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修仙大佬和喵互换身体》 分卷阅读1 当修仙大佬和喵互换身体 作者:疏楼 文案 她依然是大佬! 在纵横修仙界,完爆食物链,飞升失败死得七零八碎后,殷情夺舍了。 夺舍后的殷情却面临艰难生存环境:想活着,就得费尽心思和一只恶猫抢身体。 商量:周一我当人,周二四六你当喵怎么样? 男主:今天你是人? 女主:喵喵喵? 男主:今天你是喵? 女主:你脑子有包?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情有独钟仙侠修真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殷情┃配角:段长生,夜摩,慕隐麟┃其它: ================== ☆、重返 寺庙。 殷情从猫体内醒来,底下跪着一众磕头的香客。 看似跪的是佛像,但他们口中诵的却是:“灵猫保佑。” 这情景很熟悉,很像过去所到之处,跪着的人说的那句“仙师保佑。” “灵猫醒了,终于醒了!” “三天没醒,还当是给坐化了。” “灵猫保佑,蝗灾快把秧苗都给掏空了。” “婆娘还生不出来,灵猫显灵,只要保小的就行!” 殷情朝说这话的那男人看过去。 那男人一至多只冷眼瞧一瞧,她和真正的猫一样,对俗世没有太多关心。不管是做人还是灵猫,她的慈悲心一向都非常有限。 除非是什么人类灭绝的大事。 事实上自从三天前她飞升失败,夺舍进这只猫体内,她就一直在等,而且还可以继续等下去。 现在她等到了,所以她才睁开了眼睛。 一股熟悉的味道来自跪着的香客,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妇人,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余岁。 “保佑我家九雏,不给贼人惦记,治好脑袋,好等金汤回来成亲。” 磕完头,这瘦弱的女人走了出去,殷情从佛像跳下,绕过后殿追上去。 三天,足够一个开山作祖,寿岁无穷的人学会猫步。 妇人走得很急,看样子很怕,因为路途遥远,时不时看看身后。 殷情跟在妇人身后,穿过十里路到了一个小山村,村口石头上写:顾家村。 怕尾随的还就真碰上了尾随,尾随妇人的除了她这只猫,还有三个男人。 三个田家子,却比村里其他过路的农人肥壮。 妇人绕过一块土壳子堆起来的院墙,给木头栅栏门开了锁,回身要锁时,突然冒出一个男人的脑袋。 “顾大你要干什么?”妇人声音发颤。 “要你家傻子填房。”顾大没有丝毫迟疑,一把将妇人推开,朝内里跑去。 其他两人也从外面冲进来,去里面抢人。 殷情微微抬头,循着那股熟悉的气味,步入屋内。 院里一间不大的土堂屋,侧边还有两间卧房和小厨房。 小厨房熏得很黑,边上搭着个草铺,上面放着几件妇人衣裳。 左侧的卧房整洁干净,虽然也是黄泥夹草凹凸不平的四面墙,里面却有桌凳,文房四宝,还有一把小木剑。 右侧的卧房里,赫然是她久违的熟悉的味道,从窗子看进去,糊白平整的墙,大红的窗帘,木头的八角床榻,床上的绣花帘帏拉着,里边坐着一个女孩儿。 殷情从缝隙里看过去,女孩儿的脸脏兮兮,却难掩美貌。 顾大等人也已经进了卧房,一把掀开床上的绣花帘,三个人就要伸手过去抓。 殷情说:“别碰。” 发出的声音是低低的一声“喵。” 三人听到猫叫回头一看,抖了一个已经从窗台上跳了过来,看似轻松地伸爪,在顾大的喉咙上抓下。 抓完之后,殷情从容地落在床上,像她每次出剑一样,绝不会回头。 但和她每次出剑不一样的是,她这次留了活口。 大概是因为在佛像上趴久了,沾染了点怜悯。 顾大跪了下去,喉咙的血喷涌而出。跟他来的两人瞬间着慌,只能放弃女孩儿,将顾大背起来跑出去。 殷情没理会他们,眼睛盯着女孩儿观察。 她手里拿着一个鲁班锁,正在专心地玩。 不会解,却捏得不亦乐乎。 殷情伸出猫爪,将鲁班锁拿来,解开放下。 那女孩儿这才抬眼,愣愣地盯着她看。 “我回来了。”殷情看到她白白胖胖,很欣慰,“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我知道你已经等了我很久。” “喵嗷嗷嗷嗷。”女孩儿听到猫叫了好几声。 眼前这女孩儿,是殷情上一世最初的躯体,因为出生时受了污秽阴邪之气,身子虚弱,活不过十五岁。 她师父和阴墟做了交易,为她再造一副躯体,也就是她修炼了无数岁月,直到三天前飞升失败被烧焦的那副。 这具由父母生养的躯体,则一直保存在阴虚。 当初的交易内容里有一条,在她有需要的时候,这具身体就会被放归地面,并且召唤她的元神重新入主。 但殷情没感受到身体的召唤。 她只感知到过去的气味出现在附近,才循着味道找来。 即便现在坐在她的身体对面,这副只有人类本能、相当于两岁孩童智力的躯体,也没有要对她发出任何召唤元神入内的迹象。 它可能已经忘了她了。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平心而论,她一个孤儿,没有生身父母的记忆,对这副只用了十五年的身躯也的确没多少印象。 更何况它太不完美,远远没有后来那副好用。 至于哪里不完美,她想起久远前,她厌弃这副身体的理由: 太弱,太美,太引人注目……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没别的话,就是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加几个书签…… ☆、金汤 顾九雏一遍遍弄乱鲁班锁,殷情一遍遍解开,她在想法子和身体交流感情,让身体赶快把元神召唤回去。 她摸顾九雏的脸,顾九雏也伸手,要摸猫脸。 殷情闭上眼:就当是自摸。 她还是哆嗦了一下。 “走开,别……别伤害九雏!”八子攥着大扫帚,弱弱进来吼。 殷情跳到窗台外面。 “九雏,娘在这儿!”八子抱了抱她。 顾九雏面无表情。 八子叹气,因为顾九雏只有看到别人给她 分卷阅读2 食物,才会高兴。她还会喊那些人妈妈,但不会喊自己。 殷情倒是悠闲,口里品评:“九雏,凤引九雏。好名字。” 名字是代号,但它蕴含品味。 八子认不认识这两个字都难说,肯定不是她取的。 她那死了的丈夫牌位在堂屋摆着,也死了好些年了。 来的时候看见顾金汤那屋的纸笔,估摸不差,应该是这顾金汤取的。 不过她感看着顾九雏。如果她一直不召唤自己怎么办,殷情也很头疼。 她至少有五十多年没头疼过了。 “打死人啦!”院里有人嚷嚷。 “插上门栓!”八子说完出去一看,是顾大家媳妇拿着铁楸,带着一干看好戏的进来了。 “寡妇杀人啦!” 那顾大的两个堂兄从门口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躺着顾大。两人往地上一放。 顾大脖子的血已经凝固,人却昏着,周围人指指点点: “这还有没有天理?” “就是啊,顾大惨得咧。” 殷情冷眼看着,她的力度分毫不差,不可能死人。 如果真要死人,那就是他找死。 顾大媳妇向八子伸出手:“五钱才能给他看这个伤,掏钱。” 全村人指着她:“伤成这样了,这不给钱不行。” 八子看见这阵仗,慌得泪流,“我……我怎么办,金汤啊,娘怎么办……” 村民甲说,“你让她拿钱,就算你占了这房子……也没有几钱呐。” 村民乙说,“她家最值钱的可不是房子。让她拿那个傻子抵吧。” 八子一听,立即挺直腰板,但声音还是没底气:“谁也不能带走九雏,九雏是我家金汤要娶的媳妇……” 顾九雏听话下床,光脚踩地去插门栓。这会儿听到声音,又愣愣地盯着纸糊的窗户,面容很沮丧。 殷情知道人的本能,危机的情绪来源于饥饿、寒冷、缺乏安全感,于是抬起前爪,直立起身,想给她个抱抱。 顾九雏嚎啕大哭。 殷情不懂:哪里错了? “喵喵喵?” 外面依然在嚷,顾大媳妇说:“顾金汤走啦,你一个寡妇,守着一个只会张嘴吃饭的怎么活?还不如把顾九雏卖,不对,嫁给我堂兄。” 村民甲乙丙:“是啊是啊,就一个傻子嘛,何必伤和气?” 内里他们不敢提:还不是傻子太好看,巴巴的都想要,但家里都有了婆娘。 村子里谁敢娶小的,那非得被婆娘家打死,也不是没这先例。 八子弱弱地说:“我家金汤会回来娶她。” 顾大媳妇烦躁:“你怎么啥都不知道?修仙的都娶同修的女人,叫‘结道侣’,那种女人身上有灵气,两个人互相干那事能滋补,叫双/修。你家金汤不会要了!” 她往地上一坐:“你把顾九雏交出来,我就把我家顾大抬走,你要不干,顾大就躺在这儿,我看你怎么办!” “这,这会死人的……”八子慌慌张张。 “顾大要是死你这儿了,你就等着蹲大狱去!” 蹲大狱,进去的人横死的横死,曝尸的曝尸…… “是野猫把他抓成这样,不是我,冤枉啊……” 殷情猫眉一皱。上一世十四岁多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也不过是每日枕着师父腿睡醒,修炼,再睡觉。日升月沉而已。 再仔细想想,不是只有十四岁之前如此,是直到飞升失败变成焦炭,都只是修炼和睡觉。 她从纸窗子里跳出去,看见顾大的手指微动,脚时不时也抖动,躺得很不耐烦。 时间长了,他手脚不动了,倒传来鼾声。 好烦。殷情喉咙发出一声低喘。“咕噜……” 猫烦躁和高兴都会发出这种声音。 一开始她就应该送这个顾大归西,只因为在佛寺浸淫了三天,沾染了对恶人无谓的慈悲。 她把爪子伸出来看了看,正尖,总得找点东西磨一磨。 八子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退守到卧房的门前,怕不是今天得被逼死在这门口。 村民们一口一个:“顾大要死了,顾家寡妇杀人咯。” 一双双狰狞面目看得生寒。 突然一抹银光飞进屋,擦着顾大媳妇的头发丝过去,蹭地插入土墙。 顾大媳妇脸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村民惶恐,转头看门口,都叫出声。 “顾……顾金汤?” 穿水色黑鹤长衫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了那里。 顾大媳妇瘫在地上,村里看戏的瞬间跑了大半。 怎么修仙的跑回来了? 修仙的杀人,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这是谁都懂的道理。 殷情的爪子还未伸出去,又收回来。 她站在窗台,瞧着少年这身衣服。 纤薄,飘逸,出尘脱俗。 三百年前她定下的服制。 再看墙上那剑,剑柄镶着黑色龙鳞。 三百年前她定下的教纹。 剑锋入泥墙两尺,剑柄微微震荡,不算稳固。 这少年不知是门下谁收的小弟子。 八子奔到她儿子身前,一把抱住,痛哭流涕:“金汤……娘不是做梦吧,真的把你盼回来了?” “顾金汤,你,你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顾大的一个堂兄斗胆问。 顾金汤字字铿锵:“就算我被赶出来了,也学了两年的本事,取你性命如同儿戏。” 顾大另一个堂兄:“你,你不怕蹲大狱?” 顾金汤:“杀了你,我与娘和九雏远走高飞,绰绰有余。你不信问它!” 顾金汤剑眉一竖,指着墙上他那柄寒光带闪的剑。 顾大两个堂兄连滚带爬,弃担架逃跑。 顾大媳妇突然站起来,“但是你娘纵容野猫,把我家顾大伤成……” 顾大已从担架上跃起,奔出门外。 就剩顾大媳妇,屁股灌了铅站不起来,嘴唇颤得收不住。 话音还没落,顾金汤掷出好大一块碎银。 村里人除了压箱底的传家宝,谁见过这么大块的碎银子。 顾大媳妇的屁股都好了,蹦着接银子入怀,一边磕头一边退了出去。 “你怎么回来了,不会真的是被赶出来了?”八子摸着儿的脸担忧。 顾金汤安抚她:“我们出山路过村子,允我回来看看。” 他想了想,“现在这状况,此地已待不下去。我得给娘和九雏换个地方。” 八子愣了愣,望向别处。 “娘,这猫……”顾金汤突然指着殷情问。 分卷阅读3 八子发呆半晌,转头过来,“啊?也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一来就抓伤了顾大……” 顾金汤走到窗子旁,盯着殷情看:“那顾大是该抓。” 殷情深吸一口气,沉声严肃道: “你知道,你面前是何人吗?” 顾金汤突然一笑,“这猫声音还挺萌。” “哥哥!”顾九雏开了门,四脚扑到顾金汤身上。 顾金汤把她放下来,从身上取出一个乾坤袋,往出一倒,倾出几十件小玩意,堆成山一样。 顾九雏坐进玩具里,捡着自己玩。 顾金汤宠溺地看着她。 殷情心一沉,这身体是顾金汤的童养媳。 再过不久,顾九雏即将迎来两件大事,一是及笄,二是死亡。 上一世身体的阴邪气无法祛除,存放在阴墟的身体被冻起来,现在她重回人世,依然逃不过宿命。 而及笄就意味着…… 八子沉默半天说:“我得守着你爹的坟,倒是九雏。你们俩也该圆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喵喵喵? ☆、群猫 顾金汤低着头,“娘,我一直把九雏当妹妹,她什么都不懂,我怎么娶?” “你捡她回来的时候,当着全村说你要娶她,”八子急了,“你现在不愿意,是不是想和别人结道侣,要双/修?” 从顾大媳妇那儿学来的新知识立刻用上了。 “那是当初看村里人想霸占她,我才说的谎。” “不行,你怎么能撒谎?娘不是这么教你的。” 顾金汤觉得和他娘说不清。 “我准备在镇上买一处院子,请人看护,每年我会寄银子过来,你们不用再愁吃穿。” 八子毫不留情:“圆了房,你带她一起走。不圆房,你也不用去修仙了……” 八子收拾东西要走。 “娘你去哪?” “买成亲行礼的东西。” “娘……” 八子已经出了门,顾金汤只能在家看着九雏,无奈。 他娘不知道他的处境。 他在门人当中并不出挑,还因什么都不懂,时常被其他弟子欺辱。 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么保护九雏? 但是……静下心来一向,有了婚姻名头,好歹能让觊觎九雏的人收敛。 至于他自己,反正这辈子也没人会喜欢。 殷情在窗台小憩了一会儿,思索如何劝这顾金汤不要圆房。 醒来看到那八子不在,觉出不妙,循气味跟去。 她沿墙头跟过去,先遇了几只野猫。 猫胆小,那几只猫看到她的块头,各个瞪着眼睛不敢动。 它们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全都放下戒备,俯首在旁。 殷情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和能力,她能和猫沟通。 “看到刚才走过去那瘦弱妇人了?” 野猫遂转身带路。 殷情继续问:“这村里有多少猫?多少牲畜?可有野兽?” 野猫都据实答了。 它们告诉她,村里时有头黑熊出没,这黑熊已经守了大半个月,吃了不少猫和牲畜,暂时还没尝过人命。 但它不离开,接下来恐怕就难说了。 猫的本性独立,与同类的相依只是唇亡齿寒,各自取暖。他们没有绝对的领主。 但殷情身上的气味,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她身后。 猫看见同类围聚在一个大黑猫身边,都显得好奇,在她身后越聚越多。 对于殷情而言,她习惯了下令,她平时说的最多的话也是下令。 猫反而比人更好相处。 下游有个杂货铺,那八子就在杂货铺里。 殷情蹲在门边,看她买了一对红烛、一张红盖头、几幅喜字、一把红枣、一勺村里的酿酒,还和那杂货铺掌柜攀谈。 杂货铺掌柜:“顾金汤当了仙师,还娶那小傻子?万一也生个傻子咋办?” 八子脸色变了,“反正做人不能忘本。” 殷情听了也无奈。 “八子,你还敢一个人出来?顾大的事你以为就这么算了?”顾家那两个堂哥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 八子抱紧了布包:“你们还想怎么样?” “你也别想好过!” “你们别胡来,都是一个村的,何必非得过不去?”八子想逃跑,却被俩人拉住她,她挣扎:“我儿子马上就来了!” “少吓唬人!他又不是长了后眼!” 他们要把她拖走,殷情从旁边走过来:走哪儿去? “喵嗷?” 身旁的猫也都渐渐靠近,将他们围成一个圈。 “喵嗷?” “喵嗷?” 一猫叫,千猫叫。 圈越来越宽,聚拢的猫越来越多。 “怎么这么多猫?”顾大一个堂兄胆战心惊。 殷情发出指令,所有的猫都似吃了薄荷,瞪大了眼睛,躁动。 “她肯定是身上带了猫食,扔下她手里那包。” 顾大另一个堂兄去抢八子怀里的布包,猫们躁动地发出尖叫扑了上去,一口叼住他胳膊。 “啊呀!”他疼得龇牙咧嘴,但还不算。 一猫扑,千猫扑。 殷情看似慵懒地坐在暗处,猫崽子们果子挂树一般,叼在这两个顾大堂兄身上。 八只,怎么甩都甩不脱,又扑上来更多,他俩撕心裂肺地叫,滚在地上。 其他村民哪敢再看,生怕猫惹上自己,跑得飞快。 “走吧,没必要杀人。”殷情慢慢起身,继续向下游走。 猫们从顾大两个堂兄身上跳下来。 惊魂甫定的八子,看见了慢慢走来的殷情。 “灵猫……”八子向她双手合十。 殷情点了点头,继续向下游去。 猫崽子问:“还去干什么?” 殷情说:“我饿了。” 猫崽子:“我们给您抓鱼?” 殷情:“我不吃鱼。” 猫崽子:“那您吃什么?” 殷情:“吃熊。” 猫吃熊,前所未有,猫们震惊,辗转相告。 所有的猫都散开,为她寻找熊的踪迹。 “熊出现在溪边喝水了!”猫崽子来报。 殷情俯冲奔去,其他猫崽从各处向溪边聚拢。 到了溪边,所有的猫都躲在了树上顶端,瞪着眼睛向下看。 猫其实和人一样,都爱看热闹。 熊在戏水,丝毫没看到周围成群结队的毛绒玩具围上了它。 殷情不善偷袭,它靠近了等熊发现。 熊前站定,殷情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熊看了一眼,张口就咬。 她只知猫语,不知熊语,沟通无用。 没受到攻击就张口的熊,一定是生肉吃惯了。 殷情跳上他后背,利爪如剑挖向熊眼熊鼻,瞬间抓烂后跳下来。 熊发出嘶吼 分卷阅读4 ,伸掌在头上乱打,把自己越抓越深。 殷情在地上坐定。 熊失了嗅觉,身上的疼让它以为猫还在身上,狂挖不止。 血流在黑暗里几乎看不见,但血腥味灌入,殷情知道它失血越来越多。 穷凶极恶的熊发现异样,蹒跚巨体撞来,殷情说:“你该死了。” 你吃了太多生命,再让你活着就会吃人。 群猫在上空叫起,听觉灵敏的熊立即分心去找,尖锐的猫叫在林间上下此起彼伏,突然,从树上坠下! 群猫跳上其背,如蚊叮紧,复仇也似地狂咬,熊却探不到身后,又甩也甩不掉,只得乱蹦乱跳,划入水中。 所有的猫又突然全部跑开,静静坐在一边等候。 溪水中剧痛翻滚的熊还能站起,殷情叼了一根尖利的树枝过来。 熊嚎啕大叫,殷情俯冲而起,将树枝插/入它口中。 它的喉咙遭受重创,嘴巴咬下,树枝插得更深。 绝望中叫喊,眼神中祈求。 恶人都是如此,可以极残忍,却又可以极懦弱。 群猫静静地等着熊消耗掉最后的力气,然后它们,上去撕咬。 但是猫也只是玩弄这半死不活的巨兽,他们不爱吃这种东西。 他们还是爱吃小鱼干。 殷情顺溪流向上游去。 群猫立即舍掉熊跟上来,殷情回头,他们全都俯低身子。 “不用跟着我。” 殷情继续向前,一百只猫动也不动,目送她离去。 只有几个小猫崽子,这会儿又跟了过来。 它的一窝兄弟姐妹也跟上。 “您不吃吗?” 殷情本想说不吃,这时低头一看,这几只小猫崽子小得像几团糯米饭,蹲在她身前仰着头。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其实我不需要吃东西。” 小奶猫们没法理解,继续跟着。 殷情并不想吃熊。 她只知道有熊在村子盘旋不去,先是偷食,但不离开,接下来就会吃人。 她上一世曾到过一个遭受熊害的村庄,去得迟了,那熊已吃了九人。除去熊后,其腹内还有未消化的村民残肢。 同样的惨事不能再发生一次。 醒来后她已经发现,这副身体不需要吃任何东西,的确是一只灵猫。 灵猫在佛修之地常见,那小寺庙显然并无佛修,但这群山之中一定有。 原主喜欢黏人,它不管自己需不需要,只要见到供奉一定会吃。 灵猫不拉屎撒尿,所以这些食物在体内慢慢变成了肥肉。 回到八子家中,看顾金汤正无奈地站在院门前,他娘兴奋地到处忙碌,在贴大红喜字。 猫崽子们还是不散去,贴着殷情喵喵。 声音引起院子里玩玩具的顾九雏注意,顾九雏走过来,开始抚摸小猫。 顾金汤看到说:“黑猫是它们的娘。” 殷情:…… 顾金汤:“它们一直叫可能是饿了,九雏,你把黑猫肚皮翻开。” 顾九雏听话去翻。殷情:不要! 跳到窗台,小猫上不去,喵喵不止。 “好可怜,猫娘不给它们喂奶,九雏,你去厨房拿点糠皮泡水。” 顾九雏很新鲜,哒哒跑去拿来,小猫则是真饿了,一边舔水一边吃糠。 顾金汤蹲下摸它们的头:“明天我买点奶水给它们喝。” 入夜。 殷情很快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发现她正卧在佛像肩膀上。 原主猫跋涉十里地跑回来睡觉。 糟糕! 顾九雏不会已经圆房了吧! ☆、娶亲 殷情猫心一紧。 顾九雏就是她,她就是顾九雏。 这次可等不及,殷情奋力奔出,香客穷追不舍,但还是追不上。 殷情回到顾家,发现八子正把热水朝水缸里倒,随后让顾九雏钻进去。 顾九雏懵懂钻进去,八子说,“亏得金汤拿回了钱,娘才能舍了这么多井水给你洗澡……” 说着把皂角沾了帕子帮她擦洗。 殷情蹲在窗台上,黄绿色的双眼望进去。 在顾九雏身上,一片淡淡的荧光从她脑袋上升腾起,如佛头的光晕。 殷情明白了:“原来只需要热水。” 顾九雏从阴墟而出,脑袋里的藏元神的泥丸穴误认为她并没活着。 现在热水拂身,才闭上眼睛,感受这种被剥离的痛楚。 她一向不会喊疼。疼不过是一种麻痹神经的字眼。 猫的浑身都颤抖起来,汗沾湿皮毛,一层又一层,像被瓢泼大雨淋过。 脑袋一轻,她飘了出去,盈盈荡荡,与顾九雏融合。 她猛地睁开眼,人类的视野色彩更浓厚。 她深吸,天地之气开始徐徐汇聚,从天灵入识海,从手指入丹田。 这副身体再弱也是相对的,丹田依然遗留着她刚开始修炼时的灵气。 一个从出生就开始修炼,身体已有十五年修为,和旁边这同样年龄,但修为只有两年的比,当然还是要大得多。 更何况她的元神拥有天赋道种。 现在依旧如是。 八子帮她擦洗,殷情说:“我自己来。” 八子愣住。 殷情仔仔细细地把身上所有的角落清洗干净,再将头发洗了四遍。 洗完直挺挺地起身擦干。 八子盯着她呆滞了。 “怎么会……这么好看……” 粉雕玉琢、浑然天成、仙人下凡……八子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 村里人一直要抢的,还只是看到从来没洗干净过的她。 如果看到现在这样的,他们还不撕破脸,疯狗似的扑上来? 殷情说:“别看了,不过是躯壳而已。” 更何况是寿数只有十五岁的躯壳。 眼下最重要的是带她找到续命的办法,以她现阶段的修炼是没法这么快达到的。 她必须立刻离开,而顾金汤可以带她回到门派。 八子愣着,“九雏?你,你不一样了。” 殷情低头看了看衣服,是八子给她准备了一身没有洗干净的粗布衣。她皱了皱眉,披上走到顾金汤房里,他还在练字。 “我需要你的衣服。” “衣服?”顾金汤扭头,发现了她的异样。 “一模一样的衣服。” 顾金汤一看,水仍然在她头发上滴下,她身上披的衣服的确是洗不干净的旧布料。 但更衬得她明艳动人,几乎无法让他把眼睛移开。 即使他在门派看过那么多修炼至绝美的女人,却也没有眼前的顾九雏这样令人目眩。 更何况在她脸上,没有任何脂粉。 她 分卷阅读5 的眼神,也清淡得毫无波澜。 “一模一样的衣服”。殷情再次强调。 顾金汤恍神,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套和他一样的白色黑鹤纹服。 殷情接过,拿去给八子:“劳烦,帮我改一下。” 八子怔怔地说:“你……你不傻了……” “嗯。”殷情再次强调:“劳烦,帮我改一下。” “是灵猫,是灵猫把你治好了!”八子兴奋地跑出院子:“九雏病好了,不傻了!金汤娶的不是傻子啦!” 殷情皱了皱眉。 村里的人闻声跑来,争相要看。人越挤越多了。 顾金汤前去阻拦,“娘,娘这婚没必要让村里人看。” “为什么?九雏被灵猫治好了,天大的喜事!娘要让所有人都来看。” “可是我没有这么多时间。” 殷情将衣服递给她,“劳烦,帮我改一下衣服。” 殷情终究是有些烦。她不喜欢一再地重复。 八子愣了愣,她突然意识到,顾九雏如果不是个傻子,她可能不会想嫁给金汤了。 看到她的行为气质,根本不似平凡人家的女孩,再听她的“劳烦”,“改衣服”,似是有礼貌的大户人家命令下人的口气。 八子默默地接过衣服,回房了。 村民们全部都挤了进来,除了昨天闹事的顾大一家。一听说傻子不傻了,简直是村里百年不遇的大事。 殷情就站在门前被围观着,侧头一望,望见墙上走过一只硕大的黑猫。 “色究竟。” 僧人传说里这黑猫是空居天夜摩天王座下的灵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至少僧人这么叫它。 那猫停下来,静静地端详她。 这么低的声音它也能听到,正如它的力量足够杀死一头熊一样。 “我不太喜欢夺舍,这几天算是冒犯。”殷情对色究竟说。 黑猫色究竟根本没理她,只是绕着墙头缓慢行进,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躺下。 殷情也不再管它,它想留想走是它的自由,她回身去找八子要衣服。 八子已经把衣服改好,起身鞠着躬捧给她,“姑娘,可以穿了。” “你没有必要这样。”殷情接过衣服穿好,将头发竖起道髻。 八子看到她梳道髻的熟练程度,惊道:“你,你也是修仙的?” 殷情说:“承蒙照顾。”说完走了出去。一看,有的人已经挤到爬上了墙也要看。 那些人看到殷情的样貌穿着,都惊得一动不动,也没人再说话。 寂静之中,只有黑猫不屑地喵了一声。 世间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 顾金汤是前世修的什么福分…… 怎么没早先一步抢过来染指了…… 好的坏的,羡慕的荒淫的,全都在村里人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但是当他们被殷情注视的那一瞬间,所有的心绪都被涤荡干净。 太干净、纯粹的,就是“太上”。此非人间之物,必是神仙。 “这是顾金汤家?” “顾金汤今天娶亲?” 门外出现问询,顾金汤的灵力足以听到,是门派的同行弟子。 村民们突然绕开一条路,请几位仙师进来。他们向顾金汤招了招手,饶有兴致地插手抱剑。 他们和村民没区别,都是来看戏的。 顾金汤愣愣地站在那里。 如果这亲不娶了,娘和他就永远也抬不起头了。 ☆、道侣 顾金汤的脸蹭地红了,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出混蛋事。 他手足无措,只能站着不说话。 娘也不出来,应该是知道会丢人了。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殷情身上。 那几个道门弟子笑着准备看热闹,但看到殷情的模样也全都镇住。 仿佛灵气外泄似地腿软。 “好美……好远……” 明明近在眼前,又觉得根本不跟他们在一个世界,即便看到她还穿着黑鹤纹的道袍。 有个胆大的名叫管陵,站出来向两人抱拳道喜:“恭喜顾师弟,恭喜师妹,师妹也是我们明台的?” 岐山明台。 屹立三百年的中州第一道门。 听到明台两个字的人都会肃穆,所以说出这两个字的人也应该肃穆。 但是他们没有,殷情冷眼看着他们。 殷情:“你出自哪个峰?” 管陵:“云浮峰。我跟顾师弟是一起的。” 顾金汤在旁边听得嘴巴都快掉了。 从她问的问题上就知道,她绝对也是明台的弟子。 他只能猜测是两年前,她受了什么重创才晕倒变傻在林子里的。 可奇怪的是,明台离这里远得很,这里是佛修的地盘。 他这回能回来,是因为掌教带着他们来参禅。 他脑袋嗡嗡地,根本无法相信眼前。 其他看热闹的弟子哪知道这么多。 当下都艳羡地看着顾金汤。 顾金汤虽然天赋还行,但脑子却笨。 一窍不通,凡事不懂,平常吃饭被人踢了板凳摔到地上,他也不敢吭声,怎么勾搭到这么美的师妹的? 而且这个师妹从来没见过啊。 殷情继续问:“你师父是谁?” 管陵:“列道人。师妹,你是哪个峰的?” “谷神峰。” “谷神峰?” 众人又惊呆了。 顾金汤愣愣地,没人看着他,没人询问他,不过还好。就算问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和他们一样吃惊,就仿佛金汤才第一次见到顾九雏一样。 管陵顿了顿,“不可能吧,谷神峰峰主是神珈散人。” 殷情不懂:“神珈散人是谁?” 在场几个弟子全都愣住,管陵:“是殷情掌教的谥号啊,神皇知道了掌教羽化,所以御赐谥号,将掌教遗体移入先天阁了。你怎么会不知道?” 殷情问:“哪个加?” 管陵无奈了,“就是诗经里面‘君子偕老,副笄六珈’,那个珈。” 殷情:“就是一个簪子?” 管陵:“你别管什么谥号……你总不会是殷情掌教的弟子吧?” 殷情当然不是她自己的弟子。 但她准备说是。 “胡说,神珈散人一直在闭关,没有弟子,只有道侣。”又一个弟子迈步上前,他的名字叫许白。 这些小弟子们叫她谥号,听着很是别扭。 不过这也说明他们只是预备弟子。 虽然都已经拜了山门师父,但没有盖师徒烙印。 在盖师徒印之前,他们不能随便叫师徒称谓。 如果是新的正式弟子,应该叫她师叔祖。 因为她不收徒弟,所有的弟子都是她师兄宋让收的,宋让师兄也已羽化,只有第二代弟子能收徒。 至于道侣…… 殷情皱 分卷阅读6 眉:“她的道侣?” 弟子们进入了八卦模式。许白说:“这件事,说来蹊跷。每天在谷神峰给神珈散人的花浇水施肥的那个人,突然说他是神珈散人的道侣,还拿出了神珈散人的掌教戒指,然后,当当当!” 管陵:“当你个鬼啊!” 许白继续说,“然后他就继承了掌教之位!” 顾金汤发现自己又游离在了弟子们的讨论之外。 他来了两年了,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他永远都无法和他们聊在一起。 而顾九雏,即便弟子们对她有很多疑问,但当先的,他们还是愿意先跟她愉快的聊天。 顾金汤的手攥紧了衣服,把原本飘逸的道袍攥成一堆褶皱,显得很土。 后面站着一个较严肃的弟子也走上前,“你们怎么可以妄议新任掌教?如果你正式拜入门派,你得叫掌教小师叔!” 许白不屑:“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严肃的弟子叫李承前:“如果让别人听到,你可能会进诫院,或者被逐出山门。” 诫院是明台惩戒弟子的地方。 其他人不敢再说了。 殷情却在思考,他们说的这个人,她好像有印象。 飞升之前,她确实把戒指给了自己洞府外面那个少年。 宋让师兄的大弟子叫列道人,在神都很吃得开,但品行极差。 如果殷情一死,继任的就是列道人。 殷情不能把三百年的明台交到这人手里。 许白继续说,“听我给你们讲啊,我们云浮峰的师兄说,继任大典本来是列道人要继承的,结果突然跑出这么一个人,他说有掌教给的戒指。” “长老们说:‘你有戒指是不假,但是你和掌教没有关系,不能继任。’” “这人问:‘什么关系才能继承?’” “长老们说:‘依据继任规则,侣行相继、师徒以往、师门经传,就是说有道侣,道侣是继任的第一顺位,第二顺位是亲传弟子,第三顺位才是其他师门成员。” “但是长老们又说了,‘根据登记在册的弟子名单,掌教生前没有弟子,所以你不可能是掌教的亲传弟子。’” “这人就说:我是她的道侣。” “长老们发火了:‘什么鬼?!掌教怎么可能有道侣?!’你猜他怎么回的,当当当……” 管陵一巴掌打下去:“你好好说话,他到底怎么回的?” 许白说:“他说:‘你们不相信,可以问她那盆花。’” 非常严肃的李承前忍不住问:“你是说神珈散人那盆鹿葱吗?” 许白:“就是那盆鹿葱!那盆鹿葱来自阴墟,能用神珈散人的语调,说出她之前当着它的面说过的话。” 李承前:“神珈散人怎么说的?” 许白:“神珈散人说:‘段长生,你现在是我的道侣。’” 李承前:“‘现在’是什么时候?” 许白:“就是神珈散人飞升失败那天。” 李承前:“啊?” 许白:“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大6都传开了,各大门派和神都都耻笑我们明台,说继任者是个十七岁的‘一日道侣’。” 殷情仔细回想,在给那个叫段长生的少年戒指的时候,确实说了这句话。 情急之举,也无可奈何。 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只是将明台先托付出去,暂缓形势罢了。 李承前摸着下巴:“但就算是这样,长老们就让他继任了?” 许白说:“这段长生,有神都的人给他撑腰。” “原来是上面有人啊……” “惹不起,惹不起……” “所以今年明台的生源极差,到目前为止,还没招到一个新人。像我们这样的预备弟子,也走了十几个。” 殷情却满意地笑了笑,这浇花的小子,算是圆满完成她交代的后事了。 至于神都的老友们,自然得卖她的面子。 “你笑了……”顾金汤突然说。 从刚才到现在,顾金汤插不上话,就一直盯着殷情看。 他这两年一直很想念顾九雏,现在看到她恢复神智,心里又高兴,又伤心。 他知道过去的顾九雏不存在了,但眼前这个人,只会冷漠地看着自己。 现在看到她笑,就好像是过去的顾九雏在笑。 他情不自禁地就说了出来,憨憨地,像个傻子。 其他弟子这时才想起,今天顾金汤是在成亲。 这个冷漠却实在是太好看的小师妹,竟然马上就成了别人的道侣了。 他们安静下来,各自内心悲痛。 殷情在刚刚他们说话时,已经有了新的决定。 想进入明台很难,如果她想回去,必须得有一个身份。 以真身回去,无异于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信号,可以轻易干掉她。 而殷情这副身体,高阶弟子们一看就知道邪气侵体、寿命不长,即便修仙也无法保命,这样的人,列道人等不会随便收成弟子——浪费资源。 目前只有以顾金汤道侣的身份,才能让明台接纳。 殷情叹了口气,她得感谢她故去的师兄宋让。如果不是宋让当初对他的道侣爱之切切,也不会定下“道侣优先继承”、“道侣无门槛准入”这样的门规。 “师妹,你刚才是在开玩笑吧,你到底是哪个峰的?”管陵不依不饶。 殷情说:“我现在还不是明台的弟子,我只是想去谷神峰。” 弟子们明白了,她是想借道侣身份得到入明台的资格。 但是顾金汤不明白:“你……” 殷情:“娘不是让我跟你一起走吗?” 顾金汤:“但……” 殷情转身入内:“我去找娘,主持婚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固定六点更。 现在收藏还比较少,大家多帮我加几章书签吧,一个人可以加三章的书签,下周就要上榜了,这个书签很重要啊哭哭 ☆、云泥 明台的众弟子并不单纯来看热闹,他们是为了叫顾金汤回去。 但他要成婚,家乡的仪式自然重要,他们就只在一旁观望。 可也不能真等他洞房吧? 村里行礼简略,等行完了礼,管陵等人说明了来意。 八子也知道顾金汤要走,没想到这么快。 母子两两相望,似有很多话,当着这许多人又不知从何说起。 殷情对管陵等人说:“你们跟我先去别处。” 众人噢了一声,都自然而然跟在她后面,丝毫没觉得不对劲。 村里人还没有走,看着仙师走在前面,他们也情不自禁地跟在后面。 殷情已和顾九雏融合,凭着记忆走到顾大家去。 顾大一开门,眼睛看得呆住。 眼前美得让人发昏的,莫不是神仙下凡? 分卷阅读7 当即就腿软想跪下,再然后看到顾九雏身后的几个道袍仙师,他就真的跪下了。 “仙师饶命!仙师,我什么也没干成,别带我见阎王啊!” 管陵等人自然不知,村民们倒是在后面指指点点:“根本没死嘛。” “大白天抢人家姑娘!活该!” “还有他媳妇,他堂兄几个,仙师也不能饶了!” 殷情不理外物,只盯着顾大:“顾金汤给的银子,还记得么?” 顾大:“记得,记得,我这就还回来!” 殷情:“那倒不必。你明日买桃苗,在顾金汤家的半亩田地中种下,成桃我每年派人来收,收成归八子所有。” 顾大磕头如捣蒜,“听仙师的,听仙师的!” 殷情:“顾金汤家院子,得重新修缮。” 顾大:“我叫两个堂兄给他家重盖,重盖!” 殷情:“一日挂竿鱼肉一百,供猫畜吃食。” 顾大奇怪,但不敢怀疑仙师,继续磕头:“挂竿,挂竿!” 殷情想了想,最后说:“八子……” 顾大愣了愣,急忙答应:“我家媳妇从今天开始,每天给她送鸡送菜,好吃好喝!谁欺负她,我揍他们!” 管陵等人看他在地上小鸡啄米,都鄙夷嘲笑,许白开口,“如果不照办,知道下场吗?” 顾大怕得瞪眼:“会……会有什么下场?” 许白掏出剑来,对着他家院子里的一颗树:“去!” 他的剑倏忽飞出,绕树数周,回到剑鞘。 转瞬间,树枝齐齐掉落,只余几根大粗树干。 “这是凌迟啊!” “顾大小心咯!” “仙师厉害啊……” 许白得意洋洋地重复:“如果不听我们顾师妹的话,你的后果,有如此树!” 说完一回头,殷情和其他弟子们都已经走远了。 殷情当然不会看这小弟子耍花腔,因为很差。 回到八子家中,顾金汤的手里已经提了不少包裹,都是八子给他带的路上干粮,八子热情招呼:“仙师们,吃点我家的饼再走吧!” 众人不敢露出嫌弃,只能假笑接过,面面相觑。 八子拉过殷情的手,握了许久,手上都是汗:“……九雏,你记得娘好不好?” “不不,姑娘……哦哦,不用叫娘……” 殷情说:“好。” 八子眼圈红了:“真的?” 殷情:“养育恩情自当铭记,我会照顾好顾金汤。” 八子低头垂泪,自己默默地抹掉,松开手,“好啦,仙师们该赶路了。” 出了村,一众白衣黑鹤纹的明台弟子御剑而上。 顾金汤在后面叫:“师兄们别走……” 剑都已经出去了,自然没人留意他。 殷情:“怎么了?” 顾金汤局促:“我,我还不会两人共乘,我控制自己的力度都很困难……” 殷情:“无妨,我来御剑。” 顾金汤很奇怪,“可是我听师兄们说,自己的剑,别人是没法御的。” 殷情:“我不是别人。” 说着眼睛盯着他的剑,那剑倏忽悬停在两人脚边。殷情径直走上去。 顾金汤担忧地站上去,但手却不知往那里放:“我可不可以抓在你…” “不可以。” 剑忽地飞出去,比他自己御剑要快数倍,他几乎要跌倒去。 