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你就算过去帮她,那个女人也不会领情的。” 从刚才的情形看,这个女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已经将这种习惯刻进了骨子里。 这样的人她们之前便遇到过很多,在她们的心里,女人就是依附男人而生的,即便被打被骂也是正常的,你去帮她,对方并不会领情,反而会认为你不怀好意。 其他人也出言相劝,“这里毕竟是外面,我们别惹事了。” 张瑶咬了咬唇,依旧闷闷不乐。 俞青忽然道:“那个女人是异能者。” 张瑶猛然抬起头来,其他人也十分吃惊,“什么?!她是异能者?” 俞青点了点头,“她的精神力比普通人要强,异能等级应该在三四级左右。” 这样的等级虽然不是很高,但如果努力点的话,养活自己不是问题,而这个女人却宁愿被男人这样对待也不愿离开,实在是让人同情不起来,这也是俞青刚才为什么没有出手的原因。 众人闻言都沉默了,虽然有些奇怪俞青为什么能看清别人的异能等级,但也没有多问,末世后的异能本来就有很多种,何况对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力特殊些也不奇怪。 张瑶脸色十分难看,“要是我有异能,我早就离开了,为什么她还要跟着那个男人?” 坐在她旁边的冯雪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是大人的事,你还小自然不懂,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为什么女人就不如男人?我们普通人都行,这里这么多猎人小队,她身为异能者难道会饿死自己吗?” 听了这话其他人都沉默了,她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她们之前选择依靠自己,其中的艰辛自然深有体会。 虽然小队中有两个异能者,但也只是勉强糊口而已,也不知道以后在这里的日子又会怎么样。 徐琳不禁叹了口气,“别丧气,虽然我们比不上他们,但听说曙光城的待遇很好,即使是去卖苦力也不会饿肚子的。” 冯雪叹了口气,“这个世道对女人太不公平了,不知道要等多久,女人才能自立起来。” 她们以前也做过这样的梦,只可惜,梦终究是梦。 身为女人,天生就没有优势,这是已经注定的。 俞青一直默不作声,听了这话,不觉心中一动。 女性之所以成为弱势群体,主要是先天体力上就不如男人,如果能解决这一问题,说不定能改变这种现状。 她十分欣赏徐琳的性格,这些女孩子自立自强,都十分可爱,如果能帮道到她们也是好事。 她别的没有,倒是有许多修炼功法,其中有不少适合女孩子修行的。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进化药剂虽然好,但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一旦第一次没有进化成功的话,那这种药剂就再也不起作用了。 而且进化药剂需要的原料中有一位主药成本颇高,虽然曙光村已经尽量压低了价格以成本价出售,但还是有很多人买不起。 倒不如推行一套简易易行的修行方法,这两年天地灵气渐渐浓厚,倒是可行,不过这事还得好好计划一番。 俞青已经陷入了沉思。 徐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行了,我们别想这些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去排队吧。” 徐琳背上包,转身看向俞青,“周菱,我们要走了,你……” 俞青将登山包甩到背上,站起身笑道:“我也要回去了,我跟你们一起走吧。” 一行人来到了排队的地方,等待进城的人依旧有很多,长长的队伍都排出了好几百米。 曙光城本地居民的出入通道在另外一道门,俞青跟徐琳等人道别,从背包里取出一块木牌递 分卷阅读230 给她,“你进城后可以拿着这个去种植区,那里正在招人,你们可以去试试。” 说完不待徐琳反应过来,便转身走了。 直到那个出尘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徐琳才回过神,低头看手中的木牌,看起来有点像桃木,只是质地更细腻,整个木牌只有小半个巴掌大,刻着几道神秘的符文。 其他人的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徐姐,这是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这么神秘?” “她刚才说要我们进城后带着这个去种植区,这些地方可都是那些基地领导的家属才能去的,我们去人家会要吗?” 徐琳摇了摇头,将木牌收了起来,“不知道,等进了城试试就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对方没有骗她。 排了整整三个小时的队,徐琳一行人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进了城。 哪怕她们之前百般猜测,等真正看清城内的情形时依旧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们并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路上也经过许多基地,京城基地更是国内最大的基地,只是曙光城内的景象实在是太超乎她们的想象。 宽阔平整的马路,一栋栋整齐的大楼,林立的商铺,还有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与末世之前的城市毫无差别。 一行人目不暇接,还是徐琳先回过神来,向路人打听到了中介的地址,先去看房子。 这些年京城基地一直在扩建,住的地方倒不缺,只是要花钱,价钱多少随房间的简奢而定。 最普通的是混居区,每人每个月只要交一颗晶核,虽然便宜,但没有丝毫保障,何况她们又是女性,更是毫无安全可言。 而这里的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一个月却只要五十个晶核,实在是太实惠了。 众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定下了两套面对面的屋子,加上中介费,一共花了一百零五颗晶核。 因为她们是临时居民,另外还交了二十颗晶核作为押金,要三个月后拿到正式居民卡时才会退回。 这样一通下来,她们身上剩的积蓄也不多了。 徐琳捶了捶肩膀,环视了一眼屋内,“我们已经没剩多少钱了,还要买不少东西,看来明天要早点去找工作了。” 屋子里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像碗筷、被褥之类的东西还要另外置办。 众人分工合作,冯雪带着一半人负责收拾屋子,徐琳则带着张瑶几人出去买东西。 这个小区住的大多是普通人,现在正是晚饭时分,小区里十分热闹。 许多光着屁股的小孩在路上跑来跑去,脸上带着纯真童稚的笑容,那是在安定和平的环境中才能拥有的笑容。 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大门的台阶上,一面聊家常,一面做些简单的手工活,一切都是那么安详美好。 这一幕深深的留在了徐琳的脑海里,让她下了一个决定心,无论如何,她们都要留在这里。 ……………… 俞青跟徐琳她们分开后便径自回家了,洗澡换了身衣服,便开始准备晚饭。 周璟刚训练回来,一开门便见到在厨房忙碌的俞青,顿时十分惊喜,“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俞青把一盘炒好的青椒肉丝端到桌上,笑道:“今天见就中午回来了。” 见他满身泥泞,不禁微微皱眉,“晚饭很快就好了快去换身衣服洗手吃饭。” 周璟在元月便满了十八岁,如今已经出落成一个英俊少年了,一身武功罕有敌手。 他在一年前加入了城卫队,现在已经是队长了。 周璟低头看了眼身上脏兮兮的迷彩服,干笑了两声,急忙回卧室拿了干净衣服,呼啦啦冲进了浴室。 俞青无奈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是毛毛躁躁的。 半个小时后,姐弟俩坐在桌上吃饭。 周璟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对了姐,鑫哥的儿子明天满月,你知道吗?” 俞青点了点头,“刚才在路上听说了,说来从他出生到现在我还没见过,正好明天去看望一下。” 次日,俞青便带上礼物去了周鑫家里,周璟也换了身干净衣服跟着去了。 今天是周鑫儿子的满月,俞青也脱下了身上常年不变的灰黑色衣服,换了一身淡雅的休闲服。 里面是件白色连衣裙,外罩了一件米黄色圆领针织衫,下面搭配着米白色系带小皮鞋。 明明只是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种清新淡雅的味道。 宋萍见了之后羡慕不已,周璟今年都已经19岁了,俞青看着却依旧是当初的模样,从外表看姐弟俩根本没相差几岁。 正说话间豆豆也抱了弟弟出来,俞青走上前细看,小家伙胖嘟嘟的,大眼睛乌溜溜的,睫毛浓密卷翘,眉眼像极了周鑫,穿着件粉蓝色的连体裤,咧着小嘴笑的欢,十分可爱。 俞青逗了一会儿小娃娃,将准备好的礼物递给宋萍,“一点心意,送给小家伙的。” 这是她特别为小家伙特意制作的一道平安符,长期佩戴可以蕴养身体,祛除体内污垢杂质,改善体质。 宋萍接过一看,却是一枚小巧精致的平安扣,虽然说末世之中珠宝玉石不值钱,但品相好的还是很少见。 俞青送的这枚平安扣绿意十足,水润通透,上面镂刻着几道神秘的符文,一看便不是凡物,急忙推了回去,“这太贵重了。” “之前小家伙出生我没赶上,这算是补送的贺礼吧。” 宋萍不禁有些为难,转头看向周鑫。 周鑫对她点了点头,“既然是小菱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这些年来宋萍对俞青的超凡手段是深有体会,知道她拿出手的绝对是好东西,何况以他们的关系再推辞反倒不好了,便道了谢接过去,当场给儿子戴上了。 很快,众人都来齐了。 见到逗着小娃娃,一身淡雅的俞青,元锋顿时愣住了。 元锋这些年一直负责曙光城的防御工作,城卫队的总教官也依旧是他,气势更加冷峻了。 其他人却没有注意,见到胖嘟嘟的小娃娃都被萌化了,一时争着抱,小家伙也不认生,谁抱都笑呵呵的。 这性子实在讨喜,不止女同胞,连周清远也十分稀罕,不停的逗着小家伙。 大家顿时笑了,纷纷打趣他:“小远,你这么喜欢,干脆早点结婚,自己生一个呗。” 周清远脸上微微一红,摸了摸鼻子笑了,“明年请大家喝喜酒。” 他去年也交了个女朋友,对方并不是异能者,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曙光小学教书。 想去自己的恋人,周清远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已经不再是九年前那个失去父母,孤苦无依的少年了。 俞青见状微微一笑,每个人 分卷阅读231 都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这样很好。 一时饭菜好了,宋萍与周鑫招呼大家,“饭菜已经好了,大家快上桌吧。” 饭菜十分丰盛,一共是八菜一汤,分别是红烧排骨,地三鲜,水晶肘子,三杯鸡,水煮鱼片,肉末酸笋,清炒茭白,三鲜蘑菇汤,以及一大盆芋头炖牛腩,另外还有两瓶俞青友情贡献的五粮液。 周清远顿时咽了咽口水,“这也太丰盛了吧!” 这在末世前不过是普通的家常菜,人人都吃得起,但在如今物资匮乏的末世,恐怕就是京城基地的最高领导也未必吃的上。 曙光村的种植基地已经扩大了好几倍,许多改良过的粮食也已经种植出来,虽然许多物资依旧紧缺,但饮食上已经大大改善了。 周清远自然不缺吃的,但这么好的伙食也很少吃到。 众人入席,分宾主坐下。 幸好圆桌足够大,坐了十多个人也不显拥挤。 周城夹了块水晶肘子,喝了口酒道:“昨天京城基地那边发了个通知过来,说是今年的交流会定在了我们这里。” 众人闻言一愣,周鑫放下了酒杯,不解道:“以前不都是在京城基地吗,今年怎么忽然选中了我们?” 京城末世前便是国内最大的政治中心,因为末世前的提前预防,丧尸病毒爆发时京城的形势很快就控制了下来,虽然也造成了不少损失,但并没有伤筋动骨。 强大的武装力量和丰富的物资储备让京城基地占据了独一无二的优势。 如今京城基地是国内最大的幸存者聚集地,也保留了国内最大的武装力量。 京城的储备物资也是国内最齐全的,如今已经是末世第十年了。 许多基地都在丧尸的攻击下被淘汰了,京城基地却一直屹立不倒,成了国内最大,实力最强的基地。 而曙光城仅次于京城基地,排行第二。 这还是从人口基数上面计算的,如果从人均生活水平和生存环境来比较的话,曙光城要远远优于京城基地。 这几年曙光城改良培育的粮食蔬菜种子越来越多,产量也在逐年增加。 曙光城也并没有藏私,所有研发出来的粮食种子,都大方的拿了出来同其他基地进行交易。 其他的基地,只要花点物资就可以换取种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种子,曙光城的种植田里长出来的永远比别的地方要好,不知产量要高,味道也更好。 每年都有不同基地的人来曙光城学习,却一直找不出原因,最后只能归于这里的风水更好。 有了曙光城的带头作用,其他基地也6续培育出了不少新品种,以及其他的新发明。 虽然人类有私心,但如今灾难当头,人类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正是应该团结一致的时候。 人类的共同目标是消灭丧尸,尽量让更多的人类存活下来,而不是窝里斗。 各个基地的领导者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私心自然也有,但那并不影响他们的大局观。 能在末世之中撑起一方基地的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因此并没有什么敝扫自珍的念头,经常互通有无,交流大会便应运而生。 自三年前开始,各大基地的主要领导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交流会晤,制定共同对付丧尸的计划,同时将各自的新成果,新发明进行交流。 前两年的交流会是在京城基地举行,没想到今年却选择了曙光城。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曙光城的实力和地位。 元锋喝了口酒,“听说他们研究出了不少新东西,估计是想跟我们做些交易。” 俞青点了点头,对元锋和周鑫道:“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由你们全权负责吧。” 这两年周城上了年纪,精力不足,副城主的职务便由周鑫接替了,而俞青又经常在外,城主的事务主要都是由元锋和周鑫两个人处理。 她之前便曾提出将城主的职位交由元锋接任,他这几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倒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元锋自己说什么也不肯,这件事最后便不了了之。 吃完晚饭,大家6续离去。 周璟回去训练,顺便送了豆豆去学校。 俞青跟宋萍说了会话,便也打算离开,元锋见状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走吧。” 众人在他二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互相使了个眼色,宋萍咳嗽了一声,笑道:“反正你们顺路,就让元大哥送你吧。” 说完不由分说便将他们两个推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都有些尴尬。 俞青轻咳了一声,“我们走吧。” 元锋默默走在俞青身边,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上十分安静。 最后还是元锋打破了寂静,“这一年还好吗?” 俞青笑了笑,“挺好的,你呢?” 元锋注视着眼前的人,笼罩在夕阳余晖中的眉眼越发出尘脱俗,“我感觉自己都老了,你却一点也没变,还是我当年第一次看到你时的模样。” 不止没有衰老,反而越不越来越不像凡人了,也让他越来越自惭形秽,不敢再表露丝毫心思。 俞青常年修行,周身的气场与天地的灵气越加的相合,所以行动间自然而然的会带出一丝道义。 多年修行下来,这具身体里的杂质早已经祛除干净,而且因为灵气的蕴养,衰老的速度也十分缓慢。 俞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元锋自嘲的笑了笑,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自己也该死心了。 至少相比李祁,他还是幸运的。 “上个月李祁回来了一趟,要我转告你一件事。” 俞青闻言抬起头,“什么事?” 当年丧尸围城虽说罪魁祸首是刘岚,但说到底皆因李祁一行人而起。 李祁心存愧疚,战斗结束后便带着队员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说他已经找到了刘岚与老虎的下落,不过老虎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刘岚却还活着。” 俞青闻言并没有觉得奇怪,她早就有所预料,刘岚当初必然是隐藏了底牌,才敢在丧尸潮来临时逃走。 “她现在人呢?” 元锋讽刺的笑了,“李祁没有杀她,不过废了她的异能,断了她一条手臂。” 见俞青神色不变,“怎么你好像并不意外?” 俞青淡淡一笑,“这确实会是李祁做出来的事。” 元锋闻言挑了挑眉,“你倒是很了解他,那你要去找刘岚吗?” 俞青摇了摇头,“她那个人心高气傲,现在这样活着只怕比死了还痛苦,没必要再为她浪费精神了。” 元锋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你对什么事都看得很淡,这世上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放在心上了 分卷阅读232 ?” 俞青闻言一顿,随即微笑道:“怎么忽然这么说?我又不是四大皆空的出家人。” 可是你现在这样子跟出家人并没有什么差别,元锋心内默默道。 说话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岔道口。 俞青挥了挥手,“我快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回去吧,早点休息。” 元锋停下脚步,望着对方毫不留恋的背影,在夕阳下站了很久。 ……………… 之后,俞青便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了元锋与周鑫处理,大半时间都在闭关,一个月后,终于整理出了两份修炼功法。 一份是专门为女性打造的,功法偏于阴柔,所配的招式也以迅捷轻灵见长。 另一份门槛更低些,不论男女老少都可以修习,对天资根骨要求也不高 这部功法温和,初时并无明显特点,主要以蕴养身体,改善体质为主,不过只要肯下功夫,修炼到了一定层次一样威力无穷。 俞青将城主之位传给了元锋,又留下了这两份功法,便独自一人踏上了清扫丧尸的旅程。 之后数年,她从南到北,由东至西,走过了不少地方,清理的丧尸不计其数,两部修炼心法也传播了开来。 习武已经成了全民热潮,人类的整体素质都上了一个新台阶,越来越多的人成立了猎人小队,加入了清扫丧尸的队伍。 末世第15年,有京城基地与曙光基地带头,各大基地共同合作,开始对丧尸进行了全面清除。 末世第21年,除了一些偏远地区,丧尸已经基本被清除干净,人类也开始了城市重建计划。 末世第24年,随着最后一只丧尸的消失,这场末世浩劫终于结束。 幸存的人类建立了共同的联合政权,史称新历元年。 第14o章红楼梦(一) 阳春三月,大观园内莺啼柳绿,姹紫嫣红,一片春光烂漫。 黛玉前些日子又犯了嗽疾,一直在房内将养,今日见屋外春光正好,想起自病后一直闷在屋里,已有许久没出去走动了,便带了紫鹃出门。 过了藕香榭,一路行至柳堤,黛玉许久不曾走动,便觉有些腿酸。 紫鹃见她娇喘微微,额上也微见细汗,不禁有些担心,一眼望见柳荫下有一块大石头,便对黛玉道:“姑娘,走了这大半日的路,且先歇一会子吧。”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道:“在屋里躺久了,这身子越发弱了,太医还嘱咐平日要多走动,今日才走了这一会子腿便有些酸了。” 紫鹃取了帕子铺在石上,扶着黛玉坐下,口中笑道:“姑娘身子娇弱,自然不比我们。我们成日家跑进跑出,身子自然壮实些。” 黛玉拿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见河中数只野鸭在水面上嬉戏,甚是有趣。 忽听到一阵哭闹声传来,不禁微微一怔,转头往身后望去,“紫鹃,那边出什么事了?” 紫鹃也听到了,“好像有人在哭。” 侧耳细听了半晌,有些迟疑道:“似乎是缀锦楼那边传过来的,是不是二姑娘院里的婆子又闹出什么事了?” 二姑娘性情软弱,偏偏她那乳娘是个不省事的,根本没把这位主子姑娘放在眼里,成日家赌牌吃酒,赌钱赔了,就拿了姑娘的首饰去当了换钱。 司棋绣橘弹压不住,二姑娘也完全不管,那婆子越发横行无忌,三天两头便要闹出一场事故来。 黛玉你知道她的意思,对于这位二姐姐的性子她也是无可奈何,本不欲管这事,只是凝神细听了片刻,发觉有些不对,蹙眉道:“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去瞧瞧。” 两人快步赶往缀锦楼,却在半道撞上了个匆匆跑过来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约莫十一二岁,穿着青缎掐牙背心,瓜子脸儿,生得颇为清秀,只是眼眶通红,脸上犹带泪痕。 紫鹃认得这是迎春屋里的小丫头莲花,便忙叫住了她:“莲花,你这是上哪去?” 见到黛玉和紫鹃,莲花停住脚,急忙擦了擦泪,行了个礼,“见过林姑娘。” 黛玉见她神色慌张,便猜到出了事,忙问道:“你这会子急匆匆去哪里?方才听到你们院里一阵哭声,可是出了什么事?” 莲花抹着眼泪道:“我去找大奶奶请大夫,我们姑娘高热不退,如今整个人都烧的人事不知了!” 黛玉与紫鹃闻言一惊,“前儿不是说已经大愈了,怎会这么严重了?”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黛玉当机立断,“那你别耽搁,赶紧去找大奶奶,让她差人即刻请王太医过来。” 莲花抹干净眼泪,匆匆往稻香村去了。 黛玉又转头看向紫鹃,道:“你亲自去凤姐姐那儿走一趟,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速去速回,不可耽搁。” 紫鹃应了声,道:“我先送姑娘回房,随后再去回二奶奶。” 黛玉摇了摇头,“你即刻便去,不用管我,我先去看看二姐姐。” 紫鹃听了这话无奈,自去料理不提。 黛玉赶到缀锦楼时,却见婆子丫头挤在屋里乱哄哄一团,而迎春却人事不知躺在床上,脸上烧的通红,绣橘正一面哭一面给她敷冷帕子。 见到黛玉顿时有了主心骨,“林姑娘,你快来看看我们姑娘吧!” 见到迎春病成这样,黛玉心下也不好受,见婆子丫头们挤在屋里乱哄哄闹的不像话,心下越发生气,只留下了绣橘,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婆子们见她冷着脸也不敢再围着,忐忑不安的退出去了。 黛玉也坐到床头帮忙换帕子,见迎春毫无知觉,心下又急又怕,忍不住推了推她,轻声唤道:“二姐姐、二姐姐你快醒醒……” 俞青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一个清润柔和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只模糊看到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孩,还没等看清楚,便又沉沉睡去。 黛玉心下不禁一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松了口气,“烧好像退了点了,绣橘,让丫头们再换盆水来。” 绣橘忙开门去吩咐了。 片刻之后,宝钗、探春、惜春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说话间李纨也到了,见了迎春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勉强镇定下来,“先别慌,我已打发了人去请王太医了,很快就会到。” 没过多久,果然有个婆子带了位王太医过来。 黛玉等人避开了,王太医诊脉后松了口气,“幸而这烧开始退了,如今已无大碍,吃两剂药疏散疏散,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说完开了药方,交代了旁边的老嬷嬷一些用药宜忌后便离开了。 李纨忙打发人去抓了药过来,看着煎好药后喂迎春喝下。 探春,宝钗几人移步去了外间 分卷阅读233 ,叫了绣橘过来盘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姑娘病了怎的不早些叫大夫,反而拖成这样?” 绣橘闻言,眼眶顿时又红了,见到几位姑娘关切的眼神,想起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抽抽噎噎道:“我们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看了好几次大夫才好。 前儿原本好了些,谁知晚饭后又说有些头晕,我让嬷嬷再去请大夫,谁知嬷嬷们只顾赌牌吃酒,说还说我们姑娘太金贵,三天两头请大夫。 姑娘也说天色已晚,死活不让惊动别人,只命人熬了姜汤喝了便睡下了。 司棋也染了风寒,挪出去养病了,奶嬷嬷吃醉了不管事, 也不知道姑娘什么时候发起热来,上夜的丫头也没察觉,到了今早才发现姑娘已经昏迷不醒了。” 黛玉等人闻言对视一眼,目光中皆是无奈。 其实请大夫并不麻烦,只要向管事媳妇禀告一声便可以了,自会有老嬷嬷们去料理,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迎春性子懦弱,等闲不敢出头,什么事都不吭声。 何况贾府中的下人向来都是两只富贵眼,一颗体面心,尤其是往来传话使役的婆子丫头们,没有好处根本支使不动她们。 更别提那些管事的婆子媳妇们,惯会捧高踩低,有时候连探春几人的面子都不给,何况在府里毫无地位的迎春。 而这些时日迎春连续几次请大夫,她们没得什么好处,心下不耐烦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迎春想必是因此才越发不敢吭声。 宝钗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探春则是一脸的怒其不争。 李纨叹了口气,“今儿老太太和太太他们都进宫探望娘娘去了,这事等她老人家回来了再禀告罢。” 探春无奈道:“等老太太知道了,又有一场气生。” 宝钗便道:“二丫头已无大碍,咱们也别在这儿碍事了,也该回去了。” 黛玉对绣橘道:“你且回去照顾你们姑娘,有什么事或却缺什么尽管打发人到潇湘馆来传话。” 绣橘闻言,心下感懦弱,被婆子丫头骑到头上她也只知退让,任人欺侮。 她记得原著中有一个情节,迎春的奶嬷嬷赌钱输了,便偷了迎春的攒珠累丝金凤去当钱。 迎春不仅不追究,司棋绣橘两个大丫头设法要替她追回,她却宁可当首饰丢了,也不愿惹事。 探春得知此事后为她出头,叫了来了平儿,但毕竟不是自己屋里的下人,两人便问迎春的处理意见。 谁知迎春依旧无动于衷,横竖你们吵你们的,她自在那儿研究《太上感应篇》了,就跟不是她的事情似的。 这样的性子,实在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迎春与探春出身相似,都是庶出,性格却大相径庭,一个懦弱,一个刚强,形成鲜明对比。 迎春的性格形成除了天性懦弱之外,与她庶出的身世有很大关联。 生母早亡,父亲贾赦一味好色贪财,昏聩无能,只知道跟小老婆喝酒。 继母邢夫人生性吝啬冷漠,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 亲哥嫂也没将她放在心上,在贾母跟前更是似有若无。 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再加上本身性情软弱,便慢慢形成了懦弱可欺的性格。 最后的婚姻大事,也是由其父贾赦决定,许给了所谓的世交之孙名孙绍祖者。 然而实际上是因为贾赦欠了孙家五千两银子还不出,才把她嫁给孙家抵债。 出嫁后不到一年,就被孙绍祖虐待而死。 这是原本的迎春会遭遇的命运。 俞青深深的叹了口气,贾府就是一个泥潭。 不过现在她成了迎春,自然不可能让自己落到那般境地。 ………… 次日一早,黛玉梳洗好,吃过早饭,便对紫鹃道:“也不知二姐姐的病怎样了,我们去瞧瞧,你把方才老太太那儿送来的几样点心挑些容易克化的装上。” 紫鹃闻言便命春纤取了个掐丝盒子来,将几样点心装好。 收拾妥当,一齐往缀锦楼去。 俞青正在吃药,便听丫头说林姑娘来了,不禁心中一动,“快请进来。” 片刻之后,便见一个十三四岁,冰雪姿容的女孩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着淡紫色比甲的丫头。 正是昨日醒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女孩。 绣橘接过掐丝盒子,小丫头搬了凳子过来,黛玉坐下,关切的看着俞青,“二姐姐今儿觉得怎么样?可大安了?” 俞青轻咳了一声,“多谢妹妹记挂,已经大好了。” 一面说一面留心打量眼前的女孩子,心道曹公之言果然不虚,果然是美玉无瑕。 只见她身上穿着湖蓝色云雁纹锦对襟褙子,系着十二幅白绫棉裙,裙边压着条如意长穗五色宫绦,雅致却不素净。 淡蓝色头绳挽着精致的发髻,左右耳畔各垂下一缕青丝,发间零星点缀着珠钿,髻上斜插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白珠小簪,与耳畔的珍珠耳坠相映成辉。 饶是她见过无数美人,似这般晶莹剔透,气质出尘脱俗的女孩却没见过几个。 黛玉之美并不止于容貌,而是那种清凌凌的气质,冰肌玉骨,超凡脱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姝。 如今尚且年幼便已出落得如此,长大后还不知是怎么样的风华绝代,只可惜命运多舛。 黛玉心下微觉奇怪,总感觉今天的二姐姐有点不一样,不过一时也没有多想,见她打量自己,不禁打趣道:“二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几日不见就不认识了?” 俞青轻咳一声,正欲说话,忽听外面丫头传话,“二奶奶和宝二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于迎春只有一句话,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第141章红楼梦(二) 上回说到丫头通报说凤姐与宝玉来了,黛玉便站了起来。 早有丫头打起帘子,俞青抬头望去,便见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位丽人进来。 只见她身穿大红百子刻丝云缎对襟褙子,下系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头戴八宝攒珠髻,挽着一支点翠凤钗,五官明艳,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心知这便是凤姐了。 随后又走进来一少年公子,十四五岁年纪 分卷阅读234 ,头簪红缨,眉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面莹如月,唇若涂朱,果然如宝似玉。 俞青原本正斜倚在贵妃榻上,此时便欲起身,却被凤姐按下来,“你身上不好,别讲这些虚礼了,先歇着吧。” 宝玉也问了安,看向一旁的黛玉,笑道:“妹妹你来看二姐姐也不叫我,我方才去潇湘馆找你,才听雪雁说你到这儿来了。” 凤姐也笑道:“我以为我算是来得早的了,你倒比我们还早。” 黛玉笑道:“难不成只许你们来看二姐姐,就不许我来了么?” 正说话间,丫头搬了凳子过来请凤姐和宝玉坐下,俞青又命绣橘沏茶过来。 凤姐在软榻边坐下,看向俞青:“二妹妹今日可好些了?还要不要紧?” 俞青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多谢嫂子记挂,已经好多了。” 宝玉正在一旁与黛玉说话,闻言也走过来瞅了俞青两眼,笑道:“昨日我从北静王府回来才听袭人说了姐姐的事,原本还颇为担心,今日看着二姐姐气色甚好,想来定是无事了。” 凤姐也有些歉意道:“昨儿娘娘身子不舒服,老太太与太太进宫探望去了,偏巧我又去了临安伯府家赴宴,晚间回来才知道妹妹病了,当时急得跟什么似的,偏天色已晚,我又不好来打扰,才耽搁了一晚,还望妹妹勿怪。 那几个管事婆子我已经处置了,每人革三个月银米,妹妹以为如何?” 她昨日回来时太过疲累,又听说迎春已无大碍,只以为是小病,并没放在心上,今早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不过那几个嬷嬷都是府里的老人,沾亲带故,有一个是大太太陪房的亲家,还有一个是老太太院里出来的,罚的太重了定然会伤了两人的脸面。 何况大太太是个牛心左性的,又素来好颜面,方才便因这事借题发挥,明里暗里数落了她一顿,横竖迎春已经无事,没必要再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她。 再者这事细说起来也是她管家无方,闹大了反倒让人看笑话。 俞青心念一转便猜到了其中缘由,如果真的有心,昨天即便来不了,论理也该打发个丫鬟过来问候一声,不至于不闻不问等到今天,连那几个嬷嬷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罚点月钱,说到底不过是没放在心上罢了。 只是她现在只能装作不知,因为按照迎春以往的性格,只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她本身的性格与迎春相差太大,就算要做什么也得慢慢的来,循序渐进,不然转变太突兀了,很容易引起怀疑。 她迟早是要离开贾家的,只是现在这个身体是真正的深闺小姐,太过娇弱,没有丝毫自保能力,在外面根本就存活不下去。 这可是个神仙鬼怪都有的世界,尤其还有一个所谓的警幻仙子存在。 不过这个世界的灵气倒是比上个世界要充足许多,然而迎春的资质有限,何况修炼一途并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完成的,短时间之内还是不能离开这里。 现在只有慢慢调理身体,等时机成熟了,再找个由头离开。 至于贾家,她也无能为力。 她不是圣人,贾家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烂摊子。 如果她是一个男人,说不定还可以力挽狂澜,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介深闺女子,再有能力也没办法让贾家起死回生。 何况前几个世界太累了,她也没兴趣再在这个世界搞什么权力斗争,权且只当在这里度假吧。 想到此处,俞青淡淡一笑,“全凭嫂子发落。” 凤姐顿时笑了,“这样就好,我还怕你心里怨我呢。” 俞青微微一笑:“嫂子这话言重了,我可不敢。” 黛玉正拈了个松瓤在手里,此时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俞青,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二姐姐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偏偏一时又说不上来。 宝玉见黛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跟她说话也没听见,忍不住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林妹妹,你在想什么?” 黛玉回过神来,“没什么,我在想昨儿看到的一本书。” 宝玉听了也没在意,兀自围着她说个不停。 凤姐还有事情要待处理,喝完了手中的茶交代了两句便离开了。 谁知凤姐前脚刚走,后脚便见李纨与宝钗、探春、惜春走了进来。 宝玉与黛玉登时笑了,“你们这也碰的太巧了,凤姐姐刚走,你们便来了。” 李纨先问了一遍俞青的病情,随后才向宝玉道:“方才老爷一直在寻你呢,这会子正在书房,你快过去吧。” 宝玉听了,便像是老鼠见了猫儿似的,登时面色一白,整个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去。 见他还呆愣愣的,黛玉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他,嗔道:“舅舅已经等着了,还不赶紧去!” 宝玉这才如梦初醒,一溜烟往外跑去。 众人见状一时有些忍俊不禁,唯有黛玉有些担心,一直绞着手中的帕子。 俞青见状安慰道:“妹妹不必担心,想来老爷不过是考较一下宝玉的功课罢了,不会如何的,再说了还有老太太在呢。” 贾宝玉可是贾母的心肝肉,贾政再怎么样也不敢惹得贾母不高兴。 黛玉闻言也放下心来,随即脸上微微一红,她不过是关心则乱,一时没想到这上头。 宝钗目光微微一闪,仔细打量了俞青一眼,随即笑道:“二妹妹病了一遭倒像是长大了,性子也有些不一样了。” 俞青笑了笑,“这次生死关头走了一遭,迷迷糊糊之中做了个梦,好像在梦里过了大半辈子,醒来后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 虽不能转变得太快,却并不表示一定要像原来的迎春那样一直软弱可欺,适当的改变还是要有的。 李纨素来信这些,闻言没有丝毫怀疑,点了点头道:“看来二妹妹是因祸得福了了,这是好事。” 探春闻言笑道:“怪不得我总觉得姐姐有哪里不同了,原来是悟道了。” 宝钗与黛玉一时都笑了。 ……………… 话分两头,却说凤姐料理完事情后便被叫去了贾母的上房抹骨牌,正玩的热闹,黛玉宝钗几人也回来了。 贾母便收了骨牌,拉着黛玉在身旁坐下,摩挲了半晌,忽然问起迎春的病,“我昨晚差丫头去看,说是已经好多了,也不知今儿怎样了?” 黛玉细细回了,末了道:“我看二姐姐病了一次之后人倒是清醒了许多,性子也不像以前那般软了。” 贾母听了之后不禁有些惊讶,“哦?这是真的?那倒是奇事。” 对于迎春她早就已经失望了,堂堂一个主子姑娘反而被婆子丫头给辖制住了,说出去都嫌丢人。 她明里暗里几次提点,偏 分卷阅读235 偏二丫头就是立不起来,时日久了她也就放弃了。 黛玉笑着点了点头,“二姐姐说以前没有体会到老太太的苦心,如今已经明白过来了。 只是如今身体未痊愈,怕冲撞了老太太,不能来给您请安。” 说完又把昨日的情形告诉了贾母,“当时可险得很,二姐姐都人事不知了,幸而老天保佑,二姐姐她福大命大,平安度过了这一劫。”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贾母听了也有些怜惜。 想起二丫头自幼生母早亡,大老爷与大太太素日里对这个女儿也是不闻不问。 贾母不禁叹了口气,“二丫头也是个可怜见的。” 沉吟了片刻,叫了鸳鸯过来,“你去把前儿得的那几匹上用的绸缎找出来,还有那套珍珠头面,也一道找出来给二丫头送去。” 鸳鸯答应了一声,便带着小丫头去了库房里。 众人没想到贾母居然会赏东西给迎春,一时都有些吃惊。 凤姐心内也颇为惊讶,面上却不显,反而故意装出一副吃醋的模样,“老太太只疼二妹妹,都不疼我们了。” 贾母指着她笑骂道:“你这猴儿,素日里诓了我多少好东西去?我不过略疼了你二妹妹一点子,你这会子倒吃起醋来了!” 众人顿时都笑了,“还不是老太太疼她,不然她哪里敢呢!” 片刻之后,鸳鸯果然带人捧了个匣子和几匹精致华美的绸缎出来。 那套珍珠头面也十分难得,样式并不繁复,簪、钗、戒指、压鬓、挑心等一应俱全。 那珍珠足有莲子大小,最难得的是一般大小,没有任何瑕疵,一颗颗滴溜溜的圆润光洁,散发出淡淡光晕。 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众人都赞叹不已。 贾母过目之后点了点头,“给二丫头送去吧,只说我的话,让她安心养病,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丫头婆子们便是。” 鸳鸯应了一声,自去料理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都快忙晕了,基本没休息,明天会多更些 第142章红楼梦(三) 鸳鸯带着丫头过来的时候俞青正在月洞窗下看书,听了丫鬟传话后也没抬头,只命人请进来。 小丫头打起帘子,鸳鸯一进门,便见一个娴雅的身影手持书卷坐在绿纱窗下,顿时愣住了。 只见她身上穿着银红织金镶边斜襟褙子,系着白绫撒花百褶裙。 满头乌压压的青丝只用一根水润通透的碧玉梅花簪松松地挽着,肤如凝脂,唇若红菱,看上去就跟画中人一般。 俞青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笑道:“鸳鸯姐姐怎么这会就过来了?可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 鸳鸯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心下暗暗纳罕,二姑娘模样虽然生得极好,往常却因懦弱的性子很是显不出来,这次病了一回,倒像是大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雅致。 心下虽然疑惑,面上却不露声色,命跟着的小丫头将衣料和首饰放下,笑道:“这是老太太打发我来送给姑娘的。” 看到送来的这些精致华美的衣料和那套繁复精致的珍珠头面,司棋绣橘一干丫头顿时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俞青心下也十分疑惑,迎春在贾母跟前跟向来是隐形人似的,贾母素日也不怎么在意这个孙女,怎么忽然想起送东西给她了? 鸳鸯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将东西交代清楚,对俞青笑道:“老太太说了,二姑娘只管安心养病,有什么事吩咐下面便是。” 俞青口中答应了,转头命小丫头沏茶来。 鸳鸯忙笑道:“不敢劳烦姑娘,我还得回去跟老太太回话呢,下回得了空再来讨杯茶喝。” 俞青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强留了。”说罢看了司棋一眼。 司棋会意,忙笑道:“我送送姐姐。” 片刻后,司棋回来,将今日贾母上房的事一一说了,俞青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她就说贾母怎么忽然记起这个孙女了,原来是黛玉之功。 若不是因为黛玉,只怕贾母也不会将这个素不关心的孙女放在心上。 在迎春的记忆之中,与黛玉不过是普通的姐妹情分,并不如何亲近,她也没想到黛玉居然会帮她说话。 这个女孩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便以这种方法帮她。 俞青暗暗叹了口气,只可惜命却不好。 但她既然到了这里,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不说黛玉本身就是个惹人喜欢的女孩,只凭她这两次的出手相助之情,她也不会让她走上原本泪尽夭亡的命运。 这厢司棋与绣橘将东西一一清点,登记造册,一共是一匹妆花缎,一匹宫绸,两匹香云纱,一匹石榴红绫,一匹莲青色多罗尼。 绣橘喜滋滋道:“咱们姑娘总算是熬出头了,如今入了老太太的眼,以后咱们也可以挺直腰杆子了。” 司棋也小心翼翼将珍珠头面收起,这可是她们姑娘为数不多的贵重首饰。 俞青见状摇了摇头,如今正是荣国府年岁最好的时候,按理迎春身为荣国府二小姐不至于穷到这份上。 时下的规矩,大多数千金小姐手里都不宽裕,每年的四季衣裳首饰都是公中按四季所作,吃穿用度都是有定例的,平时每月不过领取几两银子的月钱罢了。 但这是明面上的,大多数千金小姐都会有母亲私下贴补,再加上家中长辈逢年过节的赏赐,一年下来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是迎春的身份尴尬,父亲不闻不问,兄嫂也毫不上心,继母邢夫人更不用说,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哪里会贴补她。 逢年过节得的一点金银锞子,一半用做平日里的使费打点,另一半也都被奶娘寻摸了去。 今天贾母赏的这么多东西还是头一遭,也怪不得司棋绣橘就这么未愈,不敢冲撞了老太太,等身子大好了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不管贾母出于什么心思,这番行为终究是给她撑腰,她也不能毫无表示。 司棋见自家姑娘开窍了,顿时满面笑容,忙领命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贾母又让人送了两碗菜过来。 这一日的事早就传遍了全府,下面伺候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见状便知道贾母是真的把这个孙女放在心上了。 一时暗地里都在议论纷纷,都道这木头一般的二姑娘倒是开了窍了,也不知是碰到了哪路神仙? 司棋不经意间听到了众人的议论,便回房学给人俞青听,愤愤不平道:“姑娘也是他们随便议论的?这几子没王法的东西,看着姑 分卷阅读236 娘好性儿,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俞青翻了页书,漫不经心的道:“理他们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的性子。” 正说话间,忽听见外面小丫头传话的声音:“饭来了。” 司棋便忙收了话,掀了帘子出去,只见两个婆子手里各提着个掐丝填漆的食盒走来。 绣橘领着两个丫头上前接了食盒进来,早有两小丫头抬了小炕桌来摆上。 绣橘一打开食盒,顿时笑了,“这些人惯会看碟下菜,见老太太待咱们姑娘好了,他们也见风使舵起来。” 说罢与司棋一道将食盒内的菜肴汤饭端出来,原来今日的饭菜也与往日不同,皆是十分精致,共有六样,五菜一汤。 一碗酸笋鸡皮汤,一碟腌的胭脂鹅脯,一碟清炒绿豆芽,一碟茄鲞,一条清蒸鲥鱼,一碟笋尖焖火腿,一碟松瓤鹅油卷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绿畦香稻粳米饭。 她们房里向来不得势,姑娘又懦弱脸软,满府的下人没有人把他们放在眼里,平日里有什么吩咐也是能推就推,敷衍了事。 主子不得势,她们作丫头的也是不得脸的,不管去厨房要什么,那些婆子都是敷衍了事。 上次司棋要碗豆腐,柳嫂最后给的居然是馊的。 那是连大观园里的猫狗都不吃的东西,居然给了一等丫头的司棋。 当时司棋气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她死命拦着,早就撸着袖子冲去厨房找柳嫂算账了。 这事在其他两位姑娘的三等丫头身上都不会发生,更别提里的。 她们姑娘不得势,又懦弱脸软,连带着她们房里的人也受欺负。 如今可算是好了,姑娘开了窍,老太太也开始看重她们姑娘了,看日后谁还敢怠慢她们。 司棋拿了俞青的碗箸来摆上,笑道:“管他是看谁的面子,横竖咱们得了好处便罢。” 一时小丫头又捧了银盆上来,绣橘先上前帮着挽起衣衫的袖口,卸下俞青手上戴的腕镯,方让小丫头捧了银盆来让俞青洗手。 待俞青洗手毕,小丫头又捧了手巾与她擦了手,俞青这才开始用饭。 司棋便让绣橘带了几个小丫头去吃饭,“这几日你也没怎么歇息,横竖如今我也回来了,姑娘这里有我伺候便罢,你先去吃饭去吧。 今晚你也早点歇着去,我来上夜。” 绣橘闻言一喜,司棋不在的这些日子她确实累坏了,当即笑道:“那我可真去了?” 司棋摆了摆手,“快去吧,啰嗦什么!” 绣橘嘻笑一声,带着几个小丫头下去了。 俞青大病初愈,看着满桌的鸡鸭鱼肉也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半碗饭,吃了几口豆芽和鱼,又喝了几口酸笋鸡皮汤便罢了。 一时吃毕了,小丫头捧了热水和巾帕进来,俞青漱口盥了手,司棋方才叫外面小丫头进来收拾残桌。 晚间,凤姐回到房里,与贾琏说起今日之事,口中笑道:“俗语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咱们家二姑娘这回是真的开窍了。” 她以往是真真看不上这个小姑子,一点主子姑娘的气性也没有,连几个婆子丫头都弹压不住,遇上什么事只会装哑巴,简直像泥巴揉捏成的,而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她却是连一分都没有。 没想到病了一场反倒开了窍了,实在是让她大为意外。 贾琏平时并没有把这个庶出的妹妹放在心上,此时听了这话也不以为意,“她那个性子还能变到哪里去?烂泥扶不上墙,连个老婆子都能骑到她头上去。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瞧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又变回原先那副模样了。” 凤姐闻言顿了顿,心中也有些怀疑起来,想了片刻后便丢开了,“罢了,这事咱们也管不了,看她的造化罢。” ………… 之后的时日里俞青一直在屋里将养,黛玉、宝钗并探春时常过来探望。 相处越久,黛玉越发觉的这位二姐姐是真的与以往不同了,言谈温柔风趣,对许多事情都有独到的见解,两人言谈越发投契,感情也比以前更亲密了。 这一日,黛玉来找俞青说话,无意间看到小几上放着一本打开着的《素问》,不禁有些惊奇,打趣道:“二姐姐怎么忽然看起这些书来了?难道真准备改行做郎中不成?” 俞青笑了笑道:“横竖成日家也没什么事干,倒不如学些养生之法,也于自身有益。” “我记得我那里好像还有几册这方面的古籍,是我父亲以前收藏的,姐姐既然喜欢这些,一会子我便打发人送来。” 时下凡是读书人都略懂医道,黛玉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俞青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笑道:“到时候我抄录完了便还给妹妹。” 之后俞青暗中找了个机会给黛玉把了脉,结果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很多。 现在黛玉的身体虽然有些弱,但还没到原著上那种严重程度,主要是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再加上常年忧思,以致心肺有些虚弱。 只要小心调养,虽不能如常人那般健康,但至少不会再三天两头生病。 俞青如今无法炼制丹药,也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 只要得了空便约黛玉一同出门走动,有时候去园子里看花草树木,有时候去李纨院中坐一坐,或去三春房中谈诗论画。 潇湘馆离缀锦楼有一段距离,与其他几个地方离得也不近,黛玉每日来回走这么几趟,往往要出几身汗,一段时间下来才发觉身体竟轻快了许多,胃口也好了许多,贾母喜得直念佛,对俞青也越发和颜悦色了,给了不少好东西。 府里的下人们见贾母如此看重,二姑娘的性格性子也变得刚强了许多,不比以往软弱可欺,说话做事有刚有柔,恩威并施,也越发小意殷勤起来。 对此,俞青房中的丫头们感受最深,以往叫个人传话都推三阻四,如今却争着替她们跑腿。 其次要洗脸洗头洗脚洗澡,不必开口,热水香皂鸡卵等物下面就齐备了,与以往的推三阻四大相径庭。 这日俞青去潇湘馆探望黛玉,却见黛玉只穿着身家常衣裳,头上用红头绳松松地挽着倭堕髻,除了一只白珠小簪外没有任何花饰,手里握着一卷书,歪在贵妃榻上出神。 见到俞青进来,急忙起身,理了理鬓发,“姐姐快请坐。”转头又道:“紫鹃,快沏茶来。” 俞青急忙止住了,“不必了,我方才在大嫂子那吃了茶过来。” 说罢走到贵妃榻旁,见黛玉神色仍然有些闷闷不乐,不禁有些奇怪,“怎么了?可是身上哪里不适?” 黛玉摇了摇头不说话,俞青便望向紫鹃。 紫鹃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指的方向。 俞青这才明白过来,想来又是同宝玉拌嘴了,便没有再 分卷阅读237 问。 她平日从黛玉言语间便察觉到了对宝玉的情谊,心下也不觉奇怪。 相处了这一段时日,她大致也明白了些。 宝玉身上有很多想法都远远超越了这个时代,他的平等思想,对女孩子的尊重,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确实十分难得。 他与黛玉可以说是精神上的知己,又性情温柔,待黛玉向来也是十分体贴。 黛玉自林如海逝世后便孤苦无依,而把黛玉放在心里的,满府里除了贾母便是宝玉,也怪不得她会心动。 若从性格与兴趣爱好上来说,宝玉和黛玉真是天生一对。 只可惜宝玉还是脱不了纨绔习气,遇事只会逃避,过于软弱没有担当。 又有王夫人和金玉良缘的存在,就算他们精神上再契合,到头来终究是个悲剧。 想到此处,俞青暗暗叹了口气,轻轻推了推黛玉,笑道:“别一直歪着,容易身体酸疼,不如起来手谈一局。” 黛玉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闻言笑道:“那敢情好,前儿输的一塌糊涂,今日我定然要赢一回。” 紫鹃摆好了棋盘,两人便在纱窗下对弈。 下了三局,黛玉都输了,越发不服气,正说再来一局,忽见紫鹃与雪雁春纤几人捧着几个包袱过来,不禁一怔,“这是做什么?” 紫鹃笑道:“这是府里给咱们做的衣裳和打的首饰,姑娘的也一并拿过来了。” 说完打开两个桃红软绸的包袱给黛玉过目,一共是四套衣裳,料子都是上用的,针脚细密,配色鲜亮,颇为精致。 两套首饰一套是金累丝攒珠的,一套是鎏金点翠的,花样新鲜,做工精巧,十分难得。 不过黛玉素日对衣裳和首饰颇为讲究,一定穿戴上的东西都是身边人自己做的,荣国府里每年做的四季衣裳从来不穿,大多是给了紫鹃雪雁她们。 今日也是一样,略扫了一眼,“横竖这衣裳我也不穿,白搁着霉坏了,你们拿去分了吧。” 紫鹃与雪雁谢了恩,便把衣裳拿下去了。 黛玉向来手里散漫,俞青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紫鹃也打开了自己的包袱,她是黛玉的大丫头,分例自然是一等的,做衣裳的料子是官用的,首饰也是一套十分精致的金头面,虽然只有钗、簪、耳坠和戒指四样,但打造得极为小巧精致,重却不过四五两。 加上工艺,这一套首饰便不下五六十两银子,够庄户人家过两三年了。 俞青在一旁看到,不禁暗暗叹了口气,如今还只是元春省亲第二年,荣国府年华正好的时候,还没有到寅吃卯粮的地步。 贾府的丫鬟吃穿用度竟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强,一年四季每季两套衣裳,贾母过寿、逢年过节时还能得一套,再加上头面首饰,打赏的金银锞子等等。 再加上逢年过节送世交故旧的节礼,不过这一项倒还好,有进有出,这边送出去,那边就收进来了,而且荣国府收进来的比送出去的多。 通常来说一年花费的大头主要是下人的月钱,每季的衣裳首饰,逢年过节的打赏,酒宴的用度等等。 善弈之人,胸中必有丘壑,即便是原本的迎春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一无是处。 她对贾府里的很多事情其实都十分清楚,只是不说罢了。 从迎春的记忆中可知,往年荣国府打造的金锞子每年都有五六百个罢,七钱一个,光这一项便要三四百两黄金,等同于三四千两银子,还有银锞子也差不多要近千两银子。 而贾府的下人上上下下加起来统共有一千多人,再加上下人贪墨掉的,单是这些花费一年下来没五六千两银子都打不住。 荣国府又向来讲究排场,十分奢靡,花钱跟淌水似的,怪不得会寅吃卯粮,即便有林家的几百万家产,还是短短几年便败落下去。 丫头们正兴高采烈的分首饰分衣裳,一人笑道:“今年府里可真大方,这耳坠上的珠子都是实心的。” 另一个丫头小心翼翼收起首饰和衣裳,头也不抬道:“那当然,也不看看咱们府里是什么人家,前几年比这还多呢,这点子东西算什么?” 黛玉原本正拈着棋子,听了这话却顿住了,目光中闪过一丝悲凉与愤怒。 俞青等了半天没动静,刚抬起头,见了黛玉的神情,想起刚才两个丫头的对话,心中蓦然一动,其实以黛玉的冰雪聪明,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荣国府贪墨了她家的财产。 只是她父母俱亡,一介孤女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也只能装糊涂罢了。 贾母虽然疼黛玉,但她毕竟是贾府的老祖宗,凡事都以贾府的利益为重,这份疼爱之心便也打了折扣。 贾家花了黛玉的家产,反而说她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一草一纸都是用的贾府的,黛玉本就敏感多思,也不知平日里流了多少泪。 只怕黛玉最后的死也与贾府脱不了关系,花光了人家的财产,又不想娶人家,更不可能放她外嫁,多年流言下,黛玉的清白名节也毁了,最后不得不死。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么一个水晶玻璃心肝的人,偏偏命运多舛。 黛玉也没心情下棋了,放下棋子,“姐姐歇一歇吧,咱们改日再战。” 紫鹃也端了茶点上来,俞青刚端起茶杯,便见小丫头莲花匆匆跑过来,“姑娘,您快回去吧,咱们院里出事了!” 俞青闻言皱了皱眉,“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慌慌张张的?” 莲花气喘吁吁道:“司棋姐姐发现王嬷嬷偷了您的珍珠首饰,两个人已经吵起来了!” 第143章红楼梦(四) 听了莲花的回话,俞青面色不变,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站起身对黛玉道:“妹妹,你先歇着,我回去看看。” 黛玉素知迎春的奶妈最是个胡搅蛮缠的人物,哪里放心,当下也站了起来,蹙眉道:“我跟姐姐一道去。” 俞青摇了摇头,微笑道:“妹妹不必担心,我自有道理,你别淌这浑水,好好歇着,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罢便与莲花快步回去了。 黛玉站在院门口,蹙着眉头望着她二人离去,搅了搅手中的帕子,终究还是不放心,转头叫紫鹃取了件披风来,“我们过去瞧一瞧。” 这厢,缀锦楼中,司棋绣橘正拦着王嬷嬷婆媳不放,一定要她交出偷走的首饰,王嬷嬷口中骂骂咧咧,气得直喘气。 丫头媳妇们也都围在了房里,劝架的,叫人的,乱成一团。 司棋指着王嬷嬷婆媳气愤道:“这套头面姑娘都还没戴一回,你们倒厉害,竟直接偷了去! 以前还偷偷摸摸的,知道遮掩些,如今仗着姑娘好性儿,越发猖狂起来了,青天白日的就翻起姑 分卷阅读238 娘的首饰匣子来了! 你们出去问问,有哪家的奴才敢这样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绣橘也道:“我劝你们赶紧把东西送回来,看在老奶奶自小照看姑娘的情分上,我们也就不再计较,否则的话别怪我嚷出去,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话音刚落,柱儿媳妇便拉下脸来,向地上啐了一声,沉着脸道:“我们老奶奶可是姑娘的奶嬷嬷,自小奶着姑娘长大,谁的妈妈奶奶不仗着主子哥儿姐儿得些便宜? 可我们老奶奶自从到了这屋里,何曾得过一星半点的好处? 如今不过是一时不凑手,才拿了点东西去当,也是分内应当的,姑娘还没说什么,你们算什么东西?倒叫嚷起来了!” 王嬷嬷哼了一声,不屑道:“理她们做什么?不过是几个毛丫头罢了,这里有你们说话的地儿么?!在这里叫唤什么?有本事你把姑娘叫来,叫她当面来跟我说,我就不信她为了这一点子东西要把我给逼死!” 柱儿媳妇见状越发气焰高涨起来,叉着腰对着司棋绣橘的脸“呸!”了一声,啐道:“狗仗人势的小娼妇!” 司棋绣橘气了个倒仰,当下便要扑上去厮打,其他丫头媳妇急忙拦住,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门口一个清淡的声音传来,“这闹哄哄的是在做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见到俞青顿时都是一惊。 司棋绣橘又惊又喜,“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迎春的奶娘王嬷嬷与她儿媳妇也是一惊,不过只是一瞬,随后又放下心来。 这段时日府里众人都说二姑娘开窍了了,王嬷嬷却没当一回事,实在是原本迎春软弱可欺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 哪怕见众人对她们这一房的态度变了许多,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在她婆媳二人眼里,眼前依旧是以前那个懦弱无能的二姑娘,吃定了她不敢怎么样。 且贾府风俗,年高服侍过长辈的奴才比年轻主子还有体面。 王嬷嬷原本是邢夫人身边的人,后来才被分派到了迎春房里。 她在迎春房里作威作福多年,连带着她儿媳妇也是横行无忌,也因素日迎春懦弱,她们都不放在心上。 王嬷嬷挤出一个笑容,“哟,原来是咱们二姑娘回来了!” 俞青缓缓走到她面前,扫了她二人一眼,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司棋绣橘见自家姑娘回来了,顿时心下大定,忙沏了热茶过来。 屋里的丫头婆子们一时都有些忐忑不安,偷偷觑了俞青一眼。 俞青没有理会她们,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才抬起头漫不经心扫了王嬷嬷二人一眼,淡淡道:“嬷嬷想跟我说什么?” 王嬷嬷被她清泠泠的目光一扫,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随即回过神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我自然是要问问姑娘,我服侍了姑娘一场,没得什么好处也就罢了,如今竟被几个毛丫头欺到我头上来了,连多年的老脸也都没了!” 俞青转头看向司棋绣橘,“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棋见王嬷嬷恶人先告状,还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住,闻言忙道:“姑娘您别信她的话,明明是她偷翻姑娘的首饰匣子,被我抓住了还不肯认,倒恶人先告状起来!” 绣橘也忙道:“我方才清点过了,上回老太太给姑娘的那套珍珠头面少了两串手串和一支梅花钗,这套头面上用的珠子都是最好的南珠,这几样少说也值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房中的丫头媳妇们一时都惊住了。 她们原以为王嬷嬷不过是偷拿了一两样金钗簪环,也不是什么大事,万万没想到竟是这么贵重的首饰,顿时看着王嬷嬷婆媳二人的眼神也有些变了。 王嬷嬷脸色一变,正欲张口却被她儿媳妇抢了先,“你可别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在屋里又有谁看到了? 别自己丢了东西就混赖别人,指不定是谁偷的,这会子来贼喊抓贼呢!” 绣橘没想到柱儿媳妇竟耍赖不认,还想反咬她一口,见众人都低下头不说话,顿时气的说不出话来。 司棋也气得脸色通红,“你别颠倒黑白,有本事让我们搜一搜试试,只是怕你不敢!” 俞青环视了一眼众人,淡淡一笑,“既如此,我也不偏袒谁,索性双方都搜一搜去去疑,要是没有搜什么出来,我让司棋绣橘当着众人的面给嬷嬷赔罪,不知嬷嬷意下如何?” 司棋绣橘毫无异议,斜睨了一眼满脸心虚的王嬷嬷,意有所指道:“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箱笼都可以搬出来让大家搜,只是不知有的人敢不敢?” 王嬷嬷一听司棋这话,脸色霎时难看起来,也知道今天是混不过去了,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见屋中众人都看着她,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高声叫道:“姑娘别跟我充什么主子款儿,没有我你能长这么大?! 你是喝着我血变的奶长大的,我辛辛苦苦奶了你一场,纵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素日里也没得你什么好处,这次不过是一时不凑手才借你的首饰当两个钱使,你就为了这点子东西要逼死你的奶嬷嬷?” 俞青冷笑一声,“快别说这话,要不是看在嬷嬷多年照顾的份上,我早就回老太太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以前那些拿走的那些东西也就罢了,我也不再计较,却没想到嬷嬷越发胆大妄为,竟把这屋里的东西当成自个儿的了,堂而皇之翻起我的匣子来。 偷了东西还贼喊捉贼,这般有恃无恐,嬷嬷莫不是忘了这府里姓什么了? 日后这屋里是不是该让你来当主子了?!” 玉柱儿媳妇脸色顿时变了,王嬷嬷脸上先是一僵,随即眼珠转了转,忽然双手一拍,“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干嚎道:“老天爷你评评理啊,我辛辛苦苦服侍了一场,到头来却连这点老脸都没了,还活着做什么?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说完便作势往墙上撞去,其他人急忙上前相劝,“妈妈快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你这样岂不是让姑娘脸上不好看。” 王嬷嬷依旧哭天抢地,她儿媳妇也在一旁干嚎着,屋里越发乱起来。 司棋见她们撒泼耍赖,实在气不过,刚想还口,却被自家姑娘的眼神止住了。 俞青不轻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咔嚓”一声脆响,室内顿时一静。 俞青面无表情环视了众人一眼,“闹够了没有?” 所有的丫头媳妇都低下了头去,不敢说话。 王嬷嬷还想撒泼打滚,此时也被她的眼神给震住了。 俞青脸色微沉,冷冷道:“我不过是看在你多年服侍的份上才叫你一声妈妈,你倒是蹬鼻子上脸,连规矩都 分卷阅读239 忘了! 我提醒嬷嬷一声,偷盗主子的东西,按府里的规矩可是要打五十板子撵出去的!” 司棋当即道:“姑娘跟她客气什么,横竖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干脆回了二奶奶,请她来裁夺。” 凤姐之威早已深入人心,王嬷嬷顿时面色一变,身子软了下来,柱儿媳妇脸色也变得惨白,也不敢再大吵大闹。 正在这时,黛玉、宝玉、探春等人与平儿也都闻声赶来了,见了这情形都不好插话,便站在一旁不做声。 平儿是俞青之前打发莲花去请来的,宝钗探春几人却是黛玉怕俞青一个人辖制不住王嬷嬷,来之前便命丫头悄悄去请了过来的。 俞青命丫头搬了椅子来,请黛玉等人坐下,才转头对王嬷嬷道:“你要是实在缺钱,直接跟我说,我也不会不给,却万万不该做出这等事来。 一旦传了出去,叫外头的人怎么看我们府里?!” 探春一直没有做声,此时闻言忍不住点头道:“姐姐说的不错,此事绝不可姑息。” 姑娘身边的奶嬷嬷偷盗财物,一旦传了出去,她们姊妹都别想有什么好名声。 王嬷嬷婆媳脸色顿时惨白。 正说话间,忽见鸳鸯也来了,“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闹起来了?” 原来外头那些老婆子们见里头大吵大闹,又有黛玉探春几人行色匆匆赶过来,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便连忙的一齐往前头去回了贾母与王夫人知道,生怕出什么事连累了她们。 那些婆子们回话也不清楚,贾母与王夫人心下担心,贾母便派了鸳鸯过来。 司棋绣橘将事情的始末缘由都说了,鸳鸯听完便看向了平儿,“你奶奶怎么说?” 平儿站起身道:“我们奶奶说了,这是姑娘房里的事,一切都看姑娘的意思,由您全权处置。” 王嬷嬷万万没想到此事竟然还惊动了贾母,婆媳两人只觉大祸临头,顿时瘫倒在地。 两人此时早已气焰全消,挣扎着爬起来,一个劲的向俞青求饶,“姑娘,我知道错了,您就大发慈悲,饶了我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完用力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俞青丝毫不为所动,摇头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婆媳两人顿时脸色灰白。 宝玉见状便有些不忍,“二姐姐,这……” 黛玉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悄声道:“这事你别管,二姐姐自有道理。” 她冰雪聪明,心下已经察觉这一切似乎都在二姐姐的预料之中,绝不只是为了料理这一个婆子,而是另有用意。 第144章红楼梦(五) 王嬷嬷也知道大势已去,不敢再混赖,老老实实将偷藏在衣襟里的珍珠首饰交了出来,以求能减轻些罪责,从轻发落。 平儿叫来几个粗使婆子将婆媳两人捆住了,对俞青道:“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处置?您吩咐下来,我好去回二奶奶。” 俞青摇了摇头,道:“横竖如今已经水落石出,人证物证俱在,你将她们带回去交给二嫂子发落罢,按规矩处置便是。” 虽然平儿说交由她全权处置,但毕竟如今当家的是凤姐,由她出面料理才名正言顺,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反正经此一事王嬷嬷婆媳是不可能在府里待下去了,她要是真的大包大揽,反而有越俎代庖之嫌,不说凤姐,丫头婆子们也未必没有怨言。 平儿闻言不由得看了俞青一眼,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带她们回去了,只老太太那里可怎么说呢?” 俞青知道她言下之意,当即笑道:“说来这只不过是我房里的一点小事,原没想到会惊动老太太,一会子我跟老太太说清楚便是。” 鸳鸯便道:“老太太与太太方才得了信都担心的不行,这会子想必还等着回话呢。” 探春便对黛玉宝钗几人道:“那咱们也一道去吧,陪老太太说说话,也让她老人家宽宽心。” 黛玉点了点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当下平儿便带了王嬷嬷婆媳两人出去,俞青黛玉几人则往贾母房里来。 一时到了贾母房里,凤姐早就已经到了,王夫人薛姨妈等也坐在下首陪贾母说笑。 众人行礼问安后坐下,贾母拉了黛玉在自己身旁坐下,摩挲了片刻,方转头问道:“方才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问那些婆子也说不明白,倒叫我们白担心了一场。” 俞青闻言便站了起来,“原是我屋子里出了一点事,不想竟惊扰了老太太。” 贾母细问缘由,鸳鸯便将事情的始末缘由一一回明,末了道:“方才已经审过了,那嬷嬷也如实交代了,素日只要赌牌输了钱就从二姑娘房里拿些东西去当。 我们算了一下,这十多年下来,偷去的金银锞子和当东西的银子算起来只怕不下千两。” 房中众人都吃了一惊,贾母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了起来。 她虽然知道迎春房里的几个奶妈媳妇都不省事,却也没想到她们竟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竟敢明目张胆的将主子的首饰偷去当了,还青天白日的翻起匣子来。 历来贴身服侍主子的奶娘丫头们比别人更有体面,偶然拿些东西也是常事,并不足以为奇。 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大胆,直接偷了主子的贵重首饰去当的,还是这么一大笔数目。 待听到王嬷嬷不止一次偷东西去当,所得银两数目竟如此之大,贾母的脸色当下便沉了下来,“我多年不管事,也不理论,只想着有你们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没想到如今竟乱成这般。 可见是我们素日宽和太过,纵的这些婆子们也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连主子也不放在眼里,竟做出这等贼盗的事来!” 王夫人原本坐在下首默不作声,闻言忙垂手站了起来,“老太太息怒,是媳妇管教无方。” 薛姨妈与众姊妹见状也都站了起来。 贾母淡淡扫了王夫人一眼,转头向众人道:“这些奶妈子们素日便不是好相与的,不过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更有体面,她们就生事,赌牌吃酒,天天做耗,比别人更可恶,这些我都是经过的。 先前宝玉院里就有一个丫头偷玉,不料如今又出了这桩事。 除了二丫头屋里,只怕其他房里的丫头老婆子们也有不少。” 众人见贾母发怒,都不敢作声,独探春上前道:“老太太明察,这事原怨不得太太。 这些妈妈们素日便爱这些掷骰斗牌的小玩意儿。 原不过是夜间坐更时为了熬困,这也是各府里的常事,谁也不曾想她们如今竟这般放诞。”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 分卷阅读240 你说的也在理,你太太素来老实,又生的多病多痛,如今又不大管事,自然也有照看不到之处。” 说罢转头对王夫人道:“你也坐下罢,只是这赌牌吃酒一事还是要严查,虽说这是小事,保不齐这些婆子们吃酒上了头做出什么事来。 如今连主子的东西都敢偷,日后什么事做不出来! 况且园子里她们姊妹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更要小心谨慎,姑娘身边的奶妈丫头竟成了贼,倘若传了出去,叫外头的人知道了,她们姊妹的声名体面就都没了。 还有那些乱嚼舌头根子,无事生非编派主子的,也趁早查明了打发出去是正经!” 打旧年开始,府里便开始冒出一些流言蜚语,满府的下人都说林姑娘尖酸刻薄小性儿不让人。 更有甚者说她是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吃穿用度却跟自家三位姑娘一样,一草一纸用的都是府里的,比不得宝姑娘家大业大。 反之只说宝姑娘的好,品格端方,待人宽和,比自家三位姑娘还强,林姑娘远远不及。 这些流言是从何而来贾母自然清楚,无非是下人们见王夫人不喜黛玉,察言观色,故意传出这些话来。 想必是这些人觉得她老了,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讨好二太太这位贵妃之母了。 连带着王夫人也有些得意忘形起来,贾母从重孙媳妇开始做起,哪里不知道王夫人的打算,未必是多中意薛家姑娘,无非不愿承认黛玉,想跟她打擂台罢了。 黛玉之母是她的老来女,爱如珍宝,连带对黛玉亦视作心头肉,因此她才一心撮合双玉姻缘。 当初她默许府里挪用林家的财产,一是因为建造大观园所费极巨,府中艰难,二也是为了双玉的婚事考虑,既然用了黛玉的嫁妆,这门婚事便容不得王夫人不承认了。 只是没想到王夫人一直装聋作哑,又有元春夹杂在其中,贾母也不好逼迫太过。 只是没想到府里这些人为了讨好王夫人就编排起黛玉来。 黛玉可以说是贾母心尖尖上的人,除了宝玉,她最疼的便是这个外孙女,岂能容得别人作践? 偏偏王夫人一直不冷不热,任由下人嚼舌根。 还有当初周瑞送宫花一事,贾母不是不知,不过是一直隐而不发罢了。 凤姐一直在旁边没有做声,此时闻言不禁心下一凛,不由自主向王夫人看去。 王夫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脸色依旧木木的,闪过一丝冷意,捻着佛珠的手紧了紧,随即低下头恭敬道:“老太太说的是。” 俞青一直坐在旁边低头玩着手中的帕子,此时不禁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自从元春封了妃,省了亲,王夫人在府里的地位愈发尊贵,府里的人见状自然巴结奉承。 况贾母虽然是宝塔尖,但终究年事已高,将来这府里还是得二太太说了算,因此府里的人大多都暗暗投向了王夫人。 贾母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这些?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发作罢了,今日得了机会自然要趁机敲打一二。 虽然王夫人因元春之故风头正盛,但贾母如今身体尚健,依旧是贾府的宝塔尖。 就目前来说,乃至于未来几年内,王夫人再不满都不敢正经和贾母对上。 王夫人告罪坐下后,其他人方才重新落座。 凤姐见房内气氛有些冷凝,忙打圆场:“老太太放心,我明儿便将府里彻查一遍,那些调三窝四,无故生事的通通撵出去。”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道:“你记着便好,只那王氏婆媳实在可恶,不仅偷盗,还妄想辖制主子,须得好生惩戒一番,万万不可姑息。” 凤姐连声答应了,回头便命人押了王嬷嬷与她儿媳妇上来,当着众人的面申饬了一顿。 王嬷嬷婆媳二人见了凤姐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如今被带到了贾母院里,哪里还敢辩解什么,早已软倒在地了。 凤姐命林之孝家的:“将王嬷嬷与她儿媳妇带去二门上,令她们将偷去当的簪环首饰赎回来,再打二十板子撵出去。” 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哪里敢徇私,慌忙将婆媳二人堵住嘴带了下去。 贾母面色才好了些,对薛姨妈笑道:“原本是叫姨太太过来说笑的,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让姨太太见笑了。” 薛姨妈闻言忙笑道:“老太太不过是心疼孙女儿,这样的奴才确实胆大妄为了些,怪不得您生气。” 贾母笑道:“姨太太不见怪便好。” 说完又转头看向凤姐,故作不悦道:“凤丫头你也是,你是当家奶奶,又是当嫂子的,平日里也不看着点,倒平白让你二妹妹受委屈。” 凤姐见贾母神色缓和了许多,心下松了口气,急忙上前凑趣,陪笑道:“老祖宗别生气,原是我的不是,疏忽大意,没有照看好二妹妹,这便给妹妹赔罪。” 说完便故意学了男人模样作揖行礼,众人哄堂大笑。 俞青也笑了,忙站起身避开,笑道:“嫂子快别这样,这可禁不起。” 贾母笑了一通,便招手叫了俞青上前,拉着她的手端详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你这孩子也是,你奶妈妈不好了,就应该跟你嫂子说,早些打发出去了是正经,又何至于受这么多委屈?” 说了又有什么用?以前有谁会管迎春的死活?俞青暗暗腹诽,拿帕子掩住嘴角,低了头没有说话。 黛玉一直默不作声,此时见状便挽住了贾母的手笑道:“老太太又不是不知道二姐姐的性子,素来心软,何况还是照顾她长大的奶嬷嬷,自然是有些不忍心。” 宝玉也笑道:“如今二姐姐的性子不是改了么?老太太您刚才是没见着二姐姐审问那婆子时的模样,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就跟那戏文上的青天大老爷似的。” 贾母闻言顿时笑了,拉着俞青的手笑道:“看来我们二丫头果然出息了。” 凤姐闻言忙笑道:“自然是老太太会调理人,二妹妹才跟着您没学多久,如今竟能秉公断案了,可见是得了您老的衣钵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贾母指着凤姐笑骂道:“你这猴儿,才说你妹妹,又编排起我来,果真是只凤哥儿。” 薛姨妈也凑趣道:“凤哥儿原先都还没这么伶俐,如今过来你们府里几年,越发巧了。” 宝钗探春都笑道:“自然是得了老太太的真传了。” 贾母闻言越发喜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凤姐道:“这王嬷嬷既然不老实,想必其他的丫头婆子们也有不安分的,明儿你问问你二妹妹,有不好的便打发出去,再挑些好的丫头给你妹妹使。” 凤姐连声答应了。 俞青起身谢过贾母,不得不说,贾母虽然以前对这个孙女都不 分卷阅读241 怎么上心,但只要入了她的眼便考虑的十分周到。 贾母拍了拍她的手,见她身上穿着藕荷色纱衫,湖蓝撒花坎肩,下系白绫细褶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点翠小凤钗和几朵珠花,便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也太老实,这些年也不知被你那奶嬷嬷哄去了多少,否则如今怎么穿的这么素净。 不过年轻姑娘家,应该穿得鲜亮些才好。” 俞青微微一怔,她今日穿着打扮虽然简单些,只是因为她不喜华丽,才素雅些,但并不素净。 俞青刚想说话,便见黛玉对她眨了眨眼,不禁一怔。 忽听贾母道:“我记得初九便是你生日,正好前日得了几匹新鲜花样的纱罗,我那里也还有几样首饰,还是当年我做重孙媳妇的时候得的,正适合你们小姑娘家,便给你过生日时穿戴罢。” 俞青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神色,王夫人依旧面无表情,薛姨妈含笑不语,探春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羡慕,黛玉却一脸预料之中的微笑。 俞青这才明白黛玉方才的意思,她最了解贾母,想来方才定是已经知道了贾母的打算。 贾母果然转头吩咐鸳鸯找了几匹纱绫和两套首饰出来。 一套赤金累丝镶红宝石的,一套羊脂白玉的,还有一对水汪汪绿莹莹的碧玉镯子,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十分贵重。 贾母当场便将碧玉手镯给俞青戴上,这手镯色泽匀净,玉质细腻温润,没有一丝瑕疵,犹如两汪流动的碧水。 俞青的皮肤原本就极好,如今修炼已有月余,经过灵气洗涤,一身雪肤白嫩如凝脂。 如今戴上这对玉镯子,碧莹莹的镯子衬着雪白的肌肤,越发显得肤白如雪,吹弹可破。 众人一时都赞叹不已,笑道:“老太太好眼光,这镯子也只她戴上好看。” 凤姐忙笑道:“我那里还有一套翡翠首饰,还是早些出嫁的时候的嫁妆,一直没有上头,这翡翠挑人,横竖我戴着也显不出来,二妹妹肤色白,戴着必定好看,一会子我便打发人给妹妹送去,算是赔罪。” 俞青忙笑道:“嫂子快别说这话,这可如何当的?” 贾母顿时笑了,忙道:“怎么当不得?难得凤丫头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二丫头,你别跟她客气,这件事原本便有她的不是,你收下就是。” 薛姨妈也笑道:“凤丫头可是个财主,这些东西她不知有多少,偏素来小气,保不齐一会子她又后悔了,二姑娘只管收下。” 凤姐闻言撇了撇嘴,“姑妈也太小看我了,我何曾小气了?” 片刻后,平儿果然捧了一个匣子来,打开与众人看,是一套十分精巧的翡翠首饰,簪钗镯戒一应俱全,清雅别致,通透无暇,绿意浓艳,颇为难得。 凤姐便命平儿将匣子捧到俞青面前,“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妹妹别嫌弃,能着戴罢。” 黛玉探春几姊妹见状都笑了:“二嫂子已经开始心疼了,二姐姐赶紧收起来。” 贾母也一迭声的催她收下,俞青闻言只得笑着答应了,谢过凤姐后命司棋上前收下了匣子。 翡翠虽然珍贵,但在这时却并非十分稀罕之物,虽然难得,却比不得珍珠宝石贵重。 凤姐见贾母满面笑容,便越发要凑趣,当即捂着腮帮子故作吃醋,“可见是老太太偏心,如今都只疼二妹妹,不疼我了。” 一时众人都笑了,“几个方才送出去一套首饰心疼了,如今又开始吃起醋来。” 经过凤姐一阵插科打诨,总算把方才之事混过去了。 娘儿几个说着,不觉又到了晚饭时候,凤姐笑道:“今早庄子上送了好些新鲜野味过来,我已经叫厨房已经备下了希嫩的野鸡,老祖宗请移步罢。” 丫鬟婆子们早捧了食盒过来,李纨与凤姐带着丫头调开桌椅,罗列杯盘,贾母坐了上首,俞青黛玉几人方一一落座。 王夫人、李纨与凤姐三人皆是虚设座位,并没有入座,只站在一旁布菜。 一时吃毕了饭,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各处都掌了灯。 俞青辞别贾母,同众姊妹们回了园里,各自回房安歇,不在话下。 之后几日,俞青便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清理了一番,她冷眼观察了一个多月,对院子里各人的品行早已心中有数。 数日后凤姐便送了一批丫头婆子过来让她挑。 俞青选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婆子和几个小丫头,重新立了规矩,赏罚分明。 至此,缀锦楼一干丫头婆子对俞青心服口服,再无二心。 经此一事,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二姑娘是真的不同于往日了,又有贾母撑腰,但凡见到的恭恭敬敬的行礼,再也没有人敢有丝毫轻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觉得贾母其实很疼黛玉,一开始她几次三番敲打薛家,都是为了黛玉。 至于为什么没有强硬定下亲事,一是因为那时候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母虽然疼宝玉,但到底隔了一层,不能做主。 二来也是因为一旦双玉姻缘成真,王夫人便是黛玉的婆婆,如果不能让王夫人真心认同这门亲事的话,黛玉嫁过去也只会受委屈。 再来王夫人毕竟是贵妃之母,元春又是同意金玉良缘的意思,贾母自然不能强逼。 后期的种种也是因为贾母上了年纪,权力又被架空,才没有办法再维护黛玉。 第145章红楼梦(六) 临近端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这日饭后,黛玉看了两篇书,又看着紫鹃等人作了一会针线,还是觉着无趣,又因今早上同宝玉拌了嘴,不愿去,便对紫鹃道:“我去缀锦楼找二姐姐说会子话,你们不必跟着。” 黛玉一路行来,走到缀锦楼,却见院内静悄悄的,丫头婆子们想是都歇午觉去了。 黛玉走进屋内,只见窗外斑驳的竹影映入纱窗,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贵妃榻上斜躺着一个穿着鹅黄纱衫的窈窕身影,纤白如玉的指间握着一卷书。 只是榻上之人似乎十分困倦,连身上盖着的薄纱衾被花销了一大半都未察觉,手中的书卷也随意摊开在枕边。 黛玉见状不禁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团扇,悄悄上前将纱被盖好。 俞青不过闭眼假寐,并未完全睡着,察觉到有人近身便睁开了眼,才看清眼前之人是黛玉。 黛玉登时笑了,“是不是吵醒姐姐了?” “没事,我不过是在闭目养神,并没有睡着。” 俞青翻身坐起,放下手中的书卷,理了理散乱的鬓发,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笑道:“外头热得很,妹妹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一面说一面唤丫头进来倒茶。 黛玉在一旁的春凳上坐下,摇着手中的团扇, 分卷阅读242 “如今天长夜短,在家也不知道做什么,便来找姐姐说说话。” 不过片刻,小丫头上了茶,另一头司棋绣橘也醒了,听说黛玉来了,忙打发小丫头洗了两盘新鲜果子,亲自端了进来。 黛玉见了这阵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不过是来找姐姐说说话,姐姐怎的这般客气。” 俞青拈了一枚果子给她,笑道:“这是方才周瑞家的打发人送来的,说是她家庄子上新结的果子,妹妹也尝尝。” 黛玉闻言不禁一怔,随即心念一转,明白过来,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人也太会见风使舵了,往日姐姐小心翼翼,她们没放在眼里,现今姐姐性子上来,她们倒巴结奉承起来,真真是欺软怕硬。” 俞青笑道:“欺善怕恶乃人之本性,况且她们也多半是看在老太太的面上。” 原本府里那些人因为元春贵妃的身份纷纷跑去奉承王夫人,连带着周瑞家的也得意忘形,经过前番贾母一番敲打之后似乎回过了神来。 黛玉闻言想起周瑞家的行事,微微皱了皱眉,“罢了,不说这些了,横竖现在无事,不如咱们手谈一局,上回输给了姐姐,今日我可要扳回来。” 俞青闻言顿时笑了,真是孩子心性,隔了这么久输赢都还记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今日我就奉陪到底。” 两人凝神对弈,这一下就是一个多时辰。 直到司棋进来提醒,“姑娘,歇一歇吧,该用午饭了。” 两人这才惊醒,不禁相视一笑,算了算,黛玉依旧是输多赢少。 两人收好棋子,俞青笑道:“妹妹就在这里一道用饭罢。” 两人情分极好,黛玉也没有推辞,“那今儿就偏了姐姐的东西了。” 正说话间忽见雪雁找了来,“姑娘,老太太那里已经开始摆饭了,方才宝玉和宝姑娘还在找姑娘呢。” 黛玉笑意顿时收了起来,淡淡道:“你让他们不必等我了,就说我身子不适,今儿在这里同二姐姐一道吃。” 雪雁见自家姑娘脸色不大好,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满头雾水的去回话了。 俞青见了这情形便猜到大约又是同宝玉闹别扭了,当下只做不知,并没有多问。 片刻后,丫头们便摆好了饭,三荤三素,一汤一饭,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只是黛玉并没有动几筷子,她本来胃口就小,如今存了心事,越发食之无味,胡乱吃了点便放下了碗筷。 俞青看在眼里,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黄昏时分,两人一道去贾母上房请安,宝玉正在同宝钗说笑,见了黛玉顿时眼睛一亮,凑上前笑道:“林妹妹你来了?我今儿去找了你好几回了,紫鹃都说你不在。” 黛玉没有理他,拉着俞青在一旁坐下,扫了宝玉宝钗一眼,摇了摇扇子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宝玉忙道:“今日我得了一副好字画,刚才正说这事呢,宝姐姐真的是博古通今,色色都知道。 原本要找妹妹一同品评一二的,可惜先前我同宝姐姐去潇湘馆的时候妹妹却不在。” 黛玉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宝姐姐可是参选过公主侍读的人,自然是博古通今,哪里是我们能比得上的?” 宝玉一听,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禁脸色涨得通红,抓耳挠腮的向黛玉道歉,黛玉却只做不见。 宝钗见状笑了笑,摇着团扇没有说话。 俞青在坐在一边喝茶,也不得不暗道一声好气度。 她对宝钗道并没有多少恶感,说到底宝钗也是个薄命人,哥哥不成器,母亲又只知道一味溺爱,凡事都靠她一个人撑着,又因为母亲认定了金玉良缘,导致了她一生的悲剧。 宝钗世故圆滑,精明决断,其实很适合做个管家奶奶,以她的见识手段,哪怕是嫁给一个寒门小吏,都能过得很好,宝玉未必配得上她。 都说宝钗有心计,但只要不损人利己,有城府并不是什么坏事,只是滴翠亭一事,终究让人喜欢不上来。 直到吃完晚饭回去,黛玉都没有理会宝玉,率先跟着俞青走了。 一路寂静无声,到了岔路口,俞青正欲吩咐司棋送黛玉回潇湘馆。 忽听黛玉道:“姐姐,我今晚跟你一道睡好不好?” 俞青见她蛾眉微蹙,神色闷闷不乐,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转头对身后一个穿着藕荷色比甲的小丫头道:“菡萏,你去潇湘馆告诉你紫鹃姐姐一声,就说林姑娘今晚歇在我们这里,让她不必担心。” 菡萏是俞青才提上来的小丫头,今年不过十一二岁,却生得俏丽甜净,性子也十分伶俐,闻言答应了一声,便往潇湘馆传话去了。 黛玉脸色这才好了些,挽住了俞青的手没有说话。 两人回到缀锦楼,晚间洗漱完,司棋放下纱帐,移灯出去。 两人并头睡在床上,见黛玉一直翻来覆去,俞青侧过身道:“怎么还不睡?可是还在因为宝玉的事生气?” 黛玉不语,片刻后方低声道:“姐姐是不是也觉得我太过小气刻薄?” 她知道府里的下人都是怎么说她的,连湘云也一味的说宝钗好,她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唯独宝玉…… 俞青闻言,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顿了顿道:“我有几句话想跟妹妹说,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黛玉心中微微一动,翻过身道:“姐姐但说无妨。” 俞青斟酌了片刻,缓缓道:“你与宝玉是中表之亲,又是自幼一处长大,比别人亲密些也是情理之中。 老太太的意思我也明白,只是到底没有过明路,日后如何还未可知。 你们又不是亲兄妹,如今宝玉的年纪也渐渐大了,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些。 我听说他常常在妹妹睡觉时不请而入,丫头婆子们也不知道拦着。 如今府里已经有些婆子暗地里嚼舌根了,妹妹有没有想过,这些一旦传了出去,外头的人会怎么说? 宝玉倒是无碍,可是妹妹一辈子的清白名声就毁了,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俞青骨子里自然不可能赞成这些所谓的三从四德,男尊女卑的规矩,也没打算把黛玉教成谨守教条的卫道士。 然而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的规则,这里是封建社会,大环境如此,有些东西你不得不去遵守。 只有了解了这些,才能学会如何运用世俗规矩,保护好自己。 黛玉顿时如遭雷击,双手死死揪着俞青的手,颤抖着声音道:“我是与宝玉情分好,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并无逾矩,他们……他们怎么能随意污蔑人!” 她也是大家千金,虽对宝玉有情,但再无知也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来。 当初父亲告诉了她与外祖母的约定,她心中 分卷阅读243 是愿意的。 宝玉是除外祖母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两人打小一处长大,又志趣相投,于她而言,宝玉不只是表兄,也是知己。 父亲去后她便无依无靠,又没有兄弟姊妹,若嫁入别家,没有娘家撑腰的她日子能好哪里去? 但贾家不同,虽然舅母不喜她,但有外祖母,有舅舅,有青梅竹马的表哥,对她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她与宝玉打小一床吃一床睡地长大,根本没有人教导她规矩体统。 再加上知道了父亲与外祖母的约定,心中已经认定了宝玉,所以平常也都不会避讳,任由宝玉在她睡觉时进出卧室,却没想到竟被人传的如此不堪。 俞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叹了口气道:“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俗话说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世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事难道少了? 妹妹饱读诗书,想来不必我多说,自古以来多少清白女子被名声所累? 咱们府里本来就人多口杂,那些婆子们又素来嘴碎,就是没什么,她们也能编出一车子混账话来。 何况宝玉虽然没有坏心,但他起居坐卧没个避讳,保不齐会编出些什么不堪的话来。 日后这门亲事成了固然是好,可若是没成呢?到时候妹妹又该如何自处?” 黛玉默然不语,死死咬着嘴唇,许久方哑声道:“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老太太也从来没有说过。” 俞青叹了一口气,不得不说,贾母虽然疼爱黛玉,但这一点上确实做的不妥。 她无法强逼王夫人答应这门婚事,却为了撮合双玉,处处表明自己看好这桩亲事。 没有教导黛玉规矩体统和忌讳,却又任由府里的流言乱传。 府里人人都知道两人是一对,贾府的下人嘴巴又没个把门的,外头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加上宝玉坐卧无忌,黛玉也不知避讳,传的人尽皆知,偏偏最后两人没有在一起。 但是黛玉的名声已经坏了,又体弱多病,有哪家会来求娶?到了那个地步,即便没有生病,她也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俞青发觉黛玉手脚冰凉,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老太太自然是疼妹妹和宝玉的,只是到底隔了一层。 婚事讲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三媒六证,单只口头约定能作什么数? 要是二太太一直不松口,老太太也没有法子。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老太太年事已高,又能护着妹妹几年?一旦去了,这约定又有谁会承认?” 黛玉闻言,双手紧紧揪着被面,盯着藕荷色的帐顶默默流泪。 俞青叹了口气道:“论理这些话不该我说,只是若不告诉妹妹,心中实在不放心,这些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听与不听都在你,只希望妹妹从此心里有个底才好。” 她迟早要离开贾府,要改变黛玉的命运,只有让她认清现实,自己振作起来才行。 黛玉拭干眼角的泪,哽咽道:“我母亲去世的早,又无兄弟姊妹,我长了今年十三岁,竟没一个人像姐姐这般教导我。 若不是姐姐提醒,我竟连犯下了大错都不知道。” 俞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微笑道:“妹妹不怪我多事便好。” 黛玉慌忙摇头,“姐姐一心为我,我谢姐姐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从今日起,我便认姐姐当亲姐姐。 我年幼无知,又无人教导,许多事情都不懂,如果我有哪里做错的,望姐姐多提醒我。” 俞青听她语气郑重,心下微微一松,点了点头,笑道:“妹妹放心罢,只要你不嫌我多嘴,届时一定直言不讳。” 黛玉将脑袋靠在俞青肩上,闷闷道:“那依姐姐的意思,我日后该如何与宝玉相处?” 俞青沉吟了片刻,道:“不远不近便可,头一件便是让丫头婆子们严守门户,不可再让宝玉随意出入你的闺房了。 第二便是平日远着他些,言行上注意些便可,倒也不用避如蛇蝎。 不论这门亲事成与不成,到时候也有个退路。” 黛玉闻言,微微松了口气,她与宝玉自幼一处长大,心意相通,情分远比别人要好,一下子蓦然疏远颇为困难。 俞青自然知道黛玉的心思,却也没有多劝,人都有逆反心理,说太多反而无益。 在她看来宝玉并不是黛玉的良配,他虽对黛玉情深意重,但太过多情,性子又软弱,遇事只会逃避,没有丝毫担当。 幸而如今还没有发生原著中的共读西厢等事,黛玉虽对宝玉有情,但两人年岁尚小,还没有到铭心刻骨,非君不可的地步。 黛玉心思纯净,等她日后知道了宝玉的种种作为,自然会明白该怎么选择。 俞青翻了个身,拿起枕边的怀表看了下时辰,发现已经是子时了,“时辰不早了,早点睡吧。” 黛玉应了一声,依旧思潮起伏,良久后才朦胧睡去。 ………… 经此一事,两人之间的情分越发好了,黛玉也直呼俞青姐姐,并不提名道姓。 黛玉身子弱,俞青精通医术,给黛玉诊脉后重新拟了饮食单子,一应药饵饮食,皆十分精心。 宝玉在一次擅闯闺房,被俞青教育了一通后,便有些敬畏这个二姐姐,等闲不敢惹事,又有紫鹃等人严守门户,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出入黛玉闺房。 加之黛玉多数时间都与俞青一处住,十天里倒有八天住在缀锦楼,两人不知不觉便疏远了。 黛玉初时有些不习惯,不过后来跟着俞青一处读书,下棋作画,也慢慢适应过来,日子过的甚是悠闲。 俞青也经常讲些外头的风土人情、民生疾苦给她听。 没想到黛玉对此极感兴趣,倒把那伤春悲秋的性子改了好些。 贾母见她们姊妹和睦亲香,十分喜悦,因着上次流言的事心疼黛玉,便时不时便打发鸳鸯来送些东西过来。 有时是吃食,有时是精致的纱罗,有时候甚至是头面首饰。 惹得府里许多人都在背地里嘀咕,都说贾母老糊涂了,一个外孙女反倒看的比几个亲孙女还重。 对于这些议论,黛玉自然有所耳闻,却也只能苦笑一声。 老太太这样做一是为了给她撑腰,二不过是为了弥补罢了。 前些日子无意间在凤姐处看到了给南安王府送礼的礼单,上面有好几样古董都是她曾在家里见过的东西。 荣国府挪用自家家产,黛玉不是不知道,之所以一言不发,不过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家,根本无力反对。 林家乃列侯之家,又五代单传,只有娶媳没有嫁女,出的少进的多,一百多年的积累,房舍田庄商铺都不少,再加上古董字画孤本古籍,并金银器皿等等,折变下来,少说也有二三百万了。 分卷阅读244 何况林如海又在盐政上连任多年,这可是天下最大的肥差,即便他两袖清风,每年的冰敬炭敬等各色合法收入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林家家产多少明眼人一算便知,黛玉身为林家女,即便对钱财再没有概念,也不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家的财产情况,也只有贾家人自欺欺人,把黛玉当傻子,以为她真的一无所知。 只是她一个小女孩儿无依无靠,拥有这么多家产,无异于三岁小儿抱金行于闹市,即便是换了别人,也未必会比贾家强多少。 不论怎样,贾家到底养育了她一场。 她若是男儿身便好了,可以出去立一番事业。 偏偏是个女孩儿,不得不依附荣国府而活,对于这一切,只能装作不知罢了。 转眼眼便是端阳佳节,荣国府好生热闹了一番,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各房都治了酒席,散了不少香珠、团扇并石榴鲜果等应节之物,倒也无甚可记之处。 五月初九是原本迎春的生日,有了贾母发话,府里早就预备起来了。 五月初八,晚间用过饭,黛玉便让紫鹃取了个巴掌大的红锦匣子出来,对俞青笑道:“明日是姐姐的芳辰,这是我的一点子心意罢了,权作贺礼,姐姐快收下罢。” 司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对羊脂白玉龙凤镯,质地细腻,光泽温润,晶莹粉嫩,洁白如羊油一般娇嫩欲滴。 房中众人顿时吃了一惊,俞青惊讶的看向黛玉,“妹妹这是做什么?” 姊妹之间送礼,不过是两色针线,或者一诗一画,不过聊复应景而已,怎么黛玉忽然送出这么珍贵的镯子? 俞青摇了摇头,将匣子推了回去,“这镯子太过珍贵,我不能收。” 紫鹃在一旁道:“这是我们姑娘特意寻出来的,姑娘就收下罢。” 黛玉微微叹了口气,道:“这是当年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戴,如今转送给姐姐,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俞青闻言摇头道:“既然是姑妈留给你的,这镯子对妹妹的意义非同寻常,那我更不能收。” 黛玉微微苦笑了声,“姐姐别推辞了,你我虽不是亲姊妹,但我心里一直把姐姐当作亲姐姐一般看待,正因这镯子对我而言意义不同,我才想送给姐姐。 况且我在这府里是什么处境你也知道,当初父亲虽然留了些东西给我,在我手里只怕也留不了多久。” 黛玉对于荣国府里的事情看的十分明白,她无依无靠,没人做主,按府里的奢靡,用不了几年就要寅吃卯粮,到了那时候自己手里的这点东西未必能保住,还不如给了自己人。 她对俞青一直感念在心,这才送送出了自己最珍贵的玉镯。 俞青闻言默然不语,随即抬起头微笑道:“既如此,我就先保管着,日后再交还给妹妹。” 黛玉这才高兴起来。 第146章红楼梦(七) 次日一早,俞青方起来,便见黛玉领着紫鹃雪雁一干丫鬟捧着几个托盘过来,不禁摇头失笑,“妹妹这是做什么?” 黛玉笑道:“今儿是姐姐的好日子,得好生梳妆打扮一番,可不能同往日那般省事了。” 说罢将俞青按在梳妆台前,回身对司棋绣橘笑道:“一会子便要去请安,还不快些服侍你们姑娘梳洗,今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饰可都预备好了?” 司棋绣橘笑着上前,“林姑娘放心,我们早就预备妥当了。”说罢便命莲花,“去将昨日预备的两套衣裳取来。” 待梳洗完,莲花便带着小丫头捧了两个托盘上来,里面是两套极精致的衣裳。 这是司棋绣橘特意为自家姑娘生日缝制的,用的是贾母上次给的几匹绢绫,纹理细密,轻薄透气。 两人从半月前就开始预备了,费了极大的工夫,从花样、配色到剪裁都十分精心。 绣橘的是银红织金对襟褙子,绣着迎春花的象牙色棉绫裙。 司棋缝制的这套更鲜艳些,衣衫是红底绣着折枝白玉兰的纱衫,白绫撒花百褶裙,花样新鲜,针脚细密,十分精致。 黛玉看了两眼,转头问俞青道:“姐姐穿哪套?” 俞青笑道:“我也不知穿哪套,妹妹便帮我挑罢。” 黛玉原爱这些,她的心思极为新巧,每每随便挑将出来,都极雅致好看,当下也没有推辞,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替姐姐做主了。” 细细翻看了一下,便道:“今日原该穿的鲜艳些,况且天气又热,还是穿这套红底白纱的罢。” 俞青只含笑看着,任她施为。 一时挑好了衣裳,黛玉抬头看向司棋,“姐姐今日戴什么首饰?” 司棋忙取了个紫檀匣子放在梳妆台上,笑道:“这是老太太上回给的,特意为姑娘生日预备的,今日就戴这个罢。” 黛玉打开一看,却是一套精致的赤金累丝镶红宝石的头面。 一支赤金累丝点翠展翅凤钗,配套的两支压鬓簪、一支挑心、一支分心、一对掩鬓、一对手镯、一副耳坠,一对戒指,又有花钿若干,一共十九件,俱是赤金累丝镶嵌着红宝石,工艺精巧,华贵却不显俗气,十分别致。 黛玉拿起凤钗细看,只见这凤编得活灵活现,五根凤尾每一根皆以金丝编成,精细别致,金子细软,凤尾轻轻颤动,越发显得鲜活非常。 凤尾上镶嵌着的红宝石色泽匀净鲜艳,绚丽夺目,凤嘴里衔着一串三挂的珍珠流苏,末端各缀着一颗水滴状红宝石,端的精巧绝伦。 众人一时都赞叹不已,“真真是好东西。” 黛玉笑道:“我之前见过,这还是老太太的陪嫁呢,一直压在箱底没有戴过。 金子便罢了,统共没几两重,这工艺倒是不俗,如今这般匀净的红宝石也不多见了,虽说是旧的,不过先前炸过了一回,看着倒同新的没甚区别。” 说罢将凤钗在俞青发间比了比,端详了片刻,点了点头道:“和衣裳倒也相配,鲜艳又不失雅致,只不必全戴上,多了反而累赘,只簪钗镯戒四样便尽够了。” 绣橘将俞青头发都梳上去,再慢慢一缕一缕给挽了一个垂髫分肖髻,最后将首饰一一戴上。 黛玉将凤钗簪在发髻正中,凤嘴衔着的珍珠流苏垂在额间,最末三颗水滴状的红宝石点缀眉心,越发衬得肤若凝脂还白,眼比秋水还清。 一时穿戴妥当,黛玉端详了片刻,见再无不妥,黛玉方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姐姐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绣橘忙捧了靶镜上前,俞青略看了看,点头笑道:“多谢妹妹,这般就已经极好了。” 忽见紫鹃与雪雁各捧了个托盘过来,向俞青福了福身,方笑道:“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我们没什么好东西 分卷阅读245 可送的,这些是我们几个做的,恭贺姑娘芳辰之礼,活计粗糙,姑娘别嫌弃。” 众人看去,只见头一个托盘里是一双极精致的鞋袜,掐金满绣的棉纱袜子,白底彩绣的缎鞋。 这绣鞋乃是雪缎为底,鞋面上以五彩丝线绣着蝶恋花的花样,那彩蝶只有只有指甲盖儿大,颤巍巍立在迎春花瓣上,五彩斑斓,栩栩如生。 另一个托盘里的则是香囊、帕子、络子等,配色鲜艳雅致,针脚匀净细腻,无一不精致。 众人都赞道:“好精致的活计,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 黛玉见了也有些惊讶,“你们何时做的?怎的连我也不知道?” 紫鹃雪雁等人一齐笑道:“这原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思,半月前便开始做了,姑娘您一直在二姑娘这里,自然没有留意。” 黛玉为人可怜可爱,当初紫鹃跟她没多久便死心塌地,如今几年下来,情分越发好了,名为主仆,实如姊妹,连自小服侍黛玉的雪雁都退了一射之地。 这几个月来二姑娘对自家姑娘的心意紫鹃她们都看着在眼里,心中感激不尽,便特地费心做了这些。 俞青知道她们的心意,含笑谢过了,“多谢费心,难为你们了。”当即脱下了脚上的红缎绣鞋,换上了紫鹃所送的鞋袜。 正说话间,厨房的婆子也送了寿面过来。 俞青随意吃了几口,收拾妥当,便去了上房给贾母请安。 彼时贾母正在梳头,闻言便对鸳鸯道:“让二丫头进来吧罢。” 鸳鸯点了点头,命小丫头出去传话。 俞青进了里间,见贾母坐在梳妆台前,当即上前行礼请安。 贾母招了招手笑道:“到跟前来我看看。” 俞青微微一怔,依言上前。 贾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了一会,见她身着红衫白裙,鲜艳中透着素雅,耳畔的红宝石滴珠耳坠儿轻轻打着秋千,越发显得眉目如画,秀逸出尘。 这通身的气度,任是谁也无法想到这是以前那个木纳的二姑娘。 贾母心中微微一动,不禁想起先前做的一个梦来。 当时她梦到自己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漆黑不见五指,正恐惧之时,忽然黑暗之中出现一只五彩辉煌的神凤,直直的冲着她飞来,她才惊醒过来。 那个梦太过怪诞,她初时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之后连续三日都做了同样的梦, 这事实在离奇,她命人请了清虚观的张道长解梦,当时张道长的话她至今还记着,“这凤凰乃是上古神鸟,有涅盘重生之能,且可驱除一切邪祟灾祸,实乃祥瑞之兆。 老太太既然做了这个梦,那自然是应在府上了,能用有此祥瑞的绝不是普通人,只是究竟应在谁身上却不是老道所能推算的了。” 从那之后,贾母便一直在心下推敲,她的怪梦恰巧是在二丫头重病那一晚开始做的,而二丫头说她在梦中仿佛重活了一次,醒来之后,确实脱胎换骨一般,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凑巧。 她原本只有三分怀疑,如今这几个月观察下来,却有了七八分笃定。 这梦多半是应在眼前这个孙女身上了,只是这其中到底预示着什么? 贾母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光蓦然一亮,凤凰之命,难道是说……,只是二丫头却是庶出,这身份…… 俞青见贾母拉着自己的手发怔,不禁有些疑惑,轻声唤道:“老太太?” 贾母闻言回过神来,目光微微一闪,按下心中思绪,笑着轻拍了拍她的手,“今儿是你的生日,我没什么好东西,只给你预备了一套首饰,一会子你带回去罢。” 说罢转头吩咐鸳鸯,“将前日那个紫檀透雕花卉的匣子拿过来。” 鸳鸯依言去了,心中却暗暗纳罕,贾母昨日吩咐她给二姑娘预备的原是一挂南珠。 而那个匣子里装的是一套极贵重的宝石头面,老太太原说留给林姑娘的,今天怎么忽然改了主意给二姑娘了? 一时想起这几个月来老太太对二姑娘的与众不同,心中越发疑惑。 她贴身服侍贾母多年,对老太太的心思虽不敢说全部明白,但也知道个□□分,如今却有些看不明白了。 片刻后,鸳鸯果然取了匣子来,打开与贾母过目,只见红锦上托着一整套鎏金点翠嵌红绿蓝宝石的头面,发钗、压鬓簪、掩鬓、挑心、耳坠、戒指、手镯、插梳等一应俱全,分量虽不重,然工艺精巧,精雅别致,红绿蓝三色宝石日光下熠熠生辉,精巧绝伦。 房内丫头们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她们一直在贾母身边服侍,见过的好东西不少,却从来没见过这般精致贵重的首饰。 俞青没想到贾母给的是这么贵重的头面,不禁微微一怔,“这可如何当得起?” 贾母闻言笑道:“你这孩子怎的说起傻话来了?你是我嫡亲的孙女儿,今儿又是你的好日子,不过是一套首饰罢了,这有什么当不起的。 这套头面原是我出阁时母亲给的,一直舍不得戴,便一直搁在箱底,前些日子才找出来。 这首饰也只适合你们年轻姑娘戴,白搁在我这里未免可惜,况且你往日的穿戴也太素净了些,原该打扮得鲜亮些才是。” 俞青见她满脸慈爱,更胜往日,心中越发疑惑,察觉到房中众人眼光各异,微微凝神,笑道:“老太太已经给了我许多首饰了,这套还是留给林妹妹罢。” 贾母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越深,“放心罢,你林妹妹那里我另有东西给她,这套是给你的,你好生收着便是。” 俞青闻言便知道贾母主意已定,当下也没有再推辞,起身谢过之后命司棋接了匣子。 随后贾母又吩咐鸳鸯去大厨房传话,令厨下好生预备今日的席面。 一直到出了贾母正院,司棋才忍不住道:“老太太原先虽然喜欢姑娘,却也没像今日这般,不但给了姑娘这般贵重的首饰,还特意吩咐大厨房给姑娘预备席面,又设在老太太的上房,这在之前可是只有宝二爷与林姑娘才有的待遇。” 俞青心中也十分不解,然寻思了良久也不得要领,只得暂时按下满心疑惑,去了邢夫人处。 邢夫人原不喜这个继女,只是如今却不知怎的开了窍,十分得贾母看重,连带着府中的丫头婆子们也常奉承说些好话,自觉脸上增了光,心中喜欢,今日竟难得大方了一回,除了按例的一套衣裳,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外还送了一对金镶玛瑙蜻蜓簪。 从邢夫人处出来,随后又去了王夫人李纨凤姐处,其他各房也让了一番。 众人也各有贺礼相送。 王夫人送的也是一套衣裳,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薛姨妈则减一等。 尤氏也是一双精致鞋袜。 分卷阅读246 凤姐送的是一件小巧精致的玉雕摆件,一个赤金累丝的香囊。 李纨则是两色针线,宝玉送的是一副扇面,宝钗探春等人也都是各自做的针线,或香墨、湘管、团扇等,不一而足。 各处应酬完毕,众人便簇拥着俞青往缀锦楼来,司棋绣橘带着丫头们摆好茶果,又送上了寿面。 此时刚吃过早饭不久,众人原不饿,不过随意尝了两口,应应景罢了。 不曾想方才贾母上房之事已传遍了全府,众人虽然早就知道贾母近日待二姑娘与别人不同,但到底只是庶出,别人倒罢了,林之孝赖大家的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二姑娘贾母竟如此看重,如今还赏了这般贵重的首饰,这才知道二姑娘真正让老太太上心了,非一般的孙女可比,忙都赶上来奉承。 赖林诸家最先得了消息,忙备了寿礼送来,随后连三接四,上中下三等家人,都送了礼来。 俞青被闹得头疼,只见了赖林几家,其余的便都交给了司棋绣橘料理。 缀锦楼还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司棋绣橘虽然忙的额上冒汗,却满面笑容脚下生风,一面忙着打发赏钱道谢,一面又色色的回明了自家姑娘,直忙了半日,才得空歇息一回。 到了午饭时分,大厨房传话说已经预备好了席面,众人便一齐往贾母上房来。 因是年轻主子,并未大摆宴席,不过备了几桌席面,自家人热闹一下便罢了。 第147章红楼梦(八) 待吃完饭,收拾妥当,贾母便对邢夫人与王夫人道:“这里不必你们伺候了,自去歇息罢,留下他们姊妹陪我说话便是。” 邢夫人与王夫人闻言对视一眼,一齐站起身笑道:“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搅老太太了。” 说罢行了一礼,便带着丫头们回去了。 二人去后,贾母上房顿时便热闹起来了。 可巧今日湘云也来了,青年姊妹经月不见,自有许多话说。 宝玉原是最爱在姊妹中厮混的,那湘云性情爽直阔朗,也是个好乐爱玩的。 湘云虽是史家的小姐,但贾母怜她自小没了父母,十分疼爱,三春姊妹反倒靠后了,因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两百天是住在这里的,与宝玉自小一桌吃一床睡,可谓是青梅竹马,情分极好。 直至后来黛玉来了,两人才疏远了些,但兄妹情分较之别人还是要好。 兄妹俩已有一段时间不见,如今乍然相逢,更觉亲热,湘云笑道:“爱哥哥,你前儿打发人送来的那两个诗谜我已经猜出来了,你输了可得说话算话,要给我画四副扇面的。” 宝玉原本还不信,待听她说了谜底,果然不错,才不得不认输,当即笑道:“愿赌服输,我今日回去就画,过几日便打发人给你送去。 只是你倒是说说,究竟怎么猜出来的?” 湘云闻言大为得意,“你过来,我告诉你。” 两人顿时凑到了一处叽叽喳喳说个不住。 探春宝钗听得有趣,也在旁边细听,偶尔插一两句话,湘云宝玉说到高兴处便手舞足蹈,屋内越发热闹起来。 惜春性子清冷,只安静坐在一旁,并不多言。 凤姐端了盏茶奉给贾母,笑道:“老祖宗快瞧瞧,方才一个个乖巧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子倒像开了锁的猴儿了,闹得人头疼。” 贾母年岁大了,愈发爱热闹,此时孙子孙女承欢膝下,心中喜悦,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小孩子家家原该淘气些,没得叫他们从神似的做什么?” 黛玉如今与宝玉虽不如以往亲密,但心意未变,她性子向来敏感,此时见他与湘云笑闹,完全把自己扔在了脑后,心中不禁有些酸意。 宝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忙转头凑到黛玉身边,笑嘻嘻道:“刚才忘了跟妹妹说,我前儿得了一方上好的澄泥砚,正适合妹妹用,一会子我便打发人给妹妹送去。” 黛玉心情这才好了起来,面上神情却依旧淡淡的,轻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你的砚台了?” 宝玉赔笑道:“妹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不稀罕,不过这是我特意叫人寻来的,妹妹好歹给我个面子,收下它罢。” 说完又在一旁不停的做鬼脸逗她笑。 黛玉见他挤眉弄眼的怪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忙拿帕子捂住嘴,“罢了罢了,我收下便是,赶紧把这模样收起来,当心吓着老太太。” 说罢忽想起什么,“昨儿听说舅舅又叫你出去了,为的是什么事?可要不要紧?” 宝玉见黛玉担心自己,心中顿时比吃了蜜还甜,忙笑道:“不打紧,老爷不过是叫我出去问了几句书,嘱咐了几句,又见了两位官客,其他的并没有说什么。” 黛玉闻言方放下心来,轻轻叹了口气,“我知你不耐烦那些仕途经济,但素日也该小心些,即便不喜那些书本子好歹也要做做样子,别在舅舅跟前带出影儿来。” 宝玉连声答应了,深深看了眼黛玉,微微一笑道:“妹妹放心,我理会得。” 黛玉见他直直盯着自己,脸色不禁一红,轻啐了他一口,“谁担心你了!” 宝玉也不辩解,只看着黛玉,笑得意味深长。 俞青在一旁默默看着,暗暗叹了口气,不得不说宝黛之间的亲密与默契不是常人能有的,两人志同道合,精神共鸣,偏偏生在这个时代,又有王夫人和一段金玉缘横在中间,实在可惜可叹。 ………… 俞青生日过后,天气越发炎热起来,贾府众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贾母因这几日闹腾得厉害了,便觉着身上有些乏,如今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越发不耐烦,一概外客亲友不见,凡往来应酬诸事都交由王夫人与凤姐料理,自己只带着孙子孙女说笑取乐。 富贵时光容易过,展眼又到了冬日,天气寒冷,昼短夜长。 俞青这日清晨醒得早,掀开帐子一看,只见满目光亮,从帘幔间隐隐透进一股清冽梅香,拿起枕下的金表,不过寅时末,便猜想多半是外面已经下起雪了。 俞青当即披衣起床,启开窗棂,果见四面粉妆银砌,并无二色,地上的雪将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棉扯絮一般。 唯有院中的几株红梅开的正艳,香欺兰蕙,艳若胭脂,喷芳吐艳于风雪中,胭脂一般的颜色经冰雪一裹,清极艳极,煞是好看。 正看的有趣,正巧司棋进来,见状一惊,急道:“我的好姑娘,这大雪天的站在风口边做什么,要是凉着了可怎么处?” 说罢忙拿了件斗篷给她披上,关上了槅扇。 俞青如今修行已有小成,这点风雪自然伤不着她,见司棋口中依旧念叨个不停,又一叠声叫人熬姜汤,轻笑着 分卷阅读247 摇了摇头,也没有反驳。 一时绣橘也带着丫头们打了热水进来,道:“方才老太太打发人来传话了,说今儿风雪太大了,姑娘们不必去请安了,早饭也在各自屋里用便是。” 俞青点了点头,拿起帕子擦干净手,“知道了,一会子你打发人去大厨房说一声,叫送几碟小菜来,看这天气,这雪只怕要下到晚上,若是如此,到时候也不用大厨房送饭过来了,横竖我们这里还剩些粳米,一会子用茶炉熬点子粳米粥便罢了。” 黛玉每个月有大半的日子都是住在这里,她向来脾胃不好,饮食本应清淡,但贾府之食虽精致却太过油腻,每日用饭都无甚胃口,十顿饭里有**顿都是不吃的。 俞青见状便向凤姐要了些粳米杂粮并柴炭,两人不去贾母房里吃饭时便在小风炉上熬点米粥,配几个清爽小菜,倒比大厨房的饭食更开胃些。 绣橘答应了一声,笑道:“如此倒也便宜,大厨房每日肥鸡大鸭子的,也太油腻了些,如今天又冷,等送到这里来只怕要结一层油花,哪里还吃得下去。” 一时梳洗妥当,粥汤也熬好了,碧粳米粥熬的软糯,热腾腾碧莹莹,配着几碟精致小菜,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俞青见那碧粳米粥足有一海碗,三四个人也吃不完,便吩咐司棋,“林姑娘只怕也还没用早饭,你将这些分一半,打发人给潇湘馆送去。” 司棋答应了,叫人取了食盒来,将碧粳米粥与各样小菜都装了一半,令人送去给黛玉。 一时吃完早饭,丫头们上来收拾碗筷。 俞青望着窗外飘飞的大雪,顿觉无事可做,忽想起一事来,对司棋道:“我上回给你们布置的功课可怎么样了?认得了多少字?” 司棋闻言不禁一愣,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已认得了一小半了。” 俞青挑了挑眉,“哦?这进境倒还挺快,既如此,一会子你写几个字我看看,要是果然不错,我再将剩下的那些交给你们。” 司棋顿时僵住了。 绣橘扑哧一声笑出来,拿过手炉,从香盒里捡出两块梅花香饼放进炉内焚上,放在俞青怀里,口中笑道:“姑娘快别信她,上回您给我们的那本三字经她都不知道扔哪去了,不信您考考她,看她能写几个字。” 司棋闻言脸色涨得通红,“好姑娘,你就饶了我罢,我真的不是这块料,绣橘聪明,您还是教她罢。”说罢生怕俞青真的抓她读书,说了声“我去茶房看看”便溜得无影无踪。 俞青转头看向绣橘。 绣橘见状不妙,也慌忙找了个由头躲出去了。 俞青哭笑不得,无奈摇了摇头,只得罢了。 大雪一直未停,接连下了几日,外头寒风凛冽,姑娘爷们便都在屋里或抹骨牌赶围棋,或读书写字,都不得出门。 宝玉在屋里闷了几日,早就不耐烦了,好容易这日风雪停了,便带着新制好的胭脂膏子来潇湘馆找黛玉。 谁知宝玉兴冲冲跑到潇湘馆,却并未见到黛玉,只雪雁带着两个小丫头在暖阁里描花样子,顿时一腔热情如同泼了冷水。 众人忙起身请安,“宝二爷。” 宝玉环视了一圈,“雪雁,林妹妹呢?” 雪雁笑道:“二爷来晚了一步,我们姑娘去二姑娘那了。” 宝玉便又转道往缀锦楼来,甫一进门便觉一股暖香袭来,几个老嬷嬷在外间打盹,两个小丫头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宝玉将斗篷脱了,交给了身后的小丫头,径自掀了毡帘进了里间,只见地上铺着红毡,三足泥鳅鎏金大火炉烧得正旺,屋内温暖如春。 绣橘紫鹃几人正坐在火炉边嗑瓜子烤火,见了宝玉都笑了,“宝二爷也来了,今儿怎的这般巧,都凑到一处了。” 宝玉却见不只紫鹃,连莺儿侍书也在,顿时笑了,“我只道林妹妹在这里,原来宝姐姐与三妹妹也来了,真真是巧的很,我算是来着了。” 说罢对黛玉笑道:“妹妹整的一大早就来了二姐姐这里,叫我好找。” 黛玉正坐在熏笼上打络子,一面与俞青叙家常,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找我做什么?” 宝玉笑道:“这些天闷在屋里,哪儿也不得去,便做了两盒胭脂膏子,想着给妹妹送来。 且连着好几日都没见着妹妹,正巧今天雪停了,便想着找妹妹说说话。” 黛玉闻言微微蹙了蹙眉,“你又干这些没要紧的营生,仔细舅舅知道了捶你。” 宝玉闻言挠了挠脑袋,嘿嘿一笑。 宝钗却与探春在一旁对弈,此时也都转身看向他,见只两个小丫头跟着,不禁皱了皱眉道:“大雪地下,怎的也不多叫个人跟着。” 宝玉笑道:“不妨事,婆子们已经将路上的雪都已经扫开了。” 绣橘搬了把雕漆椅放在薰笼边,垫上灰鼠椅搭小褥,“宝二爷请坐。” 随后又命小丫头又沏了热茶上来。 宝玉坐下,端起茶盏喝了两口,鼻端忽然闻得一股梅花清香,沁人心脾,清幽冷冽,比自己素日里用的熏香更加淡雅,不由说道:“好香!姐姐这香是哪里来的,怎的如此清雅,竟跟我平日闻到的熏香不一样。” 俞青知道他的脾性,最爱这些胭脂香粉,便转头吩咐绣橘道:“去把前儿那盒梅花香饼取来。” 绣橘依言去了,片刻后果然取了个透雕花卉的香盒过来。 俞青递给宝玉,笑道:“这是我跟丫头们胡乱做的,不过加了点新鲜梅花瓣在里头,这里还有一盒子,宝兄弟既喜欢便拿去吧。” 宝玉惊喜非常,忙谢过了。 一时转头见黛玉坐在薰笼上做针线,便凑了过去,“妹妹在做什么?怎么也不理我一理?” 一面说一面打量黛玉,见她穿着藕荷色缎子狐皮袄儿,白绫绣折枝竹叶的银鼠皮裙,外罩湖蓝撒花对襟褙子,领口和袖口镶滚着白狐狸风毛,雅致却不素净。 螓首低垂,皓腕如玉,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的清气,短短几日不见,竟越发出落的超逸了。 黛玉正专心致志打着络子,见他越凑越近,不禁蹙了蹙眉,身子往后一仰,稍稍避开了他,横了他一眼道:“我在做活呢,别来闹我。” 宝玉探头一看,不禁赞叹一声,“好精巧的香袋儿!” 原来黛玉手中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香囊,白底缎面上绣着一株半开的红梅,花枝蟠曲,上头零星点缀着胭脂般的红梅,有全开的,有半开的,星星点点,娇柔嫩致,竟连那花蕊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妙的是花瓣上的几点落雪,淡雅清致,精巧之极。 整个香袋儿不过比铜钱略大些,针法灵动纤巧,十分细致,竟瞧不出一点针脚痕迹,下面缀着一小段珍珠流苏,真真是精致到了二十分。 分卷阅读248 宝玉见了爱得跟什么似的,黛玉才把络子穿好,便一把抢过攥在了手里,涎着脸笑道:“好妹妹,你先前给我的那个还是旧年做的呢,这个香袋便给了我吧?” 黛玉见他嬉皮笑脸的,不禁蛾眉微蹙,不悦道:“我又不是做针线的人,你屋里难道没有针线上的丫头?这个香袋是我给二姐姐做的,断不能给你。” 说完便伸出手来,要宝玉将香袋儿还给她。 宝玉哪里肯,“好妹妹,她们做的哪里比得上妹妹的,这个就给了我罢,你先前还给我做了好些个荷包香袋,怎的如今连这一个都舍不得了?” 又做小伏低,千妹妹万妹妹的央告。 黛玉只不理他,劈手夺过了香袋,冷笑一声道:“先前是先前,如今可不能了,横竖有人说我一年到头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我做这些也是罔费了心。” 俞青闻言心中一动,她没记错的话,背地里这样说黛玉的只有袭人一个,原著上她就是这么跟史湘云说的。 袭人如今做了宝玉的房里人,又有了王夫人做靠山,越发拿大了,明里暗里便对人说黛玉小性不让人,又是身子娇贵,常年不动针线。 许多话都是从她那里传出来的,也怪不得黛玉生气。 宝玉本性聪明,听了这话便知道黛玉说的是谁,不禁脸色一红,期期艾艾道:“好妹妹,你别生气,原是丫头们不懂事胡说的,我替她们向你赔罪。” 黛玉闻言越发生气,“你替她赔罪?她是你什么人?” 宝玉方觉自己失言,脸色顿时胀得通红,直急的抓耳挠腮。 探春与宝钗对视一眼,并没有开口,依旧默不作声下棋。 俞青见黛玉将宝玉说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不禁摇头失笑。 黛玉确实口齿伶俐,也有些小性儿,但从来只在宝玉面前才如此,何况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样的黛玉才显得真实可爱。 再者方才确实宝玉说话不当,只是此时见他额上冒汗,看着可怜巴巴的,又有些好笑,轻咳了一声道:“宝兄弟,我那里还有几个新做的荷包,虽不及林妹妹做的这个,倒也别致些,你要是喜欢我打发人给你取来。” 宝玉闻言,顿时垂头丧气,咕哝道:“我只想要林妹妹做的,偏生妹妹待我越发生疏了,什么都只想着二姐姐。” 俞青听他言语中颇有醋意,一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忙推了推他,“宝兄弟你在嘀咕什么?” 宝玉忙抬起头来,“没说什么,我是说多谢二姐姐。” 第148章红楼梦(九) 片刻之后,绣橘果然取了个匣子来,里头装着满满的各色香袋儿,都是素日积攒的,还有生日节下众人送的,有赤金累丝的,也有攒珠的、缕金的,都十分小巧精致。 宝玉自己便有不少这样的,略扫了一眼便觉无趣。 俞青无奈摇了摇头,从最底下挑出几个小巧的锦缎荷包递给宝玉,“宝兄弟看看这几个如何?” 这几个与方才黛玉那个相较却也毫不逊色,一个是鹅黄色缎面绣着海棠花,一个绣着空谷幽兰,另一个却是湖色缎面绣着柳堤春景,荷包都只有小半个巴掌大,针法清雅灵动,一景一物皆纤毫可见。 这三个荷包除了所绣花卉之外,留白处皆用黑绒绣着几句诗词,清新淡雅,十分别致。 宝玉素日便爱这些精致的东西,一见便喜欢上了,“这个清雅。” 宝钗与探春见了也十分喜欢,探春极擅书法,拿起那个湖色的香袋翻看一番,一时有些爱不释手,“这几个香袋儿谁做的?不仅清雅别致,心思也巧,竟看不到一丝缝制的痕迹,仿佛天然便是个荷包。 更妙的是这几句诗词,虽说是绣出来的,然这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却与笔草无异,难为她怎么绣出来。” 宝钗也点了点头赞道:“这几句诗赋的字迹虽是仿唐宋大家而作,却没有丝毫浓艳匠工的俗气,风骨自成,潇洒肆意,不是胸中自有丘壑之人决计写不出来。” 俞青闻言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心中却颇为惊讶宝钗敏锐的观察力,她虽早知宝钗敏慧过人,却没想到她仅仅从几行字上就能看出这许多东西。 黛玉笑看了俞青一眼,对探春笑道:“你要找人还不容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探春会意过来,一时颇为惊讶:“原来是二姐姐,我记得姐姐之前习的柳体,何时改学颜体了?亏我学了这么些年,竟连姐姐的一半都及不上。” 俞青笑了笑道:“妹妹的一笔好字字可是大家都赞的,我不过是仿着古人字迹写着玩罢了,可当不起妹妹的赞誉。” 宝玉笑道:“二姐姐别太谦了,三妹妹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们的字都好,我们都是远远不及的。 好姐姐,下回我赶功课时可得帮着我些。” 黛玉闻言笑道:“这话可别让舅舅听见,不然又要捶你一顿了。” 宝玉听了也不生气,冲黛玉做了个鬼脸。 宝钗只在一旁微笑不语,心中却有些疑惑,迎春以往性情懦弱,沉默寡言,即便众人站在一处也常常被忽略,然自从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回来,却像是顿悟了一般,行事稳重和平,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也越发让她看不明白了。 俞青并不知她所想,拿起荷包对探春三人笑道:“这都是我闲着无事胡乱做的,活计粗糙,你们要是不嫌弃便拿去玩罢。 正巧有三个,你们喜欢哪个自个儿挑便是。” 她们姊妹情分颇好,探春闻言也没有客气,笑道:“既如此,二姐姐的好东西可就偏了我们了。”说罢转头对宝玉道:“二哥哥你先挑罢。” 宝玉知道探春喜欢柳堤春景的那个,当下便只挑了海棠花样的,宝钗谦让一番也挑了兰花的,探春知道他们是特意把那个荷包留给她,笑着拿起湖色荷包:“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巧厨房送了点心过来,司棋将新蒸的菱粉糕端过来,看到这几个香袋一时也笑了,在一旁道:“这还是我们姑娘先前做的,从描花样子到裁剪缝制都亲力亲为,不知费了多少工夫。 大半年下来统共才得了五个,那个五福捧寿的荷包孝敬了老太太,还有一个绣重瓣水仙的给了林姑娘,如今也只这三个了。” 俞青见她滔滔不绝,一脸自豪,唯恐别人不知道的模样,不禁又好气又好笑,横了她一眼,“你不去做事,在这里嚼什么舌根?” 司棋笑嘻嘻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又没胡乱编派什么,姑娘骂我做什么?” 俞青一时无言以对。 黛玉正拈了几粒瓜子在手里,见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司棋如今越发口齿伶俐了。” 分卷阅读249 正说话间,忽听外面丫头传话说栊翠庵的妙玉师傅打发人来了。 俞青闻言一怔,随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让她进来罢。” 片刻后,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穿着水红绫袄,罩着青缎坎肩的小丫头擎着一支红梅进来,见了众人,先行了礼,方笑道:“这是庵里新开的梅花,我们姑娘折了一支,打发我给二姑娘送来的。 我们姑娘说了,这两日梅花开得正好,前儿还收了一瓮梅花上的雪水,二姑娘若得空可以去坐坐,一道煮茶赏梅。” 说罢将手中梅花呈上。 众人凝神看去,都忍不住赞道:“好俊的梅花。” 原来这一枝梅花只有二尺来高,花枝蟠曲,虬枝铁干,横斜疏瘦四品皆俱,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攒三聚五地开着,真乃色若胭脂,香欺兰蕙。 绣橘接过梅花,命小丫头找了个美人耸肩瓶来,亲自灌水插瓶摆在桌上。 黛玉细细赏玩了一番,抬头对小丫头笑道:“这是你们姑娘屋前的那株老梅上折下来的罢?她素日把那株红梅看的跟宝贝似的,等闲不肯给人,今儿怎的这般大方了?” 那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年纪,却十分伶俐,况素日黛玉也是常来栊翠庵的,与自家姑娘十分投契,知她此时不过是顽笑,当下便也笑道:“先前曾听我们姑娘说‘人生难得一知己’,二位姑娘既是我们家姑娘的至交,那即便是再贵重的东西也舍得,何况是一株梅花。” 黛玉闻言顿时笑了,探春几人也忍俊不禁,“这丫头着实伶俐。” 宝玉见那丫头生的俏丽甜净,笑道:“先前倒没留意,你是服侍妙玉姐姐的?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回道:“今年十一岁了,名字也是我们姑娘取的,叫穗儿。” 宝玉听了点头赞道:“好名字,与你极相配。” 穗儿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俞青见她冻的满脸通红,便命人倒了盏热茶来,又捡了几块点心给她,笑道:“难为你冒雪送来,替我谢谢你们姑娘,就说我得空必去的,外头冷的很,歇一会子再去吧。” 穗儿福身谢过了,笑道:“多谢姑娘,只是我们姑娘还等着我呢,就不打扰姑娘了。” 俞青闻言也没有强留,命人取了个荷包给她,又抓了几把果子,好生送了出去。 看着瓷瓶中盛放的红梅,宝钗目光一闪,微笑道:“妙玉为人孤僻,没想到竟这般推重二妹妹。” 宝玉也颇为惊奇,妙玉性子孤傲清高,素日是连他也不怎么放在眼里的,“她性子清傲,不合时宜,万人不入她的眼,姐姐怎的同她如此相契?” 俞青抬手拨弄了一下花瓶中的梅花瓣,微笑道:“先前与林妹妹一道去栊翠庵时偶然说了几句话,后来言谈投机,便往来多了些。” 她与妙玉相识只是偶然,正和了那句‘君子之交淡如水’,素日往来虽不多,却极为投契。 连黛玉也时常疑惑,妙玉性情孤僻,二姐姐也不是开朗热情的性子,这样两个人偏偏却成了朋友。 探春微微皱眉道:“那妙玉虽说是出家人,却非僧非俗,性子孤介,目下无尘,全然不将世人放在眼里,我瞧着却很不像个尼姑。” 她与妙玉虽不熟,但也见过几次,实在不喜对方孤僻的性子。 况且说是带发修行,却有两个老嬷嬷并一个小丫头随身服侍,素日衣食住行也是无一不精致,略差一点子便不用,竟比那闺阁千金还要娇贵,哪里像是个出家人。 俞青闻言摇了摇头道:“妙玉不过是因为自小多病才入了空门,并不是看破红尘而出家。 她原就是官宦千金,打小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出家亦非她所愿,心思自然还在红尘里,行事难免还带着几分闺阁小姐的娇贵,也是情理之中。” 黛玉笑道:“她行事虽孤僻了些,却是个真性情的人,待人至诚,只因把世事看得太透,才有了这么个性子。” 宝玉也道:“林妹妹说的不错,妙玉为人确实极好,品貌才华均是世间少有,只可惜命太苦了,如花年华却不得不遁入空门,常伴青灯古佛,实在可惜。” 言谈间颇为惋惜。 宝钗看了宝玉一眼,“妙玉虽说是不得已才入的空门,但到底是个出家人,宝兄弟你方才这话可别在外头说,免得惹人闲话。” 宝玉方觉失言,轻咳了一声,颇有些尴尬,“姐姐教训的是,是我失言了。” 黛玉在他两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也不说话,只咬着帕子笑。 探春忙道:“罢罢罢,知道她是个好的,我不过白说一句,你们就倒出这一大车子话来。” 当下岔开话头,说起前日得了一副字帖来。 宝玉听了片刻觉得无趣,从果盘里拿了个朱橘在手里慢悠悠剥着,一面四处晃悠,不经意发现了书桌上的一本《参同契》,顿时轻咦了一声,“二姐姐怎么在看这个?” 宝钗与探春闻言也抬起头来,见了这书眉头都是一皱。 宝钗接过书册翻看了一番,摇了摇头道:“二妹妹怎的看起这些书来了,这种却不是我们闺阁女儿家该碰的。” 俞青心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却也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宝钗在传统封建礼教下的环境中长大,固有的观念根本无法改变,也沟通不了,当下也不想与她分辩,只淡淡一笑:“不过闲来无事随意看看,打发时间罢了。” 宝钗见她毫不在意,不禁微微蹙眉,一劝道:“一时闲了偶然看一两册杂书无碍,像这些旁门左道的书还是少碰为妙,长此以往移了性情就不好了。 其实正经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儿家还是当以贞静为主,纺绩针黹才是你我的本等。” 宝玉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此时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黛玉素来心高气傲,向来看不惯宝钗心中藏奸,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冷笑一声道:“姐姐这话太好笑了些,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姐姐无书不知?姐姐看了这许多书怎么没见移了性情? 如今读了一肚子的书,却来教导别人不要读书,岂不是自打嘴巴么?” 话音一落,屋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一齐望来。 宝钗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她生性稳重,并没有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微微笑了笑道:“我白说一句罢了,哪里就值得你这般较真了。” 黛玉满目嘲讽,刚想再刺她她几句,却被拉住了袖子。 俞青冲她轻轻摇头,她知道黛玉是为她出气,只是如今各人的丫头婆子都在,若不阻止,用不了片刻,又会传出黛玉刻薄小性不饶人,宝姑娘宽宏大量的话来。 黛玉咬了咬唇,到底把话咽下了。 分卷阅读250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宝玉看看宝钗又看看黛玉,想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急得抓耳挠腮。 俞青轻轻拍了拍黛玉的手,抬头对宝钗微微一笑,“林妹妹心直口快,并无他意,宝姐姐别介意。” 宝钗微微一顿,随即轻笑着点了点头,“都是自家姊妹,闹着玩罢了,我又怎会当真?” 探春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墙上的自鸣钟,放下了手中把玩的棋子笑道:“时辰不早了,老太太那里快要摆饭了,我们不如这会子过去罢。” 宝玉闻言忙站起身笑道:“三妹妹说的是,听说今早外头送了新鲜獐狍和鹿肉进来,我们早些过去罢。” 正巧各人屋里丫鬟都添送了衣裳来,丫头们也送了热水上来。 司棋探头望了眼窗外,忙去耳房开箱取了两件斗篷,走过来道:“外头天阴阴的,只怕又要下雪,姑娘们穿上这个罢。” 只见一件是大红羽缎面子银狐皮里的斗篷,另一件是银红织金妆花绣缠枝莲纹的天马皮大氅,都连着雪帽,华美精致。 俞青与黛玉穿戴好,宝玉几人也收拾妥当,一齐往贾母上房而去。 ………… 之后几日天气天气愈冷,众人除了晨昏定醒,几乎都不出门。 这一日,黛玉从贾母上房用完午饭回来,俞青见她面含忧色,只坐在一旁发愣,问她她又不说,心中不禁有些疑惑。 晚间,黛玉歇在缀锦楼,一时卸妆宽衣,梳洗妥当,绣橘紫鹃也收拾好了床铺,服侍两人卧下。 紫鹃放下帐幔,绣橘便将火盆上的铜罩揭起,拿灰锹重将熟炭埋了一埋,拈了两块速香放上,仍旧罩了。 料理妥当,两人方移灯出去,自在薰笼上睡下。 见黛玉一直翻来覆去,俞青不禁叹了口气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后便有些不对劲。” 黛玉转过身,低声道:“姐姐,我今日在老太太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俞青淡淡一笑,“是不是跟我有关?” 黛玉闻言一怔,“姐姐怎么知道?” 俞青揉揉她的秀发,轻轻叹了口气,“你就差写在脸上了,哪里还瞒得过人?” 黛玉不禁有些丧气,撩开帐子查看了一番,确定屋内已无旁人,方凑近俞青身边,压低声音道:“我今日在老太太屋里歇中觉,恍惚间听到老太太与凤姐姐商议,要给姐姐找两个教养嬷嬷。” 俞青闻言挑了挑眉,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起给她换教养嬷嬷了? 方才黛玉言语间有些犹豫,定然不止如此简单,“还有什么?你别担心,直说便是。” 黛玉咬了咬唇,犹疑片刻,方轻声道:“我听老太太嘱咐凤姐姐,找的教养嬷嬷须得是宫里放出来的。” 第149章红楼梦(十) 俞青闻言一愣,这个时候找教养嬷嬷,未免有些奇怪,最重要的是还得是宫里出来的,这其中的含义就耐人寻味了。 联想起之前隐约听到的一些风声,俞青心念一转,便明白了贾母的打算,原来是想让她成为第二个元春。 这大半年贾母对她的态度转变太多,她之前就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只是没想到贾母打的是这个主意。 迎春原本的相貌就极为出众,而随着修炼小成,这具身体也越发灵秀,确实有些惹眼,怪不得贾母会冒出这个想法。 只是她现在的身份终究是庶出,即便进了宫也不会有什么好位分,何况元春如今在宫中正当宠,以贾母的精明,不可能将她送进宫去与元春争宠,贾政与王夫人也不会同意。 这大半年来她也6续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这个世界的历史从明末开始拐了个弯,原本应该统治这片土地的满清一族被赶出了关外,历经数十年战乱,最后一统天下的仍旧是前朝朱家后裔,国号依旧为明,如今建国已有百余年。 当今皇帝年号庆祯,原是太上皇的第七子,非嫡非长,却击败了一干兄弟,登上了皇位。 而登基不过三年,就将大半朝堂势力收拢在手中,完全架空了太上皇,这般手段与隐忍的心性实在不简单。 当今皇帝还未至不惑,膝下却已有了七个皇子,三个公主,早前夭折了两个皇子,如今是以吴贵妃所出的三皇子为长,今年才十四岁。 其次是周贵妃所出的四皇子和六皇子,以及中宫皇后所出的五皇子。 四皇子与五皇子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六皇子却才九岁。 庆祯帝此人十分精明,且秉性多疑,也绝不会让贾家出两个宠妃。 如此说来,看来贾母多半是把主意打到几个皇子身上了。 只是皇子成亲都在十七八岁,如今还为时尚早。 黛玉见俞青半日不做声,心下越发担忧,“姐姐,现在该怎么办?” 她冰雪聪明,自然也猜出了贾母的打算,偏生她一介闺阁女子,又是客居在贾府,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听出黛玉语中的担忧,俞青心中一暖,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妹妹别急,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届时自有打算。 况且不论是聘选嫔妃还是才人赞善,都是三年一选,旧年已选了一次,离下一次至少还得一二年,如今倒不必担心许多。” 俞青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即便没有这一出,她也会尽早离开贾府,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这种笼中鸟的生活实在是折磨。 黛玉对她素来信服,听她言语十分笃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姐姐心里有成算便好。” 想起今日听到的那些话,不禁苦笑了一声,“外祖母素日那样疼姐姐,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到底是疼她的外祖母,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只是看到外祖母这样对二姐姐,她伤心气愤之余不禁想到了自己,外祖母极疼爱她,到头来还不是默许贾家挪用了他们林家的家产。 她知道外祖母待她最好,然而和贾家的荣耀相比,她的外祖母心中疼的就不是她了。 她从没有见过那样她忍不住想,如果有朝一日换成了她,外祖母是不是也一样狠的下心? 俞青目力异于常人,虽是夜间,于她却毫无妨碍,此时见黛玉脸色苍白,目光中充满了担忧和彷徨之意,纤弱的身形显得格外可怜。 她心念一转便猜到了黛玉在想什么,轻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别胡思乱想,老太太还是疼你的。”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姐姐不必安慰我,我都明白。 我只恨我们是女儿家,若是男子,还可以离了这里,出去立一番事业,不像如今,一生荣辱都系于他人,自己却一点儿也做不了主。” 俞青闻言心中一动,忽然道:“妹妹, 分卷阅读251 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黛玉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我方才不过是一时感慨,信口胡说,姐姐就别取笑我了。” 俞青摇了摇头,轻声笑道:“并没有笑话你,只是一个假设而已,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机会离开,你愿意离开这里吗?” 黛玉明明知道这只是不可能的顽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颤,真的认真思量起来。 良久,黛玉轻轻叹了口气,“我先前也读过历朝历代的山河图志,名人游记,古人常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当时便十分羡慕,也曾臆想效仿先贤游览天下胜迹,看看外头的大千世界。 只是世情如此,我们闺阁女儿家一生都出不得后宅,即便有这个心又能如何? 何况世道艰难,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如果真的离了这里,只怕一日也活不下去。” 俞青微微一笑,“你若能将我教你的那套吐纳口诀学成,腾云驾雾都不成问题,这些更不用担心。” 黛玉只以为在说笑,心下并未当真,“姐姐又说顽话,那不过是强身健体的导引之术,又不是修仙之法,难道还能修炼成仙不成?” 俞青闻言只扬了扬唇角,并没有辩解。 