殷情说:“按我说的做,闭上眼,马步,脚趾握剑,吸,气沉丹田,吐,左手掌抵眉间之上神庭,识海认路,心思空冥,或见一鹿,追逐。” 顾金汤照做,那剑就好像识海中出现的那只鹿,沿路而逃,他紧追不舍,越来越近。 “追到了吗?” “还没有……” “吐息太快,听我响指。” 顾金汤听着她的响指,渐渐发现他已靠近鹿的屁股,而他的身躯也不再倾斜,能够在剑上站得几乎笔直。 管陵、许白等人发觉身旁的风势越来越大,嗖地一声,便见云层中顾金汤和顾九雏窜了过去。 “这……这么快?” 数倍于他们的御剑速度,只能看清他们飞去的衣服影子。 “顾金汤能有这本事?难不成,他和顾师妹已经双/修滋补了?” “……” 他们被一个公认的笨蛋超过,心情没法好,都说。 说者或许无心,但听者有意。 这茶肯定是在顾九雏和顾金汤到了之后上的,他们已经等了很久,壶里的茶才会由烫变凉。 李承前登时脸绿,坐下来倒了一杯送入口中,果然没什么温度了。 “凉茶好呀,飞得一身汗。”管陵坐下。 “是呀是呀,我再给你们讲个八卦,也是我们云浮峰师兄说的……”许白迅速化解了尴尬,大家都乐呵呵坐下,品茶听起了闲话。 只有李承前生着闷气在一边,倒是听见顾九雏和顾金汤的对话。 顾九雏:“方才你追上了吗?” 顾金汤:“它离我很近,但怎么都追不上。” 顾九雏:“现在继续练。” 顾金汤愣住:“现在?” 顾九雏疑惑:“现在你有什么别的事?” “没有……可是现在出去御剑,大家会觉得有些可笑……” “坐在这里也可以。你听我敲桌子即可。” 李承前看过去,顾金汤已经把左手掌覆盖在额头,闭上了眼睛。顾九雏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看似无章法,但又好像有点规律,他说不上来。 李承前看了一会儿,突然发觉灵气在丹田和识海缓缓流动,他也学着顾金汤闭上了眼睛。 吐息越发流畅,灵气自然翻滚,丹田里的那颗种子开始蠢蠢欲动,识海里出现一些画面。 画面越来越清晰,他丹田的种子也开始破裂发芽。 “扑!” 嫩绿 分卷阅读8 的小尖芽破土而出,他睁开了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包括顾九雏。 “刚才……刚才他头上是不是冒光了?” “是冒光了!我也看见了!” “李承前,你突破了!你现在入了【破境】!” 破境,丹田的道种开始生跟发芽。这些预备弟子们的道种都有一定的天赋,加之教导修炼,种子就能破根芽。 所有预备弟子都想快点破根发芽,因为他们很怕自己这颗种子最后只是空有些外表灵气的烂石头。 “李承前,你和我们一样,都是去年的预备弟子吧?”管陵问。 “是啊。”李承前也很,于是哼了一声:“因为我的时间,都用来做有意义的事。” 说完他就继续闭上眼睛。 他还尚不知道,顾九雏是什么境界。 只是听了听她的敲击,自己就能豁然开朗般地突破,让石头子一般的道种开始生长,她究竟是有多厉害? 有的天赋厉害的人,可以无师自通,他们墨阳峰上一年的预备弟子也有一进来就已经突破的。 和她相比,周围的都是废柴。他可不能掉以轻心。 “各位施主,茶也喝了,咱们走吧?”那两个接待的黑衣僧人微笑说话。 许白说:“你们两个怎么保持一直笑的?” 黑衣僧人也不着恼,领着他们一起走入大殿。 管陵指着大殿的佛像叫:“泥像肩膀上那猫,是不是早上见过啊?” “好像是吧……” 殷情看到色究竟懒洋洋地抬了抬眼,一贯的蔑视。 “这灵猫,传说是……” “行了,行了,我来了这庙几天你们就传说了几天,还传说!” “……施主,我没说过啊。”黑衣僧人很委屈,但依然保持微笑。 李承前说:“管陵,你看看,他们是长头发的黑衣僧人,和这寺院里的光头僧人不一样。” 许白插嘴:“是啊,管陵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黑衣长发是【四海云泥】的服制,这小寺庙的僧人跟他们不是一回事。” 黑衣僧人微笑:“正是如此。” 殷情一听四海云泥,终于了然。 这是佛修的一支,算是异端佛修,修的罗刹道,斩业和续命,是罗刹道的主题。 看来她还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还在为顾九雏的命运担忧,现在就来到了可以续命的地方。 不过,明台的人又为什么会来? 此时已经过了申时,寺院关门,没闲杂人。黑衣僧人摁了佛殿墙上一个砖头,随后砖头缩了回去,轴承声响,泥菩萨移动了位置。 “诸位施主,请进。” “进哪?”管陵不解。 许白:“进四海云泥的入口啊,你们云浮峰是不是只收傻子?” 管陵瞪他:“我不是傻子啊,顾金汤才是。” 顾金汤的头低得更低。 殷情扫了一眼佛像,那猫已经不见了。 四下没有找到,听到其他人说:“顾师妹,快进来。” 殷情顺着佛像地道走了进去。 走了不远,这地道有了上坡阶梯,阶梯尽头发着白光,一看是个洞口。 从洞口走出去,青山古寺,巍然眼前。 “哇,这就是四海云泥?我噻,这也藏太深了吧,外面根本就看不见。”管陵说。 “所以说你啥也不知道啊。”许白白他一眼。 “是是是,包打听。” 管陵把剑踩在脚底下正要飞,黑衣僧人制止:“四海云泥不能御剑。” 管陵:“为啥不能?” “会被当成外敌入侵,乱箭射死。” “哪里有箭?” “施主你御剑就有,要不试试?”黑衣僧人继续微笑。 众人刚想抱怨还得爬山,突然发现顾九雏和顾金汤,已经在高耸入云的山中,只剩下蚂蚁一样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和今天一直在修改前面的个别词句,比如神珈散人,原来我写的是上鹿下加那个字,but太偏僻了,网页能显示但是app没这个字,让我苦恼啊,最后改成了这个珈。这告诉我们,尽量不要用生僻字…… 继续求收藏和书签……哎,什么时候可以不为这个发愁? ☆、长生 管陵等人费力登山上去,古寺也赫然眼前。 迎门钟楼高如云霄,踏过去,许白:“吓!” 眼前是十丈高的不动明王像,瞪大的眼睛盯着众人。 再往前走就是大殿,管陵观之:“这殿还算入眼,和咱们明台鹿角殿差不多。” 绕过大殿去,再往后山走到一座阁楼,黑衣僧人说:“到了,不知道各位入不入眼。” 众人抬眼,那阁楼上写:“遍知院。” 许白:“这一看就是学习的地方。” 黑衣僧人:“施主说的不错。” 管陵:“所以我们来干啥?” 许白:“你白痴啊!” 黑衣僧人:“来这里的人无非为了杀人或续命,你们……你们只是小跟班吧,你们掌教来,是想请教遍知院长老续命的办法,救神珈散人。” 许白瞪大眼:“救神珈散人……你说的是,复活神珈散人吧?” 黑衣僧人望天:“……差不多吧。他就在里面等你们。” 糟糕,虽然新任掌教比他们大不了两岁,但也是掌教啊,居然比掌教来得迟,要死。 几人紧张起来,排队小心翼翼进了阁楼。 一进去,又是一张长桌。 看见顾九雏和顾金汤,又坐在桌前喝茶。 顾九雏抬起头,众人仿佛又听见她说:茶凉了。 但是这回没有,因为长桌正中还坐着一少年,身穿黑色的僧服,身量挺拔、姿容隽逸,墨发直垂,面前摆着一盆韭菜,至少看起来像韭菜。 许白看到噤声,默默地坐下,身体端正,四平八稳。 管陵则四处看看:“没看见掌教啊,掌教到底长啥样,”随后伸头过去,“这位高僧,你看见我们明台掌教了吗?” 叫高僧是看他长得好看,这么好看的男人肯定是后天修炼的。 许白根本不敢拉他的袖子。 李承前也不说话,闭上眼睛继续吐纳。 那黑衣僧服的少年抬头望他:“在下段长生。” 管陵:“谁问你名字啦,我问我们掌教……” 分卷阅读9 话说完好像想起来,新任掌教的名字好像就是…… 许白脸惨白,李承前也睁开眼愣住。 段长生说:“你们都是我在各峰中选出的预备弟子,以后就跟着我。如果比剑会考核通过,我会给你们盖师徒印。” 他语调不咸不淡,不惊不喜,也没有师长或者掌教姿态,但也不随便。 “啊?”管陵捂住嘴,他这破嘴啊…… 众人都低了头不敢说话,心里嘀咕,我们怎么这么倒霉。 “你出自哪个峰?”殷情突然发话。 顾金汤坐在她对面,想提醒也不知怎么提醒。许白正坐在她旁边,拉扯她衣袖。 段长生回头看她:“你问我?” 殷情:“不然呢?” 众弟子当场石化,救是救不了了。 “谷神峰。”段长生还是很从容。 殷情:“以道侣的名义?” 段长生笑:“是啊。” 管陵多嘴:“顾师妹不是就想去谷神峰么……” 段长生听完,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女孩儿:“你不是明台中人。” 殷情:“我很快就是了。” 段长生看了看她对面的顾金汤,“以道侣的名义?” 殷情盯着他:“是啊。”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打量。 这叫做段长生的少年,殷情是第一次见。 过去都只在洞府中,听他在门外洒扫浇花,或是对着鹿葱说话。 如此五年,也不知道他从鹿葱那里听来了什么。 直到飞升失败,天要将她劈死,她才在死前把掌教戒指与一句话扔出去。 “段长生,从现在起你是我的道侣。” 这个道侣是她亲口任命,自然也没什么计较的必要,更何况她躯壳已换,她是顾九雏。 段长生也在盯着她,眼前的少女美貌不似凡人,所以他也觉得有异,但又说不上来。 看着她,无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黑衣僧人拿着几套僧服过来,领其他人把僧服换上,并且剔下所有首饰武器。 殷情插在道髻上的青木树枝也被摘下来,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成了散发黑衣的罗刹道僧人模样。 段长生抱起鹿葱,对黑衣僧人说:“开始吧,我想见长老,越快越好。” 殷情问:“复活一具尸体的意义何在,你现在不应该守在明台,以防敌人趁乱破坏?” 段长生:“如果是你的道侣,你还会觉得没意义吗?” 殷情:“当然没意义。” 一副躯壳有何留恋?这少年的选择让她失望。 顾金汤的头更低了,周遭鄙夷和嘲笑的目光投来,连黑衣僧人对他都露出同情。 黑衣僧人拿出一盏莲灯:“这是千叶金色妙宝莲花灯,你们有没有佛缘,全凭这盏灯。佛缘越深,灯火越旺,这意味着你们接受罗刹续命之道的能力。想到第三层见长老,就必须得有佛缘才行,否则长老不会指点你们。” 管陵:“我们为什么也得学?”说完又想打嘴。 许白说:“白痴,神珈散人是大6上最受崇拜的偶像,你知道她死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世上再也没人能飞升登道成仙,那你修仙还有什么意义?当然要复活她老人家了。” 李承前:“也不止因此。眼下我们已被选出来成了他的预备弟子,我们必须与自己未来的师父站在一起,否则,恐怕就得离开明台了。” 黑衣僧人把莲灯递到段长生手里,“施主请。” 段长生看了一眼:“没有灯芯。” 黑衣僧人:“你把手放上去,莲灯感受到你的佛缘就会变出灯芯。” 段长生把手放上去,莲花正中出现手指盖大小的干肉。 管陵:“这是什么?” 许白:“佛缘也看慧根的,这玩意就是慧根,跟咱们的灵根一样……黑衣僧人怎么不笑了?” 管陵等人看过去,黑衣僧人们瞪着那莲花灯里的干肉:“这,这是……龙肝,是无上慧根!” 各人大惊“龙的肝?!” 围上去一看,“龙肝长这样?” 段长生却不感兴趣:“我能见长老了吗?” 黑衣僧人这才反应过来:“恭喜施主,你与佛大大有缘,慧根无上,如果修罗刹道,也能有无上作为,您可以上二层了。” 段长生:“续命长老不是在第三层?” 黑衣僧人说:“这世上想见长老的人多了,佛缘只是门槛,还要过重重关卡,谁也不能例外。施主还想救人吗?” 段长生不再犹豫,“烦请也替我几个弟子判断慧根。” 黑衣僧人:“下一个。” 下一个是顾金汤,他的慧根是个小泥鳅。 管陵:“嗨呀,一看就很差。” 黑衣僧人眼睛也没抬:“曲蟮,最低一等,不过也通过了。” 顾金汤一言不发。 “我来我来!”其他人跃跃欲试,纷纷挤上去。 许白:“我的这是蛤/蟆皮?好恶心。” “蟾衣,次低一等,也通过了。”众人又是一嘲。 管陵是一片羊肉,平时爱吃火锅的又是一嘲,除了李承前是蛇胆外,其他都是低等的慧根。 黑衣僧人:“还有吗?” 管陵:“还有顾师妹。” 顾九雏方才没和他们抢,这时候就剩下她,她将手指放上去,什么也没生出来。 “怎么回事,顾师妹没有啊。” 黑衣僧人盯着顾九雏看了一会儿:“哦,她阴煞气缠身,没有慧根,不能进去。” 顾金汤着急:“不可能的,九雏很厉害。” “不可能。”李承前也说,“她灵力充沛,比我们都强。” 黑衣僧人:“有什么不可能,那是你们修道的灵根,跟我们的慧根不一样。更何况她阴煞之气缠身,活不过十五岁,你们看不出来吗?” 顾金汤愣住,“你说什么?” 黑衣僧人:“她命不久矣。不出三个月必死。而且没有佛缘,就算长老也没办法。” 管陵等人盯着她,目光都变得悲情。 也不知他们悲什么。 段长生也盯着她,似乎觉得刚才讨论有没有意义的问题,本身就很没意义。 顾金汤咽了一口唾沫,“真的不能救吗?” 黑衣僧人:“阴煞气是天生的,神珈散人生前佛缘也是龙肝,所以或可一试,这位女施主是真没办法。我们四海云泥是不能救,不过阴墟可以,你只要把你的身体让出来,阴墟就能让她夺舍。” 顾金汤的手擦了擦裤腿,做了决定,走到殷情身前:“九雏,我们走吧,去阴墟。” 管陵大惊:“顾金汤你不修炼啦?” 许白打他:“白痴,他是不要命了,还修炼个屁。” 许白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陷入寂静。 好像顾金汤的形象一下子 分卷阅读10 就变高大了。 黑衣僧人叹口气:“医还是愿救能医好的,佛还是喜渡有缘人。” ☆、三途 殷情拦住顾金汤,“不需要。”不需要任何人牺牲什么,她也没必要走,如果她想见谁,让僧人去传个话就行了。 哪里还没个熟人? 顾金汤:“我不值得人爱惜,你不用太难过。我想救你的决心不会变,死了也没什么。” 殷情:“你娘呢?” 顾金汤喉咙鲠住。 殷情要和黑衣僧人说话,段长生已经先开口: “刚才所说佛缘,是全凭灯火,灯火越旺,则佛缘越盛?” 僧人说:“是的,慧根已能说明问题,其实也没必要再点火。” 僧人们本来只是觉得点灯要出外面去,有些麻烦。但现在…… “不过施主你是龙肝慧根,我们也很想见识一下。” 许白不悦:“你们倒是随意,我们可是来救命的!” 他们这些人更没见过这种佛缘点灯什么景象,都想看看,而且他们还想知道自己那颗小火苗长什么样。 僧人召集众明台弟子到院子里,拿了香给段长生手里的千叶莲花灯点火。 赤色火焰蹭地腾空而起,直跃上十丈高天,在十丈更高之处,灯烟缭绕成黑龙,龙头张开巨口朝众人扑来! “龙!”已经有人叫出来了,这龙继续俯冲,风声呼啸而至,众人跑开,顾金汤却没来得及,愣愣地看这龙头打在自己身上,散开成雾。 黑衣僧人看得瞧他,叹气。 凡事为何如此麻烦? 段长生朗声说:“如果只是火焰,我知道秽浊之气不需任何灯芯就可点燃。” 黑衣僧人微笑:“这是不可能的。” 段长生:“试试才知道。” 殷情:“没有必要吧,只要……”只要上去通报一声,自会有人下来相迎,何必费事? 段长生已经莲花灯递给了她,接过僧人的香,放在她莲花灯上,手指纤长,骨节分明。 没有点燃。 僧人笑:“施主,我说过啊。” 段长生皱眉:“再等等。” “掌教,顾九雏好像不太舒服。”李承前看得仔细,顾九雏的额头已在冒汗,似乎也在用她所有灵力想让这盏灯点亮。 段长生没理会,继续点火。 李承前发现段长生的手也握成了拳。 他们不会想作弊吧。用灵力和火源,将火势扩大也不是难事。 李承前哼了一声。 突然之间,莲灯被点亮,一点幽蓝火焰开始逐渐蔓延。 所有人都看到,管陵许白等人叫:“有了,佛缘有了!” 段长生有了些笑容,但拳头还没有松开。 殷情却将手掌摁在莲灯上,把火熄灭,“我能进去了吗?” 众人还没看够呢,管陵叫:“哎形状还没出来呢!摁掉干嘛?” 段长生也奇怪地看着她。难不成她不想被发现? 殷情:“凡事不能都看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答案。” 管陵切一声:“你是怕火灭了不让你进去吧!” 殷情心道:我若让那火点燃,后果不是你们能预料的。 只是那段长生,险些铸成大错,还得劳她把他的灵气压下去。 黑衣僧人哑口无言。 佛缘的确只讲究灯火,他们想用外界灵力操控莲灯点着完全不可能,莲灯是佛之传世法宝,非修佛之人无法动用,从道理上讲,只能显示慧根。 所以一切都是缘分,黑衣僧人做出请的姿势。 顾金汤看了很高兴,但又很遗憾。他很想自己在顾九雏面前有用,可惜还是没有。 黑衣僧人说:“到了第二层,遇到什么就请施主们随缘了。我们对于想来求教续命办法的人做这些考验,无非是想看看你们有多大的决心。如果为了续命,结果反丧了命,这就得不偿失是吧?” 李承前一直在思索僧人说的“求教续命办法”这几个字,现在问:“你说的办法,是要我们自己去学如何续命,而不是请长老救人?” 黑衣僧人微笑:“正是如此。” 李承前:“能学到什么程度?” 黑衣僧人:“这要看慧根。” 李承前:“那如果是我呢?” 黑衣僧人:“你?你是蛇胆慧根,学一年,能续命三天吧。” “才三天?那我呢?”管陵问。 “你?次下蟾衣慧根,学三年,能续命一天吧。” “那顾金汤呢?” “学五年,能续命三个时辰。” “哈哈哈哈哈……” 顾金汤没有再低头,他目光一直落在顾九雏身上,现在她的生命就是全部。 “不过那也比学了也没用强,女施主,你上去见到长老也是一样的结果。”黑衣僧人给她提醒,省的上去之后伤心。 殷情无所谓地说:“佛早已预料我今日会来了。” 李承前:“那,我们掌教可以学会续命多久呢?” 黑衣僧人:“复活一个人,就算是无上慧根,也要用几百年才能做到吧?而且复活的只是躯壳,至于元神,那就神鬼无策了。” 谁都知道,元神才是修者的根本。只会呼吸和本能的躯壳,他们觉得和死了也没区别。一个像婴儿一样的神珈散人,还是神珈散人吗? 李承前:“是啊,如果可以复活的是神珈散人的元神,那恐怕天下间早就有人在这里排着队要来救了,所以掌教,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复活一具尸体?” 管陵大叫:“是啊,为什么?” 许白:“还要搭上性命,而且听说已经烧焦了……” 段长生突然发话:“如果谁不想去,我也尊重你们,你们可以在这里等,也可自行回明台。比剑会考核你们还是可以选我,自然也可以选别的峰主,我不会因此苛责。” 说完他就转身上楼,紧接着,顾九雏也走了上去,然后是顾金汤。 “那我们……”许白面露忧色,“回去还能去别的峰吧?” 管陵:“刚才掌教是这么说的。” 李承前却不这么想。因为如果段长生想要人,肯定是从峰主、长老那边要人的,峰主、长老怎么肯把自己喜欢的预备弟子让给他?那也就是说,他们这 分卷阅读11 些人,已经被各峰抛弃了。 看看周围这些废柴,李承前自认他和他们不一样。 但在各峰,他却绝不是最好的。 宁当鸡头,不当凤尾。他也走上楼去。 许白一看,“咱们不上去是不是太怂?” 管陵听完,突然走上了楼。他不能怂。 “哎哎!”许白再看身后,其他人他都不熟,留着太尴尬,只好也跟了上去。 二层楼上没有房间,墙上倒是有连着的六扇菱花门,有僧人在门前值守。 段长生、顾九雏和顾金汤走过去,僧人问:“你们是为什么人续命?” “道侣。”段长生和顾金汤异口同声答。 僧人朝他们俩男的诡异地看了看,又问顾九雏,“你呢,为了你自己?” 殷情嗯一声。 “这里的考验也很简单,佛家三途,火途血途刀途,也就是地狱、饿鬼、畜生。你们想续命,就要先斩业,续命实际上是向佛祖求恩典,那你们就得让佛祖看到诚意,诚意就是减少三恶道的罪业。三扇门是进的,三扇门是出的。想进哪一途随便。” 殷情:“哪一途容易?” 僧人望天:“血途吧,畜生道,也就是宰杀一些坏坏的小动物,适合女施主。” 殷情:“好,我就去血途。” 僧人指着段、顾二男:“你们选哪途?” 段、顾异口同声:“血途。” 僧人不高兴了:“你们两个男人,还不去打打小鬼,杀杀坏人?打小动物下得去手?” 顾金汤:“我能力不够。” 段长生:“速战速决。” 僧人登记他们的姓名,一人发了一个铜制坐佛模样的油灯,“外法无用,用这个。” 等两男入内后,僧人说:“女施主,等你出来你就知道选谁了。” 殷情:“哦?” 僧人:“谁活着就选谁呗。” 三人进去后门又关上,此时僧人又迎来了三名勇士。 李承前、管陵、许白三人站在门口。 僧人依着刚才让他们选,管陵说:“什么最难?” 僧人望天:“饿鬼吧。” 管陵:“饿鬼是什么鬼?” 许白:“你白痴啊,饿鬼就是一堆饿疯的人拿着刀来砍你,砍死你就把你吃掉!前面三个选的什么?” 僧人:“有个没慧根的女施主拖累,他们选了畜生。” 管陵:“杀畜生多无聊,我要看看谁人敢砍我!” 僧人叹口气,“你们俩呢?” “饿鬼。”李承前说,既然无人拖累他,他就选最难的路走。 许白看看他俩,犹豫一阵,也选了饿鬼。他想去最容易的,但掌教顾金汤他们已经走远了,他可不敢一个人走,只能硬着头皮和李、管二人一起。 僧人叹口气,登记他们的姓名,递上油灯,察言观色后开始解释:“外面的功法在三恶道中没法用,刚才不是给你们测慧根了么,这佛形油灯,和那妙宝莲花灯差不多,握上去就能感应到你们的慧根,点火后,他们就能发挥威力。” 李承前:“慧根越高,威力越大?” 僧人:“那是自然。 他们想到了段长生的黑龙火焰。他们也想看看自己的。 僧人又叹口气,继续说:“死在三恶道里,恕我们没功夫去找你们的尸体,但今夜子时前没有出来的人,我们会往你们家中寄抚恤金。不多,二百两。” 管陵高兴:“二百两!值了!记得给我大伯二伯也分点啊!” 许白瞪他一眼,“没心没肺的白痴!” 李承前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会打败所有人。” ☆、究竟 门后就是深林,眼前只有一条土路,土路上四处泼血,倒应了“血途”的景。 顾金汤三人手提佛灯在前开路,此时将将入夜,抬头天还是白的,但树影却已森森。 顾金汤发现顾九雏与段长生走得很快,他极力追赶,却总是与他们相差几棵树的距离。 渐渐地和他们错开五六棵树,一时看不见了。 突然听见草里发出一阵簌簌,顾金汤警觉转身。 此处没法施展灵力,他用火折子将佛灯点燃,火光中闪出一只几寸高的泥鳅,向树丛中跃去,极其灵活地围着一团草上蹿下跳,随后上面的草就化为灰烬,裸露出躲在下面的一只兔子。 好可爱,好萌。顾金汤走过去拿灯一照,小兔子瑟瑟发抖地看着他。 “不要去摸!”段长生的声音。 可惜迟了,顾金汤的手已经伸了出去。突然间,就见那兔头膨胀变大,张开嘴,露出森然如狼牙般的牙齿,朝他咬下! 段长生立即奔至,以手撑着那兔头,生生将它的颌骨向外扯断,扔在地上,呼了一口气。 “这里是众恶聚集之处,兔子也可能吃人。” 顾金汤点了点头,朝四下看了看:“九雏呢?” …… 殷情独自一人往更深处去。 一条蛇慢条斯理地在她身前盘旋,盯着她发出嘶嘶声,盘旋上一棵细细的枯木,张开大口探出长长的信子,喷出黑色的毒液。 殷情对着他说:“牟修楼陀。” 那蛇头一听,把嘴巴合上。 殷情:“一直微笑的僧人、狭□□仄的遍知院、穷极无聊的三途考验,都是障眼法。” 蛇头挂在树杈上,懒洋洋地说:“只是听闻你的‘一日道侣’想来此复活你的躯体,所以设下这些把戏,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如此岁数的老友你动了凡心。” 殷情:“你是闲得。” 牟修楼陀:“那你倒是告诉我呀,这小奶娃哪里吸引你?” 殷情:“这个说来话长。” 四海云泥罗刹道的首座牟修楼陀,此刻端坐大殿借蛇头传音,“我有的是时间,你要说吗?” 殷情:“不要”。 牟修楼陀:“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身躯寿数已经不足三个月了,是来找我救命的?” 殷情:“既然知道还问。” 牟修楼陀继续说:“你怎么不问我能救还是不能救?你就这么肯定我能救活你?你也太高看我了,你这副身体是天生命短,如果能救,当初你师父为什么不来四海云泥反而跑去阴墟做神鬼交易?” 殷情盯着蛇头:“我知道你能。” 牟修楼陀:“……我倒还真知道一个法子,你这身体就是极阴极煞,你不用一日道侣,你可以多日一日道侣,阳气重者自然帮你采补。” “怪不得你一直无法突破佛修的无量境,我看是少修了闭口禅。”殷情对他还算得上有耐心,“阴阳采补虽然可让身体及力量达到顶峰,但却也会带来衰亡,就像竹子一样,开花意味着即死。” 牟修楼陀:“那我倒是还有一种方法。你死前 分卷阅读12 用阴墟占舍之法,想回到这个短命身躯里,却发现被猫截胡了,对不对?那只猫,色究竟,它身上有祖师金刚灵慧,能替你镇住阴煞气息。它是闻到你元神上带着的死亡躯体的味道,才把你吞进去的。现在你寿命不足三个月,在晚上阴煞气最重,它一定会想上你的身,到时候你别出手阻拦就是了。等到早上阴煞气散,它自然就离去了。它在你身上的时候,你的元神就会被它挤出去,暂时在猫身上。反正你当猫,也是熟门熟路了嘛。” 殷情:“要这样维持多久,我的身体才能如常人一般?” 牟修楼陀:“这猫可是罗刹一门无量境的猫,佛说众生平等,而以无量为尊。你现在这副身体,没半点佛修慧根,如果它一旦上过你的身体,就会恋上这种习惯。若按照你们道门来算,也得修至和无量境力量得以抗衡的境界,你才能摆脱此猫。” 殷情沉吟一阵:“我原来那副躯体,还可以复活?段长生想要复活它,定是你放出风声,说只要他通过考验,就可以教授他。” 牟修楼陀哈哈一笑:“哎,真的复活是不可能,除非炼体成傀儡。那样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所谓的复活,我就是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跟他开了一个玩笑。难不成你想看你的身体被炼体成傀儡?” 殷情,“你是故意骗他?” 牟修楼陀:“我一开始也只是试探试探,没想到他对你爱之深,坚定到即便需要几百年为你炼体,他也执意要来——都不说别的,他能活到那时候吗?年轻人,太天真。不过如果他真的坚持到了几百年后,那他应该会感谢我,是我给了他修炼长生的希望啊。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来了,我给他的考验可不会这么简单,我至少会给他六道轮回让他去闯,我还想看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弃呢。既然你来了,我要是在你眼皮底下欺负你前世道侣,怕你记仇。” 牟修楼陀叹口气:“老友,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说起来,这猫已达无量境,可命令一切未达无量境的佛门众生,在它的身体里时,连我这个未达无量境的四海云泥首座,都得听你号令。你还占我便宜了呢。” 殷情:“那倒是不错。你这障眼法是用什么做的?” 牟修楼陀:“头发。我未修至无量境界,不能凭空幻化,只能拔头发造物,真比女娲还累三分,疼三分。” 殷情:“老友,让你费心了。” “整这小子嘛,不费心。”牟修楼陀顿了顿,意识到她是在感问。 “在前面开路。”顾金汤欲言又止。 殷情:“开路的意思是……” 重新走回土路,两旁有了不少带血的野兽陈尸,越往前就越多。 忽听得一声龙啸,十丈高空龙烟与火光齐飞,与百十只鹰隼看着前方不语。 顾金汤:“方才突然冲出一条大蛇,咬伤了掌教的肩膀,中了蛇毒。”他看了看九雏,“我也要去帮忙了,但我可能也没法活着出去,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顾金汤也跑了上去,但段长生没有让他上前,几乎都抢先一步将穷凶极恶的兽拉至自己身侧。 再看看头上的龙。 慧根只是天份,没有人可以依靠毫无修炼的佛修功底就可在使用佛修的法器,外力也无法调用,那就只有赤手空拳。 牟修楼陀……你的头发痒了吧? 殷情道执起手中佛灯,用火折子在灯油上碰去。 冲天火焰向外喷涌,爆裂之声在她周身响起,顿时将她吞没。 野兽的目光被吸引过去,朝着滔天火光狂吼,不再攻击段长生。 火散得极快,还来不及反应,已经将整个林子点燃,所有的树皆成焦木,所有的兽皆成焦骨。 顾金汤惊异地望着火光吞灭自己,但却毫发无损。 而段长生则看到殷情从火光中走来,将那佛灯随手一扔,到他们面前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是障眼法。” 眼前的焦枯和烟雾,在子时渐渐散去。什么门,什么遍知院,什么僧人都不见了,眼前只是古寺内一片硕大的空地。 “杀!杀!杀!” 管陵等三人手里拿着斧头,对着逐渐消失的饿鬼狂砍,砍着砍着,饿鬼不见了,手里的斧头也不见了。 “掌教?顾金汤,顾师妹!”三人奔过来,管陵说:“我们发现这是障眼法,都是假的!” 他一看其他人的眼神,“……你们也都看出来了啊。” 段长生狼狈起身,朝着寺中最高的那座山峰走去。 殷情问:“你去哪?” 段长生低低地喘,“我要去请教复活她的办法。” 殷情:“不用这么着急。” 段长生好像丝毫没听见,一步步走向高处伫立的大殿。 ☆、秘密 虽然已是半夜,但一排佛灯在空中点燃,黑夜也有如白昼。 前方的佛殿全白色,从远远看着如一座巨兽的枯骨。 内里一座白色石佛,底下一圈莲灯,旁边守灯的黑衣僧人起身:“恭喜施主通过考验。” 面无表情,面不改色,跟石佛一样。 许白悄咪咪问李承前:“这是真人还是障眼?” 李承前:“障眼没这么仔细。你看他脸上皱纹。” 僧人蹙了蹙眉。 许白:“哎哎哎,皱纹是挺多!” 僧人咬着牙把几人领入后殿禅房。 禅房内放了一排碗,僧人倒了水,招呼他们每人喝一碗,喝完之后,僧人才说,“这是真言水。” 管陵:“喝了就说不了假话了?” 许白又骂他白痴,“要想得到真正的答案,就得先如实回答长老的问题,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 管陵:“是什么都可以问吗?” 许白:“你又白痴了?这是罗刹道,四海云泥,只管救命和杀人。” 僧人说:“什么都可以问,但纵观所有来求教的问题,围绕的永远只有杀人和救人。这就不知道为什么了。” 李承前想了想:“比如,我问我如何变得更强,其实就等同于,我如何才能拥有杀更多人的能力?” 僧人点点 分卷阅读13 头,“你们既然通过了考验,每个人都可以入长老殿,问长老一个问题。”说完带他们从后殿出去。 “我噻!” “壮观……” 远处云霄之间,一座白色巨塔时隐时现,宽有百丈,无数窗和无数门,塔前还有一条嘿嘿的巨龙。再往上看,高处被云遮挡,实在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高。 “遍知院,遍知横三世、纵三世一切事。”僧人说。 “那我们进去罢?” “要排队。”僧人指着塔前的巨龙。 原来都是排队的人头! 昼夜不息。 “那,那我们掌教呢?” 僧人说:“段施主和两位顾施主不需要排队,他们所问的问题是最顶级的机密,顶级机密很少有人问。像你们要问的想如何变强、怎么娶到美貌的道侣、神皇宫中关于男宠的秘辛,这都是最低级的问题,问得人就多,这排队的都是去下三层的长老殿提问的。” 我去! 除了李承前,其他两人都脸红得想打人。想娶美貌媳妇的是管陵,想知道秘闻的是许白,他俩怎知道喝了真言水,那僧人竟然不用问都知道他们心里想得是什么了。 李承前还是不解:“掌教想复活神珈散人,这是顶级机密,我还可以理解,但顾九雏和顾金汤怎么也去的是最上层?” 僧人摇摇头,装作不知。 但他其实知道答案。因为这三个人,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 …… 牟修楼陀倚在榻上枕着一块石枕。他穿的很少,就一块黑纱缠绕,遮住某些部位。 枕头旁边斜靠着他的蛇杖,一条蛇盘旋在上面看着段长生。 “你想复活神珈散人,来问我要罗刹道的禁术——炼体傀儡术,复活她的躯壳?”牟修楼陀懒洋洋地问。 段长生:“是。” 牟修楼陀:“你知道要得到,就要付出,这其实是种交换。” 段长生:“知道。” 牟修楼陀:“那你说罢,你能给我什么交换?” 段长生:“我能给你两个秘密。” 牟修楼陀:“你确定你的秘密值得我罗刹道的无上绝学?” 段长生:“绝对值得。” 牟修楼陀指着床榻旁边的纸笔,“你写在纸上给我看。如果我觉得值得,我就给你炼体傀儡术的密册,如果我觉得不值得,你刚才说的我也会记录下来,但你什么都得不到。以后有人愿意交换这个答案,那我也不会为你保密,所以,再斟酌一下?” 段长生毫不犹豫地写了两条内容,递给他看。 牟修楼陀看完,忽然坐了起来,捧了很久,但却不拿密册出来。 段长生:“分量不够吗?” 牟修楼陀将纸条合上,放入旁边木格子里锁好,沉吟良久。 “你刚才的两条内容,换一个炼体傀儡术是够了。但你也可以选择交换一个关于她的元神的秘密……就看你怎么选。据我所知,她原来长什么样子,你也没见过,因此你也不是执着于她的躯体,只是因为你觉得她元神寂灭,而你能守着的只有躯体,对不对?” 段长生:“嗯。” 牟修楼陀:“那你要复活躯体的办法,还是她元神现在的下落?” 段长生毫不犹豫:“我要元神。” 牟修楼陀写了一张纸条给他,“看完就放在灯上,烧掉便是。” 六个字,段长生一字一字地看完,喉咙耸动。 随后将纸条烧掉,走了出去。 “下一个。” 殷情走进来,与段长生错身而过。段长生好像失了魂魄一样,不知道这牟修楼陀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牟修楼陀盯着她看,看了一会儿赞叹:“好看的皮囊,和你换行不行。我一直无法修至无量境界,就无法变成非男非女的色身,现在身上有个东西我实在是,讨厌得紧。” 殷情:“废话少说。” 牟修楼陀摊手:“我昨天都告诉你了,友情奉上,可没有交换条件。你还要问什么?” 殷情:“刚才段长生和你交换的秘密。” 段长生如果从他这里得到了答案,那一定也交换了同等价值的秘密。因为想要得到炼体傀儡术来复活躯体,非得是这大6上最顶级的秘密才交换得了的。 如果段长生有这样的秘密,那他,就绝对不是一个一般的十七岁道门预备弟子。 牟修楼陀叹口气,伸手让他的宠物蛇爬上来,他揉着那蛇头玩弄:“我和他交换的秘密不是炼体傀儡术,你放心吧,你那副焦躯不会变成炼体傀儡。但你要是想知道他说了什么,也得按规矩,和我交换才行。” 牟修楼陀望天想,那是几百年前来着?他把炼体傀儡术交换给了一个好看的年轻人,后来那个人果真花了几百年用来炼体,锻造了成千上万的炼体傀儡……那是大6最惨痛的历史……他并不想让历史重演。 至于复活躯体,只是想勾引段长生前来满足他好奇的手段罢了,他以为段长生绝对没有足够分量的秘密来交换,但现在看来,太年轻,太天真的是他自己才对。 牟修楼陀一想到段长生的秘密,现在还有点嗯一声,“我记得你以前,一直惦记我那棵鹿葱。” 牟修楼陀来了兴趣:“是啊,我早就想要它来记下我每日的语录。若是光让僧人去写下来,可记录不了我独特的语调。若有一日我元神寂灭,世人仅凭只字片语,无法窥见我的全部。” 殷情下意识看了一眼他某些被遮挡的位置。 牟修楼陀:“不是那个全部!” 殷情:“我现在要知道段长生的秘密。” …… 最后一个是顾金汤,他问的毫无疑问是怎么救活顾九雏。 顾金汤坐在这个暴露的不男不女的人对面,看其女人般的容貌和健硕的男人肌肉,咽了一口唾沫,低下头再也不敢看了。 牟修楼陀把蛇头放回蛇杖上,“你要问的问题答案,我已经告诉顾九雏了。如果你也想知道,必须交换等价秘密。你有吗?” 顾金汤愣了愣,摇摇头。 牟修楼陀:“那你可以出去了。” 顾金汤只好转身离开。 牟修楼陀啧啧,这少年长了一张普通得看过就会忘记的面孔,但就这么个凡人,上山捡个柴就能捡到一个绝世美人,而且美人壳子里装的还是殷情这尊不世出的大佛。如果他有这种运气,是不是早就修到无量境界了? 牟修楼陀想起身追出去,问问他这副运气爆棚的身体可不可以交换,但忽然发现,他已经彻底忘了对方的长相…… …… 僧人带着他们向厢房去。 此时已近子时,他们暂歇几个时辰,天一亮就要回明台。 每人分得一间厢房,都是半 分卷阅读14 山腰的竹屋,相互距离不远。 三更时,殷情已经在竹屋内等待一个久违的客人。 黑猫色究竟姗姗来迟,凑在她身上,用脸蹭了蹭她的手。 死亡的味道,连她自己都能清晰闻见,看色究竟的神情,更是陶醉。 突然之间,脑袋泥丸宫中多出一个元神,和自己的元神剧烈争斗,殷情骤然握紧了拳头,但想起牟修楼陀的话,又卸掉浑身力气。 色究竟将殷情顶了出去,看到她一抹元神钻入黑猫体内,然后昏了过去。 虚弱的人类。 入了顾九雏身体的它,四肢着地,在竹屋里走了几步。 很快,色究竟发现用四肢走路十分不顺,于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开门出去。 兴奋得很,很快它就能用双脚走路,只是有些摇晃。 数间竹屋之中只有一间还亮着,色究竟跑过去站在窗前,看窗里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正在盯着一颗猫草发呆。 至少很像是一株猫草。 色究竟平常见惯了人类,丝毫不知躲避,于是从窗子往里一跳。 意外地卡在窗棂上。 段长生看着她:“顾九雏?” 色究竟挣扎了半天,终于从窗子跳到了桌上,然后端详猫草,凑过去闻了闻。 刚要下口,段长生将“猫草”移开,“我要睡了,请你离开。” 色究竟只好坐在桌上。 段长生皱眉:“你已与顾金汤结为道侣,深夜在我房中多有不便。请回吧。”他起身开门。 色究竟看着猫草恋恋不舍,但也只好出去。 人类的体温是它一向依恋的东西,刚刚凑近这个人时,他身上很热。 段长生关上门,将鹿葱收起,灭灯上榻。 昏睡之中,只觉有什么暖和柔软的东西凑到身侧,好似做梦似的,好似搂着某个想念却从未见过的身影。 殷情晕晕乎乎地从猫体内醒来时,天已渐白,想起要给牟修楼陀鹿葱的事,跳出窗外去找段长生,打算偷偷摘一株了事。 她跳上段长生那竹屋的窗棂,向里面看。 “……” 作者有话要说: 那六个字是哪六个? ☆、凤鸣 段长生昨夜实在太累,睡着后竟然对旁边躺着的人毫无反应,直到迷迷糊糊摸到什么东西,才蓦然惊醒。 他立即起身,盯着眼前蜷缩成一团的顾九雏。 牟修楼陀所说的六个字:“她就在你身边”。 