夜已深沉,黛玉调养了大半年,如今作息十分规律,此时便有些困乏,不自觉打了个哈欠,语声也有些模糊,“姐姐睡吧,明儿还要早起请安……” 话音未落,便已沉沉睡去。 俞青望着床顶的帐幔出神,看来她的计划得做些变动了。 这具身体的资质颇为寻常,俞青的神魂虽然强大,一身道力法术却全部被拘于肉体泥丸之中,除非舍弃这具身体,否则脱身不得。 然而她的神魂异于常人,若没有了躯壳的遮掩,不消片刻便会被这方世界的天道法则察觉,届时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她被法则排斥,被迫脱离这个世界。 二是她侥幸将天道压制,但这样一来极易造成这方世界崩塌,到时候所有的因果业障都会算在她身上,一不小心便会身陨神消。 唯一的办法只有尽快提高这具身体的实力。 幸而俞青转世轮回这么多次,心性又久经磨练,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进境十分迅速。 修炼了这大半年,她的功力也已经恢复了些许,只是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机。 这个世界妖魔鬼怪出没,她现在的一身精纯血肉对于那些妖魔而言无异于大补之物,何况还有一个敌我不明的警幻仙子。 没有自保之力,一切都是妄谈。 想到此处,俞青手指微微一动,一丝极淡的银光飞向四周,随即消失无踪。 设好禁制,俞青阖上双目默运周天,开始了例行一日的修炼。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的呼吸渐渐变的轻缓绵长,几不可闻。 月上中空,此时灵气浓郁近液态,普通人看不到的月华之精汇集于此处,从窗棂透入,渐渐渗入俞青体内。 经过大半年的修炼,洗精伐髓早已完成,灵气的吸收也越发顺畅。 随着她的呼吸吐纳,越来越多的星月光辉中的精华在她身边凝聚,点点滴滴的渗入她周身,将她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芒之中。 一旁的黛玉兀自熟睡,几缕精华似乎受到了什么吸引,悄悄渗入她体内。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泛出鱼肚白,俞青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清晨第一缕日光透进屋内,一丝丝紫气凝聚在俞青周身,似乎给她身上笼了一层淡淡的烟雾。 俞青吸入这一口东来紫气,默运周天,一呼一吸间,化为一股暖流汇入四肢百骇,循环一周天后汇聚于丹田。 她没有停止运功,丹田中云雾状的灵气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旋转挤压,最后一声轻响,凝成了一颗龙眼大的丹丸。 闭目感应片刻,俞青微微一笑,总算有所突破了。 如今既然知道了贾母的谋划,有些事也要开始着手安排了。 ………… 转眼便到了腊月,离年日近,王夫人和凤姐治办年事,整个荣国府都开始忙碌起来。 别人或可偷闲躲静,独凤姐事多任重,且本性要强,不肯惹人闲话,竟没一刻得闲,既要打点送往世交故旧家的节礼,又要预备年下用的各色东西,又要着人打扫房屋,打押岁锞子,还有各方房上下年下穿戴的衣裳首饰,真真是忙碌到了二十分。 这日好容易得闲,凤姐正与王夫人等在贾母跟前回话,忽听小丫头传话说姑娘们来了,便停下了话头。 小丫头打起了猩红毡帘,凤姐举目望去。 在看到为首之人时不禁一愣,心里暗暗疑惑,几日不见,二丫头怎的好似又变了一番模样? 众姊妹请安坐下,黛玉与俞青分坐在贾母身旁。 凤姐凝神打量,见她里头穿着金丝滚边大红洋缎交领银鼠袄儿,外罩石青缂丝狐腋褂子,下着松花弹墨绫长裙,系着五色蝴蝶结鸾绦,裙下微露出一点玉色绸袜。 乌压压的发间斜插着一支珍珠累丝梅花钗,越发显得眉目如画,肤如玉雪犹白,明眸似水还清。 凤姐想起前些日子贾母跟她说的话,心中越发赞同贾母的心思,这般的品貌,如果真的进了宫,只怕比元春妹妹还强。 凤姐心中思虑,面上却不露声色,对着俞青满口赞叹道:“还是老祖宗会调理人,二妹妹如今是出落的越发好了,这才几日不见,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俞青微微一笑,“二嫂子谬赞了。” 贾母闻言细细端详了片刻,笑道:“二丫头这衣裳配色鲜亮,绣的花样也不俗。 我年轻时最爱这些精致衣裳,如今老了,也没这个闲心了,她们姊妹们也还好,都还不俗。” 探春闻言笑道:“我们哪里敢比老太太。” 说话间,贾母看到俞青腰间的香袋,不禁赞道:“好鲜亮的活计,这香袋儿是谁做的?” 宝玉闻言笑道:“老太太您猜猜看?” 黛玉看了他一眼,抿嘴微笑不语。 俞青将香袋解下,贾母接过细看了两眼,笑道:“不用猜,这是玉儿的针线。”说罢抬头问俞青:“我猜的可对不对?” 俞青笑道:“老太太猜的不错,这是林妹妹前儿做的,正巧偏了我了。” 众人都笑道:“到底是老太太,一眼就瞧出来了。” 贾母笑道:“这跟我身上的福寿荷包是一样的针法,清雅别致,自然是出自玉儿之手。” 其他人还未说话,凤姐便抢先道:“怪道呢,我就说这般雅致的针法也只林妹妹做得出来,清新脱俗,看着竟与那慧纹也不差什么了。” 宝钗端坐一旁,听了这话看了黛玉一眼,微笑不语。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抿嘴一笑,“二嫂子谬赞 分卷阅读252 了,不过是闲着无事随手做两针,粗糙的很。” 宝玉看着她笑道:“妹妹的手艺确实极好,又何必太谦?” 凤姐忙笑道:“可不是,还是林妹妹手巧,像我们这样笨手笨脚的连针线包都拿不起来。” 众人都知凤姐不通针线,顿时都笑了,一旁的丫头婆子笑道:“二奶奶素日打理府里都不得闲,哪里有功夫做这个,横竖有针线上的丫头婆子们呢。” 贾母闻言笑道:“这话很是,虽常说女儿家要以纺绩针黹为主,但那也只是在贫寒小户家。 像咱们这样的大家姑娘,学些管家里事,应酬交际的手段才是最重要的,针黹女红上的会一些就是了,闲了也不过绣个荷包帕子什么的,谁会成日家将这些当正经事做? 若是都让小姐动手,外头的那些针线女工们都是养着做什么的? 便是不喜针线上的人做的,还有丫头呢,有哪家小姐会整日不停做衣裳鞋袜?传出去也白惹人笑话。” 第15o章红楼梦(十一) 此言一出,房中众人顿时神色各异。 王夫人脸上的笑意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拿帕子拭了拭唇角,淡淡笑道:“老太太说的是,这才是我们大家子的规矩。” 候在外间的紫鹃几人将贾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忍不住有些想笑,宝姑娘经常拿这个教导她们姑娘,没想到今天就被老太太当众打了脸。 俞青环视了一眼,黛玉微微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看向宝钗。 宝玉看了眼宝钗,脸色也有些尴尬,惜春事不关己,探春垂眸不语。 宝钗却依旧端坐一旁,脸含微笑,浑若无事。 俞青不禁暗叹一声,真是沉得住气,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性城府,委实不简单。 黛玉虽然聪敏灵慧,但毕竟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喜怒哀乐都呈现在脸上。 贾母似乎对房内的一切毫无所觉,端起一旁的茶盏吃了两口,看了凤姐一眼对众人笑道:“虽说大家千金不必精通针线,但偶尔也也要做一两样孝敬长辈,咱们家这个却是自进门后连线头都没摸过。” 众人闻言一齐笑了,“老太太可冤枉二奶奶了,满府里谁不知道二奶奶的孝心最虔。” 凤姐原是为了奉承贾母,没想到竟牵出这番话来,心内早已暗暗后悔,此时忙笑道:“这可不能怨我,都是老祖宗的错,调理出的孙女一个比一个巧,衬得我们跟烧糊了的卷子似的。 有几位妹妹在,我们这样笨手笨脚的,哪里敢出来献丑呢。” 贾母撑不住笑了,“你们听听凤丫头这张嘴,越发会编派人了,她自个儿懒,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王夫人陪笑道:“都是老太太惯着她,越发没规矩了。” 凤姐闻言笑嘻嘻,只在一旁插科打诨,一时又拉着宝玉探春道:“这都快年下了,你们也赶紧想几个灯谜,到时候好顽的。” 宝玉闻言顿时高兴起来,“这个主意好,咱们多想一些,到时贴了出来,由各人去猜,看谁猜得多。” 黛玉也来了兴致,笑道:“也不必太多,一人做两个便尽够了。” 凤姐笑道:“你们做什么我不管,只有一样,可别像上回中秋那样,尽是些什么诗呀词的,我们可不比你们,满肚子的学问,听都听不懂,打破头也想不出来。” 探春闻言笑道:“这话很是,也别太刁钻古怪了,须得做的浅显些,雅俗共赏才好。”说罢转头对宝钗笑道:“像宝姐姐上回做的那个便极好。” 宝钗微微一笑,“我那个是胡乱编的,说起这个还是云丫头最擅长。” 宝玉听了一拍大腿道:“不说我险些忘了,云妹妹也好些日子没来了。” 说罢笑嘻嘻地看向贾母,“老祖宗,不如明儿去接了云妹妹来罢?” 贾母向来对宝玉没办法,况也有些思念湘云,只得点头答应了,“今日天色晚了,明儿再打发人去接。” 宝玉只得作罢。 又转头同众姊妹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房内很快便热闹起来了。 次日便是腊八,厨房一大早便熬了腊八粥,宫里元妃也赏了应节之物并糖蒸酥酪及各色内造点心下来,宝玉略看了看,便问送来的丫头:“除了我这里还有谁得了?” 小丫头忙道:“诗筒荷包两样其他几位姑娘都有,点心却只老太太、太太和二爷这里有。” 宝玉闻言,想了一回,便亲自挑了几样黛玉素日爱吃的,叫了碧痕过来吩咐道:“你去找个盒子来将这些点心装了,打发人给潇湘馆送去,就说是我才得的点心,送来给林妹妹尝尝。” 碧痕答应了一声,还没走一步,宝玉又忙叫住了,转头对麝月道:“险些忘了,你将上回娘娘给的那副字画找出来,让碧痕一并带过去给林妹妹。” 刚巧袭人收了衣裳进来,闻言目光一闪,笑道:“这些点心林姑娘那里老太太早打发人送去了,哪里还稀罕这些。 还有这字画听说可是前朝大家的真迹,咱们这里也只这么一两件,又是娘娘赏赐的,二爷应当小心收着才是,何必巴巴的又给林姑娘送去。” 宝玉当下便有些不耐烦,看她一眼,道:“你这个人怎么也俗了,凭是什么孤本真迹,也不过是给人看的书本子,何必学那些小家子气,当宝贝似的藏着,何况娘娘既然将它给了我,那便是由我做主,送给谁自是凭我的心意。” 宝玉素来对女孩儿们殷勤小意,待袭人更与别个不同,一句重话也没有的。如今这样,又是当着众人的面,袭人面上如何过得去,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色涨得通红。 麝月等人见状都不做声,碧痕也愣住了,看看宝玉,又看看袭人,不知如何是好。 晴雯原在一旁蹬着门槛嗑瓜子儿,不禁扑哧一声笑了,扔了手中的瓜子皮,拍了拍手走上前道:“我正巧要去跟紫鹃借几个花样子,就我送去罢。” 宝玉这才高兴起来。 宝玉房里发生的事很快传到了王夫人耳朵里,听说宝玉竟将元春给他的那幅真迹送给了黛玉,不禁颇为恼火,“宝玉也太胡闹了,竟将娘娘赏的东西随意给人。” 她向来不喜黛玉,如今是越发厌恶,身子弱不说,有又整日家伤春悲秋,小小年纪便勾着宝玉不知上进。 她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聘这样的儿媳妇,偏偏老太太一直不死心,明里暗里说过不知多少次,都被她装糊混过去了。 周瑞家的也在一旁,她是王夫人的心腹,素知她的心事,见状便趁机道:“其实这事也不难,老太太虽说是老祖宗,到底隔了一层,何况咱们宫里还有一位娘娘呢。 宝二爷的亲事终究还得太太做主,届时只要娘 分卷阅读253 娘发话,老太太哪怕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依。” 王夫人闻言目光一亮,捻着佛珠的手紧了紧,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同意贾母的打算,宝玉的媳妇必须和她一条心。 ………… 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九,贾府各色皆已齐备,府中都换了门神,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贾府宗祠也早已打扫干净,供器神像皆已安排妥当。 次日,由贾母有封诰者皆按品级大妆,摆全副执事带领众人进宫朝贺行礼。 自宫中领宴回来,又带着众人去宗祠祭过列祖方回来。 贾母梳洗更衣后方坐在正堂受礼,先是贾赦贾政带了族中子弟过来,后面两府男女,小厮,丫鬟,亦按差来磕头行礼,贾母十分喜悦,命人散了押岁钱并荷包金银锞等物,随后便是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 直闹到半夜,众人方散。 今天几乎没停一下,俞青浑身困乏,回到缀锦楼后便歪在软榻上不愿动弹。 绣橘吩咐婆子去打热水来,司棋则在一旁清点今日收到的押岁荷包,末了笑道:“今年收的竟比往年多了一大半。” 俞青略看了看,这些金银锞子皆打造得十分小巧精致,有梅花式的,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笔锭如意的,也有八宝联春的,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见司棋将金银锞子收进匣子里,便道:“咱们屋里的人一年到头也辛苦了,明儿大年初一,拿几个荷包装些锞子散给她们罢。” 司棋答应了一声,“姑娘放心,荷包我早已准备好了。” 一时婆子们送了热水来,俞青起身卸妆梳洗,绣橘拿了帕子来帮她把头发一缕一缕绞干。 俞青从梳妆台上的首饰匣里拿出几件簪环首饰递给司棋绣橘,“如今年节下,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们,这几样首饰是先前府里打的,我也没戴过,你们拿去分了罢。” 司棋绣橘笑道:“姑娘的好东西偏了我们了。” 两人商议一番,最后司棋要的是一根雕着并蒂莲的金镶玉翡翠长簪,还有一对金累丝红宝滴珠耳环,成色匀净,奇巧别致。 绣橘选的是一对虾须镯,这镯子是用极细的金丝编成两条龙,金丝极细,宛若虾须,龙头蟠曲对接,成为环状,一颗莲子大的浑圆大珍珠编在双龙张开的龙口中,滴溜溜灵活转动,工艺十分精巧。 绣橘一时有些爱不释手,“先前便见平儿姐姐戴过,果然精巧别致。” 司棋见了打趣道:“瞧瞧你都快两眼放光了,跟着姑娘这么久,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怎么还这么眼皮子浅,说出去可别让人笑话。” 绣橘白了她一眼,“你也别笑话我,瞧你那样,咱们半斤八两,大哥别笑二哥。” 俞青摇了摇头,“天色已晚,你们两个别斗嘴了,收拾好了早些歇息去罢。” 司棋命婆子将水倒了,屋里也收拾干净。 绣橘早已铺好了被褥,“姑娘累了一天,快些歇息罢。” 俞青早已困得不行,不过片刻便已沉沉睡去。 绣橘与司棋轻轻放下绡帐,移灯掩门出去。 第151章红楼梦(十二) 次日五鼓,贾母等人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领宴回来,受礼毕,便换衣歇息。 随后便是各家请吃年酒,宁,荣二府皆张灯结彩,荣禧堂厅上和院内皆是戏酒,往来亲友络绎不绝。 贾母不耐烦应酬,除了族里几个老妯娌外,所有贺节来的亲友一概不会,都交由王夫人和凤姐料理,只和孙子孙女们顽笑取乐,或和薛姨妈等人赶围棋抹骨牌作戏。 宝玉姊妹几人只除王子腾家去了,余者亦皆不去,只说是贾母留下解闷。 王夫人和凤姐连日被人请去吃年酒,十一日是王子腾家,次日又是临安伯府,随后贾珍又请贾母,不能胜记。 府里每日戏酒不绝,耳边尽是锣鼓喊叫之声,俞青不胜其扰,便找了个由头将黛玉拉了出来,思来想去还是妙玉那里清净,遂一同来至栊翠庵中。 妙玉正在屋内看书,见了她两人不禁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一面说一面请二人坐下,又命小丫头穗儿沏茶来。 黛玉笑道:“这几日府里摆酒唱戏,闹得人头疼,我与姐姐便到你这里来躲清静了。” 俞青在书桌前的雕花椅上坐下,笑道:“快将你的好茶拿出来我们尝尝。” 妙玉横了她一眼,“我说怎么到我这来了,感情是惦记着我的茶叶呢。” 口中虽如此说,却还是出去取了一罐珍藏的茶叶来。 穗儿送了茶具上来,妙玉自向风炉上煽滚了水,便洗了手开始泡茶。 俞青与黛玉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洗茶泡茶,衣袖轻拂间动作宛若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让人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袅袅茶香萦绕在室内,妙玉执壶给两人各斟了一盏,“这是我五年前在梅花上收的雪水,你们尝尝。” 才吃了半盏茶,忽见黛玉紫鹃找了来,“我的好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 黛玉无奈道:“才坐了一会子你就来了,究竟什么事?” 紫鹃道:“并不知什么事,只是方才老太太打发人来传话,让姑娘过去一趟。” 黛玉闻言只得放下手中茶盏,道:“知道了,我这就跟你回去。”转头看向俞青,“姐姐走不走?” 俞青摇了摇头道:“妹妹先回去罢,我再坐一会子。” 黛玉只得答应了一声,与紫鹃走了。 妙玉送至山门,方回身对俞青道:“横竖无事,手谈一局如何?” 俞青微微一笑,“随时奉陪。” 妙玉看着棋盘思虑良久,才按下了手中的白玉棋子,抬头对俞青道:“你是不是打算离开了?” 俞青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妙玉拈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道:“这里本就不是你久留之地,可以的话趁早离开罢。” 俞青微微叹了口气,“离开的事我已开始准备了,最迟年底便可安排妥当,你到时候要不要一起走?” 妙玉闻言动作一顿,沉默许久,方道:“让我再考虑一下。” 她虽不知道俞青的真实身份,但也可以大致猜到一些,一旦随她离开,便是彻底割断了红尘俗缘。 有些事情她还无法做决定。 俞青见状也没有再劝,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站起身,捶了捶肩,只见龛焰犹青,炉香未烬,几个老道婆也都回房睡了,只有小丫头穗儿歪在蒲团上垂头打盹。 妙玉也没有叫醒她,亲自送了俞青出门,直到 分卷阅读254 看不见身影了才关上山门。 至夜,俞青卸妆宽衣,盥洗已毕,便上床安歇。 绣橘埋了两块速香,放下绡帐,方移灯柱香,轻轻退了出去。 良久,万籁俱静,俞青睁开眼睛,手指微微一动,随即掀开红绫缎被起身。 整个缀锦楼中的人都已陷入沉睡,一片寂静中只偶尔可听到火炉中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俞青坐在床榻边,心念一动,手中蓦然出现一块碧玉佩,这玉佩只有雀卵大小,玉质晶莹,细腻温润,玉心似有绿意流转,灵性十足。 如今这地方也找不到灵玉,这块玉佩还是她花了数月功夫才炼制出来的,虽然差强人意,但总算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俞青指尖发出淡淡金芒,在空中快速滑动,看似毫无规则,却又带有一种奇特的韵律,光芒流转间,一道奇特的符文嵌入玉佩中,整个玉佩光芒一闪,随即恢复原样,看不出一丝痕迹。 俞青划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入玉佩,随后将玉佩一抛,一道金芒闪过,榻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淡绿色寝衣的绝丽少女,肤光如雪,面颊上泛着淡淡红晕,正自阖目沉睡。 若有人在场,便会发现这个少女的身形容貌与俞青一模一样,竟是分毫不差。 俞青微微一笑,手指一弹,一缕金芒迅速飞向床榻上的少女,没入光洁的额间。 须臾之后,床榻上的少女睁开双眼,缓缓坐起身,与俞青相视一笑。 此时窗外天光微亮,已显出鱼肚白,俞青冲少女微一颔首,变换了个模样,旋即往外走去。 贾府的几个门房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丝毫不知道刚才有个人大大方方的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 长安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如今还是正月,天气依旧寒冷,前几天还下了一场薄雪,街上却依旧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街边商铺酒楼书肆林立,街道两旁也摆满了各种摊贩。 今日正是元宵佳节,老百姓都携家带口出来闲逛,几乎每个摊子前都围满了人,讨价还价的,大声叫卖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一位迎面走来的年轻公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只见他穿着一件玄色貂皮袄,外罩石青色锦缎斗篷,眉目极为清俊,猎猎寒风间斗篷随风翻飞,愈发显得俊雅风流。 众人都在暗暗猜测是哪家溜出来玩的是世家公子,几个小媳妇不禁红了脸,却又忍不住偷偷摸摸看去。 俞青对众人的目光恍若不觉,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只觉得云白风清,心胸为之一开。 还是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舒服,看来得加快计划了,早点离开那个牢笼。 ………… 过了正月,年节已完,贾府才重新清静下来。 这日凤姐正看着丫头婆子们收拾各处的古董摆设,忽有丫头传话说老太太叫二奶奶过去说话。 凤姐来至贾母上房,小丫头打起猩红毡帘,“二奶奶来了。” 凤姐请安坐下,却见鸳鸯带着屋内的丫头婆子退了出去,不禁一愣。 再看贾母,发现她手里拿着两册书,脸色晦暗不明。 凤姐心下不禁有些打鼓,也不敢如往日那般放肆说笑,恭恭敬敬道:“老太太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贾母闻言抬起头来,将手中的书放到桌上,淡淡道:“上回跟你说的事打听的怎么样了?可有眉目了不曾?” 凤姐心中咯噔一声,赔笑道:“回老太太的话,今年宫里放出来的人极少,统共才几位嬷嬷,皇太后宫里出来的两位被永昌公主府请了去,还有两位被南安王府请去了,其他几个是李太妃那边的,都不合适。” 贾母闻言脸色便不太好看。 凤姐偷觑了一眼,小心翼翼道:“老太太别急,如今还早着呢,我明儿便打发人再去打听着。” 贾母闻言叹了口气,将两册经书递给凤姐,“你来瞧瞧吧,这是在二丫头屋里发现的。” 第152章红楼梦(十三) 凤姐接过两册经书翻看了一遍,不禁一愣,她因家教之故,并不曾读过书,不过些许认得几个字,但也大致明白这些是什么书。 却不知道为何贾母神色凝重,心下十分疑惑,不解道:“这些书虽有些不妥,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许是她们小姑娘家闲着无聊时看着解闷儿,四姑娘不也常看些佛经么,二姑娘又没打算出家修道,看看这些道经也没什么。” 贾母闻言深深叹了口气,“若只是如此,我也不会叫你过来了,只是二丫头自从旧年病愈之后性情变了许多,除了待玉儿稍微亲近些,对什么都淡淡的。 我原先还有些疑惑,今日才知道她竟一直在看这些书。 别的倒罢了,我就怕她看多了这些书移了性情,生出些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来。” 这一年来二丫头的变化实在太大,贾母原本还是颇为欢喜,谁知道到了后来竟却有些心惊起来。 分明模样没怎么变,看着却像脱胎换骨一般,那一身气度太过超凡脱俗,对什么都淡淡的,有时看着她的眼睛竟不像是个年轻姑娘,而像是个不理俗事的方外之人。 想起当初张道士所言,贾母心下越发有些不安,难不成她的猜测错了?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一旦泄露不知会惹来什么风波,因此贾母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连凤姐也不知道。 凤姐不知其中缘由,觉得这不过是件小事,见贾母神色凝重,当下忙安慰道:“老祖宗不必担忧,二妹妹冰雪聪明,不是那等糊涂人,好好的怎会生出什么出家的念头? 何况谁会那么糊涂,抛下锦衣玉食的千金小姐不做,反倒宁愿去过那清修的苦日子?” 贾母闻言心下稍安,只是到底有些不放心,沉吟片刻对凤姐道:“你一会子去看看你二妹妹,好生劝劝她。” 凤姐心下不以为然,未免觉得贾母有些小题大做,只是贾母吩咐下来,却不好直言反驳,只得含糊答应了。 从贾母上房出来,凤姐便转道往迎春院里来。 俞青正在房中看着丫头们裁衣裳,见凤姐来了不禁一怔,虽说两人是姑嫂,但情分平平,在迎春的记忆中凤姐几乎没有踏足她房里,一时有些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站起身让了座,笑道:“嫂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绣橘忙搬了椅子过来,又命小丫头沏茶来。 凤姐往一旁的灰鼠椅搭上坐了,笑道:“好几日没见妹妹了,来找妹妹说会子话,还有就是听说妹妹画的花样子新奇别致,想跟妹妹要几张。” 俞青闻言一笑,“这不值什么,我让丫头们取来便是。” 说罢转头吩咐绣橘,“叫我画的那本册 分卷阅读255 子取来给二奶奶。” 绣橘依言去了。 凤姐笑道:“如此多谢二妹妹了。” 一面说一面留神打量迎春,见她穿着鹅黄绫袄儿,外罩着玉色掐牙的坎肩儿,下系着一条绣着重瓣水仙的月白留仙裙,乌压压的发间也只簪着两支碧玉簪。 眉目宛然如画,肌肤白皙胜雪,透着玉质的光泽。 明明是极简单的打扮,偏偏言行举止间却透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威仪,且另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超凡气度,令人不敢有丝毫亵渎之意。 凤姐心下暗暗吃惊,怪不得老太太担心,明明只几日不见,二丫头怎的又变了一番模样,明明模样极美,却没有一般大家小姐的温婉娴雅,太清冷了些,看着倒不像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反而像是那些画像上的人。 俞青见她望着自己发呆,心下越发疑惑,微笑道:“嫂子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几日不见便不认识了?” 凤姐方才回过神来,忙笑道:“可不是,这才几日不见,妹妹出落的越发好了,在通身的气派,我还以为见到仙女了。” 俞青素来知道凤姐口齿伶俐,微微一笑,也没放在心上。 凤姐扫了一眼榻上,各色绫罗绸缎铺满的满满当当,不是上用的便是官用的,匹匹华美精致,不禁笑道:“妹妹这是准备开衣裳铺子不成?” 俞青闻言微微一笑,“嫂子又来打趣人了,不过是闲着无事带着丫头们做几身衣裳罢了。” 说罢命丫头们将衣料收拾下去。 司棋一面收拾一面笑道:“选了半日也没有中意的,不如就用方才说的那两匹缎子,葱绿柳黄,娇艳又不失淡雅,再绣些清雅别致的花样,林姑娘定然会喜欢。” 凤姐听了这话不禁笑了,“原来妹妹是给林妹妹裁衣裳,怪道你们素日那般要好,连一件衣裳都惦记着林妹妹。” 俞青还未说话,司棋便在一旁笑道:“马上就到花朝节了,这是我们姑娘给林姑娘预备的寿礼。” 凤姐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恍然,“是了,二月十二是林妹妹的生日,我竟险些忘了。 老太太早就嘱咐过了,说来我也该给林妹妹预备起来了。” 说话间便见绣橘拿了厚厚一叠花样子来,凤姐打开一看,花鸟虫鱼皆有,十分新奇别致。 俞青笑道:“这都是我先前画的,嫂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凤姐也不客气,挑了几张精巧别致的,“这几张便很好,谢谢二妹妹了。” 将花样子交给丫头收着,凤姐想起贾母吩咐的事,心下暗暗有些发愁,说来也怪,她素来机变,能说会道,此时在对方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却不知如何开口。 俞青见凤姐欲言又止,转头命司棋带着丫头们出去了,又斟了杯茶递给凤姐,方微笑道:“嫂子今日来我这里怕不是为了几张花样子罢?如今这屋里也没有别人,嫂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凤姐微微一顿,“果然瞒不过妹妹,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二妹妹近些日子一直在看些经书道卷,老太太与我心下都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俞青闻言毫无意外,她早就知道自己院里有贾母的耳目,那两册经书本来就是她故意泄露出去的。 当下微微一笑道:“嫂子放心,我现在还没有出家之意。” 凤姐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忽觉不对,一颗心重又提了起来,急道:“什么叫现在没有?难不成以后还会有?!” 见她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凤姐心下不禁咯噔一下,额头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好妹妹,你可万万不可有这样的糊涂想头,出家修行何等清苦,哪里是你一个公府千金过的日子? 妹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同我说,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历来只有犯了错的女眷才会被送去寺庙或道观清修,若是将来迎春真的出家,荣国府绝对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世人不会想着是迎春自愿出家,没有人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宁愿去清修,他们只会认为迎春是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不就是被贾家苛待了,走投无路才被逼出家。 俞青自然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虽然想早日离开,但她毕竟用的是迎春的身份,不会莽撞行事让人诟病。 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万全之策,届时既可以顺利离开,也可以顺便了结同贾家的这番因果。 如今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为日后行事铺路而已,也让贾母等人心里有个底。 见凤姐直直瞪着自己,一副誓自己不答应便不罢休的模样,俞青摇头笑道:“嫂子放心,我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之所以有这个念头也是因为一个梦。 自从去年那场大病之后,我就经常重复做一个梦,而梦中的我似乎是出家修行之人,那些场景太过真实,我至今还记得。” 凤姐闻言不禁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因为什么,原来是这个缘故。 你这丫头也太傻了些,那不过是梦罢了,哪里能当真呢,快别想这些了。” 俞青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凤姐这才放下心来回去给贾母复命。 ………… 转眼便到了二月十一,明日便是花朝节,也是黛玉的生日。 紫鹃雪雁等人早早便给黛玉准备好了衣裳鞋袜。 这是黛玉出孝后的第一个生日,紫鹃等人都十分精心,从衣裳到鞋袜都用足了心思,真真是精致到了二十分。 贾母早就发话要好好给黛玉过个生日,特意拿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交给凤姐,料理明日的戏酒。 晚间,俞青受黛玉之邀歇在潇湘馆。 一时卸妆宽衣,雪雁收拾好首饰,见胭脂盒已经快见底了,不禁抱怨道:“姑娘的胭脂快用完了,也该买些新的了。 偏这个月的月钱又迟了,次次都是这样,也不是府里在做些什么。” 紫鹃闻言忙悄悄拽了她一下,“这话在咱们屋里说无妨,可千万别让其他人听到了,否则又是一场风波。” 黛玉正坐在梳妆台前,闻言不禁一怔,疑惑道:“这是怎么说的?” 紫鹃四处张望了一番,见无外人,方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这银子早被二奶奶支走了,只是放出去给人使,等收了利钱再发放月钱,听说一年不到,便有上千的银子呢!” 俞青早就知道此事,黛玉却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可别胡说!” 紫鹃忙道:“并没有胡说,这府里谁不知道?不过是瞒着上头罢了。” 俞青点了点头道:“紫鹃说的不错,这事我也有所耳闻。” 黛玉顿时皱起了眉头,“府里也不至于穷到如此,凤姐姐怎会胆大包天做这样的事?一旦查了出来,这可是抄家的罪过!” 俞青摇了摇头道,“府里哪里 分卷阅读256 就穷到如此地步了?不过是二嫂子自己弄鬼罢了,不止放利钱,还拿着琏二哥的名帖在外头包揽诉讼,从中牟利。” 凤姐的心机手段确实不凡,杀伐决断,八面玲珑,真可谓是脂粉堆里的英雄,只可惜行事太过狠辣,又太贪财了些。 为了银子便包揽诉讼重利盘剥,分明是出生富贵之家,却像是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最后终究是机关算尽,落了个凄惨下场。 黛玉闻言愁眉紧锁,她心思通透,看事情也十分明白,可能别人都道荣国府行事如何不堪,然而说实话,除了荣国府,她父亲还能托付谁呢? 她一介孤女带着三四百万的东西,无异于三岁小儿持金于闹市,不管是托付给谁,下场都会大同小异。 何况林家那些出了五服的族人未必会比荣国府多少,当初父亲还未去世,林家宗族便迫不及待上门,打的什么主意人人皆知。 荣国府虽然不堪,到底还有外祖母和宝玉是真心待自己,何况还有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二姐姐。 若是凤姐做的这些事情泄露出去,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俞青见状不禁摇头,“罢了,这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想个法子料理此事。” 毕竟是这个身体亲兄嫂,她既然占了迎春的身份,也要了结这段因果。 明知凤姐为人狠辣,偏又没办法真正厌恶她。 贾琏确实是个贪杯好色的纨绔,喜新厌旧,但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心中还有一丝良知未泯,倒也不是无可救药。 黛玉对她素来信服,闻言微微松了口气,道:“如此便好。”想了想又转头嘱咐紫鹃雪雁,“这事咱们自己知道便罢了,千万不可传了出去,我这里还有些金银,若是不够使的话,便先拿去用罢。” 紫鹃闻言忙道,“别听雪雁胡说,我们这里还有呢,哪里用得着姑娘的钱。” 黛玉这才罢了。 俞青见黛玉双眉紧锁,不禁摇头笑道:“妹妹明日可是寿星公,别再想这些烦心事了,正巧我有一样东西送给妹妹,看看喜不喜欢?” 说罢将一串翡翠十八子套在黛玉腕间,“这手串是我自己打磨的,权作明日生辰之贺,手艺有些粗糙,妹妹别嫌弃。” 黛玉只觉手上温温一热,低头一看,不禁一愣,她平生见过许多翡翠玉石,各样手串也收了不少,却都不及她手上这一串。 这手串上的珠子都只莲子大小,翠绿色的珠子打磨的十分光滑圆润,细腻如脂,玉珠中心似有烟气流转。 每颗珠子上都雕刻着一些图案,似花纹又似文字,乍然一看平平无奇,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图案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韵律。 黛玉冰雪聪明,一见便知这不是凡物,当下便想褪下来,“这般珍贵的东西,我不能收。” 俞青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道:“这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这上面有我雕刻的符文,有驱邪护身之效,如非必要,妹妹千万别摘下来。” 黛玉虽不了解,却也明白这手串的珍贵之处,心下打定主意此后绝不摘下来,当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多谢姐姐,我定会小心珍藏。” 这手串是俞青特意为黛玉炼制的一件法器,由十七颗刻了聚灵阵的玉珠和一颗刻了防御阵法的玛瑙石串成。 这些玉珠是俞青用先前外出时搜寻到的玉石打磨出来的,本身没有多少灵气,却能自动吸收吐纳灵气。 玉珠上所刻的聚灵阵也是她改良过的,更为温和,可以慢慢滋养身体,长期佩戴有洗筋伐髓,益寿延年之效。 黛玉这一年来时常住在缀锦楼,俞青修炼时她也不知不觉吸收了不少灵气,身体中的大部分杂质都被排出,如今虽然看着依旧纤弱,但那是江南女子的体态,身体却十分健康,远胜常人。 她本就是仙草转世,天资根骨俱佳,只要她放下了与宝玉的这段尘缘,来日修行必定事半功倍。 在这个时代,宝玉思想确实远超众人,十分难得,但他性情懦弱毫无担当,又博爱多情,实在不是黛玉良配。 许多人都说宝玉对黛玉情深意重,更是因黛玉之死万念俱灰,看破红尘出家。 然而对此俞青并不赞同,别忘了黛玉死后宝玉可是心甘情愿的娶了宝钗。要是真的因为黛玉,他怎么不在黛玉死后出家? 反而是毫不抗拒的娶了宝姐姐,过了一段圆满的夫妻生活。 原著中与芳官说起蕊官之事时宝玉曾表明过他的意思,大意是男人死了女人,再娶是理所应当,只是不把死的丢过不提就是有情分了。 他后面确实是这样做的,听从父母之命娶了宝钗。 追根究底,宝玉之所以看破红尘出家,黛玉之死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贾家被抄,宝玉从世家公子沦为乞丐,不但衣食无着还处处被人欺辱,再加上诸芳流散,无法接受这种落差,这才看透世俗出家。 可怜黛玉,白白担了这个虚名。 俞青谁不希望黛玉与宝玉在一起,但也不曾说过宝玉什么坏话,只是将他素日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黛玉。 毕竟她在原著上看到的尽是宝玉的好处,不知其纨绔的一面。 如今有了俞青的蝴蝶效应,黛玉虽依旧对宝玉有情,但已不像原先那般情根深种,这大半年来已经慢慢远着宝玉了。 等将来她见识到了外面广阔的天地,就不会留恋这点儿女私情了 第153章红楼梦(十四) 次日黛玉生日,贾母正院整整开了八桌,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并凤姐尤氏等人都到了。 这是黛玉出孝后的第一个生日,凤姐与黛玉情分甚好,又有贾母给的一百五十两银子,因此十分尽心,一应酒菜都十分精致妥当。 王夫人见了心下便有些不乐,上回二丫头倒还罢了,毕竟是及笄之年,热闹些倒也没什么,林丫头不过一个小辈,又不是整生日,偏如此兴师动众。 只是这是贾母亲自吩咐的,一概花费又都是贾母的体己,并不曾用官中的钱,她即便不喜也不好说什么。 黛玉并不知王夫人心中所想,一大早穿戴妥当便往各房请安,竟是一刻也不得闲。 好容易忙完,回房后才坐下片刻,又有赖林诸家并其他管事媳妇前来相贺,黛玉少不得又要招呼一番。 待众人拜了寿吃完酒离去,黛玉只觉浑身酸软,歪在榻上不愿动弹。 谁知又有各房各处打发人送了贺礼来,黛玉已经精疲力竭,实在打不起半点精神,都是俞青带着丫头们料理。 紫鹃与雪雁则忙着清点各色礼物,登记造册。 这次除了衣裳鞋袜寿面等物外,贾母还特意给黛玉准备了两套极精致的头面,一套是羊脂白玉的,另一套 分卷阅读257 是鎏金点翠嵌蓝宝石的,工艺精巧,精美绝伦,都是贾母压箱底的好东西,比上回给俞青的那套红宝石头面还要好几分。 除了贾母给的,府里也给做了一套头面,两套衣裳,邢夫人与王夫人都是一套衣裳鞋袜,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一百寿桃。 薛姨妈,凤姐并尤氏等人也送了巾扇香帛等物。 余者姐妹们送的或是一诗一画,或是一针一线,不过应景而已,并无可记之处。 ………… 黛玉生日过后忽然下起了一场桃花雪,虽是早春二月,却依旧是春寒料峭,寒意逼人。 黛玉如今身体康健,但依旧十分畏寒,除了偶尔去几个姊妹屋里坐坐,多半时间都是在潇湘馆读书作画。 宝玉闲着无事,每日家东游西逛,或同姊妹们说笑凑趣,或和丫头们描眉做胭脂,因有贾母溺爱,无人敢管,真真是无所不至,好不快活。 初时宝玉隔三差五便来潇湘馆,只是黛玉都淡淡的,并不怎么理他,而且大多数都会碰到俞青,明知道他不喜仕途经济,偏时常劝他读书上进,几次三番后宝玉心下厌烦,来的次数便少了。 近日总算停了雪,天气晴朗,贾母便接了湘云来府里小住,宝玉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两人聚在一处叽叽呱呱说个没完,正巧听说庄子上送了新鲜野味来,顿时来了兴致,便打算跟凤姐要些,预备烤肉吃。 探春忍不住笑道:“你们旧年不是吃了好些么,怎的又馋起来了?” 湘云道:“这可是好东西,隔了一段时日不吃便想的很,如今天冷,正适合弄这个,又吃又顽,岂不有趣?” 贾母原本在一旁看他们说笑,闻言忙道:“其他的倒罢了,只是小心些,有什么事吩咐丫头婆子们去做,别自个儿胡来,伤了手可不是顽的。” 兄妹三人忙答应了。 凤姐早打发了丫头下去传话,命人将新鲜的兔野兔、獐狍等各送了好些去园里。 从贾母上房出来,探春便打发了人先去庐雪庵收拾。 宝玉便道:“这东西人少了没趣,需得把林妹妹,宝姐姐,大嫂子,二姐姐,四妹妹她们都叫上才是。” 湘云道:“这话极是。” 三人便往潇湘馆来。 黛玉正歪在榻上看书,见他三人相携而来不禁笑了,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招呼,“云妹妹几时来的?我竟不知道。” 一面又命丫头们沏茶,笑道:“你们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宝玉笑道:“不是别的,今天外头送了好些野味来,我们正商量着要烤肉吃呢,所以来寻妹妹。” 黛玉闻言笑道:“这一准是云丫头的主意,除了她也没人能想得出来。” 湘云瞅了黛玉一眼,见她身上穿着半旧的家常鹅黄色折枝红梅倭缎银鼠小袄,系着白色绣缠枝莲纹的棉绫裙,一段时日不见,竟越发超逸脱俗了,便挑眉笑道:“我们都是俗人,自然是比不得你,不食人间烟火。” 说罢又探头看了眼屋内,道:“二姐姐与林姐姐向来焦不离,孟不离焦,今天怎么没跟林姐姐在一处?” 黛玉看了她一眼,笑道:“方才妙玉打发人来找,二姐姐去栊翠庵了。” 见湘云正欲说话,探春忙笑道:“我已命人去给宝姐姐她们传话了,芦雪庵想必已经收拾好了,不如我们先过去罢。” 黛玉自无异议,正巧去栊翠庵传话的丫头回来了,“二姑娘说妙玉师傅身子不适,须得照看一二,姑娘们自去顽罢,她便不去了。” 宝玉便道:“既如此,那我们先过去罢。” 黛玉回屋换了衣裳,披上羽缎斗篷,捧了手炉同众人一道往芦雪庵来。 丫头婆子们早已收拾好了,众人一进屋便觉一股暖香袭来,只见屋内一角放着象鼻三足泥鳅鎏金大火炉,炭火烧的极旺。 铁叉铁丝蒙子等烤肉的用具也都预备好了,肉类也极丰盛,獐肉、兔肉、鹿肉,还有新鲜的羊羔肉,都已经切好了,整整齐齐码在白瓷盘里。 宝玉与湘云见了不禁有些失望,“怎的都切好了,我还想着我们自己来弄呢。” 一时见丫头们拿着铁签子串肉,又来了兴致,忙叫人打水洗手,也想亲自动手。 正巧李纨与宝钗惜春相携而来,见状忙止住了,道:“两位小祖宗,你们好歹也消停些,这些东西膻的很,况且一会子伤了手可怎么处?若是老太太知道了我们都得吃挂落。” 探春也忙劝止,两人这才罢了。 宝钗解下鹤氅递给一旁的小丫头,扫了一眼琳琅满目的各色野味,笑道:“这般丰盛,看来我今儿算是来着了。” 黛玉癖性喜洁,羊肉膻味又极重,便只远远看着。 惜春也拿帕子掩了掩鼻,蹙眉道:“怎么连这个也备下了,这东西实在是膻的很,哪里能吃得?” 湘云道:“你们都不懂,这才是好东西呢,最适合烤着吃,我就爱这股子膻味,再配上一壶好酒,那才叫香呢。” 宝钗闻言笑道:“好酒是有,只是一会子别吃醉了,又一头栽到雪里去。” 众人都笑了,原来旧年有一次湘云喝醉了,竟迷迷糊糊栽到雪堆里去了,让众人笑了许久。 宝玉一面让人将几种肉都串好,一面对黛玉笑道:“妹妹既然不喜羊肉,不如尝尝其他的,这些都是庄子上今早才送来的,新鲜的很,再配上去年酿的桂花酿,滋味定然不差。” 一时丫头们生好了炭火,又备好了调料,便要动手烤肉。 湘云与宝玉见状忙道:“不用你们,让我们自己来,这才有趣儿。” 李纨摇了摇头,摆手道:“你们自去歇着,一会就有事再叫你们。” 丫头们无法,只得退下了。 湘云早卸了镯子和戒指,拿了一串鹿肉烤了起来。 不多时,便听得油脂声响,烤肉特有的香味便散发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又有婆子在旁边的小火炉上热酒,酒香和肉香混在一处,越发让人食指大动。 黛玉与探春也都是爱顽的,见状也不要丫头帮忙,都忙卸了腕镯,动手烤起肉来。 虽然她们烤肉的手艺平平,但这些野味都是精挑细选送来的,肉质鲜嫩,又有各项佐料,倒也十分美味。 湘云直吃得眉开眼笑,一面吃肉一面喝酒,大呼痛快。 黛玉脾胃弱,如今虽然好了,依旧不敢多吃,略吃了一点子便罢了。 众人一面烤肉一面顽笑,间或吃几杯酒叽,叽喳喳地说笑,加之又有湘云这么个活话痨子在,一会儿同姊妹们说笑,一会儿又拉着丫头们划拳吃肉,越发热闹起来。 一个时辰后,众人也吃的差不多了,便将剩下的烤肉散与丫头们吃了。 早有婆子打了热水上来,众人 分卷阅读258 漱口洗手,收拾妥当。 因天色尚早,又多吃了几杯酒,一时也不急着回去,便坐在火炉旁说话,散散酒气。 丫头婆子们上来收拾东西,又摆上茶果。 黛玉正含笑听众人说话,不曾想,变故陡生。 第154章红楼梦(十五) 上回说到说黛玉正坐在火炉旁与众姊妹说话,忽然身后一声惊叫,黛玉不由自主回头看去,还没等看清楚便眼前一花,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原来方才丫头们给众人上茶,一个小丫头端着热茶上来走到黛玉身边,谁知她神思恍惚,一不留神脚下一滑,手上那一盏滚烫的热茶顿时向黛玉身上泼来。 偏偏黛玉此时闻声转过头来,那热茶眼看着就要扑到黛玉脸上。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黛玉根本反应不及,避无可避。 那茶还是滚烫的,一旦泼到脸上,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人闻声抬起头,看到这一情形顿时面色大变,偏生离的又远,根本相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滚烫的热茶往黛玉脸上泼去。 “林姑娘!” “林妹妹!” 电火石光之间,只听黛玉一声惊呼,接着“咣当”一声脆响,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众丫头婆子都唬的魂飞魄散,慌忙围了上去,“林姑娘您怎么样?要不要紧?!” 李纨湘云等人也站起身慌忙上前,“林妹妹!” “林姐姐!” “赶紧去请大夫!” 宝玉脸色惨白,偏又挤不进去,都快哭出来了,“林妹妹,林妹妹……” 还是宝钗最为冷静,一面着人去请大夫,一面命人将那小丫头看住。 探春也忙打发丫头去藕香榭取自己的一套干净衣裳来。 小丫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不停的磕头,“姑娘饶命,我不是存心的,不是存心的……” 宝钗与探春相视一眼,叫了两个老婆子上前,“先将她带了下去,稍后问明白了再行发落。” 这厢李纨等人也为黛玉检查了一遍,见她脸色虽有些苍白,却没有烫伤的痕迹,只是右肩湿了一大块,亏得衣裳穿的厚,并没有伤着,不禁松了口气,只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好险没伤着。” 一众丫头婆子们一面忙不迭为黛玉清理衣裳,一面也在心里念佛,幸而没事,黛玉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一旦有个什么损失,她们这些服侍的人绝对逃不过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见黛玉无事,宝玉才长长的呼了口气,却依然心有余悸,紧紧围在黛玉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湘云松了口气道:“幸而林姐姐反应快,最后一刻偏头避开了,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黛玉已经回过神来,许是惊魂未定,神色间有些迷茫,脸色也颇为苍白,闻言不自觉摸了摸手上戴着的珠串,勉强笑了笑道,“大家不必担心,方才并没有烫到。” 众人都以为是她最后关头避开了,她自己却知道并非如此,那时她根本反应不及,她只记得手腕上的珠串微微一热,原本应该泼到她脸上的那些热茶便莫名其妙改了道,倒在了她肩上。 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除了她自己,根本无人察觉。 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黛玉思潮起伏,一时半刻难以平静下来。 正巧翠墨带人送了衣裳来,探春忙道:“林姐姐不如先梳洗一下,这是我上个月刚做的衣裳,并没有穿过几次,姐姐别嫌弃,暂且换上罢。” 黛玉回过神,见是一件崭新的银红织金缎子狐皮袄并一条绣着缠枝莲纹的银鼠皮裙,她心知探春手中并不宽裕,这衣裳已经是她最好的了,当下忙起身道谢:“这般已经极好了,多谢三妹妹。” 春纤擦干眼泪接过衣裳,去里间服侍黛玉换上。 出了这事,众人也没有心情再顽乐,李纨道:“林妹妹今日受了惊,早些回去歇息罢,顽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先回去了,横竖我也没事,那小丫头不过是一时失手,也别太难为她了。 今日这事也别告诉老太太了,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众人都答应了,李纨心下却暗暗苦笑,这事闹的这么大,老太太只怕早得了风声,哪里瞒的过去? 果然,黛玉才回到潇湘馆,好容易安抚住了紫鹃等人,贾母便打发鸳鸯来了。 见到黛玉平安无事,鸳鸯微松了口气,将手上的红锦匣子交给紫鹃,“姑娘没事就好,老太太方才得了消息,急的不行,特意打发我来瞧瞧姑娘。 这是老太太打发我送来的野山参,给姑娘安神定惊。” 紫鹃打开一看,这野山参品相极佳,最小的根须也有簪挺粗细,只怕八十换也不易得。 黛玉心下感动,忙道:“劳烦姐姐替我回老太太,就说玉儿无事,请老太太放心。” 鸳鸯点了点头,又细细问明了事情缘由,方才回去复命了。 随后其他各房也得了消息,纷纷打发人前来探视,黛玉心绪不宁,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了,都交给了紫鹃等人招呼。 众人都知道她受了惊吓,倒也并无不悦。 这厢俞青也得了消息,便辞别妙玉来至潇湘馆。 彼时黛玉正倚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腕间的珠串出神。 见俞青来了,忙起身相迎,“姐姐快坐。” 俞青早已知道事情始末,见到黛玉时不时看向自己,神色间满是好奇,心下便猜到了些,挥手让紫鹃等人退下,笑道:“妹妹想问什么便直说罢。” 黛玉咬了咬唇,环视一番,见四周已无外人,方举起手上的珠串,轻声道:“我记得姐姐说过这是你亲手做的?” 俞青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点了点头,“不错。” 黛玉一怔,却又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开口,犹疑片刻方道:“那……这珠串……” 俞青见状不禁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妹妹不必有所顾虑,想必你已经察觉到了,我也不瞒你,这手串确实是我炼制的一件法器。” 黛玉虽然早已猜到,一时却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姐姐你……” 俞青微微一笑,“正如妹妹所猜测的那样,我确实在修习玄门法术。 我原本还想着怎么告诉你,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 黛玉联想两人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微微一叹,“姐姐根本没想过瞒我,我又怎会毫无所觉?” 黛玉素来冰雪聪明,这一年来二姐姐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何况自己多年未愈的病体不过短短一年便恢复如初,这绝非常人手段所能做到。 而且二姐姐素日的行事也没有瞒着她,似乎就是为了让她察觉其中端倪。 她之前只是隐隐有些怀疑, 分卷阅读259 今日之事却让她不得不相信。 俞青微微挑了挑眉,“妹妹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这些?” 黛玉闻言抿嘴一笑,“姐姐如果想说,自然会告诉我。若不想说,妹妹便不问。” 俞青心下一暖,揉了揉她的秀发,“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告诉你。” 黛玉闻言也没有多问,方欲说话,蓦然想到俞青旧年说过的一番话来,慌忙抬起头来,“姐姐既然有此本领,那当初说离开的话是真的?” 俞青点了点头道,“妹妹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少则半年,多则一载,我必要离了这里的,妹妹不是说一直想遍览天下景致吗? 如果你愿意,届时可以与我一道离开,三山五岳,江南塞北,都可以去得,江南的小桥流水,大漠的长河落日,妹妹也都可以亲自去看看。” 黛玉先是一慌,随后又是一喜,待听完俞青的描述,心下不禁有些悠然神往,一时又不敢相信,“姐姐说的是真的?我可以离开这里,可以去外面游历?” 俞青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真,只是一旦离开,我们便不会回来了,就不知道妹妹舍不舍得。” 黛玉闻言一顿,想起贾母与宝玉,一时又有些犹豫起来。 俞青心下明白她的顾虑,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着急答复我,横竖我们还没这么快离开,妹妹可以慢慢考虑。” 黛玉微微松了口气,放下了心中思绪,这才好奇起来。 抓着俞青的袖子,好奇道:“姐姐既然会法术,那是不是真像话本上说的那样,可以腾云驾雾,撒豆成兵?” 俞青微微一笑,“只要修炼到一定境界,腾云驾雾并非难事,而所谓的撒豆成兵也不过是障眼法,不足为奇。” 见黛玉依旧满脸好奇,不禁失笑,抬头看了眼窗外天色,道:“这些没什么意思,你若无事,不如带你出去逛逛罢。” 黛玉闻言又惊又喜,“我们可以出去么?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俞青神秘一笑,“这个不必担心。”说罢衣袖一拂,金光闪过,室内顿时出现了两个明丽少女,长相与她二人一模一样。 黛玉何曾见过这等奇景,简直比话本小说还神奇,一时瞪大了眼睛。 站在她对面的那个黛玉也好奇的睁大了眼睛,从容貌到衣着都与她分毫不差,简直像照镜子一般。 第155章红楼梦(十六) 黛玉实在忍不住好奇,轻轻伸手碰了碰眼前的少女,只觉触手生温,摸上去竟与真人毫无分别。 少女见状也笑着伸出手来碰了碰黛玉。 两人对面而立,宛若揽镜自照。 再看旁边,另一个二姐姐也正含笑看着自己。 黛玉越发觉得新奇不已,围着两人拉拉手摸摸袖子,就像找到了新鲜玩具的孩子。 俞青见她顽得高兴,不禁摇了摇头,对两个傀儡人道:“我们明日回来,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微微一笑:“您放心。”说罢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 黛玉恋恋不舍的望着二人离去,俞青轻轻推了推她:“别只顾着顽,我们也该走了,快去换身衣裳。” 黛玉回过神来,闻言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大红羽缎对襟褙子道:“可是这会子我们去哪里找粗布衣裳?” 俞青不禁失笑:“谁说要穿粗布衣裳了?我们不过是出去闲逛逛,没必要弄成那样,家常衣裳便可。” 黛玉闻言便去开箱取了衣裳,转身到屏风后更衣,一面问道:“真的不会被发现吗?要是她们露馅了怎么办?” 她拘束在后宅之中十余年,除了六岁进京那年便没出过门,如今竟然能出去走一走自然十分欢喜,只是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安。 俞青笑道:“不必担心,她们的模样可以维持七日,身上还有我留下的一缕灵识,一旦有什么状况我都可以感知到。” 黛玉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片刻,黛玉收拾妥当出来,俞青见她身上穿着八成新的藕荷色绫袄儿,玫瑰紫对襟褂子,下系葱黄掐边棉绫裙,裙上压着一枚绣着兰草的如意形荷包,一条攒心梅花的五色宫绦。 一色半新不旧,乌压压的发间除了那枚从不离身白珠小簪外其他的金钗玉钏都摘了,换上了一支点翠小凤钗并两朵蝉翼纱堆的水仙花。 浑身上下不见奢华,惟觉雅淡。 黛玉身形纤巧,即便穿着厚重的冬装,依旧难掩江南女儿的风流袅娜。 俞青摇了摇头道:“穿的太单薄了些,外头冷的很,再加件斗篷罢。” 黛玉依言找了件鹅黄缎子的银鼠斗篷披上,又戴上观音兜。 俞青端详了一番方点了点头,“这样便好了。” 黛玉理了理风毛,抬头打量了下俞青,抿嘴笑道:“姐姐也该乔装打扮一番,这般模样太打眼了些。” 俞青冲黛玉眨了眨眼,笑道:“这样如何?”说话间已换了个模样。 黛玉惊奇的瞪大了眼,眼前人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腰系玉带,眉目俊雅,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风流,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脂粉气。 黛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日,忍不住笑道:“姐姐这模样实在俊俏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少年公子呢,一会子出去只怕要迷住不少姑娘家。” 俞青笑着弹了弹她的额头,“又胡说,好了,咱们要走了,快闭上眼睛。” 黛玉心中十分好奇,却还是依言闭上眼。 似有一阵清风拂过,不过片刻,耳边便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我们到了,睁开眼罢。” 黛玉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顿时愣住了。 原来眼前竟是一座极清雅的小院,灰瓦白墙,中间甬道一色儿水磨青砖。 甬道西边种着一株苍劲的老松与一株红梅,那红梅似乎已经有了些年岁,树皮斑驳,然枝叶茂密,蜿蜒蟠曲,别有一股清傲之姿。 东边则种着一丛修竹,角落里还有一架葡萄藤,藤下摆着石桌石凳,如今虽是严寒,树藤上却已有些许绿意萌芽。 俞青见黛玉好奇的四下打量,笑道:“这宅子是我先前置办的,为的就是出来后有个落脚的地方。” 说话间忽见有一个五十余岁,面容冷峻的青衣老仆从月洞门出来,身边跟着一个穿着绛红色绣折枝梅花对襟褙子的中年妇人。 妇人看着约莫四十出头,肤色颇为白皙,容貌只能说是清秀,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温婉气质,让人一见之下便觉十分亲切。 两人见到俞青都是步上前,对俞青恭敬行了一礼:“姑娘您来了。” 俞青抬了抬手,笑道,“起来罢,不必这么多礼。”转头对黛玉道:“这是宋叔宋婶,这宅子一直是他们在照看着。” 分卷阅读260 说罢又向宋洪夫妇俩介绍:“这便是我先前说过的林家妹妹。” 宋洪夫妇俩闻言对视一眼,向黛玉行了一礼,“见过林姑娘。” 黛玉忙笑道:“不敢,宋叔宋婶快请起。” 两人起身,因怕黛玉不自在,宋洪便欲告退。 俞青道:“宋叔且等等,你去将马车预备好,一会子我们要出去逛逛。” 宋洪闻言自去料理不提。 宋婶笑道:“我就料着姑娘这两日会出来,可巧前儿老头子弄了些新鲜蔬果回来,今日正好给姑娘尝尝鲜。” 俞青点了点头,“你拣新鲜的挑几样出来,一会子给林妹妹尝尝。” 黛玉闻言不禁一愣,如今积雪初融,天寒地冻的哪里来的新鲜果子? 然看宋婶与俞青的神色,似乎这是十分平常之事,只得按下了满腹疑问。 她方才便觉有些奇怪,宋洪夫妇俩对她们的突然出现一点儿也不奇怪,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这实在不合常理。 况且这夫妇二人虽是下人装扮,但观其言谈举动却绝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教养出来的。 想到自家这位姐姐的神通广大,黛玉心中一动,不禁有了些猜测。 宋婶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就下去了,黛玉便在俞青的带领下将各处参观了一遍。 这是一座三进的小院,虽不甚大,却十分清幽雅致。 两边是抄手游廊,正中是穿堂,穿过月洞门迎面便立着大理石影壁,转过影壁便是正院,正面五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 三间正房作为卧室,并不曾隔断,十分阔朗,布置的颇为雅致,一应桌椅软榻,帐幔软帘都十分齐全。 架上磊着满满的书,窗下摆着大理石案,案上设着笔墨纸砚。 外间窗台上放着两盆盆景,一盆兰花,一盆山茶,枝叶青翠,花香清幽,衬得屋内更加清雅。 黛玉一见之下便十分喜欢,“好个清雅所在。” 俞青笑道:“难得出来一趟,今晚咱们便在这里住一晚,明儿再回去。” 黛玉闻言十分喜悦,正欲说话,忽见宋婶前来回话,说马车已经预备好了。 两人来至前院,宋洪已经在马车前候着了。 黛玉扶着宋婶的手上了马车,才一掀开帘子,便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马车十分宽敞,车内袭地铺满红毡,中间设一软榻,榻上铺着雪白的绒毯,设着妆红缎子靠背引枕,搭着大白狐皮坐褥。 榻旁又设了一梅花填漆小几,几上摆着一个烧的正热的火炉,炉旁是一壶热茶,壶嘴里吐出袅袅热气,茶香盈满车内。 几上还有几色细点并一碟葡萄,一碟切好的甜瓜。 俞青脱下大氅,敲了敲车厢,只听吱呀一声,马车便开始缓缓行进起来。 黛玉亦解下了斗篷和昭君套,倚在狐皮坐褥上,抱着小手炉,只觉浑身暖意浓浓,所有严寒都被阻隔在外。 用银签子叉了一块甜瓜尝了尝,点头赞道,“果然极甜,姐姐也尝尝。” 俞青将点心碟子移到黛玉跟前,笑道:“如今天冷,这瓜虽然好吃也不能多吃,到集市上还要一会子,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罢。” 这个世界极为特别,官制与唐朝类似,衣着打扮又与明清相仿,尤其是许多风俗人物,和清朝时期极为相似。 如今京城的格局也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俞青买的这座宅子便是在西城,离集市颇有一段路程。 姊妹俩一面吃点心一面闲聊,行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长荣街。 这里是京城最热闹繁华的街市,往来车马络绎不绝,加上过往的路人极多,马车行进颇为困难。 俞青原本就是为了带黛玉出来闲逛,见状便吩咐宋洪慢行。 黛玉听见车外街上人声鼎沸,心下极为好奇,不住的往窗外瞧。 俞青知道她闷了,便笑道:“想看便看罢,咱们既然出来了,便抛开那些规矩,痛快顽一回。” 黛玉抿嘴一笑,微揭起帘子一角往外望去,京城乃是天子脚下,人烟阜盛,其繁华热闹之处远胜苏杭。 只见外面人来人往,街边酒楼商铺林立,十分气派。 如今正值早春二月,天气严寒,集市上却仍然人流如潮,今日难得天气放晴,道路旁摆摊的人极多,十分热闹。 黛玉从未出过门,对什么都好奇,撩开帘子一角,只看得目不转睛。 俞青正在喝茶,忽听黛玉的惊呼声,“姐姐你看,有捏面人儿的!” 俞青放下茶盏闻声望去,便见路边一个小摊上摆着许多小巧精致的面人儿,捏的是三国中的人物,惟妙惟肖。 见黛玉恋恋不舍,俞青微微一笑,“喜欢便去看看。” 说罢命宋洪停了车。 黛玉忙穿好斗篷,戴上观音兜,又以绸巾覆面,只露出一双澄如秋水的眸子。 收拾妥当,两人方才下车,挑了几个精致的面人儿,便顺着街道闲逛起来。 宋洪将马车停放妥当,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黛玉虽遮住了容貌,但身形袅娜,穿戴又不凡,街上行人都十分好奇,有那等心思龌龊的便不怀好意想要过来讨些便宜。 但一转头看到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宋洪便顿住了,再看俞青虽然容貌隽秀,却气度不凡,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仪,一见便知非富即贵,敬畏之下那点小心思都扔到爪哇国了。 俞青一早便察觉到了那些目光,嘴角微微一扬,当下却只做不知,不紧不慢护在黛玉身边。 黛玉自幼长于内宅,还是第一次出门来,眼里满是新奇之色,两边的摊贩上大都是些花粉,胭脂等物,都颇为粗糙,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一直逛到一处商铺,卖的都是些南货,各色笺纸,香袋,香珠,苏绣,香串,扇子,扇坠,还有形态各异精致玲珑的核雕,小小的桃核上雕出许多人物风景,十分精细。 另外还有虎丘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 这些都是黛玉幼时常见的东西,一见之下不禁有了思乡之意,便每样都买了些。 两人顺着街道逛了个遍,黛玉极爱那些轻巧玩意儿,竹根雕的笔筒、胶泥垛的风炉儿,核桃镂刻的小船、小巧精致的木雕、竹编的小篮子等等,都捡着那朴而不俗直而不拙的买了好些。 统共才花了一二百钱,却足足包了好几个大包袱,宋洪都险些拿不下了。 直逛了大半个时辰,黛玉丝毫不觉疲倦, 俞青拿出核桃大的金怀表瞧了一眼,已经酉时三刻了,见黛玉仍旧兴致勃勃,笑道:“先去用些饭食,吃完了我再带你去别处逛逛。” 说罢吩咐宋洪,“宋叔,去太和楼。” 宋洪答应了一 分卷阅读261 声,回去将马车驾了过来。 黛玉回了马车上方觉腿酸,捶了捶腿笑道:“今日走的路只怕比我先前一个月加起来走的还多。” 俞青在她腿上穴位按了几下,“回去让宋婶给你熬些草药泡泡脚,不然明儿又该疼了。” 黛玉老老实实应了声。 太和楼并不远,不过一炷香便到了。 俞青特意挑了个临街的雅间,待放下帘子,黛玉解下面纱,俞青将点好的菜交给宋洪,对黛玉笑道:“外头的饭菜虽不如府里的精致,却胜在原汁原味,倒也有些意思。” 一刻钟后,饭菜便好了,店小二知道有女眷在,便只在帘外送菜,一眼也不敢多望。 宋洪接过托盘将饭菜布好,自去了隔壁用饭。 黛玉原本倚在窗边看街上的行人,不妨忽然闻到一股极诱人的香气。 走到桌旁一看,却是一碟清蒸鲥鱼,一碟素炒口蘑,一碟醋溜白菜,一碟白胖胖的馒头,一碟白切羊肉,以及两大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羊肉汤,那汤又白又清,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黛玉素来饮食清淡,极少吃大荤的东西,今日看着这些菜色却有些食指大动,笑道:“好香,虽然不如府里的饭菜精致,闻着倒还香些。” 俞青笑道:“府里每日肥鸡大鸭子的太腻了些,又都雕琢太过,一道茄子也要加十几只鸡来配,哪里还吃得出食材原来的味儿。” 黛玉在桌前坐下,先喝了一口热腾腾的羊肉汤,身上顿时暖将起来,又夹了一筷子白切羊肉,汤汁香醇,羊肉鲜嫩,不觉赞道:“好鲜!竟没一点膻味!” 俞青笑道:“这是他们家的秘方,据说这汤是加了鱼骨熬的,鱼加羊可不就是个鲜字? 汤里头还加了些药材,不但能除膻,还可以预防风寒,如今天冷,喝这个再好不过了。” 说罢将清蒸鲥鱼往黛玉跟前移了移,“再尝尝这个,也是他们家的招牌菜。” 黛玉尝了一口,果然鲜嫩清甜,极为可口。 俞青自修炼后已极少进食,黛玉胃口小,待姊妹俩吃完桌上还剩了大半。 桌上许多菜只动了一小半,倒掉未免浪费,便让宋洪都散给了外头的乞丐。 天色已晚,日头已开始落山了,俞青与黛玉回了马车,正预备回去,谁知走到一半忽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马车也停止不动了。 俞青微微蹙眉,敲了敲车厢,“宋叔,发生什么事了?” “姑娘,方才几个乞丐抢了一个老人家的吃食跑了,还把人打伤了。” 黛玉忙撩开帘子,却见路边躺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婆,怀中搂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此时天气寒冷,她身上却只穿着件破旧的单衣,满身风霜尘土,嘴唇冻得发黑。 鬓发斑白,满脸皱纹,少说也有六七十岁的年纪了,脚上的一双布鞋磨破了半边儿,露出脚趾又红又肿,满是皱纹的双手也裂开了无数血口。 她怀里的孩子衣裳略厚些,却也是破旧不堪,小小的脸蛋被风雪刮得通红。 黛玉心下恻然,当即便要下车。 俞青默然,按住了黛玉,轻叹了口气道:“你别出去,我让宋叔带他们过来。” 宋洪得了吩咐,将一老一小带了过来。 老婆婆见俞青和黛玉穿戴不凡,浑身贵气,吓得浑身发抖,慌忙搂住自家小孙子不停地磕头,“是老婆子该死,挡了贵人的路,请两位贵人饶命!” 俞青忙止住了,“老婆婆快别如此,我们并没有恶意。” 宋洪扶着老婆婆起来,“老人家别害怕,我们家主子素来心善,不会为难你的。” 老婆婆见她们言语可亲,这才放下心来。 黛玉见老婆婆佝偻着腰,连站起身都颤颤巍巍,越发心酸,忙道:“外头冷的很,老人家快进来坐。” 见马车内陈设华贵,老婆婆慌忙摇头,“老婆子身上脏,不敢脏了贵人的地儿。” 最后还是俞青再三发话,老婆婆才抱着小孙子战战兢兢上了马车。 俞青倒了两杯热茶给祖孙俩暖身子,“老人家您贵姓?怎么会流落到这里?” 黛玉见那孩子盯着桌上的点心直吞口水,便抓了几块枣泥山药糕塞在他手里,又将点心碟子移了过去,“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不必客气。” 小孩咬着手指小心翼翼看了眼黛玉,迅速将点心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架势险些噎到。 黛玉忙又倒了杯茶给他,“别慌,慢点吃,别噎着了。” 老婆婆心下极为感动,知道今天遇到了贵人,当下一五一十地作答,“老婆子婆家姓李,大伙儿都叫我李老太,这是我小孙子柱儿,我们原是长安县李家村的人。 家里以种地为生,虽然穷了些,日子倒也过得去。 谁知去年遭逢大旱,几个月间一滴雨都没下,秋天一点儿收成都没有。 幸而朝廷得了信,拨了些粮食下来,家里往年也存了些陈粮,倒还能勉强糊口。 原想着熬过这一年,第二年好歹能有些收获。 哪知到了冬天又连下大雪,冻死了许多庄稼,房子也被雪压塌了,粮食都吃干净了,饿得受不了了,连树皮都没有,只好带着小孙子出来乞讨。” 黛玉心下恻然,她从来不知道平民百姓过得竟是如此凄惨,回想自己成日家挑三拣四,每日鸡鸭鱼肉还嫌油腻,不觉十分羞愧,听到老婆婆说出来乞讨,不禁问道:“老婆婆您的家人呢?” 李婆婆抹了把泪,哽咽道:“我本有一双儿女,偏女儿早年难产去了。 媳妇在去年雪灾中被倒塌的房子砸死了,儿子的一条腿也断了,家里又没有钱,只好把几亩地卖了凑了些银子,只是也没治好。 我们没了地,又欠了债,族里便把我们赶了出来,只能住在城外的破庙里。 今天带着孙子出来乞讨,好容易讨到了几文钱和两个馒头,谁知还是被那伙丧尽天良的东西给抢了。” 说到这里李婆婆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 俞青听罢,默然无语,黛玉的眼眶已经红了,偷偷抹了抹泪,匆匆解下腰间荷包,倒出里面装着的金银锞子,“李婆婆,这些您拿去买些吃的,再请个大夫回去好好给柱儿父亲看一看。” 李婆婆这一辈子只见到过铜板,看到黛玉掌心一大把精美绝伦的金银锞子,只觉耀眼生花,心下怦怦直跳,哪里敢收。 黛玉求助的目光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俞青,“姐姐……” 俞青叹了口气,嘱咐宋洪去一旁的粥铺给李婆婆祖孙俩买了两碗熬得稀烂的白粥,他们饥饿过度,吃得太好反坏了肠胃。 祖孙俩狼吞虎咽吃完稀饭。 俞青将金银锞子交给宋洪,“宋叔你取五十两银子,将这些 分卷阅读262 金银锞子兑换成碎银子和铜板,一并给李婆婆。 再帮他们请个大夫,添两件冬衣,再买些粮食布匹,送李婆婆祖孙俩回去,将他们安顿好再回来。” 宋洪答应了一声,“姑娘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料理。” 李婆婆喜出望外,忙磕头谢恩。 第156章红楼梦(十七) 至晚间洗漱睡下,黛玉依旧闷闷不乐,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 俞青叹了口气安慰道:“世事本来如此,妹妹也不要太过于伤怀了。 李婆婆的事不过是冰山一角,天底下比她的命运更加凄惨的不在少数。 贫瘠的田地,沉重的徭役赋税,身居底层的老百姓永远是最苦的。 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黛玉怔怔望着帐顶,苦笑一声道:“以前看书上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当时不过感慨一番罢了,今日才真正体会其中深意。 以往成日家只知吟诗作对,身居闺阁,绫罗绸缎山珍海味习以为常,哪里知道人间疾苦? 每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不完的鸡鸭鱼肉或扔或倒,丝毫不觉有甚不妥,如今想来实在是天大的罪过。 与那些可怜的人相比,我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先前还总为一些小心思斤斤计较,实在是羞愧。” 俞青闻言,心中颇为欣慰,抚了抚她的秀发,“妹妹长大了。” 黛玉转过身,清凌凌的眼睛望向俞青,“要不是姐姐带我出来,只怕我还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先我一直浑浑噩噩,今日才明白了些道理。 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傻,但我还是想试着做些什么,帮帮他们。” 俞青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想做什么只管放开手去做。” …… 黛玉想了一夜,终于有了决定。 次日回了贾府,便将众人打发出去,命紫鹃与雪雁在门外守着,拉着俞青径自往暖阁走:“姐姐,你随我来。” 俞青闻言微微一怔,跟着黛玉来到正房和东厢房相连的三间小耳房,这里堆放着许多黛玉从南边携来的一些书籍。 只见里面堆着无数箱笼,黛玉上前打开一个朱漆描金的箱子,取出里面的书籍,拔下发间的白珠小簪,在箱底拨弄两下,只听咔嚓一声,箱底木板应声而开,露出两个一尺见方黄花梨木首饰匣子。 原来箱里的书籍不过是幌子,里头竟另有乾坤。 黛玉随即打开另外几个箱笼,一共取出了十二个匣子。 黛玉将手中的发簪插回发间,取出一个匣子打开,顿时耀眼生花,一阵珠光宝气扑面而至。 原来匣子里密密麻麻塞满了珠宝,有大块的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猫儿眼、玛瑙等等,皆是罕见之物。 再看另一个,却是满满一匣子明珠,皆是龙眼大小,均匀浑圆,莹润滴转,珠光流转。 其他几个匣子均是如此,装满了诸般奇珍异宝。 黛玉将最后一个匣子递给俞青,“姐姐你看看。” 俞青打开匣子一看,不禁一怔,原来里面竟是一叠厚厚的银票,面额都是五百两的,粗略估算一番,至少有五六万两银子。 而除了这五万两银票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匣子,装的是满满一匣子寸金,折成银子也有一万多两。 看完这些,俞青不得不佩服林如海的手段,怪不得能在盐课上连任多年,果然好心思。 原来当初林如海虽然将黛玉托付给了荣国府,但他为官多年,也多留了个心眼,房舍田庄商铺并金银器皿古董都交给了贾琏处置,但事先却将一些轻巧贵重的东西悄悄留给了黛玉。 多数是林家百年积攒下来的古玩珍宝,孤本古籍名家字画,贾敏并林家历代祖母陪嫁的珠玉宝石头面首饰等,以及一些轻巧的古董摆设。 只是林如海担心荣国府人多手杂,也担心黛玉守不住,明面上便将所有的书籍都装了二三十箱,有几个箱子里却另有夹层,内藏着十二匣珠宝并各色古籍珍玩字画。 贾府中人对这些书籍字画并不上心,并不知道其中另有乾坤。 黛玉抚了抚手中的匣子,“这些都是当初父亲悄悄地交给我的,嘱咐我不可告诉任何人,因此连紫鹃雪雁都不知道,我也一直没敢擅动。” 俞青想到黛玉一个小姑娘在一群饿狼中小心翼翼守着这些东西,不禁有些叹息,“真是难为你了,幸而没被他们知道,不然哪里保得住。” 荣国府富贵了百年,早就是个空架子了,外头看着轰轰烈烈,内囊却已经上来了。 虽然得了林家二三百万的财物,但是单只建省亲别墅一项便花了个七七八八。 贾府又向来奢靡,处处讲究排场,花钱如流水,管家的主子从中捞油水,再加上下人从中盘剥,出的多,进的少。 如今已是快入不敷出了,不过是堪堪维持着面子罢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让他们知道黛玉还有这么一大笔财物,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黛玉将手中的首饰匣子合上,苦笑了一声道:“姐姐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府里到底养育了我一场,即便知道家产被府里挪用,我也只能装糊涂罢了。 这些东西日后也不一定保得住,今日便都交给姐姐了。” 俞青闻言挑了挑眉,她轮回数世,不知见识了多少奇珍异宝,自然不可能被这些金银珠宝迷花了眼,只是不知道黛玉的用意,“妹妹这是要做什么?” 黛玉轻叹了口气,道:“我想这些东西我留着无用,外头那么多可怜人,拿去买些粮食衣裳,多少能救些人,也可为九泉之下的先父先母积些阴德。” 她先前只知伤春悲秋,不通世事,如今方知人间疾苦,她也明白即使自己倾家荡产,也不过是杯水之薪,但是仍旧想尽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俞青这才明白了黛玉的打算,摇了摇头道:“赈灾济贫之事你不必操心,我已经吩咐宋叔去料理了。这些东西都是姑父留给你的,你自个儿好生收着罢。” 黛玉却说什么也不肯,她一旦打定了主意,连俞青也没办法。 两人相持不下,最后各退一步,五万两银票拿出来救济贫苦百姓,其他的古董珠宝等依旧由黛玉自己保管。 只是这些东西这样放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贾府里人多眼杂,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俞青想了想便对黛玉道:“我有了个主意,妹妹将你的手串给我。” 黛玉微微一怔,依言褪下腕上的手串。 俞青接过手串道:“我将它改造一番,明日再给你。” 黛玉自无异议。 当晚俞青便将手串上的那颗红玛瑙珠子改成一个须弥芥子。 黛 分卷阅读263 玉没有神识,空间太大她的精神根本承受不了,因此俞青做出来的空间并不大,不过装那些箱笼倒是足够了。 此后俞青时不时带黛玉出去游玩,留两个替身在府里,贾府中人丝毫不知。 黛玉十分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她帮助的人越来越多,走过的地方越多,见识愈广,心胸也越发开阔,再不复以往伤春悲秋的性情了。 ………… 自从入了三月,天气愈暖,大观园里各色花卉竞相绽放,姹紫嫣红,景致极好。 这日清晨,邢夫人王夫人并宝玉众姐妹等人都在上房陪贾母说笑,一时说起园子里的花儿开得好,贾母来了兴致,便商议了中午在园中选一处地方赏花吃酒。 凤姐忙命人去厨房吩咐,又看着婆子们清扫落叶,预备茶酒器皿,直忙了大半日。 午间吃饭时又要张罗席面,又要在贾母身边说笑凑趣,连饭也没有好生吃,晚间回房时只觉浑身酸疼,卸了簪环便歪在床上不愿动弹。 平儿帮她轻轻捶腿,“奶奶也太操劳了些,一些小事交给丫头们便罢了,何必事事操心?” 凤姐额上覆着帕子,懒洋洋道:“交给她们哪里放心,又是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宁可我辛苦些,也别出什么差错。” 平儿知她素来要强,唯恐落人褒贬,正欲劝几句,忽见贾琏沉着脸进来,不禁一愣,忙站起身来笑道,“二爷回来了。” 谁知贾琏理也不理,环视了一眼屋内的丫头婆子,冷喝一声,“通通给我滚出去!” 众人唬了一跳,都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平儿见状忙带着众人出去了,屋内只剩下贾琏夫妇二人。 凤姐见贾琏神色不同以往,扯下额头上的帕子坐起身,笑道:“二爷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发火做什么?” 贾琏脸色越发难看,“你做了什么好事难道自个儿不知道?!” 凤姐本就十分疲累,见他说话不阴不阳,顿时也来了气,“二爷这是从哪里受了气回来?话也不说清楚,尽拿我们来撒气!” 贾琏想起今天听到的消息,怒气上涌,‘哐当’一声,将桌上茶盏砸个粉碎,指着凤姐厉声道:“我只问你,有没有放印子钱?有没有拿我的名帖在外头包揽诉讼?!” 凤姐闻言脸色一变,随即恢复如常,抚了抚鬓角,冷笑道:“这没头没脑的事儿二爷又从哪里听来的?” 贾琏与她夫妻多年,见她神色便知自己得到的消息没错,顿时气得浑身直颤,“这可是断子绝孙的缺德事,一旦揭出来,抄家送命都是小事,你怎么这么糊涂?!” 第157章红楼梦(十八) 凤姐闻言心头大震,脸色霎时一白,只是很快便恢复如常,坐直身子冷哼一声道:“即便我做了这些事又如何?许多人家都做这事,并不独我一个,他们尚且不惧,何况咱们家? 咱们宫里有娘娘,外头还有我父亲,即便有人告咱们谋反都不用怕,这不过是一点子小事罢了,值得你唬成这样?” 说到此处心下越发疑惑,忍不住怀疑的看向贾琏,邹起眉头道:“你今儿是怎么了,以往也不见你这么胆小,莫不是从哪里听说了什么?” 凤姐因家教之故不曾读书,不通国家律法,向来仗着贾王两家之势横行霸道惯了,又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父亲,几乎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她素来不信阴司报应,故而越发有恃无恐,没有半点畏惧之心。 贾琏见凤姐全不当回事,越发恼怒,只是到底畏惧王子腾之势,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忍气道:“什么叫小事?重利盘剥、包揽诉讼都是大罪,何况还闹出了两条人命!” 贾琏虽然贪财好色,但行事还有几分良心,并不曾欺男霸女,也没做过违法乱纪草菅人命的事。 若不是今日偶然听说了张守备之事,他还不知道凤姐竟如此胆大包天,为了三千两银子,竟生生逼死了两条人命。 凤姐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什么叫弄出两条人命?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 她当初帮着李家逼张家退了亲事,得了银子后便没有再理会此事,并不知后来张金哥与那守备之子自尽之事,此时听闻不禁极为惊愕。 贾琏丝毫不信,冷笑道,“张家退亲之后张家女便上吊自缢了,其未婚夫闻信后也投河而死,你拿着我的名帖做下的好事,从中坐享了三千两银子,如今却说不知?” 凤姐闻言面上有些不自在,“我当初只以往张家退了原来的亲事后与李家结了亲,并不曾想到那张金哥如此烈性。” 她虽胆大妄为,却也没想过逼死人命。 贾琏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心下也有些信了,叹气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你却为了几两银子便将好好的一门亲事毁了, 包揽诉讼本就是大罪,何况还闹出了人命,你做的这些事一旦走漏了风声,定将大祸临头!” 凤姐原有些悔意,听了这话却不以为然,“你别来唬我,当初薛家表弟打死了人都无碍,如今这事我虽有些干系,但逼死人的李家,皆因他们家公子贪图张金哥的美色才有此祸,与我何干?” 贾琏见她不知悔改,越发失望,冷笑道:“先时咱们家不过仗着国公爷的情分,才在上皇跟前有些体面,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岳父权势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这般重罪,多少人家便是因此抄家灭族,上头一旦追究起来你以为逃得过?” 凤姐闻言一呆,有些慌乱起来,“不,不会的……” 原先她只觉贾琏危言耸听,心下并不以为意,如今听了这话细细思量一番,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起来。 贾琏见她神色惊惶,脸上血色渐退,全无素日的精明强干,心下剩余的怒火也渐渐熄了,“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唬你做什么? 我先前也同你一样,糊涂至极,要不是运气好遇上了一位极好的先生,只怕如今还懵懵懂懂,连阖府的基业都要被人夺了去!” 凤姐闻言大惊失色,“二爷这是什么话?咱们的家业如何能给人?” 贾琏冷笑一声:“你细想想,论理不管是爵位还是产业都是咱们的,可现在谁不知荣国府的当家主人是二老爷二太太? 明明是长房长媳,这府里你我可曾当家做过主?只不过帮着管些庶务罢了,倒成了给二房跑腿的。 你虽说是管家奶奶,却也不过是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府中的正经大事都得问过二太太,何时轮到你做主了? 况且你我至今只有大姐儿一个女儿,咱们无子承继宗祧,你劳心劳力攒这么多钱财有什么用?这偌大的家业最后还不是别人的。” 凤姐闻 分卷阅读264 言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褪,半天说不出话来。 贾琏又道:“况且你以为你做的事别人都不知道?殊不知这些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还懵懂不知!” 凤姐半晌才明白贾琏话中之意,顿时脸色煞白,颤声道:“怎么可能,那是我的亲姑妈,当初也是她让我管家的……” 贾琏闻言冷笑一声,“亲姑妈又如何?如今不过是宝玉还没娶媳妇才让你管家,将来宝玉成了亲,你觉得是你这个内侄女亲还是儿媳妇更亲?” 凤姐顿时六神无主,“那咱们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要将爵位和阖府的基业拱手让人,只觉心如刀绞。 她素日忙里忙外,阖府大小事都十分精心,不过是因为这府里将来都是他们夫妻的,若是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她何苦那般操劳? 贾琏道:“为今之计,你赶紧停了外头的印子钱,经手的人都处理干净,那些票据也统统销毁。 包揽诉讼的事也赶紧抹平,先前那张家便多给些银子,多少也能减轻些罪业。 二则好生调理身子,到时候生个哥儿,只要咱们大房有了后嗣,这家业便还是咱们的。” 凤姐也是舍不得那些银子,但她是聪明人,分得清轻重缓急,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了,“我明日便打发旺儿去料理干净。” 贾琏这才欢喜起来,搂了凤姐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二奶奶,咱们日后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事都放一边,赶紧给大姐儿添个兄弟才是正事。” 凤姐脸上一红,啐了他一口,“这会子好好的说正事,你又没个正经!” 说罢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疑惑道:“这些事你是如何想到的?” 她与贾琏夫妻多年,对方是什么秉性她再清楚不过,虽有些机变却不是读书的料,哪里懂什么国法律例,还将事情看得这么明白? 贾琏知道她的疑惑,道:“我原本也懵懵懂懂,这些都是于先生教导我的。” 凤姐闻言一愣,“于先生?那是什么人?” 贾琏道:“是我先前偶然救的一个人,他才学极好,智计无双,我便请他当我的幕僚,为我出谋划策。” 凤姐心下有些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给人当一个小幕僚?该不会是别有用心罢?他的来历可查清楚了?” 贾琏闻言笑道:“你不必多心,我早已查过了,他原也是出身大家,当年境况与咱们差不多,只是后来坏了事才沦落至此。 我也是听他说了不少内宅争斗,才看清了你我处境。” 凤姐这才放下心来。 贾琏起身倒了杯茶,灌了两口,道:“我看你干脆辞了这管家的事,操劳坏了身子也不讨好,背地里还要被人埋怨。” 凤姐坐直身子理了理衣襟,冷笑道:“这本就是咱们的家业,交给别人管如何放心,只怕用不了一两年便要被掏干净了。 若是咱们管家多少还能捞些好处,免得便宜了别人。” 贾琏知道凤姐本性一时改不过来,听了也没再劝,点了点头道:“你要管家也可以,只是别像先前那般操劳了,调理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你可别本末倒置了,另外太太那边也该走动走动。” 凤姐斜睨了他一眼,“你只管放心,我心里有数。” ………… 从那日后,凤姐便一改常态,时常到邢夫人处请安。 邢夫人初时极为惊讶,不知凤姐打的什么主意,后来见她日日晨昏定醒,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这里送,待自己也极为恭敬孝顺,这才慢慢放下疑虑,欢喜之余倒也颇为受用。 她虽是贾府的大太太,毕竟是填房,出身又平平,娘家无权无势,整个府里根本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贾赦成日家只知道和小老婆喝酒,没给过她一星半点的体面,凤姐待王夫人反倒比她这位正经婆婆还好,在她跟前不过应景而已。 她知道府里的人都笑话她吝啬,可她膝下没个一儿半女,贾琮又是个黑眉乌嘴的小冻猫子,将来也靠不住,又没什么营生,不攥着几个钱,将来年纪大了又能如何? 凤姐素来口齿伶俐,八面玲珑,又最会揣摩人心,若要真心讨好一个人实在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 没过几日,邢夫人便被哄的心花怒放,婆媳俩十分亲密。 阖府众人都议论纷纷,不知凤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夫人十分不自在,然而儿媳孝敬婆婆本就是天经地义,她虽不喜也不好说什么。 贾母却十分欣慰,她虽不喜邢夫人,但那毕竟是凤姐的正经婆婆,以后分了家,凤姐还是要回那边去的,与婆婆处得好了往后的日子才好过。 贾琏也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如往日那般游手好闲拈花惹草,与凤姐十分恩爱。 不久后还在户部谋了个实缺,每日上班点卯,早出晚归十分辛劳。 贾府上下对此都啧啧称奇。 黛玉听说此事之后初时也颇为惊讶,见俞青面色如常,想起她先前说过的话,心中便有了底,压低声音道:“莫非这些都是姐姐的手笔?” 俞青扫了屋内众人一眼,微笑着眨了眨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黛玉见状便明白了,抿嘴一笑,也没有再问。 心下却极为欢喜,她自从得知凤姐所作所为之后,便十分忧心。 她与凤姐情分甚好,也佩服她的杀伐决断,但对于凤姐的心性和诸般狠毒手段却并不喜欢。 如今凤姐变了许多,听紫鹃说那些印子钱都不再放了,虽说前事难平,但凤姐能痛改前非,日后不再作孽,也是一件好事。 第158章红楼梦(十九) 此后凤姐虽依旧管家,却不再如以往那般任劳任怨,又以身体不适的名义请了太医来诊脉开方,暗中调理身体,闲时便跟着贾琏读书认字,夫妻俩情分愈来愈好,倒有几分新婚时蜜里调油的味道。 展眼便是三月中浣,大观园中春光明媚,百花盛开。 先前接连多日春雨绵绵,这日天气放晴,众人都十分欢喜,紫鹃雪雁便带着丫头婆子们将铺盖被褥并许多东西都搬出来晾晒,去去霉气。 黛玉闷在屋里半月不得出门,难得今日天气好,又见众人忙乱不堪,便想出去逛逛,对紫鹃雪雁等人笑道:“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园里逛逛去。” 紫鹃正指挥丫头搬着一大堆书晾晒,闻言忙道:“我跟姑娘一道去。” 黛玉扫了忙碌的众人,摇了摇头笑道:“不必了,你先忙着,我不过在园里闲逛逛,不必派人跟着。” 紫鹃哪里肯放心,到底打发了春纤跟着。 如今正值初春,柳绿桃红,景致极好。 两人一路闲逛,一时走到沁芳亭一带,只 分卷阅读265 见佳木茏葱,奇花烂熳,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泻于石隙之下。 亭边大片大片的桃花开的极艳,如喷火蒸霞一般,黛玉颇为喜欢,便放慢了脚步慢慢欣赏,忽然一阵风过,树上吹下大片桃花,落得人满身满地都是。 黛玉看得有趣,伸手接住两瓣桃花,轻声笑道:“真是落红成阵,今年这花开得比去年还好。” 春纤笑道:“先前有大半日子都淅淅沥沥下着雨,芍药栏那边的花只怕开的更好,难得今儿的天气好,姑娘若有兴致,不如一会儿去逛逛。” 黛玉闻言正欲说话,忽见宝玉用衣裳兜着一兜花瓣从桃林中出来,不禁一笑,“二哥哥这是做什么?” 宝玉原是闲着无事来这边看书,没想到会碰到黛玉,心下十分喜悦,将衣兜里的花瓣倒进水里,笑道:“妹妹怎的也在这里?” 说话间已快步走了过来。 春纤福身请安,“宝二爷。” 宝玉摆了摆手,细细打量了黛玉一番,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银红缎子绣缠枝莲纹镶紫边的对襟褙子,系着一条浅黄色洒银丝长裙。 乌压压的发间戴着几件极雅致的簪环首饰,眸清如水,眉若远山,端的是仙姿清逸,风流袅娜。 不禁又赞又叹,笑道:“几日不见,妹妹出落的越发超逸了。” 黛玉见宝玉的痴病又犯了,微微蹙了蹙眉,到底没说什么,一转眼瞧见他衣襟上的花瓣,“你方才在做什么?好好的花瓣撂水里做什么?” 宝玉笑道:“方才林子里落了好些桃花,我想着被脚步践踏了未免可惜,便将它们捡了起来撂去水里,这样倒还干净些。” 黛玉闻言摇了摇头,“这里的水干净,外头的却未必干净,到头来仍旧把花糟塌了。 那畸角儿上有我先前立的一个花冢,你不如把花埋去那边。” 那是她旧年葬花之所,却已许久没去过了。 黛玉心思纤细敏感,如今思及父母和自身身世时依旧不免难过,但这数月来随俞青走过了许多地方,见识了外面广阔的天地,渐渐放开了心胸,早已不再像以往那般悲春伤秋,感花溅泪泪了。 宝玉闻言忙点头,“如此最好,一会子我便打发人来收拾。” 一面说一面将衣襟上沾带的花泥拍打干净,却让黛玉看到了他手中的书,“你拿的什么书?” 宝玉撒谎说是四书,却被黛玉拆穿了,“你又在我跟前弄鬼,趁早给我瞧瞧。” 宝玉嘻嘻一笑,将书递与她,“妹妹知道了无妨,只别告诉别人,这着实是好书,你看了只怕饭也不想吃呢。” 黛玉心下好奇,接过书册一看,却是她先前早已看过的《会真记》,撇了撇嘴道:“我道是何书,原来是这个,值得你跟宝贝似的藏着?” 这些书都是世人常言的**,严禁闺阁女子翻阅,她也是上回出去游玩时在一家书店发现的,俞青见她喜欢便买了下来给她看。 这书词藻警人,余香满口,确实难得,但词曲虽好,张生与莺莺的行事却令人不喜。 莺莺虽痴情可怜,然不知自尊自重,被张生和红娘三言两语挑动,做下那等出格之事,到了最后还是被弃,既可怜又可恨。 张生更是无情无义,是个负心薄幸之人,红娘挑唆主子做出伤风败德之事,也不是个好丫头。 宝玉见她丝毫不以为奇,微微一怔,道:“妹妹莫非看过?怎的一点也不好奇?” 黛玉不答,将书还给宝玉,摇了摇头道:“你看这些书也罢了,只别漏了出去,若让舅舅舅母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如今见识了许多世俗人情,黛玉并不认同当下的一些规矩礼法,这些书在世人看来是邪书,她却觉得此书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有其可取之处。 只是当世规矩如此,让人知道了终究不好。 宝玉将书藏进袖袋里,嬉笑道:“不妨事,只要妹妹不说出去,旁人便不知道。” 说话间不经意看到黛玉发间落了一片花瓣,便上前欲伸手去取。 黛玉见他凑得极近,忙退后了几步,蹙起眉头不悦道:“好好的说话便是,动手动脚做什么?一年大似一年了,也不知道避讳些。” 宝玉动作一僵,听了这话面上顿时一阵红一阵白,满腔欢喜如同泼了一盆冷水,想起前番二姐姐也说过这话,不禁心下一酸,红着眼眶道:“我与妹妹打小吃一床睡,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又避之唯恐不及了。” 黛玉知道宝玉的脾气,叹了口气蹙眉道:“这些话可别再说了,先前咱们都小,亲密些无妨,如今都大了,自然要避讳些。 不独我,你看姊妹们如今都远着你便是为此。” 原先的她一无所有,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宝玉。 然自经俞青开导后,她的心境已经大改,这数月来又游历了不少地方,见识的多了,心胸也愈加开阔,已不再局限于小小后宅,对宝玉的那丝儿女之情也已经淡了。 只是到底从小一处长大,情分依旧较别人为好。 宝玉闻言越发难过,“先前姊妹们亲亲热热的多好,如今长大了便都要离我而去了?若真的如此,那还不如永远不长大。” 黛玉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二哥哥又说糊涂话了。” 宝玉哼了一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若有一日姐妹们都离了我去,就剩了我一个孤鬼,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早些死了才好!” 黛玉哭笑不得,正欲说话,忽见袭人匆匆地走过来,见宝玉和黛玉站在一处说话,旁边只有一个春纤,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快步走了过来。 袭人看也没看黛玉一眼,径自对宝玉道:“找了你半天,原来摸到这里来了。 那边大老爷身上不好,姑娘们都预备过去请安,就差你了,快回去换衣裳去罢。” 黛玉见袭人旁若无人,只和宝玉说话,催促宝玉回去,对自己却视若无睹,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只是她是主子姑娘,即便心下不悦也不好同一个丫头理论。 宝玉丝毫没有察觉哪里不对,犹自唠唠叨叨的同黛玉道别,袭人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 春纤冷眼看着,奎怒暗生,上前扶着黛玉,道:“既然大老爷身上不好,姑娘也该过去瞧瞧。” 说罢转头扫了眼袭人,淡淡道:“袭人姐姐也快些带宝二爷回去罢。 袭人被这清冷的目光一扫,心中蓦然一寒,抬眼打量了一下,暗暗吃了一惊,只见她身上穿着七成新的水红绫袄儿,外罩着青缎掐牙坎肩儿,下系着白色绣紫藤萝百褶裙,裙上压着豆绿色的双环如意丝绦。 正是青葱如玉的好年华,一头乌压压的头发梳成精致的双螺髻,发髻间点缀着几朵小巧精致的珠花,另簪着 分卷阅读266 一对精巧的鎏金点翠蝴蝶簪。 肤色白皙,眉眼娇美灵动,满身秀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袭人心中便有些不自在,这春纤原是黛玉跟前的丫头,往日也是常见的,平日里跟在紫鹃雪雁身后,极少言语,在一干丫头之中实在不起眼。 这才多久的功夫,怎的就大变样了?不止模样出落的好了,这通身的气派也将她们给比下去了。 春纤察觉到袭人复杂的视线,心念微微一转便猜到了些,不禁暗暗嗤笑了一声,当下却只作不知,扶着黛玉道:“姑娘,咱们也该回去了。” 黛玉也没再看袭人,冲宝玉点了点头道:“快回去罢,别让大家久等了。” 宝玉点头,忙别过她,匆匆赶回去换衣裳。 第159章红楼梦(二十) 回了潇湘馆,春纤便将方才的事一一与紫鹃等人说了,众人听罢都极为恼怒。 紫鹃皱起眉头,“袭人如今越发拿大了。” 雪雁冷笑一声,嘲讽道:“依我看这袭人姑娘是早把自己当成宝玉的姨娘了,亏得阖府上下还说她贤惠知礼,如今连个姑娘都还没挣上呢,倒在姑娘跟前摆起脸色来了!” 黛玉闻言眉头一蹙,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嘴上也没个把门,宝玉房里的事与咱们何干?什么姑娘姨娘的,这话也是你该说的?让人知道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雪雁也知道自己失言,吐了吐舌头,“姑娘别恼,方才不过一时气愤才失了口,日后再不敢了。” 黛玉无奈摇头,紫鹃戳了戳她的额头,“日后警醒些,都这么大了还一团孩子气,说话口无遮拦。” 雪雁慌忙求饶,“好姐姐,我再不敢了。” 众人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一时都笑了,“罢了,看着怪可怜见的,便饶了她罢。” 说笑间黛玉已换好了衣裳,收拾了一番便去了贾母上房,会同众姊妹往邢夫人处去。 邢夫人正看着丫头们收拾各房送来的东西,见她姊妹们来了极为高兴,一叠声命人倒茶。 宝玉先传了贾母的话,无非是让贾赦好生将养等等。 邢夫人垂手站着,听完后又对贾母上房的方向行了一礼,方拉宝玉上炕坐了,又招呼众姊妹,“快过来坐,正巧你们二嫂子打发人送了新鲜枇杷来,一会子尝尝鲜。” 众人见邢夫人面色平静,便知贾赦不是什么大病,请安问好后都一一坐下了。 俞青命司棋将带来的药材呈给邢夫人,道:“不知老爷的身体如何了?可要不要紧?” 邢夫人见那药材都颇为难得,一见便知用了心思,心下极为满意,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心,老爷不过是偶染了些风寒,太医说了不碍事,已经服药歇下了。” 宝玉闻言笑道:“方才老太太担心的不行,直念阿弥陀佛,这下子可放心了。” 阖府皆知贾母素来偏心,对大房都是淡淡的,都明白这话不过是宝玉夸大其词而已,邢夫人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依旧极为欢喜,搂住宝玉不住的 探春等人也问候了一番,说话间小丫头已将剥好的枇杷送上来,已经剃去了芯子,切成两瓣盛在果盘里,晶黄的果肉衬着水晶碟子极是好看。 邢夫人便招呼众人来吃,“这次今儿庄子上才送来的,倒还新鲜, 黛玉只道脾胃弱,不敢食用寒凉的东西,略尝了尝味儿便罢了。 探春宝玉等人吃了些,下剩的便叫丫头们都分了。 一时说了会儿话,不觉又晚饭时候。 丫头婆子们提了食盒过来,调开桌椅,罗列杯盘,母女姊妹们吃毕了饭,众人辞别贾赦,回去见过贾母王夫人等,各自回房安歇,不在话下。 没过几日便是王子腾夫人的寿诞,那边打发人来请贾母和王夫人,王夫人见贾母不自在便说不去了。 俞青借口身体不适也说不去,司棋颇为不解,“难得有出门的机会,姑娘怎么不去?” 俞青淡淡道:“那又不是我的舅舅,何必去凑热闹。” 黛玉与王家毫无瓜葛,更不愿去,最后只有薛姨妈和凤姐带着探春惜春姊妹俩并宝钗宝玉去了。 谁知晚上就听说宝玉回来在王夫人屋里烫着了,是贾环下的手,俞青与黛玉约姊妹们去探望了一回,幸而没有伤到眼睛。 王太医早已过来看过了,说并不严重,将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众人本都不曾放在心上,谁知没过几日不知怎的凤姐与宝玉蓦然发起狂来。 凤姐神智错乱,见人就砍,宝玉一发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的天翻地覆。 贾母王夫人一见,唬的六神无主,放声大哭。不多时便惊动了众人,连贾赦,邢夫人,贾珍,贾政、贾蓉、薛蟠并周瑞家的一干家中上下人等并丫鬟媳妇等,都来园内看视。 凤姐依旧喊打喊杀,整个园子早已乱成一团,丫鬟婆子们不敢上前,最后还是周瑞家的带着几个力大的女人抱住凤姐夺了刀,抬回房中。 平儿丰儿等人哭的眼睛都肿了,贾赦贾政也也心中着忙,都没个主意。 当下众人七言八语,有说送祟的,有说跳神的,然而祈求祷告,百般医治,皆不见效。 次日王子腾夫人、史侯家并各亲戚得了消息也都来探视,也有送符水的,也有荐僧道的,依旧无用。 众姊妹都担心的不行,黛玉觑空避开众人,悄悄拉了俞青到偏僻处,焦急道:“姐姐可有什么法子?” 俞青摇了摇头道:“这是他们的劫数,我不能插手,不过你放心,三日后自会有人前来相救。” 黛玉素知俞青为人,绝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她言语既如此笃定,那所言必定不虚,因此虽心下焦急,却也没有再多问。 宝玉与凤姐一发糊涂,身热如火,尽说胡话,叔嫂二人都搬到了王夫人的上房内,贾母,王夫人,邢夫人并薛姨妈寸步不离,只围着哭。 此时贾赦,贾政又要寻医问药,又恐哭坏了贾母,日夜熬油费火,闹的上下不安。 转眼三日已过,叔嫂二人依旧不省人事,没气了,府里都说没了指望,暗暗开始准备后事,贾政已经放弃了,还劝贾赦不必再管了。 贾赦充耳不闻,与贾琏仍是每日寻僧觅道,百般忙乱。 俞青心道贾赦素日贪花好色,行事颇让人看不惯,可在此事上却能看出几分真心来,比贾政这个亲生父亲还上心些。 眼看着两人就要咽气了,俞青所说的救星却毫无踪影,黛玉焦虑不已,正欲再问。 忽听见空中隐隐有木鱼声,念了一句“南无解冤解结菩萨,有那人口不利,家宅不安,中邪祟,逢凶险的,找我们医治。” 音量虽不高,却十分清 分卷阅读267 晰,犹如在耳边说话一般。 众人都十分惊奇,这屋里离街上足有二三里,这声音是如何传进来的?莫不是真有什么神通? 贾母,王夫人都听见了,顿时大喜过望,如得了救星一般,忙命人向街上找寻去。 黛玉往俞青看去,压低声音问道:“姐姐,这是不是……?” 俞青微微点了点头,黛玉这才舒了口气,放下心中重石。 这厢众人都在焦急等待,贾母与王夫人更是不停的往门口张望。 一盏茶后,方才出去的小厮跑来回话,说是在大门口出现了一个癞和尚同一个跛道士。 贾母王夫人听罢忙命请进来,贾政并不信这些,只是贾母如今病急乱投医,一丁点希望也不肯放过,贾政无法,只得打发人去请人进来。 众姊妹都避进了碧纱橱,片刻后便见婆子带了两个人进来。 一个跛足道人,一个癞头和尚,俱都衣衫褴褛,十分腌臜。 贾政看了不禁暗暗皱眉,“不知两位高人在哪里清修?” 那厢僧道二人也不答话,只说宝玉凤姐是中了邪,又拿着通灵宝玉持颂一番,疯疯癫癫说了好些不知所谓的言语。 持颂完方将通灵宝玉递与贾政,嘱咐他们将通灵宝玉悬于卧室上槛,又云二人必得安置于一室,除了亲身妻母外,不可使阴人冲犯,三十三日后方能身安病退,复旧如初等语。 贾母王夫人忙命人照做,又一叠声命人上茶,又打发人去取诊金来。 跛足道人摆了摆手,正欲说话,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面色陡然一变。 癞头和尚也忽然轻咦了一声,两人面面相觑,忽然疾步往碧纱橱内走去。 贾赦贾琏见状忙喝住,“里头都是内眷,二位道长这是做什么!” 二人毫不理会,须臾间便闯进了碧纱橱,众姊妹避之不及,一时都花容失色。 僧道二人挥开拦路的婆子,不停的四下打量,待看到一旁脸色苍白的黛玉时,都大惊失色,失声道:“怎会如此?” 两人对视一眼,一时都惊疑不定。 癞头和尚面色一沉,便欲伸手拉过黛玉细看。 黛玉吓得面色苍白,慌忙往旁边躲去,“姐姐!” 俞青挡在黛玉身前,沉声道:“大师这是何意?!” 癞头和尚不以为意,想绕过她去抓黛玉,谁知蓦然一股沉重至极的威压迎面袭来,犹如泰山压顶。 癞头和尚只觉胸口剧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面如金纸,咣当一声摔了下去。 跛足道人也脸色煞白,屈膝跪倒在地。 第16o章红楼梦(二十一) 从癞头和尚两人冲进碧纱橱,到受伤倒地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贾母等人此时也赶了过来,见了这情形都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宝钗探春等人早都被这番变故惊住了,面面相觑,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们只看到那癞头和尚欲抓住黛玉,却莫名其妙摔了出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贾政与贾琏对两人方才的举动十分恼怒,贾琏当下便命欲人将他们赶出去,贾母见状忙止住了,“琏儿不得无礼,这二位乃世外高人,不通凡间礼数数也是有的,何况又于咱们有救命之恩,方才之事便罢了。” 贾母既发了话,贾琏只得不甘不愿的应了。 贾母又命人去扶起二人。 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踉跄着站起,对视一眼,心下都是又惊又惧。 他们二人自恃法力高深,自入红尘以来,只要略显神通,所到之处众人莫不恭恭敬敬,却没想到贾府中竟然卧虎藏龙,以致今日栽了这么个大跟头。 癞头和尚抹去嘴边血迹,凝神打量俞青,见是一秀美绝伦的少女,骨骼清奇,气度不凡,心内十分惊骇,“莫不是她改变了绛珠仙子的命数?然看面相分明是一寻常女子,又怎会 有如此能耐?” 俞青正在一旁轻声安慰黛玉,察觉到僧道二人惊疑不定的视线,嘴角勾起一丝淡笑,面上只做不知,好整以暇的任他二人打量。 跛足道人功力较深,片刻后便察觉到了不对,此女面相乍然一看平平无奇,细看之下却有着说不出的古怪。 心中万分疑惑,便欲掐算一番,不料手指刚刚一动,识海中蓦然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不由得喉头一甜,险些晕了过去。 癞头和尚也没好到哪去,境界足足跌落了两层,面色白如金纸,已没有一丝血色。 两人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相视一眼,神情间极是惊恐,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 只是动了掐算的念头便被反噬,这位到底是什么来历? 莫非是哪位大能下凡历劫不成?怎的一点消息也没听说? 只是也不对,不论是哪位神仙,一旦投胎转世便是凡夫俗子,前尘往事都会尽皆忘却,又怎会有如此高深的法力? 两人心下猜测半天皆不得要领,只是作罢,不论对方是什么来历,这一身高深莫测的道行绝对不是能得罪的起的。 跛足道人心下惊骇,忍住剧痛咬牙躬身行了一礼,“不知有高人在此,贫道二人多有得罪,望前辈恕罪。 只是绛珠仙子下凡还泪,命运已定,还望前辈顺应天道,万不可逆天而行。” 癞头和尚也忙道:“前辈不是红尘中人,何必插手这红尘之事?” 闻听此言,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看向俞青,二姑娘何时成了前辈高人了? 俞青心下冷笑,你们不也是方外之人?怎么自己处处插手却不说?如今却理直气壮指责起别人来了? 心下腹诽,面上却只做不知,挑了挑眉疑惑道:“道长这话何意?什么高人?我却不解。” 跛足道人与癞头和尚见俞青这般模样,不禁一愣,随后看到屋内众人奇异的神色,心下方明白过来。 正踌躇之间,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我不管你二人是奉谁的命行事,但既是方外之人,就别插手这红尘俗事,搅乱他人的命格。 况分明是他人陪着神瑛侍者下世历劫,绛珠仙子还泪,倒不知薛姑娘是何来历,让你们对待二位姑娘的态度如此截然不同,莫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这两人所作所为实在可疑,对英莲和黛玉先是要化她们出家,不出家,便留下几句不清不楚的谶语飘然而去。 倒是宝钗,又是赠药引药方,又是给吉利话,轮到贾宝玉被魇,也自送上门替其化解,这其中差别不可谓不大。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闻言顿时面色大变,一时哑口无言。 俞青见状冷笑一声:“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只奉劝二位一句:林姑娘与神瑛侍者之间的因果自由他们去了结,用不着外人横加干 分卷阅读268 涉。 你们若还打着什么以泪还债,泪尽夭亡的主意,休怪我不客气!” 僧道两人吓了一跳,颤声道:“前辈万万不可,这可是逆天而行!” 俞青扫了他二人一眼,冷笑道:“什么是逆天?难道你们定的命就是天?哪怕是神,也没有资格插手他人的命运,这是绛珠仙子自己的命,那便由她自己说了算。” 癞头和尚还欲开口,忽听到一声冷哼,接着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两人脸色煞白,知道今日是讨不了好,当即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什么。 三人之间一来一往看似许久,实则不过须臾。 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看到僧道二人神色瞬息万变,随后便对俞青敬畏非常,心下不禁有些疑惑,看看僧道二人,又看向俞青,神色间满是探究。 贾母若有所思,目光一闪微笑道:“不知道长方才之言是何意?什么前辈高人?我们家二姑娘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又怎会是什么高人?” 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这才知道眼前女子竟是薄命司中的贾家二小姐,顿时惊愕不已。 癞头和尚心念电转,不防对上俞青似笑非笑的目光,面色微微一变,却没有回答贾母的话,而是转过头对黛玉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方才惊愕之下多有冒犯,施主莫怪。” 黛玉早已镇定下来,有俞青在她已没了方才的恐惧,坦然回视,声音依旧轻柔婉转,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方才大师一见我便神色大变,可是有哪里不妥?” 癞头和尚迅速看了俞青一眼,微微苦笑道:“施主有高人护持,命格已改,往后定然平安顺遂。” 黛玉听罢蹙眉沉思,她生性敏慧,癞头和尚虽然语焉不详,但她依旧察觉了些许端倪。 她早就见识过俞青的神奇本领,自然明白僧道二人口中的高人是谁。 这癞头和尚甫一见到自己便神色大变,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且方才两人话里话外都说二姐姐逆天行事,还说什么绛珠仙子下凡还泪,命运已定, 癞头和尚又说自己有高人相护,日后会平安顺遂,莫非自己原本的下场十分凄惨,只因遇见了二姐姐才改了命格? 只是他们口中的绛珠仙子却又是何人?难道是自己?可她不过是一介草木之人,命运多舛,又怎么可能是什么仙子? 黛玉低头沉思,房中众人也面面相觑,暗觉惊异。 贾母若有所思,抬起头对癞头和尚道:“我这外孙女命格到底如何?又是谁帮她改了命格?大师可否明示?” 癞头和尚心知黛玉天性玲珑聪慧,不敢再透露更多,当下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转身对跛足道人道:“道兄,咱们既已救了人便速速离去罢。” 跛足道人叹了口气道:“也罢,如今有此变数,想来也是天意,非你我之力可扭转,走罢。” 说罢,僧道二人也不理众人疑问,恭恭敬敬对俞青行了一礼,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转身携手离去。 贾政满腹疑窦,见状忙道:“二位请留步,学生心中尚有疑惑未解,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两人闻言却并未停留,摆了摆手,倾刻间便已飘然离去。 贾母与贾政见状忙命人去追,却哪里追赶的上,那两人步态悠闲,不急不缓,却仿佛会缩地成寸的神通一般,倏忽之间便走出了大老远。 众多小厮惊愕之下竟未拦住,待定睛再看时二人早已消失无踪,顿时相顾骇然,忙到门外告知贾母。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果然有些神通,莫非真是神仙不成?” 贾政沉吟片刻道:“不管是不是神仙,这二人定然是有些来历的,方才所言多半不虚,倒可一试。” 贾琏闻言眼睛一亮,急切道:“老爷说的是,如今也没了别的法子,不论如何权且试一试罢。” 贾母等人忙命人依从僧道二人的言语,将宝玉与凤姐抬到王夫人的卧室内,又将玉悬于槛上,由王夫人亲自守着,不许旁人进来。 贾琏、平儿、袭人心下焦急,却也只得在外头等候消息。 说来也奇,那玉刚悬挂上,两人便不再说胡话,身上的热度也渐渐退了。 众人见状十分欢喜,都已相信那僧道二人确实不是凡人。 只是如果这两人真是高人,那他们方才的行径未免太过奇怪,想到此处,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飘向俞青。 黛玉原本在心下琢磨癞头和尚的那一番言语,见了众人神色不禁微微皱了皱眉,暗暗望了俞青一眼,颇为担忧,心念一转,便对贾母道:“老祖宗,玉儿身体有些不适,想回房歇歇。” 贾母见她面色苍白,以为是刚才受了惊吓还未缓过来,不禁十分心疼,忙搂着她坐下细细端详了一番,担忧道:“好孩子,方才吓着你了罢?你身子素来娇弱,可伤着了没有?一会子请大夫过来瞧瞧。” 说罢便一叠声命人去请王太医。 黛玉闻言忙摇了摇头道:“老祖宗不必担心,方才二姐姐护在我前头,不过是有些吓着了,并无大碍,回去歇歇便好了,不必劳动太医。” 贾母闻言面色缓和了些,对俞青笑道:“好孩子,方才多亏了你护着玉儿,没被吓着罢?” 她面上虽笑着,看着俞青的目光却颇为复杂,那僧道二人身怀神通,却对二丫头如此敬畏,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独贾母,旁人也都心下暗自猜疑。 俞青权当没看到众人的神色,微笑着摇了摇头,“老太太放心,并无大碍。” 贾母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你们姊妹也守了好几天,今日又受了惊吓,一道回去歇息罢,一会子让厨房熬些安神汤给你们送去。” 俞青与黛玉相视一眼,“是,老太太。” 贾政虽然满腹疑窦,现在却不是问话的时候,拈了拈须也没说什么。 贾琏自小便与这个妹妹不亲,年长后更是极少入内宅,虽早听人说过二姑娘不同往日,却也没多加留意,今日还是头一回正经打量她,见她神采飘逸,姿容绝俗,早已不是先前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二木头了。 想起方才僧道二人的古怪行径,心下暗自猜测,脸上堆笑道:“老祖宗说的是,妹妹且去歇息罢,这里有我呢,你也不必担心,有什么消息自会打发丫头告诉你们。” 俞青微微一笑,“多谢二哥哥。” 不动声色环视了屋内一圈,将众人各异的神色收入眼中,微笑着行了一礼便携着黛玉回房了。 ………… 到了晚间,二人果然醒来,众人又惊又喜,贾母与王夫人更是如得了珍宝一般,一叠声命人去盛米汤来。 待叔嫂二人吃过米汤,精神渐长,一家子才把心放下来。 李纨、宝钗 分卷阅读269 、探春并黛玉,平儿,袭人等在外间听信息,闻得吃了米汤,也放下心来,胡乱吃了些东西继守着。 见宝玉与凤姐苏醒后精神尚好,贾母才放下一颗心来,只是到底上了年纪,折腾了这几日,如今便有些支撑不住,脸上露出几分疲态来。 贾政与王夫人见状忙劝道:“宝玉与凤丫头已经无碍,老太太回房歇息罢,若是因此而熬坏了身子骨,可就是孙儿们的不孝了。” 贾母也觉身上乏得厉害,只得回至房中躺下,略歪了一回,又打发丫头传话,命众人散了。 这几日忙碌下来,众人也是又乏又累,不过是强撑着罢了,如今见宝玉凤姐已无大碍,且天色已晚,再待下去多有不便,也都回去了。 更深人静,贾府之中静谧无声,阖府众人都陷入了沉睡。 贾母却在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一直在想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的奇异之处,白日里的情景又在她脑海中浮现,别的犹可,那一僧一道对二丫头的行径实在蹊跷。 那二人既然是世外高人,又怎会对一个小丫头这般敬畏?莫非二丫头真是个有来历的? 贾母回想着迎春的一举一动,这一年来犹如脱胎换骨一般,不止模样出息了,气度也越发出众,形容举止偶尔流露出一丝超然物外之意,行事也愈加稳重妥帖。 她原先只是觉得遭遇了一番生死,又在梦中有所奇遇,经历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开了窍,性子和以往大相径庭,如今看来,竟不仅仅如此。 玉儿跟着她不过短短一年,然经她一番调养,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不足之证却奇迹般的痊愈了。 今日那癞头和尚还说玉儿有高人相护,命格已改,那高人难道说的就是迎春? ………… 这厢贾母万般思量,另一头黛玉也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直到了三更上才有了些倦意。 不知过了多久,黛玉合上眼,恍恍惚惚的睡去,忽遇上了一位美人,容貌世所罕见,云髻堆翠,环佩铿锵,一身罗裳仙袂飘飘,蹁跹袅娜,与凡人大不相同。 那美人在前,黛玉悠悠荡荡,跟着到了一处,但见雕栏玉砌,绿树清溪,真是人迹不逢,飞尘罕到。 黛玉心下疑惑,四下打量了一番,对那美人道:“此系何处?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掩唇一笑,当真如春梅绽雪,秋蕙披霜,语声婉转,“此乃太虚幻境,我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 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 见黛玉满面疑惑,警幻笑道:“绛珠妹妹已不认得我了?你我姊妹当日在离恨天一别,展眼已将十三载矣。” 黛玉蹙眉,道:“我乃姑苏林黛玉,并非绛珠。” 话虽如此,心下却想起白日癞头和尚说的话,那绛珠莫非真的指的是自己? 警幻不觉莞尔,道:“妹妹到俗世走了一遭,竟忘记了前尘,连自己的本体都不记得了?妹妹乃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这里便是你的家。” 黛玉闻言一震,脑海中恍惚出现许多画面,只是还不待她看清楚便一闪而逝。 警幻见状笑道:“妹妹想不起来也就罢了,今日姊妹们在太虚幻境设宴,特意备下仙茗美酒,请妹妹前去一叙,妹妹且随我来,莫误了良辰,倒让姊妹们久侯。” 说罢不由分说携了黛玉的手往后走去。 黛玉挣扎不脱,只得随警幻一道走。 一时来至一处宫门前,上面横书‘孽海情天’四字,还有一副对联,只是未及细看便被警幻拉走了。 入了宫门,只见两边配殿皆有匾额对联。一时看不尽许多,惟见几处写着的是:“痴情司”,“结怨司”,“朝啼司”等等,黛玉虽不解其意,心里却暗暗记诵。 举目四望,但见画栋雕檐,珠帘绣幕,仙花馥郁,异草芬芳,其富贵风流之处怕是皇宫大内也远远不如。 黛玉不知警幻带自己来此处何意,正一头雾水,忽听警幻笑道:“你们还不快出来迎接贵客。” 一言末了,只见房中走出几个仙子来,荷袂蹁跹,羽衣飘舞,见了黛玉都十分喜悦,“绛珠妹子来了,可让我们好等!” 黛玉抬起头打量众仙,或娇若春花,或媚如秋月,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其中有一人面目极为熟悉,风流袅娜,恰似自己,鲜艳妩媚,却又如宝钗,正是先前病逝的贾蓉之妻秦氏,不禁吃了一惊。 警幻见状笑道:“这是我妹妹秦可卿,乳名兼美,字可卿。” 黛玉内心已是震惊异常,却依旧强自镇定,神色不露分毫。 众仙到了跟前,纷纷围着黛玉说笑,“多年不见,妹妹别来无恙?” “我们等了许久,还以为妹妹不来了。” 警幻见状笑道:“不请绛珠妹子到里头去坐,只围在外头做什么?” 众仙莞尔,一面说笑一面簇拥着黛玉入内。 于是大家入座,小鬟捧上茶来,黛玉举目打量房内,瑶琴,宝鼎,古画,新诗,无所不有;窗下亦有唾绒,奁间时渍粉污,却与凡间闺阁无异。 黛玉心下越发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笑着看众人说笑。 众仙也各自介绍了自己的道号,各各道号不一。 少刻,有小鬟来调桌安椅,摆设酒馔。 酒宴过半,警幻仙子见黛玉神色淡淡,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模样,不禁笑道:“不曾想妹妹去了凡间一趟,性子也改了好些。” 黛玉淡淡道:“前尘往事如何我不清楚,只是仙姑此次唤我来此只怕不只是为了饮酒叙旧罢?” 室内顿时一静,原本说笑的众仙都看向二人,神色间颇为担忧。 警幻仙子也收敛了笑意,正色道:“妹妹果然聪慧,既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 当初因赤瑕宫神瑛使者以甘露灌溉,妹妹才得以脱去草胎木质,修成仙体。 妹妹为了酬甘露之惠才跟着神瑛侍者下世历劫,如今却因旁人干涉生了变数。 如今只怕妹妹难了因果,又如何得证大道?” 第161章红楼梦(二十二) 黛玉自然明白对方说的是谁,不禁眉头一皱,道:“仙姑此言何意?” 警幻仙子皱眉道:“我不知是哪位高人插手改了妹妹的命格,但妹妹下凡本就是为了报神瑛侍者的甘露之惠,今生命格前世便已注定,如今却被打乱,因果难了,到头来反而是害了妹妹。 那位高人既然有逆天改命的道行,不会不明白其中利害,怎会如此行事?” 黛玉何等聪慧,哪里听不出她话中之意,然俞青于她而言乃是至亲之人,哪里容得旁人诋毁,当即脸色微微一沉,淡淡道: 分卷阅读270 “多谢仙姑好意,只是我既已下世为人,前尘往事便与我无干,命运如何也自有天定,就不劳仙姑费心了。” 警幻仙子的笑意一顿,看了眼黛玉,摇头道:“妹妹好生糊涂,你乃是草木之身,历经万难才修得仙体,如不报神瑛侍者之惠,了却因缘,来日如何得道?” 黛玉摇了摇头道:“不论前尘如何,如今于我而言便是真实的人生,我有父母家人,有至亲姊妹,如今我的日子便很好,不需要求什么大道。” 警幻仙姑笑意终于淡了下来,周围群仙也都默不作声。 一室寂静中,忽有一人道:“绛珠妹妹如今前尘尽忘,对警幻姐姐所言恐怕多有疑虑,依我看,不如让绛珠妹子去各司游玩一番,观摩命册,明了其中因果,许能明白姐姐的一番良苦用心。” 黛玉闻声望去,却是一位身着紫色霓裳的仙子,肤白如雪,明眸如水,容貌极美,先前介绍时这位仙子的道号似乎是痴梦仙姑。 似乎察觉到黛玉的视线,痴梦仙姑抬起头对她淡淡一笑,神色间极为亲近。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亦颔首微笑。 痴梦仙姑话音一落,其余众仙都神色各异,皆看向警幻仙子。 警幻仙子闻言微微蹙眉,似有些为难,许久没有作声。 秦可卿目光一闪,轻笑道:“痴梦姐姐虽是一片好意,但那命册何等重要,岂可泄露天机?” 痴梦仙姑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可卿妹子此言差矣,原本那年就该请绛珠妹子来游玩,偏警幻姐姐引了贾宝玉那须眉浊物来,饮了仙茗,吃了美酒,连带各人命册都曾一一翻阅。 那浊物尚有如此优待,绛珠妹子与我等情若姐妹,难道还比不得那蠢物?” 秦可卿无言以对。 警幻仙子沉吟片刻,方对黛玉道:“痴梦妹子所言在理,既如此,你们便领绛珠妹子至各司一观,只是不可泄露天机,亦不可久留。” 秦可卿当即站起身道:“便由我带绛珠妹子去罢。” 痴梦仙姑意味不明的看她一眼,笑道:“横竖干坐着无趣,好容易见着绛珠妹子一面,我也一道去罢。” 说罢离了座位,上前携了黛玉的手笑道:“妹妹难得来一趟,今日姐姐便带你好生逛逛。” 黛玉不知为何对她颇有亲切之感,闻言抿嘴一笑,“那就劳烦姐姐了。” 其余几位仙子也纷纷站起身,都说要一道去。 一时众仙子簇拥黛玉前往各司。 黛玉满腹疑窦,想起方才痴梦仙姑的话,不禁疑惑道:“方才姐姐说宝玉也曾来过这里,不知却是何时的事?” 她能感觉到痴梦仙姑对自己颇为维护,因此言辞间也亲近了些。 痴梦仙姑果然极为欢喜,携了黛玉的手,一面走一面笑道:“那年我们原备下筵席,只等妹妹生魂前来游玩,谁知去警幻姐姐去接妹妹时偶遇宁荣二公之灵,受其所托,却引了贾宝玉前来。 警幻姐姐先以贾家上中下三等女子之终身册籍,令其熟玩,又演红楼梦曲十二支与他看,还将可卿妹子许配与他。 本是欲以情欲声色等事警其痴顽,再历饮馔声色之幻,或能使其跳出迷人圈子,然后入于正路,谁知也未曾领悟,白白枉费了一番功夫。” 黛玉闻言颇为不解,“终身册籍是何物?莫非就是方才姐姐所说的命册?却不知系何物?” 痴梦仙姑口中笑道:“妹妹果然聪慧,不过天机不可泄露,姐姐却不能多言了。” 说话间却暗暗捏了捏黛玉的手。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不动声色与众人说笑。 一时到了一处所在,黛玉抬头看这司的匾上,乃是“薄命司”三字。 诸仙引她进了屋内,只见有十数个大厨,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 黛玉随意打开一柜看了几册,皆不知所云,忽见旁边厨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 下首二厨上则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 黛玉心下一喜,转头道:何为“金陵十二钗?” 痴梦仙姑答道:“天下女子虽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金陵十二钗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 黛玉恍然,打开橱柜先取“正册”看,只见头一页上便画着两株枯木,木上悬着一围玉带,又有一堆雪,雪下一股金簪另有四句判词。 黛玉天性颖慧,略一思忖不禁心下一凛,“‘玉带’反过来便是‘黛玉’,‘雪’便是‘薛’,而‘金簪’与‘宝钗’相近。这判词中所隐射的正是我与宝姐姐的名字,难不成说的便是我和宝姐姐?” 痴梦仙姑知她天分极高,见状便知她心有所得,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衫,轻声提醒道:“妹妹怎的发起愣来了?” 黛玉回过神来,感激一笑,遂又往后看,只见第二页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旁边亦有四句判词。 黛玉思量一番后便猜到说的是元春。 第三页则画着两人放风筝,一片大海,一只大船,船中有一女子掩面泣涕之状,十有**是探春。 继续翻下去,有些猜着了,有些却看不明白。 黛玉便心内暗暗记诵,预备回去后问俞青。 看完正册,正欲看副册和又副册时,秦可卿便笑道:“时辰不早了,只怕姐姐久等了,再逛一会子也该回去了。” 她知黛玉天性颖慧,不敢叫她多看,唯恐泄露了天机。 痴梦仙姑睨了她一眼,挽着黛玉的手笑道:“还有好些地方你没见过呢,咱们再往别处逛逛去。” 黛玉只得随她们离开,一路暗暗留心,但见处处雕梁画栋,珠帘绣幕,当真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便是号称人间仙境的大观园亦远远不及。 在各处游览了一番,众仙方领着她回了先前饮宴处。 警幻仙子笑道:“妹妹已游览了一番,此方世界与凡间相较如何?” 黛玉道:“此地乃世外仙境,自不是人间景致可比。” 警幻闻言颇为满意,笑道:“妹妹不必羡慕,只消早些历劫归来,便可重回太虚幻境,不用再受红尘之苦。” 黛玉摇了摇头,淡淡道:“仙姑不必再劝,我已说过,我如今是凡人林黛玉,不是绛珠仙子。 在仙姑看来红尘一切皆是虚妄,尘缘皆是烦恼,但于黛玉而言有苦有甜的人生方才真实,此方仙境虽好,但却不是黛玉所求。” 警幻仙姑皱眉道:“当初是妹妹自己说要陪神瑛侍者下世历劫,报答甘露之惠,如今又忽然变卦,这是何意?” 黛玉微微挑了挑眉,道:“仙姑此言差矣,我如今已是肉体凡胎,又如何记得前尘往事?” 警幻仙子见她丝毫 分卷阅读271 不为所动,不禁有些气恼,“妹妹怎的如此执迷不悟?红尘中虽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 不了结此桩因果,妹妹难逃轮回之苦,何苦来哉?历劫间虽有些磨难,但凡尘一事不过是幻梦一场,逝后便会醒悟,妹妹切勿贪恋红尘,误了修行。” 黛玉微微一笑,淡淡道:“恕不能苟同仙姑之言,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如今的林黛玉只是一介俗人,不求得道成仙,只想平凡度日。 道不同不相为谋,将来是福是祸皆由我一人承担,就不劳仙姑费心了。” 警幻仙姑气恼非常,按照原本的命运,黛玉理当于十六七岁的年纪泪尽夭亡,如今这一切却完全打乱了她的安排。 诸仙都满面惊愕之色,万万没料到绛珠仙子下凡一遭连性子都变了。 痴梦仙姑惊愕之余却颇为佩服,警幻仙姑便是这太虚幻境之主,众人生死都在她掌控之间,还从未有人敢这般违抗于她。 警幻仙姑深吸了口气,勉强压下怒气,正欲再劝,却见黛玉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道:“话已至此,诸位也无需再劝,劳烦仙姑送我回去罢。” 事情还未解决,警幻仙姑哪里会放人,冲秦可卿使了个眼色,口中笑道:“好容易来一遭,妹妹不必急着离开。” 秦可卿笑着上前,便欲拉黛玉坐下,忽然眼前一花,黛玉瞬间消失在面前。 众仙一惊,忽然一道轻笑声在众人耳边响起,“玉儿由我亲自送回,就不劳烦仙姑了。” 警幻仙姑定睛望去,却见黛玉出现在门外,一名素衣女子揽着她的肩膀,脸上含着淡淡笑意看着众人。 但见此人一袭青衣,碧玉簪轻挽长发,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衣色淡雅素静,却难掩其绝世风姿。 黛玉见到身旁之人顿时又惊又喜,“姐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俞青。 原来她先前便预料到僧道二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因此早就做了准备,夜间安睡之际在黛玉身上设了禁制。 黛玉神魂逸出时她便有所察觉,只是一直隐身于暗处相护,看尽了红楼梦书中所述的太虚幻境,直到此刻方才现身。 众仙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无声无息闯入太虚幻境,都大惊失色。 警幻仙姑更是心下骇然,惊疑不定的看着俞青,“尔是何人?竟敢擅闯太虚幻境!” 第162章红楼梦(二十三) 俞青不答,扫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我道是何方神圣,原来是帮情痴情鬼,才区区千年的道行,连散仙都算不上,居然敢自称神仙,招摇撞骗,为祸人间。” 警幻仙子没想到对方一眼看透了自己的跟脚,顿时心下骇然,“阁下到底是何人?”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哪位神仙大能居然在她一无所觉的情况下闯入她的太虚幻境。 其余众仙姑也相顾失色。 黛玉闻言也吃了一惊,她虽察觉到警幻仙姑有些不对,却也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妖魔一流。 俞青不答,低头轻轻拍了拍黛玉,温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她们伤不着你。 只是生魂不可离体太久,我先送妹妹回去。” 警幻仙子听了这话心下一凛,已经明白此人便是替绛珠逆天改命之人。 依僧道二人之言,对方定然是夺舍了贾迎春的躯壳,却不知是什么来历? 黛玉知道轻重缓急,况且自己留下也只会成为拖累,点了点头道:“那姐姐那多加小心。” 俞青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说罢轻轻一推,将黛玉生魂送回了贾府。 警幻仙子见状哪里肯放,当下便欲施法阻拦,双手结印,一声轻叱,凭空冒出无数手持刀枪剑戟的妖魔鬼怪,将俞青团团围住。 秦可卿等人也纷纷掐诀施法。 俞青暗暗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素袖一挥,一道金色符文蓦然出现在半空,光芒大盛,金光所过之处,所有妖魔如同琉璃破碎,冰雪消融。 秦可卿等人也都被弹飞出去,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后委顿在地。 警幻仙子也脸色惨白,唯有痴梦仙姑安然无恙。 痴梦仙姑惊魂未定,心下却明白这十对方看在绛珠的面上手下留情。 警幻仙子勉强咽下喉中腥甜,颤声道:“道友究竟是何人?” 心下惊疑不定,便暗中掐指推算一番。 哪知道只是掐算到一半便被反噬,胸口如遭重锤,“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众人只见到警幻仙姑脸色蓦然惨白,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警幻仙子心下悔之不迭,她原以为僧道二人夸大其词,自己有两千多年的道行,又有异宝在手,推算对方的来历不过轻而易举。 结果不但没能算出她的真身,反倒赔上了大半修为。 警幻仙子修行数千年,又机缘巧合得了一件仙界异宝,一身道行在此界妖魔中算得上强大,连一般的神仙也不是她的对手。 却不知俞青数世轮回,神魂之强大绝不是一般神仙可比,何况俞青本不是此界中人,还有一身功德气运护身。 能推演天机的大能虽不少,但所谓气运并非一般人琢磨得透的。 别说是精于推演天道的神仙,即便是此界圣人也无法掐算她的来历。 俞青弹了弹衣袖,淡淡道:“你不必问我是谁,我不过是瞧不过你们的行事。 既入了道门,不好好积修功德,锤炼自身,反倒行那邪门歪道,拿他人做棋子,帮尔等渡劫。” 神瑛侍者为何会给绛珠草浇灌甘露?绛珠草生长在西天灵河岸边,难道会缺灵气和水? 何况所谓因果报酬,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形式,何必一定要泪尽而亡? 她先前已去姑苏林家祖坟看过,分明是富贵百年之相,若不是有人暗中插手,以林家的功德运势即便子嗣单薄也不至于绝后。 明明绛珠也是被人算计,却要背上这一层业障。 如此即便了结了因果,绛珠真身灵根也必受损,别说求证大道,一生修行都可能毁于一旦。 警幻仙子听了这话便知自己的谋划都被对方看穿了,顿时面色惨白。 俞青冷冷一笑,道:“我管什么你有什么谋划,只是若再让我知道你对绛珠打什么主意,或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休怪我不留情面。” 警幻仙子听了这话不由身上一寒。 绛珠下世历劫本为酬谢甘露之惠,理应父母双亡,无家无业,唯有寄人篱下,方得以将一世的眼泪还给神瑛侍者,待得债清之时,便是返回太虚幻境之时。 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数,泪尽夭亡是行不通了,绛珠命运已改,不 分卷阅读272 经人间惨事,哪里有眼泪来还神瑛侍者? 而没了绛珠这颗棋子,她原本的谋划便毁了大半。 俞青见她神色变换不定,好整以暇道:“仙姑可听清楚了?” 警幻仙子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得一哆嗦,先前滋生的一丝想法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暗暗苦笑一番,罢了,横竖这回是栽了。 算来天劫尚早,大不了多等几年,当务之急还是先打发了眼前这个煞星为妙。 当即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前辈尽可放心,此次下世历劫的乃是神瑛侍者,旁人只是相陪,便是略改命运,亦是无碍,即便绛珠仙子不还泪了,也并不影响神瑛侍者享富贵经磨历。 绛珠仙子有此机缘乃是天意,我等亦不敢有违天道。 前辈心存慈悲,晚辈日后定当痛改前非,专心修道。 只是脱尘之后如何了结这段风流公案,却不是我等所能左右的了。” 对警幻仙子的识趣,俞青颇为满意,面上现出一丝笑容。 警幻仙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此人道行深不可测,一身气息实在可怖,即便是她自诩法力高深,在此人面前却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俞青扫了满面惊惧的众人一眼,不再说话,忽而心之所动,衣袖一拂,整个太虚幻境变了模样。 原本亭台林立,奇花异卉喷芳吐艳的洞天福地烟消云散。 “此为小惩大诫,若再作恶,必不容情。” 话音一落,俞青身形一动,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剩下委顿在地,瞬间老了数十岁的警幻仙子。 ………… 贾府种,宝玉和凤姐养了三十三日,果然复旧如初,连宝玉脸上的烫伤业已平复,不见丝毫痕迹。 经此一事,各处得来消息,纷纷念佛,人人都道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有大神通。 想起那日僧道二人对俞青的恭敬,心下各有思量,却也不敢多问,但至此看俞青的目光越发敬畏起来。 对此贾母明面上并未说什么,只悄悄命鸳鸯传话给凤姐,寻找教养嬷嬷一事暂且搁置。 凤姐虽不明所以,却也松了口气。 因端午将近,转头便忙着预备府里过节的事。 展眼便进了五月,天气愈发炎热。 宝玉最是无事忙的,又因贾母发了话,说他身体未愈,只命他好生休养,连学里也不必去了。 宝玉越发有恃无恐,每日东游西逛。 这日忽有元春打发夏太监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出来,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另有赐给府里众人的端午节节礼。 宝玉见是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便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吗?” 袭人笑道:“老太太多着一个香玉如意,一个玛瑙枕。老爷太太,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香玉如意。 你的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和数珠儿,别的都没有。 大奶奶二奶奶两个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儿,两个锭子药。” 宝玉闻言,顿时皱起眉头,便问袭人是不是传错了。 袭人道:“怎么可能会错,这都是一分一分写着签子的,你的那份是在老太太屋里,我亲自去拿了来了的,断然错不了。” 宝玉便有些闷闷不乐,令晴雯将自己得的赏赐送去潇湘馆给黛玉挑选。 谁知片刻后晴雯依旧捧着托盘回来了,没好气道:“我就说不必送过去,林姑娘说了,多谢二爷好意,只是她也得了,这些东西二爷留着自用罢。” 宝玉知道黛玉脾性,见此只得作罢。 另一边,贾母上房却一片寂静。 里外都是静悄悄的,丫头婆子们一应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163章红楼梦(二十四) 贾母倚在榻上,出神地地看着桌上的各色赏赐,神色晦暗莫名。 鸳鸯服侍贾母多年,最是明白她的心意,见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老太太一心撮合双玉姻缘,偏生二太太不喜林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毕竟隔了一层,即便再疼宝玉也不能强行为双玉定亲。 没有二太太点头,即便将来成了亲,二太太身为婆婆也会薄待黛玉。 婆媳两人斗法多年,原以为能熬到宝钗早嫁,这样双玉姻缘就能顺理成章了。 没想到娘娘到底还是偏向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公开表明了赞同金玉良缘之意,如何让老太太不伤心。 凤姐来至上房时便见贾母神色淡淡的,似乎若有所思,不由得心头一跳,先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不由得望向侍立一旁的鸳鸯。 鸳鸯悄悄使了个眼色,对着桌上的各色赏赐努了努嘴。 凤姐心下恍然,方才过来时便听平儿说众人所得的赏赐中独宝玉得的与宝钗一样,其中含义不言自知。 对于双玉姻缘凤姐倒是乐见其成,一则她与黛玉情分更好,二则黛玉生性散漫,并不热衷争权夺利,即便真的嫁给宝玉也不会与她争夺管家之权。 宝钗却是王夫人的亲外甥女,平素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行事滴水不漏,待人接物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儿,一旦成了宝二奶奶,于凤姐极为不利。 况且府里已经花光了林家的家产,总不能到头来却不认这门亲事。 再者从根基门第而言黛玉与宝玉也更为相配。 宝玉生时有异象,人人都说有大造化,贾母也因此极为偏疼。 然宝玉如今十四岁了,却文不成武不就,虽说聪明伶俐,却又不喜读书,成日家只在内帷厮混,没瞧出将来会有什么造化。 细说起来宝玉的身份也只是个五品官的嫡次子,继承不了家业爵位,虽有个姐姐在宫里做贵妃,可说起来还是妾,又不能做前朝的主儿。 宝玉的性情又声名在外,还说什么读书做官的人都是国贼禄鬼,倒把所有为官作宰的都骂了进去,正经好人家谁愿意舍得把女儿许配于他? 黛玉如今虽然没了父母,但到底是二品大员的嫡女,林家四代列侯,又是书香门第,身份远比出生皇商的宝钗要好。 偏生二太太不喜黛玉,花了人家的家产嫁妆,却又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如今娘娘既表明了态度,老太太即便再不愿也没什么法子,何况她这一年来冷眼旁观,发现黛玉已经渐渐远着宝玉,素日行动坐卧也极避讳,疏远了不少,两人早已不如先前那般亲密,也只老太太还蒙在鼓里。 凤姐心下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直默不作声侍立在旁。 贾母回过神才发现凤姐来了,叫鸳鸯收拾了玛瑙枕 分卷阅读273 、香玉如意等物,方淡淡道:“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凤姐恭恭敬敬请了安,见贾母神色不同以往,也不敢如往日那般说笑,小心翼翼觑了眼贾母脸色,赔笑道:“娘娘吩咐在清虚观打平安醮,我已经命人提前去打扫传话了,戏班子也安排好了,特来讨老太太的示下,看定在哪一日好。” 贾母闻言方有了些精神,想了想道:“就定在初一罢,你再打发人去传话,问问她们姊妹去不去,愿意的话便一道去逛逛。” 凤姐笑着答应一声,当即命人去传话。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众姊妹携手而来,上房内顿时热闹起来。 见孙子孙女们叽叽呱呱围着她说个不停,贾母心下十分喜悦,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俞青与黛玉时常溜出门闲逛,倒无所谓。 宝玉最喜热闹,听说可以与姊妹们出门闲逛,高兴的不行,头一个便说要去。 宝钗却生的丰泽,最是怕热,闻言便笑道:“怪热的,什么没看过的戏,我就不去了。” 凤姐道:“他们那里凉快,两边又有楼。咱们要去,我头几天先打发人去把那些道士都赶出去,把楼上打扫了,挂起帘子来,一个闲人不许放进庙去,咱们舒舒服服的看戏,那才是好呢!” 贾母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致,便笑道:“既这么着,我和你去。” 凤姐闻言忙笑道:“老祖宗也去,那敢情好,可就是我又不得受用了。” 贾母笑道:“猴儿,看把你精乖的,放心罢,到明儿我在正面楼上,你在旁边楼上,用不着你来立规矩,可好不好?” 凤姐拍手笑道:“这就是老祖宗疼我了。” 贾母又向宝钗道:“你也去,连你母亲也去。长天老日的,别老闷在家里。” 宝钗只得答应着。 贾母又打发人去请了薛姨妈,顺路告诉王夫人,要带了他们姊妹去。 