这六个字他已经很满意,因为一向四海云泥的答复都不会完美,那些遍知院的长老一般都只告诉寻找答案的方法,而不是答案本身。 即便是这样,大6上的人还是对四海云泥趋之若鹜,因为方法在大多数时候远远比答案本身更有用,探寻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乐趣,这种乐趣类似于寻宝,而且学会的方法可以循环利用,所谓“授之以渔而不是授之以鱼。” 顾九雏实在很反常,他几乎快要相信她现在的举动就是告诉自己,她的身份不一般。 他想找的人就在他身边……像是玩一场捉迷藏。 …… 殷情在猫体内,跳上窗棂,看到段长生正端坐在床上,甚至没有叫醒这个依偎在他旁边蜷缩成团的顾九雏。 殷情昨晚向牟修楼陀求证的是段长生与他交换的秘密,这个是有关于段长生的真实身份。因为她一直就怀疑,那个在她洞府门口浇花的少年绝对不是普通的预备弟子。 他有足够的耐心,五年来十分准时,浇花的水从来不会多一滴或者少一滴。 他有非凡的举止和谈吐,即便无人也绝不散乱恣意,永远一副谦谦君子模样。即便只能和鹿葱说话,也永远尊敬如长者。 他非常甘于寂寞,但又不浪费任何时间,在挑水、洒扫甚至任何时候,都能调动自己的呼吸来吸收天地元气,并且那套呼吸方法并非出自明台。 他看似没有受过任何教化,又好像隐瞒了自身实力,在预备弟子中显得格外沉默,似乎他交流最多的,就只是鹿葱。 现在她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所有疑问都迎刃而解,而让他代她暂时守护明台,现在看来是最明智的决定。 但殷情不知道的是,牟修楼陀没有给他复活躯体的傀儡术,那到底告诉了他什么呢? 难不成直接告诉他,殷情就是顾九雏?这不符合牟修楼陀爱卖关子的风格。 眼下他看顾九雏的神情,几乎就像他听鹿葱说话一样专注。 色究竟终于在温暖的睡眠中醒来,看到段长生正在盯着它,它也没任何不自在,还深出手搭在他手掌上。 段长生没有像昨晚那么抵触,继续盯着她,想在她身上搜寻什么踪迹。 色究竟把他的手拿起来,放在它头上。 确切地说是放在顾九雏头上。 殷情:“……” 色究竟等了一会儿,突然不耐烦地盯着段长生看,随后又伸手抓住他手腕晃动,示意让他抚摸,要上下拂动。 段长生的手僵硬地在抚过,揉动了一下顾九雏的头发。 听到她发出“嗯……”表示很满足。 窗台上的殷情:“……” 段长生一眼扫到窗台站着一只黑猫,手抽回来。 虽然是被一只猫看到,但他也立即清醒,这顾九雏已经是有道侣的,如果看到的不是猫,而是明台的弟子,那么他在明台就不可能还有立足之地。 他迅速从乾坤袋中把那盆鹿葱拿出来,放在桌上,转身对顾九雏说:“你过来,对着它说句话。” 色究竟看到昨晚没得手的“猫草”,也毫不犹豫地起身下塌,摇摇晃晃走过来站定,正要伸脑袋咬下去,段长生却说:“你说吧,说什么都可以。” 说什么。 色究竟发现自己是能听懂人话的,但它自己要说人话,张了张嘴,发现还没办法正常带动嘴部肌肉,只能用过去的习惯说: “喵?” 段长生愣住。 顾九雏在他面前瞪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懵懵懂懂地说完这句喵。 他轻咳两声,抱住鹿葱:“告诉我是不是她。” 如果是洞府中的那个人,鹿葱一定会按照她的语调,重复那句“喵。” 鹿葱没动静。 段长生很有耐心,继续等了一会儿,目光终于黯淡。 他立即和顾九雏保持距离,沉声不再看她:“如果还有下次,我会严厉处置。” 色究竟懒得理他,既然这里不欢迎,它就去别处好了。 它向窗子纵身一跳——再次卡住。 殷情就在旁冷眼看,动物大抵都不长记性。 但很快她就遭到了报复,天已经亮了,猫的元神从顾九雏身上离开回到它自己的身体里。 所以卡在窗子上的是殷情自己。 殷情挣扎了几下,从窗子 分卷阅读15 上栽下去。 什么大风大浪她没有见过,这点窘境还不算什么。 段长生已知道她的元神没有寂灭,他可能会把可疑的人全都拉来和鹿葱说话以验真伪。 殷情其实对于他能不能认出自己没什么想法,现在顾九雏已经洗脱了嫌疑,她也没有必要非得解释什么。 正要爬起来时,段长生已经出了门,站在自己面前,审视端详。 她起身拍拍尘土,向自己的竹屋走去。 一行人正午吃过斋饭,准备回明台。僧人突然来传话:“首座要送各位施主一程。” 牟修楼陀在云上披纱端坐着,此时太阳之下看着有些佛尊的样子。 嘴巴没动,已经传音过来,“你还欠我的鹿葱呢。” 殷情对着云端说,“慢慢来吧。” “送佛送到西,有人告诉我,明台正给段长生准备着罗网,要揭穿他的掌教骗局。” “知道了。” “要我出面为他作证么?” “听我召唤吧。” “……唉,我这劳碌命。”牟修楼陀从云端飞走了。 “牟修楼陀首座要来送我们?”许白大叫一声。 “真的?在哪?”管陵也瞪大眼睛。 李承前内心也突觉纷乱,在天空当中仔细寻找。 “在哪,在哪?”管陵跳起去看。 僧人说:“首座刚才已经来过了。” “什么?我怎么没看见?!” “我们没资格面见佛修首座吧?” 段长生禀然望着天边飘去的一片云,默然不语。 “首座……是很厉害的人吗?”顾金汤不合时宜地开口问询。 他是真的很好奇,也很想加入大家的讨论。 这回许白还没解释,李成前已经徐徐说道:“大6最强佛修,罗刹道之首,三百年前击退傀儡之乱的五位神都圣护之一,我们明台的神珈散人也是其中一位。你懂了吗?” 僧人奇怪地看着他,“首座昨天已经和你面对面说过话,你怎还会不知呢?” 李成前、管陵、许白震惊。 顾金汤丝毫不解:“那位不是遍知殿长老么?” 僧人答:“昨天首座是特地出关来见几位贵客的,首座已经闭关五十年未出了。” 李成前立即反应过来,“是为了掌教?” 罗刹道僧人与首座有佛灯连脑传递消息,所以他们知道首座是为了神珈散人才出关的。但细想,神珈散人确实是掌教,于是答:“是的。” 众人不再说话。 他们不敢再小觑段长生,如果说之前他们觉得段长生是神珈散人道侣、随随便便就能继任掌教这件事太扯、不服的话,那么一位五十年不世出的大佛为了他出关,亲自解答他的疑惑,可以说是不得不令人信服了。 段长生却和他们想的不同,他转过身来,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所有人。 到底谁才是…… 乘风御剑。 顾九雏与顾金汤共乘,在弟子们中飞得最快,几乎与段长生比肩。 段长生瞥了一眼,两个人共用灵力,行动超群倒也不足为奇。 后面管陵、许白也这么认为,只有李成前一个人知道,强的只有顾九雏而已。 很快他们就被远远甩开,连掌教和顾九雏的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明台所在的岐山渐近,六条赤凤在方圆千里的上空腾舞,连成火红色的六芒星图案。 李成前大叫:“凤鸣大阵?” 许白奇怪:“凤鸣大阵不是在抵御外敌时才会开启吗?明台遇到了危机?” 回明台的落脚点叫做鹿野,是山间一处砍掉树木后专门用来走落御剑的平地,外围则是郁郁葱葱的树木。 他们刚一下剑,树林中就窜出一队高阶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住。 高阶弟子们穿着的也是黑鹤纹袍,但他们的鹤和预备弟子的不一样,显得更挺拔、优雅、高贵。 “窜教逆徒段长生已经押送至诫院外准备行刑,你们呢,是自认他的同党,还是回归各峰?” 凤鸣大阵在头顶发出刺眼光芒,他们已经发现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眼前还有这么多剑指向他们,这种待遇,既令人恐惧又令人兴奋。 好像他们是什么逆天而行的大人物似的。 李成前问:“顾金汤和顾九雏呢?” 高阶弟子:“他们选择和逆徒一起受死。” 管陵喊道:“怕什么,来啊~!” 许白瞪他:“你脑子不好吧,现在他们把我们当成段长生一伙了。” 管陵:“但是顾金汤都不怕死,我更不能怂!” 许白叹一口气,灰溜溜地出列,走到高阶弟子们一边,“我是古墓峰的。” 他出去之后,李成前也站了出来,“我是墨阳峰的。” 两人归队后,再次问:“你呢,你是哪个峰的?不说,就等于自认和段长生一党了?” 管陵发现自己站在弟子们的中央,享受着所有敌视的目光。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做选择。 “我是谷神峰的!”管陵痛快地说。 众弟子:“拿下!” 管陵油然而生一种豪迈的情怀。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收藏,多多加书签,谢谢大家。我继续努力,争取把这篇写好看。其他我就不强求了,希望大家给我点动力吧~ ☆、背书 位于云浮峰的诫院广场上耸立一根石柱,上面挂着不少粗钉和铁链,现在段长生挂在上面。他很从容,虽然头发散乱,却依旧笔直而立,不像等着被罚,而像神都里等着举行及冠仪式的那些皇子。 殷情和顾金汤站在柱子下,过了一会儿,他们又把管陵带了过来,但其他两人却没跟来,殷情也知道了他们的选择。 他们三个只是从犯,充其量算是被蒙骗,而且顾金汤只是预备弟子,最严酷的惩罚也不过是逐出明台而已。 但这个“逐出”,显然不是许白和李承前能承受的。 这根柱子是凤鸣大阵的阵眼,它可以将大阵所有的力量集中在柱子上。 殷情记得上一次使用它,是在三百年前,傀儡之乱的时候。 那时候铁链上绑的都是被人复活的炼体傀儡,阵眼一开,所有的傀儡就被劈成灰烬。 怎么她才不在几天,这铁链已经开始绑明台自己的弟子了? 各峰主、长老和高阶弟子们全都御剑而来,一时间头顶天空乌泱泱地,好像闹蝗灾。 所有人下剑站定,注视着前方。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云浮峰、墨阳峰、古墓峰、鹿头峰的峰主,都是明台的第二代弟子。 殷情看着他们,就想起很多年前,看着那几个七八岁的小童被师兄带着,来拜见自己的情景。 云浮峰的峰主列道人,酷爱“抽打”,石头绊了 分卷阅读16 他的脚,他也要用他的小羊皮鞭抽打半天。所以云浮峰的弟子,好战好勇,睚眦必报。 墨阳峰的峰主阮渺,生得好看,能言善辩,又写得一手好字。她的弟子时常为明台写些应付神都的文书,或者代表明台出面。 古墓峰的沉渊,几岁便能熟练背出道藏,后来就呆在道藏墓里,他的弟子,主攻的也是道藏。 鹿头峰的柳清溪,自己天赋不佳,主动承担着整个明台的吃喝拉撒,清理修缮。 段长生最初就是鹿头峰的预备弟子。 但他却是所有人中天赋最好的,只是被柳清溪最早相中,带入明台罢了。 殷情已经闭关五十年,但明台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都了如指掌。比如这个诫院,是在她闭关之后,列道人在他的云浮峰所建,还没有得到她的同意,也没得到她的盖印。 没有被盖印的建筑,按道理来讲,鹿头峰应该及时拆除的。 只是看这几个小辈现在站得都比列道人靠后,就知道他们表面上,已经以列道人为尊了。 列道人站到段长生面前:“你的谎言,是揭穿的时候了。” 鹿头峰的柳清溪招了招手,让弟子搬上来一盆鹿葱。随后列道人对着鹿葱说:“我问你,段长生说您是他的道侣,可是真的?” 鹿葱以殷情的语调说:“此人撒谎,是大逆不道的叛徒,应该杀之以儆效尤!” 列道人:“大家看,只要我找一盆鹿葱,让它认一个声音与神珈散人声音相仿的人做主人,它就能轻易说出语调与神珈散人相似的话来,这么容易辨认的骗局,为何数日之前,无人想到?”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恍然大悟:“是啊,怎么没想到呢……” 殷情皱了皱眉。 这鹿葱普天之下,只有一盆,就是她那盆。 牟修楼陀为了要一株,还得帮她大忙,列道人是怎么有的? 倒也不难猜……也是过去不知何时,从她那盆里摘下的一株吧。 列道人又伸出手,从旁边的古墓峰峰主沉渊手里接过一卷册,说:“这是其一。其二,我们都忘了么,教规明列,道侣需得相互盖印以作辨识,以免有人随意以道侣名义混入明台。有道侣的,谁没有相互盖印就能进明台的,站出来?” 在场的不少弟子们纷纷挽起袖子,举起右手臂,上面都有灵力所盖的烙印,和纹身一样,刻着心爱之人的姓名。 列道人:“神珈散人从来不会出错。让我们来看看,段长生可有神珈散人所盖之印?”说着他举起段长生的右手臂,光滑得什么都没有。 殷情沉思,这还真是她的疏忽。规矩都是三百年前所定,多数为师兄宋让的手笔,关于道侣的部分,她从未关心过。 而且,为什么她就不会犯错? “这是其二,还有其三。掌教之所以为掌教,并非是由一枚戒指决定,掌教戒指不过是普通的银戒罢了,而成为掌教的关键,则是祭剑。当年所有的剑沉入洗剑池,神珈散人引血入池,所有的剑上都沾染了她的血迹,她因此能操控明台所有的剑。如果段长生不能操控明台之剑,又算什么明台掌教呢。” 底下众人点头,自己的剑只有自己能掌控,是常识,但明台所有的剑都能为掌教所操控,也是常识。掌教之位意味着权力,在明台,剑就是权力。 殷情听完列道人的陈述,点了点头。他说的是对的。 列道人说:“最后,神珈散人飞升之前,难道会不未雨绸缪吗?她若要让出掌教之位给段长生,怎会没有可信的大人物为她佐证。当年傀儡之乱的五位圣护都是至交好友,如此大事怎么会无人知道呢?” 未雨绸缪…… 殷情望天。 她刚刚已经放出了信号。 天上的云飘得很快,就像周围有什么东西在推动一样。 一片浓云渐渐靠近,莲座徐徐降落在半空,坐在上面的赫然是牟修楼陀。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叫我?” 列道人抬头一看,目光发愣。 熟记道藏的古墓峰峰主,一眼就依模样辨认出了那是谁。 其他几位峰主也陷入震惊。 “我可以为段长生背书,的确是殷情那小屁孩儿亲口跟我说的。”牟修楼陀说着,向殷情挥了挥手。 殷情无语。 过了一会儿,又看远处浓云中站着一个身着月白衣的抱琴人,“殷情飞升前让我来此,说有位小朋友需要我帮忙。” 曾经在多年前神都见过此人的墨阳峰峰主阮渺,也震惊地念出他的名字:“是前朝太子寂真……五圣护之一,我也只在神都大朝会的时候,远远看到过他一次。” 少顷后,一片黑云压顶,浓雾袭来,空中又多出一人:“我来看看殷情是不是真的死了,顺便瞧一瞧她的那个小白脸。” 阮渺一脸黑线,低下头说:“阴墟悉氏的公子悉檀……也是圣护之一,神珈散人的至交好友。” 转瞬之间,空中就热闹起来。 三百年前的五大圣护,已经有两人羽化而去,现在活着的三人,都轻易绝不会出现在人前。 以阮渺常年出席各大场合的经验来看,除非神皇亲自出马邀请,否则是他们三人是不可能聚齐的。 但现在全都出现在明台上空……目的还是为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段长生,背书。 殷情抬头看了看,见他们三人都在专注地望向下方,仔细寻找。 最后与她对视。 牟修楼陀哼了一声。 悉檀给了她一个白眼。 寂真朝她点了点头。 殷情松了口气。 列道人所料不错,在她死前的布置中,确实有向各位老友交代后事这一项。 三人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出来过,很多年轻的明台弟子,并不知道他们是谁。 已经听到峰主们惊愕地叫出他们名字的人,开始纷纷向后传。 “啊,阴墟的公子?前朝的太子?四海云泥的首座?” 这些听起来很玄幻的名字,和他们本人,现在就在头顶上漂浮着。 但是天空的云彩还在变动,那三位圣护都纷纷转过头去,随后,他们让开了一条道。 一辆八马拉至的金辂车徐徐驶来。 金辂车…… 宫里的标志。 只有皇帝、皇后和当今太子才能驾驶的车具。 这下可无人不识,明台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殷情也默不作声,跟着微微屈膝。 列道人顿了顿心神,朗声问:“请问是宫中哪一位尊客驾临?” 拉车的车夫回道:“是当今皇后。” 所有人头皮发毛,列道人哆嗦地问:“……皇,皇后本人?” 金辂车的帘帷突然被掀起,露出皇后的衣饰和冠冕,金光四射,闪耀如炽日,刺眼光 分卷阅读17 芒立即让所有人相信这是真的。 皇后哼了一声,把帘子放下,车夫道:“皇后也愿为段长生背书。” 列道人低下头,连连说:“小的知道了。” 车夫:“那为何还将他绑在上面?” 列道人立即命人把段长生放了下来。 车夫:“瞧瞧,把人折磨成了什么样?还有,你们这些人的衣着为何如此粗鄙?皇后十分不喜,过几日会送布匹过来,给你们用作制服。” 列道人只能硬着头皮称是。 其他人,只能埋头在地上,抬也不敢抬。 八匹马转了身,皇后的车架瞬时离去。 列道人看到马车屁股,急忙大喊:“恭送皇后!” 所有人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望向了段长生。 场面寂静,几乎再也没人说话。 殷情望着上空,也陷入短暂的思考。 牟修楼陀的声音传到她耳边:“你什么时候和宫里打了交道?” 殷情叹:“我也不知道……” 阴墟的悉檀也传音过来,“既然有皇后坐镇,我们来不来有何意义?真是多此一举。”随后抬脚离开。 殷情苦笑:“这个不赖我……” 前朝太子寂真也传音过来:“你是为了故意作贱我?”随后甩袖离去。 殷情无奈:“这个真不是……” 她和皇宫一向没什么交道。 那这位权力之巅的皇后,到底是受谁的邀请来为段长生背书的? 是段长生自己? 老友们相继离开,只留下牟修楼陀,突然对着地面的列道人说:“鹿葱这世间就只殷情有一盆,你这株是从殷情盆里择的吧,她生前可答应分我一株的啊,我看就拿你这株算了。” 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来抱起盆栽,坐着莲花溜走了。 有这么多人背书佐证,前面的三条理由,似乎已经微不足道。 列道人立在当场,众人更是不敢言语。 墨阳峰的阮渺上前一步,劝说道:“既然如此,师兄还是承认了吧。” “承认段长生?” “这四位都是大路上最……” “那又怎么样!至少他的身份依然存疑!”列道人情绪瞟来一个眼神。 刚才殷情低声告诉他,她在段长生的手臂上,看到了道侣的烙印。 管陵很惊讶:“刚才不是没有吗?” 殷情说:“刚才列道人抓错了他的胳膊。” 管陵:“原来如此。” 殷情看他一眼:“但是好像没人发现这一点。” 管陵兴奋地说,“我告诉他们!” 于是他就举了手。 列道人惊了一诧,缓慢又存疑地举起了段长生的左胳膊。 左手手腕上,赫然是殷情的名字。 那是殷情刚刚补上的烙印。 突如其来的滚烫和刺痛,让段长生更加仔细地在人群中寻找,等到管陵说出那句“他有,”他望向管陵的眼神变得复杂。 列道人依然不服输,“还有,他未曾祭剑……” 突然之间,所有人手中的剑鞘剧烈晃动,四个峰主的剑亦不例外,在剧烈的震荡中,他们的剑全都飞出了剑鞘。 广场上的半空,剑指向上空齐齐飞去,又突然折返,直插回他们的剑鞘。 而在广场之外方圆五里之处,又有一批剑蹭蹭飞起,围着广场漂浮一会儿,又全部离去。 接下来,是方圆十里外的剑,全部升空,又坠下。 再然后是十五里,二十里,二十五,三十,一圈圈向外,如石子击落水波,开始放射出一道道接连不断的波纹…… 这时顾金汤走出来说:“段长生掌教已经祭过剑了。” 就在片刻之前,当广场上的剑腾空而起的时候,顾金汤发现了什么。他看向殷情。 “你可以操控我的剑。” 殷情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可以操控别人的剑。” 殷情又点了点头。 “所以你……”顾金汤愣愣地,不知道该不该往下说。 殷情继续点了点头,随后说:“你帮他,也是帮我。你愿意帮我吗?” 顾金汤迟疑良久,终于踏出一步,说出那句话。 所有人又看向顾金汤,这个名不见惊传的预备弟子,甚至连模样都让人记不住的小人物,向刚才的管陵一样引人注目。 段长生的怀疑再次被打乱。 接下来是殷情。她站出来,用顾九雏的嘴,看着列道人:“你现在还有什么疑问?” 列道人喃喃:“……鹿葱……” 殷情:“鹿葱说的是真是假,还重要吗?” 是啊,一株植物说的话,还重要吗? 世上那么多大人物为他作证、道侣烙印为他作证、所有明台之剑为他作证。 所以一株植物说的话,还重要吗? “重要吗?重要吗?” 列道人口中不住地喃喃。 段长生抖了抖身上沾染的尘土,朗声道:“如果没人再有异议,那么从今日起,诸峰峰主请来谷神峰与我议事。”他目光朝四位峰主扫过去,“没其他事的话,我和我的几位弟子,就先回谷神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关心的色究竟猫猫目前在殷情的袋子里,本来想这章放出来,但是这章实在放不出来了,下章再放吧~ 求收藏~书签~ 我家女主有种总攻的感觉。 ☆、做饭 “等等!”列道人喊,“现在还没到比剑试考核,各预备弟子都是各峰自己出山所收,应当继续留在原峰修炼。这规矩,不能废吧?” 管陵和顾金汤,都是他云浮峰上的。当时段长生要几个人陪他出山,列道人就在峰内挑选了两个差的丢过去,先让段长生享受两天掌教待遇,然后再让他尝一尝跌落谷底摔死的滋味。 但现在他自己有种后背着地的感觉,这两个弟子反而成了他仅存的自尊,绝对不能让段长生带走。 列道人让弟子拦住管、顾二人,转头又看到了顾九雏。 这个有惊人之姿的少女,好像刚才还反驳过他,只怪他刚才思考得太专注。 而随着列道人的目光,所有人也都注意到了顾九雏,然后再移不开眼睛。 列道人上下打量:“你这身子阴煞气极重,寿命活不过三个月。” “所以呢?”顾九雏淡淡。 “你不可能被收进来。” 顾金汤站出来:“她是我的道侣。” 列道人抓起她右手臂一看,果然有顾金汤的名字。 鹿头峰的峰主柳清 分卷阅读18 溪听到说:“如果是以道侣身份入峰,预备期应该先在鹿头峰。” 如果能被明台选中,就肯定不会以道侣身份入山,既然是用这种关系才进来的,自然也不可能有好的去处。只能继续留在鹿头峰做清扫、膳食,甚至有的人,还要给内峰弟子叠被。 不过好在这些人也可以参加比剑试,通过的人也可以有别的选择,那也要看各峰峰主们收不收了。 但从鹿头峰的历史上看,这样的人没有几个。 列道人脸上轻松了许多。现在段长生要去谷神峰,很好,那里是一片焦土,没有任何弟子长老,而且这三个人也不能跟随他。 很好。 段长生点了点头,向在场弟子扫视一番:“一个月后的比剑试,并不止是预备弟子要参加。所有人都要参加。包括峰主。”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 比剑试本是内门选择正式师承的考核,除此之外,明台只有云浮峰会做弟子的比试,因为他们每年都要选拔最强的几名,代表明台参加大朝会。 除了云浮峰,其他峰的弟子们一向过着优哉游哉的修炼生活,现在一听,登时都着急上火。 “为什么?不公平!”说这话的是鹿头峰的弟子们,他们天赋本就差,平日干活就已经受人白眼,还要再被告知一次他们是孬种无用吗?! “我们既然没去云浮峰,当然就是不愿斗武,难道明台只剩下穷兵黩武?”说这话的是墨阳峰和古墓峰的不少弟子。 云浮峰的不说话,他们已经是最强的,他们恨不能天天殴打其他峰的弟子出气扬威。 除了列道人,其他三个峰主想向段长生抗议,但见他已经御剑,向谷神峰方向去了。 墨阳峰阮渺:“他是什么意思?” 古墓峰沉渊:“刚才他说,要我们去谷神峰跟他议事。我看他是仗着皇族后台,在耀武扬威。” 鹿头峰柳清溪:“比试不是目的,他是要摸清我们的底。” 一旁看着他御剑离去的列道人哼了一声:“他现在已经是皇族钦点的明台掌教,有三位圣护加持,又能轻易卸掉你们的剑,还能不听他的?既然他说去谷神峰商量,那就去。” 列道人也立即御剑去了谷神峰。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居然成了第一个接受段长生执掌明台的人。 墨阳峰的阮渺,精于人事算计,此时一看列道人的变化,立即知道他是不想惹怒神都的大人物。 但他绝不是真的妥协。畏服于权力而不满的人是很可怕的。 阮渺也不再犹豫,乘上剑跟了过去。 其他两峰主见状,也都摇摇头,上剑。 弟子们看到此情此景,都知道,段长生是掌教一事,已经铁板钉钉了。 所以一个月后的比试,所有人都不可能会避免了。 鹿头峰的大弟子茗乾转头来对殷情说:“顾九雏,你跟我们走吧,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 殷情看向这名高高瘦瘦的男弟子,他身后跟着不少女弟子,其中有些露出的手腕上都刺有用灵力可看见的他人姓名。 茗乾等人御剑回鹿头峰,殷情独自开始下山。 茗乾看见,把剑停在她身边:“你怎么不御剑,走回去得有三个时辰。” 殷情:“我还没有剑。” 茗乾说,“那也不急,你上来,我带你。”他伸出手来。 殷情道声好,却没递手上去,只轻松一跳就稳稳站在他剑上。 其他女弟子们看到后,相互凑近耳语几句。 殷情知道这个茗乾。他实力很强,论比剑,可以在明台前十,因为他是两岁时被鹿头峰峰主柳清溪捡回来的孤儿,所以一直跟着柳清溪。 柳清溪不放他去别的峰,他也不强求,平时除了诸多明台杂事要做,还能保持修炼,剑术不凡,这在鹿头峰很少见。 两人共乘之后,大多没有道侣的单身女弟子们都有些不太愉快,偷偷在背后讨论。 殷情的耳力太清楚。 这些女孩儿在讨论她的长相,和茗乾的偏好。 到了鹿头峰,茗乾带着她去山间的洞府,安排妥当。他不该问的不问,对于诫院前发生的事也选择性忘记,完全尽职尽责只当他的鹿角峰的大师兄。 可是其他女孩儿就不同了。这洞府里住着另外两个女孩儿,回来看到出现这么一个美得令人发指的女人,她们都不敢再去照铜镜。就算干活,也不愿意和她同行。 殷情其实对这些都没感觉,根本丝毫都没有看到过,只是有时不得已听到她们在小声讨论,似乎不太喜欢她。 不过那又怎样呢,只是如此小辈而已。 茗乾带着她去领了被褥、碗盆等放在洞府内,然后带着她去介绍峰内各样打扫和做饭的工具,问她擅长什么。 殷情:“洒扫可以,做饭不会。” 洒扫时常看见,自然就会,做饭没看见过。 茗乾点点头,“做饭我可以教你,也不难。嗯,现在有个职缺,是谷神峰。” 茗乾很会看人安排。刚才闹得那么厉害,他只是嘴上不说,但怎么会不知道她还有顾金汤等人,已经是被内定给段长生的弟子。段长生的后台,所有人也都看见了,他以后会更加注意满足这位新掌教的需要。 “以前谷神峰没人,只有一个人……在那里司职洒扫,而且因为神珈散人闭关,也不需要做饭。但现在不一样了,掌教住在那里,需要有人做饭、洒扫,所以我打算派三个人过去,你是其中之一,你觉得呢?” 茗乾说话考虑很周全,提到过去在谷神峰洒扫的人,也没有提那就是段长生,而且说完之后还会真诚地问她的意见。 怪不得是柳清溪一手□□出的好弟子,服务意识一流。 “可以。”殷情说。 可以?茗乾在心里笑了笑,新来的人总会有错觉,觉得他们还可以自主选择。实际上询问只是一种说话手段。 不过他的友好态度是真诚的,他当然对美貌的女孩也很有好感,但对于同修的道侣也很尊重。只是有点遗憾罢了。 “就是和你在一个洞府的两个女孩儿,每日三班轮换,你今天排亥时到寅时。” 这时间刚好是一晚。 殷情无所谓她要干什么。只需呆一个月,就能彻底回到谷神峰去。现在一天能回去四个时辰,也算是半只脚在自己的洞府吧。 后半夜,色究竟会夺她的身子,谷神峰正好也没人,可以任她折腾。过了今日再想想办法,以后都在谷神峰过夜,比较安全。 安排后,茗乾也将其他两人叫了来,一个叫林五月,一个叫裴香,两个人在做饭上都是公认的一等一,墨阳峰有时宴客,都是她们上手准备。鹿头峰的膳房新人,也都是她们两个教的。 但提到教殷 分卷阅读19 情做饭一事时,茗乾却说要自己来。 林五月和裴香互相看了一眼,也不说破。 茗乾交代完,就带殷情去了膳房,想教她做饭。 “嗯……段掌教虽然也在鹿头峰修炼了五年,但他甚少和别人来往,所以我也不清楚他的口味,你知道吗?这样我们才好准备食材。” 殷情瞧他一眼,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当然不是像那林五月和裴香这两女孩想的一样,只是借此接近她,而是想借机掌握新任掌教的习惯。 殷情当然不知道段长生的口味,但她知道自己的口味。虽然已经辟谷不需吃饭,但她除了闭关之外,却一直有吃饭的习惯。 最早是师父每日会吃早晚两顿,所以这两顿她会陪师父吃,饭是宋让师兄做。傀儡之乱中,师父受伤后决定闭死关,从此再无音讯,宋让师兄就只给她一个人做饭,等到宋让师兄死后,她就闭关了。 她于是说:“蜜藕片、醉鱼干、酒酿馒头、蛋黄翅。” 茗乾听完:“南方湿地的口味,可段掌教听口音是神都人啊。” 殷情:“神都什么没有呢?” 茗乾一拍脑袋,“这些也不难,我来教你。” 林五月和裴香偷偷躲在膳房门口看,听见茗乾:“拿错了,那是醋。不对,那个才是酱油,不对,那是糖不是盐,那是鸭不是鸡,那不是蛋清是蜂蜜……” 林五月说:“这人莫不是傻的吧?” 裴香:“神都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也这样,不比咱们命贱。” 林五月咬咬嘴唇:“那又怎么样,来修仙就都一样。这是给新任掌教做饭,她那样哪行,等我伺候好了掌教,谁不定比谁命贱呢。” 裴香瞧瞧她:“你不会异想天开吧。”这林五月什么都敢想……她还当是做丫鬟,能给少爷做填房呢。 但明眼人又如何看不出来,有这么一个出尘脱俗的顾九雏在身边,谁还会记得小丫鬟做的饭呢…… 作者有话要说: □□猫说讨厌,下章…… 我天天写,大家天天看~这篇想写长,不太想考虑成绩。所以希望大家千万要给我留言大气~喵喵哒~ ☆、辩论 林五月正好值未时到戌时,恰恰就是今日下午头回到谷神峰去。 偷听到食谱后她异常兴奋,她自己就是南方湿地出来的人,这几道小的下酒菜别提多熟悉,认真地打扮了一番后,拿了食材就御剑上了谷神峰。 另一边殷情看着茗乾把这几道菜做了一遍,又把油盐酱醋、花椒大料都放在手心里尝了一尝,心中大致推演出过去宋让师兄做的味道,只是这酒,味道实在差别太大。 宋让师兄的洞府在云浮峰,殷情揣摩她还得去一趟。当下只说她还没有剑,要早点上路,茗乾说可以带她先去洗剑池取剑,被她回绝了。 茗乾觉得蹊跷,每个入明台的弟子,第一件事就都是想拥有自己的剑,而且洗剑池的剑是任取的,虽说初初进门的弟子,取的都是浅水里泡着的废剑,但总能做御剑的工具吧。他们鹿头峰做活比较多,但每日每个人至少也会给四个时辰来修炼,这新晋的弟子第一课就要学御剑,否则山里这么多的路,走起来耽误时间得很。 但眼前这顾九雏却不是往谷神峰去,而是去了云浮峰。 她的道侣顾金汤就在云浮峰。茗乾皱皱眉。第一天来就开小差,忍不得相思,又能成什么气候。 再来他也遗憾,如此美貌又有天赋,却早早有了心上人,这叫他们这些单身弟子多伤感。而且他还知道那顾金汤是个什么货色…… 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有这想法的还真不少。殷情上得云浮峰去,用了一个半时辰。 正巧预备弟子已经在山腰演武场练剑,嗖嗖地头顶直飞,但她出现后,所有人的剑都悬停住了。 如果说上一世十五岁前,殷情嫌恶这种被注视的目光,但就在换掉身体,经过之前无数年月后到现在,什么目光也引不起她眉头的抽动了。 “九雏,”顾金汤飞快地跑至,周遭立即一阵哗然。预备弟子们方才都没随着峰主到诫院去,都还没见过顾九雏,这会儿看到她手臂露出半截的“顾”字,都无形生出嫉恨。 殷情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询问他有没有按照她教的办法修炼。 “有,我运剑也精益了不少,能打败同修里的三个人了。” 殷情往后看了看,光云浮峰的预备弟子少说也有两百人,但比剑试的名额一向总共也只有四十个。 只能打败三个人…… 殷情说:“还不够。” 顾金汤红着脸,“我除了早晚课,都在演武场上,可我很笨。”就算睡觉,也只在演武场打坐打着睡。 他的刻苦,已经是云浮峰的一大笑柄了。不管什么时候有人过来都会看见他,或是打坐或是笨拙地练剑,这时候他们会用他们的剑来故意撩拨他。 现在他的脸上就有两道血丝,是某两个控制不好力度的弟子划出来的。 殷情想了想,“以后我每天来这里找你。” 顾金汤眼神里满怀期待:“可以吗?” 殷情:“可以,不过这里人太多,和我去上面。” 顾金汤正要抬头看,殷情一凝神,他的剑已经从剑鞘划出来,停在两人脚边。殷情站上去,顾金汤立即跟上。 演武场的云浮峰弟子们看着他们这一对腾空而起,径向山顶飞去了。 “哼!”不少人纷纷弃剑发泄。 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殷情带着他飞到一处长满荒草的狭小洞口,钻了进去。顾金汤跟上,两人在里面爬了一段路程后,山洞陡然大了一些,两人都能坐直了身子。 地上有一个木桩,殷情用顾金汤的剑刨开泥土,里面赫然有酒坛子露出来。 顾金汤奇怪:“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酒?” 这是宋让师兄埋酒的酒窖,是宋让师兄择出的岐山最适宜的埋酒之地,除了她之外没任何人知道。宋让师兄死后,列道人搬进他的洞府当起了峰主,洞府里的格局也一应改换,还好这一处,依然是片净土。 但要回答顾金汤的问题,就要把这些都说出来,很麻烦。 她抱出一坛,拆开来,背靠在木桩上仰头喝下,“以后每天,我就来这里看你修炼,直到这里的酒被我喝光为止。” 顾金汤点点头,打坐下来。闭上眼睛,听得她的手指在敲击酒坛。他依着这敲击呼吸,在识海中追逐那只总也追不上的鹿。 追着追着,他突然略略走神。自己还没有突破道种发芽的【破境】,那眼前的顾九雏,又在什么境界? 他虽然笨,没法想到夺舍这一层,也明白她能操控明台所有的剑,那就一定是至高无上的人。 殷情看他 分卷阅读20 在盯着自己发愣,好似能读懂他心事似的,直接说:“我和你一样。” 殷情也还没突破【破境】。顾金汤和她很像,灵力充沛,灵根旺盛,但道种却迟迟没有破土而出。 “你的那些同修大多目光短浅,将来你会有一天让他们惊叹的。”她淡淡说。 顾金汤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为什么依然那么强;不知道牟修楼陀会用什么法子让她活下去,让她一点也不着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当自己的道侣,就更不知道她怎么还能在这里单纯地喝酒。 但他知道她说的一定是对的。 这让他有了信心,更加沉心静气地去跟随她的节奏。 等快到了戌时,殷情御剑和顾金汤一起到了谷神峰,随后顾金汤一个人飞回去。 这些都被云浮峰的弟子,还有暗中观察的茗乾看在眼里。云浮峰已经有几个高阶弟子去向长老举报,说顾金汤只顾着和道侣私会不修炼,还故意在人前招摇。长老们对这个可有可无的弟子根本就无所谓,反正通不过比剑试考核的弟子,如果没有其他峰愿意收留,就只能离开明台了。 茗乾倒是不急着举报,因为他还等着从顾九雏那里获得新掌教的习惯,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五月见顾九雏已经到了,便过来和她交代事宜,一边说,一边看着顾九雏脸上有两坨杏红,虽然依然是没什么表情,但却更加妩媚动人了。 当下气不打一处来:“你那什么食谱,新掌教根本就不爱吃。他只闻到甜味和酒味,连筷子都没动就让我拿下去。我一生气,全都倒掉了!” 殷情点点头,“我并没说过他会喜欢。” 林五月登时着恼,可是看她走路时还羸弱,又听人说她就剩下三个月寿命了,当下想吵什么都说不出来,抿着嘴唇御剑去了。 刚才林五月已经和她交代过,下午时各峰主来和段长生吵吵嚷嚷,最后都悻悻而归。 殷情能猜到他们讨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比剑试所有人都参加的决定。 如果所有人都参加,那将是耗时耗力的大工程。 殷情思着这件事,走入了厨房,开始做那四道菜。 段长生一整日都没吃什么东西。甜食和酒,他从来不沾,所以林五月的蜜藕、醉鱼、酒酿馒头都不碰。最后一个蛋黄翅,偏偏他也不吃蛋黄。 听那些峰主们吵了一天,他也饿了。过去他在谷神峰上,饿的时候直接去山里采酸果子,溪里打鱼烤来吃,渴了就喝溪水。 所有人散去之后,他走出用来议事的鹿角殿,闻到外面的厨房依然还有一股甜味和酒味。 他屏息越过,继续像过去一样采果子,烤鱼,打水。 然后他将鹿葱从乾坤袋里拿出来,重新种在原来的位置。 这里的焦灰还有很多,他从过去他放杂物的地方拿出扫帚,开始扫地。 突然发现山上有地方冒出了浓烟。 段长生只怕是未扑灭的天火又借机再燃,急忙飞奔过去,却见黑黑的浓烟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 “那个做饭的南方姑娘真是……”段长生皱眉,提水靠近。 正要找到火源,顾九雏却端着食盒走了出来。 “嗯?你在干什么?”殷情好奇,随后才发现了冒出的浓烟,回头看了看厨房上空。 厨房里早已经呛得能熏死人,但殷情身在其中,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段长生看到顾九雏散乱着头发,白皙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却没有挡住脸上的两团杏红。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再质问她怎么会搞成这样。 殷情越过他,向鹿角殿旁的林间走去。 段长生看到她走的方向,忍不住跟过去。 她向着谷神峰唯一的洞府走去了。 那个他过去五年一直守在洞外,从来没曾进去过的洞府。 殷情毫不假思索地走回她的洞府,低头瞧了一眼种在洞口的鹿葱,越过去,将食盒放在她的石桌上,四盘菜摆开,把酒坛里剩下的最后一口酒,仰头倒入口中。 一口一口细嚼慢咽,随后看到段长生站在门口。 过去五年很熟悉的感觉…… 她希望一直保持下去。 但段长生没有保持,他抬腿迈步进来。 哦,也是。殷情飞升后,在洞府设下的闭关阵也就破了。 段长生走进来,坐在她石桌对面看着她。 她的石桌旁永远有三个石凳,这是一种习惯,她,宋让师兄,还有师父。 现在段长生坐上去后,殷情停了停筷子,她觉得石凳得增加一个了。 “你还有酒吗?”段长生突然打破沉默。 殷情摇了摇酒坛子:“没了。不过醉鱼和酒酿馒头里有。不过,我听说你不吃?”、 段长生说:“我沾酒必醉。” 殷情:“这么夸张?” 段长生没说话,拿起一个酒酿馒头塞入口中,嚼碎吞下。 殷情瞧了一会儿:“还好嘛。” 他倒下了。 殷情叹口气,吃掉饭菜后将食盒收回厨房里去。 茗乾告诉他,吃饭后必须要将碗筷洗净放好。 殷情于是凝神,从其他峰唤来几把剑,让这些剑抬着碗下山去溪水里洗了,然后又送回来。 然后她想试着唤一唤她曾经的那把剑。 没有反应。 这也是她不想再用别的剑的原因。对她而言,一旦选定一把剑,就要终生对它负责,不能因为重生就将它抛弃。所谓故剑情深。 只是目前它应该随着自己的焦躯安放在神都的先天阁内了。要想让她的剑突破先天阁的重围,显然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乾坤袋在入夜后,就时不时发出尖叫声。这叫声很像女子,但实际上是那只黑猫色究竟。 到了殷情身上的死亡味道加重时,她把袋子打开,黑猫立即发怒地跳出来,朝着她吹了半天胡子,然后元神抽离,一猛子扎进她身上,把她挤了出去。 殷情到了猫身上,例行地晕了过去。 色究竟对着自己的猫身叫了两声,随后发觉自己没必要对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遂走到厨房外,闻到一股熟悉的人味,循着走到洞穴口,看到了之前一直没能下口的猫草。 正要咬下去泄愤,发现有个人从地上站了起来。 是那个身上很热的家伙。色究竟看到他的眼睛向外看去,望向虚空,似是梦游,向洞外走来。 它嗅到一丝惧怕,躲开来。段长生游魂似地荡了出去,然后爬上了厨房的房顶。 那厨房是个瓦屋,段长生蹲在房顶上,开始揭下瓦片扔下去。 他是不能沾酒的,不管多么少,他都会在醉倒后开始拆房子。 瓦片被一片片扔下后,他又开始拆木头,不过多时厨房就被 分卷阅读21 全部拆掉,随后他继续向其他房子走去,很快,鹿角殿外围的所有房屋都被拆尽,他御剑跳上了鹿角殿。 色究竟很感兴趣,自己也费劲地跳上,发现它的爱好和他也有些相似。 段长生喜欢拆。 它喜欢推倒。 两人一个揭瓦,一个推下去,配合默契,好在鹿角殿有几万片瓦,仅仅这点时间还拆不完。 段长生拆到一半,突然盯着顾九雏的手臂不言语。 色究竟心想:停下作甚,继续拆啊。 殷情这时终于醒来,看到谷神峰上那些本就因为天火烧黑的建筑都不见了,现在拆得只剩下半个鹿角殿。 这鹿角殿可足足盖了三年,这些瓦片都是龙鳞样式,还有殿檐皆是鹿角状,这亦是宋让师兄的手笔,恢复起来可有些艰难。 殷情跳上去,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听见段长生说。 “明台三千人中,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你不是她。那她现在是什么样,是男人,是老人,是……是这只猫?” 他突然一把将旁边蹲着看热闹的殷情抱住。 她还真是这只猫。 “这猫好像一直跟着我。” 殷情想抽身,但段长生不肯。色究竟在旁边看到,竟然有一丝嫉妒,开始用人嘴怪叫。 段长生开始一边摸猫头,骚猫下巴,然后和顾九雏说话。 “如果让这只猫对着鹿葱叫,会有回应么?” 殷情越挣扎,这人越用力,她突然发现段长生的力量在随敌人的增强在增长。 这猫可是佛修无量境的猫。殷情入了它的身体,这满打满算也就第五天,还不能很好调用它的能力。 但仅能调用的灵力,也足以让他倒下。 除非他真的深不可测。 色究竟在旁边看着很着急。明明它才值得抚慰!在旁边怪叫,伸手打猫。 段长生酒醉中来了主意,抱着猫跳下房梁,蹲在鹿葱旁边,引导着猫叫。 “来,喵?” 殷情不傻。这鹿葱认得她的元神。她是死活不会叫的。 色究竟在旁引吭高歌,但没有引起注意。 猫怎么样都不出声,段长生终于把它丢下,仰头看了看这个五年不曾入内的洞府,今日却被顾九雏这个傻姑娘硬生生地坐进去吃东西。 是啊,现在他为什么不能进去,他已经是那个人的道侣了。 既然她就活在自己周围。既然她还给自己盖上了烙印。 道侣,睡一个洞府一张床,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走进去,里边唯一没有烧焦的都是些石头。石床上连半点帘帷床褥都不剩了,味道也早已被烟味占据。 他躺上去,很不开心地蹬了几下腿示威。 “我上来了,又怎么样?你又不能赶我走!”他不知道在对谁喊。 殷情自然不会傻到再进去,要天亮了,她去鹿角殿的墙下翻找自己藏的东西。 搬开石块,里面躺着几本她留下的剑谱,和淘来的各大门派世家修炼的秘术。 并非只要坚定道心就能够活得久,还需要用这些旁门左道来消磨时光。 不过这一世她没必要自己学。她将书拿出来重新找个地方埋好,省得被段长生拆丢了,一个月后谷神峰来了弟子,却没什么好教他们的。 段长生第二天醒来时,又看到顾九雏贴着他身子睡着。 他已经醒酒了,当即狂奔出洞府,站在门外粗喘。 这女人怎么回事啊!! 殷情的元神又终于回到自己身上,因而又不得不面对如此窘境。 最惨的是这种情况无法改善,看来白天她得加紧修炼了。 殷情硬着头皮,从自己的床上爬下来,走出洞府。 “你不要再来了,我不想看见你。”段长生非常愤怒地抓起她手腕:“你看不到上面的名字吗?” 殷情叹口气:“看到了,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段长生抬起自己的胳膊:“但我会守着这个名字。” 殷情再叹口气:“那你就更没必要担忧了。” 段长生以为她是指,他手臂上叫这名字那人已经死了。 他严厉纠正:“不管那个人在哪里,看到或者无法看到,这名字都是我必须守护的东西。你大约觉得道侣是个随便的称呼。”他深吸一口气,“我上次就说过,不能有下次。那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来,我会将你和顾金汤都逐出明台。” 殷情倒是真的想对“道侣”这两个字发表一下看法:“道侣,不是随便,只是权宜。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关系。结道侣的人,从根本上还是希望获取对自己有利的结果。” 她指的是段长生和她的关系。 不过段长生听上去却是另一层意思。 她是故意利用顾金汤,为的是入明台来修炼。 殷情继续说:“比如你,很可能也是神珈散人的权宜之策。你这么执着,实际上并不是她想看到的。她本来只是看好你的本质,想暂时把明台交托给你,让你做一个看门人罢了。但你如果因此就误以为她是对你有意,那就是误解。你也只是三千众生中的一个,她不曾瞩目任何人,为什么会瞩目你?” 她这是一个真诚的剖心置腹的劝说。 不过看上去段长生并没有听进去。 段长生盯着她看:“你以什么身份说这番话,要么你是她,要么你是为自己辩解。”他一笑,“但你说错了,她一直在瞩目我。她现在就在瞩目我,只不过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玩捉迷藏的人,究竟是找的人更费力,还是躲的人更费力?是躲的人。她怕那个找的人走错方向,然后永远也找不到她。”段长生轻笑一声:“我劝你不要和我争辩,我向来辩必要赢。” 殷情愣了一会儿,发现好像确实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了,而且他的目光非常逼人。此时来值守的裴香已经御剑在他们身后停住,探头探脑打量过来。 “顾九雏!你时间到啦!” 殷情松了口气,转身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昨天写了三千多想发了,但是发现色色没出来,所以今天早上爬起继续把色色写出来浪一下。 ☆、道树 殷情拿着一本小册子上了云浮峰。 其实她可以随便找一把剑来御剑,但奈何看着她的耳目太多。 下到云浮峰弟子、鹿角峰的茗乾、林五月等,上到各峰主,只要是望向她的目光,她都能感受,然后把他们当空气。 云浮峰演武场上又一阵骚乱,顾金汤一看到她就欣喜奔来,然后两个人御剑去了别处。 有人说:“咱们跟上去看看,他们是不是躲起来那啥?” 一瞬就有不少人跟上想看,但追逐不上,最后跟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他们。 在酒窖里,殷情把小册 分卷阅读22 子给他,他翻了一遍目录,怎么看都像是凡俗里的话本。 “看这个?可是不到一个月就要比剑了。” 殷情说:“无妨,你这一个月就看这本书,我要你看九万久千九百九十九遍,而且每次都要一个一个字去看。你有没有漏看我是知道的。” 顾金汤脸红:“可是……以我的灵力,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全看完这样一本书,那么多遍我……做不到。” 殷情:“第一遍是这样,看到后面会进步的。你只需要一直做就是了。” 说完她又开了一坛酒。 顾金汤想提醒她,离比剑试的内门考核就只有不到一个月,她总是这么喝到醉醺醺的没法修炼,一个月后怎么可能通过呢。 其实只要他一个人通过,她就算一直待在鹿头峰也是很好的,但他是怕自己不论怎么努力都不能通过,到时候如何云浮峰峰主列道人觉得他不堪教化,而其他峰主也没有想留他的意思,那他就只能离开了。 如果他离开,他的道侣自然也不能再继续待在明台。 他怕连累她。他能看得出她对这片山有多喜爱。 殷情是不可能闲着的,或者说她看上去像闲着,实际上却没有。 宋让师兄的酒,可以说成是“药酒”,喝一口就相当于吃下数颗珍贵的修心丸,如果是像管陵、许白这种天赋一般的弟子,吃一颗就能立即让他们的道种破土发芽。 如果是李承前这种已经道种发芽的人,吃一颗应该能让他的道树迅速生长三尺。而他不吃,道树生长三尺可能要一年。 修心丸是峰主们都极少拥有的东西,一般用在重伤或者走火入魔需要支撑恢复的时候才舍得用一颗。 宋让师兄却是个奢侈的人,他把修仙丸当糖吃,所以把它们加上桂花酿酒,也是他的风格。 殷情得益于他生前的留藏,只要喝酒就够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土壤下的道种,向外扩散出无数条根,而每一条根都像其他人冒出土壤的树干一样,越来越粗壮,并且横向无限延伸。 外面人说的有没有灵根,在明台就是看有没有道种,大部分人的道种都是普通的,目标都是长成参天大树。三尺为一个境界,渐渐向上攀登。 但树也有不同,有的人修炼到一定高度,道树开始长出树杈,而且越来越多,这样就很难向上生长,也就意味着终其寿命,可能难以突破更高的境界。 有的人想结道侣,做过双/修后,道树就会开花,开花能促进道树迅速生长一段时间,但也会在迅速生长后开始衰老凋亡。不过在现在的修者们来看,就算不双/修,也都有一个极限,所以他们还都更希望结道侣来突破极限,至于以后会不会衰老,那是以后的事情。 极少数人会生出不同情况,比如殷情的道种,实际上像竹子,上一世破土而出后,三尺为一节,她上一世有八万八千节。 这一世情况有所不同。 她的道种依然是竹子,但却是在土壤中横向无限延伸,始终不破土而出。 每个人的道种都会长根,叫做根盘,是他们修炼的基础。大部分人的根盘会随着道树的生长慢慢扩大,以支撑道树汲取丹田营养。根盘最大的好处,就是根盘范围越大,越坚硬。 不过竹子就有点不同。 它可能向上竖着长,也可能在地底横着长,根盘无限延伸,却就是不破土发芽。 殷情的身躯,现在已经非常坚硬。 眼前的顾金汤也和她一样,正在不停地扩大根盘。现在他的根盘还小,不过一个月后,他将比其他弟子的范围都要大。 他其实是个天赋卓绝的少年,至于有多卓绝,一月后的比试会上就知道了。 两人出了酒窖埋好洞口,回到演武场上,突然发现被一群人围住。 为首的也看不出多出色,但周围却有一群跟班。顾金汤低声说:“是平道生,好像家里很好的,是什么御门使者的儿子。” 顾金汤都不知道御门使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为他总这么自称,好像很厉害。 平道生大叫:“蠢货!我爹是神都御门总使,皇宫三十六道门,我爹手下三千众御门神兵,你这蠢货知道什么!” 故意说得这么详细,殷情皱眉,看这平道生正在瞟自己。 顾金汤护在她身前:“你们冲我来就是了。” 平道生把剑伸过来,蹭了蹭顾金汤的衣服:“你和我比一场,赢了就让你走。” 顾金汤:“你已经是【破】境第二层了,我还没有突破,有什么要和我比的。” 平道生说:“你也要让你的道侣看一看你的实力,这样她才不好意思在人前卖弄风骚,干扰我们的道心。” 顾金汤咬牙:“你不要太过分了!”说话间,他的剑已经从剑鞘里飞出来。 平道生的剑也没犹豫,倏忽跳出来。他的剑可不是从洗剑池随便捡的,他的剑是名声赫赫的铸剑门墨斋所制。 墨斋所有的剑都是通体黑玄铁,人称作墨剑,众人一看那把在低空飘摇的重剑,立即都瞪大了眼睛,崇拜不已。 平道生指着自己的剑:“我的剑是墨剑登高,削铁如泥,你那什么破剑,怎么打?” 顾金汤不理,就打算上了。 殷情在旁边看了一眼,墨斋她再熟悉不过,她过去那把剑也是墨斋打造。不过这一把么…… 用的是下等玄铁,内里杂质极多,且也不是墨斋斋主的手笔,不过是小铁匠们的试验品,用来应付王公贵族。 对于这些王公贵族,墨剑是必备的奢侈品,至于不是行家,谁又会研究这玄铁里有多少只杂质? 这是对她而言的。眼下,这把剑足够重,足够锋利,顾金汤那把废剑丝毫不是对手。 殷情于是说:“没有必要比。顾金汤,他只是让我看你的实力,我对于你的实力很了解。” 顾金汤毫不迟疑:“可是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殷情:“我了解你的实力,我也了解他们的,他们欺负不了我。” 平道生:“我还没出手你都能看出来,你是觉得自己很强?” 旁边人:“强到能干扰咱们的道心!” 众人哄笑。 殷情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你确定想知道你和我的差距?” 平道生:“怎么的,你还想和大爷试试?” 对于这些和修炼无关的事情,在上一世她会丝毫不理。但现在,不解决会麻烦。 她于是说:“那好吧。” 平道生控制这把剑,向她面前过来,但很明显他非常吃力。这陨铁的剑太重了,对用剑的人要求极高。 殷情看他剑到了她胸口却不刺下,问:“怎么了?” “怎么了?我这剑捅到你胸口了,你不知道躲啊,我是比剑,又不是 分卷阅读23 要杀人!” 殷情:“你可以捅捅看。” 平道生就快要控制不住他的墨剑了,突然听见远处有一声:“不要怂!” 众人扭头一看,消失了一天的管陵现在上演武场来了。 昨天回去他睡了一天,今天知道上来练剑,结果一上来就看到热闹。 本来还有点担心是谁在受那平道生欺负呢,一看是顾金汤,登时振奋! 顾九雏个头稍稍比男弟子低一些,他乍没看见。 “你说谁不要怂?”平道生不悦。 他还能说谁,说的是顾金汤啊。 管陵一上来,许多人自动站到他身后,他在云浮峰还是个人缘极好极仗义的角色,他一振臂,立刻会有人替他高呼。 这些人也不管说的是谁,就都大声喊:“不要怂!不要怂!不要怂!” 平道生一焦急,无法专注,剑嗖地惯性向顾九雏胸口去。 这时管陵突然捂住嘴,众人也瞪着眼看那剑尖抵在了顾九雏的指肚上。 而顾九雏看上去,就像是蜻蜓点水地,点在了那剑尖上面。 然后她推着剑前行。 平道生持剑的手,突然感受到无边力量强压过来,扎开马步要强行抵住,却也不能够站稳,脚向演武场边缘的山墙滑去。 “怎……怎么伤不到她分毫?” “怎么她一根手指,会有这么大力量?” 他暗暗心惊,而在场看到的人也都瞪大眼睛。 他退到山墙上,没法再退了。 “行了行了”,平道生感觉这山上随时会有石土掉落,砸中他会很难看。 殷情皱眉:“只是这样?只是这样,没法让你看清楚与我的差距。” 殷情突然将那剑尖抵在手掌心,猛地向前推了一掌。 玄铁墨剑居然从中弯折。 随后他慌地愣了神,松开了剑柄,剑掉落在脚下。 殷情:“去洗剑池捡一把新的吧,用不好,就不要出来丢人了。” ☆、狂躁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今夜里本又是裴香去谷神峰值夜,裴香说那地方总有东西怪叫,还有野兽出入,山上又只她一个人,原先还有不少房子,现在房子都拆了顶在重修,她总不能也在掌教洞府里待着吧。露宿一晚她怕得很。 殷情于是跟她说,以后所有的夜都由自己替她值了。 前一日刚好是林五月值夜,林五月本来可怜巴巴地想让段长生在那偌大掌教洞府里过夜,就算蹲着都行,结果被他不许,站在外面又冷又怕,哭了半宿,一看裴香也不值夜了,也想找顾九雏换班,但自己还又想再试几次,说不定哪次掌教就能可怜她了。 殷情一瞧她,平时扫地也扫不得多久,就要歇息,她估摸也坚持不了几日就没耐心了。 这几天没在谷神峰过夜,猫晚上出来后就乱蹭,先是看见裴香在房里,就想去舔人家,但自从色究竟那货当上人之后,发觉舔不如摸,于是就对着人家姑娘一通乱摸。裴香睡得熟了嘴里乱叫,老是叫茗师兄茗师兄的,还以为自己做梦和茗乾旖旎。 这色究竟已经是佛修无量境界了,佛修一旦修到这程度,就成了非男非女的色身,体征上某些东西就没有了,所以它是起不了色心的,但它就是好蹭人,这点猫的天性改不了。 蹭女的倒还罢了,蹭完裴香又想到别处还有人,挨个在鹿头峰洞府里去蹭,有些个人晚上睡觉为了进风,不给洞口加禁制,结果就被它以顾九雏的身份溜进去。 事情越发麻烦,到了今天,恐怕不得不给它一个教训了。 到了晚上,又在众人眼线中徒步走上谷神峰,这次只用了半个时辰。对于监视她的人来说,每天都是惊叹。 殷情已经很循序渐进了,从一个半时辰的脚速慢慢到半个时辰,用了这好些天,如果用她平常的速度,这些人都会觉得自己白修炼了。 这也是根盘的好处,根盘范围越大,五感和行动都会显著提升。快到时,色究竟突然在乾坤袋里大肆翻腾,等站到谷神峰上,色究竟竟然穿破乾坤袋溜出来了。 它浑身炸毛,很是异样地盯着谷神峰顶。 殷情闻到了很浓的岩浆味。 色究竟是死活不上去了,殷情警觉,快步上去一看。 峰顶狭小的平台上,用拆下的转头搭了一个熔炉。 滚烫的岩浆中,段长生赤/裸着盘坐在里面。 他在锻造剑体……他修的是剑体!一般而言,只有类似墨斋那种铸剑的器修才会锻体修炼。 即熔剑与熔体合二为一,人即剑,人心即剑心。 看到她过来,段长生睁开眼睛,他丝毫不避讳,因为这是登记在册的:“段长生,神都人,铁匠之子。” 色究竟已经逃远了,这和它平时缠人的性格大不同,显然它是嗅到了极度的危险。 殷情忽然明白为什么看不出段长生的境界了,因为他人剑合一,剑是其体,只有知道他体内的剑是什么境界才行。 但对于修剑体的人来说,如果他终生不主动祭出身上的那把剑,那就只有他将来腐蚀成骨,剑身才能显现。 锻体之苦为最中之最,大6上几乎没有几个人愿意这么做,成规模的锻体门派也就是墨斋,而墨斋中能成气候的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都不可能露面,因为在锻体不到一定境界,坐在熔岩里的只剩下骨头和剑身,始终用一口灵气吊着,只有把剑身融成血肉的那一刻,他们才终于又成为人。有的人锻体无数年,灵气稍稍松懈,就当即死去;有的人天赋超然,只几年,就能练成。这段长生,并不简单。 牟修楼陀告诉她段长生的身份里,可没包括他还是锻出剑体这部分,牟修楼陀这家伙……当真是算计得紧! 段长生吊着灵力,相当之专注,根本不会注意旁边有没有人。 殷情感觉身上的死亡气越发加重,大约前面的锻体熔岩的杀伤力太大,很快就被猫上了身。 色究竟可不想回来,奈何最初只是一时兴起,一旦沾染上就没法断戒,是肉体自动切换的,不怨它。 它操控着顾九雏的身体,开始向山下狂奔。 殷情召来数十把剑,架成牢笼状,想将它困住。 色究竟推打着剑,现在这人身瘦弱,肌肉力量不足,即便拼命用它元神操控,也只能拔掉几根,而后,堆在外面的就变得更多。 “喵~!!”不准确的发音响彻天际。 殷情从容踱步过来,猫身透过剑笼的空隙:“你还能怎么办?” 色究竟不会妥协,很快地,周遭山上的树丛异动,发出鸟兽声响,而溪水中的鱼也像受了刺用猫话告诉它:“你 分卷阅读24 好像忘了,你在我的身体里,我的身体没有慧根。” 色究竟愣了愣,不松懈,继续狂叫,但山林水中都立即归于平静。 那些小兽们只是听到了兽王的呼喊,躁动了一瞬,随后发现兽王好像没什么灵力压制过来,也就不听话了。 殷情冷眼看着周围,自己用猫话说:“都出来。” 话音刚落,色究竟就感觉到一股属于兽的灵力向周遭铺开,随后,山林和水中的异动响声大躁,无数鹰隼在上空盘旋,溪水中的鱼都飞了大老远,掉在殷情的面前,像是献供。 色究竟慌了,慌了之后,它老实了。 殷情说:“现在我教你怎么做人。” …… 段长生锻体结束后,浇灭熔岩走下来。 看到顾九雏矜持地站在原地,向他三鞠躬,然后用非常难听的语调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重要的事强调了三遍。 段长生嗯一声,要走入洞府。 顾九雏又用这种语调说:“请温恁害又蛇么粉符?” 段长生脑补了半天:“拿点水给我。” 顾九雏迈开小碎步,缓慢地提起水桶,走到段长生边上,往他石桌上碗一倾倒。 一桶水出去,段长生刚穿上的裤子也湿了。 “喵!”顾九雏破口而出,然后收住,惊恐地四下张望。 段长生压抑着:“你不知道用瓢舀水么?” 顾九雏艰难回答:“不道。” 段长生仰头盯着她,这女人…… 好像在四海云泥时,听顾金汤及其他人提过,她之前傻了一段时间。 顾九雏往洞口一瞟,殷情那黑影窜过去,吓得它一哆嗦。 “我先了没什么出去事。” 说的什么鬼。段长生皱眉,重新组织了一下,我先没什么事出去了。 不过好在她没非要上他的床。段长生眼看着大比时日将近,他更不能松懈,锻体之后,继续坐在石床上打坐。 天刚蒙蒙亮,段长生舒了口气,走到门口,看顾九雏正在地上蜷缩着。 段长生鹿角殿还有几个房间屋顶没拆的,完全可以去那里睡,这人还真是半傻的。 不过他也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直接转身欲回,目光却扫到旁边一只冷眼黑猫趴在顾九雏的旁边。 突然,猫的瞳孔放至最大,头垂下打了个盹。再醒来时,却变得狂怒,身上的毛全部竖起,朝着顾九雏狂叫不止。 继而风中各类异兽的声音由远及近,抬头鹰隼飞至,朝着顾九雏的方向直下! 段长生召出那把洞府中的普通废剑,贯入鹰隼身上,但很快有更多过来。他耳边轰隆,谷神峰中,各式样飞蛇走兽也全都集体狂奔过来。 他已经发现这只黑猫不简单。没有犹豫,剑向猫刺去。 色究竟岂能是一般剑和一般修者就能伤的?它一爪子将剑抓开,愤怒地看着这段长生嘶叫。 猫一叫,山中群呼之声更盛。 殷情在顾九雏身体里渐渐苏醒,再看这色究竟,是因为昨晚被整惨了,现在暴怒,看样子是想泄愤。 段长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将手放置在心口,往出一拔。一把剑柄显现出来。 从心口插入的剑,骨骼为其剑鞘。 山间兽鸣和猫的嘶叫顿时止住,色究竟没有再伸爪子了。 无量境的猫,也很识时务,乖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殷情,朝远处窜去。 殷情很想看他拔出剑来。从那剑的灵气散开的范围来看,如果□□,应该能够笼罩整个谷神峰,或者更远…… 但他没□□,这下就没机会知道他到底人剑合一到了什么境界。 段长生收了剑,胸前只剩下未着上身衣服的光滑肌肉。 他大致猜出这只灵猫的目的。顾九雏身体里的死亡之气,他能闻到。而黑猫又俗称抬棺猫,就是因为喜欢死亡气息。灵猫就更喜欢了,有的甚至以此为食。越是将死的修仙人,这味道越大,它们吃掉其脑髓后,连人脑子里存放元神的泥丸宫一并吞下,还能获取更多灵力。 想到此,他对顾九雏生出诸多同情,再加上昨晚她在地上躺了一夜,现在醒来,头上都是露水,我见犹怜。 “以后多加小心,晚上睡在鹿角殿里,不要在外面。各峰灵兽都不少,有些境界很高。” 殷情个子比他矮,眼睛正正只能盯着他胸口。以她的性格,又不喜欢仰头,也不喜欢低头,只能直视他胸口精壮白皙的肌肉,很快觉得晃眼。 作者有话要说: 色色:不听话行不行? 情情:不行! 欢迎大家pick色&情组合。 ☆、比剑 “快,快穿上!”殷情捏了捏眉心,这一届的弟子真是难带。 来接班的林五月已经上了山,风风火火跑到洞口,看到了掌教的白花花的肌肉,先流了几口水,然后又看到对面站着头上散乱、身量孱弱的顾九雏,当下脑补了十八式,手脚又痒又麻气得不行。 殷情回头一看,小姑娘来了,于是自己尽快撤退。 这少年人目光灼灼,胸前硬肉也是灼灼,但这也无法,锻体修者有几个是穿衣服的,就算穿了一坐进熔炉里也都烧光了。他们这群人就是暴露狂,修的就是暴露道,有什么办法? 接下来,色究竟是再不敢招惹段长生了,每夜躲得远远的,觉得能安生了,偏偏殷情又要来教它做人。每晚学得咬牙切齿,第二天变回猫却又不敢报仇。 临比剑试前三天晚上,顾金汤突破了。 众人看到顾金汤的头顶有三丈宽的环形光束闪过,仔细看是一个五芒星阵。 突破的光取决于道种的根盘上出了几个芽,他除了正中出了一个,道种延伸出去的五节根上的芽都破了土。这说明在他的丹田里,未来将会有五棵道树拔地而起。 一堆演武场上的预备弟子看得发懵:“这根盘也太宽了吧?他得有多硬?” 管陵说:“男人就要硬!” 另外一堆以平道生带头的富家子们聚集在一起,看着对面以管陵为首的二百五们说,“哼,那也不代表境界能有多高,比剑上能有多强。” 他的小跟班疑惑:“但是他硬,伤不了他,也赢不了啊。” 平道生愤愤:“就这么点根盘,如果用我的墨剑登高,肯定能伤得了他。” “但登高连弱得快要死的顾九雏都伤不了……” “胡说!顾九雏哪里弱,她的根盘明明比顾金汤还要宽,比他还要硬!” “顾金汤能有三丈宽的根盘?” 众人那天没看见他墨剑登高被折的情形,因为他们俩已经抵到了山墙底下。登高折断后,平道生怕旁人过来嘲他,直接一脚把剑踢下山去了,是以没人能明确知道,到底顾九雏有多硬。 现在顾金汤突破 分卷阅读25 了,还没突破的很多个预备弟子都心灰意冷。因为虽然他们都有参与比剑试的资格,但实际上在峰主们选人的时候,入【破】境是一个基本要求。他们本来还有个顾金汤垫底安慰自己,现在没了,欺负都找不到人欺负,一个个都蔫了。 管陵前几天就突破了,高兴得去鹿角峰的酒窖搬了好几坛,和他那些兄弟们庆贺,用掉他两个月的银子。 他本就是个爽快人,一看顾金汤突破了,又去鹿角峰搬来几坛,以此为由再庆贺一番。 顾金汤自己也兴奋异常。 但他只想和一个人庆贺。 可是知道他突破后,她就再没上山来。 其他人这几天没见到顾九雏,都在纷纷议论:“顾九雏是不是还没突破啊?” “道侣突破就行了,对女人要求这么高做什么?” “上次她不是说什么,让你知道和我的差距么,这么心高气傲,能受得了?而且听说她是什么大小姐出身的……” “大小姐怎么好端端嫁了个农家子?” “听说是救了她的命……” “好好的一朵鲜花啊……” “只要没那个那个,道侣关系都能解除的嘛,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顾金汤默默地听着他们说话,磨剑磨得越来越快。 比剑试当天,在鹿头峰洗剑池旁边的偌大山腰空地上,几名峰主已经齐齐在半空坐在剑上,往下看。 预备弟子们站在底下,看上方不管是正式弟子,还是峰主们,全换了黑鹤纹的云霞纱袍,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听说是上次诫院审段掌教,皇后出面时说要给明台准备新衣服,没想到这么好看……” 预备弟子们自然是没资格换衣服料子的,都打了鸡血似的要通过比剑。 段长生着金丝黑鹤纹纱袍,从谷神峰的方向御剑至,他也坐下来。 虽然他的剑只是剑池里捡的废剑,不比各峰主都是特地锻造的绝世神兵,但他这身衣服,就已经足够耀眼了。 “这,这,好像皇子啊!” 段长生坐着的姿势,不知怎的,看着都比各位峰主体态优美。 预备弟子们当先入场,一个个在下面站定了,等着上方峰主们好说明规则。 掌管典籍的古墓峰峰主沉渊,向他峰里一个长老招手,那长老展开长卷,开始念比赛的规则。 这规则是针对预备弟子的,每个峰的预备弟子,由每个峰的教导长老出来和他们比试,随后自己峰的峰主评估可否。大致就是看是否【破】境,根盘是否稳固,五感及控剑。 而剑招则只是考核入门剑诀的应用。即便招式简单,想要招架教导长老的攻势也不简单,所以控剑主要看他们能接入门长老多少招。 如果峰主说通过,那么这些弟子还有选择其他峰的机会,就看其他峰的峰主会不会接受,或者再给他什么考验,来进一步看清他的实力够不够格。 念完后,古墓峰长老说,“掌教什么时候说开始,咱们就开始了。” 段长生气定神闲:“开始吧。” 古墓峰长老念名字,按着的都是由弱到强的顺序,先看鹿头峰的。 林五月、裴香之类都上了去,他们平日里只能训练四个时辰,自然不能有多好,尽管鹿头峰的教导长老已经很放水了,她们也没能坚持到五十招。 鹿头峰是收留弟子的最后去处,还肩负着后勤重担,也没人会苛责她们。且大家因为时常见到鹿头峰的弟子替他们叠被铺床、送饭洗衣,尤其还大多是女弟子,都也不嘲笑,一颗颗心揪着——说不定哪个就会成为他们的道侣。 茗乾的脸色很凝重。茗乾知道鹿头峰在明台的地位,但他每看到一个动作丑陋、毫无长进的弟子,心里都是一沉,像是打自己的耳光。 柳清溪显得很无所谓,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贤内助”似的定位。如果谁很出色,她脸上很有光,不出色,别人也不会因此看低,只觉得术业有专攻罢了。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谁还不得仰仗他们?就算神皇宫里,那些个皇后皇子皇妃的有多能耐,还不得对内侍局多多打点,殷勤往来? 林五月和裴香妥妥的没通过,其他近两年的预备弟子也都上了一遍,也就十几个人。 鹿头峰是很少主动招人的,因为每年都要备着那些被各峰淘汰的,每年都得来七八十人。再剩下的,那是柳清溪觉得留下也无用的,那只能就此离开明台了。 最后一个,是顾九雏。 顾九雏还没有入【破】境,但柳清溪从茗乾那里得知,她的根盘已经可以折断墨斋的一把下等墨剑了。 其实就算不知道她根盘如何,柳清溪也是会将她留下的,她可是伺候掌教的人呐。 教导长老走上来:“顾九雏,该你了。” 殷情向他耳中传音说:“枯木长老,请你好好和我打一场。” 被叫做枯木的长老异样地抬了抬眼,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皮肤已经苍老,背也有些驼,身上有他们两人都互相熟悉的气味透出来。 死气。 枯木也已经闻到了,让他油然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并且在同批弟子中,这个顾九雏的不同他也早已经知晓。所以他决定按照她说的,正视对手。 “好。” 殷情:“请用你毕生所学。” 枯木愣了愣:“为什么?”他还没搞懂这个和他一样将死的姑娘,到底是想要一次尊重和体面,还是想要一次彻底的失败。 如果想要彻底的失败,是为了明白差距的话,这样的真相未免对她太残忍了。 殷情说:“因为你值得。” 在明台,只有她尊重的弟子,才能与她交手。 这一次交手,能让他获益良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机会。 枯木已经逾百岁,但却只能走到【破】境第三层。半百修道,天资愚钝,这条路对他来说异常艰辛,因此从来不曾受人重视。一年年,一代代的在鹿头峰做活洒扫、教预备弟子,时常还会受到年轻弟子们的奚落。 他一直失望自责于,他从没有教出过一个像样的弟子。 鹿头峰唯一令人称道的茗乾,也是峰主一手带出来的。 殷情决定把这个机会给他,但看他一脸错愕,于是解释:“我想看一看明台剑法的全貌。” 枯木眼中忽然闪烁,喉头涌动。这个楚楚可怜的孩子,和她的外表一样有着出色的天赋,只因为阴煞气息笼罩而入将死只境,但她心中所想,只是在死前,窥见明台剑法。 枯木决定不遗余力地给她演示一遍。 枯木点点头,松弛的手腕握紧了剑,朝她而来,却先是不碰到她身体,只给她演练。 众人看着不明所以,茗乾皱眉,这老头好端端耍什么花枪? 峰 分卷阅读26 主柳清溪知道,本来他们鹿头峰就很耽误时间,也选不出几个,后面其他峰都尽是出色弟子,等到了云浮峰时,他们这几个峰主都要困死了。再加上那段长生还要每个人都出战,这浩浩千人,打到什么时候去? 柳清溪朗声说:“枯木,枯木?” 枯木停下手,回头愕然。 “你快点儿吧!”柳清溪不耐烦。 枯木眼神落寞,转过头来抱歉地看了一眼殷情。 殷情点点头:“我们交手时,你也那样打。” 枯木诚恳说:“孩子,怕你受不住的。还是按部就班吧。” 殷情说:“前些日那个将墨剑掰弯的就是我,您不需担心,伤不了我。” 如果没有十分境界,确实伤不了像她这样根盘的人。枯木也听闻了此事,这回对上了号,“是你啊!好,那咱们试试吧!” 说着,剑嗖嗖窜去,以最强力度袭击,而再不是什么“耍花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还是得求一下收藏和书签 ☆、逢春 殷情的反应极其敏锐,她没有出招,只是迅猛闪躲剑招,每一剑与她的距离,都精确地保持在她认为完美的一寸半,这个距离能让观者看得血脉喷张,并且不至于看穿她的反应远在枯木之上。 在闪躲十招后,枯木劲力抖增,口中道:“现在我将使用的,是宋让真人的《无酒剑诀》!” 念完之后,他双腿屈膝,作醉酒状,剑围着敌人盘桓,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像全无章法,但招招凌厉,这是宋让师兄醉酒时写下的剑诀。 上面峰主一看,这是高阶弟子才学的剑诀,并非入门剑诀,这枯木老头什么情况啊 列道人拽了拽柳清溪的纱袍:“枯木老儿这是快死了,把这里当做秀场了?” 柳清溪咂嘴:“谁知道啊。现在可怎么好?” 沉渊插嘴:“他使出了全力,也好,我也想看看这顾九雏的根盘到底又多大,身体有多坚硬。” 段长生和阮渺在最左侧,与他们三人稍稍有些距离,并没有听到他们讨论什么。阮渺瞥一眼段长生,见他看得十分专注,也对顾九雏饶有兴致。 他们这些峰主,也已经听说了顾九雏掰弯墨剑的事,此时对她的身体究竟有多硬,反应究竟多灵活,根盘究竟有多宽,都变得感兴趣了。 “现在我出的是,神珈散人的《乘鹿剑法》!”枯木陡然变招,剑气凝结有如一头牡鹿,他的身体腾跃在这股剑气上,向她扑刺! 殷情点点头,用入门剑诀格挡。但她腾跃也极快,只要她迈开腿去,枯木就会找不到她的位置,而境界极高的列道人等人,都恍神未看清楚,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另外的位置的。 “现在,是我明台列山祖师慕隐麟的《啸龙剑诀》!” 剑如龙腾,他喊道:“散龙鳞!抖龙穴!摆龙头!点龙睛!” 这套剑法枯木打下来很连贯,枯木与剑窜来窜去,殷情用入门剑诀一一轻松格挡,依然没有进攻。 “现在,是列山祖师慕隐麟的《谷神》,这套剑诀是天下三大招之一,另外两个齐名的不世之招,乃是神皇太和羲的《万世开道》、四海云泥夜摩祖师的《日月为眼》!三招合祭,世间涂炭。《谷神》一招祖师只传给了神珈散人,如今神珈散人已陨,天下再无谷神!我只学得谷神之形,且让你追思神祗风采。” 殷情在他缭乱飘逸的道袍中,恍惚回到过去,看到师父以谷神一招震开天地的睥睨身姿。 但师父并不会像枯木一般,柔和得舞蹈。枯木的剑风如微风,些微吹乱她的头发和思绪,现在,她已经看到了枯木的全貌。 所以她伸出自己的剑,开始进攻! “入门剑诀,第五式:入云式!”人剑起,入云霄,倏忽坠落,挑落枯木轻柔的谷神震地划出的沟壑。 枯木即用刚才所提剑诀中的招式反击,只听殷情道: “入门剑诀,第十一式,盘龙式!” 剑如蛇龙裹树,剑气将枯木和他的剑牢牢包裹,越包越紧,此时枯木已经无法动弹,用了好大力,终于破除开来。又听殷情说: “入门剑诀,第三式,锥心式!” “第七式!” “第十八式!” “……” 底下弟子看得阵阵称奇,因为顾九雏的招式都太美了,最简单的剑式,却是最繁复的组合,一套连招下来,枯木那些明台最名声在外的绝世剑法,都显得那么力不从心,不对,不是力不从心,而是无从招架! 如果不是顾九雏几次收招,他早就在她出第三招的时候就被刺中命门了。 顾九雏也是在演示,只不过演示的是一套,让所有人震惊的,入门剑诀。 柳清溪、沉渊两个,看得渐渐脸色苍白。 他们自认,自己是无法如此流畅绚烂、收放自如的。 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只适合整理书卷,洗衣做饭。 列道人看得站了起来,中途叫了好几声“好!” 阮渺也露出微笑,认为下一届大朝会,有了得力的人选。 段长生默然不语。他身旁放着那盆鹿葱,他握紧拳头,无法明白。 应该是她,为什么不是她? 枯木本还在艰难维持,但殷情自己的身躯,已经和她的剑一样快了。 他本来还想看看她到底有多硬,却发现自己没能有一剑,是点在她身上的。 很快他的眼前只剩下繁复如花盛开的剑招,那飘逸的身影,让他的脑袋忽然变得空濛。 随后,头顶升起一道光束。 “突、突破了?!”弟子们都瞪大眼睛。 这枯木长老,枯木逢春了? 他在这一瞬间,看着她的招式,完成了【破】境至【立】境的突破。 他感觉丹田那颗星星小苗,在瞬间变化为粗壮的茎干。 而他的死气,在这一刻消散,他的寿命延长了。 殷情收剑,笑了笑,“孺子可教也。” 枯木怔立当场,良久嘴唇颤抖着说,“你,你是……” 殷情以常人看不清楚的快速,用手掌在他额头一点。 枯木感觉到自己眉心的灼烧,师徒印,那印上写的是“殷情”二字。 他几乎是立刻眼眶湿润了。 他不是因为成为了她的弟子,而是因为……枯木传音过去:“小木头知道您会回来的……” 正要屈膝,殷情传音:“不要跪。” 枯木镇定了一下心神,转头过来说:“老朽已经完成,先、先退下了……” 众人听他声音颤抖,腿脚都快站不稳了,只道他死期将近。