王夫人因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宫里元春打发人出来,便回说不去。 只传下话下去有要去逛的只管跟老太太逛去。 这个话一传开了,整个府里便沸腾起来。 那些丫头们个个正值天真烂漫之期,却被拘在后宅中,天天不得出门槛儿,便个个都说要去,便是各人的主子懒怠去,她们也百般的撺掇了去,因此李纨也都说去。 贾母越发高兴,当即吩咐人下去安排。 那底下执事人等听说是贵妃做好事,贾母亲去拈香,况是端阳佳节,因此用上了十二分心思,凡动用的物件一色都预备得十分妥帖,不同往日。 到了初一这一日,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浩浩荡荡往那清虚观去了。 不多时,便到了清虚观门口。 只听钟鸣鼓响,张道士早已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路旁迎接。 宝玉下了马。贾母等人的车轿刚至山门以内,贾珍便带领各子弟上来迎接。 一时拜了本境城隍土地各位泥塑圣像,众人便搀扶着贾母入了道观内。 张道士曾经先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又被当今封为“终了真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为“神仙”,不敢轻慢。 只他原是荣国公出家的替身,素日又常往两个府里去,已年过古稀,因此并无忌讳,入了室内相陪。 俞青浑若无事的摇着团扇,左手手指微微一动。 张道士忽然恍惚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忙上来给贾母请安。 一时众姊妹上前见礼,张道士原本并未在意,不妨看到俞青,顿时大惊失色,双腿一软,险些跪倒下去。 俞青松开了袖中掐诀的手指,面上却不露神色,避开身形,“道长这是做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贾母也满腹疑窦,忙命丫头扶了起来,“老神仙怎么了?” 张道士迅速望了俞青一眼,白着脸抹去额上的汗珠,又是惶恐,又是疑惑道:“府上二姑娘面相实在奇特,骨骼清奇,此面相根骨老道只听祖师说过,没想到今日竟见到了真人。” 说罢一直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喃喃自语:“怎会真有如此面相?” 众人一头雾水,贾母皱了皱眉,“老神仙,我这孙女的面相到底有何不妥?” 张道士镇定下来,闻言忙摇头道:“并非不妥,而是传言有此等面相根骨者都是大德转世,只要出家修行,成就不可限量。 若有机缘,得道飞升亦非难事。”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转头向俞青望去,只见她头上梳着垂寰,戴着几件碧玉簪环,耳畔吊着明珠耳坠儿,上身穿着藕荷色衫子,下身系着白纱裙子,行动间婀娜多姿,宛然是个闺阁娇女,哪里有什么出家人的模样? 贾母顿时面色微沉,扯了扯嘴角,“老神仙怎的开起顽笑来了,我家二丫头乃闺阁女儿,怎么可能会出家修行?” 张道士正色道:“老道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瞒老太太,这虽是传言,但亦不无道理,况且先前老太太做的那个梦……” 说到此处忽然顿住不语,环视了众人一眼,似乎有所顾忌。 贾母神色严肃起来,摆了摆手。 众姊妹面面相觑。 凤姐使了个眼色,众姊妹们鱼贯退出。 谁也不知道后面张道士与贾母说了什么,只知道回来后贾母神色郁郁,还下了严令不许那天清虚观的事外传。 贾母平日最喜欢与孙子孙女玩乐,看似糊涂,然为人处世却十分精明,只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才不大管事,这次迅速出手,众人虽心下惊疑却也不敢议论此事。 然而荣国府人多口杂,下人们又嘴碎,向来爱嚼舌根,没多久还是有人说漏了嘴。 外头大多数人都只道是下人嘴碎胡乱编排的,并不如何相信,剩下一些人却因张道士的大名而对此将信将疑。 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 贾母上房内,里外都是静悄悄的,天气炎热,丫头婆子们都有些昏昏欲睡。 贾母昨夜走了困,翻来覆去直到天明时才睡了会儿,白天起来时便有些撑不住,好容易过了晌午用了点子粥,便由鸳鸯服侍着宽衣歇了个午觉。 一觉醒来,已是酉时了,唤了声鸳鸯。 鸳鸯闻声进来,上前扶着贾母起身,口中笑道:“老太太都睡了大半个时辰了,正说要叫醒您呢,睡久了夜里又该走困了。” 贾母坐起身,出了会神,抬起头对鸳鸯道:“打发人去将凤丫头叫来,就我有事与她商量。” 鸳鸯答应一声,出去打发人传话,又命丫头们端了热水巾帕进来。 才收拾毕,便听外面丫头道:“二奶奶来了。” 而后便见凤姐满面笑容的进来了,请了安,笑道:“如今天还热着,老太太怎的不多歇会 分卷阅读274 子?” 贾母摇了摇头道:“如今上了年纪觉轻,再睡也睡不着了。” 说罢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到底老了,不如从前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熬。” 凤姐闻言不禁一愣,忙道:“老太太正是康健的时候,怎的说起这些话了?” 贾母摆了摆手,“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说这个了,我今儿叫你来不为别的,主要是商量二丫头的事。” 凤姐昨日也一整日都在琢磨张道士的话,自然明白贾母的担忧,不禁皱眉道:“老太太可有什么章程?” 她并不知道张道士后来说了些什么,但见贾母回来后一直紧皱眉头。 昨日张道士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联想上回癞头和尚与跛足道人对迎春的莫名敬畏,却又不由得她们不信。 然而即便如此她们也不能真把迎春送去出家,不然整个贾家的名声就没了。 贾母叹了口气,“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给二丫头订门亲事,等成了亲,有了夫婿孩子, 这出家的事也就不必担心了。” 凤姐听罢点了点头,“我昨晚想了一夜也只想出这个法子,只是如今匆匆忙忙的,去哪里寻摸合适的人家?何况二妹妹的嫁妆都还没有着落。” 通常达官显贵之家都是从女儿出世起便开始攒嫁妆,田庄、房舍、商铺、绸缎布匹、古玩字画、头面首饰等,打家具所用的好木头更是要早早开始寻摸。 可以说吃的穿的用的都尽皆囊括,所以才有出阁时的十里红妆。 先前元春出生后王夫人便是如此,只可惜后来元春进了宫里,这些嫁妆都用不着,王夫人也就没有继续下去。否则只怕早就给她攒下十里红妆了。 而这些东西,荣国府里都没有给迎春姊妹预备。 迎春先前性子懦弱,和贾赦邢夫人都不亲,本就不是邢夫人亲生,邢夫人又素来吝啬,哪里会给她预备嫁妆? 探春也不必说,再精明能干也不是王夫人所出,又有个赵姨娘在,时不时的便要吵闹一番,因此王夫人待探春也一直都是淡淡的。 惜春年纪尚小,又是东府里的,更不会有人替她想这些。 因此三春姊妹的嫁妆至今都无着落。 贾母闻言沉默不语,许久后方道:“嫁妆的事我来料理,你不必操心,如今要做的是尽快给二丫头找一门合适的人家。 门第也不必太高,只要男方父母宽厚,人品模样过得去便可。” 凤姐闻言不禁面有难色,这一时半会上哪里找去? 迎春的品貌人才俱是上上等,她这些年见过的一干千金小姐都不及她,说句放肆的话,这般人品哪怕做皇妃都是辱没了她。 叹就叹在迎春身份不高,又是庶出,门第好些的人家哪里看得上,但若是门第太低也不行,不说委屈了迎春,贾母也不会同意,再者日后探春说亲也不利。 门第不能太高,又要公婆宽厚,模样人品又要过得去,如此四角俱全的人家实在难寻。 贾母见了凤姐神色,也明白其中的难处,叹了口气道:“罢了,也是我太着急了,你先寻摸着罢,有了眉目再来告诉我。” 凤姐微松了口气,忽又听贾母道:“这件事只你我知道便可,先别告诉你们老爷太太。” 贾赦和邢夫人的秉性凤姐自是清楚,闻言忙答应了。 贾母摆了摆手,有些疲倦道:“去罢。” 凤姐应了一声,轻手轻脚退下了。 没过两日便是端午节,虎符系臂,蒲艾簪门。 午间,王夫人在正房治了宴席宴请薛姨妈母女过节, 只是整个宴席的气氛有些说不出的尴尬,王夫人一直神色淡淡的。 宝玉宝钗亦没精神,凤姐昨日晚上已听王夫人说了宝玉金钏儿之事,知道王夫人不自在,也不敢说笑,气氛越发沉闷。 探春姐妹见众人没意思,也都没意思了,因此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 黛玉也觉没趣,与俞青对视一眼,两人携手离开了。 出了王夫人正院,黛玉方疑惑道:“二舅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儿这是怎么了?” 俞青早听司棋说了,昨儿王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把金钏儿撵出去了,故今日才不大高兴。 人人都知王夫人宽仁慈厚的人,平日只吃斋念佛,跟佛爷似的,从来不曾打过丫头们一下子。 然则真是个菩萨人怎么可能掌家二十多年? 王夫人心机深细,早年行事亦是杀伐果断,与凤姐不遑多让。 宝玉是她的命根子,金钏儿所犯无耻之事又是她平生最恨,一旦动了雷霆之怒,哪里会善罢甘休,任凭金钏儿苦求,也不肯收留,到底撵了出去。 俞青见周围无人,便压低声音将金钏儿被撵出去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黛玉。 黛玉听罢怔怔出神,“宝玉竟没有说一句话?” 俞青摇了摇头,“他早一溜烟跑了。” 黛玉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宝玉的所作所为颇有些心寒。 金钏举止轻浮,当着王夫人的面勾引宝玉,也怪不得王夫人暴怒,只是宝玉也太懦弱了些,此事是他挑的头,他却不管不顾,扔下金钏儿自己跑了,毫无担当。 幸而自己放下了那番心思,否则以宝玉的性子,日后的命运多半真如命册上所预言的那般。 俞青见她闷闷不乐,便知她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别想这些了,许久没有出门了,这几天天气炎热,明儿我们去外头避暑去。” 黛玉这才展颜。 ………… 正值盛暑之际,又当早饭已过,各处主仆人等多半都因日长神倦,都在午睡,处处鸦雀无声。 宝钗无可释闷,原本想找宝玉说话以解午倦,忽想起昨日听说黛玉中了暑气,便改了主意转道往潇湘馆来。 烈日炎炎,宝钗生的肌骨丰润,最是怕热,不多时便香汗淋漓, 待来至潇湘馆前,看那凤尾森森,龙吟细细,满地竹影参差,苔痕浓淡,顿觉暑气全消,暗赞好一个清凉所在。 一进院门,只见两个小丫头正在廊下穿花绳玩,见她进来都忙站起来请安,“宝姑娘好。” 宝钗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姑娘可在?” 正巧紫鹃端着水出来,见了宝钗忙笑道:“宝姑娘来了,快请进,我们姑娘在里头看书呢。” 黛玉正倚在月洞窗下的贵妃榻上看书,听到说话声,便扬声问道:“谁在外头?” 宝钗忙笑道:“林妹妹,是我。” 黛玉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宝姐姐请进。” 宝钗于是进了屋子,只见湘帘垂地,窗外竹影映入纱窗,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不禁笑道:“果然还是妹妹这里清爽。” 黛玉起身让了座,看 分卷阅读275 见宝钗额上细密的汗珠,忙命小丫头将方才熬的酸梅汤送上来,笑道:“这大日头的姐姐怎么过来了?” 宝钗摇着团扇笑道:“来找妹妹说会子话。” 一面说一面在榻边的竹凳上坐了,细看了黛玉两眼,见她身上穿着湖绿色纱衫,松松挽着倭堕髻,脸色虽不如往日那般红润,但精神甚好,便点了点头道:“昨儿听说妹妹中了暑气,今日可大愈了?” 黛玉闻言忙笑道:“已经大好了,多谢惦记着。” 黛玉品貌一流,博学多才,满府里也只一个宝钗能相较一二。 而自从放下对宝玉的心思,黛玉与宝钗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两人喝过酸梅汤,忽见雪雁带着丫头抱着几匹纱罗进来,笑道:“方才老太太打发人送来了好些料子,说是如今天热,给姑娘做几身衣裳。” 黛玉翻看了一下衣料,见一色都是上用或官用的绸缎纱罗,灿烂如新,式样华美精致。 颜色也十分清爽淡雅,多是葱黄、柳绿、湖蓝、藕荷、竹青等等,都是自己素日所喜,便知是贾母亲自挑选的,不禁心下一暖。 宝钗也看了两眼,点头笑道:“这些料子极好,纹理细密,轻盈透气,花样颜色也十分清爽雅致,正适合做夏衫。” 黛玉闻言抿嘴一笑,从中选了两匹色泽淡雅的纱罗,送给宝钗,“姐姐拿去做条裙子穿罢。” 宝钗摆手笑道:“多谢妹妹好意,只是不必了,我也有好些呢,哪里能再要妹妹的。” 黛玉见她执意不收,只得罢了,转头命紫鹃雪雁将衣料收拾妥当。 说了一会话,两人便在月洞窗下打棋谱顽,忽听外头丫头传话道:“二姑娘来了。” 黛玉闻言十分欢喜,忙起身相迎。 宝钗也放下棋子站起身。 俞青进来看到宝钗,微微挑了挑眉,倒没有多说什么,命身后的丫头将瓷瓶放下,笑道:“前儿妹妹说暹罗国进贡的茶叶没了,我那里还有些,便拿了过来。” 黛玉越发喜欢,“谢谢姐姐。” 两人间的情分也用不着再说那些客气话,因此笑着谢了一声便让丫头收了。 俞青微微一笑,“妹妹喜欢便好。” 这便是黛玉与不同之处,别人吃饭喝茶并所用器具、簪环首饰等,无不挑最好最名贵的,但黛玉却素来不在意这些,一切只求舒适自在,并不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从来不用这些身外之物来彰显身份。 她随心所欲,器具倒不一定要多名贵,只需顺眼即可;茶叶也不需要多贵,只要合脾胃便可,用水也并不讲究非得用雪水雨水,只要合适二字。 府里人人都说暹罗国进贡的茶叶不好,唯有她觉得合胃口,并不在意别人的嫌弃,随性不羁,颇有几分魏晋文人风流洒脱的意境。 宝钗莞尔,想着自己那里似乎也还有两瓶,便与黛玉说道:“既如此,我那儿也还有一些,一会子也打发丫头送来。” 黛玉含笑谢过。 次日,黛玉正看着紫鹃等人做针线,忽见外面传话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过来道:“不好了,金钏儿没了!” 话音一落,顿时满室皆惊。 紫鹃险些扎了手,忙吮了吮指头,问道:“哪个金钏儿?” 婆子道:“还有哪个金钏儿?就是太太房里的金钏儿!” 黛玉问道:“这消息可真?你从哪里听来的?” 婆子道:“千真万确,我亲眼见着的。听说金钏儿前日被撵了出去后便在家里哭天抹泪的,众人也都不理会,谁知今儿找不着他她,才有人打井时捞出她的身体来,他们还只管乱着要救,那里中用了呢!” 众人都不禁流下泪来,紫鹃与金钏儿从小一处长大,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道:“她怎么如此糊涂?前儿才劝慰了她好一番,叫她顾念着老子娘,没想到她还是想不开。” 黛玉听罢,深深叹了一口气,金钏儿这件事,实在难说谁是谁非。 金钏儿确实有错,然罪不至死,但也不能全怪王夫人。 王夫人虽然撵了金钏儿出去,但是作为母亲此举情有可原,而且她为了宝玉的名声着想,并没有说金钏儿勾引宝玉,对外只说是金钏儿打坏了东西才撵她出去。 当年茜雪也是因为这个出去的,依旧嫁人生子活的好好的。 金钏儿出去的说法并无关名声,完全可以好好过下去,只是没想到是她会自己寻死。 黛玉摆手让众人退下,方低声告诉了紫鹃雪雁金钏儿被撵出去的始末缘由。 紫鹃拭干泪道:“我们从小儿一处长大的,她心气儿最高,又是太太跟前得意的人,谁不敬重两分,没想到偏她被太太撵回了家。 从前她没少得罪下面的丫头婆子,哪里受得住那些风言风语? 她虽然言行无忌些,但也罪不至死,况且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件事宝二爷也有错,偏他不管不顾一溜烟跑了,却让金钏儿一个人承受太太的雷霆之怒,实在叫人心寒。” 想起从前相处的情形,紫鹃就忍不住心酸。 她原先觉得黛玉没有娘家依靠,无法说一门好亲,而宝玉知根知底,向来怜惜女孩儿家,又有贾母护着,正是极好的一门亲事,只是没想到他如此没有担当,生生断送了金钏儿一条命。 如此品性怎会是良人? 雪雁也拿手帕子拭了拭泪,道:“怪道先前二姑娘时常嘱咐我们言谈举动多留心些,一年比一年大了,不能和小时候那样黑天白日地闹,原先还有些不以为然,如今瞧了金钏儿方知道了。” 黛玉暗暗叹了一口气,心内着实对宝玉再添一分凉意,那最后的一丝情意也终于彻底放下。 才过了晌午,忽又听人说贾政将宝玉打了一顿,其中便有金钏儿一事,还有便是因忠顺王府来找戏子的缘故。 琪官之名黛玉也曾听宝玉提起过,两人似乎极为要好,若是他知道是宝玉泄露了他的行踪,不知会作何感受。 黛玉深深叹了口气,对紫鹃雪雁等人道:“此事不要再议,一会子紫鹃代我去探视一番,只是日后还是远着些宝玉罢。” 宝玉惜花爱花,确实胜过世人重男轻女,但他性情懦弱,毫无担当,于此事上实在让人心寒。 紫鹃与雪雁闻言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中,宝玉服药后醒来,贾母王夫人都跟得了凤凰似的,探春宝钗等人围着嘘寒问暖。 随后赖林诸家管事媳妇也都来探望,直过了大半个时辰众人离去,才安静下来。 宝玉伸着脖子望了一圈,问道:“方才有谁来过没有?” 众人心中明白,却只做不知,袭人道:“二爷说的是谁?” 宝玉心中烦躁,道:“林姑娘没来么?” 晴雯撇了撇嘴道:“原来二 分卷阅读276 爷说的是林姑娘,直说不就好了?” 宝玉急道:“那林妹妹到底来没来?” 碧痕便道:“林姑娘没来,也没打发人来。” 宝玉闻言顿时拉下脸,趴在床上一声不吭。 黛玉这一年来都远着他,素日有不喜他常往潇湘馆玩耍,他虽然不情愿,也只得按捺了心思,免得惹了黛玉生气。 只是心里到底惦记着,这次挨了打满以为黛玉会多关心他几分,没想到至今都不闻不问,不由得心下十分沮丧。 晴雯等人面面相觑,正想着如何劝解,忽听小丫头说紫鹃姐姐来了。 宝玉大喜过望,忙命人请进来。 紫鹃给宝玉请了安,道:“听说二爷受伤了,我们姑娘十分担心,只是天色已晚不便前来,故而打发我来看看二爷。” 宝玉忙笑道:“多谢紫鹃姐姐,姐姐请坐。”又一叠声叫丫头们洗新鲜果子来。 说笑了一阵,紫鹃不好打扰宝玉休息,便要告辞,宝玉哪里肯放,但身子终究撑不住,动了一下便只叫“哎哟”。 紫鹃无法便道:“二爷好生歇着,我去外头坐着便是。” 宝玉这才欢喜,“晴雯,你们好好招呼紫鹃姐姐。” 晴雯答应一声,带着紫鹃到了院里树荫下坐着,自己却歪在了竹榻上。 紫鹃见状不禁摇头道:“几日不见你也娇惯起来了,让人看见了又该说闲话了。” 晴雯翻了个身道:“怕什么,我又不是整日这样,今儿累了一天了,好容易得了空,又没人管着,也让我好生歇一会儿。” 紫鹃便在榻边坐下,推她起来,道:“歇就歇吧,也别真睡着了,当心晚上走了困。” 晴雯懒懒道:“不睡觉又做什么? 紫鹃笑道:“你别偷懒儿,我上回托你做的活计可做好了没?” 晴雯道:“这大热的天,谁还做活呢?前儿做了好几日的针线,眼睛还酸着呢!再等两天罢。” 紫鹃笑道:“看把你懒得,你是老太太给的人,原本就是说你针线好,才给了宝玉使唤,难不成你做这屋里的活也这么着不成?” 一时小丫头洗了果子来,晴雯坐起身挽了挽头发,拈了颗葡萄道:“这屋里的活可轮不到我们做呢!我们都是那又懒又笨的,做不得精细活儿。 哪里像人家,天大的体面,先是叫史大姑娘帮着做,鞋袜、扇套、香囊,不知道做了多少。 后来又是宝姑娘帮着做,宝玉一应穿戴的东西都有人包揽了去,哪里还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 正巧袭人出来,听了这话不觉红了脸,回身啐道:“若不是使唤不动你们,我何必求姑娘们帮着做?” 晴雯冷笑了一声,将葡萄籽吐在地上,道:“你这话好没道理?我可从不记得你有拿过东西给我们做,这会子却说使唤不动我们。 你是这房里的总管大丫头,吩咐下来的事我们还敢不做? 大家都是伺候二爷的,独你有体面,满府里上下谁不知道你花大奶奶贤惠,样样打点得周全妥当,我们都比不得,所以你才得了二两银子一吊钱! 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打量我不知道呢?连个明堂正道的姑娘都没挣上呢,也不怕那二两银子烫手。” 袭人原就心内有病,闻言顿时又羞又愧,脸色涨得通红,“我这是哪里得罪了姑娘,姑娘说话这般夹枪带棒的?” 麝月碧痕等人闻声出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 紫鹃见状不好再待下去,便告辞出来。 到了荇叶渚,却见夕阳映在池塘中,青草如丝,不觉站在池边怔怔神。 宝玉是贾母的心肝儿肉,模样生得好,性情又温柔,姐姐做了贵妃,比别的王孙公子好十倍,哪个丫头不盼着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 宝玉今年不过十四岁,姨娘之争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紫鹃暗暗苦笑,幸喜自己从未有搀和之意,如今只求一心一意地服侍黛玉,等黛玉出了阁,便出去寻个老实本分的人家,安安稳稳地做个正头娘子,平凡度日。 次日,黛玉便邀了湘云、探春、惜春等人一同来看宝玉,宝玉见黛玉及众姐妹都来了,心下十分欢喜。 贾政虽恨宝玉不争气,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虽看着凄惨,却也只是皮肉伤,并未伤筋动骨。好生调养着一段时日就好了。 宝玉昨日服了药,今日便不怎么疼了 说笑了一阵,众人不好打扰宝玉休息,便都告辞了。宝玉恋恋不舍,“姊妹们多陪我说会儿话罢。” 探春便道:“二哥哥且好生歇着,我们明儿再来看你。” 宝玉这才高兴些。 因宝玉挨打之事,贾母心情都不怎么好,直到六月底忽查出凤姐有孕才欢喜起来。 阖府众人皆是又惊又喜。 邢夫人已经到了,喜得满面红光,贾琏刚从衙门回来,得到消息连滚带爬跑回了后院。 邢夫人叫人抬了好一口樟木描金大箱子过来,亲自进去对凤姐道:“你公公知道你给咱们大房立了功,喜欢得不得了,只是不能亲自过来,故吩咐我给你带了一箱子好东西,金玉古玩书画都有,都是给咱们大哥儿的,不许便宜了琏儿!” 贾琏兀自在一旁傻笑。 凤姐这大半年调养得用心,这胎怀相极好,不见疲惫,反而精神焕发,笑容满面道:“太太回去替我谢过老爷的恩典,只是我竟不能亲自过去谢了。” 邢夫人忙道:“这会子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你好生保养身子便是对老爷与我的孝顺了。” 说罢又唯恐贾琏犯老毛病,嘱咐道:“好好照顾你媳妇,不许勾引混账老婆惹她生气,若让我知道了可是不依的。” 贾琏闻言忙道:“太太放心,儿子省的。” 邢夫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嘱咐凤姐:“想吃什么只管打发丫头来告诉我,切不可劳累了身子。” 凤姐满口答应了。 邢夫人亲自检视了一番房内的摆设,见无不妥才稍稍放心,回头又嘱咐了平儿小红等人细心照看,方回去了。 黛玉与俞青正在一处下棋,听到消息后也替凤姐欢喜,笑道:“凤姐姐总算如愿以偿了。” 无子一直是凤姐的心病,黛玉也常为她忧心。 且自从那次从太虚幻境回来之后,黛玉一直惦记着众姊妹的判词,如今凤姐有了孩子,未来是不是已经开始改变? 俞青蹙着眉头若有所思,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孩子便是原著上凤姐流掉的那个孩子,只是如今凤姐已经改了脾性,应该不会重蹈覆辙。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掌纹,与贾家的因果线越来越淡,看来时机快到了。 第164章红楼梦(二十五) 转 分卷阅读277 眼间已至秋日,天高气爽,桂树飘香。 八月初三乃是贾母生辰,因不是整生日,贾母本不欲大办,只拗不过两个儿子苦劝,后来亦想着府里这几个月来颇为不顺,借此机会热闹热闹也好。 荣宁两府早早的便预备起来,除家中上下齐贺之外,朝廷与元春亦有赏赐下来,礼部赐的是金玉如意、彩缎、金玉杯并五百两帑银。 元春送的除了彩缎与金玉杯外,还有金寿星、沉香拐、伽楠珠、福寿香并金锭一对,银锭四对。 余者世交故旧,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官员家等也皆有贺礼相送,不能胜记。 因宾客众多,贾赦,贾政等人商议了一番,议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荣宁两府与大观园齐开筵宴款待宾客。 宁国府中单请官客,荣国府中单请堂客。 大观园中,收拾出嘉荫堂芍药栏等几处大地方来做退居。 自七月上旬起,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绫罗绸缎古董珍玩诸般奇珍异宝都快堆满了一屋子,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贾母初时还有兴致过来瞧瞧,后来也腻烦了,也不过目,只命鸳鸯收拾了,留着日后闷了再瞧。 二十八日起,荣宁两府便开始忙碌起来,张灯结彩,褥设芙蓉,筵席所有酒馔果菜都是精心预备的,山南海北干鲜水6皆有。 此外还特意从外头请了几班极好的小戏,昆弋两腔俱有。 宁府中单宴请官客,二十八日只有郡王驸马并几位世交公侯。 荣府中宴请的则是诸位堂客,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并世交公侯等诸位诰命。 贾母等皆是按品大妆迎接,大家厮见,方至荣庆堂上拜寿入席。 谦逊半日,众人方才入座。上面两席是南安太妃与北静王妃;下面依序是众公侯命妇。 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锦乡侯夫人与临安伯夫人;右边下手方是贾母主位。 邢夫人,王夫人带领尤氏,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两溜雁翅,站在贾母身后侍立。 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竹帘外面伺候上菜上酒;周瑞家的则带着几个清秀伶俐的丫鬟在围屏后伺候呼唤。 诸位诰命夫人跟来伺候的人也另有人别处款待。 凤姐呈上戏单,贾母便让南安太妃先点,南安太妃谦让一番,方点了一出。 北静王妃亦点了一出,随后诸位诰命俱各点了一出戏,小戏子们很快便装扮好演将起来。 锣鼓铿锵中戏台开演,酒菜如流水般送上来,众人言笑晏晏,热闹非凡。 一时戏酒过半,跟来各家的放了赏,大家便复入园来,茶毕更衣后在园内略逛了逛,方重新入席。 众人闲话家常,不过说些哪家的戏酒好,谁的衣裳精致,谁的首饰精巧,谁家的花园子齐全。 不知怎的一时说起各家千金小姐来,南安太妃便笑道:“早听人说老太君家的园子难得一见,府上的姑娘们也好的不得了,如今这园子我们是逛过了,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几位姑娘却还没见过,正巧今日来了,老太君不如请来一见。” 贾母忙笑道:“太妃谬赞了,她们姊妹生的腼腆,羞手羞脚的,只怕冲撞了诸位。” 南安太妃笑道:“老太君也太谦了,谁不知府上的几位姑娘极好,您老可别藏着掖着。” 坐在下首的临安伯夫人也笑道:“太妃说的是,我可听好几家太太说了,府上几位姑娘可都是人间少有的标致人儿,心下早就好奇的不得了,今儿既然来了定要见一见,老太君别舍不得。” 贾母听了不禁笑了,忽想起这几个月来一直烦恼迎春的事,心道正好趁这机会让诸位诰命夫人见见迎春,因此便转头命凤姐去把黛玉湘云和迎探惜五人带来,想了想又道:“也把你薛妹妹叫过来。” 凤姐会意,答应了一声,匆匆往贾母上房去。 今日虽是贾母大寿,但荣国府里的姑娘们素来不见客,因此黛玉宝钗等人并未去前头,在贾母正房后面花厅里另设了一桌小宴,传了一班小戏,一处吃果子看戏。 薛姨妈因是外眷,又是寡居之人,亦不能去前头,故只与她姊妹们一处抹骨牌做耍。 正玩的热闹,忽见凤姐过来传话,不禁都是一愣。 黛玉正与探春一处赶围棋顽,闻言不禁有些疑惑:“今儿是老太太寿辰,那些诰命叫我们过去做什么?” 凤姐笑道:“方才大家一处闲话,说起各家千金来,那些王妃诰命们便说想见见咱们家的姑娘,老太太只好让我来叫你们过去。” 说话间一眼看到俞青身上的装扮,忙推了推她笑道:“你们赶紧去换身衣赏,收拾打扮一下,别让那些夫人们久等了。” 俞青闻言挑了挑眉,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穿戴,“这样又不失礼,好好的还换衣裳做什么?” 黛玉几人闻言也有些奇怪,疑惑的看向凤姐,今日是贾母寿辰,虽说不见客,众姊妹穿戴也都极为喜庆,按理说只需整理一下妆容便可,并不用再另外换见客的衣裳。 凤姐微微一顿,却不好明说,只含糊笑道:“并没有什么,只是今日来的都是贵客,自然要慎重些,还是去换套衣裳罢。” 众人便都不理论,俞青却瞥了凤姐一眼,微微一笑,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转头命司棋去取一套前日新做的衣裳来。 凤姐几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其他各房丫头也已捧来衣裳和梳妆匣,姊妹几人避去里间整理衣裳妆容,不过片刻便已收拾妥当。 凤姐打量了俞青一眼,见她身上穿着件银红织金对襟褙子,系着鹅黄色镶边襦裙,戴着一套清雅别致的珍珠头面,鬓边的衔珠小凤钗的钗头坠下的珍珠穗子悠悠晃动,妆扮并不十分华丽,却越发显得风致嫣然,淡雅宜人。 凤姐满意的点了点头,唯恐她反悔,一把拉着就走,道:“诸位夫人们只怕等急了,咱们快些过去罢。” 众人随着凤姐入园,到了嘉荫堂时便听到一阵鼓乐声,原来戏台上正在演一出《麻姑拜寿》。 原本说话的众人都收住了话头,凤姐先让人传了话,方对众姊妹道:“妹妹们随我来。” 先进去的是俞青探春和惜春,黛玉宝钗湘云是客,因此稍落后三人几步。 众姊妹见了诸位诰命,俱请安问好。 诸位诰命中也有见过的,也有不曾见过的,此时见六位天仙似的姑娘盈盈敛衽,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不觉都看呆了。 待看到俞青与黛玉一个灵秀雅致,一个袅娜风流,越发呆住了。 室内安静半晌,众人方回过神来。 又见宝钗沉稳端庄,探春俊眼修眉,惜春娇美可爱,湘云爽朗大方,姊妹几人个个出挑, 分卷阅读278 且进退有度,言谈举止皆极出色,只觉两只眼睛看都看不过来了。 这般出挑的姑娘实在少见,就不知是否有了人家。 只听一人笑道:“果然此行不虚,人人都说老太君家的几位姑娘都好的不得了,原先都还不信,今儿才算开了眼界了。” 俞青见说话的是首座左边的一位五十来岁的贵妇,圆脸微胖,衣着华贵,满面雍容之气,思量了一下今日众位来宾的身份,便知是南安太妃。 右边那位年纪较轻,不过十**岁年纪,相貌只是清秀,气度却端庄雍容,多半是北静王妃。 贾母心下十分满意,谦逊道:“是诸位不嫌弃罢了。” 众人里面只有湘云最熟,南安太妃边笑道:“你在这里,听见我来了还不出来,还只等请去。我明儿和你叔叔算帐。” 湘云笑道:“并不敢的,只是这里都是太妃们的所在,我们哪里敢来。” 南安太妃笑道:“这还罢了。” 南安太妃先拉着黛玉夸赞了一回,又拉着宝钗问话,向贾母笑道:“这位姑娘倒没见过,不知是府上的哪房的姑娘?” 宝钗年长,又生的肌骨莹润,身形体态远胜诸人,在场许多诰命都有些心动,早已暗暗开始打听。 贾母笑道:“难怪太妃不认得,这是我二儿媳的侄女儿,皇商薛家的姑娘,前两年才来我们府里的。” 今日来的众人多与贾府相熟,闻言略一思忖便想起了两人的身份。 听闻宝钗是皇商家的姑娘,南安太妃不禁有些惋惜,原本有些意动的人家也暗暗叹息,这出身也实在太低了些,况贾府的金玉良缘她们都曾听说过。 宝钗自然有所察觉,心下微觉苦涩,面上却神色自若,依旧稳重端庄,众人见此倒不禁高看了几分。 南安太妃松了手又问探春惜春,夸赞了一番,最后方拉着俞青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惊艳之色。 方才离的远,只觉得是个极出挑的美人,如今近看才知竟是如此的出挑,秀眉入鬓,青丝如墨,耳畔的金累丝嵌明珠耳坠儿轻轻打着秋千,越发显得肤如玉雪犹白,眼似秋水还清。 南安太妃当即便拉着不肯松手,问几岁了,在家都做什么玩耍。 俞青见了这番情景心里已经有了底,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着一一答了。 南安太妃见她言谈举动不卑不亢,不禁越发喜欢,满目赞叹道:“大家说的果然不错,真真是这天下间的灵气都汇聚在老太君府上了,才养出这般标致的人来。” 饶是她阅人无数,这般容貌气度的也没见过,只可惜就是太出挑了,性子也清冷了些,对当家主母来说并不适合做媳妇。 贾母笑道:“让太妃见笑了,几个丫头不过是蒲柳之姿,当不得太妃夸赞。” 北静王妃闻言也笑道:“太妃这话可没说错,万万没想到天底下竟有这样标致人物,我今儿可算见着了。” 北静王妃先前并未见过贾家几位小姐,只听王子腾夫人说过,贾家的几位姑娘都生的极标致齐整,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出众。 尤其是这位二姑娘,实在是人间少见的绝色,容貌还在其次,难得的是那一身清雅脱俗的气度,实是不同凡俗,即便是她见多识广也直怔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心下暗暗庆幸,幸好这位姑娘养于深闺,外人不得见,否则若是入了王府,哪里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处,想到此处,不禁轻舒了一口气。 其余众人也心下赞叹,如此品貌实在罕见,言谈举止也太出挑了些,不是不好,而是太好,这般模样人品,实在不是她们这等人家能消受得起的 若是身份高还罢了,偏又是个庶出的,门第高的不合适,门第低些的又自觉配不上,因此叹息过后便放下了。 转头打量其余几位姑娘,都是拔尖儿的,比大半人家的千金小姐都出色。 贾府之事众人都知道些,湘云已定亲,因此首先便排除了黛玉宝钗湘云。 惜春年纪还小倒罢了,探春模样标致,言谈爽利,令人观之忘俗,实在出挑。 当下家中有适龄子侄的都暗暗盘算起来。 只听说也是个庶出的,贾政又只是个工部员外郎,有几人便熄了心思。 临安伯夫人却不在意这些,她极喜欢探春性情,人才品貌都十分难得,虽说荣宁二府行事不妥,但大户人家谁家没有些污遭事,不过都藏着掖着罢了。 况宁国府虽然行事荒唐,但荣国府却好的多。 因此也不理众人,只慢慢拉着探春的手说话,问她年纪多大,平时喜欢玩什么等等。 其他诰命见状都有些疑惑,临安伯府的几位公子俱已成家,临安伯夫人这是给谁相看? 众人心思转了几转,有那心思玲珑的回忆了一番临安伯夫人的姻亲关系后便明白了几分。 临安伯夫人的三位公子虽已娶亲,胞妹家却有一个适龄的外甥,年方十七,却极有出息,前年刚中了秀才,只是还未说亲。 临安伯夫人出身普通官宦人家,父亲原是翰林院侍讲学士,倒也清贵,只是却无实权,娘家如今官职最高的的兄长不过是礼部侍郎。 这身份在权贵遍地的京城实在不起眼,妹夫又只是光禄寺少卿,因此侄子的亲事一直是个难题。 门第高的看不上他们,条件太差的他们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如今都十七了,适龄的姑娘越来越少,再拖下去越发难说了。 不成想今日见着了探春,不止模样标致,言谈举止也极爽利,难得的是观其言语之间颇有见识,能做得当家主母,鲜少有人比得上,倒是个极好的人选。 探春心下微觉诧异,但看临安伯夫人温和慈祥,说话的神态语气十分温柔,再看众人神色,心中便也明白了几分,不由得红了脸,乖顺地任她拉着手说话。 跟着南安太妃的人早将备用礼物打点出几份来,只见是每人金玉戒指各一个,腕香珠一串。 南安太妃笑道:“东西简薄了些,你姐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 六人忙拜谢过。 北静王妃与其他几位诰命也各有表礼相送,姊妹几人都是一样的,独临安伯夫人见了直说简薄,当场卸下手上的一只赤金累丝嵌红宝的芙蓉镯给探春戴上。 探春不敢受,却百般推辞不得,只得看向贾母。 贾母原只在一旁含笑看着,看到此时情景也是一怔,片刻后方回过神笑道:“夫人太厚爱了,她一个女孩儿,哪里能受夫人这样的疼爱?岂不折杀她了?” 临安伯夫人笑道:“我最喜欢女孩儿,偏我们家只有几个小子。如今见了府上三姑娘便觉得十分投缘,心下爱的不行,恨不得带了她家去,如今不过是一只镯子罢了,不值什么,老 分卷阅读279 太君快别推辞了。” 这话已经说的极为露骨,众位夫人相视一眼,都抿嘴一笑。 王夫人面色微微一变,当着众人的面却不好说什么,只得按捺下满腔思绪。 贾母沉吟片刻,笑着对探春点了点头,“三丫头,既然夫人好意,你便收下罢。” 探春面色微红,只得收了。 黛玉等人相视一眼,心下都为探春感到高兴。 吃了茶,又在园中略逛了一逛,贾母等因又让入席。 南安太妃便告辞,贾母等也不便强留,大家又让了一回,亲自送至园门,坐轿而去。 接着北静王妃坐了一坐,也就告辞了。余者也6续告辞。 众人便回了贾母上房,又说了一回闲话,姊妹几人留意到贾母神色有些疲态,便笑道:“老太太劳累了一天,早些歇息,我们便先告退了。” 贾母笑道:“好,你们去罢,我与你们太太说会子话。” 姐妹几个都散了,此时房中便只剩下邢夫人王夫人并凤姐尤氏。 见屋中已无别人,凤姐便笑道:“临安伯夫人今日都拉着三妹妹不松手了,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尤氏闻言笑道:“都这般明显了,还能是什么意思?” 贾母也有些出乎意料,原本是想着早点将迎春的事定下来,没想到临安伯夫人却看中了探春。 虽不在预料之中,不过探春今年十三岁,倒也该相看起来了,就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家,便问凤姐:“临安伯夫人的亲友中可有适龄的公子哥儿?” 凤姐察颜辨色便知贾母所想,便道:“先前便听说临安伯夫人在帮光禄寺少卿赵家的公子相看媳妇,想来多半便是他家了。” 说罢又细细说了对方的家世、年纪等等,她时常在外应酬交际,对京城中说得上名号的人家都极为了解,“赵家门风清正,赵大人虽无实权,却是名门之后,也是殷实人家。 赵家夫人我也见过,性情宽厚,不是那等刻薄人。 且赵家公子今年不过十七,却已经是秀才相公了,将来前途必定错不了,又有临安伯府与礼部侍郎两门姻亲,倒是门好亲。” 探春虽说是侯府千金,细论起来也不过是五品官之女,还是庶出,比迎春身份还低,能选择的人家实在有限。 而赵家公子虽说是嫡出,门第却普通些,细说起来双方身份正好相配。 贾母听了心下便有几分意动,探春是贾母跟前除了迎春外最出挑的孙女儿,模样标致,又聪明伶俐,不让男儿,贾母待她虽不如黛玉,但也颇为疼爱,自然希望她能说一门好亲,因此便看向王夫人:“老二媳妇,你意下如何?” 王夫人向来对探春淡淡的,并无多少母女情分,不过探春聪明伶俐,对自己这个嫡母也向来尊重,与宝玉情分也好,若将来嫁得好对宝玉也有好处,她也不会在婚事上为难她。 只是她希望将来能找一门对宝玉有助益的人家,这光禄寺少卿实在门第低了些,倒不如将来嫁个高门庶子,还能帮衬些宝玉。 况且她如今只忙着操心宝玉的金玉良缘,哪里有心思顾及探春,因此心下并不同意这门亲事,看了贾母一眼,笑着答道:“老太太的意思媳妇知道,只是三丫头年纪还小呢,况且她哥哥和二姑娘也还没定,不如等两年再说。” 贾母皱了皱眉头,她自然知道王夫人的心思,心下便有些不悦。 邢夫人本就十分气闷,迎春比探春更加出色,怎的反倒无人问津了?此时听了王夫人的话忙笑道:“二太太说的极是,二丫头今年都十五了,也该相看了。” 贾母素日便有些不待见邢夫人,此时也不理她,只看向王夫人,“你这般说来,你是不同意了?” 王夫人沉默不语。 邢夫人不屑的撇了撇嘴,尤氏毕竟隔了一层,也不好说话。 凤姐便道:“太太的顾虑原本没错,只是这实在是门难得的好亲,日后可寻不着这般四角俱全的人家了,况且也不是没有妹妹越过兄姐先议亲的,如今只要两家私下里说好,等日后宝玉定了亲再公布便可。” 王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话虽如此,只是终究不合规矩。 况且如今不过是临安伯夫人一时起意,赵家有没有意思还不一定,现在说这个未免早了点。” 见王夫人不为所动,贾母心下叹了口气,便道:“罢了,都还没影的事,说这些做什么。” 说罢摆了摆手:“我也乏了,你们都散了罢。” 众人见状都不敢再说,轻手轻脚退下了。 且说贾母寿宴毕,贾母劳乏了一日,次日便不见人,一应都是邢夫人王夫人与凤姐等款待。 有那些世家子弟前来拜寿的,只到厅上行礼,贾赦,贾政,贾珍还礼,看待至宁府坐席,不在话下。 第165章红楼梦(二十六) 贾母生日过后不久,临安伯夫人便下了帖子请贾母王夫人并探春姊妹几人赏花,王夫人知道定是为了探春之事,心下不愿,便推说身上不好,并没有去。 她原想着自己不去,贾母又不出门,探春姊妹便也去不了。 当世规矩,女孩儿家若没有家中女性长辈带领,是不能随意出门做客的。 贾母上了年纪,近年来除了几家世交故旧外已极少出门,应酬交际之事都由王夫人与凤姐料理。 而王夫人除了去王家或史家,其他时候从来不带三春姊妹出门,因此探春惜春等人从未去别家做客。 贾母极少出门,然这次事关探春终身,又听说临安伯夫人还请了赵家太太,贾母便打算去见见。 这些日子贾琏已经打听清楚了赵家的情况,门风清正,家境也颇为殷实,赵家公子模样人品又都极好,确实是一门极好的人家。 因此贾母思量一番,最后亲自带着凤姐与探春等人去了临安伯府赴宴。 俞青本就不喜欢这些应酬,偏巧黛玉又染了风寒,便留在了府里照顾黛玉。 当日赴宴回来后贾母极为高兴,探春也面带笑意,俞青便知两人定是极满意这门亲事了。 黛玉听说后也为探春高兴,只是王夫人那里依旧没有松口。 赵家太太连续两次下的帖子来请王夫人赏花,王夫人都找借口推了。 贾母知道后气的不行,敲打了王夫人一番,次日便叫了贾政来商议,说了赵家的情况,方道:“赵家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不会委屈了三丫头,赵家人口也简单,赵家公子下面只有一双庶出的弟妹,三丫头只要嫁过去便是长媳,日后的当家主母。 错过了这次再难有这般四角俱全的人家。 只是我看着虽好,到底还得你们做父母的拿主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分卷阅读280 贾政最喜读书人,赵家虽无实权,却也是书香之家,颇为清贵,又有临安伯府与礼部侍郎两门姻亲,且听说赵家公子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心下更是十分满意,当即便同意了这门婚事,忙道:“儿子并无异议,全凭老太太做主便是。” 贾母这才欢喜起来,“既如此,你便嘱咐你太太,与赵家通个气,早些将事情定下来。” 贾政答应了一声,回房便对王夫人道:“三丫头的事老太太已经做主定下了,等赵家打发人来你就把意思透过去。” 王夫人闻言面色一变,万万没想到贾母竟然越过自己直接找了贾政,心下又惊又气,勉强忍住怒气道:“赵家的情况我们还没打听清楚,这样是不是太仓促了些?况且二丫头与宝玉都还没定,三丫头这个做妹妹的反倒先定下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贾政摆了摆手道:“这个你不必担心,老太太已经让琏儿打探清楚了,赵家确实极好,赵公子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家风雅正,公婆慈爱,难得有这么一门好人家,还有什么可挑的? 至于其他的也不必担心,如今只是定亲,又不是成亲,届时先将事情定下,过一两年再便可,横竖三丫头还小,晚几年成亲也使得。” 王夫人再不情愿也不敢违逆贾政的意思,只得咬牙应了。 但不知是不是察觉了王夫人的意思,赵家太太再没有打发人过来。 贾母不知对方是否改了主意,更担心因此事得罪了临安伯夫人,心下对王夫人越发不满。 虽然心下着急,但是却没有女方上赶着男方的理,只得命凤姐先去打听情况。 这件事原本只贾母贾政知道,只是当时贾政与王夫人说话不妨被外面伺候的人听了去,传到了探春耳朵里。 自从打听清楚了赵家的情况,又见过赵家太太后,探春心下对这门亲事便再无不满,比起嫁入高门当庶子媳妇,能成为当家主母自然更好,原以为已经**不离十,谁知出了这等变故,满心期盼都落了空,心下越发苦涩难言。 偏偏赵姨娘得了消息气得不行,跑来对探春道:“眼看着好容易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偏又出了岔子,姑娘也不想想法子?” 探春又气又臊,涨红着脸道:“姨娘混说什么?这又哪里是该你操心的事了?!” 赵姨娘撇了撇嘴,“我不过是一片好心为姑娘着想,姑娘气恼什么?! 自个儿的终身大事都不上心,难得有这么一门好亲,要是错过了你日后上哪儿找去?!你不是说太太素来疼你么?你去求求太太,赶紧应了赵家这门亲,将来也多拉扯拉扯你兄弟。” 探春气得脸白气弱,哭道:“这终身大事哪有我一个姑娘家插嘴的地方,让人知道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姨娘自个儿不尊重也别带累了别人!太太满心疼我,只因姨娘每每生事,几次寒心,谁不知道我是姨娘养的?如今又来表白什么?” 侍书等人急得不行,偏又不能插嘴,赵姨娘还只管哭闹。 正一团乱,忽听外面丫头传话说黛玉宝钗过来了。 赵姨娘听说方把嘴止住。只见黛玉宝钗一齐进来,赵姨娘忙陪笑让坐。 黛玉宝钗相视一眼,她们方才在外头已听到了一些,如今见了这番情景,心下都明白过来,却也不好相劝,便只作不知。 探春早已拭去泪痕,转头命小丫头看茶,方对赵姨娘冷冷道:“姨娘若没什么事便回去歇着罢,我就不多留了。” 赵姨娘见探春神色不同以往,知道是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说什么,嘟囔了两句,讪讪地走了。 侍书忙叫人送来脸盆,巾帕,服侍探春梳洗。 一时收拾妥当,探春对黛玉宝钗笑道:“宝姐姐同林姐姐这会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宝钗笑道:“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想找你说会子话,正巧云丫头又打发人送了些东西来,便一道给你带来了。” 说罢便让小丫头将东西呈上来,却是两样精致点心并两个绛纹石戒指。 探春含笑道:“多谢,劳烦你们送来。” 黛玉见她眼眶犹红,想起赵家之事,不禁暗暗叹息,比起其他姊妹,探春精明果断,不输男儿,偏偏是个女儿家,不能出去建功立业,王夫人虽疼她,到底因为赵姨娘几次三番地胡闹待她淡淡的。 赵家对探春而言这原本是极好的一门亲事,偏偏因王夫人之故弄成这般局面,实在可惜。 只是她到底是客居,况且这事也没有她一个姑娘家插嘴的余地,探春又素来要强,必不愿看到他人同情的眼神,因此只说些趣事与她。 宝钗心下也明白,只是王夫人是她姨母,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说了一会子话,两人见探春面色颇为疲惫,知道她如今没有心情说笑,便起身告辞。 探春也没有多留,命侍书好生送了出去。 黛玉二人走后,探春默默坐着不语。 侍书回到房里,见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摆手令小丫头们退下,方劝道:“这事说不定还有转机,姑娘也别太担心,有老太太做主呢,听说已经令琏二奶奶去打听了。” 探春听了苦笑一声道:“如果赵家太太没了这个心思,老太太又有什么法子?” 她有自知之明,又不是什么天仙,还是庶出,若她是赵家太太,三番两次被驳了面子也不会再来。 侍书也不知道该怎么相劝,只一边垂手默侍。 探春看着桌上的东西怔怔出神,她和湘云同年,湘云虽然父母双亡,可到底是侯爷嫡女,比自己一个小小的庶女强了百倍,叔父婶母也不曾苛待她,又早早定下了才貌仙郎。 反观自己,素日对嫡母恭敬小心,不过是盼着王夫人看在这一丝情分上早点给自己一个着落,没想到今日却落得这般下场。 探春心下苦涩,在人前又不好显露出来,之后几日便对外说身体不适,不愿出门。 谁知心思郁结之下不慎染上了风寒,连续多日请医用药,却依旧不见好转。 黛玉等人明白她的心病,却也不好相劝,只每日来与她说话,找些趣事与她解闷。 不过探春到底不是寻常女子,知道自己如今着急也无用,反倒让人看笑话,因此也慢慢看开了,只在房内将养身子,调理了好些日子终于痊愈。 这日探春恢复了精神,一时心血来潮,便下了帖子邀众人起诗社。 黛玉等人都极有兴致,接了帖子都赶到了秋爽斋。 一时各人起了诗号,又商量着做诗, 俞青从来都没有作诗的天赋,轮回多世,记得的好诗词确有不少,写了出来说是自己的也没人知道,只是终究没意思。 惜春本性也懒于诗词,因此两人都未参与,最后议定一人出题限韵 分卷阅读281 ,一人誊录监场。 最终限了“门”字韵,做七言律。 那里探春又令丫头点了一支“梦甜香”,以香烬为限,侍书也已预备下四分纸笔。 众人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来。 宝玉抓耳挠腮,独黛玉或抚弄梧桐,或看秋色,或又和俞青说笑,竟一点儿也不急。 燃尽了,宝玉急得不行,也顾不得黛玉了。 过了片刻,梦甜香燃尽,众人也都好了,一时品评优劣,众人都道黛玉的“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为上。 李纨却笑道:“若论风流别致,自是这首,若论含蓄浑厚,终让蘅稿。” 探春道:“这评的有理,潇湘妃子当居第二。” 忽听宝玉道:“我原做的不好,这评的最公,只是蘅潇二首还需再斟酌些。” 李纨瞥了他一眼,道:“原是依我评论,不与你们相干,再有多说者必罚。” 宝玉只得罢了。 俞青挑了挑眉,在才学上宝钗与黛玉可说是平分秋色,只是宝钗胜在博学多识,黛玉却是聪颖灵慧,天然一段巧思,非常人可及。 这次的评判明眼人都看出李纨有所偏颇,不过见黛玉浑不在意,她便也没说什么。 黛玉对俞青微微一笑,轻声道:“大嫂子与三妹妹也都不容易。” 李纨与探春的心思她自然明白,只是想想她们在府里的处境,这么做也情有可原。 李纨虽是贾府的大奶奶,偏贾珠早逝,王夫人便觉得李纨母子命硬,连带着对贾兰这个长孙也不喜。 府里的下人素来是跟红顶白,见风使舵,见王夫人不在意,自然也就没把她们母子放在眼里。 幸而有贾母暗中维护,日子才好过些。 但她终究是王夫人的儿媳,自然要顺着王夫人的心思。 宝钗是王夫人的亲外甥女,又有金玉良缘之故,李纨不得不如此行事。 而探春的终身大事还要靠王夫人操持,更要顺着她的心意行事,自然偏向宝钗,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指谪的。 黛玉见识早已今非昔比,并不在意这小小的输赢,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为难她们。 俞青明白黛玉的想法,点了点头微笑道:“妹妹长大了。” 黛玉抿嘴一笑,“都是姐姐的教导。” ………… 次日,贾母又接了湘云来,众人将韵脚说与她,湘云才思敏捷,不过片刻便做了两首,众人赞叹不已,又昨日做的诗与她看了。 湘云笑道:“明日先罚我个东道儿,就让我先邀一社,可使得?” 众人道:“这更妙了。” 又说笑了一番,众人方散。 用罢晚饭,宝钗便将湘云邀往蘅芜院去安歇,两人计议了如何设东拟题,至夜方睡。 次日,湘云便请贾母王夫人等赏桂花。 贾母极有兴致,一行人来至藕香榭,宝钗早已命人煽风炉煮茶烫酒,酒席也已预备妥当,又叫人蒸上大螃蟹。 众人说笑一番,丫头们送了蒸好的大螃蟹上来,湘云陪着吃了一个,便下座来让人,又命人在那边廊上摆了两席,让鸳鸯,琥珀,彩霞,彩云,平儿去坐。 山坡桂树底下铺下两条花毯,请袭人,紫鹃,司棋,侍书,入画,莺儿,翠墨等一处共坐。 那螃蟹极香极肥,蟹壳足有拳头大,众人都吃得极为尽兴。 螃蟹性寒,贾母等人不敢多吃,坐了一会子便回去了。 没了长辈在场,众人也都放开了,痛快吃了一回,而后便商议起做诗来。 一时吃毕,洗了手,也有看花的,也有弄水看鱼的。 黛玉因不大吃酒,螃蟹也只吃了点夹子肉就下来了,自命人掇了两个绣墩,倚栏坐着,一面拿着钓杆钓鱼,一面与俞青说笑。 紫鹃便拉了司棋去池边喂鱼,两人在花荫底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紫鹃见司棋有些神思恍惚,不禁有些担忧,细瞧了瞧她的脸色,道:“你这是怎么了,短短几日便清减了许多,可是有什么烦难事?还是哪里不舒坦了?” 原先紫鹃与司棋交情平平,后来因两家主子交好,往来甚密,情分才好了起来。 司棋回过神,叹了口气道:“我们姑娘的为人你还不知道,素来宽厚,我们虽是丫头,吃穿用度却比寻常的千金小姐还强,光这个月便赏了我们好些簪环首饰,我还有什么不足?” 紫鹃便道:“那你怎么唉声叹气的?” 司棋闻言摇了摇头,皱起眉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近些日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紫鹃颇为不解,“不安什么?” 司棋闻言面色踌躇,看了四周一眼,方低声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我们姑娘这些日子有些怪怪的,好像要出什么事。 而且最奇怪的是前儿姑娘还问我们想不想出去。” 紫鹃奇道:“好好的怎么说起这来?” 说罢倏然一惊,道,“难不成二姑娘竟是想放你出去?” 只是这却有些说不通,历来像她们这样贴身伺候姑娘的大丫鬟大都是跟着姑娘出阁的,或者到了年纪放出去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打发出去。 司棋摇了摇头,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姑娘只问了那一次,之后便没有再提了。” 紫鹃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必定是你多心,想来二姑娘不过随口问问罢了,哪有什么意思。” 司棋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说的对,希望是我多想了。” 有一件事她没有说出来,她总觉得自家姑娘好像要离了这里似的,一言一行都是在交代后事。 这一切都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偏偏这只是她的猜测,又不能告诉别人。 ………… 这厢黛玉也正与俞青说话:“姐姐如今有什么打算?” 从贾母寿宴后,邢夫人便开始琢磨她的亲事,她不得出门,便天天催着凤姐打探各家适龄公子的情况,这些日子三天两头便跑到缀锦阁唠叨一通,别说俞青,黛玉都有些不堪其扰。 俞青折了一枝桂花,掐了桂蕊扔在水面,看着浮上来唼喋的游鱼,道:“我已预备离开了。” 黛玉早有预料,闻言也不觉惊讶,“那姐姐打算何时走?” 俞青转头看向黛玉,见她面上虽然笑着,眼中却极为不舍,不禁叹了口气,“最多月余,看来妹妹是不打算和我一起走了?” 黛玉摇了摇头道:“我当然想和姐姐一道离开,只是外祖母年事已高,她老人家养育了我一场,又素来疼我,我岂能一走了之。” 俞青微微皱眉:“老太太虽然疼你,但府里也贪墨了你们家的财产,两相抵消,你如今这般已经仁至义尽了,又何必如此?” 黛玉淡淡一笑,道:“他们 分卷阅读282 是他们,我为的是我的心,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情。 不过姐姐你也别担心,我并不是那等糊涂人,等尽了这份孝道,我便离开,随姐姐遨游四海。” 俞青之前便猜到了她的打算,见她拿定了主意,也没有再劝,叹了口气道:“那你好好保护自己,世间之事自有因果循环,这府里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别多管。 另外我给你的手串千万不可离身,有什么事便传讯给我。”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姐姐放心,我理会得。” 对于荣宁两府的行事黛玉并非一无所知,宁国府的那些罪状已经不可回转,荣国府虽略好些,但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日后会有什么下场也已经可以猜得到。 她虽然难过,但也明白他们是罪有应得,只希望到时一干姊妹能逃脱一劫。 正说话间,忽听宝玉扬声道:“林妹妹,时辰快到了,你的诗做好了没有?” 两人便住了话头,黛玉答道:“已经好了,这就过来。” 一时做了诗,品评了一番,便各自散了。 ………… 次日贾母便带着上回来过的刘姥姥逛了一回园子,最后还赏了好些东西。 刘姥姥虽是乡野之人,品性却极难得,俞青与黛玉都颇为尊敬,也给了些银子布匹。 没过几日,赵家终于又打发人来了。 原来前些日子赵家老夫人身子不适,阖家都极为担忧,再加上先前王夫人的行事到底让赵太太有些不悦,便将提亲之事搁置了。 如今赵家老夫人已经痊愈,贾母又打发凤姐送了东西前去探望,并为先前王夫人之事赔礼,赵太太的几分怒气也消了,况且她也打探了一番,到底喜爱探春为人品性,再也也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几番思量后便再次遣人登门。 有了贾母与贾政发话,王夫人即便不愿意,也只能同意了这门亲事。 赵太太拿了探春的庚帖去合了八字,都说是天作之合,十分欢喜,两家商议一番,便将亲事定下了。 因探春上面还有兄姐未定,因此两家商议好等过一年再公布。 只是贾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探春原本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最终还是得偿所愿,自是惊喜交加。 俞青也为她感到高兴,如今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敏探春逃过了和亲的命运,贾琏凤姐亦已改过,想来日后贾家即便抄家也不会像原著那般凄惨。 是夜,俞青伫立庭中,仰头看着天空,天际日月交汇,群星隐暗。 放下了袖中掐算的手指,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只怕又生变数,如今因果已清,诸事也已安排妥当,是时候该离开了。 ………… 凤姐怔怔的看着俞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方道:“二妹妹,你说什么?” 俞青道:“嫂子没听错,我方才是说要去道观出家。” 凤姐万万没想到堂堂千金小姐竟想着出家,急道:“二妹妹莫不是糊涂了么?还是有人给你受了委屈?不然这平白无故的怎么想着出家?” 一旁的绣橘等人也吓得魂飞魄散,司棋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预感竟然应在这上头。 这庙宇佛堂之地素来是那些犯了大错,走投无路的女子才去的,毕竟清修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 若不是走到了绝路,谁也不会走那一条路。谁会想到堂堂的千金小姐竟生出这样的主意来? 一干丫头们简直像天塌了一般,一面抹泪,一面劝道:“姑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想头,道观是什么地方?您是侯府千金,何必想不开去受那样的苦。” 李纨宝钗等人听得消息,也来劝,“清修之苦非常人可以忍受,老太太并老爷太太也不会同意的。” 可无论她们说什么,俞青只是不松口。 唯有黛玉知道她的打算,不曾出言相劝。 惜春自己便想着铰了头发做姑子,不但不劝,反而极为赞同,“姐姐既已了悟,离了这里也好,日后说不定我也与姐姐作伴去。” 唬得众人忙把她拉开了。 探春愁眉紧锁,她们姊妹三人自小在贾母身边相伴长大,彼此的心性脾气都是知道的。 但自从去年大病一场,迎春的脾性便大改了,连她也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宝钗叹了口气,先前便时常见迎春看道经,彼时都只当她是一时心血来潮,万万没想到竟生出了出家的念头。 又思及自从她大病之后与姐妹们的交往也少了,除了黛玉,对谁都是淡淡的,忙推了推黛玉:“林妹妹,你与二妹妹素来亲近,你劝劝她。” 黛玉闻言摇了摇头,“二姐姐已经打定了主意,劝也无用。” 俞青闻言一笑,“林妹妹说的不错,大家不必再劝了。” 众人闻言不由落下泪来,李纨凤姐哭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执拗?难道真的舍得就这样抛下我们?” 俞青微微一笑:“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是骨肉至亲,到头来也是要分别的,或早或晚又有什么区别。” 探春听她说话宛然便是看破了红尘,越发惊诧,“二姐姐怎的说这种糊涂话,老爷太太与老祖宗听了岂不伤心?又叫我们如何自处?况且姐姐出家去了,又让外头的人怎么想?” 俞青望了她一眼,知道她担心自己出家后同赵家的亲事会有变故,当即微微一笑:“三妹妹放心,个人的命运已定,妹妹已经度过了一劫,日后定当平安顺遂。” 探春闻言便知她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不禁脸上微微一红,低了头不语。 凤姐依旧苦言相劝:“三妹妹说的不错,妹妹一心想着出家,却没想过一旦若传到外头去,不会说是妹妹自己的主意,只会说是我们容不下你,逼的你不得不出家,到时阖府的名声体面也就完了!” 说话间贾母与王夫人邢夫人也都赶来了,见到这番情景,都是大惊失色。 邢夫人原本还想给迎春找门富贵人家结亲,多得些聘礼,哪里舍得她出家,偏心急之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在一旁干嚎,“姑娘好狠的心,让我跟老爷日后怎么活啊!” 王夫人劝道:“姑娘要行善,这也是前生的夙根,我们也实在拦不住;只是咱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出了家,实在不成个事体。 姑娘即使不为自己,也该为老太太想想。” 俞青摇了摇头道:“我心意已决,二位太太不必再劝。” 说罢对贾母郑重行了一礼,“多谢老太太对孙女的一番厚爱,孙女无以为报,唯有日后为老太太多念几卷经罢了。” 贾母闻言不禁流下泪来,道:“罢了!我知道了!你是铁了心,我也没有法儿了!也只得由着你们去罢!我老婆子管不了你们,只等我合上了眼, 分卷阅读283 各自干各自的就完了!” 当初张道士之言历历在目,她费尽心机想改变结果,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应验了。 俞青闻言又行了一礼,道:“多谢老太太成全。”说罢便闭上眼沉默不语。 众人见状便知她心意已决,再劝也是无用,最后只得依了她。 贾母拭干泪痕,道:“你若执意如此,我们也没法子,罢了,如今准你修行,日后得成正果也是好处。” 说罢摆了摆手,跌坐在椅子上,不再言语。 王夫人便道:“既如此,我们就把姑娘住的房子便算做姑娘的静室。 所有服侍姑娘的人,也得叫她们来问,若愿意跟的,日后便只跟着姑娘,不得说亲配人;若不愿意跟的,另行安置。” 司棋绣橘等人闻言,面色都是一白。 她们自幼在富贵中长大,如何受得了清修之苦?虽也舍不得俞青,然而让他们留下心下却万分不愿,却又不敢明言。 俞青闻言睁开眼,“司棋她们尽心服侍我一场,放了她们回家去罢。” 司棋等人闻言猛得抬起头,惊喜之余也十分羞愧,不敢再多言。 ……………… 自此俞青便在园内修行,每日莳花弄草,或去栊翠庵与妙玉对弈谈经,日子过得极为自在。 凤姐探春等人也常来看望,见她自得其乐,过得逍遥自在,气色反倒比先前更好了,方才放下心来。 众人原想着她受不了清修之苦,或许会改变主意,横竖人都在府里,也不急于这一朝一夕。 除了黛玉与妙玉,无人知道俞青的真正打算。 第166章红楼梦(完) 这一日,探春湘云等人正在惜春的蓼风轩画大观园图,忽见黛玉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着匣子过来,道:“姊妹们都在,正巧有东西给你们。”说罢命丫头们将匣子放在众人跟前。 探春等人开了匣子,只觉耀眼生花,顿时一愣,原来一共五个匣子,每个匣子里头都装着满满的簪环首饰,或镶珠嵌宝,或鎏金点翠,钗钏珥佩腕镯戒指等一应俱全,工艺十分精巧别致。 湘云几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对视一眼,一齐望向黛玉,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黛玉道:“这是二姐姐让我给你们的,姊妹们一人一份。” 宝钗当即摇头道:“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些头面首饰用料做工都是上上等,一匣子算下来至少有一两千两银子,姊妹之间不是没有互相馈赠簪环首饰的,但如此巨大的数目却实在不合常理。 探春惜春与湘云也道:“宝姐姐说的是,我们不能收,林姐姐送回给二姐姐罢。” 黛玉道:“我方才何尝不是这样说,只是二姐姐说她如今出家清修,这些簪环首饰都不能再用,白放着未免可惜,倒不如分送给大家,全了素日的姊妹情分,日后也能做个念想。” 话已至此,众人便不好再推辞,互相对望一眼,只得收下了。 探春与湘云心下都颇为感动,她们素日每个月不过领二两银子的月钱,四季衣裳首饰也都是官中按例所做,又没有额外的贴补,手里都不宽裕,这匣子金珠簪环对她们而言实在是笔不小的进项。 宝钗却心思敏锐,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对,迎春不过是庶出,又没有母亲私下贴补,即便这两年得贾母看重,也不可能攒下这么多梯己。 况且方才那番话颇有些古怪,仿佛是离别前交代什么似的,偏又不好多问,只得暂且按下心中疑惑。 没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凤姐带着平儿等人来至缀锦楼探望,一干丫头手里还捧着托盘并几个掐丝捧盒。 俞青正在院中修剪花草,见凤姐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便放下手中竹剪迎了上去。 凤姐笑道:“妹妹在打理花草呢?倒是好兴致。” 俞青闻言一笑,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嫂子请进。” 一面说话一面擦干净手让了进屋,亲自洗手泡茶。 凤姐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四下打量了一眼,不悦道:“服侍的丫头呢?怎么连泡茶的事也要妹妹动手?” 俞青闻言淡淡一笑:“我打发她去潇湘馆送东西了,倒是嫂子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说话间抬眼打量了一下凤姐,算来如今已有四个多月了,显了怀,人也丰腴了许多。 太医把脉都说是个哥儿,凤姐越发小心翼翼,饮食极为谨慎,也不再擦脂抹粉。 虽因怀孕之故脸上略有些黄斑,却丝毫不损丽色,反倒添了几分母性的光辉。 凤姐轻轻捶了捶酸疼的腰,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娘娘打发人赏了些点心,可巧今日又得了些新鲜果子,我便捡了几样你素日爱吃的给你送来。” 说罢命丫头们将东西放下,片刻间便摆了满满一桌。 俞青扫了一眼桌上的各色鲜果和精致细点,微微一笑,道:“多谢嫂子记挂,只是我如今正在辟谷,这些吃食也吃不了多少,日后不用给我送来了。” 不过对于凤姐的好意她还是记在了心里。 自从她执意出家修行,王夫人贾政等面上虽不说,心下却难免有些不悦,觉得她害得府里丢了颜面。 贾府里的下人是的惯会见风使舵的,见状便开始懈怠起来,以往不论是打水送饭都是极利落的,如今却推三阻四起来,好几次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 也只贾母凤姐与黛玉宝玉等人还惦记着她,时不时打发人送些东西来。 凤姐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头,道:“修行归修行,哪有不吃东西的,你可别学先前东府那位大老爷,为了求仙得道,整日家只吃些什么仙丹,把好好的人给折腾坏了。” 俞青知道她说的是贾敬,微微一笑,也没有跟她多做解释两者之间的区别。 凤姐见状以为她听进去了,便笑道:“还有一事要告诉妹妹,明儿就是中秋佳节,是合家团圆的日子,预备在嘉荫堂设宴赏月。 妹妹虽出了家,到底还是这府里的人,老太太发了话,妹妹到时候可不能缺席。” 俞青闻言一顿,摇了摇头道:“我既已出家,那等场合就不适宜去了,也免得坏了大家的好兴致,嫂子替我回了老太太罢。” 凤姐心中早有预料,闻言也不意外,叹了口气,“罢了,我也猜着你不会去,到时候我打发人给你送些应节的东西过来。” 说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打量了一番屋内,见雪洞一般,除了一套白瓷茶具外,一色顽器摆设全无。 又见她身上只穿着件白色薄绸绫袄,莲青色比肩褂,裁剪极为简单,料子上也没有绣任何花纹,一头墨发只用碧玉簪挽着个髻,一应金玉首饰全无,府里随便一个 分卷阅读284 三等丫头都要穿的比她华丽。 不禁摇头叹了口气,“你说你这是何苦,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非要出家清修,连个斟茶倒水的丫头都不肯要,吃穿用度竟比那寒薄人家的小姐都不如,这日子又有什么趣儿?” 堂堂公府千金,却连端茶倒水的事都要亲力亲为。 平儿见了都觉有些心酸,红着眼圈道:“姑娘这是何苦。” 俞青起身斟了一杯茶给凤姐,微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们觉得这样的日子是苦,我却觉得逍遥自在。” 司棋绣橘等人已经赎身出去了,贾母不但免了她们的身价银子,每人还赏了二十两银子。 许是心中愧疚,两人想了半日都说想再服侍她一段时间,被她拒绝了。 之后贾母与凤姐又打算给她安排几个丫头贴身服侍,她一概都推了,又不是真的千金大小姐,离了丫头婆子就过不了。 何况她不日就要离开,也没必要再添什么人。 贾母与凤姐唯恐不依她的主意她又想着去外头道观,只得勉强同意了,如今整个院子只有两个粗使婆子和一个来往使役的小丫头。 别人觉得苦,俞青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之前行动坐卧都有一堆丫头婆子跟着,做事难免束手束脚,如今她一个人反而自在了不少。 凤姐见她神色恬淡,竟丝毫不以为苦,摇了摇头,“罢了,横竖我是说不过你。只是这府里的人素来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如今见妹妹这般,那些丫头婆子们指不定偷懒耍滑。 我如今虽然不大管事,这些事情还是可以料理一二,要是丫头婆子们不好了,或是缺什么东西,只管打发人跟我说。” 这府里的丫头婆子是什么秉性凤姐再清楚不过,两只体面眼一颗富贵心,惯会看碟下菜。 贾琏与凤姐夫妇俩早已看的明白,贾府早已寅吃卯粮,管家大权不过面上看着风光,其实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对这管家大权并不如何看重,如今只一心一意盼着凤姐腹中的孩子出世。 况且凤姐夫妻俩早已捞够了本,并不想用自己的私房去填这个无底洞。正巧前些日子凤姐害喜有些严重,夫妻俩商议了一番,干脆以养胎之名推了管家之事。 凤姐不再管家,王夫人便觉失了臂膀,探春已经定亲,论理也该学些当家理事的手段,因此如今府里的是事都由探春李纨料理,大事才回明王夫人。 只是凤姐管家到底多年,积威犹存,丫头婆子们都不敢怠慢。 俞青知道凤姐的心意,微微一笑谢过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凤姐便起身告辞,俞青忽想起一事,叫住了凤姐,“嫂子且等等,我有一样东西给你。” 凤姐停下脚步看向俞青,笑道:“什么好东西?” 俞青入了内室,从梳妆台上的螺钿匣子里取了个一尺见方的红锦匣子,出来递给凤姐,道:“这是我给嫂子求的一块平安玉,另外还有给未出世的侄儿预备的见面礼,嫂子收着罢。” 凤姐原还有些疑惑,听了这话不禁笑了,“难为妹妹有心,只是如今离他出世还早着呢,哪里就急在这会子了。” 说话间已经接过了锦匣,打开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原来这匣子一共两层,第一层是一套孩童的黄金首饰,手镯脚镯项圈一应俱全,份量极轻,十分精巧别致。 这倒还罢了,第二层却是一块极精致的羊脂白玉佩,这玉佩不过雀卵大小,色若油脂,温润晶莹,镂刻着几道神秘古朴的花纹,雕工细腻,极为典雅别致,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凤姐原以为只是寻常东西,没想到是这般珍贵之物,忙推了回去,道:“这实在太贵重了,万万使得,妹妹快收回去。” 俞青按住了凤姐的手,摇了摇头道:“我如今又不用这些,这玉是我偶然得的,有辟邪护身之效,还请嫂子收下,算是谢过琏二哥与嫂子一直以来的照顾。” 说罢将玉佩交于凤姐手中。 不管凤姐与贾琏为人如何,到底是原主的亲兄嫂,这一年多来对她也多有照顾,此番算是了解了这最后一重因果。 凤姐推辞不过,最后只得收了,她是聪明人,经历了这许多事,早已看出这位二妹妹不是寻常人,并没有探究这玉佩是从何而来。 听说玉佩有驱邪护身的功效,也没交给平儿收着,直接佩在了身上,笑道:“如此就偏了妹妹的好东西了。” 平儿抬头看了眼屋外天色,轻声道:“奶奶,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凤姐闻言点了点头,对俞青道:“我该回去了,妹妹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来回我,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俞青应了,亲自送出了院门,最后深深的看了凤姐一眼,忽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嫂子莫要忘了这句话,好生照顾自己,日后这府里便全靠你与琏二哥了。” 凤姐听这话似乎大有深意,不禁微微一震,抬起头对上那双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心中蓦然有些不安,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倒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俞青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过随口说说,嫂子且去罢。” 凤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走了。 