柳清溪对茗乾说:“赶紧扶长老下去休息,剩下的人,你来测试吧。” 茗乾说了是,带着枯木到一边坐下。柳清溪向着殷情 分卷阅读27 鼓鼓掌:“顾九雏,你的入门剑诀很出色。只是有点遗憾,你还没有突破【破】境,我看,就继续留在我峰修炼吧。” “哎,清溪,这样也太教条了吧。”阮渺说,“她未突破只是因为盘根宽阔,这样的先例以前不是没有,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天资出色的剑者。顾九雏,你来我这里吧。” 列道人摇摇头,“既然是一个天资出色的剑者,当然应该来我这里。顾九雏,我给你两颗修心丸,让你尽快突破【破】境。” 阮渺站起来:“我从神皇宫中得来的御用含元丸,效用是修心丸数倍,我可给你两颗。” 列道人亦站起,个头比阮渺要高,“含元丸不及珍鼎丸罢,这可是神皇冲击参天境所用丸药,顾九雏,你若来云浮峰,我都给你。” 沉渊叹了口气,想说什么,惋惜地说,“算了,你们争吧。不过顾九雏啊,你有什么需要,要什么偏门的剑籍,随时来古墓峰。哎,看了这一个,后面的还怎么看?还能有比她强的吗?” 段长生也站起身来,金色纱袍微荡,挺拔俊逸,“你……来我这里。” 殷情仔细地思索着。 原以为段长生是稍微超凡脱俗的弟子,没想到已经是剑体,那么他教徒弟,应该也十分轻松。而自己,若是去谷神峰,就得日日与他相对,之前已经比她预想的,更生出许多麻烦。 更何况,列道人有珍鼎丸。 宋让师兄的酒,也在云浮峰。 殷情毫不犹豫,“那就,云浮峰吧。” 列道人十分欣慰,阮渺等人有些神伤。 段长生沉声道:“你决定了吗?” 殷情奇怪:“我决定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段长生哼一声:“我有。我说,不行。” 他望下去,殷情也与他对视,对方眼里尽是阴鸷模样,都让她略略一愣。 “为什么不行?” 段长生:“你没有突破【破】境,这是最基本的,无人可以破例。” 有人在底下嘟囔:“掌教,你刚才还让她去谷神峰呢!” “就是啊,她的道侣就在云浮峰,为什么不让他们团聚啊!” “有本事的人,却偏偏没有机会,你到底是什么掌教!神珈散人如何能安息!” 段长生仿佛听不见:“我说的话不可更改,你就继续待在鹿头峰吧。” 殷情叹了口气:“只要突破,我就可以去云浮峰吗?” 段长生面目阴沉:“除非你现在突破,否则,你没有机会。” 殷情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 段长生松了一口气。 他不想送她去和顾金汤团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鹿葱面对她不吭声。 但是他现在不能错过任何机会,把她推向别处。好歹在鹿头峰,她每天都要来值夜的。 不管旁人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听进去。 突然间,殷情的头顶闪现一道光束。 随后,三丈外出现六芒星阵。 再然后,十丈外出现十八星阵,光耀变成三道圆环。 二十丈外,很快又出现一道光环,从地上冲至天空…… 四十丈,八十丈…… 整个鹿头峰,都笼罩在道道光环之下。 这是她的根盘。 如此壮观的根盘上,已经竖立起无数的道笋。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的道树将是一片参天竹林。 列道人、阮渺等人,此时再也说不出话了。 这样的根盘,连已经达到极高境界的他们都无法拥有。 更可怕的是,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境界,想突破的时候才突破。 现在她几乎已是无坚不摧,任何神兵都不可能攻破的身躯了。 假以时日,她的剑法大成,修为上涨,又会是什么样? 列道人说:“掌教,不论你同不同意,我要她。” 段长生看到这一切,已经丝毫没有任何犹豫:“不可能。” 阮渺道:“掌教,这选人的规矩怎么能废?” 沉渊:“掌教,你不能因为你不同意,就将这样的惊世奇才丢掉不理,这于明台不利,道藏有云……教规有云……滥用权威,也是犯了诫条的!” 段长生的手握成拳头,越握越紧,手指抠着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 ☆、过招 “我再给你一次选的机会,”段长生突然纵剑下地,站在她面前,“你也不要现在选,等今天比试完全了,你再选也不迟,又不是现在就急不可耐地要奔过去。” 众人都看糊涂了,说要突破,人家也瞬间突破了,这等强悍之人,他就不让她去云浮峰。 有的人已经看出他那微妙的眼神,都在底下讨论:“掌教莫不是恋上了?” “听说这顾九雏每晚都在谷神峰过夜呢……” “长那样是该得恋上的……”有写个头一次看到顾九雏的,在她没出手之前,都恨不能贴上去亲两口,别说日日被她伺候的掌教了。 大家都是少年人,血气方刚的,又不像那些个修炼经年的老头子——不过那枯木长老方才看着顾九雏的眼神,也很奇怪! 他们又冷不丁朝两位女峰主也瞧瞧。 阮渺和柳清溪两个女峰主,以阮渺为更佳,阮渺的出尘脱俗,绝对是明台之冠,也是中州之冠,在每年的大朝会上,她都是一道令大6各派神往的风景。 但现在……她不仅不是冠,还让人蒙蒙然觉得她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并不是她脸上有脏东西,她那从宫中得来的以修心丸为底子熬制的胭脂水粉,是能够让她白嫩出水儿,永如十五岁女孩儿的。 就只是因为顾九雏太清冷娇美,孱弱得如西子捧心,还因为身世坎坷生命将终,又加了一层令人怜惜…… 而如此令人可怜的少女,却又能把入门剑诀使得好看到了极致…… 这么一对比,阮渺明艳光辉的形象就被比下去了。 柳清溪自认美貌不足,但贤惠有余,这明台离了她不行。她和阮渺也没什么实际冲突,而且以阮渺的精明,出面代表明台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列道人虽然境界最高,但他背地里却有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和神都军方、前朝都暗中往来,这一点,因为云浮峰也不少她送去服侍的人,列道人暗中的会客,她自然有办法知道。 沉渊是个古板教条之人,一心泡在道藏上,在研究祖师慕隐麟的那个大招《谷神》的心法。就是因为不知其法只知其形,所以门人发挥不出威力,这大招就等于失传了,而没有这个大招,明台在大6的地位,很快就会一落千丈。 这里头跟神都的皇权有关,是另一层了。 她的眼线遍布各峰,没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她满足于这一点。也不是要每天比这长相,长相 分卷阅读28 也没多大重要。 不过,就在此时,从女人的直觉上,她也又觉得愉快了些。因为始终,阮渺也不再是那个“第一”了。 各人各怀心思,想得虽多,却也不过一瞬,段长生已经转头来朗声说:“我是有私心。如果就这么选,恐怕没什么人愿来谷神峰。我的私心是,谷神峰既是我道侣终生所栖,那么入谷神峰的弟子,必须是最强的。” 底下又是交头接耳,喧哗不止。 列道人等峰主面面相觑,那最强的不选你,难道不是因为觉得你弱,学不到什么么? 段长生看出来他们戏谑的表情,又说:“所以,每个正式弟子、长老、峰主都要与我交手。这就是我说的,每个人都要上场,而且每个人都有重新选择内峰的机会。” 一阵恍然大悟。 原来他竟是为了这个。 不过就看他年岁如此之轻,能有多大本事?和长老打便罢,和峰主打,是想让人看他谷神峰输得有多难看,给神珈散人坟头泼粪? 再说了,什么每个人都重选内峰,峰主们难道能重选?自然,他和峰主打也只是想展示实力,抢他们的弟子罢了。 柳清溪哼笑一声,她不担心,这小子乳臭未干口气不小,刚来就要搞这么大的事,当自己是神皇呢。反正她鹿头峰都是境界不高的弟子,就算有个茗乾,还是自己认养的,总不会弃自己而去。鹿头峰的人,都是长心眼儿的,灵的很,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能待在哪处。 沉渊更无所谓,愿意跟他一起的都是同道中人,不愿潜心学究的,他也懒得理会。 阮渺、列道人却有些担忧。阮渺担忧自己的弟子会觉得,谷神峰如果崛起,那么以谷神峰为神珈散人的直系,还有以段长生如此的姿容态度,和神珈散人道侣身份,那就是连神都的重要人物,都得请他上座吧。而且因为他是神珈散人的道侣,辈分上,似乎已经比诸位峰主高了一辈,应该是峰主的师叔,他们的师叔祖了。 列道人的担忧是,强者都在他云浮峰,这个小子这么胸有成竹,不像是空口套白狼,而且要和每个人打,耐心、体力,如何能支撑得下去? 但没人会觉得他不能打,因为他锻出剑体的事,已经从鹿头峰服侍段长生的小姑娘口中,传到他耳朵里了。 对于这件事,他们四个峰主还讨论过。而且神都的大人物,也对他透露出的这一消息表示了震惊。很快地,这消息就会传遍大6,那些门派的人都会知道段长生是个剑体。 那他身体里的那把剑,究竟有多强,才值得他深入骨髓? 在满场的沉思中,段长生又重新御剑端坐空中,开始观看接下来的预备弟子比剑试考核。 预备弟子们都是很快的,通过不通过,也就和自己峰的长老来上至多百招而已。 这回通过的弟子们就都没了立即选择内峰的必要,反正到最后,和段长生打过了才能选。 管陵、许白、李承、平道生都顺利通过了各峰的考核,退在人群中松了口气,等着待会儿选内峰师承。 段长生走到中间去,说:“来吧。” 这就,开始了? 和峰主打? 半天没人走上去,茗乾站了起来说:“掌教,我先做这个第一人吧。” 柳清溪都是一愣,这小子这么早上去干嘛?他们鹿头峰一向都是坐山观虎斗,片叶不沾身,什么时候这么积极过。 段长生欣慰:“好。” 谁也不知鹿头峰的这大师兄怎么会抢先跳出来,因为许多底下的人还不知道段长生是剑体,或者他们没听说过、没见过剑体,就算知道了内幕消息也没觉得有什么稀奇。 殷情就在鹿头峰的人群中,和其他人一起盘坐在地上看。 她想看他拔/剑。 段长生眼下只拿着剑池里捡出来的废剑,显然,必须得是碰到难缠的对手,才能让他用自己的剑。 显然,茗乾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个值得拔/剑的对手。 茗乾鞠躬出剑,用尽了浑身解数,但段长生几乎没有挪动过位置,全部轻松化解。 茗乾却忽然停下来:“掌教,请您进攻吧。我想知道我自己的实力。” 段长生原是本着,他第一个上,容他些面子,现在看来,似乎的确是让对方觉得不大尊重。毕竟之前,茗乾在鹿头峰还是他的大师兄。 “好。” 茗乾再次攻来,段长生后伸出剑去,但他的去势比茗乾快太多了,茗乾根本就没看清楚,自己的剑已经被对方的剑风飞甩开,然后喉咙上已经抵着对方的剑。 好吧,一招都躲不开。 段长生说:“你先下去吧。” 免不得又是让底下弟子们一阵唏嘘,因为这鹿头峰的大弟子茗乾,并不是弱鸡。他在明台,也能排的上是前百名的高手。 柳清溪颜面有些苍白,但仍然保持镇定。 她早习惯在比武上失败了。只是她的大弟子失败得有些惨,而段长生竟能一招取胜,稍有些意外。 “剑体嘛……他体内的剑是好剑,那也是无法的。” 有了茗乾这一试,倒激起了不少人的战斗欲望,好些觉得比茗乾强的,也很想知道自己能和掌教打上多少招。 他们比的不是段长生,比的是茗乾。 云浮峰的高阶弟子排着队上来了,但很快,他们也都被一招打趴下。 其他人也不废什么劲多想,也都纷纷上来,讨个干脆。 这倒是比预备弟子还快,看得峰主们都眼花缭乱。 但他们进而在想,到底他的境界在什么程度。 上的弟子已经是越来越强了,总会有一个,让他感到吃力的吧? 但至少有一个半时辰,没出现有这能耐的。 除了茗乾外,明台百人中排名第六十开外的,都已经被一招打败了。 列道人传音给自己的弟子。 “抚仙,让你师弟们上吧。其他峰的也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云浮峰的位置上,坐着一动不动的一群人,有三十五个。 墨阳峰还没动的,也有二十个。 古墓峰还有五个。 这些人就是明台除了峰主外,最强的六十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的信息量不大,都在下一章。明天。 ☆、菟丝 排名明台第五十九的弟子,刘贤林,从位置上拔身站起。 群峰弟子,一眼就看了过来。 “大佬们要上了。” 前六十名高阶弟子,都是所谓的大佬。他们气质不凡,与众不同,如果靠近他们,立即会有鸡立鹤群,脸红脖子粗,深深怀疑自己的存在有没有意义的感觉。 刘贤林,已经是大佬集团里令人瞩目的一颗新星了。 他步履如风地走到场上,抱拳鞠躬,随后拔剑 分卷阅读29 。 段长生说:“请。” 刘贤林皱紧眉头,专注应战,希望不要给云浮峰丢人。 第一招,他以全身之力凝聚下盘,并没被段长生的剑风击飞,而这一下,众人便看出他的境界是要高于其他一般弟子的。 但是他还是反应太慢了。第一招是看了其他人的失败后,先行防守,但他万不该第二招就开始进攻的。 所以他停留在了第二招,剑就已经指向了他咽喉。 古墓峰排行第五十八的人,自觉地站了出来。 他已经有所准备,打算全力防守,直到有了可乘之机再进攻。 但很可惜,他的下盘不可能永远都是稳的,因为段长生不悔给他这个机会。 嗖嗖嗖几下打乱了他的防守,他停留在第五招。 但这却使得墨阳峰极大的振奋。 五十七,五十六,五十五……十招之内。 四十九,四十八,四十七……二十招之内。 在二十余名次时,有了转机。 古墓峰大师姐,气质如兰的重山雪,站了出来。 她的排名在明台第二十三位,武力虽非最顶尖,但却是熟读道藏第一人。 她对道藏的理解,很多时候因为年轻,还比峰主沉渊更有新颖的见解。她对世间的理解,也比在场除了殷情外的其他人要强。 如果说殷情是因为活久见,那她就是博古通今。 重山雪刚才已经在思考,掌教如果想要强者,也不必每个人都跟他比。他这么做,一定有其他的深意。 她曾经读到过,有些天赋异禀之人,他们的道种会不一样,虽然大部分都只是普通的道树,但那是因为大部分人的修道天份都相当,而不像佛修那般明显区分。 刚才她也被顾九雏的突破震惊,那样层层叠叠的根盘上生长期的芽,其实更像是竹笋。因为只有竹子在地底才会一节一节生长,并且每一节都有生出笋的可能。 而掌教呢? 传说中有人道种为菟丝子,它的生长需要依傍强者,它能在与旁人的交手中,获取此人的经验及反应,所学之道行,然后迅速融汇己身,下一次就能施用。 她觉得,掌教段长生,就像是拥有这种道种的人。 他是剑体,自然已经因为身上之剑而境界高深,但是,他之前并没学过什么正经的明台剑法剑诀。 一开始,他都是一击结束,到后面,有弟子能与他连招时,他也渐渐能施展出一些明台招式。 随着连招越多,他使出的明台招式也越多。 重山雪想验证自己的想法,她于是一边防守,一边使用了偏门左道的两个怪招。这两招式也有实际效用,她本来是想自编两个动作,但因为不可能赋予什么效果,很容易就能被看穿。 段长生并没给她太多这样的机会,很快击败了她,并且光明正大地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猜得对。我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学习明台剑法心法,不过你刚才那两下,心法与明台心法相冲,我劝你还是不要乱使用。” 重山雪脸一红,说不出话来,段长生却微笑:“你和我对了一百招,我会记住你的名字,重山雪。” 重山雪愣愣仰头看他,与这近千人打了几个时辰后,头上隐隐有些薄汗,对着她微笑的这一瞬,竟已经令她心神师叔那些故事。 听闻枯木以前说过,说云浮峰的大弟子抚仙,长得很像祖师。 那抚仙是云浮峰的最大高手,不怎么出来,列道人通常都把这最强的三人关起来修炼,就算是大朝会,他们都不会出现。 所以到底他们有多厉害,应该是明台所有人都想看见的。 现在许多人都不满,柳清溪对列道人说:“大师兄,你手底下最厉害的三个法宝,什么时候才让我们见啊。你的大弟子、二弟子、三弟子: 分卷阅读30 江鱼,落尘、抚仙,我已经有十来年没见着他们了,他们闭关都快赶上神珈散人的年月了,好不容易都出来了,怎的就不让我们看看他们长了什么本事?” 列道人哼一声:“怎么,我是叫你不要下去,省的你这年纪一大把的妇人,被掌教打败了下不来台,明台的事,学生们都看得见,学生们看见了,那就等于大6都知道了,你要是想打,我不拦你。” “你……?”柳清溪和他一向不对付,若不然也不会仔细他见过什么客,现在被他噎住,实际上想想也有道理,她虽是峰主,境界算高,剑法却有段时间没练了。眼下段长生境界难测,如果和他持平,那自己剑法反应迟钝,定要吃亏,绝对不能莽撞上了落个被弟子们不尊重的名声。 其他峰主也有各自顾虑,自然也不都是因为怕狼狈,他们都不吭声,算是都默认了列道人的意思。 段长生此时也说:“好。” 他倒是好商量。列道人觉得和他说话,比和这些脑袋精明的老东西们说话轻松多了。 下了场的列道人,站在段长生面前传音过去:“你想借机把明台的功法全都学会,做这一出戏可真是难为你。” 段长生说:“你要保守云浮峰的那些小秘密,也是难为你。” 列道人咧嘴:“但你和我一个人打,就相当于将明台三尊的十部剑法全都学去了,你也不吃亏。我呢,我也不想吃亏,我想看你拔/剑。” 段长生和他相互行礼,随后说:“那你这亏吃定了。” 因为他的剑,不能为自己而拔。 ☆、取剑 列道人的剑从云浮峰远远飞至,乃是一把墨剑。 墨剑炽翎。 天下名剑。 飞旋的剑稳稳落入他手中,随着他灵气的蒸腾,剑开始变得通红,向两边冒射火星。 在挥舞起时,它们会如火凤展翅,所以才叫炽翎。 他对自己的剑很自信,如果这样都逼不出段长生锻入体内的剑,那可真是太难看了。 观战的沉渊对旁边的柳清溪、阮渺说:“列峰主可不能高兴太早,我看掌教既然本就打算和我们全都交手一遍,至少有七八分把握。这剑体剑体,他身体里那把剑,若是比炽翎还要好,那列道人恐怕拿不下他。” 他又把自己大弟子重山雪叫上来,让她给其他峰主说说刚才与他交手的感想,重山雪即将他自身是“菟丝”道种的猜测说了出来。 阮渺:“只要剑不差于旁人,旁人就永远没可能打败他,还连带着将一身武学修为都附赠了?” 沉渊感慨:“是这样。” 阮渺:“不过列峰主的剑,已经是当今天下第四大墨剑了。” 柳清溪哼一声说:“那不还有三大比他强么。神皇的独揽、墨斋斋主的情愫、神剑宗宗主——剑圣的观心。若论这第四,原本就不和前三在一等次的。更何况,已经羽化的各路先辈,他们的剑还没算进去。” 说到这里,许多人都愣了愣,因为他们想起曾经二十年前在大朝会上,见过这三把当世名剑齐出的景象。 因为神皇在战中失却一臂,墨斋斋主曾因锻体烧喉失声、剑圣双眼失明,所以那年的大朝会留下关于那三个人,那三把剑的三句话。 独揽的无手, 有情的无诉, 观心的无眼。 当世的三位绝世高手齐齐相聚,已经是二十年未曾见过的景象了罢?现在他们也都不再随便世出,尤其神皇病笃,他的独揽会传下去给继任的皇子,墨斋斋主好似也闭了死关,不修炼到飞升,就算死也是不出来了。至于剑圣,也只逢大事才出来,现在的大朝会,已经没有过什么盛景了。 这还是知道的三把当世墨剑,还有不知道的,比如,那些已经作了古的,都不算在里头。他们的剑,可比现在的好了不知多少…… 想完这一盘,列道人和段长生已经开打了。 在明台,【破境】、【立境】是两个基础境界,相当于外界的结丹期,【大破境】、【大立境】就已算是高阶弟子们的境界,相当于元婴期。 再往上的,【生境】已是大部分修者的极端,下面又细分了【净生境】——道树的根茎一直向上生长,这种最易突破;【杂生境】——长出各种树杈,繁茂有杂,出现诸多可能性;【生花境】——道侣结合后迅速增进;【繁花境】——繁花怒放,功力能达到人能承受的极致;【结生境】——开始衰老及反噬;【死境】——道树衰老凋零,将死。 大部分修者已经从此而终,如果能突破这一系列的循环,就会上升到更高一层的修炼等级,那便是后三境【庇荫境】、【无垠境】、【参天境】,相当于外界的化神期,已经是大6上少有的强者,至于【参天境】,那已经是即将飞升的顶端了。 各峰主已经突破最难的【生境】,而列道人是明台唯一突破入【无垠境】第一层的修者。 在这个境界上,大6总共也不超过十几个人了。 他对自己很自信,因为段长生这个少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他这么高的境界。 至于剑,那就更不可能有人能与他相比,除非是神皇、剑圣、斋主亲自驾临。 那怎么可能呢。他微眯着眼,想着如何将段长生痛扁一顿。 列道人随意一点劲风,就在场上掀起龙卷。段长生抬起废剑,以剑体锻出的强大气劲来相抗, 炽翎的火焰与废剑相撞,几乎要将剑熔断。 不过众人并不担忧,他们要看的就是这个结果。 段长生看起来很吃亏,的确是勉力抵抗。不过可以抵抗,已经说明他的剑体境界和列道人相差不远,差的只在手里拿的那把剑上罢了。 列道人哼笑,“你若不想拔/剑,也可以随意召一把来帮你,掌教有这特权。” 段长生道:“没有这个必要。” 列道人用一招祖师《啸龙剑诀》里的大招“龙戏凤”,一声凤鸣在半空划出赤火弧线,将段长生套在赤火点燃的龙卷之中。 殷情皱眉瞧着,她是唯一知道段长生召不来剑的人。 血祭剑的仪式,将会惊动所有剑所有人,所以没办法施行。那么他无奈之下肯定会拔出体内那把剑。 殷情也不想帮他召剑,因为她也很好奇,或许因为猫总上她的身,让她也沾染了不少猫的习气。 段长生的剑很快被燃断,但他依然抓着剑柄,以剩下的残剑继续与他对招。 他用的也是祖师的《啸龙剑诀》,已经无比熟练地“摆龙头”、“散龙鳞”。 几乎列道人用什么剑法,他就用什么剑法回击,看到最后,众人已经张口结舌。 这段长生竟然只当了短短五年预备弟子,就把明台十部剑法全学 分卷阅读31 齐了? 而且还能和列道人打成平手? 方才列道人想要的一局终止,显然没有达到目的,而且他已经发现,自己越打,越是尴尬。 已经五十招了。 如果不能一百招内把他拿下,或者逼他出剑,那么他这百年修到无垠境的明台一峰之尊,还有何颜面? 在明台内,几千双眼睛看着,而在明台外,不出半日,整个大6都会知道。 他开始咄咄强逼。 段长生本就有些吃力,毕竟对方境界太高,就算他是菟丝一般可即时学习,也只能运用熟练,而不可能当下便将对方修炼了百年的剑法一一破解。 面对凌厉攻势,他只有使用必杀。 他扔掉剑柄,闭上眼睛,身为己剑,倏忽窜出。 手指如剑风凌厉,以臂格挡炽翎,发出“铮铮”之声! 众人惊呼! 那是血肉之躯! 列道人看得亦心惊肉跳,锻体修者也都是用武器的,没有把自己拿剑来抵挡的吧?这样直接用手指来抵抗,倒像前些时日听说顾九雏把墨剑用一根手指掰弯一般。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段长生把自己舞成了剑,他已经不在做人的动作,而是直接做剑的动作。他自身重量,加上身体里的剑的重量,很快掀起新一轮的龙卷。 而此时,他的衣料已经被炽翎点燃,好似炽翎一般,张牙舞爪地吐着火信,施下一记大招: 龙戏凤! 随后,他跳出龙卷之外,上身已经赤/裸,而火焰已被留在龙卷里。 观者一时乱了神:“列、列道人呢?” “云浮峰主那里去了?” 过了许久,列道人终于将龙卷突破,把炽翎引燃的火焰打灭。 他的衣服只烧掉几片,但,不知为什么,众人看他从火中逃出来,都觉得他十分狼狈。 如论衣服多少,那绝对是列道人胜了。 那一旁半赤身的段长生掌教,反而是少年意气,看得让人热血沸腾,想为他摇旗呐喊。这是怎么回事? 列道人沉声大叫:“你只是一时困住我,但实则没法欺身,不能算胜。比剑还没有结束!” “不用了,我已经学够了。”段长生说着,已经走到旁边的洗剑池旁,望向水下的剑,跳了进去。 他是去捡一把新剑去了。 所有人无语。 列道人被晾在场中,这样打下去,几千招下,他必会迫于压力出剑。也只有看到他的剑,列道人才能指定自己是不是会赢。但就算赢了,也已经十分难看。 不甘心……不论怎样,也应该看到剑! “回来吧,列峰主。今日的目的不是比,而是选。通过考核的预备弟子们还没择内峰呢,师承还没定下来。还有那些想改师承,改内峰的,依着掌教的意思,也得给他们重选的机会啊。你就不要耽误时间了。”柳清溪用手支着下巴。 列道人愤愤瞪她一眼。此时段长生已经入了水底,众人视线都随他而去,列道人自己站在场中好不狼狈,也只好御剑上空坐好。 所有人的确都盯着洗剑池。现在水面很平静,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潜入了多深去取剑。 洗剑池中的剑被叫做废剑不无道理,因为随着境界提升,原先的剑已经跟不上修炼,那么弟子们就会转而求更好的神兵,就会把原来的剑扔回池中。 剑的修为是由锻造那把剑的人的修为决定的,所以自然等次参差不齐。 境界高的修者,自身灵力会不自觉灌入剑内,所以他们舍弃掉的剑,就会更重,跌落在更深的地方。 每一个弃剑的人都会潜入到更深的水里,去捞灵力更重、修为更高的剑。 诸位峰主原先所用的剑,也都在深处。 宋让真人、神珈散人、列山祖师用过的,也在深处。 以段长生能和列道人过几百招,还把他困在火中的境界,应当能拿到很好的剑吧? 在期待之中,段长生花开水面,英俊面庞和肌肉紧实的身躯上满是水珠,看得连男人血脉喷张。 他手里拿着一把缺了不少角的废铁剑。 所有人仔细一看,也很普通嘛…… 谁都看得出来,他有更高的本事,剑就是随便取的。 古墓峰的重山雪却突然红了脸,“那是我的剑……” 一个少女怀春了。 另一个少女叹口气。 这是她现在这副身躯,十五岁前用的剑。不过,当初身体都废了,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随他们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用纠结金汤,他有他的故事 ☆、师承 段长生朝着重山雪走过去:“这是你的剑?” 重山雪腼腆地点点头,脸上红晕已连到了脖颈。 段长生说:“那我用行不行?” 重山雪狠狠点点头。她是没想到与他这么有缘,他随便一捡,都能捡到自己的剑。 殷情在旁看着,这剑不可能有自己的任何印记,因为早先她功力微弱,用的也是这副身体,后来随便就扔进了洗剑池。这剑原先也最多有这副身体的一点灵气罢了,恐怕也遗存不多,又几经年轻弟子们转手,早就味道复杂了吧。 所以段长生绝对是随便捡的。 也没有必要将他的所有行为,都硬生生和自己联系在一起。 段长生朝重山雪点点头,割开一指血和它认了主,随后就让这剑驮着他回到方才的位置。 照例从乾坤袋里把鹿葱拿出来晒太阳,顺便问,“如果这时候她看见我,会说什么呢?” 段长生没想着鹿葱会回答,但或许,洞里那个人在无数修炼岁月里,也见过一些个打架打得衣裳都烂了的朋友,劝说一两句也无可厚非呢。 鹿葱在葱脑里搜寻,突然回答:“你、你快穿上。” 段长生愣住,说这话的嗓音与之前不大一样,不再是沉着而历经万事变迁的淡然,而更似一个冷静少女的成熟呢喃。 这不是……顾九雏? 哈?顾九雏? 他朝顾九雏看过去,见她正在同顾金汤说话。 他腹痛。 方才见列道人和段长生比完了,诸预备弟子们在长老带领下都排队站出来,准备要报师承了。 大部分人不会随意做出更改,毕竟收自己进来的峰内,长老、师兄们都已熟识,于峰主还有知遇之恩。 但有部分自视甚高又不得志的,或者对自己另有考量的,就要做出不同的决定了。 那些没甚疑意的各自归了自己峰,就剩下了那几个曾被摘出去给段长生的人,除此就是云浮峰那平道生,还有他的几个跟班没选。 李承前毫不犹豫,走到了段长生盘坐的剑下面,在地上坐定。 段长生会明台十步剑法,还会锻剑体。 他对锻体修者的崇拜是从小就 分卷阅读32 有的,本来这次他就做好了打算,既然已经被各峰抛出来,决计也不回去,但现在看见段长生的能耐到了这种程度,那就更坚定了他的信心! 段长生颔首。 管陵早没什么迟疑,蹦跳过去了,他这一选择,又受到瞩目。物以稀为贵,跟着掌教吃香喝辣,不会像云浮峰僧多粥少。 许白细想想,自己长相不出挑,剑法还不如李承前呢,胆子又比管陵小,阮渺峰主不大乐意带他这样的人出去办事的,反而掌教日前带他们出去也不嫌弃,既已经被给出去了,那就别辜负掌教。他也跟去了。 这时,那被顾金汤一根手指掰弯剑的平道生,也迈步出列,站到了段长生下面。他爹是御门使,家中告诉他,既段长生是皇后的人,那自然要巴结的。 到了顾金汤,这时回过头问殷情:“九雏,你真的要去云浮峰?” 殷情:“不去的话,酒窖里的酒就得搬出来,大费周章。” 顾金汤垂眸:“既然我已经被点给了掌教,总是不好负他的。方才我和长老比剑,只是因为根盘硬些,实际上长老已锁喉好多回了,我瞧列峰主和几位师兄们并不高兴。所以……” 顾金汤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这让殷情很欣慰,他总算是开窍许多了,不用自己一味地带着他。 眼看着顾金汤先行选择,也站到了段长生下面。 “该你了,顾九雏。你想去哪儿?”长老一声问话,所有人目光又齐聚过来。尤其那几个峰主,焦灼地扇着脸边风,都想知道她作何选择。 列道人强调:“你方才可是答应了来我这里,珍鼎丸。” 阮渺已觉得自己没什么把握,毕竟丹丸上是不如的,只好说,“往后你可跟着我一起,诸门大小法会、论战、大朝会,一应皆有你放光之处。” 段长生什么也没说。 如果他只是怀疑,那他会争取。 如果他已经确认,那……这里全都是她的,她想去哪儿,自己怎么拦? 殷情说:“我今年选云浮峰。” 列道人听着不大对劲,但还是高兴地说:“相信为师,不会让你失望。” 柳清溪却是听明白了,人家说的是今年。明年若还是像此番一样重选,那可就不一定了。 明台的拜师看的是辈分,论起辈分,现在的段长生凭着一个神珈散人的道侣,已经是他们几个峰主的师叔,随时可以取消他们手底下任何弟子的师承盖印,纳入自己名下。 除非是神珈散人、宋让真人、祖师再世,谁也没法大过他去。 从这个意义上讲,他想抢谁的弟子做他自己的徒弟都可以,而且,一上来辈分便要和他们同辈了,那日后弟子叫自己,不是叫师父,而叫师兄师姐,好不尴尬。 果然听见段长生对顾九雏说:“谷神峰永远等你回来。” 听着有些等倦鸟归巢的意思。 “啧啧……”众人都听出这意思,着实是要打列道人的脸。列道人脸阴沉沉,却也知道辈分大于天。不过明年,这段长生还能安稳坐在掌教的位置上? 预备弟子们选完了,各峰长老又问:“有没有正式弟子,想投去谷神峰的,大可有这一次重选的机会。” 喊了半天后,重山雪站了起来。 她胸脯还在颤动,似乎鼓了好久的勇气。 她师父沉渊一惊:“你要去?” 重山雪郑重回头,给师父沉渊磕头三个,仰头道:“师父,道藏我已皆熟,该当让我走出书堆来,看看别的风景了。” 沉渊愣了一会儿,摆摆手:“罢,罢……” 说来他一直也等同是闭关的,一向就是研究祖师秘法,自己的徒弟,也没亲身带过,都是把他们丢在古墓里去翻墓穴道藏。 他是不称职的,既不教,那也没必要留。爱书之人,必会留下,不爱之人,去也无优。 重山雪抬头时,有泪流下,见师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和她说,略感失望,就走过去了。 还有几人也蠢蠢欲动,但最终没有走出来,似是畏惧某种威严。再然后,替鹿头峰喊话到枯木长老走了出来,朝着柳清溪一拜,也走到了段长生身下, 柳清溪登时瞪大眼睛:“枯木,你这是做什么呢?” 枯木开口:“昨夜梦见神珈散人,念及她老人家愿记得我,托梦给我,因此从今往后我愿长守在谷神峰。” 柳清溪:“你是老糊涂了吧?你拜了我五十多年弟子,现在去了,要拜那个小子为师?” 她才是一时间气糊涂了,旁边列道人提醒:“掌教还在场呢,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可该改改。” 幸灾乐祸! 当真是冤家! 柳清溪大岔气,眼看着枯木那老头就这么慢悠悠地走过去了,她一向的气定神闲都忍不住,几乎要破口骂出来,又被旁边沉渊一拦:“罢了罢了,五十年也留不住弟子的心,强扭的瓜不甜。” “你……” 连老好人书呆子沉渊都如此说,她也不能真就过去放下一峰之主的脸面去骂那老头,当下就低声说,“爱死哪里就死哪里吧,反正也是一辈子没甚的出息,还当到了谷神峰神珈散人洞府门口,就能开窍了?” 列道人又忍不住说:“今日可就有个我门下的小弟子,让他开窍了。是你这师父教的不济吧?” 段长生看着他们豁出面子在对骂,立即威严道:“新弟子回各峰还得拜师承,都带各自的人回去。” 说完话,他自先撤了,众新弟子和枯木长老紧随其后,回去举行拜师仪式去了。 列道人也不迟疑,立即带着自己人回去,到诫院内去办他的拜师大典去了。 今日里他峰下正式的弟子有五十人,是五峰中最多的,他亦是挑选的能打善战的,因为这里面许多人,还需得将来做马前卒,在外杀敌。 拜师盖印盖到最后,他却发现少了个人。 “顾九雏呢?” 是啊,人呢? 众人都四下寻找不见。 列道人将新弟子们分给老弟子去带,他自己却一个不教,最后告诉大弟子抚仙,“这顾九雏,以后你带。现在就你去把她找回来,单独来见我盖印吧。” 抚仙得了令,去了。 殷情正在她的酒窖里喝酒。 现在已经过晚了,这比剑试比了一整天,耽误了她不少时间。到云浮峰来就是为了图个酒窖清净方便,至于珍鼎丸,既然列道人说有,都不用他取来,她自己也知道在云浮峰哪里存着。 如果这一年没甚么外界的风吹草动来叨扰,她就算是闭关了。 喝着喝着睡着,半夜猫自然上了身,这正好是身子醉,色究竟上来自然也醉了,就睡了着。殷情在猫身体里倒是出来走动。这酒还能喝一年,保管的让色究竟睡上一年不出 分卷阅读33 去。闭关前,她得回谷神峰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收藏涨掉涨掉,希望大家没收藏没加书签的还是加一下吧。 下章是谷神峰众人撸猫~ 顺便说下,一年嗖地就过去了 本文无虐,再次强调,无虐!苏爽!爱女主,女主最强!大佬最美! ☆、撸猫 段长生坐在谷神峰翻修的鹿角殿内,郑重其事地向弟子眉心点下师徒印。 这种灵力的烙印,一般人无可更改,却也不是谁都不能更改。段长生在明台的辈分是最高的,修为也因为体内剑的关系,是最高。 要查看或者去除他人的师承,就得比他人修为或者辈分更高,境界和辈分低于烙印者的,用多少灵力也无法使它显印。 大6的修仙门派都是很讲资历的。 段长生给他们眉间去除之前的烙印,盖上他的名字,然而到了顾金汤…… 他看不到顾金汤的师承。 这就意味着顾金汤为更强者所收为徒。 答案呼之欲出。 段长生禁不住一笑。“师徒啊……” 段长生感觉自己腹痛好像好了。 再掀开顾金汤的胳膊,没有道侣印。 道侣印可是为了昭告天下,谁也能瞧见。 顾九雏胳膊上有,那是顾金汤给她种的,但是顾金汤身上没有,那就说明顾九雏没有给他种。 段长生低头偷笑。 顾金汤不解:“掌教?” 段长生说:“哦,没事。” 顾金汤:“掌教,你还没有给我盖印。” 段长生望天:“这样啊……” 他将手掌放在他额头上,假装盖下,随后说:“以后要改口了。” 顾金汤老实答,“师父。” 段长生发现顾金汤并不知道已有师承,看来顾九雏没有告诉过他。 想想,他叫自己师父也对,总不好叫师母。 到了最后就剩下一个枯木长老,段长生很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老资格的长老会选择他,按理来说,向他这样的年龄,应当对师长十分尊重,五十年师徒情谊若能断,那非是因为他的比剑展示,而是因为他大概一心就向着谷神峰,只可惜资质愚钝一直没有机会,他是给了对方一个机会。 又或者是,因为顾九雏和他的交手…… 或许透露了什么,让他下定了决心。 段长生走出门去寻枯木,夜里他也能用灵力看清,见枯木正在背山处鞠躬对着一只……黑猫。 这黑猫他熟悉,身上竟有极高境界。 岐山是灵地,有灵兽不稀奇,但如此高境界的灵兽,自古就只有佛修之地会供养。之所以说是供养,其实是由大的佛修寺庙以灵力滋养起来的,滋养上千年才能滋养成这么高境界的猫。 之前在四海云泥时,看到这猫并未稀奇,回到明台也不过觉得是当地寻常黑猫,但自从上次逼他拔了剑,他才发觉不一般。 他的剑只有在他关心的人极度危险时才会自显,因而他才能拔出。 顾九雏诚然,也是他很关心的人。 但会有那么关心,让与他心脏相连的剑都自显了? 猫对枯木说了几句话,很快看到后面的段长生,立即要隐。 段长生却起了怀疑,哪肯放它走,以全力扑上,拽住了它的尾巴。 命门!殷情浑身发抖。 猫体最厌恶的就是被拽尾巴,尾巴虽不是致命的命门,但尾巴受制,却让她全身发不出力量,相当于锁喉。 殷情回头嘶牙:“这个段长生,哪里也是你敢拽的!” 段长生不仅拽,还把她抱起了,而且似乎发现了尾巴制约她发力,因此还在手腕上缠绕了两圈,随后对枯木说:“刚才猫跟你说了什么?” 枯木盯着猫,心疼惶恐又着急:“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殷情是来告诉枯木,将自己留下的那些剑法秘册挖出来,好分发给弟子们学习的。 她料得段长生自己学会了,还需费工夫再重新将记下来的誊写,这也忒费事,十部剑法她那里都有,倒还有些旁的别家典册,就先不给了,等自己回来再教他们,以便博采众长。 眼下谁知被他抓个正着。 看样子,他自上次被猫袭击后,对猫已经十分警觉了,若不然,也不能抱这么紧。 一般人抱猫也就松松抱着抚摸,他可好,简直是透过厚厚一层猫毛,直接去撸猫皮去了。 “掌教,实不相瞒……老夫喜欢猫……这没事,就会在山里喂些猫,大概是老了就会如此……咳咳。” 殷情传音过去,说的是略有些难听的人话:“二徒弟,难为你了。” 枯木冷汗连连,传音说:“是难为您了,小木头又没受得什么苦。但观掌教是不相信,也不愿松手。这掌教,真是您老人家的道侣?” 殷情:“暂时罢了。等我恢复,总要解除的,现下让他接任有我的原因。” 枯木点头:“小木头不会妄加揣测,小木头会按师父交代做事,守护谷神峰,守护明台。” 殷情点点猫头,瞧着枯木,他虽总自信笃笃地说要守护这个守护那个,就偏现在只看着她被人紧箍在怀里,也没动守护的念头啊,这智商确实……大约自己收徒还是冲动了些。 不过好歹他是百年如一日的忠诚。 “我还没给你盖印。”段长生盯着枯木。 枯木又是额头冒汗:“不急,不急。” 段长生似笑非笑,沉吟说:“你年纪也大了,我不强迫什么,只在你愿意之时再来寻我,不愿也不碍事,我并不是非要当什么师父才行。” 枯木却立即道:“叫您师父无可厚非,只是这盖印,还请您让我保留现在的师恩。” 枯木知道,这段长生现在算是殷情钦点的道侣,那叫师父无可厚非。瞟了一眼猫,猫只是依然被抱着不适,但这不是他能帮她老人家解决的,还让他们两口子自己解决去吧。 段长生点点头。他用灵力查看过,确实看不到枯木现在的师承。若还是柳清溪,那早就名字显现了,可见不是。当下与他告了别,准备回洞府了。 “哇,好可爱的猫。” 重山雪提着食盒快步走过来。 她是特地来找段长生的,因鹿头峰的林五月说是做了段长生爱喝的冰镇荔枝汤来,说是用完力气喝这个最回魂了,她一高兴就把林五月赶下了山,自己来送了。 眼见他已经和枯木长老道了别,要去洞府了,她越靠近越是脸红,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猫上,然后,伸手抚摸上去。 殷情寒毛竖起,段长生却抱得更死了。 重山雪光是撸猫还不乐意,口上说:“师父,这是鹿头峰送上来的荔枝水,给您解乏的,您去洞府坐下来喝吧。这猫……我帮您抱着。” 段长生 分卷阅读34 说:“不必了,你是峰内大弟子,今日大家都出了力,你送去给枯木长老和你师弟们喝吧。” 重山雪目光有些黯淡,还不想就走了,腼腆地咬了咬牙:“我来抱猫吧,我也喜欢猫,这猫很美……” 殷情无语,老话都说黑猫抬棺,丑陋无匹,她是什么眼睛看出来美的? 段长生:“它只给我抱,我也不好给别人抱,抱了恐怕要闹一场。” 这话越听越奇怪,但说的也没错,一旦她尾巴自由,看她不以师之名教训这些小辈。 段长生瞪了眼,对重山雪:“你还不去?我是真乏了,没有这猫在床,我睡不了。” 重山雪悻悻地点点头先离去了。 殷情断定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但现在真真就是脱不开啊。 穷大6之历史,她没这么容易被人拿捏过。猫体的缺陷……怪不得这猫受了千年灵气滋润,却还只是一只猫的智慧。 也不知色究竟如何了。 那边厢色究竟睡得七荤八素起不来,这酒里含有足以倾覆它的灵力,现在算是困住它的四肢了,软绵绵地,但它那性子就不想呆在原地,要睡也得在过去总睡觉的地方才算有安全感。 云浮山大弟子抚仙遍寻不见,却在半山腰的泥里发现顾九雏鲶鱼似的躺着,也不知怎么了,蹲下来替她查看,连声叫:“顾师妹,顾师妹。” 心道不好,他现在已接了师令,全权负责教导顾九雏,她的安危自然对他来说变得异常重要,因为顾九雏也算是他半个弟子了。 但这抚仙从来只闭关苦修,没接触过女弟子,一看见这软绵绵的女体,想把她运回去都无从下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她背了起来。 色究竟猛地觉出是个温暖的人,当即两手两腿从后背伸过去,锁住他。手就死锁着他喉结,腿就死锁在他那软塌塌的地方。 然后,软塌塌的也变得渐不软了。 色究竟还说醉话:“暖和……别放下来,不然咬你。” 这话从一十五岁少女的嘴里轻轻吐出来,热气和桂花酒的味儿扇在他耳畔,登时耳朵也红了。 他这样,没法带她见师父,只能带去自己洞府里。但即便是进了自己洞府,使了浑身解数也解不开顾九雏的手脚,而抚仙全身又越来越热。 “顾师妹,我虽然没有道侣,但你可有,你当知自重!” 色究竟喃喃,人呢就是废话多,平日里还不是喜欢得它要紧,又是喂食儿又是摸来摸去,平时它可不给这机会,也就现在,外面天寒地冻的,它就得靠着暖和地睡,这才来讨好一下。此地的道士们不比四海云泥大和尚,大和尚何时驱赶过它? 口中已经半熟练的人话说:“我可怜的……就给这一会儿的温暖罢!” 作者有话要说: 喵是见人就黏。下一章叫吃醋。嗯。 ☆、吃醋 抚仙是个正人君子,当下义正言辞:“若你执意如此,我却绝不能姑息。”说着脑中凝神,一剑从墙上飞过来。 竟是毫无犹豫地,向她手臂砍下! “铛!”这金属碰石头的声音。 抚仙今日也看到顾九雏的根盘,所以方才并不怕伤她,只盼她当下能做出反应,知道自己怒了。 色究竟哼哼。这身体已经被修炼成了铜墙铁壁,再加上它元神的力量,现在这个抚仙再厉害,又能奈它何? 抚仙却不气馁,登时凝神,施法,背着她满屋跳跃,却不是用剑,而是用桌上一个没点着的油灯。油灯忽然间升空,随后亮了。 但听得他一声令喝,油灯内生腾起一只凤凰,色究竟的脸如烧灼一般! 是,这身躯是铜墙铁壁,但铜铁也怕热不是。 色究竟挣扎地脱开他身体,却见抚仙凝神端坐在半空。手心里灵力外泄,似要与它大战。 “不来了!”色究竟浑身软着,说实话,“只想找睡觉的地儿,不让便不让,耍什么大刀!我找旁人去。” 但是它实在软得爬不动,这人,也太不怜香吸猫了。 它算是看得出,这人分明用的不是臭道士的剑法,而是四海云泥的罗刹道啊!那飞出的凤凰,便是比龙肝还要极品三分的慧根:凤髓。 怎么这臭道士躲在这里修它们佛修? 怪哉怪哉。 不过,它是猫,关它什么事?它醉了,要找人困觉觉。 想了想这不行,又爬回去,那抚仙屏息皱眉:“你还要干什么?” 色究竟可怜巴巴地蹲在他腿边上,发出点细弱无骨的声音,听得他意志散乱。 “喵喵喵行行好,你用剑将我送去谷神峰,我找我道侣去……找完了,让他将我送回来……不然,不然我这睡不着觉,总归会遭来叨扰你的,喵喵喵?” 它这说话是越来越溜了。但若要带上撒娇口气,不带点原声真是不行。 抚仙真是头疼,他眼见顾九雏也是喝了酒,白日里看着很冷静的一个人,他也一直瞩目在她身上,万没想到酒品如此之差,竟然是个人就投怀送抱,还学着猫。虽说女子学猫,真是够撩人的…… 他是苦修者,不能被任何外物干扰了道心。 当下也只能召了剑,将她送过去了。 但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哪里不畅快。 抚仙的灵力极高,直接将它送到了顾金汤门前。 猫是没工夫去管这抚仙到底有多大本事的,但他能吓到自己,猫也很惊诧,眼下它喝了酒,是真的身上冷,猫是极怕寒的,若要困觉了非得找个什么暖和的挨着不行,它喜欢依偎人身边儿。而且过去千年间,一直如此。 突破门前的微弱禁制进去,看见顾金汤那睡觉的模样,倒是让它欢喜。 说来顾金汤倒是没靠近过它,它这一凑近闻,却闻出了千年中熟悉的味道,说不上哪熟悉,就是比旁人更温暖,它摸过去,见顾金汤的胳膊展着,就将脑袋枕在他胳膊上,蜷成了一团。 这一晚色究竟睡得很好,是来岐山之后最踏实的一次。 它打定了主意,只要醒着,以后一定要呆在顾金汤旁边。 …… 段长生非要抱着黑猫睡,是因为怀疑猫与殷情的关系。 但他也不至于能想到两人夜晚会交换这一层上,还以为猫是殷情的,他揣度殷情会透过猫体监视谷神峰。 殷情一直被他抓着不放地睡着,半夜听他呼吸,本想借机逃窜,却又发现他睡着力气还如此之大,有几次还险些将大腿伸到她身上来。 到了第二天早晨,回魂过来,却更是无奈。 怎的从一人怀抱,跑去另一人怀抱? 顾金汤已经醒了,正在默默地注视着她。 “我又做梦了。”顾金汤喃喃。 殷情起了身,发现顾金汤的旁边,还有一张床。当 分卷阅读35 下皱眉问:“旁边床是谁的?” 顾金汤扶着眉,好像觉得不是在做梦了,突然起来一看,心里咯噔一声:“管陵……那个大嘴巴……” 管陵已经跑出去四处嚷了:“顾金汤和顾九雏!都不管我在不在旁边!就睡在一块儿!真是要气死个人!” 重山雪得了消息,立即以大师姐姿态跑去向段长生汇报。 段长生瞪了一眼手里的猫,腹痛,绞痛。 随后甩开,大步朝顾金汤的住处去了。 殷情与顾金汤站了出来,但诸新弟子们已经将这山间的小洞围住了。 这洞府是他们新弟子自己择山洞挖的,现如今不多人都站在门口,让他窘迫地低着头。 殷情依然是个板正脸,正准备无视旁边所有人的注视默默下山回云浮峰去。 她一个上见过苍穹裂变、下见过沧海桑田的人,没那个必要和小辈解释。 围着她的管陵掩面而泣:“顾九雏你得对我负责!!” “嗯?” “你让我看了不该看的,我的眼睛现在还疼呢,我以后还怎么面对男女之事,我今早晨就不……不……”后面那个举字没说出来就哭了。 殷情叹一声,这种打击,有如沧海一粟,又算什么呢?千年万年后若是修炼不得法,那就连石头渣都不剩了,于是宽慰他,“看了就忘了吧。” 管陵脑补出了十八式动作,很不开心地大声叫嚷出来,“他俩,这么抱,那么抱,腿这么伸,那么伸……”手上还比划,看得旁人脸也红了。都不知脑子里想了些啥。 “都闭嘴!” 段长生风也似地到了,而且他来时带的袖里风将管陵刮得狠狠跌在地上。 管陵这愣头青哎呀一声,才发现段长生森森瞪过来。 他的脸刷的白了,这还真是,第一次见段长生发这么大的火。 “将他送入诫院。”段长生对枯木长老说。 枯木长老愣了愣,走上去,一把就制住了管陵。但他想插嘴替顾九雏分辨几句,“师父,依我看,此事不是……” “我说的话不顶用?”段长生回头逼视。 殷情从顾九雏体内传音过去,“不必替我担忧,做你的事。” 枯木只好叹气,“小木头看着您不忍。” 管陵自被段长生的怒目吓着,还没回过神,等看到自己已经被枯木长老的御剑驮了上去,嗖地飞出去,这才知道自己是真触了虎须了。 许白、李承前都暗暗替他抹汗,“这个白痴啊……” 诫院罚了他一个月晚值洒扫谷神峰,林五月和裴香终于能睡好觉了。 顾金汤看到段长生如此震怒,立即跪下,“师父,这和九雏没关系,是我想她了。” 殷情:“……” 不说还好,这一说,段长生直接把手里的废剑丢下,一脚踹到旁边树上。 嘎吱两声后,树倒了。 又嘎吱一声,周围四五颗树都被震倒了。 顾金汤喉咙咽了口唾沫,坚强地护在顾九雏身前:“师父,您要罚就罚我,是我道心不稳。我,我自愿去诫院领罚!” 殷情转头:“你又有什么错呢。” 顾金汤长扣头:“是我的错!” 殷情无奈:“那我跟你去就是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领罚干脆些,省的逞口舌。 这猫喝了这么多酒,半夜还能有力气跑到谷神峰来,简直造化弄人。往后她不能离开这猫半步,还得在酒窖下个狠些的禁制才行。 大不了受完罚,她再闭关。 她需要尽快在一年内,将自己丹田的竹林拔出粗干,进入【立】境。 【立】境之后,她就能够从先天阁唤回自己的剑。 她要尽快拿回自己的剑,倒不是出于自己的需要,而是怕时日一长,外界会动了去夺取的心思。若自己的剑被拿走,将会是一场浩劫。 如果这人还恰好是锻体修者,将她的剑锻入体内,那将是更大的浩劫。 她低头去扶顾金汤。 之前在酒窖里,她已将顾金汤收为大徒,她也不愿自己徒弟随便受什么委屈。 “顾九雏,”段长生胸腔起伏,殷情怎的看他都觉他快呼吸不上。 “你又怎么?”殷情皱眉。 段长生冷笑:“你不用诫院罚,我罚你。顾金汤,你自去诫院,现在就去!” 众人低低在下面想,的确也是,就算两人要行双/修之事,也全不应该当着道友的面,这是极大地折辱山门,掌教怎么可能饶过。 顾金汤待还要说,枯木长老到剑已经从诫院飞回,转眼又把他驼起来送去了。 段长生扫视所有人,“今日之事谁再讨论,一应去诫院领罚。枯木,你先带着他们练剑。” 枯木遂哭丧着脸把人都带下去了,转头,顾九雏要走,却被段长生伸手臂拦着,看那架势,大有要打上一场的意思。 他叹口气。这事他也不能管啊。 段长生朝着她往前走,殷情看他就要和自己贴上,只得后退。段长生继续往前,殷情继续后退,最后怼到一棵树前。 殷情不知他要做什么,也不知他知道了多少,于是没有轻举妄动。 “你为什么去云浮峰?”段长生问。 “丹药。” “还有酒?” 殷情抬头,这么隐秘的酒窖他怎么知道?是顾金汤告诉了他? 这不可能。以顾金汤的人品,不可能。 段长生:“你现在都有酒味。” 殷情松了一口气。 段长生却狡黠一眼,“但你这酒味里还有修心丸的味道,用修心丸酿酒,还是挺特别的。” 说着他把那柄从剑池捞出来的小剑一扔出去,那剑便向着云浮峰飞去。 殷情立即察觉:“寻踪诀。” 这是用剑追索,但凡被它闻过的气味,找起来比狗鼻子都灵。是明台十部剑法里,到了庇荫境才能学的高阶剑诀,是有一定权限的。因为如果谁都能随便在明台翻找东西,那就乱套了。 这必是他与列道人交手时学会的。 过了片刻,他的小剑,也是殷情最初用过的那把剑,驮着数坛酒从他们身侧飞过,放入殷情的老洞府去了。 然后,这剑再次往返,总共跑了五十趟,才把掘地三尺挖出来的酒全运了回来。 方才在云浮峰演武场上修炼的弟子们,一遍遍看着掌教的剑从这里运走酒,眼睛都看花了。 殷情:“你的意思是……” “惩罚你啊。” “让我留下,算作惩罚?” 段长生:“对啊。”他满不在乎地说着,但眼底的锐利却告诉殷情,他还有阴谋。 这家伙比她想象的,要有主意的多。 殷情发现,自己过去五年多考察,并不能看清楚眼前这个少年。 她可能是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分卷阅读36 。 大佬感觉到了极大的挫折。 她冷笑:“只是搬来酒,可不够。” “珍鼎丸,”段长生说,“我已经向宫中提请,今日入夜前,会送到我洞府里。” 殷情心道:是我的洞府。 段长生说,“你还有什么要求?” 殷情:“你已经很周到。我需要闭关,如果有这两样东西,我的确在哪里都一样。” 段长生做了个请的姿势,殷情走回自己的洞府,坐下。 “但是我闭关需要清净,你若是想在这里,就把酒与珍鼎丸另放一洞府给我,如果你懒得挪东西,那就麻烦给我腾下这个洞府,你可以出去了。” 殷情习惯于命令和赶人。 不过这回段长生不干了。“我是要罚你,可没说会惯着你。” 殷情纳闷:“什么意思?” 他突然往外站了几步,然后一道法术禁制,在两人身前出现。 殷情再往出走,却立即有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她,她立即施法,用尽所有力气,确定:这是一道无垠境的隔离墙禁制。 她现在,还远远达不到冲破禁制的可能。 段长生站在外面笑,很清朗,看不出任何邪恶。 但事实却是,他把她囚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哼,囚禁py,气死你~ ☆、一年 殷情触摸着透明的禁制,看段长生随意地便向她伸进一只手,她只得抽手离他远点。 这禁制不好就不好在,下禁制的人随意都能出入,而她却被禁锢在这一方狭小的地方。 自然,闭关是够了。 但闭关要的是足够的安静,眼下他…… 不对啊,此少年已经在她洞府外五年,殷情都不觉他会影响什么道心,当然现在也不会影响。 她硬着头皮盘坐在床上。 晚上这人身里的是色究竟,而不是自己,当下又松口气,凝神开练。 段长生虽然想禁住她,却绝对不会影响她大计。现在正好,每天都能守着她,和以前一样。 入夜前,果然有一箱又一箱的珍鼎丸被送了进来,她没有睁眼,但依稀听到有宫使在门外向段长生谄媚的声音。 殷情想到段长生的身份,那宫使的行为倒也不足为奇。 待那宫使走后,段长生将所有的箱子丢进来,他也不打扰她,就将鹿葱放在被禁制切了一半的石桌上,随后展开纸笔开始写。 殷情的灵力能感知到,他写的是针对每个弟子的教学计划。 正好枯木进来汇报找到了谷神峰内的藏册,段长生拿来放下,让他出去休息。 随后一边翻看,一边在每个弟子人名后加注书册、轻重缓急、要领等。 这一翻就过了子时。 段长生用剑把自己的批示送到枯木那里,随后转头看着里面。 殷情依然盘坐着,因运功,灵力外泄涌起旋风,将她的额发和衣角反复吹荡起,撩拨他。 段长生不会蠢到随意打搅她让她走火入魔,只是静静地观赏。从前他是进不来的那个,只能在外面坐着,抱着鹿葱遐想。 再从前,很多年前在修炼锻体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遐想了。 在他真正十五岁的时候,他还在墨斋里当一个小铁匠。斋主有一日接待了两位客人。一姿容绝世的道者,身后跟着一个少女,那道者请斋主为少女打造过一把剑。 斋主问了少女身世后,让她进了墨斋。 因为造剑要用她的血肉,分好几次,取好几回。若是一般的剑,肯定不会这么做,但斋主既然如此煞费苦心,自然是要为她做个好的。 那时曾见过她,只是她的样貌实在平平无奇,自己怎么去想,也想不起来。 因为取血取肉,那少女每日昏睡,为了不让她断粮,斋主命他每日给她喂食稀肉粥。 断断续续地,他们每天也能说上几句话。 再后来,不需要她的血了,斋主便让那道者将她接走,等接走她后,斋主却说:“我这次造的是子母剑,总不好我给他锻剑,把慕隐麟的徒儿送上当世第一罢?我的徒儿也得分上一杯羹。算来你也到了闭关锻体的日子,这把母剑就给你,不过这里头用的是她的血,往后你俩可就相连了。” 段长生那时还不知道师父这“相连”是指的什么意思,也还不知道锻体是受怎样的苦楚。当他进入熔炉锻体的那日开始,他才真正体会到了。 从血肉一点点烧焦,消失,到只剩下用灵气吊着白骨,最后渐渐挺不住。 体内那把用他人血肉铸成的剑,在他将死之时,向他的头脑灌注了另一个人的人生。 他可以说是,感受着殷情如何长大,如何成为最强悍的道者,如何用这把剑击退傀儡之乱,再如何建立明台作为定所。 如此多少岁月了? 殷情闭关的时候,才是他锻体成功,出关之时。 锻体修者进入熔炉时的模样,就是血肉之躯和剑重塑后的模样,所以他的面貌永远都只能是十五岁的少年。 斋主已经进入将死之境,决心闭死关以冲击最后的飞升,闭关之前告诉了段长生身世的秘密,顺便还有这把剑和当年少女那把剑的名字。 子母剑合起来叫做“君子偕老”,分开来各有个名,段长生这把叫“天子”,少女那把叫“成孤”。两把都有掀翻天地之能。 合则君子偕老,分则天子成孤。这里头有的深意,就要段长生自己体会。 选择是给了段长生自己了。 结果段长生毫不犹豫上了岐山。 他听说在鹿头峰,就能去各峰司职,所以自请去了谷神峰洒扫,这花一浇就浇了五年,也顺便在修炼中学了明台的心法。 虽然见不到她本人,好歹她还留了盆花在外头,有趣的是,这花能和他对话。 段长生问什么问题,鹿葱就会搜寻一番,然后用殷情的口吻回答。 后来他发现,其实鹿葱回答的内容,就是殷情曾经回答过别人的语录,被搜集了起来。 这无限长的时间里,虽然脑袋里是看她度过一个又一个难关,但都像做梦一样,只记得某些重要的细节,其他全都丢掉了。现在和鹿葱聊天解闷,反而能把缺失的补上。 比如很简单的问题。 段长生:“你喜欢吃什么。” 鹿葱:“做什么就吃什么。” 段长生笑。 后面都能脑补出来,当初一定是她那每天做饭的师兄拿着铲子出来暴躁问:“你不说吃什么,我哪知道做什么?” “那你问问师父?他吃什么我吃什么。”殷情散漫答。 “你就是懒得想吧!”她师兄宋让每天都因为她头疼。 殷情给宋让一个鼓励的眼神:“你说对了。” 段长生问:“如果你扫地,你会先扫山顶还 分卷阅读37 是先扫山脚?” 鹿葱:“扫什么,大自然和谐共处不好么?” “……” 段长生说:“一直下雨,无心修炼啊。” 鹿葱:“雨招惹你了?” “……” 段长生:“你讲个笑话。” 鹿葱:“我跟我师兄的大徒弟说,我可以把屎变成金子,我那师侄不信,拿铲子捡了屎来让我变,我说我变了啊,我那师侄说看不出来,我说,你捏一捏就知道了啊。他捏了。” “……” 这笑话不知她是和谁分享的。 段长生:“我家里有皇位要继承,但是我必须娶各方诸侯之女以安天下,从此抛下你,你觉得能接受吗?” 鹿葱:“下山的路有三百七十一条。” 段长生:“那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你?” 鹿葱:“我已如此普通,请兄台就此放过。” 段长生:“想睡你怎么办?” 鹿葱:“人生在世,你想点什么不好?若要长眠,我便送你!” 这是要掏刀子了,那位说想睡她的兄台看来下场有点惨。 段长生:“活着为了什么?” 鹿葱想了半天,说了几个不同的答案:“为了生存。”“为了变强。”“为了登道,飞升彼岸。”“为了世间有人希望她活着。”“为了让世人记住那些已死的先贤。”“不知道为什么。”“活着实在无趣,但死也未必有趣。” 这是她不同时期的答案。 段长生的脑海里,依稀能记起她站在峰顶,能远观到神都的先天阁,那里陈列的人她大多熟悉,她也只会对那个方向露出些许依恋的情绪。 他觉得,她是感受到孤独了。 那些她认识的人,四海云泥的牟修楼陀、阴墟的公子悉檀、前朝太子,总是和她距离远了些。 因为他们也只是她的小辈,虽然都以她的朋友自居,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她真正的朋友是他们的父辈,四海云泥的祖师夜摩,阴墟悉氏的家主悉崇,前朝的神皇寂融,她的师兄宋让真人,她的师父列山祖师慕隐麟。 她之所以可以随便命令这些小辈,不过是源于父辈生前的交代,他们必须要世代地守护着父辈的好友,并且待她一如平辈,不能使她觉得和他们距离太远,不能仰视她,只能让她感受到亲切,直到她也走上父辈的终途。 但是,即便这些人对待她像对待平辈一样说话,他们内心的惶恐,从“随叫随到”这四个字上就能体现。即便他们自己都不想承认。 如果是真正的朋友呢? 段长生想着那天他被绑在石柱上,那三位大人物突然出现,如果是他们的父辈,会怎样? 初时只闻震耳欲聋的琴声而胸腔震荡,神情糜乱,呼喊嚎泣,那是前朝寂融的琴音,意味着剜心。 而后,岐山五峰的所有弟子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如果他们能睁开,就会看到天上无比巨大的一只金色佛掌,那是夜摩祖师向着岐山出掌,意味着舍身。 再后黑云压城,白日变成黑夜,天上出现一道青绿色闪着鬼火荧光的大印,那是阴墟家主的冥道印,冥道印阴影所及之处,意味着魂灭。 所以她根本不需要老友出面,她的老友们也根本不会出面,就可屈人之兵了。而当看到这些小辈都迫不及待地出现在明台上空,叽叽喳喳,她更孤独了吧。 段长生想了想过去,再看着鹿葱。这两天没问它问题,它有点蔫。 最近注意力都在顾九雏和那只猫身上,冷落了它。 段长生搜刮了半天肚肠,实在想不出什么要问的。他如果真要问,就会直接问她本人了。 现在她不就在床上么。 段长生看了殷情一眼,还是回头过来安抚鹿葱,“那这样,我今日既没甚么要问的,你想问我什么?” 鹿葱半天没说话,它大概没这个机制。 段长生不打算等了,准备随便问个吃什么喝什么天气怎么样,就趴桌上睡去,结果听鹿葱说:“我想问,这世上的飞升其实并非如人所想,登高翻界,而是指重来,如果我能重来,那是否意味着其他飞升失败之人,也可以重来?如果我想知道,是不是就必须先过死关?” 段长生慢慢爬起,盯着鹿葱的眼睛,突然盯向床上修炼的殷情。 她当初早已经知道并没有什么所谓的飞升,所以是自己找死的么? 但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她重来了。 那么接下来呢,她要去寻找其他人,和她一样的人? …… 一年之中,谷神峰掌教洞穴上空一直被突破的光环点亮着。 殷情白天不停地突破,不停地“嗑”药,没有睁开过一次眼,也没动过一次。到了晚上她就会变成猫,在山间奔跑喘息一阵,最后段长生会狠狠地将她摁在怀里,抱着躺在地上睡觉,而色究竟因在顾九雏身体里醉醺醺、软绵绵,只能在禁制内挪动哀嚎,白天再出去浪,但白天依然会被段长生抓到,狠狠地摁在怀里不让动,抱着她去和峰主们开会,教弟子们练剑。 明台五峰最初看到那可怕的连环的突破光芒,都大吃一惊,打听到是掌教从宫里要来了一堆珍鼎丸给弟子们吃,给顾九雏的尤其多。到最后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认为掌教在竭尽全力地提拔一个天才,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人家的确能拿得出那么多的丹药。 直到有一天突然有人指着谷神峰顶,“咦,那里不亮了。” “是啊,为什么不亮了?” “是药没了吧?你们说,顾九雏已经突破到什么程度了?” “我猜应该是【立境】吧。已经相当于外界的金丹了。” “吃了那么多药,再加她的天赋,怎么的也能【大破境】,在别的门派相当于进入元婴了。” …… 殷情从【无垠境】一层的禁制当中伸出一个指头。 外面的风很舒服。 这已算即将进入普通修仙门派的化神境了。 只要再突破二十层,她将回到原来的【参天境】。 但是这二十层,就算是搬空整座大6的丹药,也不可能嗑到了。 接下来,她要去取自己的剑。 眼下,段长生又走了进来,殷情缩回了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大佬一年等于别人几辈子哈哈哈。 ☆、撩人 殷情刚刚突破至无垠境,虽然十分从容冷淡,却也并非不想找个人击个掌。 只见段长生回来一如往常,将埋在洞口的鹿葱旁边土壤扒开,连带花盆拿回来,放在桌上。 他对鹿葱的依赖可比她过去厉害得多。 殷情过去只是因无人做伴,才将这盆鹿葱带在身边。 让它记住她说的话,她的本意是自问自答。 就如同下棋的高手,自己同自己对 分卷阅读38 弈一般。 和过去的自己说话,是鉴别自己道心是否稳固的好办法,和照镜子一样。 所谓吾日三省吾身。 闭关之后,她就将鹿葱埋在外面。 段长生和鹿葱更亲切,每日不停和它说话,只晚上睡觉才把它放外面去,害怕它只在花盆里营养不够,要埋土里给它狠狠吸上两口。 现在一人一葱又在说话。 如果有什么问题,问她本人不是更直接? 殷情看段长生眼角带笑地和那葱一问一答,不知怎的还有些寂寞。 道心不稳时她会直接问一问鹿葱,找找以前的答案。 “你想和人聊天吗?你觉得大道通天,走得孤寂吗?” 从前的自己定有答案。 段长生摆眼睨过来,殷情闭上眼继续装作修炼,但实际上,却又一丝惴惴和惶恐。 但是,段长生的脚步突然向外走。 ??! 对方是丝毫没有要和她搭讪的意思啊。 罢了。 殷情睁开眼睛,看见段长生在洞府外下了一个禁制。 这个禁制可不止是透明,而是实打实的,吸过来碎砖头泥石砌了一面墙,让洞里瞬时漆黑一片。 然后他又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回来,伸出手指逗弄鹿葱。 撩过来,撩过去。葱叶在他手指摆弄下,显得娇艳欲滴。 殷情躲在里面不出声,但奈何灵力过足,黢黑里照样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现在无垠境一层的禁制已经困不住她,她大可以一走了之。 眼下剑还在先天阁被人虎视眈眈,她有理由这么做。 但她没动。 等他过来击个掌? 段长生撩了半天葱叶子,叹了口气,又朝她瞧了一眼,她依然坐在桌前石床上。 但是灵力的外泄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强劲了。她现在很松懈,这是他非常确定的。 而且段长生已经肯定她过了无垠境一层,他每天也不是白在她身边待着的。 装什么装…… 段长生咳一声,伸手指头百无聊赖地敲桌子。 一响,两响,说有节奏吧又没有,说没有却又有。殷情烦躁地紧闭眼睛,眉头蹙紧了。 突然不响了,殷情抬眼,眼前是一个上身赤/裸紧实的段长生,脱衣服倒是脱得悄无声息。 殷情冷淡:“现在才做这种事,是不是太迟了?” 段长生的手指认真地在攥她的袖口,嘟囔一声,“怎么迟了?” 殷情:“你如果不是白痴的话,应当知道我是无垠境一层。” 段长生:“哦?” 殷情:“也就是说,我力量和你一样。” 段长生:“那也很好,抵消修为境界,这张床上只剩下男人和女人。” 殷情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正确的。而她现在这副身体,抵消掉修为境界,就是一个羸弱无骨的软壳。 她低头,段长生已经把她袖子撩至手肘处,然后手掌贴在她胳膊上打滑。 如同逗弄那葱叶子一样,上上下下,来来回回。 “好摸么?”殷情问。 段长生点头:“很滑,如果没有鸡皮疙瘩,可能会更好一些,不如你放松?” 殷情说:“我没有紧张。” 段长生:“不和我打一场?” 殷情:“只剩下男人和女人,我打不过你。” 段长生将她的手握住,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拿捏玩弄,最后覆住。 只是握手。 只是紧紧地用男人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手掌上。 殷情现在很难判断,该对这个少年做什么反应,离开甚好,但现在也未必不好,反正过去也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黑黢黢的洞里,这就算击掌庆贺了。 段长生的手越来越烫,盯着她的眼睛不放松,喉结耸动,胸口起伏。 殷情对他的身体也很感兴趣,盯着胸肌不放,问:“什么剑?” 段长生知道问的是他锻入体内的剑,他不会对她有所隐瞒,直接答:“名字叫‘天子’。” 殷情点点头:“符合你的身份。” 段长生一愣:“你知道了?” “神皇的长子。” “这也不是了不起的身份。” “哦对,你还是那个墨斋的小铁匠。你我过去也算是相识,这一年我倒是想起了不少事。很抱歉,到现在才想起你的长相。”殷情说。 她的境界迅速提升,记忆也因为吃丹药的缘故越发澄明。段长生每日在她周身,看得久了,还真想起他的脸了。 只不过把牟修楼陀透露给她的秘密:段长生是神皇的嫡长子,和墨斋的小铁匠联系在一起,还是有些困难。神皇将嫡长子藏得这么深,还让他九死一生地练成剑体,用意一定更深。 段长生再愣了愣,最后吐出一口长气,“好无趣。” 殷情却又追着问:“你还能记得我以前的长相么?” 段长生偏头想了想:“记不得了。” 太长岁月了,只是记不得长相,但除了长相以外的所有,他都不曾错过。不过这该怎么说呢。 殷情已经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你要是还能记得我那副长相,我只怕真的会以为你对我有意。” 段长生:“……?” 殷情叹气:“你应该是受墨斋斋主嘱托,来护我周全的,否则怎么会在我洞府外枯坐五年?阴墟、四海云泥、寂氏,与我师父及我关系甚秘的,都会交代子孙徒弟来照应我一二,生怕我有闪失,或者死时无人送终,是这样吧?” 段长生苦笑。 他方才还以为她是被自己打动了,真打算把自己交给他。 可是,想不起她长相的,也的确是自己。 他怎么独独就忘了这个?她上一世的长相,怎么就想不起来? 好想死啊! 本来滚烫的身躯都渐渐晾凉了,段长生陷入了灵魂的拷问。 殷情安慰他:“也不能怪你,我那副身子是找阴墟做的,阴墟说那身子有让人过目就忘的本事,许是上面加了阴墟一些阴符,你没必要为此自责。就算不是这样,我们也只见过一面,你现在问我,我师父长什么样,我也不能描述得很清楚,除非去先天阁看一看他的画像,才能恍然大悟,和记忆里对上号。” 段长生偏着头,瞟见自己某些地方由大变小。 殷情说着她的计划:“倒也好,我一人孤立无援,又只才刚入无垠境,和神都的重重戒备比还是差了些。有你和我一起去神都取剑,那就没什么问题。只不过现在,我们还需要一个由头……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段长生还没回过神来。 “现在离大朝会还远,中元节倒近。中元节先天阁大祭,虽然由宫中主持,但到底是开门迎人,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混进去。只要找到我的棺材,剑应该就在棺材里。 分卷阅读39 ” 段长生哼一声,“没必要那么麻烦。” 殷情:“你有更好的主意?” 段长生黑着脸起身:“我是大皇子。” 殷情觉得此事妥了。剑归后,她大可以以真实身份重回明台,就算有人疑虑或者外界趁机作乱,她也能够顶得住。 而段长生这位大皇子,自可功成身退,回到他该回的地方了。 抬头一看,段长生伸手拉过地上的金纹道袍,一披上身,一脚踹开他自己堆的砖墙,从墙洞里跨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卡,所以晚了。明天争取提早~ ☆、神都 神都在中州谷地,但凡谷地都是有河,神都在大河下游两畔,西面北面都是山,东面是海,南是大湿地,占尽地势, 虽然说御剑过去很快,但弟子们也都没好好地沿河欣赏过风景,所以段长生包了个船,让大家坐船坐上一晚上,早上正好就到了神都了。 这回段长生以中元节去神都祭祀神珈散人为名,带了顾九雏、顾金汤、重山雪、平道生、李承前,还有阮渺和她墨阳峰的几个徒弟。去神都的安排都是阮渺和她的弟子们做,段长生师徒们是不操心的。 现在他的峰内,最厉害的是顾九雏,这身壳子里装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殷情;顾金汤是顾九雏的大徒弟,在峰内一年,枯木对他的指导尽心尽力,而且还分给他不少修心丸,所以他已经突破【立】境,几套枯木亲自教的剑法,再加上段长生亲自交的心法,他又是峰内最刻苦的,很快就突破了【立】境第一层。 而重山雪本来就是古墓峰的大师姐,她来到谷神峰,年纪和资历只在枯木之下,但枯木依然是长老,她也就成了谷神峰的大师姐。她的境界已进入了【大破境】,相当于是元婴等级,剑法已算出神入化,仅仅没办法和顾九雏相比。 平道生是神都皇宫御门使之子,这回也想回家去看看,以他现在修了一年才刚到【破】境三层的水平,本来是没机会和掌教、墨阳峰主一起出来的。但他主动说要让家里接待他们一行,段长生一想,也挺好。御门使是神官五品,府中禁制森严,等闲入不得,比客栈安全。毕竟是来为殷情取剑的,会碰到什么样的人和阻碍,这还真不好说。 至于李承前,他是继聪颖又刻苦,还有野心的孩子。也已经和顾金汤一样突破【立】境第一层,段长生有意培养他。没有野心的人很容易缺乏目标,比如顾金汤,段长生猜测他只是想一味地跟着顾九雏,顾九雏说怎么好他就怎么好,自己的思考还太少,如果有一天离了顾九雏,他会是什么样子…… 这他也不担心,毕竟是殷情她自己的弟子,她会比他上心得多。 眼下正是日落时分,几个年纪小的男弟子们都在外面蹦跳叫嚷,一会儿看见个什么鱼都能呼喊半天。 重山雪站在他们身后,不想和男的们在一起,转头看到船舱里,顾九雏又在和掌教喝茶聊天,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当初是觉得,古墓峰没人指导,而所有的书她都看过了,从书里能获得的真义固然还有很多,可奈何峰主一天钻起来研究自己的,他实在太淡薄寡意了。 而段长生呢,他是神珈散人生前的道侣,一个能让世所敬仰的神级人物看上的少年,必定有他过人之处。如果他说要做峰主的时候,还不足以震撼她内心,那么到了他被绑在诫院石柱上依然风度不改,王气十足,还能有那么多势力为他背书,她又怎可能不受震动。如果说这震动还嫌少,比剑试大会上知道他乃是剑体,每一个人都无法从他手上得一点甜头,她就真的是从好奇到崇拜了。 更别提他说会记住她的名字,还那么机缘巧合地捡到她的剑…… 可是,她还不够优秀。 所以无法像顾九雏一样,获得那么多丹药,还能得到段长生的垂青,在他洞府修炼了一年。 她唯一能有一点安心的是,掌教的手臂上依然写着神珈散人的名字,而顾九雏的手臂上也依然写着顾金汤。 如果他们做了双/修的那种事,手臂上的旁人名字就会自动消失了。 “想什么呢,看日落。”墨阳峰主阮渺突然站在她身边,重山雪没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日落,反而看到阮渺在自己旁边那么明艳动人。 比她优秀的人实在太多,也不知道要追赶多久,才能到她们这层面上。 阮渺看她老是有股忧郁气质,要是不看正面,还以为是那死气环绕的顾九雏。 “这世上一人有一人样,若比是比不完的,你得做好你份内的事。” 她有意开导重山雪,毕竟她是明台的好苗子,而且是谷神峰的大师姐,那就算段长生的左膀右臂,拉她絮絮姐妹情谊绝对有百利无一害。 更何况从辈分上,段长生算师叔一辈,这女孩儿就算她师妹了。 “我份内的事?” -“你原先在古墓峰不怎么需要出来,现在不一样了,你是明台掌教的首徒,是外界靠近掌教的壁垒,多长眼睛盯着才行,还有功夫愁眉苦脸?” 见重山雪好像听进去了,她又说,“这回入神都,虽然我们墨阳峰已经熟门熟路,但是掌教的意图喜好我肯定不如你清楚,你当然是都得帮我紧把关,有的你忙呢。” 对啊。重山雪听了这几句提点,开始对自己重新定位了。首先就是,不能在情感上哀怨地祈求什么怜爱,这是道侣的范畴,不是谷神峰大师姐的范畴。她可还没往那层面妄想。 阮渺是个人精,知道有了重山雪,以后谷神峰的事情,她也不会抓瞎了。她这次去神都,也有很多事想做,这里头说不定还得靠重山雪呢。 …… 船在神都码头停下,码头边上劳作运货的人流不息,远处几座相连的通往大道的桥上都有叫卖的小贩、行走的货郎。 弟子们一下船都涌到摊位上去买这买那,众人一看是仙师,一个个恭恭敬敬。仙师们有的是钱,不吝啬,而且靠近他们,他们还能沾上灵气,所以全都围上来瞻仰了。 重山雪看见好几个女孩儿钗环首饰之类的摊位,有点想上去看,但性子又拘束,软绵干脆把她拉进去给她挑。 女修者们虽然着道袍,身上头上比较朴素,但实际上是“少即是多”的审美,不代表头脸一件好的也没有,只是不像宫妃贵女们走那奢侈满头的路线。 段长生路过也瞥了一眼,瞥见挂着小铜铃铛的脚绳,立刻买了几根下来。 转头,殷情已经不知去向。 她是去先天阁了。 她每天都会召唤剑,随着自己的境界提升,剑的反应也越来越灵敏。而自己越靠近神都,就能感觉到剑越来越兴奋,所以她必须第一时间就见到它,以让 分卷阅读40 它感觉到安慰。 只不过先天阁她还进不去。 中元节还得几天,这高大的阁楼和后山,方圆十里内都被禁制包围,如果不是皇族祭祀,确实进不去。 巧的是,先天阁旁边不远的梅巷里,就是闻名天下的墨斋蓝院。 蓝院是墨斋斋主所住的地方,现在他闭了死关,在他的死讯或者飞升的征兆出现之前,墨斋没有新的人继任斋主,所以这地方也就一直空着。 殷情记得她十五岁和师父慕隐麟来此,这蓝院里也只有斋主和小铁匠两个人。小铁匠什么活都干,尤其是现在,黄昏时分,小铁匠就会把院子里的落叶全都扫一遍。 现在落叶已经积得有小腿厚。 蓝院外面是没禁制的,禁制在地底下的熔炉,也就是斋主闭死关的地方。 此地还没有死气。 殷情断定,斋主还依然健在。 