凤姐走后不久,黛玉便带着紫鹃来了,也捧着一大堆东西。 俞青见状挑了挑眉,“你们这是约好了不成?” 黛玉闻言不禁一怔,随即看到了满桌的吃食,笑道:“方才还有谁来过了不成?” 俞青道:“琏二嫂子前脚刚走。”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赞道:“二嫂子倒是个有情义的,如今满府里也只她还惦记着姐姐。” 说话间已解了披风坐下。 紫鹃命丫头们将带来的东西放下,却是两套极精致的衣裳。 黛玉笑道:“这是给姐姐做的两套衣裳,看看喜不喜欢。” 俞青翻看了一番,见这两套衣裳做工极精致。 衣裳、鞋袜,连带配套的帕子、丝绦、香囊等都有,十分齐全。 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料子,纹理细腻,想必考虑到了她如今的身份,颜色花样都极为淡雅,针脚细密,绣花清雅别致,一见便知费了不少心思,不禁笑道:“这绣工不是丫头们的手笔,都是谁做的?” 黛玉抿嘴一笑,眨了眨眼道:“姐姐不妨猜猜看?” 俞青闻言笑睨了她一眼,从中挑出一个小巧的葫芦形如意云纹香囊,和一双绣着百蝶穿花图案的软缎绣鞋,笑道:“这香囊是妹妹做的,鞋子好像是三妹妹的手笔,下剩的这些看着眼熟,却又是谁做的?” 黛玉闻言只是笑,却不肯告诉她。 俞青便看向紫鹃,“好丫头,快说罢。” 紫鹃笑道:“ 分卷阅读285 这些衣裳的料子是我们姑娘先前从南边带回来的,花样也是我们姑娘亲自画的,再交由我与雪雁缝制的。 另外的那个香囊是宝姑娘做的,帕子和络子是四姑娘做的,再有两双鞋袜分别是云姑娘和三姑娘做的。” 俞青奇道:“又不是生日节下,好好的送我这些做什么?” 黛玉笑道:“前儿姐姐送了我们那么些头面首饰,姊妹们都觉过意不去,宝姐姐便想了这么个主意。 她说回送金玉首饰姐姐定不会收,便商量着一起动手给姐姐做两身衣裳,也算是姊妹们的一点谢意。” 俞青这才明白过来,又笑又叹,“这个宝丫头,真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黛玉叹道:“宝姐姐真真是好,历来所见,竟少有人及,只可惜被出身所累,否则以她的胸襟才华,未必不能实现她的青云之志。” 以前的她总觉得宝钗行事太过圆滑,工于心计,也看不上好好一个女儿家偏偏热衷名利,再加上金玉良缘之故,因此一直不大喜欢她。 直到后来见识了外头的世俗人情,民生疾苦,方体会到了宝钗的不易。 如今她已彻底放下了对宝玉的儿女之情,宝钗却依旧被所谓的金玉良缘所缚,白白蹉跎了青春好年华,不免心下叹息。 俞青闻言微微一叹,“这是各人的命数,亦是无可奈何。” 宝钗品貌才学皆是出类拔萃,便是湘云探春亦有所不及,姊妹中也只黛玉能与之抗衡一二,偏偏出身低了些。 门第高的看不上她,门第低的又不相配,高不成低不就,算来宝玉竟是最好的人选,也怪不得薛姨妈死死抓着金玉良缘不放。 只是俞青私认为若不论根基门第,单论人品才学的话,宝钗配宝玉反而有些可惜了。 说来也奇,贾家的几个姑娘连带亲戚家的黛玉宝钗湘云个个出色,在整个京城的世家千金中都是拔尖的。 一众男丁反而才干平平,毫无作为,宝玉倒是极有灵气,偏偏厌恶仕途经济。 贾琏虽聪明机变,却又不是读书的料,无法担当门楣。 倘若贾家男丁中有一人能有探春宝钗等人一半的胸襟才华,又何愁后继无人,也不至于沦落到抄家灭族的下场。 不过她该做的已经做了,与贾家已经两清,日后如何也与她再无干系了。 横竖有凤姐贾琏这一脉在,两人如今改了性子,也少了许多罪名,再怎么样也会比原著上的下场要好些。 黛玉也想到了姊妹诸人的命运,不禁叹了口气,希望那命册所言不会应验。 俞青见状斟了杯茶,又将盖碗里的糖蒸酥酪与一碟藕粉桂糖糕推到黛玉跟前,“别想那些事了,尝尝这些点心,这两样味儿还不错,妹妹也尝尝看。” 说话间见紫鹃已带着丫头们将东西收拾妥当,便道:“桌上这些你们也拿去分了罢。” 紫鹃知道她们姊妹俩有体己话说,抿嘴一笑,收拾了桌上的点心,带着丫头们下去了。 黛玉吃了几口酥酪,忽然放下了勺子,道:“姐姐是不是要走了?” 俞青点了点头,道:“这段时日瓶颈已经松动了不少,想来这一两日便可突破,届时也该离开了。” 黛玉闻言便有些闷闷不乐,虽然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但心下却实在不舍。 俞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别难过,又不是不再见了,有手串在,你随时可以给我传讯,我都可以收得到。等你这边的事了结了,我就来接你离开。”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姐姐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与妙玉姐姐也多保重。” 俞青微微一笑,“放心罢。” 话分两头,这厢贾母正与王夫人凤姐等人商议明日请族中女眷过节之事,忽有传话的婆子进来回话:“园里的栊翠庵的妙师父来给老太太请安。” 众人闻言都有些疑惑,贾母道:“她不常过来,今儿来定是有什么要事,快请进来。” 婆子出去传话,片刻后便见小丫头打起帘子,“妙玉师父请进。”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妙玉头戴妙常冠,身上穿一件月白素绸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的丝绦,腰下系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手执麈尾念珠,身后跟着小丫头穗儿,悠悠地走进来。 一时到了贾母跟前,众人见了都问了好。 妙玉与众人问候了一声,方道明来意,原来她竟想回牟尼院去。 众人都大为不解,贾母忙道:“可是府里招待不周,不然妙玉师父怎么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说话间已看向王夫人与凤姐。 两人忙道:“老太太明察,并不敢怠慢妙玉师父。” 妙玉闻言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并非府上招呼不周,只是家师已在京中停灵多年,早该扶灵回南了,只是因先师遗命,才留在都中。承蒙府上多番关照,如今也是时候回乡了。” 贾母闻言相劝不得,也只得罢了。 当日妙玉便收拾好了行囊,带着随身服侍的老嬷嬷和小丫头搬离了贾府。 待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便听到妙玉离开的消息,免不得痛哭了一场,袭人晴雯等人好一番劝慰方罢。 次日便是中秋佳节,贾府上下一大早便忙碌起来。 王夫人邢夫人等先吃过晚饭,便先去了嘉荫堂安排。 掌灯时分,大观园正门俱已大开,四处挂着羊角灯。 吃过晚饭,贾母带着黛玉姊妹等人并族中一干女眷齐往园中来赏月。 邢夫人等已在里面久候,各处皆已安排妥当,月台上焚着斗香,秉着香烛,陈设着瓜果月饼等物。 真是月明灯彩,人气香烟;晶艳氤氲,不可名状。 月亮已经上来了,地下早已铺好拜毡锦褥,贾母盥手上香祭拜,于是大家皆拜过,方移步赏月。 平台上摆好了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做两间。 凤姐早吩咐人预备了两大桌菜蔬果品,又摆上了新酿的桂花酒。 贾母居中坐下,贾赦贾珍等人围绕着贾母团团而坐,邢夫人王夫人则带着女眷坐在围屏后。 今日月色极好,风清月朗,银河微隐,贾母兴致极好,贾琏等人也在旁凑趣,极为热闹。 与嘉荫堂的热闹不同,缀锦楼中一片寂静, 净室中,俞青闭目盘膝而坐,一缕缕极淡的雾气萦绕在她周身,无识无闻,全力运转灵气冲击瓶颈。 时间慢慢流逝,整个缀锦楼中都萦满了雾气,与此同时一股厚重的威压以缀锦楼为中心弥漫开来,原本喧闹的虫鸣声不知不觉间已消失无踪。 深邃的夜空中,无数颗星辰蓦然大亮,璀璨夺目,连芒闪动,一缕缕光华如霜倾泻而下…… 嘉荫堂月台上,众人正说笑赏月,贾母环 分卷阅读286 视了一眼,想起往常的情形,不禁叹了口气,道:“可惜云丫头与宝丫头都不在,少了许多热闹。” 凤姐闻言忙笑道:“今儿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云妹妹与薛妹妹毕竟不是咱们家的姑娘,老太太若是想她们,我明儿便打发人去接了来。” 贾母点了点头道:“这也罢了,只二丫头可恨,这样的好日子也不肯来。” 邢夫人闻言忙道:“老太太说的是,二丫头性子也太左了些,不管怎样今儿都不应该缺席,我这就让人叫她来。” 说话间便叫了个婆子过来吩咐,不经意间看到远处夜空大放光芒,顿时大惊失色,指着远处失声道:“那是什么?!” 贾母等人吃了一惊,闻声望去,一时也都惊得目瞪口呆,只见夜空中一片华光倾泻而下,将整个大观园全盘笼罩。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半晌回不过神来。 只见那道光芒越发明亮,整个贾府上空已亮如白昼,越发璀璨夺目,散发着一种神圣光彩。 今日正值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京中各家各户都在赏月,自然都看到了这番奇景,一时都议论纷纷。 “那道金光是什么?你们瞧见了没有?” “好像是在宁荣街那边!” “到底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人得到消息,片刻间已哄动全城,纷纷跑出家门观看。 外头议论纷纷,这厢贾母也回过神来,辨认出方向正是缀锦楼方向,不禁心下一震,忙叫了两个婆子过来:“你们赶紧去缀锦楼看看二姑娘怎么样了!” 两个婆子亦是满心惊骇,闻言慌忙往缀锦楼跑去。 众人方清醒过来,只是谁也无心说话,都目不转睛望着缀锦楼的方向。 须臾后,一道金光直冲上夜空,蓦然大振后开始消散,片刻后,所有光芒隐去,夜空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黛玉心下已经明白了什么,望着深邃辽远的夜空,眼中满是不舍,暗暗道:二姐姐,保重。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那两个去缀锦楼打探情况的婆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慌慌张张道:“老太太,不好了,二姑娘不见了!” 众人闻言禁心下一沉,宝玉急道:“你们说清楚,什么叫二姐姐不见了?” 贾赦险些扯掉了胡子,“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凤姐并湘云等人也紧紧盯着那两个婆子,“打发人去找了没有?” 两个婆子忙道:“缀锦楼都找遍了,都没见着二姑娘。” 贾母早已有所预料,却依旧不愿相信,沉声道:“其他人呢?就没一个见着的?” 婆子身子一抖,颤声道:“附近值夜的婆子们也已经问遍了,都说没有人看到二姑娘出去,缀锦楼一切如常,桌上甚至还有一壶温茶。” 今夜这事实在太过奇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们也不会相信。 贾母闻言顿时垂下泪来,“我的二丫头……” 其余众人也十分悲伤,正自垂泪,忽听惜春道:“老太太也不必悲伤,二姐姐如今跳出凡尘,不再受轮回之苦,这是好事,应该欢喜才是。” 贾政也劝道:“四丫头说的不错,咱们家出了一位神仙,正是老太太的福气,祖上积德,所以才投到咱们家来。”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想起当初那一僧一道的古怪行径,都觉有理。 贾母悲痛略减,拭了拭泪,亦想起了张道士所言,不禁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荣国府贾家二小姐乃神仙下凡之事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连宫中都有所耳闻。 贾府的吓人向来嘴碎,先前贾家二小姐出家清修之事便传的众人皆知,这次中秋之夜的异象是许多人都亲眼见着的,绝无可能作假。 短短半日,先前张道士的批言便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贾家二姑娘不是凡人,而是下凡历劫的神仙。 这件事一时京城的一大奇闻,连茶楼的说书先生都编出了无数段子,仿佛亲眼见着贾家二姑娘飞升似的。 赵家得了信忙打发人前来问候,接着是史侯家,王子腾家等世交故旧都前来探望。 没过多久连皇帝都打发人赏了东西下来以示安慰,言辞间颇为温和,还赐了贾家二小姐妙清真人的封号。 贾府众人受宠若惊,越发志得意满。 这等奇闻异事向来传得快,不到一月,连江南世家都知道荣国府上出了位神仙。 不过这一切的纷纷扰扰已与俞青无关,此时的她已在千里之外,观赏大漠风光。 第167章红楼梦番外 两年后。 凤藻宫中,王夫人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在元春下首,向来木然的脸上是一片慈爱的笑意。 元春今日并未涂脂抹粉,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不过精神极好。 王夫人见了便有些心疼,暗暗环视了屋内一圈,便轻声道:“娘娘昨晚可是没有歇息好,怎的如此憔悴?” 元春闻言轻轻抚了抚小腹,微微一笑道:“宜人不必担心,不过是这两日没什么胃口,并无大碍。” 王夫人是过来人,一见元春的动作便察觉了什么,蓦然睁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道:“娘娘莫不是……” 元春轻轻点了点头,“昨日太医诊了脉,已有两个月了。” 王夫人闻言大喜过望,元春进宫十几年,却一直没有消息,如今好容易怀上一个,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忙搜罗出好些孕妇注意事项,最后嘱咐道:“娘娘如今月份浅,越发得小心谨慎,饮食起居万万不可疏忽。” 宫中耳目众多,她也不敢说的太露骨。 元春领会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道:“宜人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入宫多年才得了这胎,自然不敢有丝毫差错。 母女俩说了会话,元春便问起家里诸事,道:“宝玉如今可上进了?” 提起宝玉,王夫人脸上的笑意更深,道:“娘娘放心,宝玉自从搬出了园子后越发上进了,前儿做的诗还得了老爷的赞呢。” 元春闻言越发喜悦,笑道:“如此甚好,宝玉天性聪颖,宜人定要好生教导,万不可溺爱太过。” 王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娘娘放心,宝玉已经长进了许多,多亏有宝丫头在一旁劝谏,如今越发进益了。” 元春闻言若有所思,问道:“宝玉果然肯听薛家表妹的?” 宝钗她只在几年前省亲时匆匆见过一面,其他都是听母亲说的,倒是个端雅稳重的好姑娘。 王夫人忙道:“宝丫头真真是好,不止模样儿出息,更难得的是举止端庄,行事大方得体,又能劝谏宝玉读书上进。 当初那癞头和尚便说宝丫头的金锁要遇着有玉的方是正配,看来极有道理。 要是宝丫 分卷阅读287 头真能长长久久的留在宝玉身边,我也就不必操心了。” 元春知道王夫人担心的是什么,安慰道:“母亲只管放心,宝玉的婚事有我呢,我也看着薛家表妹甚好,只是宝玉还不到十八,倒不必着急,再等一两年也使得,等考取了功名再成家不迟,这样说出去也体面。” 王夫人听元春言语间仍是同意金玉良缘,心里方放下心来,忙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宝丫头今年都二十岁了,明年就二十一了,实在不能再拖下去了。” 元春闻言顿了顿,沉吟片刻道:“宜人所言在理,只是如今已是八月,便是定下,也得年后开春再办,未免太仓促了些。” 王夫人闻言忙道:“这却无妨,今年先将三书六礼过完,明年开春便成亲,正好来得及。” 元春原本不想将宝玉的婚事这么快定下,只是见王夫人满目殷切,一时又想起宫中太上皇的病情日重,一旦薨逝又要等一年,便改了主意,点了点头道:“如此也罢,虽然略仓促了些,也只得委屈薛家表妹了。 母亲回去就说是我的意思,叫府里与薛家预备着,等到明年开春便将婚事办了。 明儿我再打发夏守忠去府里传一下话,告诉老太太。” 王夫人闻言又惊又喜,忙道:“如此甚好,有娘娘发话,想必老太太也没话说。” 又说了话,出宫的时辰便到了。 得了元春的准话,王夫人已心满意足,满心欢喜的回了府里。 黛玉才从贾母上房出来,迎面便碰上了王夫人带着丫头婆子浩浩荡荡走来,只得垂手而立,待王夫人走近时福身行了一礼,“见过二舅母。” 王夫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大姑娘不必多礼。” 示意丫头扶起黛玉,和蔼道:“听说大姑娘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不曾?” 黛玉不禁有些疑惑,王夫人素来对她淡淡的,今儿怎的这么亲热,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心下虽然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含笑一一答了。 王夫人并不知黛玉心中所想,细说起来她之所以厌恶黛玉不过是两个原因,一是因贾母一心想将黛玉配给宝玉,二是因黛玉之母贾敏之故。 王家祖上乃是武将出身,只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只以针黹女工为要,故而王家姑娘都未曾上学读书,不过认得几个字,能管账便罢。 这原本也没什么,许多人家都是这样,偏偏王夫人嫁入了贾家,又有了贾敏这个小姑子。 贾敏生得风流标致,性子又伶俐异常,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比旁人强了十倍不止。 贾代善与贾母也十分溺爱这个老来女,竟是当男一般儿教养,不止令其读书识字,凡是好的都给她,连两个儿子都靠了后。 在荣国府说得上是金尊玉贵,一脚出八脚迈,无人能比,越发衬得王夫人黯淡无光。 王夫人又羡又妒,贾敏也不大喜欢这个木头似的二嫂,反倒与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嫂情分极好。 再有贾府规矩,姑娘是娇客,比当家媳妇要尊贵,凡吃饭时都是贾敏坐着,王夫人却要站着服侍婆婆与小姑子用饭。 如此时日一长,姑嫂间便生了许多嫌隙。 后来即便贾敏出了阁,王夫人也依旧不喜这个小姑子,连带也不喜像足了贾敏的黛玉。 后来贾母又一心撮合双玉姻缘,王夫人心下越发厌恶黛玉,素日也是淡淡的,今日却是破天荒第一次看黛玉有些顺眼。 黛玉虽被王夫人忽然的热情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想,自顾回了潇湘馆。 次日,元春便打发夏守忠传下话来,命宝玉与宝钗明年开春完婚,阖府皆惊。 贾母上房,邢夫人王夫人凤姐等人得了信都赶了过来。 贾母倚在软榻上,脸上淡淡的,没有丝毫喜意。 凤姐素知贾母心意,已经明白贾母心中不爽快,哪里还敢说笑,只低着头不语。 邢夫人撇了王夫人一眼,笑道:“这可是大喜事啊,宝姑娘的人品我们都是知道的,最是端庄大方,如今又是娘娘的亲自下谕,真真是天大的福气,怪不得原先一直说金玉良缘呢,果然应验了。” 王夫人素来与邢夫人不合,听她这话不像,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道:“这都是娘娘的恩典。” 贾母闻言扫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疲惫的揉了揉额角,长叹了口气,对鸳鸯道:“去叫宝玉过来罢。” 鸳鸯依言去了宝玉的院子,传了贾母的话,也将赐婚的消息说了,宝玉原本含笑听着,听说元春赐婚自己与宝钗,顿时怔住了。 袭人心下却极为欢喜,暗暗念了声佛,宝钗为人大方,日后即便即便进了门,也不会为难自己。 不妨抬头见宝玉依旧呆愣着不说话,忙上去推他,叫了好几声“宝玉”。 宝玉似乎才醒转过来,茫然问道:“怎么了?” 袭人麝月等见状心下一个咯噔,唯恐他又犯了痴病,忙笑道:“老太太叫你过去,你怎么欢喜得呆了呢!” 宝玉怔怔道:“哦?那走罢。” 袭人与鸳鸯面面相觑,都摸不准他这是闹哪样。 自从旧年抄捡大观园,晴雯四儿芳官等人被撵的撵,死的死,宝玉的性子便变了许多,时常一个人发愣,要不就自言自语,也不像以前那样喜欢同姊妹丫头们顽了,连袭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及至到了贾母上房,宝玉都呆呆的。 贾母见他茫然无措的模样,不禁心下一酸,她一直希望两个心肝肉能在一处,没想到疼了多年的孙女到头来还是向着自己的亲娘,自己的多年盘算终究落了空。 然而心里即便百般不愿,却也知道此事已无可挽回。 贾母轻轻抚了抚宝玉,微微叹了口气,温声道:“宝玉,日后同宝丫头好好过日子罢。” 宝玉愣愣的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脸带笑意的王夫人,沉默片刻,方慢慢道:“老太太,宝玉明白。” 贾母心下越发难过,摆了摆手令众人退下,方对王夫人淡淡道:“娘娘既然命开春之后就成亲,如今便要筹备起来了,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是宝玉的亲娘,便都由你去料理罢。” 王夫人见贾母脸色不好,知道还在怪自己擅自做主,忙敛了笑低下了头,“老太太放心,媳妇定会尽心料理。” 贾母“嗯”了一声,懒懒道:“你自去忙罢。” 王夫人出了贾母上房便打发人告诉了薛家。 薛姨妈又惊又喜,次日在贾府请的官媒婆上门时当即允了婚事,并忙命人打扫京中的房舍,并料理置办宝钗的嫁妆。 薛家在京城不是没有房子,只是因为家里生意渐亦消耗,不得不依附荣国府之势,又因金玉良缘之故,故在荣国 分卷阅读288 府一住多年,连今年年初薛蟠娶亲都是在贾府。 只是来日宝钗出阁却不能也在贾府,不然礼数规矩上也说不过去。 薛蟠娶的是桂花夏家的小姐,名唤夏金桂,也曾读书识字,生得鲜花嫩柳一般。 因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素来娇生惯养,夏家也慕薛家皇商的名分,两家又是老亲,便结了亲,今年年初进的门。 这门亲事是薛姨妈亲自相中的,自是极为满意。却万万没想到这夏金桂颇有凤姐昔日之威,而且犹有过之,进门后便弹压得薛蟠不敢吭声,连薛姨妈也不曾放在眼里。 今儿要绫罗绸缎,明儿要金珠玉饰,稍有不如意便撒泼打滚,动不动就指桑骂槐,完全不顾声名体面,连贾家众人都听说了这位少奶奶的彪悍性子。 薛姨妈又气又愧,心下极为懊悔,当初怎么为何没有祥加打探,以至于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奈何大错已经铸成,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见薛姨妈如此,夏金桂越发嚣张跋扈,横行无忌,阖府上下唯有宝钗还能压得住她。 如今宝钗定了亲,薛蟠忙里忙外的为宝钗置办嫁妆,又惹的夏金桂大闹了一场,“哪有嫁女儿陪送这么多嫁妆的?难道要搬空了娘家不成?!” 薛蟠才辩解了两句,便被挠了满脸血花,“杀千刀的,你们把我骗了进门,就过河拆桥,我也不要这声名体面了,咱们就去外头,让大家来评评,看看我说的在理不在理!” 薛姨妈又气又急,差点想出去跟她对骂,最后还是宝钗拦住了她,“妈,算了,嫂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闹的外人皆知,让人看笑话。” 说罢扬声对院中道:“嫂子也消停些,要是气坏了妈,可是大不孝之罪。” 不孝乃七出之条,夏金桂到底心有忌惮,冷哼一声,不甘不愿的回了屋子。 这出闹剧很快传到了贾府,连潇湘馆内都有所耳闻。 黛玉叹了口气道:“宝姐姐也不容易,摊上这么个嫂子。” 紫鹃道:“可不是,只可怜了香菱,日日被磋磨,前儿我见她手上青紫了一大块,她还说是不小心撞着了。” 黛玉闻言蹙起了眉头,香菱为人可怜可爱,又与她有半师之谊,实在不忍视而不见,沉吟片刻道:“一会子你拿些伤药,悄悄给她送去,别让人瞧见了。” 香菱到底是薛蟠的屋里人,让人知道了总不好。 紫鹃心下明白,点了点头道:“姑娘放心。” 正要去料理,忽想起一事来,四下里望了一眼,见屋里只雪雁一人,便轻声道:“如今已宝玉定亲,再留下去多有不便,咱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雪雁闻言也道:“紫鹃姐姐说的是,自从宝二爷与宝姑娘定亲的消息传开,府里这些丫头婆子便开始编排姑娘,实在可恨,再待下去也是受气,姑娘,我们走罢。” 先前贾母一直想撮合她与宝玉,如今偏偏定下的是宝钗,黛玉自然猜得到府里是怎能传她的,心下并不在意,淡淡一笑道:“现在还没到离开的时机,你们别去管那些闲话,让她们说去,咱们只当没听到便是。” 原本黛玉是打算放紫鹃雪雁两人离开,因此一年前她便将身契给了她们,又给了一大笔银子。 还拜托凤姐帮忙打听有没有合适她们的人家。 谁知两人都执意要跟着她,死也不肯离开。 黛玉无法,只得放弃了原先的安排,再三问过她们的意思后,最后决定带她们一起离开。 紫鹃与雪雁也才知道了自家姑娘的秘密。 她们服侍黛玉多年,早两年就察觉到了黛玉 的改变,也没有深究,却没想到真相竟如此奇妙。 如今见黛玉神色淡然,便知她心中有了打算,当下也冷静下来。 ………… 没过多久,贾薛两家便换了庚帖,很快过了定礼,又议定了婚期,便在明年开春的二月初八。 宝钗在去年抄检大观园后便搬出了园子,如今定了亲越发更是极少出门,只在家绣嫁妆。 贾母一直淡淡的,只命凤姐料理帮着置办成亲诸事。 王夫人多年心愿成真,素来木然的脸上都是掩不住的喜悦,精神焕发的预备宝玉成亲事宜。 凤姐本就不大管事,见贾母神色郁郁寡欢,心下自然明白,越发不愿沾惹,因此只推说身上不好,不过帮着料理些小事,其他大事一概不插手。 王夫人无法,交给别人又不放心,只得事事亲力亲为。 次日起,府中上下便开始忙碌起来。 两家正忙的团团转,忽有赵家也打发了来商议成亲之事,原来赵家老太太今年大病了一场,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撑不了多久。 赵家公子身为承重孙,赵家老太太一旦去世,便要守孝三年,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如果再等三年就二十二了。 老太太也唯恐自己逝后耽搁了孙子的亲事,因此听说宝玉定了明年成亲,一家人商议过后便忙打发了媒人来商议能不能早些把婚事办了。 王夫人便与贾母商量。 贾母听罢,沉吟不语。 探春今年已经满了十五,如果赵家老太太真的去了,赵家公子守孝三年,探春就十□□了,实在耽搁不起。 这两年多赵家已经打发人来问过几次了,只是长幼有序,宝玉的亲事迟迟不定,探春总不能越过兄长自己成亲,因此贾母与王夫人一直没答应。 如今双方年纪渐长,实在不好再推,况且这两年赵大人仕途平顺,今年年初调任大理寺少卿,品级虽未改变,却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如今贾府的情形贾母都看在眼里,也担心日后会出什么变故,故而思量一番后便答应了。 赵家喜出望外,当即便回去请人卜了吉凶,选了个好日子,放了大定。 赵家传家多年,祖上也曾风光显赫过,家底虽比不上那等侯门公府,但也不差多少,此次乃是娶长媳,故而聘礼极为丰厚,光是聘金便有一千两黄金,还不包括其他的古董珍玩,名家字画,头面首饰等等。 王夫人看着聘礼单子却有些发愁,与这些聘礼相比,府里给探春备的嫁妆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满打满算不过一万两银子。 贾政看了之后脸上也不大好看,沉声道:“三丫头纵是庶出,可也是荣国府的姑娘,嫁妆不能太薄,否则岂不是叫人笑话。” 王夫人闻言皱了皱眉,叹气道:“老爷的意思我明白,三丫头虽不是我亲生的,但自小在我跟前长大,我看着与宝玉娘娘是一样的。 只是咱们府里早就大不如前,如今又临近年关,又要采办年货,又要送礼,又要供着宫里娘娘的打点,哪里有那么多银子置办嫁妆?” 元春怀孕已满三月,外面也都得了消息, 分卷阅读289 如今贾府自然是万事以元春为重,每月送进去的银子都不知有多少。 贾政素来不惯俗务,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前些日子庄子上不是送了年租过来么?再加上库房里的那些古董珍玩,名家法帖字画等等,也尽够了。” 王夫人又急又气,那些名家真迹字画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既体面又贵重,她都预备着给宝玉做聘礼的,哪能给了探春,勉强笑道:“老爷不知道,这两年旱涝不定,庄子上的出息越发少了,今年送过来的堪堪只够置办年礼,哪里够做什么? 库房里的古董字画连给宝玉下聘都不够,好些东西都是从我的嫁妆中找出来的。” 贾政再糊涂也不好让嫡妻出自己的私房给庶女置办嫁妆,当下便咳嗽了一声,“既如此,你便看着料理吧,别失了体面便可。” 说罢转身就走。 王夫人见状一愣,忙道:“天色已经晚了,老爷这是去哪里?” 贾政道:“我去秀儿房里歇着,你也早些安置罢。” 说完抬脚出去了。 秀儿正是赵姨娘的闺名。 王夫人怔怔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捂着闷痛的胸口半晌说不出话来。 次日,王夫人便以料理宝玉亲事忙不开为由,将给探春置办嫁妆之事交给了李纨与凤姐。 妯娌俩对着单子愁眉苦脸,一万两银子够做什么?家具头面首饰、绫罗绸缎、衣裳被褥还有出阁的酒席,样样都得花钱。 偏偏王夫人与贾政都发了话,一定要办得体体面面,不能失了排场。 两人面面相觑,商议一番后只得去回禀了贾母,“我们实在是没了法子,只能来求老太太了。” 贾母听罢叹了一口气,转头命鸳鸯取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匣子,打开与两人看,大的那个却是一匣子黄金,小些的匣子则装着翡翠珍珠宝石。 贾母道:“这些拿去打六十套头面首饰,加上赵家聘礼里的那六十六套也够了。 下剩的银子拿去置办一座两三进的宅院,再从官中拨一个铺子和一个小庄子出来,便大略过得去了。 家具摆设的话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件紫檀的黄花梨木的,给三丫头添在里头,再用红酸枝打一整套的。 官中还有好些用不到的古董陈设金银器皿,你也挑些好的给她,到出阁前各家还有添妆,到时都放进去。” 凤姐李纨听了,心里略一合计,倒也还过得去,便答应了,自去料理不提。 两人走后,贾母便命鸳鸯叫了黛玉过来。 一时鸳鸯沏茶送上,黛玉方问道:“外祖母找我可有要事?” 贾母轻轻叹了口气,摆手叫丫鬟都下去,跟前只留了鸳鸯一人,对鸳鸯道:“你去将我昨儿亲自收拾出来的东西拿过来。” 鸳鸯答应一声,果然取了两个尺许见方的紫檀匣子过来。 那匣子皆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透雕百花,极为精致。 贾母示意鸳鸯打开,黛玉只觉耀眼生花,一阵珠光宝气扑面而至,十分璀璨,仔细一看,却是满满一匣子的珠宝玉石明珠玛瑙猫儿眼等等诸般异宝,皆是罕见之物,黛玉惊道:“外祖母这是何意?” 贾母命鸳鸯将匣子交给黛玉,道:“你上回生日也没有大办,这些拿去给你打些精巧的头面。” 黛玉忙道:“玉儿这样的头面有好些,外祖母素日也给了不少,哪里还能再要?” 自从宝玉定亲以后,贾母对她越发大方了,时不时便找个由头给她东西,古董珍玩,头面首饰以及名家字画,放东西的箱笼都快堆满了。 贾母叹了口气道:“你也别推辞了,这些东西再不给你,明儿也没了。 原就是这府里对不住你,花掉的那些银子没办法还你,也只这些东西还值得几两银子,你只管拿着便是。” 黛玉无奈,只得收下,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外祖母应该留给二哥哥才是,不然叫二舅母知道了,到底不像。” 听她提起王夫人,贾母眸光一沉,淡淡道:“我自己的梯己,我难道还不能做主?你放心,你和宝玉的我都预备好了,这是给你的,此事除了你我和鸳鸯,便没别人知道了。” 她疼了宝玉十几年,满心想为宝玉谋个好前程,谁知疼了那么些年的孙女,到底还是偏向自己的亲娘。 满腔心思到头来落了一场空,连带耽搁了黛玉,贾母心下实在不好受。 黛玉知道贾母的心思,却也不好相劝,便岔开了话题,“玉儿真有意思求外祖母。” 贾母打叠起精神,道:“什么事?” 黛玉道:“过些日子便是母亲的忌日,玉儿离家多年,一直无法前去拜祭,如今想去庙里给父母亲念经祈福,以尽孝道。” 贾母闻言一顿,沉默了许久,方道:“也好,如今府里乱糟糟的,去外头散散心也好,一会子我便打发人去牟尼院安排。” 黛玉闻言微微一笑,“多谢外祖母成全。” 说了会话,黛玉见贾母面有疲色,便没有多留。 出了贾母上房,紫鹃捧着两个沉甸甸的匣子,颇觉坠手,不多时额上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黛玉见状正欲说话,忽见宝玉迎面走来,不禁一愣。 自从宝玉定亲,两人已有多时未见,此时却相顾无言。 沉默片刻,黛玉率先开口,说了去牟尼院祈福之事。 宝玉闻言却没有吵闹,反而点头笑道:“如今府里一团乱,妹妹离了这里也好。” 黛玉见他神色不同以往,不禁有些担心,“二哥哥最近可好?” 宝玉闻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我很好,妹妹日后也照顾好自己,这府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 说罢也不等黛玉答话,便转身离去。 黛玉与紫鹃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惑,这话实在古怪,莫非宝玉知道了些什么? 次日,贾母便叫了王夫人与凤姐过来,道:“玉儿欲给她父母念经祈福,你们命人打点好,送她去庵堂里住些日子罢。”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凤姐不知贾母用意,当下便劝道:“那庵堂的生活清苦的很,林妹妹素来娇弱,哪里受得住?” 宝玉成婚在即,王夫人最担心的就是黛玉,如今听了这话心下十分愿意,只是唯恐答应的太快惹贾母不悦,闻言也道:“大姑娘有如此孝心实在难得,只是那里人来人往,被人冲撞了如何是好?” 贾母扫了她一眼,淡淡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已经同牟尼院的住持说好了单独玉儿安排一个干净院子,她与我们家极熟,那里又清静,倒不必担心什么。” 王夫人便不再言语。 凤姐也明白了什么,没有再吭声。 这件事很快便 分卷阅读290 传到了贾政耳朵里,忙叫了王夫人过来,皱眉道:“好好的怎么送外甥女去寺庙里?叫外人知道,还以为咱们家苛待孩子。” 王夫人忙道:“这是外甥女自己的主意,老太太也已经同意了的。 外甥女也是为姑老爷姑太太诵经祈福,才想着去庵堂小住,外头即便知道了,也只有说孝顺的。 难得外甥女有如此孝心,老爷应该成全才是。” 贾政听了,便没话说。 贾母唯恐夜长梦多,次日一早便打发贾琏带人送黛玉去了牟尼院。 主持早已收拾打点妥当,黛玉进去便独居一院,十分清静。 ………… 转眼便到了二月初八,正是宝玉宝钗成亲之日,贾府早两日便打发了来请她回去。 黛玉知道王夫人一直在防备自己,况且这个时候回去未免尴尬,便只推说身体不适,并没有回去。 王夫人巴不得黛玉不回去,贾母也不想黛玉被人指指点点,回来受委屈,因此也没有说什么。 黛玉便一直在牟尼院住着,凤姐产子与湘云出阁时也只打发人送了贺礼而已。 宝钗黛玉成婚后相敬如宾,日子倒也算得上美满。 王夫人极为满意,宝钗进门不过半月,便将管家大权交给了她。 宝钗原就极有才干,府中大小事务一概料理得十分妥当,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府里上下都十分敬服。 三月初又是探春出阁,亦是十分热闹。 连续办了两桩喜事,荣国府上下喜气洋洋,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这日清晨,凤姐宝钗等人正在贾母房中说笑凑趣,忽见赖大家的脸色惨白的跑过来,“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咱们家娘娘薨了!” 贾母闻言当即仰头栽倒,众人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慌忙蜂拥而上,扶起贾母躺在榻上,又去请太医,又掐人中揉胸口,房内一时乱作一团。 贾政王夫人等得了消息,也都忙赶了过来,闻听此言,不觉泪流满面。 王夫人更是险些哭晕过去。 贾母服了参汤,慢慢醒转过来,依旧不肯相信,叫人唤了赖大过来,贾母惨然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明明前两日去觐见娘娘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 赖大忙道:“奴才得了消息后便忙去打探,递了几百两银子给夏太监才知道。 说是咱们娘娘昨儿夜里忽然腹痛早产,今早寅时三刻生下了一个成型的小皇子,偏偏一出生便没了气息,娘娘大受打击,随后便出现了血崩,终究没有抢救过来。” 贾母闻言忍不住悲泣,“我苦命的元丫头!” 众人越发悲痛欲绝,王夫人早已泣不成声。 宝玉痛哭失声,“怎会如此突然?前两日大姐姐还赐了东西给我呢!” 凤姐知道其中必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发生,不然元春聪明谨慎如斯,前面七个多月都走过来了,如何会因无缘无故早产。 见贾母悲痛不已,贾政忍痛上前劝慰道:“逝者已矣,是咱们家没福,老太太别太悲痛了,当心身体。 若是娘娘知道老太太为她如此伤悲,娘娘心里也会不安。” 贾母拭干泪水,哑声道:“如今宫里对娘娘是个什么章程?” 赖大抹了把额上的汗,低声道:“奴才打听时消息还没传出来呢,宫里只怕很快就要来传旨了。” 宫里果然传了消息出来,只令贾家一干人送丧,并无额外恩典。 贾母又惊又痛,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众人又惊又急,又忙灌参汤,正巧太医来了,贾政忙亲自迎了进去。 不多一时,太医诊了脉,说是有年纪的人,气弱血虚,兼逢巨伤,心神俱损,须得静养,随后又开了方子。 贾政看了,知是寻常药品,命人煎好进服。 探春湘云在婆家听到消息也忙赶了过来,黛玉也匆匆回了府里,日日在贾母跟前服侍。 只是贾母到底上了年纪,经历了这番打击,两日都不进饮食,胸口仍是膨闷,觉得头晕目眩咳嗽。 邢王二夫人凤姐等日日请安,服侍左右。 谁知没过两日,便听说甄家被抄家了。 贾母听了心中越发不自在,每日命赖大出去打听。 甄家定罪极快,短短数日便判了下来,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昔日的煊赫世家眨眼睛便烟消云散了。 拔出萝卜带出泥,甄家一倒,许多世家失去了背后的大树,都没有逃过抄家的命运。 一时之间满京城里人人自危,走动也少了许多。 贾母心里渐感不安,身子也渐渐不好起来,竟露出下世的光景来。 黛玉十分担忧,日日不离左右,衣不解带的服侍。 贾母一睁开眼便看到黛玉担忧的目光,轻轻一叹,转头命鸳鸯抬了个雕漆箱子过来,示意鸳鸯打开,却是满满一箱子的古董珍玩并名家字画,道:“这是我多年攒下的一点东西,一会子你带回去罢。” 黛玉见这一箱东西有许多早已绝版的名家字画,这是不可多得的珍宝,根本无法以金银衡量,哪里肯收,忙道:“先前外祖母已经给了许多东西,这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要。” 贾母闻言,摆手让鸳鸯带着众人退下,方拍了拍黛玉的手,叹了口气道:“收下罢,我是不能亲眼看着你出阁了,这些东西你就留着当个念想罢,日后在外头不凑手了还能换点银子。” 黛玉闻言不禁一愣,抬起头惊疑不定的看向贾母,迟疑道:“外祖母您这话是何意?” 贾母淡淡一笑,“傻孩子,我虽然老了,但有些事情还是看得清楚,我知道你二姐姐是个有来历的,她与这府里是没了亲缘,但却待你不同。” 黛玉又是吃惊又是难过,流泪道:“外祖母如今身体欠安,玉儿又怎能离您而去?” 贾母吃力的抬起手,轻轻抚了抚黛玉的脸庞,柔声道:“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的孝心,只是我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我是年纪大了,这辈子也享够了福,只是从前觉得轮不到咱们家,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和孙子孙女有一日乐一日,谁承想甄家竟一败涂地,咱们家也不知道将来如何。 这府里的人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一旦我去了,又有谁护着你? 先前是我不好,耽搁了你,如今你陪了我这么些年,也尽了孝道了,天下间没有不散的宴席,该走了。” 黛玉闻言越发伤心,埋在贾母怀里泪流不止,“外祖母!” 贾母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轻声道:“听外祖母的,去罢。” ………… 贾母的病一日重一日,延医调治皆不见效,随后又添了腹泻之症。 贾政知道多半是不大好了,即命人到衙门请了 分卷阅读291 假,日夜同王夫人亲侍汤药。 府里也开始预备棺材寿衣等,希望能冲一冲。 贾政等人日日服侍跟前,宝玉宝钗寸步不离,然贾母依旧没有熬过去,于六月初三凌晨溘然长逝。 外面家人各样早已预备齐全,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 上下人等换了孝衣,开始忙乱起来,先是派了人四处报丧,又上折子恭请丁忧。 贾母年逾古稀,子孙满堂,如今得登极乐,也算是喜丧,各家众人听了也不由叹息一番,都打发了人前来吊唁。 今上虽不甚待见贾家,只是贾母无甚大过,且是太上皇所封的诰命,况先前又出了位仙人,自也带了三分敬意,便下旨恩准贾政贾赦丁忧,又命礼部主祭,下赐些金银祭礼,添些体面。 外面贾珍贾琏贾蓉贾蔷贾芸等招呼来的世家亲朋。 里面则由邢夫人尤氏李纨凤姐宝钗等招呼来的女眷。 停灵七日后,便将灵柩送进家庙铁槛寺内。 好容易忙碌完,众人回府后却发现少了黛玉,忙打发人去寻,却哪里还有踪影? 凤姐近日身上不大好,索性将管家之事交给邢夫人,自己只一心照顾一双儿女,这日一早却见跟着黛玉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黛玉并没有去牟尼院,如今不知道在哪里。 凤姐顿时吃了一惊,忙命人不可声张,打发人暗暗往各处寻找。 不多时贾政贾琏等人也得了消息,王夫人虽不甚在意,但是黛玉是在荣国府里不见的,也打发了人寻找。 宝钗也极为着急,每日打发人留意消息,唯有宝玉一反常态,成日家读书写字,竟是丝毫不担心,众人心下疑惑,越发觉得宝玉古怪。 贾府众人打探了许久,依旧毫无消息,探春湘云也得了信,也打发了人过来帮忙寻找。 找了一个多月,仍旧一点消息没有,贾政便命不用再找了。 不管黛玉是否能找回来,但是在外面丢了这许多天,便是清白着回来,名声也不清白了。 贾赦王夫人等人也毫无异议,他们贪墨了林家的家产,日后黛玉出阁根本没法拿钱出来。 如今黛玉失踪,反倒了却了他们的烦恼。 因此两府里便做主对外面说黛玉因贾母故去悲伤过度,一病没了。 外人素知贾府的这位表姑娘体弱多病,闻言也没怀疑,不过叹息一声罢了。 ………… 转眼到了冬月,外头忽然传来消息,王子腾奉旨查边,在回来的路上一病没了。 顿时阖府皆惊,凤姐又惊又痛,忙套了车赶去王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过两日薛蟠的案子不知怎的又被翻了出来。 王子腾已死,四大家族早已势不如从前,短短数日薛蟠的案子便判将下来,薛蟠犯的乃是杀人一罪,又有薛家进上之物以次充好,诓骗内帑钱粮,两罪并罚,判了秋后问斩,家人发卖,家产充入国库。 闻得这个消息,宝钗心痛难忍,登时泪流满面。 王夫人伤心之余,却也十分懊悔,她当初极力撮合与薛家结亲,一是看中薛家家底丰厚,二是宝钗能劝谏宝玉上进,也和自己一条心,进门后,管家大权依旧会掌握在她手里。 谁知到头来宝钗嫁妆寥寥,薛家又落得如此,早知今日,当初她又何必非要结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王夫人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宝钗最合自己的心意。 谁知这边还没缓过来,史家又被抄家了,湘云从婆家得了消息,急急忙忙往荣国府赶来。 贾府众人又惊又怕,忙命人去打听缘由,只知道罪名有许多,其中亏空,藏匿犯官家财等等。 贾珍贾赦等人听后都心急如焚,荣宁二府也有亏空,而且数额巨大,看如今这情形上头是打算追究了,可当初从林家捞的银子早就花光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凑银子去? 两府上下都急得团团转,王夫人更是胆战心惊,她先前偷偷藏匿了甄家财物,一旦被查出来罪名绝对不小。 正六神无主,便听说宁国府被抄了,贾珍贾蓉也被锁拿了,罪名是参与谋反,亏空,孝期聚赌等等。 荣国府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四处打听消息。 但其他人家避之唯恐不及,哪里会帮忙?当今铁了心要整治四王八公。又有贾雨村弹劾 贾政身为幼子,却窃居荣禧堂正院,长幼不分。 贾家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包揽诉讼,重利盘剥等等。 荣国府很快便被查抄,王夫人,凤姐主子同丫头婆子仆从都被压着出来了,一个个蓬头垢面,瑟瑟发抖。 随后,许多贴好封条的箱笼等物都被抬了出来,送上车拉走。 一般路人皆驻足观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贾家众人被关押在狱神庙,因有探春湘云等人从中打点,小红贾芸并刘姥姥等人也时常带了东西来探望,总算没有受太大的罪。 半月之后,上头的处置便发落下来了。 贾家众人有爵位者皆被褫夺,贾赦贾珍贾蓉判了斩首,贾政罪不至死,念在究属功臣后裔,不忍加罪,从宽处置,发配至海疆效力赎罪。 王夫人包揽诉讼,重利盘剥,藏匿犯官财物,刺配流放西海沿子。 凤姐包揽诉讼,害人性命,被判□□十年。 贾琏治家不严,只是圣上念及先宁荣二公有功于国,且贾琏素日为官清廉,并无大恶,只革去户部职务,不予论罪,其一双子女亦无罪开释。 李纨是节妇,贾兰亦年幼无过,发回家财。 宝玉贾环并各房女眷除王夫人凤姐外皆被沿街发卖。 四大家族烟消云散,往日的世交故旧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李纨次日便带着儿子贾兰回江南投奔娘家去了。 贾琏探春赶来时,才知众人竟被分于两处发卖。 两人只得买下了邢夫人,宝玉,贾环,正欲赶去另一处,不妨中途忽听说一位不知名的行商已花巨资买下了宝钗惜春平儿等人。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赶去,却见宝钗等人满面迷茫的站在一处,松了口气之余也十分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宝钗苍白的脸上犹有几分余悸,蹙眉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那位客商买下我们后并未露面,只让人把我们的卖身契送了过来,随后便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心下惊疑不定。 宝玉似乎猜到了什么,却默不作声。 一行人回了贾琏先前置办的小院。 几日后,宝玉宝钗夫妇送别了王夫人,便与贾琏告辞,回了金陵,同行的还有邢夫人尤氏惜春等人,那里还有贾家的祭田,这些并未入官,多少可以支撑他 分卷阅读292 们的生活所需。 贾琏带着一双儿女留在了京城,平儿也留了下来,每日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时不时去狱神庙探望凤姐,日子倒也安宁。 ………… 千里之外的江南,正是杏花烟雨时节,一艘精致的画舫行于江面。 只见船身雕花隔板,琉璃支窗,挂着薄纱软烟,门缀珊瑚珠帘,十分地富贵典雅,可见主人来历不凡。 黛玉站在船头,只见两岸青山绵亘,江水滔滔。 清风徐来,江面微起波纹,映着斜阳幻出片片金光,散动不休,只觉天地辽阔,心旷神怡。 俞青从船舱中出来,扬声道:“怎么站在那里吹风,一会儿子又该叫头疼了。” 黛玉闻言回过神来,吐了吐舌头,“都是妙玉姐姐的错,要不是她拉着我出去,也就不会受寒了。” 妙玉正歪在甲板上喝茶看书,听了这话顿时又气又笑,扬声道:“这可不能颠倒黑白,不如叫紫鹃和雪雁来说说,昨儿是谁一个劲儿地说要去看采珠的?” 紫鹃与雪雁在舱里做针线,闻言相视一笑。 俞青见状不禁摇头失笑,自从离开贾府,这两人就完全没有了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给跟孩子似的,见什么都好奇。 逛热闹的街市,去看人家种田插秧,跟人上山采茶摘野菜。 前儿还定要跟著鱼采珠船入湖心看人采珠,吹了半夜的风,回来便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四五日才好,依然兴高采烈的说下次还要去,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这时瞑色初凝,炊烟四起,江上各渔家都停船做饭,驾船的宋洪收起撑杆,将网里的鱼提了上来,宋婶与紫鹃雪雁也开始收拾做晚饭。 将紫砂锅至于角落的红泥小火炉上,炉内烧着木炭,哔啵作响。 不多时,晚饭便已齐备,一坛炖的骨酥肉烂的炖肉,两尾清蒸鱼是宋洪现网的,还有一大盘的酱虾,两样精致小菜和一碗莲藕汤。 众人吃罢吃饭,便坐在甲板上闲谈,观赏两岸景色,十分惬意。 黛玉倚在妙玉肩上,对俞青笑道:“姐姐,这里已经游览遍了,我们下一个地方去哪?” 俞青笑道:“这次咱们去大理。” 妙玉闻言也极为好奇:“这次又去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俞青站在船头看着苍茫夜色,微微一笑:“去看四时花开。” 第168章天墉城(一) 据传昆仑山为西王母所治,上达瑶池幽境,下有万方弱水,更有修仙者隐匿其中,唯有缘者方可见。 琼华派便是昆仑第一修仙大派,从空中望去,只见琼楼玉宇,气象巍峨,无数建筑依托太一峰顶凌空而建,层层叠叠地朝着视线尽头铺展开去,没入白云之中。 五灵剑阁是琼华派历代宝剑收藏之处,这日,宗炼长老领着自己的小徒孙慕容紫英来至此处。 琼华派修行的是“人剑合一”的修仙之术,对人和剑的五灵相配极其倚重,对新入门的弟子来说,头等大事就是选择自己的佩剑。 慕容紫英入门已有一年,只是年纪尚幼,一直都是以木剑练习,直至今日方才被允许挑选自己的佩剑。 这个时间正是门中众弟子做早课的时辰,剑阁中除了他们徒孙俩外只有零星两三个弟子,见两人进来都忙躬身见礼,“弟子参见长老,参见师叔。” 宗炼长老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慕容紫英年纪虽小,在琼华派中辈分却极高,当下也板着小脸威严地点了点头。 几个弟子都有些忍俊不禁,这位小师叔入门时间虽短,却极有天资,又生的眉眼精致,粉白娇嫩的跟个糯米团子似的,偏喜欢装成一副小大人模样,实在可爱。 慕容紫英却不自知,剑阁内的宝剑极多,他一时看的眼花缭乱,抬起头好奇道:“师公,为什么剑阁里放着这么多好剑,却从来没有人用呢?” 宗炼长老抚须一笑,“我派仙法讲求修习剑术以吸取天地元灵,只有使用同自身修为相符的剑器,才能有最好的修习成果,所以自身佩剑大都是亲自铸造。 况且这些都是古时宝剑真身,极有灵性,除非这些剑自己认主,否则谁也无法使用它们,今日带你来也是让你见识一番。” 说完牵着他的手,将诸剑的来历一一说与他听。 慕容紫英仰着小脑袋,听得十分认真。 最后目光却不由自主的停在一把泛着青色毫光的宝剑前,这剑质地奇异,剑芒流转,犹如一泓清水,泛着淡淡青光,不知为何,他一见这剑便心生喜爱,无法移开目光。 琼华派以剑为至尊至祥之物,门下弟子即使不会铸剑,却也懂得识剑、相剑之法。 慕容紫英虽入门只不到一年,但他天资卓绝,又一直由铸剑大师宗炼长老亲自教导,于相剑一道已颇有所得,这剑看着不起眼,但灵气充沛,光华内敛,绝对是一把不世出的宝剑。 宗炼长老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这把剑,笑道:“这剑是哪代掌门偶然所得,不知出处,也不知其铸造者为何人,因其剑身色作淡青,犹如一泓清水,故取名为青泓。 人有五灵,剑亦有五灵,这青泓剑属水,灵气亦是中正平和,原是不可多得的宝剑,只是此剑极为奇特,自成领域,存放在剑阁至今,尚无人能触碰。” 慕容紫英闻言十分好奇,正要细问,忽见一璇字辈弟子匆匆赶来传话,“弟子参见宗炼长老,掌门有要事同长老商议,请您速去太一宫一趟。” 宗炼长老听罢微微皱眉,低头看向身旁的小徒孙,“紫英,你在这里等等,师公很快便回来。” 慕容紫英点了点头,脆声道:“师公您去吧,我在这里等您。” 宗炼长老到底有些不放心,叫了一旁的弟子怀清多加看顾,才匆匆离去。 时间渐渐流逝,宗炼长老还没有回来,怀清几人却要去练剑了,见到乖乖坐在一旁的小师叔不禁有些为难,“小师叔,宗炼长老还未回来,您要不要与我们一起回剑舞坪?” 紫英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偏偏辈分高——而小师叔最在意的就是被晚辈说他小了!此刻闻言便板起小脸,挥了挥衣袖道:“你们自去吧,师公也快回来了,我在这里等等便是。” 怀清几人知道这个小师叔年纪虽小,性子却像个小大人般,行事颇有章法,见他执意不走,也不再多言,笑着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剑阁内彻底安静下来,慕容紫英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等了许久便有些坐不住了,慢慢走到方才看的那把青泓剑跟前。 越看越喜欢,慕容紫英舍不得移开一丝目光。 青泓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浮起,停在他面前,剑身光华流转,一明一灭吞吐着 分卷阅读293 光芒。 慕容紫英好奇的瞪大了双眼,不知不觉便伸出短短的小手,不妨手上一痛,一滴鲜血渗出,很快便被剑身吸收。 小家伙痛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间金光闪过,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蓦然出现在青泓剑旁。 慕容紫英没想到会忽然出现这般变故,顿时吃惊的瞪大了双眼,连手指上的疼痛都忘了。 只见这女子身着一袭浅青色衣裙,乌墨似的长发披肩而下,肤光胜雪,眉目如画,一双凤目波光潋滟,犹如一泓清水。 他年纪尚幼,于美丑并无多少概念,只是觉得眼前女子气息十分温和,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青衣女子一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粉妆玉琢的小面团儿站在自己跟前,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戒备的看着自己,用那稚嫩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青衣女子闻言微微一愣,面上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慢慢道:“我叫俞青,是……”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了,是什么来着? 她揉了揉额头,脑海中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却一片模糊,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什么东西,脑袋也开始隐隐作痛,最后干脆放弃了,转而看向眼前的小团子,坐起身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家伙看着不过六七岁年纪,五官尚未长开,圆嘟嘟的小脸蛋上满脸稚气,像个小面团儿。 身上只穿着一身小小的蓝白色道服,越发显得小家伙唇红齿白,恍若仙童。 不知为何,她明明没有任何记忆,却对眼前的小面团子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小面团却不答话,狐疑的看向她,“这里是本派重地,外人不得擅入,你到底是何人?来此有何目的?速速如实招来!” 这话若是出自成人之口还有些威慑力,偏偏是个粉嘟嘟的小娃娃,只会让人忍不住想捏捏他的小脸蛋儿。 俞青见他努力板着小脸蛋故作威严,越发可爱,便忍不住有些想笑,以拳抵唇清咳了一声道:“我绝对没有恶意,不过糯米团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我叫慕容紫英,才不是糯米团子!”到底是个小孩子,第一反应便是出言反驳,说完才察觉不对,不禁咬了咬嘴唇,面团似的小脸上微微有点泛红。 俞青噗嗤一声笑了,不知怎的,她虽然不记得任何事,对眼前这个小家伙却有着说不出的喜爱,看着他努力板着小脸蛋的样子就总想逗逗他。 正想问问他琼华派的情况,忽然闻到空气中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低头一看,就看到蓝白道袍中露出的一只小胖手,手指肥肥短短,手背上还有五个浅浅的小窝,只是细嫩的食指上有一道红痕,还在渗出丝丝鲜红。 俞青微微皱眉,运转灵力拂过伤口,那道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须臾之后便再无一丝痕迹。 慕容紫英反应不及,手上的伤口便不见了踪影。微微吃了一惊,抬头看向俞青,乌溜溜的大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好奇,半晌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剑灵吗?” 他方才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就是从青泓剑中掉出来的,以前师公说过,有一些极罕见的宝剑会生出剑灵来。 俞青闻言微微一怔,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道:“也许是吧,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慕容紫英闻言一顿,想起师公告诉过他的话,剑灵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灵体,宝剑一旦有了剑灵,便会威力无穷,一旦现世便会成为众人争夺的目标,掀起无数腥风血雨。 然而剑灵的形成的原因极为残忍,要活人以身殉剑,历经烈火焚烧的万般痛苦而灵魂不散者才有可能形成。 个中痛苦实非常人所能承受,即便是心志坚毅者也极难熬过去,最后魂飞魄散。 此铸剑之法太过残忍,有伤天和,自古以来寥寥无几。 想到这里,紫英心下一颤,一直板着的小脸不自觉的柔和下来,顿了顿,略有些迟疑道:“你是怎么到琼华派的也没有记忆吗?” 俞青摇了摇头,一面思索一面将剑阁转了一遍,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这里没有丝毫熟悉之感,她不确定她以前是不是在这里待过。 慕容紫英远远跟在她身后,小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这人如果真的是剑灵,为什么只有他看到了,而以前却没人发现?这实在太奇怪了,一会儿要不要告诉师公呢? 俞青虽然在思考,但对这么明显的目光自然有所察觉,小家伙的眼睛里明显堆积着好奇的神色,却非要板起脸来,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朝她这个方向溜过来。 俞青嘴角微扬,抬起头望去,两人的目光一触,慕容紫英急忙移开了视线,小脸上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却在俞青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呼了口气。 俞青又有些想笑了,急忙忍住,转身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小家伙,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你不要把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以后我就跟在你身边保护你,陪你玩。” 慕容紫英有些迟疑,连师公也不能说吗? 再怎么早慧也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他在这一辈弟子当中年纪最小,没有什么玩伴,去年被家人送上山,虽然师公对他很好,心里却依旧抑制不住的想家,眼前这个奇怪的剑灵让他十分好奇,心下却无一丝害怕,反而颇有好感。 看着眼前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女子,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奇怪,不过却会为自己治伤,应该是个好人吧,若是让人知道了她的存在,不知会有什么危险。 紫英想到这里,便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告诉别人。”说罢伸出小指。 俞青微微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嘴角一扬,也伸出小指,勾住那白嫩嫩的小指头轻轻摇了摇,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说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友情提示,本篇设定紫英=紫胤 我是相信紫英即是紫胤的,紫英是我在仙剑四中最心疼也最挂怀的人,结局的一头华发,实在看的人揪心。 把紫胤的身份弄得如此惹人猜想,又不点明,既是版权问题,也是曾经的上软的一份初心吧。 仙剑四与古剑我都喜欢,但我确是希望紫胤即是紫英的,即便历经磨难,但看着他修道有成,数百年后仍然安好,这已是最大的安慰了。 写这个故事的初衷也是希望给他们一个好的结局,圆自己的一个遗憾。 当然这纯属个人脑洞,如果有亲接受不了的话直接点叉就好。 第169章天墉城(二) 宗炼长老很快便回来了,见整个剑阁内寂静无声,除慕容紫英外一个人也没有,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紫 分卷阅读294 英,怎么只你一人在此?怀清他们呢?我不是交代了他们好好照看你吗?” 慕容紫英见师公皱起了眉头,忙拉拉他的衣摆,“师公别生气,方才早课的时间到了,他们原本要带我回剑舞坪的,是我执意要在这等师公回来,没有跟他们回去。” 宗炼长老这才松开了眉头,只要不是被其他弟子排挤了就好,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徒孙的性子,虽然聪慧懂事,有时却也颇为执拗,打定了主意的事没几个人劝得了,怀清他们几个辈分又低,定然也没有办法。 宗炼长老正牵着慕容紫英的小手准备离开,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鸣,随后眼前一阵流光划过,青泓剑呼啸一声飞到慕容紫英面前,顿住不动了。 慕容紫英一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长剑。 宗炼长老也吃了一惊,“这,这剑……” 青泓剑存放在剑阁已有数百年,却从来没有人能打破它的禁制,一直都只能远观,无法靠近它半分。 慕容紫英抿了抿嘴,忽然伸手握住了剑柄,青泓剑剑身蓦然一亮,随后便沉寂下来,再无动静。 宗炼长老险些把自己的胡子给扯掉了,数百年来毫无动静的青泓剑居然择主了?选的还是自家小徒孙? 他今日不过是带着紫英来开开眼界,却万万没想到青泓剑居然会择主,不过到底是历经过风浪的人,惊愕片刻后便平静下来。 慕容紫英名分上虽为宗炼长老徒孙,实际上却都由他亲自教导,与亲传弟子无异,他入门的时间虽浅,但天资卓绝,又乖巧懂事,聪明剔透,宗炼长老向来十分疼爱,如今青泓剑择主,他心下也十分欢喜,对上小徒孙晶亮的眸光,拈须笑道:“紫英喜欢这把剑吗?” 慕容紫英素来爱剑成痴,如今得了这么一柄灵性十足的宝剑,心中自然十分喜悦,“喜欢。” 宗炼长老闻言一笑,“宝剑有灵,青泓剑既选择了你,你便是它的主人了,日后可要好生爱护它。” 慕容紫英板着小脸郑重点了点头,严肃道:“师公放心,紫英一定好好待它。” 只是青泓剑虽好,但慕容紫英修为尚浅,如今还无法驾驭,因此宗炼长老又帮他再选了一柄自己亲自铸造的长剑,嘱咐道:“这剑自是比不上青泓剑,不过你修为尚浅,眼下却最适合你用,青泓剑你先好好收起来,过几年待你修为足够了再用。” 慕容紫英绷着小脸应了。 祖孙俩离开剑阁。 慕容紫英年纪尚幼,并没有像其他弟子一样住在弟子房,而是与师公一道住在后山。 回了自己的房间,慕容紫英放松下来,将青泓剑小心挂在与床榻相对的墙壁上,轻声道:“你还在吗?” 青泓剑毫无动静。 慕容紫英十分失望,难道先前在剑阁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垂着头闷闷不乐,没有发觉一道淡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直到一个清润含笑的声音响起,“小家伙你在找我吗?” 慕容紫英脸上一亮,只是刚想开口便顿住了,对方虽为剑灵,但比他年长,直接叫名字的话太过失礼,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想了想片刻才鼓着脸,不悦道:“我叫慕容紫英,不是小团子,前辈别再叫错了。” 俞青见他白嫩的小脸圆嘟嘟的,越发可爱,险些笑出声来,清咳了一声,正色道:“那日后我便唤你紫英,不过你也不用叫我前辈,听着太客套了些。 你如今已是青泓剑的主人,我们之间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日后你就叫我……” 说到此处微微一愣,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熟悉又模糊的场景,额头又开始抽痛起来。 慕容紫英见她神情似有不适,微微一怔,有些担忧道:“你……你要不要紧?” 俞青见他虽然板着小脸,目光中却充满了担忧,不禁心下一暖,微微一笑道:“没什么,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语声顿了顿,揉着额头慢慢道:“就叫阿青吧。” 额头越来越作痛,俞青只得丢下脑中那丝混乱模糊的记忆,转而慕容紫英打听现今的情况。 慕容紫英年纪虽小,但出身名门,对如今的世俗形势虽不十分了解,但大致的情况还是说的明白。 俞青心里也渐渐有了底,看来如今俗世正逢乱世,不知日后又会如何。 慕容紫英到底年幼,今日又劳累了一天,十分疲倦,说了一会话,语声渐低,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房内也安静下来。 看着慕容紫英童稚的睡颜,俞青有些发怔,自己为何会失忆?为什么他会让自己感到熟悉?难不成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 ………… 剑阁中少了一柄宝剑自然瞒不住别人,没过两天,青泓剑择主的消息便传遍了琼华派上下。 众人都觉太过匪夷所思,慕容紫英于剑术一道确实天资过人,但如今还只是个入门还不到一年的新弟子,青泓剑怎么会放着众多优秀的弟子不选,反而选择了这么个小娃娃? 有些人心中有些不服,有些人是纯粹好奇,每日剑舞坪练剑时都有不少弟子前来围观。 然而慕容紫英用的是一把普通长剑,众人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青泓宝剑。 有位内门弟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直接叫住了准备回房的慕容紫英,“紫英师弟,你怎么不用你那把青泓宝剑呢?” 慕容紫英被众人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嘴,道:“师公说我如今修为尚浅,无法驾驭青泓剑,已将它收起来了。” 众人闻言都有些失望,没得热闹可看,议论了几句便散开了。 慕容紫英微微松了口气。 这些时日来众人的围观实在让他颇为困扰,幸而这件事并没有持续多久。 虽然数百年来五灵剑阁中认主的宝剑极少,但也不是没有,何况这青泓剑虽然难得,但从来没人见识过它的威力,在这一干名家宝剑之中并不如何出彩,因此众弟子议论了几天便都丢开了。 ………… 清晨,天边才露出一丝鱼肚白,剑舞坪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已经开始练剑。 挑、劈、刺,每一招都十分单调,却要重复千百遍。 剑势越来越快,剑光所到之处,仿佛划破了空气,幼小的身影隐在剑光之下,几乎与剑光融为了一体。 俞青隐身坐在剑舞坪的石栏上,看着场中慕容紫英练剑的身影,心下满是赞叹。 一个虚岁才七岁的孩童,入门只堪堪一年,剑法却已远胜习剑多年的高手,于剑术一道的天分实在可怕,这般根骨百年都难得一遇。 她闲来无事时经常四处游荡,这半个月来已经将琼华派上下逛了个遍,已将大致情况都摸了清楚。 琼华派数百年来都是昆仑第一修 分卷阅读295 仙大派,对弟子的要求自是十分严格,每日晨起练剑是固定的功课,无论刮风下雨都必须到场,绝不允许弟子缺席,否则将受门规处置。 紫英虽是宗炼长老的徒孙,却也没有受到特殊待遇,小小年纪照样天不亮就起来练剑,风吹雨打也不停歇。 虚岁才七岁的孩子,不过是个小豆丁,一练便是一个多时辰,连大人都未必熬得住,这孩子却硬撑了下来。 只是他虽然不说,俞青却经常看到小家伙白嫩的胳膊乌青乌青的,不用说都知道那都是练剑时磕的。 俞青有时看着都不忍心,想劝他不必这么辛苦,但每次看着那张坚强执着的小脸就什么相劝话说不出口了。 她已经发现这孩子特别喜欢剑,岂止是喜欢,只要是碰到与剑相关的东西就眼睛发亮,简直到了痴迷的境界。 这孩子性子内敛坚强,不过垂髫之年,行事却颇有章法,小小年纪,天生的聪颖懂事,即便练剑再辛苦,也从不曾懈怠半分。 有这般天资,又如此勤奋,这孩子将来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练完剑,便到了早饭时分。 慕容紫英回到后山,换了干净衣服后便出去了,没一会儿,便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走进来。 宗炼长老已经辟谷,不过慕容紫英年幼,因此每日的饮食都由膳房做好了送来。 俞青见状挑眉,“今天又吃什么?” 慕容紫英打开盒子将碗碟摆上桌,却是一碗清粥,一碟素炒时蔬,以及两个炊饼。 俞青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又是吃这个?都大半个月了,天天吃这个,膳房的大师傅就不会换点其他的花样吗?” 慕容紫英听了这话有些疑惑,“我如今修为浅,才需要进食,口味如何并无关系。 待过两年我修炼到辟谷期,便不用再进食五谷杂粮了。” 俞青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眼,慢悠悠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就想着辟谷?难道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不吃饭会长不高吗?” 慕容紫英闻言一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他自幼体弱多病,个头也比同龄人矮小些,如今听说不吃饭会长不高,不禁有些纠结的皱起了眉头。 他的五官本就长的精致,脸蛋圆圆的,大大的眸子乌黑清亮,仿佛清水中浸了两丸黑珍珠,肌肤又白又嫩,此刻胖嘟嘟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十分可爱。 俞青忍俊不禁,轻咳了一声道:“不必担心,明天我就去山下买些东西,以后的饭就由我来做,保管你天天都想吃。” 慕容紫英怀疑的看着她,他第一次见她吃饭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从来没有听说过剑灵还要吃饭的,更别提做饭了。 俞青知道他不相信,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句:“明天你就知道了。” 按理说俞青已是剑灵,并不需要进食,只是不知为何,她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修仙之人认为五谷杂粮中饱含五浊之气,食之无益,因此琼华派修为略深些的早已辟谷。 只是也有些弟子修为尚浅,还没有达到辟谷的境界,依旧需要进食,琼华派也专门设了一个膳堂。 不过不知道是膳堂的大厨手艺不佳还是这个时代的饮食如此,做出来的饭菜都十分清淡,不是炖就是煮。 慕容紫英出身王室遗族,打小便是锦衣玉食,初上山时有些吃不惯,时日久了却也习惯了。 俞青却对饭食十分挑剔,吃了两次就再也吃不下了,如今她已经将昆仑山附近的情况都摸熟了,也可以下山去好好逛逛了。 第二日,俞青便在后山找了个偏僻的山洞,清理了一番。 紫英也在一旁帮忙,捡拾柴火,清理杂草,不过片刻,山洞便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这个山洞虽然不大,但做个厨房却绰绰有余,地理位置也极好,旁边就是一条小溪,取水做饭十分方便。 俞青又去了一趟昆仑山附近的播仙镇,买了许多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以及做菜的各种调料。 慕容紫英接过装调料的竹篮,将各种小瓷瓶摆好,见俞青手里还拿着个油纸包,散发着一股十分香甜的味道,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 俞青摊开油纸包,里面摆放着一摞摞小巧的糕点,还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这是在山下一间糕点铺子买的,刚出炉的糖糕。” 