如果以她无垠境的身手,狠狠跺两脚,斋主可能就会意识到老友来看望他。 不过她没这么无聊。 其实比起平御门使的府邸,这里更适合她近日住下,虽然如果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她会麻烦些,但至少——这天下能达到无垠境的人还不多。 耳朵里听到铃铛声,似是很远,殷情还道是外面有声响,也没做理会,打开以前被剖血喂剑的时候住的那小屋,看枕头和床被上虽然有灰,却也是近年换的。 也是,这都百千年了,如果还是那两张被子,早就烂成纸了。 床边上有个木头凳子,却很格格不入地显老,她记得好像那小铁匠给她天天喂饭的时候,就把凳子搬来她床边坐着喂。 耳边的铃铛声依然十分清脆。清脆得讨厌。 殷情坐在床上,从窗子望过去,正好能看见先天阁的后山围墙。那围墙上空的禁制很严密,这种东西只有修仙的人才看得出来。 她当时就躺在床上,每天盯着先天阁的围墙看。 先天阁这守备森严的地方,各个方向不仅有禁制还有神兵把手,只有这面墙放心地交给了蓝院。 这面墙果真那么坚不可摧? 还是蓝院和先天阁有什么天然联系? 她现在还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如果这里能有突破口,那最适合逃跑。中元节先天阁开放祭祀,她如果跟着皇家的人混进去了,拿到了剑,自己承认身份,这还好说,如果拿不到,紧紧以皇家禁卫中就有五个无垠境以上来论,她都有可能凶多吉少。所以想好退路是应当的。 “铃铃铃……” 铃铛的声音好烦啊! 尤其是在她思考的时候。 论道理讲,她脑袋应该是非常冷静,非常澄澈的,想听什么就听,不想听什么都可以屏蔽。但这铃声怎么就屏蔽不了! …… 段长生已和明台众人坐上了平御门使府邸家派来接人的马车上。 这回出来低调,没说是明台什么大人物,只告诉了平府是平道生和自己的师兄弟们过来神都做客,所以只有两辆马车,挤着一堆人过去。 清点的时候少了一个顾九雏,段长生告诉众人,“她是神都人,回家去瞧了。” 众人心想她家可能是太拮据,怕丢人才没说,也都没当回事。 顾金汤默默不语,怎么却连他都不告诉。 段长生自己一个人自顾自地很高兴,俯身把铜铃红绳系脚上。 重山雪瞧见后低声问:“掌教,那铃铛是做什么用的?” 段长生抖了抖腿:“也没什么,只是个能让道侣听见声响的小玩意。” 重山雪脸有点黑,浑身一冷:“让道侣……听见……” 她是知道的,身上烙印了道侣名字,那只要用点小术法,就能让对方听到自己身上声响。这一般是为了互相救命用的。 段长生胳膊上是被盖了“殷情”二字的,但神珈散人现在已经死了,尸体就躺在先天阁里……这这这,这他还想把铃铛声传给死人听么…… 作者有话要说: 淘气~! ☆、坏蛋 到了晚上,殷情把色究竟从乾坤袋里拿出来,等着子时好变成猫去试探试探。 这子时了,色究竟已经在外面溜了两圈,它也闻出了这周围空气当中有强大的气场隔离了前面的院子,颇感兴趣地在墙边端详。 铃铛又响了。 说来这死铃铛时不时就会响,过一会儿又会停,以为它从此消停然后将它遗忘之后,它便又恬不知耻地响了起来。 殷情还没想到这是段长生的把戏,因为她以前清心寡欲从来没有涉足过这种男女之事,根本都还不知道给别人印上道侣印会有这么多麻烦。 当下吐息修炼,发现越是想专心,那铃铛越是钻耳,消磨不了。 吐息了半个时辰,就有三次岔气,如果强硬下去,会让她走火入魔的。 过了片刻,看到段长生走入了蓝院,向她的小房子走过来了。 殷情正盘坐在床榻上,段长生进来,她也并没起身。早已经习惯段长生在面前走来走去,反而他一来,焦躁去了不少。 “你来得正好。墨斋为世代守护先天阁的隐秘门派,但这座院子在先天阁的后院,如果有捷径进入先天阁,你应该会知道吧?” 段长生就势坐在床前的小板凳上,看起来,除了眉眼变深邃了,其他都和那许多年前一个样。真是光阴蹉跎了他都不会蹉跎。 “我的确是知道。” 殷情一淡淡:“那是你让我留在谷神峰所出的代价。” 段长生继续他自己的话:“你吃的这一年的珍鼎丸,是皇宫丹丸库里所有的珍鼎丸。你可知道,这需要一个无垠境往上的丹修十年的功夫,才能炼制一炉十二颗。至少这十年内,宫里已经无人能吃到珍鼎丸了。” “十年,很快就过去了。”殷情未有波动。 段长生叹口气,为了她这一年在自己身侧,他已经答应了皇后,等神皇大行之后,就回去继承皇位。 这不是个好差事。 皇后不是他亲娘,而是第十八任继后,他的亲娘早在百千年前便已经羽化。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持活这么多年。他的生父神皇,和他的师父、养父墨斋斋主,已经是在世最老的两个大修了。 神皇终其一生,都只能修到无垠境第十三层,墨斋斋主比他高上一层,十四层,这是人类修炼到极限。 这大6上曾经修到过参天境到就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突然盯着他笑了起来。 段长生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上面没东西,不知道她笑什么。 分卷阅读41 只听殷情说:“终于清净了。那折磨人的铃铛……” 段长生听完,整了整袍脚,把脚腕子挡住,“过几日我便和你装成太监,趁着祭祀大典混进去,其余的,我也没法帮你。” 剑是殷情自己的,取不取得到,就只能看她的本事。他能带她进去,可是他也没有能力掘地三尺为她开棺。 因为先天阁不止是陈列先贤这么简单,里面的每一个棺材,都是上古补天石所造,世间最硬最沉。而每一个棺材里沉睡的先贤,都将他们身上最强的灵力留存下来,用以护佑这一方土壤。 他们的目的,在于永久镇压地底下的一扇门:玄牝之门。 道藏云:谷神不死,是为玄牝,玄牝之门,是为天下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玄牝之门是大6灵力的泉眼,但实际上,在门后的并不只有灵泉。 慕隐麟、夜摩以及最初的神皇,以三大绝招将玄牝之门保持在门缝状态,出来的就只有灵气,而阻止了其他东西进入大6。这门不能关上,关了,则大6将再无灵物,而没有灵物,在资源枯竭的大6一切都会毁灭;而开得大了,让那些可怕的东西进来,大6还是个毁灭。现在三大先祖所保持的门缝现状必须永久维持下去,而每一个死去的够分量的先贤,也就不得不躺在这里,释放自己的余热。 所以不是段长生没法,就算是殷情自己,想撬开自己的棺材都宛如天方夜谭。 殷情低下头:“墨斋一定有通向先天阁的密道暗室,可以供你们的人在内守护,这你别想瞒过我。另外,棺材既然能钉上,就一定能打开。棺椁是阴虚所制,铁钉是墨斋所出。你应该知道,我不止要你带我进去这么简单。” 殷情说得高冷,但心里早就已经狠狠撞了十回墙了。 因为她现在的无垠境一层,说高吧,还比最强的禁卫低好几层,就别提先天阁进制了。没有段长生,她的确连门都进不去。 这一点她虽然早有预料,但也是直到自己站在先天阁门口,才知道自己和先天阁禁制的差距有多高。 而进了门呢,段长生要是撒手不理她,她靠近自己的棺椁那刻,就要先将力量耗费在守护棺椁的墨斋弟子那里。而棺盖要想打开,还得靠段长生这墨斋的“钉子户”。 一切都仰仗在他的身上,让她活脱脱变成了小绵羊。 段长生知道这一点,他故意说没法再帮忙,其实就是要她满足他的条件呗。 想清楚了这一点,殷情深吸一口气:“我答应你。” 段长生纳闷:“我还没说我想要什么。” 殷情抬头盯着他的眼睛,心里久违地,感觉到一怵:“不会是……我吧?” 段长生点点头。 殷情指着这张床:“不会是……在这里吧?” “此时,此刻,此地。” 段长生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出来,目光里的不是火苗,是火山爆发。 殷情望了望窗外,深吸一口气,她在思索清白之身,和自己的剑,孰轻孰重。 拿回自己的剑,她就可以用殷情的身份强势回归,不惧任何威胁,她就可以去做她想做的那些事情。 但她也可以重新修炼,花费接下来的千把年,努力将无垠境的二十层度过,九死一生,以万分之一的可能,重回参天境,然后再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再或者,把闭死关的墨斋斋主叫出来,重新给她打造一把惊世奇兵。 总而言之,弥补她现在境界缺陷的只有一把足够分量的剑,不能达到的话,她将无法做她接下来的事情:去劈开师父闭死关的洞府。 她太想进去看看了。 太想知道结局。 师父是死了,还是活着,还是和她一样,重来了…… 上一世的殷情尊重了他的所求,从此将她与他隔离在那一堵山墙外。 这一世的殷情,不会再当他的乖徒儿了。 当下,她打定了主意,闭上眼睛。 段长生的唇渐渐地靠近,他等这一刻,到底等了多少年啊。 子时到了。殷情从人的身上游离出去,色究竟的元神在人身上落定。 这个时机刚刚好。 不清白的只是躯壳,殷情松了口气。 色究竟睁开眼睛,瞪着段长生靠上来,亲在它的嘴唇上。 它虽然是不怎么会拒绝人类的好意,但现在太唐突了好吗!它一爪子朝段长生脸上挥去。 段长生抓了个正着,呼吸极热:“你答应了,没得反悔。” 答应什么了?关它什么事? 段长生还没发现任何不对劲,而是将顾九雏的身躯压在床上。 猫很震惊,但是,它揣度,人类总是很喜欢和它玩耍,将它翻来覆去,摸来摸去。 所以现在只是要玩吧。 讨厌。它不自觉地喵了几声。 段长生的眼睛正落在顾九雏的锁骨,他正要俯身去舔舐,却忽然听到了这声喵。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他脚边一动,铃声响起,色究竟开口:“什么声音,还有,我不想跟你玩。今日好不容易不醉,我还要到处去看看。” 段长生皱眉,因为她的语气变了。 似乎经常听到她这种怪异的语调说话,虽然已经习惯,但这和刚才的那个她,太不相像了。 “你……” 段长生没说话,但色究竟已经操控着人身熟练地站起来。 他看着她走向屋外,望向房顶。 随后她,四脚用力,攀爬跳跃上墙,再房脊上,一步步地走去。 怎么这么像……猫? …… 殷情在院墙的边沿试探,发现了最底下布满青荇的那层院墙,有几块砖缝的泥巴比其他地方的要新。 猫的身体就是更灵活,也能让她以与人的思维不同的角度来看这世界。 这几块砖的砖缝比别处厚,最外面的一层很新,她用爪子蹭下一层,发现里面还有许多层,且越里越旧,不知道重新砌过多少回。 也是啊,墨斋总有人要出入的,他们绝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回到地面,而是只有受召的时候,才能用特定的方式上来。 还待再研究什么,讨厌的铃声又响了。 越来越近,随后,段长生居高临下地看过来。 “好险啊!你这小坏蛋。”他把她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怎么能叫人家小坏蛋!人家是大佬呢! ☆、谁敢 殷情蓦地浑身一紧,知道自己无法挣脱。 虽然猫是无量境的猫,但她一使灵力,段长生的力气也会跟着上来,他是菟丝的道种,跟着敌人力量自己力量也会上涨,而且体内那叫“天子”的剑也不知境界几何,她越用力,越是被反弹得没法动弹了。 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 分卷阅读42 的脚。 罢了,当真是逃不脱这冤家。殷情眼巴巴地看着墙角那块可以挠开的砖头离她越来越远,自己却在段长生怀里一癫一癫地往外走了,欲哭无泪。 她觉得这一世自己的情绪很……杂乱。 段长生抱着她,纵身一跃跳起来,去追顾九雏去了。 色究竟操控着顾九雏的身体,跑在神都逛街。 它好奇得不行,就朝着那大晚上灯亮的地方去。这时候还有什么地方能亮得吸引了它的眼球,也就只有在高楼彩门上挂着大灯笼迎客的青楼了。 楼山院的姑娘崔果儿正摇着扇站在二楼栏杆上,对月惆怅。今儿个她的客被头牌赵清醇拉去,她正伤心着,就见对面崇庆楼那十几丈高的屋脊上立着一姿容飘逸的仙师。 仙师站在月下,怀抱一只绿眼黑猫,仿若从月中来。 这如仙似幻的美妙场面一时迷了她眼,等到那仙师都踏着屋脊从对面施施然跳过来了,低头瞟着她问:“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貌美的女子?” 崔果儿立即脸红了。神都这地方,仙师出入的当然是多,来青楼的也不少,毕竟据说和仙师做那种事,能帮助仙师修炼,增进境界。像她们虽然灵力低微,但也练着点儿,好采补仙师。为了扩大生意面当然就得艺多不压身。 她娇羞地垂眸说:“仙师谬赞了,您快进来坐,让果儿好好伺候您……” 段长生嗤笑一声,也不再看她。本来他就是个脸盲。 旁人都对顾九雏的容貌惊为天人,但他其实是因为殷情的关系,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顾九雏的脸记熟了。 要不然说他当初比剑试大会上说要记住重山雪的名字呢,其实他是每个人的名字都记了一遍,再加上对声音敏感,这才好将来认人。 殷情想趁他说话松劲的时候逃走,但她一溜,立即又被弹一股力道,他的手简直和橡皮糖一样黏着,猫毛都被他手心的汗抱湿了。 “别动啊,小坏蛋。”段长生揉着她脑袋说话。 殷情头皮发麻,再不能再让他嘴里吐出这个词儿了。 段长生从栏杆上翻进去后,也不管崔果儿在后头叫他,他就直接到了二楼内院的大厅,往下一看。 乌泱泱的人头,一张一张的脸,叫他个脸盲有些想哭的冲动。 好在看见了顾九雏。 因为她是这场子里的焦点。 人的气质存乎元神,色究竟的好奇懵懂一下子让底下人误以为有机可乘。 一个看似有些地位气度的中年男人搭上她袖子,上下蹭了蹭。笑眯眯地说:“里头有好东西,姑娘随我到里头去。” 色究竟已经被殷情提醒过,不能让人随便碰她,但殷情不在,她就不想把手抽回来。以它的智慧,就算它自己也会说人话了,也听得清旁人说什么,但思维却是两个世界,实在是不足以理解为什么不能亲近笑脸人的。 它是猫,真猫,境界再高深,它依然没人性。 凭着好奇天性一进去,它就看见了一桌子的菜肴,鱼肉、牛肉都上了几盆,还没凉透,开始用手抓着吃了。 这中年男人是宫中宦官朝林子,乃是神皇的御前太监,神皇病笃也有十来年了,他得了空和人换了班,就流连这些青楼酒楼,因为这里脂粉重,能冲死气晦气。 他就是那崔果儿的老客,但这楼山院里的头牌赵清醇却总是勾他,今日就像换换口味,奈何却突然看见了这种姿色人间难见的极品,还以为是楼山院的新人。 他也不管这屋子是那赵清醇的,直接就把人赶了出去,引着眼前的极品进来了。 朝林子油腻地脸堆笑,跟侍奉神皇似的,坐在床边上,“来,姑娘来这儿让我一亲芳泽,楼山院谁不知道我有的赏头。” 结果就看这极品美人儿用手捞着一整条鱼在吃,而且吃得满嘴,满脸、满身都是!而且还跪在桌上,整个人趴在那里,把刺吐得七七八八。 朝林子当下有些恶心,这恐怕是个傻子。转念又一想,反正擦剥干净了好办事啊。 想完了就自己脱得精光,露出一身肉,过去。 这极品美人抬头看了一眼,竟然不觉得他脱光了不妥,那更好办了,于是抱起两盘大肉就放去了床上。 色究竟这货吃完手里的,闻着床那边的肉味,还真下了床过去了。 那朝林子把盘子给了她,色究竟待要吃,朝林子竟把手伸到了她身上要解衣服。 这人类真是,想做什么劳什子。 她不爽,见这人还要剥她衣服,正要一爪子把他喉咙废了,结果屋门突然被踢破。 段长生一手抱着猫,另一手一吸,那脱得精光的男人瞬间就被吸到了他手边。 他眉头一皱,再往边上一甩,朝林子扑倒了桌子,被残羹冷炙撒了一身。 “恶心的东西!”段长生骂一句。 我的人,你也敢碰?! 再往里看,顾九雏正在舔自己的手。 看到段长生,顾九雏并没反应过来,只是一哆嗦。但看到黑猫,它却立即把手背了过去,端端正正地站好。 殷情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她身上黑毛直竖,满身都是怒意,灵力都外泄了。但段长生依然压住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走到她身边:“你还好么。” 色究竟在顾九雏的壳子里惴惴。 段长生用袖子抹去她脸上的脏东西,“跟我回去,我给你准备比这更好吃的,可以么?” 眼睛里流露的是怜爱,殷情估摸他没有猜出什么来。 以一般人的思维,最多也只能想到她经常会神智不清,那是之前的后遗症。谁又能想到她和猫互换了身体? 色究竟在殷情面前哪敢乱动,乖乖地被段长生牵着手站了起来。 一旁摔着的朝林子,却瞅见了段长生袖子里手腕上的字。 殷情? 这世上还敢有别的人叫殷情吗? 还是,就是那个殷情? 那最近传说的,殷情的一日道侣,不就是…… 朝林子紧急地以传音的方式,将消息传了出去。 “大皇子在楼山院,速速接驾。”说完赶紧将桌布一裹身,朝着段长生跪着爬过去了。 爬到段长生脚边一抬头,突然听他冷哼一声,“倒是忘了你。” 说完回头微笑着对顾九雏:“你等等我,”随后手在胸口,徐徐抽出一把剑。 天子明黄,光耀四射,周遭入眼的都刺痛地叫喊,随后发现他们眼睛盲了。 殷情和色究竟,也忍不住躲避了一下这光亮。 而在躲避的这当口,段长生已经完成了一抽,一送,血液在天子剑上慢慢渗入,又变得光洁一新。 随后他重新插回胸前。 天子剑不能一直不见血的。 今天正好能为了眼前的人出 分卷阅读43 剑,就直接把这精光的烂人血喂给剑了。 谁敢动她,谁就会死。这是个非常浅显的道理。不用你喂用谁喂? 殷情没有看仔细,但那外泄的灵力强大的程度,几乎与她的那把“成孤”剑不相上下! 竟是墨斋斋主留下的另一件足以撼动大6的绝世神兵? 段长生一转头,带着顾九雏抱着殷情,回平府去了。 一进屋,就把顾九雏关进了旁边的耳房,下了禁制。这回的禁制是无垠境二层。 是的,这一年,他也没闲着。 他又比殷情高了那么一点点。 殷情:“……” 段长生抱着殷情到了床上,默不作声地撸她的毛。 越撸殷情越炸毛,但毛越炸他撸得越上手。 撸着撸着,殷情听到段长生的胸膛起伏,好像是……气不顺。 非常不顺! 他都快把殷情撸秃噜了! 殷情盼着他快点睡觉,睡了好让她放松一下身心,待会儿天一亮,元神穿回去人身上,还得去洗澡。 她现在都能想得到,这猫应该正在用舌头自己舔身上的脏东西。 令人无奈。 段长生就这么一直枯坐,捱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将猫放了开。 殷情早不愿意在这屋里待了,赶忙溜出去喘口气。 就这一个当口,看到外面值夜的小厮,已经停了段长生的命令往厢房中送去了温水和木澡盆。 殷情有了极其、极其不好的预感。 …… 段长生不紧不慢地给顾九雏解衣服。色究竟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也没有阻止。 他将她里外所有的衣扣都解开,拉扯着她一个衣带,说,“你走吧。” 顾九雏走出一步,衣裳被那他手里带子一扯,散乱脱落。 段长生欣赏了这副身体后,满意地抱起,将她摁在水里。 猫怕水,在水里就一动不动,生怕水会把它吞没。 段长生就在旁边看着,目光本来漠然,直到看见顾九雏眼睛里那懵懂的光逝去,变出了犀利、不悦、烦躁等诸多复杂情绪,他才似笑非笑地说:“来吧,咱们继续昨晚未竟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段:哼!让你耍我! 继续求收藏,求书签,很重要…… (加过很多次书签的就不用啦,么么哒,没加的加个吧,感谢) ☆、处子 殷情在温水中低头俯视自己的身体。 白皙,柔软,胸上丰满,腰肢纤细,双腿修长。 她的脸,是让人忽视不了的那种脸,连她自己都很难忽视。 这副身体是父母所生养,有凡人的弊病,而用了千百年的阴墟那副身体,就全无这些诱惑。 嗯,虽然元神不大乐意,但身体好像很想要啊! 段长生盯着她脖子下面看,殷情知道他是为这副身体着迷。 无垠境一层可以将元神短暂分离出脑中泥丸宫,也就是凡俗所称的元神出窍。这段时间身体可以短暂处于本能状态。段长生即然前晚和昨晚都没有染指这身体,就说明他是知道了,眼下躲也躲不过,倒不如……反正在那一刻元神出窍就算了,满足身体自己的需要,也很重要! 段长生盯着她:“是我进去,还是你洗完自己出来?” 殷情将身上残渣用皂角洗净,段长生眼睛眯着,支手慢慢欣赏,见她洗完还主动递巾帕过来给她擦。 他这是以为她不敢。 殷情只觉得他想多了,这许多年寿数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她不做,也只是因为她不屑于做,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她也不接帕子,就直接站起身,将那白笋似的滴水的手臂撑在桶边上,叉开腿迈出来。 很多地方就是不想看见都不行,段长生嗓子闷哼,实在是忍不住,把头偏到了一边。 殷情越发看他是为女人身体着迷,这和逛青楼的人也没甚的差别。她这副身体也是同样以各种方式回应,见他脸到脖子都红得不像样,她自己也热得口舌生津,伸舌头舔了舔上唇。 她身上的水一滴滴往下掉,段长生右手不自觉地伸到嘴边。他狠狠咬住自己虎口,强迫自己不看。 事到临头了自己怂,难道是因为大白天?或许是男人在晚上便被狼上了身,白天又成脓包了。 她已飞升过,旁人认为她是飞升失败,但她却知道她是真正的飞升成功,既然飞升便是重来,那没有必要再完全一致地走回老路去。据说做此事还能迅速突破瓶颈减少修炼时间,段长生境界也够高,采补起来,于凡人顶得上吃一锅千年人参了。 见他就坐在旁边凳子上,胆怯,又期待,殷情也就直接上去坐在他身上,直接灵力催动元神出窍,让元神滚在半空。反正是本能想要,不是她想要。 本能靠在段长生身上摩挲几下,也不知蹭着他哪了,终于把他刺可不看这青楼场面,想到昨天那砖头,便催元神出去找着色究竟,让它回墨斋蓝院去看。 色究竟正在外边窗台上歇息,一看到她的元神,弓身就想逃窜,硬是被她从千里外的明台飞出来的几只剑顶着屁股,赶它到了蓝院墙根底下。色究竟不高兴地喵着,但还是给她把砖头用灵力挖了出来。 这一挖,砖头底下露出了一把铁钥匙,殷情让色究竟咬在舌后带回去,估摸段长生已经和她身子云雨完了,赶紧把元神催了回去——境界不够参天境,没办法仅凭借元神就长出身体,时间长了没有宿主会灰飞烟灭。再者,因为灵力和功法都需要身体才能施用,她现在元神裸露,就是个靶子,说不准被什么人一砍,也是个灰飞烟灭。 元神飞回去一看,果然事已办完,段长生却还不放开她身体,竟是赤身将她抱在怀里,对她耳边说着悄悄话,眼角含笑不止。 殷情就算再不想回去,这次也不成了,只能迅速钻回脑内,随后立即起身要去穿衣,却又被他拥在怀里,“别走,和你多待一会儿。方才已说好了,那我便尽早昭告天下。” “昭告天下什么?”殷情突然开口。 段长生叼了一下她耳垂,殷情身子浑身酥麻,只得闭目念诀平静。 “你这方才是太投入,都没听我说的?你我已然结合,我这个皇子是继承不了大统了,做神皇就得断情绝性。” 殷情皱眉,“如果神皇断情绝性,你是从哪儿来的?” 段长生笑一声,“这事本是宫中绝密,原先不能告诉你,不过现在,你实实在在是我妻子,我可得跟你说了。只不过,你可别觉得恶心之类。” 这皇宫中生育子嗣的事,怎么和恶心沾边? 段长生继续说,“我父皇为了保持处子之身,每回让皇后妃子侍寝,便会取出她们的元 分卷阅读44 神,只和她们的躯体结合。所以我母亲根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有了我。她因是我父皇第一任妻子,是真心爱慕我父皇,却对我父皇这拔出她元神和她结合的行为不齿,后来自尽了。”他提到他母亲,神情萎靡。 殷情面目抽搐:“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伤心事。不过……只和躯壳结合,还能保持处子之身,也是不错。” 这给想要解脱欲望又想修炼的人提供了好方法啊。 段长生却愠怒:“这如何好了?对旁人来说,这躯壳就是人,但对皇族来说,没有元神的躯壳虽有本能,却不能算作是人。躯壳与元神分得十分清楚。就像狗来劲了,会对着木桩来上一翻一样。” 殷情:“……” 那这回,只能算是他找了个木桩子?这神皇宫中实在令人无语…… “父皇前后十八个皇后,数百妃嫔,皇子至今有百人,但没有哪个想继承神皇之位的。我是嫡长,少时就被逼迫练就锻体,为的是以己身镇守社稷,不为四海湮灭,不为外族所侵,不为内乱所吞,保持地底玄牝之门平衡,不为外物干扰,不能爱我的女人,必须顶天立地,跟个柱子一样杵在天地间。不过,如果没了处子之身,自身便会衰老,失去守护大6平衡的能力,”段长生抚着她下巴,“不过现在,这些都跟我不相干了,我已经有女人了,他们爱谁当谁当去罢!” 殷情心想,你爹病笃,你就不怕你爹气死?毕竟神皇也算与我有旧,我抽出元神,算是救了神皇一命啊。 不过仔细想想,听他说数千年间神皇一直拔出女子元神和躯壳那啥,确实有一点恶心。 就像素食者戒了肉,再吃就反胃,她这上辈子戒了八卦的,乍一听这么大八卦也消化不良。 如果段长生要是知道自己还是处子之身,会不会想到自己母亲的惨痛,进而痛恨自己? 殷情叹息一声,那也是没办法了。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他迟早应该知道这个道理,以后也就不会对她用强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随后有人打门:“掌教,来了一堆宫中神卫,说是皇后要见您。” “知道了。”段长生赤身走下去,他那圆润紧实的臀部映入殷情眼帘。 他回身过来,又是一切尽收眼底。 殷情脸一红,听见他浪笑:“怎么,食髓知味了,还想要?往后日日疼你行不行?” 殷情站起手一勾,两人衣服各自披上。待系好了带子,段长生踢开门去,大叫:“事谁来叫本皇子起床的?滚出来!” 重山雪、平道生等弟子探头,段长生指着他们:“小孩儿都回去,不关你们的事,再看回去关禁闭!” 于是弟子们没人敢伸头出来了。 那来接驾的神卫长正在门口来回踱步地等着,平御门使站在门口,早就被惊出来一身冷汗。谁知道儿子带回来的是这只听说过都没见过真人的大皇子呢。神卫们其实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刚才神卫长想进去来着,就是站在门口听到巨大的响动,又一想,今天通知他接驾的是皇后,说是有宦臣在青楼看见的大皇子,他就立刻赶去了,再然后就看着大皇子抱着个女子入了平御门使府上,这左右一联想就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也不敢打扰啊。 直到声音消停了又过了一刻,这才敢让了个小弟子上去问话,都没敢让自己的人现身,怕的就是这一声喝骂啊。 神卫长和御门使两个人敢忙过去跪在大皇子身前,见大皇子春光满面地牵着一个绝色美人的手从屋里走出来,对他说:“昨天那东西看来还是有点眼力。” 段长生不用细想,也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找上他的,反正他得偿所愿,也要跟皇后去说清楚,正好,本来也有先天阁祭祀的事要找宫里商量,原先只想找个过去侍奉自己的宦官让其安排一下,到时候混进去,现在既然已经被宫里看穿,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但是,我不入宫。如果皇后想见我,那就让她到这里来。” 神卫长,御门使面面相觑,“这……大皇子,让皇后亲身来此,这不大合适吧?” 段长生哼一声,“你立刻传音给她,她自然知道合适不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秘辛 不过一刻的时间,皇后的金辂车停在平府门外,绣金凤的纱帘子内,华服的女子脚下还踩着个奴仆坐脚垫。 段长生生拉硬拽着殷情出去,就在那车驾前站定了,不屑地看着那脚踩活人的皇后。 “两日后的先天阁祭祀,你安排一下。” 皇后想了想,“哦,殿下是神珈散人的一日道侣,想必您是要去祭拜她老人家。本宫可以安排。” 段长生:“不仅祭拜,还要扶棺,到时候送我去她棺椁,我要在那里待上半日。” 皇后皱眉:“这……这先贤的棺椁都是墨斋管着……” 段长生:“我也是墨斋人,到时候他们如果阻拦,有我和他们说,这你不用管。” 皇后松了口气,若不然,墨斋的肯定会找她麻烦。 她这才开始说她的正事。 “大皇子,陛下一直以来,想将太子授印交到您手上,但您就是不肯回宫,这印信在历任皇后手上,存放了少说也有千年,活生生地捂成了古董……您可就接了吧。” 她让车夫递印盒子,段长生当然还是没接。 “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这位子我再也没资格坐了。”段长生说的时候春风得意。 皇后一听,面目凝重,立即私下传音回去问她手底下太监,过了会儿她笑道,“哪有的事,殿下您的长明灯还亮着呢。别跟本宫说笑了。” 这神皇和皇子各宫里头都点着四海云泥供奉来的长明灯,就是为检验处子之身的。灯灭了就是处子之身已破,身体衰老的征兆。 神皇天生体质虚弱,仅仅和躯壳交合,就不会流出男人那液体,因此也就不算做是破了处。而不流出液体,他还能借助女人都躯壳诞育皇嗣,那是因为神皇自取元神放在他第一任妻子子宫里,慢慢在天地灵气中形成胎儿的。但一旦他流了液体,那他就会瞬间衰老生病。 看段长生愣了,皇后笑逐言开,“我也没必要诓骗殿下,这合该是您的太子授印,您还是收下的为好。”说着让车夫从她手上拿去递上,“您嘴上总说与神皇宫无干,与神皇无干,与我们无干,但看看您,当真是已经学了陛下,和女子春宵一刻还把人家的元神给摘出来,这本宫就不明白了,您还有什么自命清高看不上咱们的呢?” 这嫡长子是神皇元神的结晶,那体质和神皇是一样的。 “你休胡说。”段长生沉声嘶道。 “哈哈,我胡说什 分卷阅读45 么啊,您从青楼带了人出来,在这房里震荡得叮咣响,神卫长都传音和我说了。说您要没做,谁信?您只要想一想,自己有没有把这龙精射入……” “住嘴!”段长生喝止她。 家丑不外扬,他不想让殷情嫌弃。 但他好像刚才真的没有…… 难道那满口污言秽语的女人说的是真的?宫里还有这么多瞒着他的秘密? 皇后眼睛瞥着殷情,这少女简直美得都让她心花怒放,别说段长生喜欢了,就是神皇这个喜欢女人壳子的老色鬼看见,也得收入房中去当假娃娃使唤。 她忍不住用脚蹭了蹭身子下面那奴仆的脸。 不过,让段长生不高兴,可不是她的目的。 神皇宫里的妃嫔都和她差不离,神皇为了安抚她们,便豢养了不少凡人男宠。比如她脚下踩得这个便是。 她们自己所出的儿子,根本就不是和神皇生的,反正和没灵根的凡人生出的杂种,灵根极差,寿岁也短,神皇也就见怪不怪。 反正也不继承他的大统,为了让各部族长久归顺,就允许她们在他宫里鬼混。只要这样的事情,别让嫡长子和宫外知道,大家各取所需,她们就相安无事。 皇后沉吟,段长生知道这宫里有男宠,可并不知道他那些弟弟们都和他没有血缘。若知道了,他会更加厌恶神皇宫,越发不想继承皇位了。 她根本就不在乎眼前这比自己大了不知道多少寿岁的“少年”皇长子,她只想活着享乐,但现在她焦急万分,想让他赶快成为太子,也是因为……神皇真的要不行了。 如果皇位不在她手上赶快延续,那么虎视眈眈的前朝寂氏,还不趁机卷土重来?她又没胆子把个和男宠生的炮灰放在神皇之位上,天下大乱对她没好处。 段长生和之前一样,还是不接太子授印。他自己不愿意,没人能强迫他。 “陛下的身子……”皇后唯有动用亲情。 “他如果死了,不是更好?天下少了一色中饿鬼。” 皇后叹口气,“难不成殿下觉得,如果没有拔出我们的元神,陛下三宫六院就不算色,而正因为只是宠信躯壳,就是色中饿鬼?” 段长生:“至少说明他还有情感,不是畜生。” 皇后和他谈不下去,但不管怎么样,也得让他洁身自好。于是说,“殿下可不能这么说,您得知道您是怎么成胎的?乃是神皇取自己的元神。所以您现在喜欢的女人可未必是因为您自己喜欢,说不定是神皇喜欢呢。” 他这么厌恶神皇,若是一想到他动情,可能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那老色鬼,他还不得恶心死?估摸他这辈子都不想沾染女人了。 皇后看过去,段长生果然面露惊悚颜色。 真是乐死她了! 反正不接太子授印,等神皇一死,皇位自然也落他头上。但他最好还是保持着处子身,毕竟神皇一脉的体质不强健,一旦破了身,就立即衰老多病,那他这位子坐不稳,她们这些后宫的也别想舒服,更别提强敌来辱怎么办?大6沦陷四海汪洋怎么办? 这段长生看似活了这么多年,但根本就都在熔炉里边,毫无城府也无阅历,喜怒形于色,虽然有皇家血脉,气度不凡,却终究是个单纯了一世的孩子。 皇后心满意足地让车夫开车架,回宫去了。 殷情刚才全听进去了。 这女人很会说话,两句噎得段长生喘不上气。 侧头一看,他面如死灰,她觉得还是暂时离他远点避一避比较好。 正要将手抽出来,突然听他阴恻恻地说,“方才我没有……” “没有什么?” 他说不出射字。 殷情看他脸色憋得难看,猜测出来了,于是回答:“那也可能是因为你,没有……” 她也说不出爽字。 段长生突然转身抱她肩膀,“再来!” 殷情冷冷:“你真的要再来?” 段长生自己木住了。 殷情看他这呆滞又嫌恶自己的眼神,知道那皇后的话他信了。他现在肯定在以为自己精虫上脑,是因为他是神皇分出来的元神。 啧啧,虽然残忍,但解了她眼下急困,终于能松口气了。 二日后中元节随着皇后及宫妃冠冕到了先天阁,大门开禁,守备森严,两人跟在皇后身边扮成太监进去了。 先天阁正厅挂满了历代先贤画像,列山祖师慕隐麟、夜摩祖师、前朝寂氏一行五位皇帝都在上面。 最下面一个笔墨较新的,便写着“神珈散人”之名。 殷情仰头去看,这画师可真是不容易,将她那普通得丢在人堆找不着的相貌,二一添作五修饰得和天仙似的。 皇后和宫妃每年中元节,都来此看这些画像,虽然今年又多了一副,也没对她们产生什么影响。她们各个满面桃花,也对先贤全没有什么敬意,都在想着自己的男宠呢…… 但很多宫妃发现,皇后一直侧头望着右首边的一个小太监。 她们也觉奇怪,各个伸头看过去。 那小太监露出的白颈子,皮肤柔嫩得让人好想捏一把,那诱人的下巴,粉红湿润的小嘴儿,禁不住都想让她们摁过来亲一把。 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 各自交头接耳,问是哪个宫的小太监。再想一想自己宠的那几个男宠,简直根本不能和这样的人儿比嘛! 段长生也在旁边,像这些人一样,痴痴盯着她的侧脸在看。 她那如画眉目盯着殷情的画像,肩颈修长又白嫩,眉眼似能将他整个吞没,让他呼吸越来越沉重。 他没法专注地去看殷情的画像,就算方才用尽各种办法强迫自己去看,也没办法记住上面那个真正的殷情过去的样子。 他也真的记不起来许多年前,他在殷情床前喂饭时她到底长什么样。 那么她以如此美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到底让他冲动到非得将她压在身下的理由,是美色,还是她的人? 段长生想到皇后说的话。他是那老色鬼的一部分…… 而且,而且他没能将自己完全交给她,没有龙津,是为什么?是她骗了自己,还是自己真的不行? “该下地宫了。”殷情说了一声,见他没反应,才发现他面部抽搐,时而叹息,时而发呆。 他莫不是傻了吧? 领事太监在前边催促了数次,殷情拽着他袖子跟上去。太监用钥匙开了地道机关,那禁制便解了。太监递给他们一盏四海云泥的油灯,随后说,“皇后娘娘只能帮到这儿了,地宫里头不属于地上人管的,咱家也没法再下去了。” 殷情称了是,见段长生还在发呆做梦,立即学着他一脚猛踹,踹在他紧实圆润的屁股上踹了下去。 随后自己钻进去关上了地宫的门。 分卷阅读46 作者有话要说: 段小萌萌,官方为他点蜡。 还没收藏和加书签的旁友,看到我的膝盖和嘤嘤嘤的泪眼了吗 ☆、杀机 到了地宫,殷情丹田的灵力波动越发剧烈,这说明她离成孤剑更近了。 段长生举着油灯顺着数丈高的墓室一一走下去,辨认哪个是殷情的。 突然油灯中的火苗飞起,他油灯中的龙肝灯芯化龙飞起,冲着前方墓室龙啸一声,消散。 “这是夜摩祖师的墓室。”段长生盯着墓室石壁和砖门上的刻印判断出来。 左首一个太阳,右首一个月亮,中间一个佛眼。这是夜摩祖师的佛修大招“日月为眼”。 佛系的油灯,感受到祖师爷的灵气,竟然还会腾飞起来向他致敬。段长生略有感慨。 “你说这些躺在石棺里的大物,灵力依然如此充沛,那他们到底变成了什么样?”段长生在心里琢磨,若要先贤们死后继续镇压地底异动,那么一定是他们的尸体并不会彻底腐化,若不然也谈不上“镇压”。或许变作血尸了也不一定。 一回头,才发现殷情走到了相反的方向。 段长生皱眉:“方向反了。”他已经看见了殷情的墓室,就在夜摩祖师边上,墓门上画着一支剑,上面写着“成孤”。 殷情却没理他。说来也奇怪,她体内的震荡加剧,但却是向这相反方向去的,很显然自己的剑并非在她的棺材里。 毕竟她死后尸体和剑如何处理,她也不知道,只能凭借感受知晓剑入了先天阁。现在看来……倒是藏在了地宫的别处。 这方向弯弯曲曲走了许久,到了地宫的尽头,再往前看似是砖墙,但殷情却能感受到:剑就在这面墙的后面。 她想起她让色究竟叼来的那把钥匙,于是从乾坤袋里将钥匙拿出来,看了看钥匙孔,随后在墙上四面翻找。 刚在侧边找到一个孔眼,正好对得上,殷情将那钥匙插入。 忽然几把剑穿过风的飕飕声在她耳边响起。 剑砸打在她身上,铛铛几声掉在地上。 回头,穿着粗布裤子,裸/露着沾满墨色和铁锈的上身的三个男人,一看便是墨斋之人。 “只有三个人?”殷情说。 这三个墨斋的守卫,对她身体弹开剑略露意外神色,但锻剑体之后的人,身体也会如剑刚硬,所以他们也只是说,“斋主已然闭了死关,不可能再见任何墨者了。” 墨者,殷情揣度,这是将她当做墨斋手下的锻体者了,以为她是来求见斋主的。她记得墨斋崇尚“兼爱”,喜欢帮底下墨者排忧解难,所以在闭死关前但凡来求见他的,他都不会拒之门外。 殷情沉吟他刚才的回答,他们怎会觉得自己是来求见斋主的?难道这面墙后,就是斋主闭死关处? 那也就意味着,这地宫经过蜿蜒曲折的通道,现在到了后山蓝院。 那这面砖墙,看来延伸上去就是蓝院的那堵墙了。 殷情呵了一声。 她能感觉到,她自己的剑,就在这面砖墙后。 