看着小孩亮晶晶的眼睛,俞青微微一笑,将油纸包递给紫英,“你先在这里吃些点心,我去做饭。” 小孩喜滋滋的接过,老老实实坐在一旁边吃点心,看着她忙来忙去。 糖糕甜的要命,入口即化,口中皆是甜腻的味道,慕容紫英满意的眯起眼,真好吃,比夙莘师叔上次给的糖还要甜。 俞青正在一旁淘米煮饭,见小家伙像一只满足的猫咪一般,一点也没有平日里板着脸的小大人模样,不禁暗暗失笑,原来小面团爱吃甜食,以后要多买些才是。 俞青搭完炉灶,便带着慕容紫英打野物去了。 琼华派虽然身处万丈高空之上,气候却十分宜人,四季常青,温暖如春,山间更有清泉流霞环绕,物产丰富,飞禽走兽也极多。 琼华派地处昆仑之巅,灵气充沛,这里的动物们似乎也沾染了灵气,颇有灵性,没有一点身手想要抓捕极为不易。 不过这些对俞青来说并不是问题,一面打猎一面教紫英一些使用法术的小诀窍,几次下来,紫英的法术运用的越发纯熟,也抓到了不少野味。 几番折腾下来,最后打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和几只斑鸠,最后还采了些新鲜蘑菇,鲜果。 俞青虽然失去了记忆,却对很多事无师自通,厨艺便是其中的一项,不过片刻便做出了一桌饭食,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看着便十分诱人。 米饭早已好了,两人洗手坐下。 俞青给紫英夹了一筷子清炒口蘑,见小家伙吃的眯起眼睛的样子,她的心情也十分愉悦,“喜欢吃就多吃些,你平时吃的太少了。” 说罢又给他夹了好些菜,盛了一碗香浓的野鸡汤。 慕容紫英看着碗里冒尖的菜,只得低头努力吃饭。 两人吃完饭回到琼华派时已是日暮,幸而无人发现。 从那以后,两人便经常在后山开小灶,俞青手艺极好,慕容紫英每次都吃得小肚子溜圆,小脸很快便圆了一圈。 只是可怜了这附近的飞禽走兽,一个月不到便被吃了许多。 好在俞青找的这个山洞十分偏僻,极少有人过来,否则这番动静早就被人发现了。 俞青闲来无事,除了做饭外,也时常指导紫英一些修炼的诀窍。 她虽然没了记忆,但修为还在,于修炼一途颇有心得,远胜他人。 关于俞青的事慕容紫英从来没有告诉别人,连 分卷阅读296 最亲近的宗炼师公也没有说,就是害怕别人知道后会给俞青带来危险。 相处日久,俞青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家伙。 慕容紫英年纪小,但辈分高,为了在门中弟子前树立威信,经常板着小脸故作威严,殊不知这样越发显得可爱,俞青恶趣味,经常逗弄他,非逗得他小脸通红才罢休。 时间渐渐流逝,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在凡间,中秋佳节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只是琼华派以修道为主,讲究顺其自然,并不看重人间种种节日,何况修道之人寿数绵长,这些节日于他们而言,也没有多少意义。 因此每年不过是叫人挂了几盏灯笼,膳房做了些月饼散给门中弟子,聊以应景而已。 宗炼长老正在闭关,整个后山便只剩下慕容紫英与俞青两人。 俞青便打算做些应节的美食,一大早就做了好几种口味的月饼,又特意炒了几样紫英素日爱吃的小菜。 慕容紫英却视而不见,只盯着咬了一口的月饼怔怔出神。 俞青微微一怔,“怎么了,是不是不好吃?” 慕容紫英看着桌上的月饼沉默不语,良久才低声道:“今天也是我娘的生辰。” 俞青才知道这孩子是想家了。 这些时日她已经从宗炼长老偶尔的只言片语中也了解了慕容紫英的情况,他之所以拜入琼华派,是因为自幼便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他父母唯恐夭折,这才送他上山修仙学道,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琼华派弟子入门之后便极少回家,慕容紫英自一年前上山后就从来没有下过山。 慕容紫英再怎么聪明懂事也还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便离开父母,也难怪。 只是修仙并不意味着就要弃情绝爱,断绝七情六欲,更别说是父母深恩。 横竖宗炼长老不在,俞青问清了慕容紫英大致的地方,不由分说便带着他御剑而行,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到了邺城。 看着喧闹繁华的街道,俞青低头看向慕容紫英,“紫英可记得你家宅邸何处?” 慕容紫英年纪虽小,记忆力却极佳,闻言忙点了点头,“记得,在西街。” 两人循着记忆来到了慕容府。 俞青上前叩了门,很快便有一个灰衣老仆来开了门,见到大门前一大一小身着蓝白道服的两道身影不禁一愣,正想问他们找谁,一眼看到慕容紫英,老仆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顿时又惊又喜,“小公子!您回来了!” 灰衣老仆忙打开大门,一面恭恭敬敬迎两人进去,一面打发了入内通传。 不过片刻,便见一对相貌出众的年轻夫妻满脸激动,上前跑了两步,却又有些胆怯,顿住了脚步,脸蛋绷的紧紧的。 慕容承夫妻也是又惊又喜,幼子慕容紫英体弱,他们只得将他送去昆仑琼华派修行,但愿他能活得长命百岁,原以为此生没有机会再见,没想到忽然天降惊喜。 慕容夫人抬袖拭干眼角的泪痕,蹲下身张开双臂,“孩子,快到娘这来!” 紫英再也忍不住,兴奋的跑过去,整个身体都扑进母亲的怀里。 慕容夫人也紧紧箍住怀中的儿子,喜极而泣,“我的孩子。” 慕容承也是眼眶微红,良久才平静下来,向俞青施了一礼,“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俞青轻咳一声,道:“在下乃琼华派弟子,今日来邺城办事,正巧今日是中秋佳节,紫英离家已有一载,便带他回乡探望。” 她为了避免麻烦,特意换了男子装扮,又穿了身琼华派的道服,再加上她一身仙风道骨,宛然便是一位修行有成的道长。 因此慕容承夫妻没有一丝怀疑,对俞青郑重施了一礼,“多谢仙长。”又邀请俞青入府用茶。 俞青摇了摇头,“多谢,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待办。就不叨扰了,你们一家难得团圆,好生聚聚吧,太阳落山时我再回来接紫英。” 说罢对慕容紫英微微一笑,随即便消失无踪。 慕容紫英一呆,“阿青……” 慕容承与妻子对视一眼,越发觉得这位道长深不可测。 慕容夫人叹了口气道:“果然是仙家手段。” 慕容承知道妻子的心思,闻言笑道:“别担心,这位道长不是说了晚上会回来吗?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谢谢人家。” 慕容紫英紧绷的小脸也松了下来。 慕容承夫妻搂着儿子不肯松手,不停的询问在山上的生活如何,修行辛不辛苦,师兄弟们好不好相处。 慕容紫英一一认真答了。 见儿子身子骨健康了许多,又听说在山上一切都好,慕容承夫妻才放下心来,一面叫人将之前给紫英做的新衣裳取来,一面吩咐厨房拣紫英爱吃的菜做上来。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已是夜半时分。 圆月挂在天空,月光照在地上,柔和如水,不同以往的亮堂。 慕容府的大门前和屋檐下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琉璃的,明瓦的,在夜风中轻轻晃动,流光璀璨。 吃过月饼,俞青抬头看了眼夜空,月上中天,时辰已经不早了,对紫英道:“我们该回去了。” 慕容紫英小脸一黯,慕容夫人更是泪盈于眶,搂着儿子舍不得放手。 慕容承叹了口气,轻轻拉开了妻子,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紫英好生跟随师长修行,不必惦念家中。” 慕容紫英抿紧嘴点了点头。 俞青见状微微一叹,“不必担心,以后每个月我都带你回来。” 慕容紫英眼睛蓦然一亮,慕容承夫妻也是又惊又喜,对俞青感激的行了一礼,“多谢仙长。” 俞青侧身避过,“不过举手之劳,二位不必如此。” 知道下个月还会再见,一家人也没有那么依依不舍了,慕容紫英拜别了爹娘,便随俞青御剑离开。 此时月上中天,穿过云层,好似与银盘满月更近几分,月色满天之下,星辰都失了光彩。 看着浩瀚辽阔的夜空,慕容紫英忽然道:“阿青,修炼成仙难么?” 俞青微微一怔,“你想做神仙?” “我想当剑仙。” 俞青也没有问他为什么,微笑道:“紫英可要想清楚,修仙之路有无数艰难险阻,其中辛苦并非你能想象。” 慕容紫英抿着嘴,一字一句郑重道:“我不怕。” 俞青低头看了一眼神色坚定的小家伙,微微一笑,“嗯,我 分卷阅读297 相信紫英一定可以做到的。” 从那以后,俞青便经常带着慕容紫英下山,除了去去邺城看望慕容承夫妇外,偶尔也会去其他地方逛逛。 转眼便到了腊月,琼华派中不知出了什么大事,琼华派掌门夙瑶召集了许多的人议事,连宗炼长老也出关了 从太一宫回来后,宗炼长老便说要去山下处理一桩事务,嘱咐了几个同脉的弟子照顾好慕容紫英,便匆匆下山了。 俞青这段时日在山上呆了许久,实在无聊,便趁机带了慕容紫英下山,这次不是去邺城,而是建康。 如今正值乱世,北方连年战乱,南方的大晋朝却是由司马氏统治,江南百姓安居乐业,经济繁华、人口日增。 建康乃晋朝都城,亦是江南的鱼米之乡,无论是农业、商业、手工业均十分发达,繁华之处更是远胜其他。 吃穿住行样样俱全,只要你想要的,在这里都可以买到。 但没有银子,一切免谈。 俞青身无恒产,之前用玉石换的一点银子早就用光了。 不过昆仑山别的不多,玉石却不少,俞青没费多少功夫便找到了几块成色极好的玉籽料,开出的玉石晶莹细腻,品质绝佳。 俞青将成色最好的一块留了下来,其余两块拿去卖了,一共得了八百多两银子。 俞青兑了些铜钱,剩下的银子都收进了乾坤袋里。 ………… 如今正值寒冬,天气极为寒冷,虽说是晴天,冷风却吹得人直发抖。 俞青紧了紧紫英身上的斗篷,又摸了摸小手,手掌心暖暖的,才放下心来。 天气虽冷,但临近年关,街道依旧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路旁摆满了各种小摊,穿着厚实的小贩被冻得缩头缩脑,还不忘扯开嗓子叫卖。 慕容紫英虚岁才七岁,还是个三头身的小豆丁,集市中人来人往,一不小心就会走散了,俞青不放心,一直紧紧牵着他的手。 慕容紫英抓着俞青的手,打量着集市两旁的铺子,对什么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性子虽安静内敛,但到底年纪小,对山下热闹的俗世难免好奇。 他们二人容貌太过出众,穿着打扮虽然简单,但那衣裳料子一看就不普通,集市上的人都忍不住偷眼看去。 见路人好奇的目光不时投过来,俞青微微皱眉,拉上了披风的兜帽,又低头顺手给紫英拉上斗篷兜帽,兜帽有些大,只露出半张精致的脸蛋和稚嫩秀挺的下巴。 这样一来,路人关注的视线便少了许多。 俞青满意点点头,继续牵着小家伙行在集市中闲逛。 逛了一会儿,集市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有些拥挤起来。 眼看日渐午上,集市越来越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空气中,十分诱人。 俞青牵着紫英的手缓步而行,“紫英肚子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 慕容紫英好奇的打量四周,眼看见一处,眼睛蓦然一亮,小手拽了拽俞青的袖子,“阿青,我想吃那个。” 俞青顺着慕容紫英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个糖果摊子,摊上摆着各色糕点与糖果蜜饯,一旁的草垛上还扎着许多糖画儿,花样各异,栩栩如生,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 糖果摊老板是一对老夫妻,年纪已经不小,头发花白,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身上的粗布衣裳已经洗的发白,却十分干净整洁。 摊子旁边支着两口锅,一口锅上热气腾腾,漏出丝丝甜香,不知蒸着什么糕点。 另一口锅里许是用来熬糖画儿的,锅中翻滚着棕黄色的糖浆,泛着香甜的热气,一丝一缕窜进行人的鼻子里,勾的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俞青微微一笑,“好,咱们去看看。” 牵着慕容紫英向糖果摊走去,在摊儿前站定,道:“老人家,您这儿糖食怎么卖?” 老夫妻俩见有生意上门,顿时满脸笑意,忙道:“糕点是二十五文一斤,糖果蜜饯二十二文一斤,糖画儿一文一个,姑娘您想要什么?” 这糖果摊虽然不大,却种类齐全,糕点糖果蜜饯加起来有也十来种,俞青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老婆婆见状还以为她嫌贵,忙道:“姑娘您别嫌贵,这些糖果蜜饯都是老婆子自家做的,新鲜干净,用料十足,保证您喜欢。” 俞青闻言一笑,低头看向紫英,“紫英想吃什么?” 慕容紫英乌黑的眼眸将摊子上的所有糕点糖果都仔细扫了一遍,有杏片,梅子姜,香糖果子,酥蜜条,只觉得哪一种都好吃,一时有些犹豫起来。 老婆婆见慕容紫英披着华贵的锦缎斗篷,精致白嫩的小脸蛋裹在风帽里,越发显得粉妆玉琢,比那画上的童子还好看,不禁心下赞叹,忙笑道:“这是姑娘的弟弟吧? 小公子生得可真俊,要不来点儿千层糕?这是我们家祖传的手艺,十里八乡都知道,蒸笼里现蒸的,趁热吃最好,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保管您吃了还想吃。” 慕容紫英素来极嗜甜食,到底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便有些忍不住,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俞青。 俞青见状不禁失笑,想了想道:“那就麻烦老人家给捡两块千层糕,再将这些蜜饯糖果每样都来点儿,另外再来一个飞龙的糖画儿。”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生意,老夫妻俩十分高兴,忙应承下来,老大爷当即拿起漏勺做糖画,他的动作非常熟练,用勺子舀出熬好的糖稀,快速地在木板上作画。 慕容紫英还从未见过现场作画,顿时看得目不转睛。 老大爷的动作迅速,糖画儿很快便做好了,晶莹剔透,十分精致。 老婆婆则在一旁麻利的称糕点糖果,不过片刻便打包好,用细绳绑好,足有一大包。 又打开笼屉捡了几块热腾腾的千层糕,用干净的油纸包好了,一并递给了俞青,“姑娘您收好,一共是九十八文。” 俞青接过油纸包,掏出铜板付了钱,将热气腾腾的千层糕举到小家伙眼前,“喏,给。” 慕容紫英眼睛一亮,粉嫩如白玉的小胖手伸出来接过,却并没有吃,轻轻拉了拉俞青的衣襟,示意她俯身。 俞青一怔,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蹲下身来。 慕容紫英抿着小嘴,将捧在手里的糖糕递到俞青唇边,“阿青也吃。” 俞青这才明白过来,心下一暖,小紫英郑重其事的模样实在可爱,就着小手咬了一口,紫英这才将糖糕塞进嘴里,甜而不腻,入口即化,丝丝甜味不由得让小家伙愉悦的眯起双眸,真好吃。 之后两人又逛了好几个糖果铺子,买到的甜食足足装了一大袋。 慕容紫英抓着俞青的手,嘴里嚼着一颗香煎梅子,颊边鼓起了一个 分卷阅读298 小包,右手小拳头里攥着糖画儿,只觉心满意足。 二人尽兴而归,俞青自己并不喜欢甜食,又是个宠孩子的主儿,那个装糕点糖果的袋子给了紫英自己收着。 谁知乐极生悲,谁也没想到,日后风姿绰约,万人景仰的剑仙紫胤真人也不能免俗的经历过一段无法言说的黑历史:换牙。 因为紫英喜欢甜食,俞青每次下山都会带些糕点糖果回来。 然而慕容紫英虽然懂事,但毕竟还是个小豆丁,对于最爱的甜食,实在没有多少自控力。 这个年纪的孩子处于换牙期,吃多了甜食的几颗牙齿已经被蛀空了,一不小心,门牙掉了。 看着眼前捂着嘴不肯松手的小家伙,再看看空了一大半的糖果袋子,俞青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顿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短短几天就吃了一大半,怪不得会蛀牙,零食没收,以后再也不许吃了。” 慕容紫英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眶霎时间红了。 见小家伙泪光盈然,俞青心下也十分不忍,只是到底狠下心收了。 “张开嘴让我看看。” 紫英小脸胀得通红,捂着嘴摇头。 俞青无奈,柔声劝道:“只是检查一下而已,你这个年纪换牙本来就是正常的事,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好说歹说,紫英才放下手,不情不愿张开了嘴巴。 俞青细心检查了一番,发现左边门牙掉了一颗,另外一颗也摇摇欲坠,右边的几颗槽牙也蛀空了大半。 右边牙腔红肿的厉害,原本白嫩嫩的脸颊也高高肿了起来,看着十分可怜。 俞青轻轻一触,只觉手下滚烫,再摸一下额头,发现也滚烫的厉害,不禁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疼不疼?” 人在生病之时最为脆弱,慕容紫英再怎么沉稳懂事也只是个孩子,听到这温柔怜惜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眨了眨湿润的长睫,委屈道:“好疼…” 看着小家伙泪眼汪汪,脸颊红肿,俞青心疼的要命,心下也十分懊悔,早知道不买那么多甜食了,只是现在说这个已经为时过晚,当务之急是赶紧治疗。 当下也顾不得生气,安抚了小家伙一通,便急忙跑去了后山,找到了几味清热解毒的草药,熬好了端给他吃。 闻到药汤浓郁苦涩的味道,慕容紫英五官顿时皱在了一起,紧紧抿住了嘴巴,不肯张口。 俞青心下一软,摸摸小家伙脑袋,将药汤吹凉,送到他嘴边,柔声哄劝道:“紫英乖,赶紧把药吃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苦,不吃!”说话间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桌上的糖果袋子。 俞青无视了他的请求,坚决摇头,“几颗牙都已经蛀空了,再吃你的牙就要掉光了,不能吃了。” 哄了半天,紫英才皱着脸张开了嘴,将药汤喝完了。 俞青又拿了药膏在红肿的腮帮处涂上,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包扎好,才将小家伙送回了榻上休息。 掖好被子,摸了摸额头,发觉热度已经渐渐退下来了,俞青这才松了口气,“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儿守着你。” 慕容紫英轻轻嗯了一声,伸出小手抓着俞青的手指,安心的闭上了眼眸。 第17o章天墉城(三) 一晃六年过去,慕容紫英已经十三岁了,身形也抽了条,拔高了一大截,从胖乎乎的小面团儿变成了清冷俊秀的小少年。 这些年来慕容紫英每天的生活习惯基本上固定了,晨起练剑,随后便跟着师公学习铸剑之术,闲暇时随俞青到后山的秘密小厨房改善伙食。 他已学会了御剑,每个月也都会抽空下山一两次,探望父母。 山上修行的日子虽然清苦,他却已经心满意足,可以跟随师公学习铸剑,还可以时常与双亲相聚,身边还有亦师亦友的剑灵俞青。 俞青的记忆依旧没有找回,不过她也看开了,现在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心下已决定顺其自然,不再强求。 他们以为这样平静幸福的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却没有想到变故来的这么快。 宗炼长老重病不愈,眼看着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慕容紫英、与虚冶等宗炼一脉的嫡传弟子到处搜寻天才地宝,仙草灵丹,然而并没有多少作用,宗炼长老的病势依越来越沉重。 慕容紫英每日在老人床前侍奉汤药,寸步不离,不敢稍歇。 即便是修仙之人,终究还是血肉之躯,不过短短数日,慕容紫英便憔悴了许多。 俞青看在眼里,心下十分担忧,却也无能为力。 她在琼华派多年,对门派中的一些秘史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据说十九年前琼华派与妖界曾发生过一场大战,全派弟子死伤过半,前任掌门不幸战死,宗炼长老也在那一次的妖界大战中身负重伤。 宗炼长老旧伤本就未愈,这些年来又不知为何一直耗费心力钻研新的铸剑之法,身体更是每况愈下,熬了这十几年,如今已是灯尽油枯。 俞青也暗暗给宗炼长老探过脉,体内生机已经断绝,任是神仙也回天乏术,吃再多的灵丹妙药也不过是捱日子罢了。 而自从半年前慕容承夫妻去世,慕容紫英的性子便沉静了许多,如今眼看着宗炼长老大限将至,越发沉默寡言了。 初升的阳光透过窗棂,带着暖意直直地照射在床榻前的少年身上。 俊秀脸庞上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片刻后缓缓睁开,露出一双仿佛被山涧清泉洗过的明亮双眸。 慕容紫英替宗炼长老掖好了被角,望着老人干瘦的脸庞,心情越发沉重。 他知道师公身上有旧伤,之前也有好几次旧伤复发,但这一次的病势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不过短短数日,这位往日满头白发却仍是精神矍铄,如山岳般高大威猛的老人就彻底消瘦了下去,变得虚弱无力,如今连说话都困难。 最近的一两日中,老人的神智已不甚清醒,恍惚之间已分不清睡梦与现实,总是念叨着过去的人和事。 虽然不愿去想,但慕容紫英心中明白,师公这是寿限已至了。 良久,宗炼长老渐渐醒来,虚冶等人也带了熬好的药汤过来。 慕容紫英起身让开,虚冶将药汤小心吹凉了,一勺一勺服侍老人服下。 这药是众弟子各处搜罗的灵药熬制的,虽不能起死回生,但多少可以蕴养枯竭的五脏六腑,支撑些时日。 宗炼长老吃完药,精神稍好了些,叫弟子们扶他坐了起来,虚弱道:“把窗户支起来,让我看看外头的景致。” 慕容紫英将槅扇支起,温暖的阳光争先恐后的跃进来,清风也带来了淡淡花香,将一室的苦涩吹散。 宗炼长老望着窗外青翠的山 分卷阅读299 峦,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渐渐温柔,喃喃自语道:“当年,也是这样的天气,我们……” 虚冶等人对视一眼,都是满头雾水。 慕容紫英走上前,轻声道:“师公您说什么?” 宗炼长老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没什么。” 环视了房中的弟子们一眼,无力地摆了摆手,虚弱道:“你们都下去吧,紫英留下。” 虚冶等人抬头看了眼慕容紫英,掩下了眼中各异的神色,低声应了一声“是”,便恭恭敬敬退出去了。 慕容紫英心下微有些疑惑,却依旧面无表情,走到床榻边,给宗炼长老整理了一下背后的枕头,轻声道:“师公您有何吩咐?” 宗炼长老紧紧握住慕容紫英的手,“紫英,师公已时日无多,唯有一事无法释怀,日后你若见到你玄霄师叔,必要恭敬相待。不管他有任何差遣,不问任何原由,你也要为他达成。” 慕容紫英闻言一愣,“玄霄?是本门玄字辈的师叔吗?怎的弟子从未听说过?” 宗炼长老微微摇头,“不必多问,日后你自会明白,记住我说的话便是。” 慕容紫英虽然不解,却也没有再多问,郑重道:“弟子记住了,师公您放心。” 宗炼长老欣慰一笑,咳嗽了几声,指着窗前桌案上的寒月冰魄剑匣道:“师公没什么好东西留给你,这是我早年铸的剑匣,今日便传给你了,日后你看到它也就如同看到我一样。 里面还有一本手札,是我多年来的铸剑心得,你日后可多加研习。” 慕容紫英闻言一震,“师公……” 再怎么内敛沉稳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听了这仿佛交代遗言的话险些流下泪来。 见他眼眶都有些红了,宗炼长老摇了摇头,“傻孩子,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轮回,有什么可悲伤的?你是修道之人,怎的还看不透?作此小儿女之态?日后如何修行?!” 不愿老人再为自己担忧,慕容紫英勉强忍住心中悲痛,低声道:“弟子知错。” 宗炼长老看着眼前如翠竹般挺拔俊秀的少年,深深叹息一声,自己大限将至,再没有机会看着这孩子了。 想到小徒孙日后孤零零一个人,无人护持,宗炼长老实在放心不下,微一犹豫,道:“紫英,一直跟着你的那位高人可在?” 老人的声音衰弱疲惫,然而落在慕容紫英耳中却不啻天雷。 慕容紫英猛然抬起头,“师公您……” 他万万没想到宗炼长老竟会知道俞青的存在。 宗炼长老见他这般神色,微微一笑,“师公虽然修为有限,但又不是瞎子,你这些年来时常下山,难到我就没有察觉? 何况你修为进益如此之快,心法路数虽还是琼华门下,却高明了许多。 你自幼天资聪颖,但以你如今的修为与阅历,却还没有这等天分,能从琼华的基本心法上,创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修炼心法来。 也只有修为高绝的宗师级人物,才会有这般奇才。” 慕容紫英闻言心神越发混乱,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师公是他最亲近的人,但阿青也是他生命中重要的人,亦师亦友,何况他也答应过,不把阿青的事说出去。 短暂的惊慌之后,他渐渐冷静下来,砰地一声就跪在了床榻前,“弟子确实有所隐瞒,但对本门绝无叛逆之心!” 宗炼长老见状不禁有些无奈,“你这孩子,这般紧张作甚?师公又没有怪你什么,不过是心中好奇,想见见那位高人一面罢了。” 慕容紫英心下微松了口气,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正踌躇之间,忽有一道清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紫英,既然长老已经知道了,也不必隐瞒了,如实相告便是。” 慕容紫英蓦然抬头,却见俞青已经显出了身形,眼中闪过一丝紧张,“阿青!” 俞青冲他摇了摇头,“无妨。” 宗炼长老要对她不利的话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等到这个时候才说破。 何况以她现在的修为,琼华派中也没什么人伤得了她。 宗炼长老看着蓦然出现在床榻前姿容绝俗的素衣女子,不禁咳嗽了几声,虚弱道:“原来姑娘就是这些年陪在紫英身边的那位高人。” 俞青肃身行了一礼,“剑灵俞青见过宗炼长老。” 饶是宗炼长老心下早已有所猜测,此时还是没忍住,眼中渐渐显出奇异的亮光来,“竟真的是剑灵!” 慕容紫英屏息静气,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跪在老人的床边,低声道:“不是弟子有意隐瞒,只是阿青的身份特殊,有许多不便,一旦公之于众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况且弟子也曾许诺保守这个秘密,才一直瞒着师公。” 说罢将那次在剑阁中如何遇上俞青,之后俞青又如何教导他修行之事一一说了。 待前因后果说完,已是过去了大半个时辰。 宗炼长老听完,微微皱眉道:“俞青姑娘竟毫无记忆?” 俞青点了点头,“我自醒来后便对过往的经历全无印象,这些年也一直在想办法恢复记忆,只是毫无进展。” 慕容紫英闻言便道:“阿青虽来历特殊,但行事却光明磊落,有一副侠义心肠,这些年来扶危济困,连弟子也颇有不如。 今日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叹息一声道,“我知道,此事亦不会告知掌门,你不必担心。” 慕容紫英被看穿了心思,小脸微微一红,清咳了一声道:“师公可有什么办法让阿青恢复记忆?” 宗炼长老闻言沉吟片刻,微微皱起眉头,良久摇头道:“剑灵极其罕有,这失忆之事更是从未听闻,我也没什么法子。” 慕容紫英闻言,嘴角顿时弯了下来,俞青却早已预料到了,听了这话也并不如何失望。 宗炼长老看向慕容紫英,“事情原委我已尽知,紫英你先出去吧,我同俞青姑娘还有几句话说。” 慕容紫英一怔,有些担忧的看向俞青,微微一顿,还是行了一礼退出去了。 俞青看向斜倚在床榻上,虚弱不堪的老人,“不知长老有何吩咐?” 宗炼长老深深地喘了口气,有些吃力道:“之所以支开紫英,是因老夫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成全。” 俞青已经大概猜到了些,轻轻叹了口气道:“长老但说无妨,只要是俞青能做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宗炼长老深深叹息一声,“活到我这个年纪,原本应是对世事都看得淡了。只是早年造孽,还留着许多遗憾之事…… 老夫已经时日无多,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紫英,这孩子最是死心眼,唉,也是我糊涂,早知方才不该对他说了玄霄的事情,他定会当真……唉……掌门她 分卷阅读300 又……” 俞青微微一怔,“玄霄是何人?” 宗炼长老微微一顿,轻描淡写道:“是老夫的师侄,早年因一桩旧事有负于他,老夫一直心怀愧疚,才想着让紫英日后代我补偿一二。” 这话说得极为含糊,俞青听得一头雾水,心中疑惑更深。 听宗炼长老言语,似是涉及到了琼华派的什么秘辛。 想到此处,俞青蓦然心念一动,想起了承天剑台后面的那处禁地。 她之前在琼华派各处飘荡,曾循着承天剑台后面那条小路到了一处禁地,里面的灵气波动十分特别,她十分好奇,起先也曾想过去探访一二,只是禁地的石门似乎要特殊信物才能开启,不止有符灵把守,还有重重禁制守护。 琼华派传承千年,禁制颇有独到之处,若是硬闯必定会惊动旁人,因此俞青好奇了一段时间便丢开了。 宗炼长老说完,捂着胸口咳嗽了一阵,喘了一大口气,方慢慢道:“姑娘在琼华派多年,想必也听说过十九年前的妖界大战一事,再过六年妖界又将降临,到时不知又会有什么变数。 紫英的性子我实在不放心,因此老夫想求俞青姑娘,日后多照看照看这个孩子。” 俞青微微一叹,对上老人浑浊的双眼,轻轻点了点头,“长老放心,我与紫英多年情谊,便是您不说,我也会照顾好他的。” 宗炼长老闻言,虚弱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好,好,有姑娘这句话,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说了这半日的话,宗炼长老已经极为疲惫,说话的声音也在呢喃中小了下去,老人混浊的眼睛慢慢闭上,似乎是睡着了。 俞青轻轻走出房门,便看到背负剑匣,在院中来回踱步的紫英,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担忧。 一看到俞青,慕容紫英目光微微一亮,快步走了过来,“怎么样?师公说了什么?” 俞青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不过问了些事情而已。” 慕容紫英看了她一眼,虽然知道她必然有所隐瞒,却也没有再多问。 自那日谈话后,宗炼长老的精神便日渐衰竭,不久便陷入了昏迷之中,三日后与世长辞。 慕容紫英自幼在琼华山上长大,宗炼长老虽名义上是他师公,实则将他视作自己的亲徒儿一般,对他悉心栽培,将自己的铸剑秘术倾囊相授。 而在传道授业之外,对他也极好。 如今宗炼长老去世,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俞青望着场中的少年,慕容紫英已是练完了一套三才朝元,却又自第一招从头练起,他已经练了整整一夜了,却仿佛不知疲倦,剑势越来越快,剑光如芒,清瘦修长的身影隐在剑光之下,已模糊了眼。 修行之人并不讲究凡间那些丧葬的俗礼,因此宗炼长老去世的次日便下葬了,慕容紫英就到剑舞坪来练了一夜的剑。 夜色开始散去,灰白色的天空之中,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 慕容紫英反复练着那套三才朝元,一记回剑斜刺,或许是用力太猛,脚下一个趔趄,手中的长剑一个拿捏不住,脱手飞去,巨大的力道带得他整个人身体都是一歪,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上。 隐在暗处的俞青一惊,急忙飞掠过去,却又在半途中生生停了下来。 慕容紫英慢慢起身,单膝跪地,右手拄着剑,左手的拳头死死攥着,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风中传来压抑的低泣声。 俞青顿住了脚步,暗暗叹了口气,哭出来也好,自宗炼长老去世,这孩子便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悲痛,不说话也不流泪,俞青一直担心他会憋出病来。 良久,慕容紫英慢慢止住了哭泣,只一脸茫然的坐着发呆,眼中是无尽的空茫与无助。 俞青心中不知不觉一阵温柔酸涩,轻轻走过去,蹲下身环抱住了有些单薄的肩背,温柔地拍抚着。 慕容紫英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像小时候一样将下巴靠在她肩上,哑声道:“我已经没有了爹娘,现在师公也走了,阿青,你将来也会离开吗?” 俞青心下一软,轻声道:“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过往,只是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她早没法抛下眼前这个孩子。 慕容紫英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 天边渐渐露出金光,远处渐渐传来说话声,已有琼华派的弟子们来做早课了。 两人松开了彼此,少年抬袖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站了起来。 身形依旧如往日般俊秀挺拔,犹带稚气的脸庞上却多了一抹坚毅。 只是眼睛依旧红红的,手上也还带着方才摔倒时的擦伤。 俞青微微皱眉,运转灵力伸手拂过,流血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 说话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做早课的弟子们就要过来了,俞青便欲隐去身形离开。 慕容紫英却伸出手去,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袖,“阿青……” 俞青微微一怔,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却也没有说什么,隐去身影,握住他冰凉的手。“走吧,我陪你回去歇息。” 慕容紫英神色一缓,默默地点了点头,乖乖地任她牵着自己向弟子房走去。 过来做早课的弟子远远看到慕容紫英离开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咦,紫英师叔怎的这么快就练完剑了?” 另一个年长些都弟子知道些,压低声音道:“听说自从宗炼长老去世,紫英师叔每天都是天不亮就来练剑了。” 其他人闻言尽皆恍然,心下都有些同情,“紫英师叔挺可怜的,听说他父母已经去世了,如今宗炼长老又不在了,日后掌门……” 正说的热闹,忽听一人清咳了一声,不悦道:“好了,说这些干什么,还不赶紧练剑去!” 众人回头一看,却是师兄元越,当下呼啦一下散开了。 慕容紫英回到弟子房便大睡了一场,他一个多月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这一觉睡的极沉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窗外的剑舞坪上,不时传来阵阵剑气破空的风声,与弟子们晨练时的呼叱之声。 慕容紫英环视了屋内一圈,并未见俞青身影,只有一张纸条贴在剑匣上:紫英,我须闭关几日,切勿担心。 慕容紫英起身将纸条撕下,打开寒月冰魄的剑匣,将青泓剑放入其中,随后将剑匣负在背上,走了出去。 转眼又是月余,这日清晨,慕容紫英正在练剑,忽有弟子前来传话,说掌门传唤。 俞青十分疑惑,“夙瑶找你做什么?” 慕容紫英心下也微觉疑惑,却没有多说什么,负着剑匣随弟子来至太一宫。 掌门夙瑶早已等候在此,只见她外貌不过三十上下,云鬟高挽,长裙曳地,眼尾高高挑起,眼神也极为凌厉,让原本美丽的容颜变得 分卷阅读301 威严肃穆。 俞青一直对她没什么好感,这夙瑶虽说是琼华派掌门,行事却颇让人看不上,因妒忌慕容紫英才华,一直不肯让他学习琼华派的高深术法。 慕容紫英于剑术一道,确实天资卓绝,习剑不过数年,却已经悟出了自己的剑意,然于心法一道却未得真传。 按理慕容紫英是内门真传弟子,早就可以修习琼华派的高深仙法。 夙瑶却以慕容紫英年纪尚幼,心性未定为由推脱,只说过几年再说。 虽然慕容紫英不介意,俞青却十分不忿,再者也看不上琼华派的所谓高深仙法,当即亲自改编传授了一套心法给紫英。 虽然没能习得高深仙法,慕容紫英却对掌门一直极为尊敬,躬身行了一礼,“不知掌门有何吩咐?” 夙瑶淡淡道:“紫英你今年也十三岁了,修行已有小成,也该下山去历练一番了。 前日门中得到消息,封州有妖孽为祸,我已命元越、虚凉、怀朔去处理此事,此次你便一同下山去吧。” 琼华派弟子修行小成后都会下山历练,况修道之人本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慕容紫英自无异议,当即恭敬行了一礼,“弟子遵命。” 夙瑶微微颔首:“去罢。” ………… 封州。 数道剑光从空中划过,飞往浣花谷。 剑光落地,化出御剑众人身形。来者一行四人,皆是身着蓝白道袍,衣饰上绣着华美的冰蓝色四方太极花纹图案。 这一行人年纪都不甚大,最小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背负剑匣,生的十分隽秀。 “大家分散开,好好找找,此处妖气冲天,那伙妖怪的老巢应该就在这里。” “是,师兄。” 众人四散开来,仔细寻找。 远处的一丛荆棘中,一个幼小的身子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悄悄往更深处躲去,却没想到反而暴露了自己。 慕容紫英耳朵一动,飞身掠去,长剑一挥便将荆棘丛劈的四分五裂。 “咿呀!”一声稚嫩的惊叫声响起。 看清眼前的小东西,慕容紫英顿时愣住了。 这是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看模样不过一两岁大,皮肤白嫩,光着身子,圆圆的小脑袋上长着一簇小小的绿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蕴满了泪水,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剑仙。 这孩童除了头顶的那簇绿芽,竟与人类婴孩毫无分别。 第171章天墉城(四) 看着眼前白嫩软糯的小小孩童,慕容紫英握剑的手微微一紧。 他自幼在琼华派长大,所受到的教导都是妖怪危害人间,修仙之人应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琼华门规更是明令本派弟子凡见到妖魔必须一律斩杀,不可心慈手软。 然而对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稚嫩孩童,他手中的剑却无论如何也刺不下去。 小妖童望着眼前闪着冷芒的长剑,“咿呀”一声缩成了一团,头顶的小绿芽也瑟瑟发抖,一颗颗泪珠从乌黑的大眼睛里滚下。 又不敢大声嚎哭,只抽抽噎噎,一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元越已经砍杀了几个小妖,听到动静循声望来,见状不禁双眼一眯,喝道:“紫英师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那妖物一剑!” 慕容紫英一顿,有些迟疑道:“师兄,它年纪尚幼,且周身气息并无血气,可见未曾有过恶行,是否……是否可以饶它一命?” 怀朔闻言瞪大了眼睛,“紫英师叔?” 元越勃然大怒,厉声道:“慕容紫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见慕容紫英面色犹豫,元越越发怒火中烧,喝道:“现在不害人,不代表将来不害人,这小妖如此年幼便可化形,定是身俱大妖血脉。 此等妖邪,今日不除,将来必成祸患! 若今日因你一念之仁放它离去,他日这妖物做出恶事,危害人间,你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又如何向已逝的宗炼长老交代?!” 慕容紫英闻言一顿,几番犹豫,终究咬牙让开,静立一旁不语。 元越虚凉三人已经手持长剑将小妖童团团围住。 那小童此时被三柄锋锐的长剑指着,顿时小脸惨白,然而年纪尚幼,道行浅薄,只会一点粗浅的法术,抱着脑袋胡乱闪躲,然而剑光依旧如影随形,不过片刻便变得灰头土脸,白嫩嫩的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十分可怜。 怀朔与慕容紫英一样,都只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秉性纯良,虽知对方是妖怪,但见了这情景心下依旧动了恻隐之心,手上动作便慢了几分。 元越见状眼睛一眯,抬脚一踹,那小童登时骨碌碌滚了出去,“砰”的一下撞在山石上。 他却仍然不肯罢手,好整以暇的站着,待那小童爬起来,又是一脚踢了出去。 这地上俱是瓦石沙砾,不过片刻,那小童身上便鲜血淋漓。 慕容紫英的拳头越攥越紧,怀朔也侧过了头不忍再看。 元越扫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手上掐诀,长剑呼的一下飞遁了出去。 众人耳边响起一声稚嫩凄厉的哀嚎,“扑通”一声,那小妖童摔倒在地,双膝被刺了个对穿,一时血流如注。 如此剧痛连成人也无法忍受,何况是一幼童。 那小妖童哀嚎着倒在地上翻滚,浑身不停地痉挛抽搐,痛苦不堪。 见对方提着长剑慢慢走近,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自己,小妖童惊恐无比,忍着双腿的剧痛往外爬,流血不止的膝盖将地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元越冷笑一声,心下不耐烦,也没心思再玩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一剑刺向那妖童头颅,竟是打算绞碎其紫府。 妖类没了妖丹还能保住一命,重新修行后亦可再次化形。 但若是灵台被毁,则会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机会。 那小童又痛又怕,被凌厉的剑气压得动弹不得,顿时嚎啕大哭。 眼看着这孩子就要血溅当场。 慕容紫英握着剑柄的手已经攥的死紧,此时再也忍耐不住,飞身挡在了那小妖童面前,手中的长剑也挥了出去。 只听“铛”的一声清越长鸣,元越刺出的剑被格挡在半空。 慕容紫英这一剑挥出,剑光锋锐凌厉,元越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虎口一麻,手中宝剑一时竟险些脱手,一连疾退了数步才卸去剑上力道,堪堪站稳。 那小童死里逃生,拖着流血不止的双腿从剑阵中跑脱,手脚并用迅速爬到慕容紫英身后,拽住他的衣摆瑟瑟发抖。 慕容紫英见这孩子满身血污,已经奄奄一息,心生不忍,取了颗晗灵果给他疗伤。 元越心下又惊又怒,惊的是慕容紫英剑术之高,怒的是对方竟 分卷阅读302 敢公然违抗自己,相助妖孽。 长剑指着身前的蓝袍少年,厉声道:“慕容紫英你这是何意?!我屡次相劝,你却依然执迷不悟,公然袒护妖孽,你难道想与妖怪同流合污不成?!” 这个罪名不可谓不大,慕容紫英面色微微一白,低头看向已昏迷不醒的小童,神情又坚定了起来,抿唇道:“师兄,我并无他意,只是这孩子年幼无识,与凡人孩童无异,又未曾作孽,废其修为就罢了,何必非要如此赶尽杀绝?” 元越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道:“简直一派胡言,自古正邪不两立,妖岂可与人相提并论?!?你若还记着自己是琼华派弟子,就速速让开!”话语里已隐隐有了些强硬之意。 虚凉也皱起了眉头:“紫英师弟,你怎么糊涂了,妖就是妖,即使现在不害人,长大了也一样会为祸人间,岂可如此妇人之仁。” 慕容紫英紧紧抿唇,“可是它现在是无辜的……” “无辜?可笑!妖本身即是恶,难道还会存有善念?”元越冷笑一声,瞪着慕容紫英,“慕容紫英,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琼华弟子,却对一个妖物心生怜悯,难道以前宗炼长老就是这样教你的?!” 元越性情急躁,素来行事便有些刚愎自用,此时说话间已是疾言厉色,不留丝毫情面。 慕容紫英听他言语间辱及师公,眸光微微一沉,紧紧抿住唇,“师兄慎言!” 元越见他颇有不悦之意,冷笑一声,“难道我说错了不成?!你如此行事,何曾将本门戒律放在眼里?!不是背叛师门是什么?!” 怀朔与慕容紫英感情甚好,见元越咄咄逼人,忙上前挡在了慕容紫英面前,对元越道:“师叔息怒,紫英师叔的为人众人皆知,今日只是第一次下山除妖,一时恻隐,绝无背叛之心。” 虚凉也怕师兄弟两人打起来,急忙拉住了元越,“就是,大家都是同门,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说话间暗暗向慕容紫英了个眼色,希望他能认错。 慕容紫英却寸步不让,“妖孽害人,我自然卫道除魔,但这孩子年幼无辜,我们若就此将他绞杀,此举又与妖魔何异?” 元越暴跳如雷,上前一剑指向慕容紫英,厉声道:“你今日让还是不让?!” 慕容紫英稳稳地握着剑,小脸上面无表情,“师兄只要答应饶这小童一命我就让开。” 元越脸色铁青,偏又奈何不了慕容紫英,气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怀朔警惕的站在慕容紫英身旁,提防元越忽然发难。 虚凉也死死拉住元越,“都是同门师兄弟,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 双方正相持不下,不曾想异变突起! 元越三人背后老松上的一棵古藤的根茎突然从地下窜起,带起大片泥土,向着元越几人席卷过来。 慕容紫英面色一变,“小心身后!”说话间已迅速提起怀朔向后掠去。 元越正全神贯注盯着慕容紫英,完全没提防到背后这一击。 待反应过来时根本已经来不及闪避,猝不及防之下背后重重挨了一下,只觉如遭重锤,当场扑到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藤蔓如影随形,再次抽了过来。 虚凉见势不妙飞身上去扑倒了元越,两人险险翻过半圈,一起滚倒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树藤已在两人三步之外的地上打下一道一尺见深的口子! 元越道冠被抽飞,发髻凌乱,看上去颇为狼狈。 虚凉也好不到哪儿去,两人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看着地上那道深深的口子,一时都心有余悸。 这要是抽在他们身上,筋骨都会粉碎。 树林中逐渐升起一片灰雾,那团缠绕的藤蔓中显出一个巨大的头颅,双瞳幽绿如鬼火,令人毛骨悚然。 那嘴一张一合,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我与尔等无冤无仇,为何伤我族人?!竟连无辜稚儿也不放过,真当我妖族无人不成!” 四人顿时变了脸色,灵力越强大的妖怪,拥有后代就越是困难,若那小妖童真是这藤妖之子,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 “尔等今日都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元越目光一沉,既如此,不如先下手为强。 想到此处,长啸一声,对着藤妖冲了过去。 慕容紫英怀朔三人也拔剑而上。 那藤妖根茎一绕,将一旁昏迷不醒的小妖童卷起抛出了战场。 随后数十条根须拔地而起,往众人身上抽来,元越更是首当其冲。 怀朔顿时脸色大变,冲元越叫道:“师叔快躲开——” 元越正全力对付一条藤蔓,忽然觉头上光线一暗,抬头望去,见了这情景顿时打了个突,心下暗道不妙。 不过他虽然性情暴躁,在剑术上却是真下过苦功夫的,此时临危不乱,剑光暴涨三尺,直往最大的那条根须斩去。 他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却已得了琼华剑术的剑意,剑随心动,如臂使指,更蕴含着一股锋锐的剑意。 然而那老藤根须数之不尽,又皮糙肉厚,所有的攻击落在它身上都没造成什么伤害,反而道:“琼华派没有贪 分卷阅读303 生怕死的弟子,想要宝剑?有本事便来取!” “狂妄小儿,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轰隆”一声巨响,无数条褐色的根须拔地而起,如巨蟒一般在空中蠕动,缠绕成一张大网,遮天蔽日,将四人死死困住。 四人手脚皆被缚住,动弹不得。 藤蔓越绞越紧,怀朔修为最浅,不过片刻便人事不知。 元越与虚凉也好不到哪儿去,呼吸越来越困难,面色涨得通红。 藤妖见慕容紫英脸色越来越苍白,却毫不慌乱,颇有些诧异,“你到现在还不肯求饶,莫非真的不怕死?” 慕容紫英不答,只暗暗运转灵力。 藤妖见状也没了兴致,正打算将宝剑抢过来。 空中忽然响起“铮”的一声长鸣。 一道剑气横贯长空,剑光如水,四方灵气化为无数剑影,如同匹练一般斩下。 众人耳边响起一道痛苦的哀嚎。 在空中挥舞的千百条藤蔓根须被斩成无数节,洒落一地。 慕容紫英收剑回匣,单膝跪倒在地,面色极为苍白,背上也汗湿了一大片,持剑之手仍有些颤抖。 千方残光剑对敌杀伤力极大,同样的也极耗灵力,以他如今的修为使出这招还是有些勉强。 没了藤蔓的束缚,虚凉与元越三人也终于得以脱身。 藤妖极为恐惧的看着慕容紫英手中的长剑,“今日吾不与尔等计较,他日若再行遇上,绝不轻饶!”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卷起小妖童匆忙离去。 四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事情为何急转而下。 劫后余生,虚凉只觉浑身无力,躺倒在地不愿动弹。 元越服下护心丹,运转灵力后吐出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胸口的闷痛才轻松了些许。 慕容紫英虽未受伤,灵力却已消耗一空,给怀朔服下疗伤丹药后也在一旁静坐调息。 元越看着眼前犹带稚气的少年,神色晦暗不明。 琼华派御剑修仙之道,讲究以气御剑,人剑合一,练剑以剑意为重,其次是修炼剑气。 早就听说慕容紫英年纪虽小,却天资卓绝,于剑术一道的造诣远胜门中诸位师兄师姐。 元越先前还颇有些不服气,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慕容紫英一睁眼,便看到元越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禁微微一顿,道:“师兄的伤势如何了?” 元越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托师弟你的福,还死不了。” 想到方才之事,元越眼神又沉了下来。 今日若不是慕容紫英从中阻拦,他早已杀了那小妖怪,他们也不会遇上那老妖怪,而且那藤妖明明可以杀了他们,却莫名其妙离去,实在有些蹊跷。 虚凉颇有些无奈,按理说四人经历了一番苦战,紫英又救了元越一命,就算不能冰释前嫌,也应该缓和些才是,怎的反而闹的越僵了? 担心二人再起冲突,只得在一旁打圆场 元越毫不理会,站起身冷冷看向慕容紫英,“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你且想好如何向掌门交代罢!” 说完也不待两人反应,径自御剑离去。 慕容紫英微微握拳,默然不语。 ………… 元越先一步回了山上,便直接去了琼华宫,将山下之事添油加醋告诉了掌门夙瑶。 夙瑶得知此事后颇为震怒,听说慕容紫英已回琼华,当场便传话将人叫了过来。 沉着脸道:“紫英,你们下山除妖之事元越都已详细告知于我,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慕容紫英并未多作辩解,只道:“弟子绝对没有做愧对良知之事。” 说完这句便闭紧了嘴巴,站立一旁默默不语,再不肯多说半句。 夙瑶听他言下之意还对妖怪多有袒护,不禁极为恼怒:“慕容紫英!你可是琼华派入室弟子,竟然还不知错在何处!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可还记得昔日在宗炼长老面前,曾立下过怎样的重誓?” 慕容紫英闻言面色顿时一白:“弟子一日不敢或忘,弟子曾向师公发誓,终身以修仙积德、捍卫天下为己任,对本门更不可有叛逆之心!若有相违,则要受五雷轰顶、神魂俱灭之祸!” 夙瑶冷冷道:“你记得就好,十九年前本派无数弟子在与妖界大战中不幸身亡,你师父亦是被妖孽所害,早早亡故。 宗炼长老虽名义上是你师公,实则待你如徒儿一般,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便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成为本派栋梁,除魔卫道,但你今日行事却如此糊涂,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慕容紫英愧疚的低下头,躬身行了一礼:“弟子惭愧,请掌门责罚!” 夙瑶道:“你如此行事,早已违背了本派门规,若不公正处理,恐难以服众。” 一直端坐一旁未发话的瘦高个的中年道士看了眼慕容紫英,与旁边的白发老道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出声道:“掌门且慢。” 夙瑶闻言一顿,转过头对一旁的二位长老道:“不知二位长老有何吩咐?” 她虽是琼华掌门,但在门中她的辈分并不是最高,有些事还是要听取几位长老的意见。 慎行长老道:“两人商议一番,道:“慕容紫英自是有错,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幼,难免有犯错的时候。 他如今已诚心悔过,看在宗炼长老的份上,掌门且从宽发落吧。” 慕容紫英天资过人,入门不过短短数年,修行进境却极快,在这一辈的弟子中堪为翘楚。 十九年前与妖界那场大战,琼华派弟子伤亡惨重,人才凋零,这些年来修仙第一大派的位置已经摇摇欲坠,难得出了这么一位天资卓越的弟子。 且他们二人与宗炼长老颇有交情,慕容紫英乃其亲传,自是不欲多加苛责。 夙瑶扫了二人一眼,自然对他们的打算心知肚明,沉吟片刻后也同意了这一处罚,对慕容紫英道:“罢了,既有二位长老为你求情,谅你为初犯,我便不再追究,去思返谷思过一月,好好反省。” 慕容紫英领了罚,元越却十分不服,认为几位长老有心偏袒,对慕容紫英越发看不惯。 在他的传播下,许多弟子都知道了他被罚之事,言语间对他的行为极不理解,“妖怪又不是人,紫英师叔为何会对一个小妖怪心慈手软?” ………… 众弟子议论纷纷,思返谷中,慕容紫英神色迷茫,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是错的吗? 俞青微微一叹,紫英性格外冷内热,稳重内敛,看似不易相处,实则恩怨分明、极重情义,这次的事定然让他心里极不好受。 摇头,叹了口气,也不再跟他说其他的,只问道:“紫英,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死在你们剑下,你心中能释怀吗?” 慕容紫英 分卷阅读304 闻言,霎时间沉默下来,紧紧抿着嘴唇,许久方摇头道:“不能。”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懊恼?” 慕容紫英神情有些困惑迷茫,“我不知道,先前我一直觉得,修仙问道,为的是斩妖除魔,救济天下百姓。 真正的修行者,应该是能辨善恶,明是非,而不只是一味杀戮,可是如今……” 如果没有俞青,对于今日之事慕容紫英不会有异议。 但多年来的朝夕相处,俞青的行事态度不可避免的影响了他,让他内心对琼华派的这种妖即是恶的观念产生了疑议。 俞青道:“人有好坏,妖亦有善恶,如果妖怪为恶,自是该杀,可并不是所有的妖怪都会害人。” 慕容紫英闻言,心中若有所悟。 俞青微微一笑,“紫英,不必去计较什么人妖之别,也不要去管别人怎么说,行事问心无愧便可,跟着你的心走,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幸而这孩子被琼华派还没有被洗脑,否则多年来根深蒂固的观念,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 慕容紫英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清亮,抿唇点了点头,轻声但坚定道:“我明白了。” 想通了这一切,慕容紫英胸中浊气尽皆散去。 正值阳春三月,花木葱茏,青山苍翠,层层叠叠地朝着视线尽头铺展开去,没入白云之中。 无数大小仙山悬在云海中,云雾飘渺,重峦叠翠,目不能及,一望无尽,一派仙家气象,让人一见之下便散尽胸中郁气,尘念顿消。 天地大爱,繁衍万物,三界六道中,神仙、妖怪,还是凡人,又有什么区别? 都有善恶之别,凡人中有为非作歹之人,妖怪里也不乏好妖,岂能以偏概全? 求仙问道、斩妖除魔,帮扶百姓,才是他心之所向,俯仰之间无愧于心即可,又何必去计较其他? 俞青欣慰一笑,人们常将名剑与君子相提并论,剑确实是有一股其他兵器所没有的正气之象,而慕容紫英,正是一把身具浩然正气的君子之剑。 虽为利器,却对天地万物都怀有仁爱敬重之心。 她有预感,这孩子的将来定会远超众人所望。 ………… 光阴荏苒,转眼又过了五六年时光。 秋高气爽,晴日凉风,一蓬剑光从太一峰下射出,穿云裂空,光华四射,宛如一道惊天长虹,耀眼夺目,连白日也为之失色,惊起了林间一群飞鸟。 那道剑光在半空中空中盘旋,随即落下。 山门内守卫的明尘远远望去。 只见自山道下走上来一个身影,蓝衫白袍,背负剑匣,身量修长,待来人走近,才看清了面容,玉冠束发,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霜姿清冷,令人不敢直视。 明尘忙躬身行礼。“参见紫英师叔。” 慕容紫英轻轻点了点头,“不必多礼。” 望着慕容紫英离去的背影,明尘心里颇为羡慕,看来紫英师叔的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 慕容紫英回房不久,便收到掌门夙瑶的命令,来到琼华宫拜见。 慕容紫英入内,发现琼华宫还有三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不久前在太一仙径见过的云天河、韩菱纱和柳梦璃三人。 其中云天河与韩菱纱还不止见过一次。 他先前从琼华派下山去查看陈州的先天八卦阵有无乱象,在路过巢湖时,从风邪兽手中救下过两人。 韩菱纱三人一愣之后也已经认了出来,这人竟是先前救过他们的剑仙。 顿时十分欢喜,笑容满面的看着紫英, 慕容紫英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上前行了一礼:“参见掌门!” 夙瑶并不知他们之间的渊源,点了点头道:“紫英,这几位初入门的弟子,就由你负责教授。 你在同辈弟子中亦算出类拔萃,却从无授徒经验,便将此当做一种历练吧。” 慕容紫英虽有些疑惑,却并未多问,肃容行了一礼:“是!弟子定会尽心传授,不负掌门之命。” ………… 天色尚未见亮,慕容紫英便醒了,十几年来习惯已经养成,不管头一天如何疲累,到了早课时间依旧会自动醒来。 九月秋凉,外间晨露湿重,已带了几丝寒气,对面房门紧闭,天河几人尚未起身, 慕容紫英洗漱完,径直去了剑舞坪练剑。 俞青最近一段时日多数都在沉眠,醒来后便听慕容紫英说了夙瑶要他教导新入门弟子之事。 每次说起这三个新入门的弟子,慕容紫英的眉头就要皱起来。 俞青还没见过有人把紫英气成这样,不禁笑道:“我都有些好奇那几个弟子是什么模样了,竟然让你如此气恼。” “那个云天河实在令人生恼,明明有一柄绝世好剑,却不好生珍惜,竟然用它来串肉、烧烤、踩踏甚至剃须!” 说到这个,慕容紫英的面色又黑了下来。 俞青忍不住好笑,“那你把他怎么样了?” 紫英在一干弟子中虽然最稳重的。但是再怎么稳重,到底也只有十九岁,也是个外冷内热、嫉恶如仇的热血青年。 紫英素来爱剑成痴,对铸剑养剑之道极为专精痴迷,痛恨一切对剑不尊、有辱宝剑威名的行为。 她已经预见到了这位叫云天河弟子的下场了。 慕容紫英冷哼一声,“我让他滚去思返谷思过了。” 俞青忍俊不禁,果然是紫英会做的事。 虽然一开始对天河迟到、胡乱用剑心生不满甚至恼火,但随着相处渐多,紫英对天河三人逐渐改观,虽然不愿承认,但心底却将他们当做了好友。 俞青也颇为欣慰,紫英性子清冷端肃,在琼华派中辈分又高,与年轻弟子又有辈分之别,实在没有什么朋友。 她的修行到了一个瓶颈,思虑再三后已决定闭关修炼。 她原本担心自己沉睡太久,紫英一个人会孤单,如今有了云天河三人,终于可以放心了。 她有一个预感,若是能更进一步,完全冲破这个藩篱的时候,也许她丢失已久的记忆会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做梦,脑海中闪过许多的画面,模糊又熟悉。 每一夜都会做不同的梦,一时在湖面泛舟,一时又在桃花树下抚琴。 梦境纷乱,但梦中却时常有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在前方踽踽独行,她每次都想要追上去看的清楚些,那身影却又消失无踪。 每次从梦中醒来都若有所失,只是再回想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抓住。 自苏醒之后,她便对自己过往的记忆一无所知,偶尔在独自一人或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有想过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又曾有怎样的经历? 梦中的那些不甚清晰的画面总是在眼前浮现,让她心思有些 分卷阅读305 浮动不安,是自己以前的记忆吗,只是那种悲伤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女主的蝴蝶,紫英对于妖怪的立场与原本剧情的设定有些不同。 有些剧情会有所改变,仙剑卷的故事快结束了,天墉城支线即将开启,花花也会出现哦 第172章天墉城(五) “紫英,我需得闭关些时日,短则一月,长则半载,这期间青泓剑无法在你身边,你下山除妖的时候多加小心。” 慕容紫英微微皱眉道:“你既要闭关,我又怎能安心离开,不如让我为你护法。” 俞青摇了摇头,“不必,闭关之地并不在琼华,我在昆仑西边的一处山峰上发现了一个山洞,那里灵气充盈,又极为偏僻,罕有人至,况且届时我自会设下隔绝法阵,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说起来我最担心的反而是你。” 不知为什么,从昨日开始,俞青心里便总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她凝神卜了一卦,卦象却扑朔迷离,吉凶难定,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慕容紫英闻言一怔,“为何?” 俞青微微皱眉道:“你昨日在禁地见过的那位玄霄师叔,我思量许久,总觉得此事极不简单,偏一时又无头绪。 不过听你言语,此人心高气傲,如今虽无动作,但如此心性之人,绝不会甘心一直被封在冰中。 虽然宗炼长老当初曾说过让你无论如何都要达成他所愿,但若是关系到你的安危,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万万不可冒险。” 那玄霄对紫英三人的说辞分明多有隐瞒,据紫英所言,这玄霄是夙瑶与云天河爹娘的师兄,十九年前因修炼羲和剑不慎,被阳炎所侵,以至于神智不清,打伤了本门弟子,才被冰封在禁地。 但按理来说他是琼华掌门的师兄,即便修炼不慎走火入魔,也不至于被冰封在禁地十九年,其中多半另有隐情。 只是不论其他,被冰封在禁地十九年,其中的痛苦绝望足以把一个圣人逼疯,何况是玄霄那般心高气傲之人,这十九年来也不知如何撑过来的,他日一旦破冰而出,于琼华而言只怕是祸非福。 只是这一切尚且只是她的猜测,却不好跟紫英说。 紫英虽性情内敛,却最重情意,他自幼在琼华派长大,一直把这里当成家一样,对琼华感情极深,再者又有宗炼长老遗命在先,以他那认死理的性子,昨日边听他言辞间玄霄对十分尊敬,绝不会防备自己的师叔。 偏偏她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体内灵力却有些不对,韩菱纱眼睛滴溜溜一转,摸了摸下巴道:“紫英,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碰上什么烦心事了?” 难得看到冰块脸居然也会也不高兴的时候,韩菱纱心里实在好奇的要命。 慕容紫英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叫我师叔。” 韩菱纱挥了挥手,“哎呀,你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计较这些,快说说到底因为什么事情不开心?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慕容紫英依旧没有回答她,淡淡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偷溜去思返谷看云天河?” 韩菱纱见他不愿回答,也没有再追问,笑嘻嘻道:“谁说的,我不过是睡不着才出来走走,我早就已经去思返谷看过了,天河在那里好的很,一点事也没有,连食物都有人送过去。”说到这里语气一顿,故作疑惑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好心。” 慕容紫英转过身默不作声。 韩菱纱负手绕着他转了两圈,笑嘻嘻道:“有些人就是不坦率,明明担心自己的师侄,偏偏要装作一副冷漠的样子。” 见慕容紫英依旧面无表情,不禁叹气道:“明明是一片好心,为什么偏偏不说,非要总要板着一张脸呢,你明明就很关心天河。” 慕容紫英面无表情道:“我如何行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韩菱纱叹气道:“可是你这样实在太容易让人误会,你看看你,一天到晚冷着个脸,眉头又常常皱起来,都没见你笑过,你问问你自己,过得快不快活?” 慕容紫英道:“你这话很奇怪,人生数十载,岂能事事都随人所愿?” 韩菱纱无奈摇头,“就因为人生苦短,才要让自己过得开心点,你日复一日过这样的日子,难道不觉得是虚耗光阴吗?到头来就不会觉得后悔?” 自从入了琼华派,她才知道,修仙一道,实在不像世人想象那般所谓如何出尘绝世逍遥自在,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静坐冥思,其中的枯燥乏味实非常人所能忍受,能持之以恒者往往寥寥无几。 慕容紫英摇头道:“我修仙问道,为世间斩妖除魔,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想要的,又怎会不快乐?” 韩菱纱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和你是说不通了,你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慕容紫英站在原地,望了眼韩菱纱离去的背影,转而看向昆仑山西面,神色间闪过一丝忧色。 与此同时,昆仑山一处隐秘的山洞,看着洞口的石门缓缓合上,俞青手上掐诀,墙壁上自动浮现出来一道道繁复的金色符文。 布好禁制,她盘腿上座,将神识分出一丝,沉入识海之中。 ………… 韩菱纱回到房中,柳梦璃见她摇头叹气的,不禁有些疑惑,轻笑道:“菱纱,怎么了,方才还见你开心的很,怎么出去的这一会儿功夫就有些闷闷不乐的?” 韩菱纱将刚才遇到慕容紫英的事说了,笑道:“这个小紫英,天天冷着一张脸训我们,心地却 分卷阅读306 比谁都软。” 柳梦璃温柔一笑,“有些人就是面冷心热,紫英师叔不过是性情内敛些而已。 上次我们偷溜下山,紫英师叔虽然生气,但却在掌门面前一力替我们担下责罚。 后来知道月牙村缺水之事后又亲自去向掌门借水灵珠,虽然掌门不肯,师叔却也没放手不管,每日安排弟子给月牙村民送食水,从这几件事便可看出师叔的品性。” 韩菱纱点头道:“我当然明白,心里也是很钦佩他的,平日里那般没大没小叫他小紫英不过是为了看他变脸,逗他玩罢了。” 柳梦璃闻言,不禁摇头失笑。 ………… 转眼便是数月,这日,云天河与韩菱纱又想偷溜禁地看望玄霄,谁知两人运气不好,走到半道的时候便被慕容紫英发现了。 云天河顿时垂头丧气,“紫英师叔,你不会又罚我去思返谷思过吧?” 韩菱纱不待慕容紫英说话便抢先道:“不会的,紫英师叔待我们这么好,不会罚我们的,对吧小紫英?” 慕容紫英看了她一眼,已经放弃纠正她的称呼了,面无表情道:“你们又不是第一次擅闯禁地了,我既已答应过玄霄师叔不再追究此事,自然不会食言,只是你们行事也该小心些,否则让其他弟子看到了实在不妥。” 云天河忙点头,“师叔放心。” 慕容紫英又看向韩菱纱,对方却做了个鬼脸,“知道了,小~师~叔~” 慕容紫英只做不见,微微皱眉道:“你们今夜去禁地何事?” 云天河道:“我们想把玄霄救出来,他一直被冰封着实在太痛苦了。” 这段时间他已经渐渐知道了自己父母与玄霄之间的感情纠葛,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爹娘对不住玄霄,才会害的他走火入魔,因此一心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云天河想法简单质朴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帮助玄霄破开冰封,重获自由。 慕容紫英闻言一顿,他已隐约明白了早年间宗炼师公要求他帮助玄霄,应该就是助他破冰而出,便道:“宗炼师公曾命我无论如何也要达成玄霄师叔所愿,想来定是为了今日,既如此,我与你们一道去。” 三人入了禁地,玄霄听了云天河的话后颇为惊讶,挑眉道:“你真的要帮我?” 云天河认真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玄霄你快说怎样才能帮你。” 玄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修炼的功法太过霸道,需有三件至阴至寒之物,压制体内的阳炎,才可破冰而出。只是这样的宝物可遇而不可求,路途中更是危机重重,你们未必能找到。” 云天河却毫不犹豫,“玄霄你放心,不管多困难,我们也一定会为你找到三寒器。” 玄霄闻言静默许久,终是被云天河的赤子之心感动,叹道:“想不到我玄霄半生孤寂,今日居然遇到一个真心待我之人,天河,你我如此投缘,不如义结金兰如何?” 云天河闻言十分茫然,“什么叫义结金兰?” 玄霄哑然,这才想起云天河一个人在山上生活了十几年,对俗世种种并不了解,当下详细解释了一遍义结金兰的含义,道:“如何?你可愿意?” 云天河十分兴奋,“当然愿意,我从小就是一个人,一直羡慕别人有兄弟姐妹,如今我也有大哥了!” 慕容紫英闻言眉头一皱,玄霄师叔与天河之父是师兄弟,如今却又与天河结为兄弟,这实在不合规矩。 然而玄霄行事向来我行我素,从不把什么规矩礼法放在眼里,慕容紫英才劝了一句便被挥退了,“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一个后辈来教!” 慕容紫英闻言一顿,只得退下了。 随后,玄霄与云天河结为异姓兄弟,并告诉他可以去琼华后山的清风涧,找到隐居在那里的重光,青阳二位长老,打听三寒器的下落。 韩菱纱回房叫了柳梦璃,四人一道去了清风涧,向重光青阳两位长老打听到了三寒器的线索,分别是光纪寒图,鲲鳞片,以及梭罗果。 四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第一程先去即墨寻找光纪寒图。 柳梦璃犹豫片刻道:“我离家许久,想先回寿阳一趟看看爹娘。” 韩菱纱笑道:“那我们就先去寿阳,反正御剑去那里也要不了多久。” 说罢便看向云天河与慕容紫英,“你们觉得怎样?” 云天河挠了挠头道:“我无所谓,去看看柳伯伯柳伯母也好,紫英师叔你呢?” 慕容紫英道:“无妨,既已知道光纪寒图下落,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那好,我们明早就启程。” 四人商议完,便各自回房收拾东西,次日一早便御剑飞往寿阳。 一切都轨迹都按着既定的命运发展。 俞青并不知外界之事,她现在正全力运转九天玄元决冲击瓶颈。 这套功法自她醒来就出现在她脑海中,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功法,又从何处得来,但确实玄妙至极。 俞青身体内的灵力一刻不停的运行,她闭着眼,静静的感受着身体内的每一处静脉的变化。 一缕缕的灵气慢慢凝聚在她的身边,流入四肢百骸,化作一股股纯净的灵力,如同溪流,冲刷着她的经脉,一道汇入丹田。 另一道灵气则通往紫府,在灵台处汇聚,紫府中一直毫无动静的那颗珠子也颤了颤,开始慢慢吞吐着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灵气越来越多,原来只是平和的小溪,但是现在却汇聚成了一条奔腾的大河,它们翻滚着气势如虹的在俞青体内循环。 等俞青觉得时机差不多的时候,控制住所有的灵力,不停的冲击着堵塞的灵窍。 灵力流转的越来越快,不停的冲刷着经脉,剧痛难以形容。 俞青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然而哪怕是痛彻骨髓,她的心却异常的平静,丝毫没有妄动。 如果此时有人在场,便可以看到萦绕在她身边快要凝成实体的浓厚灵气,一层一层,犹如蚕茧一般,将她紧紧裹住。 ………… 话分两头,这边云天河四人已御剑到了寿阳,落在柳府前。 柳世封夫妇听到仆人传信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见到宝贝女儿顿时又惊又喜,“璃儿!” 柳梦璃也十分极好,这次几个月不见女儿,早已十分惦念。 韩菱纱父母早亡,见此情景不免触动了心事,暗暗道:“没想到梦璃也会有 分卷阅读307 这样开朗的一面。” 柳梦璃挽住母亲的手,笑盈盈道:“女儿也很想念爹娘,这次正是特意回来探望您二老,还有女儿的几位朋友也来了。” 云天河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柳伯伯,柳伯母。” 柳世封夫妻也早已看到了一旁的云天河三人,顿时十分喜欢,笑道:“原来是云公子,却不知这二位是……” 柳梦璃上前介绍,“这位是慕容紫英,是在琼华派教导我们修行的师叔,这位是韩菱纱,是女儿的好友。” 慕容紫英与韩菱纱也上前见礼,“柳大人,柳夫人。” 柳世封拈须笑道:“你们既是璃儿好友,便无需这般见外,唤我一声伯父便可。” 说话间目光已不由自主的打量了慕容紫英一通,这位慕容公子丰神如玉,一派仙风道骨,比之天河的质朴更容易吸引女孩子,莫非是璃儿她…… 柳梦璃一眼便看出自家父亲在想什么,羞恼之余也有些哭笑不得,爹怎么还是喜欢乱点鸳鸯谱,之前是云公子,如今又是紫英师叔。 自己又不急着嫁人,何况云公子他…… 想到此处,柳梦璃脸上微微一红,拽了拽柳世封的袖子,跺脚道:“爹——,这是紫英师叔,您别乱猜!” 柳世封的目光太过明显,饶是慕容紫英冷静自持,一时也有些错愕,韩菱纱险些笑出声来,忙低头忍住。 云天河懵懵懂懂,来回张望了一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阮慈瞪了柳世封一眼,温声道:“府里已经备下薄酒,几位请入内说话吧。” 众人进到院中,直入眼帘的是一座精巧的假山,山下流水淙淙,清雅之中透着古朴大气。 柳府一共三进,绕过假山,便可见一道月洞门墙,连着一条石子小径,路旁遍植花木,如今正值阳春三月,一路行来只觉馨香盈鼻。 众人用过饭,柳夫人便吩咐下人带他们去了客院休息。 这一进院子极阔朗,石砖铺地,平整宽敞,墙角修竹成荫,极为清幽。 正中坐北朝南三间正房,两侧又各有三间厢房,当下慕容紫英与云天河一人一间,韩菱纱则去了柳梦璃院里。 四人原本打算当日便走,然而柳世封夫妻却舍不得女儿,柳梦璃也要查看一下家中制香的工坊,只好多住两日。 韩菱纱坐不住,次日一早便拉着云天河与慕容紫英一道去街上闲逛。 没想到在寿阳一间酒肆中,慕容紫英却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师叔夙莘,“夙莘师叔!” 夙莘也极为惊讶,“小紫英,我们已有十来年不曾见面了吧?没想到今日竟会在寿阳遇到。” 两人来到千斗酒坊,慕容紫英命人打了一壶酒上来。 夙莘喝得十分痛快,不过片刻便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抹了抹嘴道:“小紫英,你也太小气了些,怎么不多买两壶,这么一小壶喝的一点也不过瘾。” 慕容紫英闻言摇了摇头,道:“饮酒伤身,师叔不可再喝了。” 夙莘叹气,“小紫英,我记得你今年才十八,不十九岁,又不是六十九岁,怎的如此婆妈?还是小时候可爱些,会追在我身后要糖吃。” 慕容紫英面色微微一红,一时有些窘迫,清咳了一声打断了夙莘的话,道:“师叔,您什么时候回琼华派?掌门一直很惦记你。” 夙莘摇头道:“我既已离开,便不会再回去,况且这么多年了,我当年学的那些剑法心法都忘的差不多了。” 说罢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细细打量了慕容紫英一番,笑道:“小紫英,我离开昆仑山时你才九岁,还有点胖胖的,像个面团,没想到一转眼都长成个好男人了。” “扑哧!”一声闷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慕容紫英无奈摇头:“菱纱!” “哈哈,我们是正巧碰上,可不是故意偷听的!” 韩菱纱拉着云天河笑吟吟从帘后走出来。 夙莘得知他们两位也是琼华派弟子,挑了挑眉道:“小紫英做事向来一板一眼,你们跟着他,日子想必是不好过的。” 韩菱纱笑嘻嘻道:“没有啊,小紫英人很好,爱操心又常常害羞。”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想笑了。 慕容紫英面色一红,拂袖道:“胡言乱语!” “哪里胡言乱语?这明明就是事实嘛!”韩菱纱说完推了推云天河,“天河你说是不是?” “啊?我说?”云天河挠了挠脑袋,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是吧。” 夙莘哈哈一笑,“小姑娘有点意思,一起来陪我喝酒。” 正说话间,忽然一个高大的男人出现。 夙莘介绍说这是一直陪伴自己的冷毅,冷毅一直没说话,夙莘却接收到了讯息,碗丘山有野兽伤人。 紫英一行人也跟随夙莘,跑到碗丘山救人。 在碗丘山,好不容易解决了野兽伤人事件,冷毅的头突然掉下来,人却好好站着,也没有流血。 受野兽围困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妖怪——” “鬼啊——” 众人连滚带爬地跑了。 夙莘见状,知道自己在陈州不能呆了,“看来我该走了。” 听了夙莘的解释,三人这才知道冷毅原来是机关人。 夙莘将一个机关匣交给慕容紫英,“小紫英,我不会再回琼华派了,你回山后将这个交给师姐,她自然会明白的。”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潇洒离去。 韩菱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这位前辈实在潇洒。” 慕容紫英将机关匣收好,忘了一眼夙莘离去的方向,“我们也走吧。” 谁知刚走到一半,便见刚才逃走的那些村民又跑了过来,神色十分惊恐,看到三人慌忙求救,“救命啊——,前面有妖怪!” 慕容紫英神色一凝,“妖怪在何处?” “在前面——前面小树林里——” “那妖怪还抓了个姑娘!”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赶往小树林。 却见一个素衣少女昏倒在地,虽看不到容貌,从颈间晶莹如雪的肌肤以及纤细苗条的身形便可知定是位美人。 女子身旁却是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 虽是男子,面貌却十分美丽,红唇鲜艳,凤眼斜飞,下颌尖尖,竟比女子还要妩媚几分。 慕容紫英一眼便看出了对方原形,冷冷道:“原来是只狐妖。” 狐妖眯起眼睛,“你们也是那些不自量力想来捉拿我的人?” 云天河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啊?我们又不认识你?” 狐妖哦了一声,“原来是些多管闲事的人。” 慕容紫英冷声道:“还不放了那姑娘!” 韩菱纱却忽然想起一事,怒道:“之前多起女子失踪被害,官府悬赏捉拿凶手却一直无果,就是 分卷阅读308 你干的对不对?!” 当时那些女子被找到尸体时血都被吸干了,当时便有人传言说不是人干的,没想到竟会是狐妖。 狐妖得意一笑,“是又如何?待我吸食完这女子的精血,功法大成,你们能耐我何?既然你们爱管闲事,今日便让你们亲眼看着她是如何惨死的。” 说罢便伸手抓起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挡在身前。 没想到这狐妖竟如此嚣张,云天河与韩菱纱气的不行,偏偏那少女还在他手上,一时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那狐妖越发得意,“有本事你们就动手。” 说话间已弹出五爪放在少女颈部,“说来这可是我最得意的猎物,还真有些舍不得。” 这时韩菱纱才看清了少女的面容,不禁低呼一声。 只见这少女肤白胜雪,眉目清雅如画,实在是位绝色佳人。 看清少女的容貌,慕容紫英面色蓦然大变,长剑哐当一声出鞘。 一剑斩出! 闪电般的光芒,光华耀目! 千方残光剑! 凌厉的剑光与少年流云一般的袍袖组合成一种直刺心脏的美。 狐妖面色微微一变,却也没放在眼里,五爪弹出,却忽然手中一空,原本昏迷不醒的青衣少女竟然消失无踪。 狐妖心知不妙,却已来不及躲闪,胸口一阵剧痛,背后又被长剑斩中,“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眼见慕容紫英又是一剑,那狐妖惊呼一声,立刻跪倒在地:“仙长饶命!” 慕容紫英面色冷厉,长剑抵在他颈间,“你方才对她做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来不及做你们就来了!” 从慕容紫英拔剑,到狐妖受伤,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没想到事情急转而下,韩菱纱与云天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刚才那位姑娘呢?” “紫英为什么这么生气?我还从来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慕容紫英冷冷扫了一眼神色狼狈,不复嚣张气焰的狐妖,长剑一挥便要取它性命。 忽然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响起,“紫英,等一等,还有几位失踪的姑娘在他手里,今日暂且留他一命。” 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几道金色将符文狐妖锁住,随后被收进一个小巧玲珑的碧玉葫芦里。 云天河与韩菱纱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大树下站着方才在众人眼前消失无踪的青衣女子。 一袭曲裾深衣,腰系玉带,丰姿娴雅,风神秀彻。 女子缓步走来,一路分花拂柳,这场景就像一副泼墨山水。 明明与方才昏迷的少女是同一副容貌,风姿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两个人。 韩菱纱与云天河一时都有些愣住了,他们原本以为梦璃便是人间绝美,没想到今日还有幸见到这么一位神仙人物。 不过两人的美各不相同,梦璃是大家闺秀的端庄高贵,这位姑娘却是姑射神人般的飘逸脱俗。 韩菱纱不由自主看向身旁的慕容紫英,这样的人物却不知紫英是如何认识的。 俞青走到三人面前,对韩菱纱与云天河微笑道谢,“方才多谢二位出手相助。” 虽然之前听紫英提起过两人,不过却是她第一次见到真人。 云天河是个面容相当精致的大男孩,虽然穿着粗犷,一双眼睛却温润纯净,一看便知是心思澄澈之人。 很容易就能让人放下戒心,油然生出喜爱之意。 而韩菱纱则是个非常可爱的娇俏少女,一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黑亮的大眼睛俏皮灵动,弯眉、琼鼻、樱唇,娇美灵动。 云天河急忙摆了摆手,“你这么厉害,根本用不着我们帮忙,再说我也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慕容紫英却抿唇不语,谁都看得出他现在心情不好。 韩菱纱来回打量二人一番,有些好奇道:“你们认识?” 慕容紫英抬眼望去,两人的目光轻轻交错。 俞青微笑道:“我叫俞青,是紫英的朋友,这次偶然下山听说狐妖害人,才施了幻术引他出来。” 慕容紫英面色依旧不怎么好看,韩菱来回打量了两人一眼,若有所悟,笑道:“出来这么久,梦璃肯定着急了,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说完便拽着摸不着头脑的云天河走了。 ………… 青山隐隐,云雾缥缈。 夜风一阵又一阵的吹过来,两人的衣袖、衣襟都被吹起,间或轻轻碰撞在一起。 俞青将颊边被夜风拂乱的碎发掠至耳后,见慕容紫英只是垂着眼睛,紧抿着唇,不发一言,不禁叹了口气道:“紫英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昨日出关后本来是想找你,谁知碰上了这件事,才不得不管。 那狐妖虽然狡诈多疑,不过一向是用容貌和媚术迷惑女子,并没什么过人手段,真的不危险。” 慕容紫英闻言眉头皱的越紧严肃的看着她,“即便如此,你今日之举实在太过冒险,若是那狐妖有同党呢,你孤身一人,若是出了意外又当如何?” “你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如果没有把握是绝不会贸然行事的。”见他神色不好,明智的没有再辩下去,轻咳了一声,“不过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 慕容紫英闻言无奈摇头,虽然依旧不怎么高兴,眉眼间却柔和了不少,抿了抿唇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清风拂来,树叶婆娑。 山风将他的长袍吹的猎猎作响,头上的发带迎风飘扬,偶尔有发丝略过他的眉间。 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满满都是担忧,夕阳西下,淡淡的光芒在轻轻晃动,仿佛天上的辰星被搅碎了,落入了这双眼睛里。 俞青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保证,绝对不再以身涉险。” 慕容紫英嘴角略微弯了弯,神色也温柔了下来。 不过片刻,天色便彻底暗下来了,山上罡风凛冽,吹得两人的袍袖不住翻飞。 近处有微微的虫声,山间松风之声如同波涛。 慕容紫英看着俞青身上单薄的衣裳,微微皱眉,道:“天色已晚,我们回去吧。” 山路不平,他干脆牵着她的手走。 少年一身蓝衣白袍,背负剑匣,身姿挺拔,似乎他本身就是一把令人心折,无坚不摧的宝剑,一身浩然正气,让人无比安心。 俞青有些失神,第一次清晰的认识到,那个追着她要糖吃的小面团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可以肩扛风雨的男子汉了。 两人御剑回了寿阳,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韩菱纱早已经将今日发生的事告诉了柳梦璃。 柳梦璃对生灵气息最为敏感,眼前这位俞小姐给她的感觉十分特别,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暂且丢开不想。 五 分卷阅读309 人在寿阳停留了两天,最后一天回了一趟陈州,将狐妖之事料理善后。 陈州与别处不同。 建康是乐声处处、澹泊闲适的水泽之乡,陈州却要粗犷的多。 在此地,鲜卑子、汉人杂居共处,集市中仿佛有中原全部的货物,热闹繁华之处比之别建康亦犹有过之。 魏晋时期,士人尚玄学,好清谈。神怪灵异、奇谈怪论大为兴盛。 其时五斗米教大为兴旺,众人炼丹、画符、卜筮,甚至披发易服,烧丹练汞,寻仙访道。 便是不炼丹的,服食五石散的也大有人在,修道之人极为常见。 因此俞青一行人穿着打扮并未引人注意,倒是那出众的容貌让众人惊艳非常。 更多的目光是落在慕容紫英与俞青身上。 一个是身着蓝白道袍的俊美公子,身负剑匣,身姿挺拔,玉冠束发,目若朗星,仙姿玉骨。 一双剑眉更显斜飞入鬓,鼻如悬胆,人中清长,薄唇微抿,眉目如此俊美却又英气迫人。 一个是青衣白裳,姿容如雪,飘逸脱俗。 阳光正好,鲜花正好,街道上热闹的吆喝声仿佛都已远去。 两人肩并肩走着,时不时低声细语,截然不同却又分外和谐。 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实际接触,可单单是长裙与衣袍的不经意摩擦,就带出一种微妙的相依的感觉。 看上去真的非同一般的赏心悦目。 众人竟从未见过这样仙姿玉骨般的人物,一时都舍不得移开目光。 许多小娘子更是脸红心跳,偷瞧着慕容紫英,若不是被他气势所摄,只怕早就解下环佩扔过去了。 慕容紫英被诸多炙热的目光包围,微觉不自在,疑惑道:“他们怎么忽然这般看着我?” 俞青忍俊不禁,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今日才发现小紫英已经长大了,都能招惹小姑娘了。” 慕容紫英闻言一怔,随后才意会过来,清冷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窘迫,不自在的转过了头,耳根却浮起一抹薄红。 走在两人后面的韩菱纱与柳梦璃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街道上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许多异域风情的衣裳首饰。 女孩子天生对美丽的衣裳没有抵抗力,连柳梦璃韩菱纱也不能免俗,俞青也被拉着一起,兴趣盎然的跟她们一起试戴首饰。 云天河只跟在几位姑娘后头转了一会,就感觉眼花缭乱、头晕脑胀,不禁捶了捶脑袋,“天哪,都一个多时辰了,她们还要逛到什么时候去?” 慕容紫英见状嘴角微微一弯,他的表情一贯是冷峻严肃的,此刻却仿佛带着些温暖的笑意,柔和地注视着前方。 韩菱纱正巧回头,见状顿时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天哪,没想到小紫英竟也有这样的表情,实在是太稀奇了。” 慕容紫英面上微微一红,移开目光,“你们先逛,我去铁器铺一趟。” 云天河却实在有些怕了,听说慕容紫英去兵器铺,也急忙跟了上前。 韩菱纱撇了撇嘴,“别理他们,入陈州城后沿大道直走,右手边有一杂货铺,就是璎珞斋,专卖胭脂水粉和各式精致衣裳,我们去那里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已替换。 第173章天墉城(六) 逛了一圈,买了一大堆衣裳首饰,俞青一行人也已经将陈州的大致情况打听清楚了。 昨日那狐妖已经如实交代,除了洞穴里那几位被抓来的几位姑娘,陈州还有几人被他施了媚术,迷了心智,都是陈州各郡县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其中一人还是陈州刺史之女。 柳梦璃道:“这位陈州刺史姓李,其实细说起来李夫人与我们家还是远亲。 听娘说李家小姐早就与吴郡守家的公子定了亲,两人还是指腹为婚,自幼便是青梅竹马,感情极好,原本婚期便定在本月。 然而不知为何,自上月开始这位小姐便忽然变了心意,誓死不肯成亲,刺史无奈,只得对外说小姐病重,将婚期往后推延了。” 韩菱纱摸了摸下巴,“据我们方才打听到的消息,这段时间陈州刺史暗地里一直在张榜寻人,寻的还是那种能驱邪除妖的修道之人,看来他们也已经发现了自己女儿的不对劲。” 慕容紫英道:“那狐妖媚术虽然高明,但一个人忽然之间性情大变,亲近之人自然会有所察觉。” 云天河挠了挠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直接上刺史府救人吗?” 俞青摇了摇头,“这位李小姐中术已深,只怕心智已失,绝非一时半刻可解,一不小心便会伤及神魂,最好是有其父母家人从旁相助。 然世人重名声,知道有妖怪为祸是一回事,但若告诉他们李小姐是被狐妖迷惑,他们未必肯信,我们这样贸然上门多半会被打出来。” 韩菱纱也道:“阿青说的不错,这事关系到李小姐的名声,若是被吴家公子知道了实在不妙,我们还是谨慎些行事。” 柳梦璃沉吟片刻道:“不如让我先去刺史府探探情况,刺史夫人与我娘是远房表姐妹,也知道我在仙山求道,明天我就以探病的名义去拜访一番,他们应该不会拒绝。” “这倒是个好办法。” 众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兵分两路,俞青乔装与柳梦璃一起去刺史府,慕容紫英云天河三人则去将剩下几户人家的情况打探清楚。 为了行事方便,他们干脆在陈州城租赁了一处小院。 慕容紫英与云天河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 韩菱纱与柳梦璃笑盈盈地在门口等着他们。 两人都换上了精美别致的衣裙,屋内也装点得焕然一新。 云天河摸不着头脑,“菱纱,梦璃,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都换上新衣服了?” 韩菱纱笑道:“因为今天是特殊的日子啊。” 柳梦璃将一套新衣递给云天河,微笑道:“云公子,这是给你准备的。” 云天河满头雾水,挠了挠头道:“难道今天过节?可是怎么只有我的?紫英师叔的呢?” 韩菱纱嘻嘻一笑,推了推他,“你快去换衣服,小紫英就不用你操心了,有阿青在呢。” 慕容紫英心中一动,正想问什么,忽听“吱呀”一声,隔壁的房门打开,一个清亮的声音笑道:“这衣裳是我先前用冰蚕丝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紫英你快来试试。” 慕容紫英抬头望去,不禁一愣,只见门口盈盈立着一名少女, 此时的俞青不复往日的道袍装束,身着一身月牙白的斜襟襦裙,浅红色腰封束腰,裙摆逶迤,有如盛开的花朵,越发显得纤腰如素,不盈一握。 乌黑的发丝用碧玉簪绾成清雅别致的发髻 分卷阅读310 ,剩余头发垂肩而下。 耳畔的明珠耳环在月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映衬着少女莹白如玉的肌肤和清亮的眼眸,让人恍如身在梦中。 慕容紫英眼眸微微一缩,云天河却什么也不懂,只觉得说不出的好看,大声笑道:“阿青你真好看!” 云天河虽不通世事,却有一颗赤子之心,就像山间自然的生灵一样,让人无法不喜欢。 俞青抿嘴一笑,“谢谢天河。” 盈盈一笑,如百花绽放。 紫英一呆,有点不敢看她似的,忙转开了目光,说:“如今将狐妖的事情处理好了,我们该去即墨寻找光纪寒图了。” 俞青闻言一笑,将衣裳放进他手中,“这个不急,先去把衣裳换上,今天是你的生辰,你怎么都忘了?” 慕容紫英看着手上的衣裳怔怔出了会神,默默回房换了。 这身衣裳并不是他素日所穿的琼华派服饰,而是一身天蓝色窄袖长衫,配着银质护腕,越加显得身姿颀长,清俊挺拔。 待他换好衣裳,俞青便回厨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这是刚煮好的寿面,快趁热吃。” 又将其他几碗面端了出来,“天河你也吃点面垫垫,等菜炒好了就可以开饭了。” 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 韩菱纱与柳梦璃已经吃过了,便也跟了进去,“我们也来打下手。” 然而真正到了厨房,她们却不知从何下手了。 只见灶台上架着一大口锅,锅底下火烧的正旺,锅沿渐渐冒出水汽。 而锅的旁边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案台,上面放着菜板,俞青正熟练的切着菜。 她的动作却行云流水,刀在她手中像是有了灵性,切出来的菜大小粗细不差分毫,切完菜,她随手拿起一个萝卜,几道银光下来,手中便开出了一朵雪白的荷花。 韩菱纱与柳梦璃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根本无法将往日那个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面前这个厨艺高手联系在一起,看着闪亮的菜刀,都睁大了眼睛。 云天河端着空碗进来的时候也看呆了。 案台下的小桶里装着几条巴掌大的鲫鱼,在水中灵活的游动。 放菜的木架子已经被擦得一干二净,上面放上了新鲜的蔬菜和肉。 这菜十分新鲜,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地里拔出来没多久,而那肉也好似刚刚切下来的,再往下看,架子最下面则放着各种各样小巧的瓶瓶罐罐,上面贴着盐,花椒,醋…… 还有很多东西,连见多识广的韩菱纱与出生富贵的柳梦璃都没有见过,更别提独自在山野长大的云天河了。 韩菱纱拿起一个摘了蒂的红色果子,疑惑道:“这是什么?怎的从未见过,红艳艳怪好看的。”拿到鼻子下闻了闻,顿时一股辛辣味直冲脑门,不禁打了个喷嚏,“啊切!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辛辣!梦璃你认不认识?” 柳梦璃也摇了摇头,“从未见过此物。” 俞青笑道:“这是我之前在一个海外之国发现的,虽然闻着辛辣,做菜却极香。” 这些蔬果都是俞青在琼华山上采旳灵果,闲来无事时还在一处灵气充沛的小山头开辟了一小块地种蔬菜,许多调味料也是她特意去搜集的。 柳梦璃看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有趣,也挽了袖子上前,笑吟吟道:“我也来帮忙吧。” 俞青微微一笑,“好。” 韩菱纱道:“我来洗菜。” 云天河挠了挠头,“那我来烧火。” 慕容紫英走到俞青身边,默默将空碗放下。 俞青有些疑惑,道:“你平常都不喜面食,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是不是饿了?那边还有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先吃点垫垫,晚饭还要一会儿才好。” 慕容紫英看见灶台上的小兔子小山猪形状的糕点,眼前一亮,自从那年掉牙后,俞青对他的甜食便严格把控,只有每年的生辰才能痛快吃一回。 不假思索便拿了一块塞进嘴里,不妨一抬头便对上了韩菱纱三人惊奇万分的眼神,咀嚼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韩菱纱用力咳嗽了一声,道:“我以为紫英是因为五谷杂粮吃了有碍灵气净纯,所以平常都不吃东西,原来是喜欢吃这个啊?” 没想到冰块脸的小师叔居然喜欢吃甜食,云天河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柳梦璃也忍俊不禁。 慕容紫英耳根微微一红,抿唇不语。 俞青已经许久没见过他这般窘迫的模样,也有些想笑,忙忍住了,清咳了一声道,“今天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菜,快来帮忙。” 说话间将袖子挽到了手肘,鬓角出了些汗,几缕发丝黏在颊边。 慕容紫英的手指微微一动,忍不住想将那几缕发丝捋开。 菜板上放着一小堆姜蒜,还有几个没剥的春笋,俞青忙着切菜,察觉到慕容紫英在看她,以为他是不知道干什么,便抬起头道:“紫英,你帮我把笋剥了。” 慕容紫英回过神,抿了抿唇,拿起春笋一点点认真剥起来。 韩菱纱与云天河一开始还兴致盎然,之后便只是帮倒忙,最后被轰出了厨房,两人吐了吐舌头,见天色暗了下来,干脆跑出去点起了灯笼。 两人言笑晏晏,不时有欢声笑语传来,明亮的灯火中,笑容看上去那么鲜活。 天渐渐黑了,天上繁星点点,地上的人间烟火璀璨如星。 以俞青的厨艺功底,做这小小几盘菜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砂锅里的是鲜香的鲫鱼汤,桌上放着一大盘炸的金黄的酥肉,一盘红烧兔肉,以及一大碗腌笃鲜,一碟清炒藕片,一碟鲜蘑。 虽然还没有尝味,但色、香已是无可挑剔,令人垂涎欲滴。 俞青摆好碗筷:“大家都坐下来吃吧。” 云天河率先夹了一块春笋,一入口便瞪大了眼睛。 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食材已经十分入味,汤白汁浓,五花肉一点也不腻,肉质酥肥,春笋清香脆嫩,吸收了咸肉的鲜香,鲜味浓厚,一点儿也不比猪肉逊色。 俞青笑道:“天河,味道如何?” 浓浓的鲜香混合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浸润着人的四肢百骸,云天河舒服的眯起了眼。 云天河嘴里的食物来不及咽下,无法说话,只能用力点头表示喜爱。 他自幼在山上长大,吃的最多的就是烤猪肉,这样咸鲜口味的菜肴从未尝过。 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菱纱,梦璃,你们快尝尝,实在是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吃了之后身上暖洋洋的。” 一开始韩菱纱与柳梦璃还有些不明所以,可没一会,丹田内便升腾起一股微弱的灵气,这才明白这些竟然都是灵果灵蔬,不仅滋味鲜美,吃了还可以增长灵力,又不必担心产生浊气,可是十 分卷阅读311 分难得的好东西。 云天河下箸如飞,韩菱纱见他这模样不禁有些无语,撇嘴道:“野人就是野人,又不是几辈子没吃过东西,连吃个饭都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嘴里虽然万分嫌弃,手中筷子却没停,给他夹了小半碗的菜。 云天河憨憨一笑,“菱纱,你对我真好。” 一旁的柳梦璃默默收回了筷子。 俞青夹了一块春笋给紫英,“你也尝尝。” 烟火人间的香气充盈在鼻端,烛火摇曳,淡淡的温暖萦绕在室内。 一扇窗子半开着,隔着屏风透过淡淡的天光,有夜莺在树梢上婉转歌唱。 慕容紫英品尝着久违了的香甜食物,看着窗外的星光和眼前的人,只觉得心中好似有什么情绪要满溢出,温暖,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仙剑剧情还有一两章结束,师尊即将上线。 第174章天墉城(七) 次日一早,俞青便乔装打扮了一番,易容成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与柳梦璃去了刺史府。 柳梦离初时还有些担心,好在一切都比她们预想的要顺利。 刺史府上这些时日正因为自家小姐的怪病乱成一团,李刺史夫妻更是心力交瘁,四处求仙访道,如今听说柳梦璃从仙山回来,顿时大喜,忙不迭请了进去。 刺史夫人双眉紧缩,见到柳梦璃才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先前便听你娘说你上仙山修行去了,如今一看果然大变样了,都快认不出来了。” 柳梦璃微微一笑,“伯母谬赞了。” 李刺史看到一旁的俞青微有些疑惑,“不知这位仙长如何称呼?” 柳梦璃道:“这位是梦璃的师叔,虚慎道长。” 李刺史忙道:“原来是虚慎道长,失礼了。” 俞青打了个稽首,继续扮演着沉默寡言的得道高人。 双方寒暄了一番,柳梦璃见李刺史夫妻满脸忧色,说话时也有些欲言又止,自然明白他们的心思,当下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今日之所以贸然登门,乃是在城中看到告示,听说府中有妖魔作祟,故特地与师叔前来查看一二。 伯父伯母若信得过梦璃,不如让我们去看看令千金。” 李刺史夫妻一开始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对柳梦璃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如今见柳梦璃言语间颇有底气,身边这位虚慎道长更是一派仙风道骨,一看便是得道高人,顿时心下大定。 只是一时有些不好开口,如今听了这话忙道:“自然信得过,我这就让贱内带你们去看看。” 刺史夫人当即带着二人到了女儿的闺房。 俞青与柳梦璃一进房间,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昏睡在床榻上,容貌秀美,楚楚动人,只是眸下一片青黑,面色也十分苍白。 李夫人拭泪道:“小女数日前便开始昏睡,请了多少奇人异士来看都没用,这两日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 柳梦璃上前用灵识暗暗探视了一番李小姐,心下微微松了口气,情况似乎比预想中要好些。 俞青也探明了情况,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俞青转头对李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李小姐只是被下了咒术,魇住了神魂,只要将咒术解开,人自然会苏醒。 只是李小姐中术的时日太长,想要解开并非一朝一夕可成,而且解咒的过程极其繁琐,也有一定风险。” 李夫人又惊又喜,之前女儿蓦然间性情大变,她早知这病不寻常,如今听了这话心中毫无怀疑。 刺史府之前也请了不少能人异士,却不像这位虚慎道长不过看了一眼便找出了问题,心中更是信服,完全相信了对方的说辞,忙道:“道长尽管施法,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尽管吩咐,不管需要什么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我们这就为李小姐解咒,请夫人准备一间静室,不得让闲杂人等相扰。” 李夫人连忙答应了,当即命人去准备。 之后两日,俞青与柳梦璃都在刺史府为李家小姐诊治。 五日后,李小姐终于醒来,恢复如初,只是将病中发生的一切都忘了,不过这于她而言倒不是什么坏事。 事情一了,俞青与柳梦璃便提出告辞。 如今女儿康复如初,李刺史夫妻自是对柳梦璃二人感况也都一一打听清楚了。 好在那几位姑娘中术的时间尚浅,于神智并无太大伤害。 三人将那几位姑娘身上中的媚术解了,随后便悄然离去。 那几户人家正因自家女儿性情大变而乱成一团,没想到忽然之间竟恢复如初了,一时都大喜过望,都道是神仙显灵,忙往各处烧香还愿。 解决完此事,众人都松了口气,休整了一日,次日一早便御剑前往即墨,寻找光纪寒图。 一行人来到即墨,只见处处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原来正值狐仙大寿,人们正为筹办寿礼忙碌。 云天河向村民打听光纪寒图的消息,却无人理会。 众人相视一眼,也发现有些不对,这里虽处处装扮喜庆,这些村民们却都愁眉苦脸,没有一丝欢喜之色,实在有些蹊跷。 正疑惑不解时,忽然遇上一名叫夏元辰的书生跑来央人帮忙寻找自己走失的养 分卷阅读312 女莲宝。 听说莲宝极可能是被当地为祸一方的散仙狐三太爷抓走,原本打算帮忙的村民们都打了退堂鼓。 狐三太爷的脾气众人早已领教过,虽然有些不忍,却也犯不着为了一个痴儿以身涉险,纷纷道:“莲宝可能去别处玩了,我们忙着筹备庆典,实在帮不上忙,夏书生你自己去找找吧。” 说完便匆匆离开。 柳梦璃见夏书生急得脸色惨白,不禁心有不忍,“我想帮他一起找找看……” 慕容紫英点头道:“理应如此。” 俞青三人自无异议。 慕容紫英上前道:“这位公子,我等乃是昆仑琼华派的弟子,略通剑术,不知能帮上什么忙?” 夏元辰闻言一喜:“竟是修道之人!这太好了!” 说起方才众人的行径,云天河韩菱纱都十分不忿,“这些人未免太胆小怕事了,都是乡里乡亲,却连帮忙找个孩子都不肯。” 夏元辰苦笑,“也怪不得大家,胡三太爷毕竟是散仙,又向来喜欢捉弄别人,大家都不敢惹他。” 俞青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他一眼,眸光一闪,道:“那胡三太爷是何人?又在何处?” 夏书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看穿了,微微有些不自在,道:“胡三太爷是狐狸修炼而成的散仙,最喜欢恶作剧捉弄别人,就住处隐香山前,那里有一座狐仙庙,平常都有村民们供奉。” 云天河皱眉道:“这胡三太爷居然那么坏,一会我们得好好教训他。” 刚说完话,一抬头却发现夏书生不见了,顿时吃了一惊:“咦?山里又没雾,那个人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柳梦璃道:“他刚才好像感应到了他女儿的踪迹。” 慕容紫英皱眉:“那位夏公子怕也不简单,不然又怎会一听“昆仑琼华派”,便知是修仙的……” 俞青微微皱眉道:“这山中不寻常,只怕有不少毒物迷障,大家行事务必谨慎些。” 众人处处留心,然而还是在迷阵中走散了。 慕容紫英与云天河,韩菱纱不知所踪,俞青与柳梦璃却莫名来到一处三面环石的小谷中。 那小谷中央一个巨大的法阵,数颗光球悬在空中,照出地上画着的蓝色符箓,十分诡异。 俞青微微皱眉,“这个阵法……” 梦璃蹙眉看了片刻,疑惑道:“这仿佛是困住陈州城欧阳小姐的法阵,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俞青一愣,“梦璃你见过这个阵法?” 柳梦璃点头,“数月前我与云公子在陈州时无意间遇到的。” 原来陈州欧阳家的小姐多年前得了一种奇怪的病,从此长睡不醒。 梦璃看到了欧阳家贴出的告示觉得事有蹊跷。 便与云天河去了欧阳府,见过欧阳明珠之后,梦璃便断定她被人下了咒,才会沉眠梦中。 “我当时曾施法进入梦中,到了一处风景秀美之地,那位欧阳小姐与一名男子在一起,似乎已经遗忘曾经的记忆, 只是那男子十分敏锐,很快便发现了我,我还未来得及做什么,便被弹出了梦境。” 俞青皱眉,这阵法十分诡异,一旦强行破阵,只怕欧阳明珠也会有危险,她之前修炼时强行冲关遭到反噬,如今的功力只剩下不到三成,想起梦璃于幻术一道颇有研究,道:“梦璃,你可有把握?” 柳梦璃点头道:“我试试,我答应过欧阳家的老仆钟伯,若能找到咒阵所在,定会破阵救醒欧阳小姐。 阿青,稍后我施法入阵,引对方露出破绽,你在咒阵外趁机打碎咒珠。” 俞青点头,“好,你务必小心。” 柳梦璃施术进入阵中,片刻后,俞青发觉咒阵出现不稳,当机立断,挥剑打碎了咒珠,阵法果然被破除。 布阵之人厉江流和欧阳明珠的生魂也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而欧阳明珠也恢复了记忆,回想起厉江流正是残忍杀害自己父亲的仇人。 原来厉江流乃是南疆巫祝,被仇家陷害,一身脓疮,流落在陈州郊外真武庙,得欧阳明珠照料,因而对欧阳明珠一见钟情。 伤愈之后,厉江流受雇毒杀一名中原商人,得手之后方知此人竟正是欧阳明珠的父亲。 厉江流悔恨交加,知道此生无望与欧阳明珠在一起,便施展咒术将她的魂魄困于梦中,令其忘记现世之事,而和自己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枕边人变成杀父仇人,欧阳明珠悲痛欲绝,为报复厉江流,毅然走出咒阵,魂魄飞散而亡,临死前,甚至不允许厉江流寻仇或殉情,要他用一生的时间来体会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欧阳明珠魂飞魄散,厉江流慢慢站起身,双目猩红,冷冷看着柳梦璃与俞青,杀气毕现。 俞青挡在柳梦璃身前,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如何?” 厉江流双拳紧握,定定的看着她许久,冷冷道:“我答应明珠过不杀你们,我一定会做到。但你们拆散我们夫妻,若轻易放过你们,难消我心头之恨,今日我便让你们也尝尝这般痛苦的滋味!” 话音一落,衣袖一挥,原本黯淡的法阵蓦然大亮。 俞青与梦璃大惊,立时运起灵力抵抗,然而苗疆幻术诡异霸道,此地法阵又是厉江流多年心血,即便损坏大半亦不可小觑。 眼看着柳梦璃就要被卷入阵中,俞青大惊,飞身上前拉住她,却很快也被强大的气流困住。 俞青眸光一沉,召出青泓剑,运起全身灵力击向仅存的符箓。 巨大的爆裂声中,忽见厉江流对她诡秘一笑,一道银芒从向俞青飞来。 俞青暗道不妙,然身处强大的漩涡之中,又一手揽着昏迷的柳梦璃,已无处可避。 只觉眉心一凉,还未反应过来,一切便已归于平静,厉江流也消失无踪。 慕容紫英,云天河和韩菱纱找了过来,见了这情景不禁吃了一惊,“怎么了,梦璃出什么事了?!” 云天河担心道:“怎么才一会儿不见,你们就碰到?” 柳梦璃业已醒转,看到俞青平安无事,不禁松了口气,“阿青,你要不要紧?” 慕容紫英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快速走到俞青身边,“你受伤了?!” 俞青轻轻摁了摁眉心,压下不适感,摇头道,“我没事,我们快去找胡三太爷吧。” 那厉江流到底在她身上施了什么,为何脑海中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似曾相识的画面出现? 慕容紫英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是现在不是询问的时机,只能暂且放下。 五人赶到狐仙居,却见夏书生昏倒在地,众人都吃了一惊。 慕容紫英看着眼前狐尾人身的狐仙,沉声道:“你既是仙兽,自当庇护凡人,为何反要伤人?!” 狐三太爷哈哈大笑 分卷阅读313 :“你这问题问得好笑,都已经做了仙,要是还不能随心所欲捉弄凡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慕容紫英面色一冷:“兽类修仙不易,动辄便要上千年,你如此行事,难道不怕遭天谴吗?!” 狐三太爷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哈哈大笑:“天谴?可笑!我已是仙,难道还能将我打回兽形?” 韩菱纱怒极:“跟他废话什么,我们直接打倒这臭狐狸,将莲宝和夏书生救出来!” 柳梦璃摇头,“对方毕竟是散仙,我们还是看看他有什么条件。” 胡三太爷哈哈一笑,“还是这小姑娘识趣。” 说罢便放出了小莲宝,却非要刁难众人,令他们从五个一模一样的孩子里挑出真正的莲宝,才肯解开夏书生与莲宝身上的法术。 他原本信心十足,没想到柳梦璃成功地识破了他的伎俩,救下了莲宝。 胡三太爷见状便要反悔,“不算!” 柳梦璃向来好脾气,此时也动了怒:“狐仙,夏家公子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狐三太爷撇了撇嘴,“此话差矣~我哪里害过他,不过是捉弄几下,这书生又蠢又笨,养了个女儿也和他一样白痴,把我们散仙的脸都丢光了!” 慕容紫英:“散仙?” 原来夏书生真身并非凡人,而是即墨的山神。 狐三太爷喜欢捉弄山下百姓取乐,却每每遭到夏书生阻拦,狐三早就对他不满,这次才会恶意整治。 明白了前因后果,慕容紫英脸色越发冰冷,韩菱纱等人也十分愤怒,对狐三不再客气,一拥而上,将其打的落荒而逃。 夏元辰醒转过来,知道他们要找光纪寒图,凑巧的是,此寒器正在自己家中,为酬众人相救之恩,夏元辰便决定将光纪寒图赠与众人。 听说这光纪寒图是夏元辰前世恋人静兰的心爱之物,慕容紫英心下有些歉然:“抱歉,君子不夺人所好,实是事出有因——” 夏元辰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光纪寒图留在我身边并无用处,倒不如赠给急需之人。” 慕容紫英:“多谢!” 夏元辰极欣赏云天河的豁达性情,另外又送了一把开元追月弓给他。 之后,夏元辰便携莲宝离开即墨,去了别处生活。 云天河等人直到在后来于鬼界之中得到鬼差壬癸相助,才得知原来莲宝便是夏元辰恋人静兰。 原来静兰死后还一直不忘夏元辰,并执意要与夏书生生生世世相伴,然而在后来的六世中均没有如愿为人,第七世终得人身,却成痴愚之状,而夏元辰自己却浑然不知,实在是造化弄人。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是夜,十里长街一片火树银花,热闹的大街上,灯火阑珊,人潮拥挤,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盏花灯,脸上挂满了笑容。 街道两旁搭满了灯棚,灯棚都是用两根竹竿搭成过桥,中间横著一根竹竿,挂上各式各样的花灯。 这些花灯以竹篾、铁线、花边、彩穗等为主要原料,配上各种衬色剪纸、图案制作而成,造型美观,富丽堂皇,玲珑纤巧,着色鲜艳,象一朵盛开的莲花。 从街头望去,各式各样的花灯重叠堆积著,鲜艳夺目,映得街市亮如白昼,热闹非凡。 河面上漂浮着许多盏花灯顺流而去,犹如悬在天空中的银河,将黑暗的河流照亮。 有几个小孩子迎上来,说为了答谢他们赶走狐仙,送来许多吃食礼品,不待他们推辞便笑嘻嘻跑走了。 云天河摸了摸胸口,有些不解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头一次有这样暖暖的感觉,像是什么东西在跳动一样,原来让别人开心,自己也能这么开心啊~” 众人登上山顶,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火树银花,此情此景,不禁让人生出岁月静好之感。 慕容紫英:“为侠者一生所求,除魔卫道,可不正是为了此情此景、为了这些人脸上的笑容?” 云天河:“嗯,你说的对,紫英!” 慕容紫英:“你不叫我“师叔”了?” 云天河挠头:“啊,忘了——” 慕容紫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摇头道:“无妨。云天河,我以前或许错看了你,只当你是个任性妄为之人,如今看来,你和菱纱、还有梦璃,却当真有副侠义心肠,抛却辈份之别,让我说不出的敬重!” 云天河还是第一次被慕容紫英这般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韩菱纱笑盈盈道:“看来即墨的花灯庆典真不得了,连冰块脸都被融化了。” 云天河忙道:“菱纱,别这么说,我觉得紫英并不是——” 韩菱纱横了他一眼:“我开玩笑呢,你这个呆子当什么真!” 云天河挠了挠头。 韩菱纱看向山下的万家灯火,微笑道:“今天真是好高兴,我但愿我们五个人,一生一世都有这样的机会聚在一起,一起行侠仗义,闯荡江湖!” 云天河哈哈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一定可以!” 慕容紫英眸光一柔:“希望如此。” 柳梦璃温柔一笑:“嗯,我也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俞青静静看着灯火阑珊的夜色,低声道:“希望如此。” 慕容紫英微微皱眉,从隐香山开始,阿青就变得有些不对,到底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察觉到慕容紫英担忧的目光,俞青抬起头,正欲说话,忽然面色一变,捂住了额头。 头好痛! 视线一下模糊起来,头痛欲裂,意识像是被剧痛一下从身体里扯出来一般,俞青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模糊之间,她忍痛伸出手,“紫英……” 她与慕容紫英之间不过一步之遥。 “阿青!” 俞青昏迷过去之前,看见的便是慕容紫英焦急万分的脸庞。 韩菱纱、柳梦璃与云天河也吓了一跳,匆忙跑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阿青怎么了?!” 慕容紫英已经探过脉象,紧着抿唇道:“内息颠倒,神识混乱,必须尽快唤醒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从半年前开始,俞青灵力混乱的状况便越来越严重,后面才不得不闭关修行。 慕容紫英以为她这次出关已经痊愈了,没想到竟越发严重,平日里却半点也看不出来。 阿青到底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慕容紫英素来坚定的心也有些迷茫起来。 然而这种情绪是短暂而软弱的,慕容紫英很快压了下去,只是抿紧了单薄的唇,俯身抱起昏迷不醒的人御剑离去。 云天河三人也紧随其后。 ………… 俞青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感觉到有人在召唤自己。 她随着那声音走去,只用了须臾的时间,就发现自己 分卷阅读314 眼前的景物变了。 她到了一个温暖的地方,漫天桃花飞舞。 有一个温和而又好听的声音,一直在说:“过来,……过来……” 俞青顺着那声音望去,在一株桃花树下,她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修长身影。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来到了那人的身后。 那个身影是那般熟悉,她的心跳猛然加快了,不自觉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个人,“你是谁?” 脑海中闪过几个快速的画面,十分熟悉。 只是再回想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抓不住 “阿青,快过来……” 那道无比温柔的声音蛊惑着她。 俞青不自觉迈出一步,却又忽然停住,意识深处,隐隐一个声音告诉她,一旦跨过去,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两道不同的力量在识海拉扯,俞青捂着头神色挣扎,那道声音也越来越温柔,“阿青,我等了你许久许久,你不想见我吗?” 那道身影转了过来,他的容貌也出现在俞青面前。 温润如玉的面容上,一双剑眉斜飞入鬓,鼻如悬胆,人中清长,嘴角的微笑让人甘愿永生沉沦。 俞青心跳蓦然加快,怔怔地看着他,“你到底是谁……” 那种深入骨髓的熟悉到底从哪里来?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我是你至亲至爱之人。” 他张开双臂,柔声道:“来,到我身边来……” 俞青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眼神迷茫的迈步往前。 眼看着俞青就要走到自己身前,白衣男子嘴角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俞青紫府中毫无动静的那颗透明珠子忽然轻轻一颤,一个温润焦急的的声音响起,“阿青,别过去!” 俞青神智一清,脚步慢慢顿住。 白衣男子眸光一沉,“阿青,快过来!” 与此同时,身后那道焦急的声音复又想起,“阿青,前面危险,快回来!” 俞青心头一颤,慢慢转身。 一眼万年。 眼前之人竟与方才白衣男子的容貌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穿着的不是白衣,而是一件浅蓝色织锦长衫。 两人怔怔相望,再看不到其他。 恍惚间,俞青竟然觉得两人的时光穿越千年万年,那般的熟悉,明明没有半分记忆的脑海,却纷飞出许多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似是而非,眼前的人明明陌生,可给俞青的感觉却像是认识了几生几世。 白衣男子恨恨的看了两人一眼,不甘心的消失在原地。 俞青怔怔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只觉心头酸涩,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欢喜,怔怔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蓝衫男子深深的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们当然认识。阿青,许久不见。” 他展颜的一霎,犹如天光破层云,新雪初霁,万物都在他星辰般澄澈的眼中。 俞青心头大震,有什么遗忘已久的东西在脑海中浮现,渐渐成形,“你是……” 那些埋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终于被唤醒。 桃花树下的抚琴吹箫,花间都煮茶对弈,晨起的画眉梳妆,一幕幕熟悉的画面,一点点从识海深处跃出来。 “啊!头好痛!” “阿青!阿青,控制自己,澄心定意,抱元守一,万不可乱了心神!” 蓝衫男子焦急万分,却苦于自己只是一缕残魂,根本无法帮助自己的爱人,只能紧紧抱着她,“我在你身边,别害怕。” 感觉到怀中的人渐渐平静下来,他微微松了口气,“阿青?你感觉怎么样?” 俞青慢慢抬起头,死死抱着眼前的人,泪流满面,“七童……” 第175章天墉城(八) 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 这个她牵绊了一生的人…… 千百年过去,她对这个人的思念,竟从未淡去。 花满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温柔地抚着她的秀发。 良久,俞青止住泪,慢慢抬起头,望着眼前温润如玉的面容,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时不知是真是幻,“七童,我是不是在做梦……” 花满楼轻轻地描摹着她的脸庞,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也觉得这像一场梦。” 他原以为他们已无再见之期,没想到上苍垂怜,让他能再见到她。 只是这段感情已成了她的魔障,是时候斩断了。 他这次勉强显形,残存的魂魄支撑不了多久,也许很快便会再次沉睡,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苏醒,也许会彻底消失,永无再见。 俞青也已察觉到了不对,怔怔看着他,满目惊痛,“七童,你怎么……” 以她的修为,又怎会看不出眼前的人只是一个残缺不全的魂魄。 花满楼阖上双目,叹息一声,“你没看错,我现在只是一缕残魂,当初我魂飞魄散,……是这颗定魂珠护住了我的一缕魂魄。” 俞青脸色霎时惨白,死死抱着他,根本不愿相信,“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花满楼轻轻拭去她的泪珠,“我一直沉眠,直到方才感应到你有危险,见你被心魔所控,才勉强苏醒。” 俞青如遭雷击,喃喃道:“我的心魔……” 不可能,七童怎么会是她的心魔。 花满楼知她甚深,见状轻轻摇头,“阿青,若不想永远在轮回中沉沦,只有你自己能帮你自己,你该放下了。” 俞青猛然抬头,“不,我不要忘记!” 这段感情是她生命中唯一的温柔,她怎能忘记? 花满楼轻轻叹息一声,“放下并非忘记,只要你我的心不变,又何必执着于此?爱或者不爱,相聚或者别离,又有什么关系?” 说话间他的身形已开始涣散,花满楼心知,他的时间不多了,“阿青,你如今还窥不破么?你修行多年求的是什么?” 他不奢求什么,只愿她能得成大道,早日脱离轮回之苦,而他会永远在旁守护,不离不弃。 若终有一天,她证得大道,他愿自己,是那第一个得度的人。 俞青闻言一震,喃喃自语道:“我求的是什么……” 于她而言,花满楼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一心妄想两人能再续前缘 然而她却忘了,她所谓的爱情不过是她一人的执念,到头来却成了两个人的枷锁,不止束缚住了自己,还害了他。 此生修来这一段夫妻缘分已是上天恩赐,怎能再生奢求之心? 即便这段情缘能再修得一段俗世姻缘,又有何意?百年后依旧会归于尘土。 若能以此身若能证得大道,他日有缘,自有千千万万时日可相伴左右,千秋万载,坐看沧桑。 不求道侣,但求 分卷阅读315 同道。 是她错了。 她修行多年,却始终无法斩断前尘夙愿,便一直极力压抑,以致道心不稳,心魔深种,才被人所趁,酿成今日之祸。 殊不知七情六欲与生俱来,若人人都能随意摒弃,岂非大逆?修道乃是逆天而为,亦不必强抑本心,顺心而为便可。 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忘情是寂静,不动情,好似遗忘,若是记起,便是至情。 她本无需刻意压抑自身情感,只需顺其自然,以一种洒脱的心境去体悟道。 大道至简,唯存本心。 俞青心中明悟,身上瞬时一松,像是有什么枷锁脱落,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轻松起来。 原来这便是放下的心境。 广博,温暖,浩然,且无垠。 她睁开眼,看着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执着,“七童,谢谢你,我明白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花满楼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他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幻,温润的声音也变得缥缈:“阿青,若你来日得道,便来度我,可好?” 俞青眼中一丝泪光,嘴角却慢慢扬起笑容,“好。” 花满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眷恋与不舍,身形渐渐消失。 “阿青,别害怕,跟着你的心走,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紫府中的魂珠漂浮在空中,原本金黄色的光芒已经渐渐黯淡。 俞青运转九天玄元决,将所有灵力注入魂珠中。 看着手中重新泛起淡淡光芒的魂珠,此刻的她心绪很平静,很安宁。 “七童,有朝一日,我们定会再见。” ………… 俞青已经昏迷了三天,慕容紫英也在床榻前守了三天。 他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冷峻,然而此时眼中的担忧与焦躁,却泄漏了主人煎熬至极的心思。 柳梦璃发现紫英眼中的担忧,轻轻叹了口气,希望阿青早日醒来,不然紫英他…… 俞青再次睁开眼时,便见到一片月白色的帐顶,自己躺在温暖而舒适的锦被中,周身虚弱无力。 慕容紫英坐在床边,看到她醒来,神色一松,“阿青,你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 俞青怔怔看着眼前之人,紫英的容貌竟与七童一模一样,这是巧合还是…… 慕容紫英见她神色恍惚,眉间忧色更深,“阿青?是不是还有哪里不适?” 慕容紫英动作轻柔的扶着她坐起,见她神思恍惚,不禁皱眉,担忧道:“这次你整整五日昏迷不醒,究竟是何原因?” 俞青回过神,见紫英担忧的注视着她,微微垂下眼眸,将百般思绪压下,轻声道:“不必担心,只是不小心着了那厉江流的道,如今已经无碍了。” 慕容紫英对她极为了解,一见她神情便知她多有隐瞒,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心中一时诧异一时不悦,不知为何,竟是无端端生出几丝焦躁,待要如何,又不知该如何,紧抿薄唇,将心中烦乱的思绪压下。 室内一时静默无声。 屋外传来一阵交谈声,打断了房内奇怪的氛围。 柳梦璃与韩菱纱端着汤药和吃食进来,见俞青醒来十分高兴,“阿青你总算醒了!” 韩菱纱将托盘放下,走上前担忧地问,“阿青你感觉如何?要不要再请大夫来看看?” 俞青笑笑:“不妨事,我已好了。” 云天河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阿青你不知道,这几天大家都担心死了,紫英更是一直守在你身边,一步也没有离开。 对了,阿青,那个厉江流给你下的是什么毒?” 俞青微微一顿,抬头看向慕容紫英,“紫英,辛苦你了。” 对于天河的问题却绝口不提。 云天河还想再问,却被柳梦璃与韩菱纱拉住了,只得挠了挠头闭上了嘴巴。 慕容紫英见她不愿意说,也没有再多问,微微叹了口气,端起粥碗,道:“你许久未进食,先喝碗粥吧。” 他心下已察觉,阿青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明明还是那个阿青,却像隔了一层薄膜,让他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 第176章天墉城(九) 休养了几天,俞青的伤势已无大碍,众人便启程返回了琼华派。 琼华派弟子见到俞青有些奇怪,慕容紫英只说是自己在山下认识的朋友,命人去剑舞坪安排好客房。 众人虽有些好奇慕容紫英与俞青的关系,却摄于小师叔往日的威信,不敢再多问什么。 弟子们6续离开,韩菱纱刚想说话,不想柳梦璃忽然面色惨白,捂着额头摇摇欲坠,“我的头……好晕……有什么、有什么东西……” 众人吓了一跳,韩菱纱急忙扶住她:“梦璃你怎么样?很不舒服吗?” 云天河焦急道:“是不是刚才御剑时吹风受凉了?” 柳梦璃轻轻摇了摇头,捂着额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头晕,而且不知为何,脑海中总是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 俞青目光微微一变,抬头望向卷云台的方向,如果她没有记错,如今幻瞑界已经运行到琼华附近了。 梦璃关于妖界的记忆正在恢复,如此说来,幻瞑界与琼华派之战也快要开始了 想到记忆中众人的结局,俞青心下一沉,不管是为了紫英还是菱纱,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坐视不理,需得尽快想出对策。 慕容紫英微微皱眉,“菱纱,你先扶梦璃回房休息。”说完转头看向俞青,“阿青你伤势未愈,也该好好休息才是,我与天河去见玄霄师叔就行了。” 俞青听到玄霄二字,不禁心中一动,玄霄是最关键的人物,如果能阻止他网缚妖界,兴许能改变原本的结局。 只是不知玄霄如今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想到此处,俞青忽然抬头看向慕容紫英背上的剑匣,心念一动,分出一缕神识附在青泓剑上,对慕容紫英与云天河道:“你们去吧,我和菱纱扶梦璃回房休息。” ………… 一入禁地,云天河就迫不及待的将光纪寒图拿了出来,对玄霄道:“大哥你看,这是我们找到的一样寒器——光纪寒图,只要再找到另外两件,你就可以从冰里出来了!” 玄霄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模样,微微一愣,“……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高兴?” 云天河呵呵一笑,“大哥你能从冰里出来,我当然高兴了!” 玄霄闻言默然不语,定定的看着云天河,脸上神色十分复杂,良久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为我如此耗费心力,天河,你很好。” 他心情震动,周身阳炎越发炙热,连带着一旁的羲和剑也受到影响,发出一阵嗡鸣。 羲和剑一动,慕容紫英剑匣中的青泓剑感应到锋锐无匹 分卷阅读316 的剑意压下,不禁微微一震。 玄霄似有所觉,目光转向一旁静默不语的慕容紫英,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背上剑匣中的是什么剑?可否取出一观?” 慕容紫英闻言一怔,师叔说的是阿青? 玄霄见他不答,不禁有些不悦,冷哼一声,“怎么?我这个做师叔的想见识见识你的佩剑都舍不得? 慕容紫英面色微微一变,“弟子不敢。” 微一犹疑,还是从剑匣中取出了青泓剑,“回师叔的话,此剑名为青泓剑,乃是弟子幼时在五灵剑阁所得。” 玄霄仔细打量着慕容紫英手中长剑,微微挑眉,“咦?倒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慕容紫英面上神色不变,握着剑柄的手却不自觉的收紧,当初身为铸剑大师的师公都没看出青泓剑的秘密,玄霄师叔即便修为再高绝,也不会察觉到什么。 果然如他所料,玄霄并未感应到有何异常,打量了一番便收回了心思,淡淡道:“罢了,你收起来罢。” 看来刚才是他的错觉,不过是一把颇有灵性的宝剑罢了,并无特异之处。 慕容紫英闻言,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剑舞坪弟子房内的俞青收回神识,神色复杂的睁开眼,她的神识便是寻常神仙都未必能察觉,没想到玄霄的修为竟然到了这般可怕的境界,刚才竟险些被他发现。 她原本想着停止寻找三寒器,阻止玄霄破冰而出,只是没想到玄霄有这般修为,看这情形,哪怕是没有三寒器,那冰也困不了他多久,看来得另想一个法子了。 琼华派要网缚妖界,必须要使用羲和剑与望舒剑,玄霄是羲和剑之主,望舒剑也已被韩菱纱唤醒。 如今想从玄霄的手中毁掉羲和剑已不可能,为今之计,只有从望舒剑下手。 只是双剑与宿主共生,一旦毁去双剑,宿主也会死亡,到时候菱纱…… 俞青眉头皱起,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之策? ………… 这边,玄霄也不再理会慕容紫英,转而看向一旁的云天河,“天河,上回跟你来的那两位姑娘呢?” 云天河微微一愣,答道:“她们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见云天河脸上无法掩饰的担忧,玄霄微微一顿,忽道:“天河,大哥问你,那其中可有你的心上人吗?” “啊?心上人是什么?”云天河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我……我不太懂……”他幼时母亲便去世,再长大一点,父亲也走了,他一个人在深山里长大,连女孩子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对于感情更是懵懵懂懂。 慕容紫英:…… 玄霄淡淡一笑道:“不懂便罢了,我不过随口说说,我教过你的心法练得如何?” 云天河道:“早晚都练啊,练过之后身体变得好轻,心里也会觉得很平静、很舒坦。” 玄霄眸光一闪:“很好,眼下务必勤加苦修,勿要牵扯儿女私情,否则只会生出无穷烦恼。” 云天河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好!” 慕容紫英心中却微觉疑惑,方才师叔提起菱纱与梦璃,言语间似有未尽之言,难得有什么隐情? 玄霄阖上双眼,淡淡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心一段时间,若是找到另外两样寒器,再一并拿来。” 慕容紫英抱拳行了一礼:“是。” 云天河笑道:“大哥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到另外两件寒器,助你早日出来。” 玄霄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云天河一眼,沉声道:“天河,日后大哥必定会报答你今日之恩。” 随着慕容紫英与云天河的离开,禁地重新安静下来。 望着云天河离去的背影,玄霄神色复杂,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被自己的恋人与兄弟联手背叛,之后又被冰封在禁地十九年,他的心早已冷硬如铁。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云天河,虽然与云天河的相遇有他算计的成分在,可是云天河的赤子之心却当真打动了他。 只是待日后天河知晓韩菱纱身体寒冷、性命短暂的真相,他一定会与自己这个大哥翻脸吧? 韩菱纱是望舒剑宿主。他们一行人刚进入山门玄霄就有所察觉,更加惊异于这命运的巧合。 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十九年的遗憾…… 只希望,将来天河不要恨他。 ………… 玄霄正闭目养神,却察觉到有人进入禁地蓦然睁开眼,“谁!” “大哥,是我。” 玄霄微觉疑惑:“……天河,为何又回来了?不是交代过暂时不必来禁地吗?” 云天河呐呐道:“大哥……我、我老觉得放心不下……” 玄霄挑了挑眉:“哦?有何放心不下?是担心寻找三寒器之事?” 云天河摇头:“不是啊……大哥,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不会觉得闷吗?都没人和你说话……” 玄霄闻言一怔,冰凉许久的心渐生暖意,“原来……你是担心我百无聊赖,想要陪我讲话……” 天河虽然是云天青与夙玉的儿子,性子却不像他的爹娘,性情虽然质朴了些,却待人至诚,这般赤子之心,实在难能可贵。 玄霄微微叹息一声:“天河,你这份心,大哥领受了……我长年被冰封于此,早已习惯这种寂寥,若是不能做到心如止水,只怕已经……只怕已经疯了……” 他的语气十分平淡,云天河听了却心中难受,握拳道:“大哥,我一定快点找齐那三样东西,让你从冰里出来! 不过在那以前,你要是还有其他事想交代我去做,都可以跟我讲。” 玄霄摇了摇头道:“我如今的心愿唯有破冰而出、屠灭妖界,一雪昔日之耻,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云天河挠了挠头,他虽然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跟妖界打起来,不过就算是为了紫英和大哥,到时候他一也定会帮忙的。 两人说了会话,玄霄忽道:“天河,你若是愿意,可否去后山的醉花阴摘些凤凰花来,许多年未见了,我有些怀念……” 云天河立马答应了,“是不是那种红红的花?大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摘来。” 很快,云天河便摘来了一大捧开的正艳的凤凰花,“大哥,我将花摘来了,你看!” 玄霄望着眼前的凤凰花,目光中闪过一丝怀念,闲暇之时她最爱赏花,那个时候,他和夙玉常常去醉花阴赏花,只是一转眼便是十九年过去,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凤凰花开,依旧如霞似锦……可惜夙玉却再也看不到了。 见玄霄神色变幻,云天河心中疑惑,大哥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大开心似的。 玄霄静默不语,良久方道:“天河你且回去吧,让大哥一个人静一静。” 云 分卷阅读317 天河点了点头,“那好,我回去了,过些日子再来看大哥。 ” 脚步声渐渐消失,玄霄阖上双目,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在醉花阴中曼声歌唱的少女。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 夙玉,人生百岁,终归尘土。当初我们三人一同修炼仙道、参研剑术,正当风华之年,如今却只剩我一人…… …… 云天河出了禁地,心中担心柳梦璃,便直接去了弟子房,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俞青,不禁一愣,快步上前,担心道:“阿青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梦璃的病很麻烦?” 俞青摇了摇头,“你不必担心,梦璃她没事,服了药已经睡下了,菱纱在里面照顾她。我在这里是为了等你,有事找你帮忙。” 云天河满头雾水,“啊?帮忙?好啊,是什么忙你只管说,我一定帮。” 俞青微微一顿,道:“我想借你的望舒剑一用。” 云天河听完顿时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借望舒剑,这有什么,你拿去就是。”说完十分干脆利落的将望舒剑递给她。 俞青望着他满是信任的双眼,心下不禁一暖,“天河你放心,这剑我只借几天,用完了就立刻还给你。” 云天河摆了摆手,“没关系,你随便用,我不着急。” 第177章天墉城(十) 次日一早,几人便商议去炎帝神农洞寻找第二样寒器梭罗果。 慕容紫英看到俞青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禁皱起了眉,“你的面色怎的如此苍白,可是伤势又有反复了?” 俞青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 柳梦璃也有些歉疚,“都是我不好,昨晚阿青和菱纱照顾我到深夜,都没怎么休息。” 云天河直接道:“那菱纱和阿青还是留下来休息吧,梭罗果就交给我和紫英梦璃吧,一定很快找回来。” 韩菱纱摆了摆手道:“我没事的,精神好的很,不过阿青伤势未愈,确实不宜在耗损灵力。” 俞青沉吟片刻,想起自己的计划,点了点头道:“也好,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陪你们一起去了。” 柳梦璃点头微笑道:“本该如此,你好好养伤,三寒器之事自有我们。” “那你们行事多加小心。” 四人御剑下山,俞青看着蔚蓝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后山静室。 ………… 慕容紫英四人找到炎帝神农洞,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将第二样寒器梭罗果取了回来。 没想到一回山便看到璇玑怀朔急匆匆跑过来,“紫英师叔!不好了、不好了!” 几个弟子随后赶来,看到慕容紫英与韩菱纱几人在一起,顿时面色一变 慕容紫英不禁一怔:“你们怎么了?门中发生何事了?” 明桓看了眼韩菱纱,道:“师叔,你还不知道吗?!这韩菱纱在入门前是个偷东西的贼!” 慕容紫英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云天河大怒,差点捏着拳头冲上去揍人,“胡说八道,你说谁是贼?!” 明桓脸色也不好看,冷哼一声道:“我什么时候乱说了?!本来就是贼,已经有人已经认出她来了!还想怎么抵赖?!” 其他弟子也议论纷纷,面色不善的看着既几人,“我们琼华派乃修仙正派,没想到如今门中居然出了个贼!” “就是,传出去让别人如何看我们,我看就应该把他们赶下山去!” “真不知道掌门为何还留她在山上!” 说出来的话越来越难听,韩菱纱气的面色发白,柳梦璃轻轻搂住她,无声安慰。 云天河已经怒火中烧,冲众人扬起拳头,“你们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明桓等人也毫不示弱,“打就打,谁怕谁?!” 双方一触即发。 慕容紫英面色一沉,冷声喝退众弟子,“都给我退开!既然你们将此事禀报了掌门,便该由掌门定夺!” 有的弟子还不服气,还想据理力争:“紫英师叔,韩菱纱来历不明——” 慕容紫英眸光一厉,“闭嘴!通通给我回去!” 怀溪从来没见他那么生气的样子,顿时噤若寒蝉,其他弟子见状也吓得不敢再多说什么,匆忙退下。 璇玑大为解气,冲众人的背影冷哼一声。 慕容紫英扫了怀朔与璇玑一眼,沉声道:“璇玑,你与怀朔也先回去吧,此事我自会去求见掌门。” 怀朔拉着不情不愿的璇玑离开。 慕容紫英目光复杂的看向韩菱纱,有些犹疑道:“菱纱,你以前……真的是……?” 韩菱纱挑眉:“……是什么?如果我真的是贼,你会怎样?也要看不起我吗?” 慕容紫英一顿:“……我……我不知道,偷窃虽是品行不端,但或许你有你的理由……” 听到这话,韩菱纱双眉一弯:“哈哈,有紫英你这句话,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不过你放心,我啊,只是拿死人的钱财去接济一下活着的人,伤天害理的事情是绝对不做的。” 慕容紫英面色一缓:“既如此,我们去琼华宫找掌门禀明缘由,请她宽待此事。” 韩菱纱有些不情愿,云天河经过水灵珠一事后一直对夙瑶没什么好感,“为什么非得去求那个小气掌门?” 慕容紫英正色道:“你们如想继续修行,此事一定要妥善而为,我们势必得见掌门一面。” 柳梦璃劝道:“紫英说的对,我们还是去一趟吧。” 韩菱纱与云天河相视一眼,无奈妥协,“好吧。” 慕容紫英带着韩菱纱三人去琼华宫求见掌门夙瑶,没想到守门弟子说掌门有要事待办,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 四人只得在琼华宫外等候,直等到月上中天,都不见夙瑶出来。 云天河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慕容紫英看了一眼已升至半空的明月,“回去吧,已经这么晚了,掌门是不会见我们了。不如明日一早我再来求见。” 四人离开琼华宫。 夜已深沉,弟子们都已歇下,整个琼华派陷入一片寂静,云天河看着楼阁间隐隐绰绰的灯光,忽然道:“紫英……你觉得,在山上很快乐吗?” 慕容紫英闻言一顿,“菱纱也曾问过我一样的话,我的回答还是不变。 求仙问道、斩妖除魔,乃是我一生所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又怎会不快乐?” “可是,修仙好像就是些心法口诀,无聊透了,要想行侠仗义,不修仙也能做,那又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呢?” 慕容紫英一怔,“这……” 云天河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