也就是说,墨斋斋主把她的剑据为己有了? “那我还非见斋主不可了。”殷情转动钥匙。后面三人杀机陡至,但他们境界一般,连剑都是一般,怎可能伤得了她。 殷情也没动了什么杀心,只等着钥匙插入,便听门内机关松开,咔哒一声,随后便去推门。 这三人还真没挡住她推开沉重的石门钻进去,殷情透过门缝,看他们三人已经停了手,这估摸他们三人其实还只是第一道最容易的壁垒,既然是斋主闭死关处,那守卫肯定不止三个人。 一转身。 呵。 蓝院下方原来是一座比地宫更深更宽阔的墓穴,这么往后一望,竟还望不到头。 与墨斋不同的是,这里金碧辉煌,宛若皇宫,望之刺目。却是一股死人的腐烂味儿和活人的死气。 眼前平视过去,是墨者阵列。这阵列浩浩荡荡,向后扑去,足足也有两三百人。 但,只有前一百个看上去像是真人,后面的……眼睛血红,周身露出的部分也已经腐烂。 是血尸吧。 在这种灵气充沛又密闭的地方死去,变成血尸倒也正常。 这些带有死气的活人,还有这血尸,应当都是陪着斋主来闭死关的。 像点样子,这才算是对她殷情的欢迎礼啊。 “足下何人?来所为何?”先头的墨者问。 “剑者,取剑。” 那人一愣,“你要锻剑,可去墨斋地上的打铁铺,找到了这里……难道你的剑是斋主做打?” 殷情说:“我的剑是成孤。” 他们眼中齐齐露出震惊颜色,但没有顷刻,全都变出杀机,朝殷情扑上来。 殷情忽然跳上中央那与帝皇棺椁一般高的石棺上,在上面盘腿一坐,闭目凝神。 这些活着的墨者略有犹豫,那可是斋主的棺椁,要是跳上去抓这人,便算是惊扰斋主。 但他们身后的血尸却根本没有意识,张牙舞爪地转身朝棺椁上面爬。 殷情的剑就在棺椁之内。 而棺椁之内也是闭死关的墨斋斋主。 说起来,这把剑还是斋主所做,她一死,他这个早就闭了死关的人竟然就把剑收了回去。 殷情于是将手放在石棺盖上,传音下去:“斋主,殷情未死,而剑内流的是殷情的血,你既然已经有了你的情愫剑,我这把剑又何必据为己有呢?难不成修者还有三妻四妾的秉性?” 她手感觉到底下的震波。 一个人不能同时拥有两把剑,殷情只是想睁开眼睛,望向下方。底下的活人一怔,他们读出了杀意。 那是一种,近乎要将他们灭绝的杀意。 底下的血尸是用不了剑的,他们在这棺椁周围死后,剑就散落在他们死时的地方。 这都是一圈的无主剑。殷情伸掌一吸,将地上的剑全部吸附在自己身前,堆成小山,然后割开腕子,让血渗透进去。 这是血祭剑仪式。 并非只有明台的剑才可以供她驱策。 她上一世修炼至参天境,元神早已被认作是剑主,是天下所有无主之剑的主人。这就如同佛修无量境的猫色究竟,可以驱策所有灵兽一样。 而墨斋斋主,说得再好听,也只是打铁匠而已! 堆如山一般的剑,在殷情身旁围成一圈,向着叠罗汉般攀爬的血尸砍下。 每一把剑,对应他们曾经的主人,将他们的 分卷阅读47 身体迅速分解成数块。 活着的墨者见势重来,殷情滴血向外一弹,剑掉转方向,嗖嗖自转,每人不过在数招内,便被她砍断脖颈。而死的那一刻,他们的剑也变作了无主之剑,随即就供殷情驱策,转头刺向自己的战友。 很快地,洞内一片寂静。外边的石门门缝里露出一张脸。 是段长生懵懂地伸头进来看。 “过来。”殷情说。 段长生感觉脑内一抽,浑身有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又不是说坐上来,自己动…… 段长生走进来,小心越过地上的死尸。 这些尸体令他心生寒意,但,知道她是殷情,就都可以理解了。 “你不要怨我,斋主偷了我的剑,在这棺椁里闭死关。这我不能忍。” 段长生说:“不用忍。方才我告诉他们我是谁,他们竟然还知道我的剑拔不出来,杀得更狠。看来墨斋对我,是相当关照啊。” 他方才,进了殷情的墓室,走到她棺椁前。 用墨斋秘术起钉,打开,然后盯着里面愣了良久。 等反应过来,才发觉里面没有剑。 这时墨斋的巡逻者发现了他,在他自称身份后,却说斋主从未有过徒弟。 这他就不高兴了。 对方下了杀招,招招致命,他自然没理由不将他们脖子拧断,等着再跟上来,便看见这尸山成河。 若说起来,他只在墨斋蓝院呆了两年,从来也没见过别的墨者,更无归属。他的师父,只是听神皇之命收留了他,将他丢入熔炉与剑齐锻,险些死得只剩下骨灰。 所以论情,是谈不上的。如果要伤殷情,他们是该死无疑。 殷情还是头次听说他的剑有拔不出来的时候。但也没在意,只说,“钉入棺椁的铁钉是墨斋打的,你之前说你有办法取出来,现在就看你的了。” 段长生皱了眉。 里面的人是他师父。 但有师父这二字,他还是略有犹豫…… 殷情却忽然跳了下来,走到他身边,小脸仰着,细声糯气,挥动软绵绵的拳头点在他胸膛:“帮帮我……” 段长生看着她,眼里露出无法拒绝的沉湎神色。 殷情咯噔一声,她刚才做了什么。 撒娇?她撒娇?这是身体的本能? 浑身冷得一哆嗦,段长生已经叼了一口她耳朵。“小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 殷情:控制不住我寄几…… 点点书签哟~ 哎马,我又要变成嘤嘤怪了。 ☆、傀儡 段长生贴耳的气息燥热,殷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但怎么办,她也不大会和人打交道,过往都是旁人求她,她答是或否,现在有求于人,还能如何? 至于身体付出一事,更是大佬也羞耻。虽然她自己没有参与那起伏动作,但肌肤接触,耳鬓厮磨,她也一一受了,一想到那情形……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她定了定神。 段长生单手放于头顶,好像用什么东西抽脑髓一样地,那棺椁当中的钉子同时就传来松动的声音。 他紧皱眉头,额上汗涔涔流下,似与什么对抗。 是了,里面是他师父。既然墨斋斋主没死,当然会抵力反抗。 殷情将手放于他肩头,导入灵气进去,与斋主对抗。 叮当一声,一钉起出。 成孤剑的震荡更加猛烈,又是叮叮两声,又两钉启出。 四面四枚钉,都有手掌粗,如果不是有段长生和殷情两倍无垠境的能力,根本就没办法撼动分毫。 最后一钉,两人合力再要启,棺盖一头翘起一个缝隙,殷情望见,大呼:“他要逃走。” 段长生皱眉道,“交给我。” 他将手指重重抵住天灵盖,更猛烈地抽动脑内灵力去启最后一根钉,但那钉根本纹丝不动。 殷情试图操控所有的剑去撬入棺内,那棺盖缝隙中突然飞出一根傀儡娃娃,随后棺盖瞬间缩回,将所有的剑斩断在外面。 段长生叹口气:“现在我师父将最后一根钉子锁死了。只要还有一根钉子,这棺盖就撬不开——除非是参天境的修者来撬。” 他的脑中,闪现过上一世的殷情所向披靡的场面。 可惜的是,他想记住的那面容,却不知道为什么,永远都不能嵌刻入自己的脑中。 如果不能想起她从前的样子,又怎能像她证明真心? 或许那晚他的失败,也是因为这个。 殷情以为他是在沮丧,于是安慰:“墨斋存世与先天阁一样久,总归有它的道理。你虽学了一些墨斋之术,但你师父却绝不会倾囊相授,所以想打过他这老家伙还是困难得很。” 说起来,活到至今比她年纪还大的,也真是没几个,墨斋斋主就算一个,自然也不会比她境界差得太多。 这种大物,恐怕是只要他不想出来,他们肯定是逼他不出来的。 段长生却已经被地上的傀儡娃娃吸引了。 这飞出的傀儡娃娃身着一件白底鹤纹的袍子,长发在脑后松松挽着,圆头圆脑,样貌说不上好看精致,但就是可爱。 很像方才在殷情棺木中看到的模样。 她死去时的装束,她死去时的妆容。 殷情站得较远,根本用不着看清那小傀儡样貌,就知道这是什么。炼体傀儡术……也不知怎么流落到这墨斋斋主手里的,或许,他是找牟修楼陀,交换了天大的秘密换得的。 这牟修楼陀,当真嫌天下不够乱的! 殷情:“这东西叫引路傀儡,里边注入了傀儡主人的灵力,将它撕烂!” 段长生俯身把那小人捡起,欲撕,却犹豫了。 殷情:“……”,难不成神皇一家子都有娃娃癖? 那引路傀儡突然在段长生手上跳起,嘤嘤哭泣,声音可怜,而后它动了起来,作势捶打段长生的胸膛。 殷情:“……” 墨斋斋主真是好气性,当反派都当得这么清新脱俗。 “引路傀儡只是引路的,还有个真的被炼出来的傀儡在周围哪里,正在朝引路傀儡跑过来。你要再不撕碎它,那傀儡可就过来了。” 段长生的脸色极其难看,因为他,撕不碎。 殷情顿时明白,这斋主实力不逊于他们,怎可能让他们轻易撕碎的?当真是自己蠢了一把。 不过,斋主把这么大的灵力注入在傀儡身上,他自身可就薄弱了。如果他们能铲除掉那傀儡,那斋主必然大受挫伤。更何况他是在闭关,这个时候走火入魔一把,对他无疑是致命的。倒时候再撬棺就容易了。 只是这么等着也怪烦的。 段长生手里将那小人儿攥成了一团,忽然盘坐在地上恢复灵力,恢复完后抬眼,坚定地说:“我一定会手刃我师父。” 殷情无 分卷阅读48 奈:“怎么,你师父也偷了你东西?” “是。敢动我最珍视的东西,不管是谁都要死。” 森冷的语气,攥紧的手指,他紧咬着下唇,胃里翻滚绞痛。 殷情本还不知他受了什么刺回头看看那石棺。 冷笑:你可千万别出来。 段长生起身,胸口变得冰凉。他已决心护在殷情身前,替她面对另一个殷情。 上一世的殷情,脸庞苍白如雪,似是涂抹了面浆白蜡。 眉目与嘴唇都涂得深浓,这是皇家妆敛师的手笔。 脖颈儿上被烧焦的部分,也用大片白蜡填充涂抹,而这身鹤纹道袍,看上去料子极好,黑鹤栩栩如神,眼神与气质皆是高傲冰冷,一如她生前。应该是神皇宫造作所的好手艺。 这身衣裳的里面,恐怕就是她那焦躯了。 从衣袖中露出的几根焦黑手指上,可见端倪。 竟然那样的天火和雷劈,也没劈花了她那张普通的脸。 这张脸的普通程度,竟然起到了避雷的效果。 段长生已经在她的棺椁前,痴痴地望过很久。 若不然,也不会引来墨斋地注意。 这个殷情,是他曾经在少时就熟悉的殷情,给她喂过饭,每日看她还活着,自己就很开心,看她疼得难受,自己也心如刀绞。在锻体的熔炉内,他一再跟着她的身形,去做天下难为的事,虽然只是模糊地印象,却也让他惊心动魄。 因为墨斋那三人的打断,他匆匆将棺盖钉回,去与那几人周旋,甚至也没有同她好好告别。 而现在……他觑一眼殷情的神色。 她的眼中亦是闪动着惊异和愤慨。她的尸体被如此践踏如此,她怎可能会不恨? 但听地上震动的剑响,随后,所有的剑向自己的尸体飞去! 三百只剑将殷情的尸体围成一个刺篓,却根本透不进去,只能阻滞尸体的前行。 终究,还是被尸体全部弹落在地。 殷情亦受反弹,身体更虚弱了一些。 “你忘了你这尸体的境界了?”段长生一把将她拦至身后,终于从冰冷的胸口,拔剑。 身体的境界在于丹田道种的萌发,它会越来越强。殷情上一世,元神与身体同时到达参天境,这也是一般人的修炼途径。只因为殷情重生在顾九雏身上归来,这身体跟不上参天境的元神,还得重修罢了。 就算她上一世的身体已死透,但参天境的灵力因为先天阁石棺闭锁而保留下来,所以,他们两人面对着的,是一个世上境界最高的强敌。 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殷情倒也算欣慰。 好在,炼体傀儡也是血尸,只不过是高级的,有一定智识的血尸,他们就算聪明也是蛮力,至少用不了剑,而且只会攻击,不会反抗。 段长生的天子剑,发出耀目的光芒。 他的剑不能为自己而拔,天子剑的奥义在于为水深火热中的苍生而拔。 它是殷情这个当世最强者的血液熔铸而成,随着她境界的提升,这把剑也就越威力无穷。 他告诉自己,这尸体不值得再留恋,随后,一剑刺入其胸膛。 尸体停了一瞬,抬头看他,继续向前。 殷情道:“她已经死了,这样没用。你将剑□□,别让它顺着剑靠近你。” “嗯。”段长生抽剑站定,殷情道:“砍断它的腿。” 段长生随即用剑砍去,突然间,尸体张口说:“我记得你……” 段长生愣怔了。 “长生哥哥,我记得你给我喂饭,哄我睡觉。” “长生哥哥……” 殷情一瞧,糟糕。这是那斋主在石棺里操控傀儡说话。但段长生现在已经迷惑了。 “你有记忆……你还记得什么?”段长生果然已经上当。 他本就在自责自己忘记过去的殷情,现在可倒好,这师父果然了解徒弟的心理,成功地迷惑住了他。 殷情在旁边提醒,“段长生,不要信他!” 但段长生的耳朵里好似塞了棉花,全然听不见。 “我还记得,我咳嗽,你抱着我,拍拍我肩膀说,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尸体越发靠近,艳妆之下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你不记得我了么,长生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段长生目光迷离,殷情揪着他耳朵,将他拉至一边,但他已经被魇住。 “我何时叫过你长生哥哥,你醒醒。”殷情打他的脸。尸体现在脚步加快,一边说着梦魇的话,一边露出焦枯的手掌抓上来。 尸体的目光突然转向,不再看着段长生,而是看着殷情。 似乎是那石棺中的斋主良心发现,不打算对付这自己的徒儿、神皇之子,而准备专心先将她铲除了。 又或者,他觉得段长生太好了断,根本就不值得先杀。 殷情不停召唤剑群做阵,但这无疑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不,她还远不如她尸体,只要她的防守一顶不住,只有被追赶上,变成矛下的一滩烂泥。 一声轰鸣,殷情瞧见,那石头门在他们搏斗的这个当口,悄然关闭了。 作者有话要说: 长生自从萎了一回后,就开始怀疑人生。 这要不给他一次真的,他是好不了了~ 喜欢还没收藏的话,点点书签~ ☆、撑了 她终于领悟。 那钥匙斋主留给自己的。 她活着,他就无法驱策成孤剑,所以他是在故意用成孤剑发出震荡,让自己前来。 而他知道凭他自己无法杀死她,于是,将她的参天境尸体炼成了傀儡。 这真是个深思熟虑的好计谋。 凭借先天阁的屏障他人进不来,凭借他是地宫的守护者,真是再便利不过。 殷情甚至怀疑他也将其他先贤做了如此手脚!如果果真这样的话……那将是天大的浩劫。 眼看尸体追着自己满场绕圈,殷情大声叫喊段长生。 虽然尸体已经不再和段长生说话来魇他,但他仍然未脱出困境,可见斋主这魇下了多少灵力。 “你我相处何止喂吃喂喝那几日!这五年来的事,你师父可不记得,有本事让他说来听听!” 段长生恍惚中听到这样一句。 尸体果然半晌说不出话,殷情继续边跑边说,“你在我洞府门口,每日打水三次,来回四万三千六百七十一步,一共半个时辰,每桶水高三尺一寸,第一年每回只打两桶,第二年四桶,第三到第五年都是六桶。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浇水时会水 分卷阅读49 高会少一寸?其实是因为我每次每桶都会偷喝一寸。” “再有,你每天用扫帚扫地发出的刷刷声,一日三千六百零一次,戌时和午时各去林间斋一半青一半红的林檎三颗,五年间你把果核埋在我洞府门口成活十五棵,每棵你都起了名字,宝宝,果果,小猪,情情,冬瓜,鱼干,阿丑……你最喜欢情情,每天都给它多浇一瓢水,这些,你师父怎么可能知道!” 眼看就要被追上,段长生似乎艰难动了动,殷情索性放大招:“过去再如何回忆,却也没有现在更重要,你想想你到底睡了谁?!” 话音刚落,段长生的天子剑手起刀落,砍断了殷情那老尸体的腿。 尸体趴了下去,她终于松了口气。 险些就被自己上一世的尸体给杀了,这不成了坑死自己? 段长生一把冲上来,也不管场合地把她拥入怀里,抱着扭身子,“你原来记得这么清楚……” 这家伙怎么突然娘们唧唧。 尸体虽然断了,但只要灵力跟上,便能重组。 段长生狠了狠心,将尸体的胳膊也砍下,只是想砍头时,又看到她在垂泪,着实下不了手。 不多时肢体又重新拼接,这样耗下去,两方都在拼灵力,谁先耗尽谁先输,可不是办法。 殷情将乾坤袋打开,把黑猫放出来。 色究竟已经在袋子里憋坏了,出来后就要跳走,却也发现这是个死气纵横之所,便跑到地上每一具尸体面前。 段长生瞧见问:“这猫能作什么用?” 殷情道:“现在只能靠它了。” 那尸体又开始对着段长生掩面哭泣,口中不停地说着过去的细节,段长生听得浑身疲软,终于一剑斩过它头顶,将上下唇分裂成两个世界。 他实在不忍看这样的场面。 色究竟在吃死人的脑髓。 这猫是以死亡之气为食的,可为其补充灵力。 吃了一阵,嘴上沾染着脑髓和血腥,实在恶心。 而段长生那处,尸体已经再次重组,只是刀口和缝隙还在脸上,皮肉看上去相当可怖。 不管那嘴巴合并后再说什么,段长生也不可能再怜香惜玉了。又砍了几下后,重组更快,也更可怖。这明显是他师父使出了全力。 殷情走到色究竟面前,一把将它抱起来,向自己的老尸体抛过去。 “喵——!”色究竟瞪着无辜的大眼,踩上了尸体的头,这下可好,闻到了源源不断的死亡灵气,简直要高兴得和得了一大盆小鱼干一样。 当下张开血盆小口咬下去。 灵力吃了满嘴,段长生再也不忍看,回头望见殷情借着顾九雏这副身体的眼睛,十分淡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已经丝毫不在乎那副身体,曾经是她千百年来的身躯。 段长生仿佛能听到她冷冷地说上一句:“不过是皮囊而已。” 他爱上的人始终是这么冷静,这才是她啊。 尸体在石棺内斋主的操控下,疯狂地将猫向外甩去。 殷情发觉,这斋主是真的着急了。他一定发现了这是一只十分难对付的灵兽,他慌了,因为这灵兽有佛修无量境——相当于参天境的力量,连尸体都没办法阻止它纠缠,只能甩掉! 色究竟带着尸体的力量,被甩向石棺。 殷情命令它:“推开棺盖,里面有你想要的!” 色究竟脑中早已脑补了无数种它想要的东西,爪子一伸,使劲推去。 一个无量境叠加一个参天境,还有什么是推不开的?! 殷情则是到了石棺处,待那棺盖被推开一条缝隙,她挥手抓起色究竟,又是用尽全力往那棺盖继续一砸! 以猫当剑! 猫尖叫一声,那棺盖被它的脑袋顶开了。 一股呛味从里面喷出,这是熔岩的味道。 露出一个面目已经焦黑的人,除了两颗睁大的怒目,全然看不出长什么样子,比她在天火中烧得还焦。 这就是墨斋斋主?果然称得上一个“墨”字。 熔炉中九死一生之人……这焦黑的颜色,证明他险些死在里面。 他的身下是烧焦的熔岩,只有呛味和烟,却没有半点还燃着的火星子,这说明……他已经锻体完成。 殷情看了一圈,他身前有一把墨剑,上面刻着的字赫然是“情愫”,而不是“成孤”。 她喝道:“我的剑呢?” 那墨斋斋主突然露出一口牙,狂笑不止。 殷情顿时心一冷:“你将我的剑,锻入了体内?!” “你没有这把我造的剑,成不了参天境的大物,现在合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候!”墨斋斋主突然执起身旁的情愫剑,朝她刺去,殷情略一格挡,他已然冲出! 还道要追,突然发现天顶多了一处细小的光亮。那赫然是她曾经挖过的砖口。 可这么大的人如何钻的出去? 但见他的身体突然撞在砖口上,一个虚脱的骨架人皮掉了下来。 糟糕。他的元神跑了!锻体修者本来就是在剑上火上重塑身体的。只要元神不灭,剑身融合,他还可以再塑健康的血肉。 殷情正思索怎么办,段长生的衣服和皮面已经掉了下去,看来是去追了。 这…… 猫有点看不懂,与殷情面面相觑。 两师徒留下了两副皮骨,但是,他们的血肉难道是那么好练出来的? 忽然,地宫顶开始漏下泥土,巨大的震颤突然涌来。 转头间,是自己上一世那参天境的尸体正在猛烈的撞墙,他似乎是想出去。 殷情发现地上的布傀儡已经消失。那布娃娃引路傀儡,乃是灵力所化,如果化另外一个,之前变出的就会消失。看来,这斋主还想把她尸体引出去再用?! 当下她对色究竟:“我的尸体里,可有足够的灵力。你去把它脑髓吃了吧。” 色究竟大喜过望,“喵”一声就冲上去。毕竟是个尸体,还没法和这吃了满屋子脑髓灵力的同境界灵兽比拼实力。殷情心想这下,不管是哪路神仙,也别想再驱策它了! 结果色究竟竟然吃吐了起来。 这脑髓是能有多难吃啊。 只有色究竟自己才知道,这脑髓里灵力太多,它方才把地上的都吞了一遍,已经饱和,这和吃小鱼干一样,总不能一次吃一头鲸鱼吧,胃里装不下啊。 更何况是殷情上一世的脑瓜子,简直就是一大个灵力的海洋。海水一次能吸多少,再吸只能撑死。 殷情这上一世的老尸体继续撞墙,但很快发现,有的墙太深,极难撞破。这估摸又是斋主在分心控制。 她很快地也抬头看到掀开了砖头的天窗,于是从墙上,就这么散乱恐怖地攀爬过去,开始用力扒砖头。 殷情呵呵一笑,这是自己的老尸体在帮自己逃 分卷阅读50 跑呢。 总算没白费这千百年的情谊。 见尸体已经扒开数块砖,殷情捡起那把看上去十分不错的情愫剑,还有段长生丢在地上的油灯。 这是那引路的太监给他的,应该是皇后有所交代,为了让他保命的四海云泥牌油灯。 她将地上吃得肚皮圆滚滚,已经爬都爬不动的色究竟抓起来,放回乾坤袋。色究竟意兴阑珊地喵哼一声,但它真的连表达反抗都嫌累了。 最后,她点燃了油灯。 通天的火光从她周身蔓延出去,以这埋葬一切之势,告诉世间这是天下大物殷情的手笔。 殷情纵身翻出砖口,看那上面冒出的浓烟。 很快,宫中神卫就会赶到,让他们来处理这烂摊子吧。 她就跟在自己的尸体旁边,一起向段长生师徒走去。 现在他们两人都是元神和剑同一,那也只能祈祷段长生的天子剑,比她的成孤强上那么一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有危险。 作为冷文作者,每天都必须求一波收藏。 或者,加个书签吧 ☆、婴儿 她的老尸体急急吼吼地往那引路傀儡的地方去,殷情在旁与它持平,看它一边跑一边往外掉脑浆,心疼得跟自己孩子似的,急忙扯下布片帮她头上扎住。 说起来,这样端详自己的身体还是头一遭,当初阴墟帮她做好这副身体后,她只看了一眼,就说:“嗯,够普通,也够健壮。” 自己的元神交换之后,连自己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 她也很少照镜子,所以还别说,如今一看,这容貌与身姿,的确无法用美丑形容,但浑身却露着着倔强,这身体永远都是目光坚定,微微仰着下巴,身体笔直。 “我不会再让别人操纵你。” 殷情想着应该把这尸体送回阴墟去。毕竟那里才是她最原始的家。修补修补冰冻起来,说不定以后还能再发挥作用。 尸体的速度快到凡人几乎不可辨,横冲直撞破了城墙而出,径向外围山间林地去。 成孤剑在与天子剑打得不可开交,每次撞上之后便发出震荡鸣响,扣在她脑门轰鸣。再往前时,脑内剧痛,殷情不得不停下扶额。 山里捡柴的阿大,突然发现一女子仿若突然从天而降,在他面前娇弱地拧了拧眉头,又伸出纤纤玉手,擦了擦她额头圣洁的薄汗。 阿大手里的柴瞬间掉落,拜倒在地,求了个多子多福。 殷情心想,她又不是送子观音,随后立即追上尸体。 尸体突然也停了下来,迷茫地转头四处看看,再盯着殷情,一脸嫌弃又高傲地站定。 殷情:你比我更像送子观音。 尸体停下来,可见是斋主传导给引路傀儡的灵力消失了。那么段长生算是将他师父制住了? 眼下她也顾不得死尸,只能先管活的,忙循着成孤剑的指引奔去。 到了地方一看,原先一大片的树林,现在倒得横七竖八,地上尽是木桩和火焰,此处当为段长生和斋主交锋之所。 成孤剑依旧震荡,当真是让她脑壳止不住的疼,简直疼得欲死了,终于脚底积深的树叶下,发现了自己的剑,上面已然血迹斑斑。 殷情不是锻体修者,前世也只是知道,并不了解其中关卡,因此也没作多想。捡起剑后,脑袋越发要疼得晕去了。 那段长生呢…… 段长生与她没任何感应,但她知道元神肯定也依附在上面,她的头痛延伸到了心脏。这痛或许是因为成孤剑,或许也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心疼。 她从未有过的焦急,疯了似地掀起一阵狂风,将地上的草木吹干净。 只有重兵才能在她的掌风里留存,如果段长生还活着,他一定会向自己靠近的。 如过去一样。 殷情听到一声剑鸣,似是呼唤,当下拔腿跑去,欣喜地再次见到天子剑。 它周身亦在晃动,抚摸上去,似有阵阵的心跳声。 他还活着…… 殷情看到有几滴水落在上面,疑惑,此处并未下雨啊。一抹脸,倒是自己喜极而泣了。 只是这骨肉……什么时候能长出来? 将段长生这把天子剑我在手里,她手中就有了三把绝世名兵,天子,成孤,还有墨斋斋主弃用的情愫。 说起来,情愫要比其他两把更早几千年问世,传承几代人,是天下三把名剑之一。怎么竟然会遭到弃用? 殷情一边提剑下山,一边细细思索,只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这剑因为不是斋主自己所锻,剑里流的还是先贤的血,并非他自己的,终究不能完全征服,还有难以捉摸应用的地方,无法发挥出它最大的威力。 也的确,斋主流传于世的名声,就只在于锻造,至于他自己的剑法,除了被点出是拥有绝世名剑外,便再无人称道,那便是因这个理了。 现如今,段长生师徒两个灵力都消耗殆尽,附在剑上如脉搏震动,以表示他们还活着。 前世她没看过锻体修者如何长出躯体的书籍,此番回去明台,定得去古墓峰好好找找了。 待回到方才尸体停下来的地方,那家伙却已经不见了。 引路傀儡因为灵力消失,自身也会消失,按道理来讲,这尸体是不可能自己走的。 难不成……因为她的尸体太强大,没有了操控之后自己觉出不对劲,就走了? 那它去了哪里? 头疼得快炸了,怎么这一世会有这么多事让她操心? 回到明台。 殷情急急用衣裳扯布包裹住三把剑,先行招来一把明台的剑,御剑返回,同时传音给顾金汤,让谷神峰的弟子先回,留下阮渺等墨阳峰的弟子处理后事。 …… 今日弟子们和自己一样,都应皇后安排跟着皇族一行入先天阁缅怀自己去了。 众人在墨阳峰主阮渺的带领下,瞻仰过列位先祖先贤和殷情的模样,都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因为……尽管画师已经极尽美化,还是有些让人……记不住…… 只有顾金汤记得很清楚。他知道那就是殷情过去的样子,他在心里想,眼睛就很像,还是那么严肃,严肃得很可爱啊…… 紧接着阮渺便受邀带领弟子与皇族妃嫔、皇子皇女们赴宴,一同离开了先天阁,等到宴会在宫中开始了,才有人发觉顾金汤没来。 顾金汤依然待在先贤阁。 起先,他只是想对着那画像多看一会儿,随后他头一次有了个大胆的主意,于是钻在神坛下,等着人尽离去后才钻出来,盯着画像看,随后用香炉里的碳灰在自己衣服上描摹画像。 画到第五副,终归是描摹得十分细致入微了,这才拍拍手里的灰,打算跟着司职最后洒扫的宫人一同出去。 结果对面 分卷阅读51 蓝院突然着火,浓烟冒起,遮天蔽日。神卫队立即赶来,封锁了先天阁和蓝院,很快他们便发现蓝院下有三百余具尸体,而神珈散人在地宫的棺椁也被打开,尸体不知去向! 他是唯一一个留在先天阁的外人。 因此,神卫队毫不犹豫地将他压下。 顾金汤双手被反扣,口中急道:“我没有纵火,我也不可能伤害神珈散人,因为她,因为她……” 他想到殷情说过要保密她没有死的事,因此就缄口了。 随后,升堂,下狱,顾金汤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直到宴会后,阮渺等人才知道顾金汤被下了大狱,也才知道就在今日,牢不可破的先天阁居然丢了刚入主地宫的神珈散人!这如何能忍,阮渺随即调遣自己弟子去寻找神珈散人尸体下落,再派人去登闻鼓院击鼓鸣冤去了,誓要找出真凶,找回神珈散人的尸体方能罢休! 阮渺思考,顾金汤的确大大有嫌疑。 而今早就称说有要务在身不能和弟子们同行的段长生和顾九雏两个,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谷神峰的这几个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宫中也乱了阵脚。皇后派出臣子去极力安抚,因为明台为中州第一大派,现在又是神皇病笃,太子不接掌印的危急时候,如果明台生变,难保不乱。 而说起来,今日每一个进过先天阁的人都有嫌疑。皇后早已经脸黑如死,因为她大抵已经知道是谁干的这事了。 还能有谁,就是千方百计让她偷偷安排成太监的,准太子和他姘头呗! 当真是老子儿子都不是东西! 此事她已经偷偷让太监去找登闻鼓院的总办商量去了,这是大皇子所为,国之命脉,只能暂先压住,直接拿那顾金汤抵了罪了事,好让外头风平浪静相安无事。至于尸体,那自然是必须得找到,找不到也得寻个相似的说找到了,暂且先放在里面平息事端。 …… 殷情尚且还不知道顾金汤的事,她也没想到顾金汤会为了描摹自己的画像,在先天阁偷偷留下,结果引祸上了身。 眼下她的头疼已经到了极致,她基本断定,这是因为成孤剑被斋主锻入体内,又想解放出来回归老主人,又没办法摆脱它的锻造者。这夹在其中,它便骚动不安。 殷情几乎是跌回明台的,御剑在空中,被头疼折磨地翻了数个筋斗,险些撞到山峰上去,最后能顺利回来也是万幸。 她直接带着剑去了古墓峰,让古墓峰主沉渊赶快给她找到解决头疼的办法,还有锻体者重塑身躯的书籍。 沉渊大惊失色:“不会是……段掌教出事了?” 殷情必须取得他的信任,否则在峰内,将来还会有诸多难办之事。 沉渊这孩子,从小钻在自己的世界,与道藏为伍,不理世俗,却也是难得的一个真心诚意修行的人。 殷情信得过他的品行。 她当即抽出自己的成孤剑。 沉渊大惊。 但是他还不能尽信。 殷情道:“无妨。”说着伸手一招,沉渊自己握在手中的剑,竟然乖乖落在她的手中。 随后,便听到古墓峰的演武场上,弟子们手中之剑纷纷撞上这边山壁的声音。 “师叔……真的是师叔?!” 殷情叹了口气,简单地将最近的事告诉了他,直听得他一时哭,一时笑,一时惊。一个如此书呆的师侄,都能被她的经历,何其不容易。 最后,殷情说:“这下能把那劳什子的两本书给我找出来了吧……” 沉渊向她扣头发誓:“只要师叔康健,沉渊自当为犬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孩子,读书读多了,反而乱用瞎说起来了。 当下先叫他暂时保密,不要与他人透露她已经回来的事。毕竟剑被锻入了别人身体里,她的头疼也没好,可没工夫应付那些挑衅的或者是恭贺的家伙。 得了他保密的承诺后,才赶忙回谷神峰闭关。直到沉渊手持两本厚厚的书册上来,一脸惊叹地盯着陈列在她洞府的三把剑后,殷情重重咳了几声,他才详细地说了半天,最后总结道。 “斋主将成孤剑强行锻入,因为他是造剑的人,本就有天然联系,所以虽然剑还心向着您,但也能不情不愿地被其驱策,只是不能尽其力,且也对他身体有极大损伤,我想,这就是他想方设法要将您至于死地的原因。这本书上说,您要是想治愈这毛病,最彻底的办法就是,暂时先弃剑。” 弃剑……殷情皱眉。 “还有,您说的锻体者血肉之躯恢复的办法,说简单也不简单。” “怎么说?” 沉渊低头不好意思地笑,微微抬眸,眼观鼻鼻观心,看她不大高兴,赶忙说,“就是像养孩子一样便是了。这剑灵力恢复一些后,就会变成婴儿。如果灵力充沛,不过几日就能从婴儿长大回原样。” 婴儿?!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两声啼哭。再看时,两把剑已经同时变成了刚出生时血淋淋、皱巴巴、只知道啼哭的婴儿。 殷情:“……” 作者有话要说: 殷情的尸体1o出道了。以后再见。 接下来,殷情要开始当养两个娃的准娘亲了。 至于可怜的背锅汤……先再背一会儿。 例行求收藏和书签! ☆、偏心 沉渊从身上取下一盒子,“这个,您还用得着。” “这是什么?” 沉渊低着头,闷得脸红。殷情打开来一看——这不是他们这帮弟子小时候用的东西么。襁褓有三四套,粗糙的小碗小盆,软的硬的玩具都堆了不少。 “这不会是你们用过的吧?都还保留着?” 沉渊急了,有点秃噜嘴,“师叔忘了?那被子是您选的花样子,小碗小盆也是您盯着做的,所以我都藏了起来……” 这是她的头号粉丝…… 东西全都不是她做的,就盯着旁人做时发表了两句评论,他都能当宝贝似的收着。 沉渊继续说,“我从鹿头峰牵过来两头羊,估摸掌教吃得多,一头恐怕不够,拴在外边树上了。” 殷情点头:“你办得不错。” 沉渊那书呆子的脸上泛着阵阵红光,低头抿着嘴唇偷笑,让殷情恨不能多奖励他几朵小红花让他捧着。 “不过,只有弃剑才能治好我的头疼?非弃不可?” 沉渊:“我知道您心疼成孤剑,但,这斋主既然是锻造者,恐怕他留了什么关翘在里面。” 殷情点头。说实在的,当初是不知他心黑,现在知道他黑了心肝,这剑往后用得确实没法舒心了。 沉渊又道:“我方才进来时,好像看到一剑略长,一剑略短,我在想是不是子母剑。如果这两把剑是子母剑,书中说 分卷阅读52 ,因为同血同源,母剑可唤子剑归,这叫‘游子吟’,方法是母剑主人再次锻体,将子剑也锻入身体里去,这样母子合一,不管之前这把剑曾是谁的主人、曾锻入谁的身体、是谁造的剑,都将一笔勾销。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剑,也不属于师叔您了……” 殷情仔细回想,这两把剑,天子剑粗一些,长一些,成孤较短教细,但因为墨剑外貌差别也都只在粗细长短上,所以没有往母子剑上联想。 但沉渊熟背道藏,对于剑更是精专,他看得不会有错。 只不过他说了半天,都没她啥事。她这个成孤剑主人,注定是当不得了。 殷情叹口气,也没有再犹豫,“那就弃吧。” 地上还有一把情愫剑,这情愫剑的年头,比天子、成孤都更远,至少这是墨斋斋主也驾驭不了的剑。 殷情捡起情愫剑端详了一阵,问沉渊:“这把剑你可了解?” 沉渊脑中搜刮一阵:“情愫剑是墨斋开创祖师范梨的剑,据说因其生爱慕之心,将对方的血与自己的血融合在一起锻造了这把剑。” 殷情回忆,范梨她是知道的,是师父的好友。只可惜在她少时便死了,死时,师父曾带她去祭奠,那时她也不过六七岁,当真只记得其名不记得其人了。 沉渊道:“其他的记载不多,但有本野史上道他是个断袖,多年来对一人情根深种而不得,因此才故意与那人切磋,刺伤那人,流下那人的血,和自己的融合锻出了情愫剑……” 还没说完,便见殷情蓦然站起,愣愣地瞪着这把剑。 沉渊还是头一次看到师叔这么张皇失措的模样。 殷情没敢告诉他,她想起了什么。 方才沉渊提到切磋,在她六岁时,这个范梨曾来岐山找她师父慕隐麟,和其切磋了一场。自然那范梨是打不过师父的,但师父却手臂挂了彩,殷情问时,师父说“那范梨想取我血做把剑,我就佯装给他刺了一剑。” 殷情不解:“为何让他得逞?” 师父说:“不圆满了他,怕是他还会不断找上门来,麻烦。” 殷情点点头,麻烦是最可怕的。她后来的时间里,也都十分地怕麻烦。 所以这把剑很有可能流躺着师父的血! 虽然只是可能,她也十分高兴。 沉渊见她突然笑了出来,十足高兴地像个少女,像是把这有死气的绝世外表,都换发了新的生机。 他自己看着师叔乐,也情不自禁笑起来。 殷情留他吃饭,亲自下厨做了一顿蜜藕片、醉鱼干、酒酿馒头、蛋黄翅,沉渊也像当年的小孩儿一样吃了个干干净净,又帮她带了半天的孩儿。 殷情恨不能他天天来,因为这两个婴儿吃喝拉撒都要人管,她但凡有一时半刻离开,便是哭声震天。 沉渊说要等身体长到两岁大小,才能够自体引气吐纳,灵力才够元神苏醒的。在苏醒之前,殷情决定用美食拴住这个保姆。 到了晚上,沉渊不好留宿,只剩下殷情一个人,面对两个小玩意。 殷情坐过去,这才仔细地瞧着两个婴孩。一个白皙,一个黝黑,黝黑的自然是斋主,此时已经睡了。白皙的这个,眼睛很大,本没见她回来时,也已经被沉渊哄睡了的,一听到她脚步就醒了。 殷情看他嘴边吐出一口羊奶,肚子也胀着,估摸是胀气了,帮他揉一揉肚子。 小家伙一拳头抓住她一根手指,又睡了过去。 今夜是他们养精蓄锐十分重要的一夜,睡好了,明日可能就是另一番模样。她胳膊有些酸,一抽手,小家伙闭着眼,眉头皱成一团,嘴巴也倒弯着抽抽。 殷情心道不好,这是要哭啊,忙不抽手了,他这才舒心地睡过去。 呼。她何时干过这种事? 她将枯木长老叫来,据实说了,枯木一听,一个是掌教,一个是墨斋斋主,登时已经惊呆了。 交代了枯木后,她便坐回位置去,特特将斋主叫醒,把他放在自己面前,盯着他说:“你既然偷了我的剑,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用你的。更何况,你祖师觊觎我师父许久,还偷他血做剑,你们墨斋的德行倒是代代传承。” 说完这话,她又扪心自问,说“代代”或许过愫剑据为己有。” 黝黑的小婴儿被叫醒后,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殷情当他面对情愫剑认了主,这小婴儿哭得更大声了。 毕竟是祖师之物,抛弃情愫剑,就相当于抛弃了祖师。而且,他那微弱的元神,也是在此时才得知,这剑里还有慕隐麟的血…… 有慕隐麟的血,那就是神物啊……只可惜自己实在用不出这剑的妙用,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奈何却不会爬不会翻身,连掐自己脖子都做不到。 殷情狠狠盯着他,也不靠近也不抱,“我算是对你太仁慈了,就当你造剑给我用了一世的回报,留你这条命。不过,你也不能指望我这后娘待你有多好了。” 后娘本性显露,黑孩儿敢怒不敢言。 枯木让管陵等人挤了羊奶,他送进来后,问,“师父,准备了两碗夜奶,现在这黑孩儿醒着,先给黑孩儿喂?” 殷情摆摆手,“放下吧,黑孩儿不吃。” 黑孩儿哭得更大声了。 殷情拧了拧眉头,“枯木,你把他抱走吧。” 枯木愣了愣:“抱去我房里?” 殷情:“想抱哪抱哪。咱们峰里的两头羊,可都是给长生的,别让他染指。” 枯木定定点了点头,抱着黑孩儿到了外面。仔细想想,这人是个险些杀了殷情的贼人,只因为体内是成孤剑,所以才留着他,枯木也厌恶得很,直接将管陵,许白两个过来,“这是我从山下捡来的可怜孩儿,你们两个拿去养吧。” 管陵这愣头青一看,“行啊,我喜当爹了啊。我是大爹,许白是二爹。” 许白白了他一眼,他年纪大,他应该是大爹的。他接手抱过去,直让他喊爹,又问枯木,“长老,这娃叫什么名啊?” 枯木嫌弃地说,“暂就叫他黑孩儿。” 管陵插嘴:“叫他管饱!我保证管他饱。” 许白也觉得这名字不错,枯木咂咂嘴,“你们随意,不过,不用真的管饱,管他不死就行了,可以饿一饿的。” 殷情将情愫剑认了主,在洞中操控一阵。 这剑在她死后未苏醒的三天内,被斋主弃掉,入石棺熔炉锻成孤剑的。只是斋主没算计到三日后她苏醒了,成孤剑不再认他,这才让他陷入困境。眼下成孤剑折磨 分卷阅读53 他,情愫剑又不是自己的了, 说来她是剑主,只要无主的剑都能供她驱策,也不是非要把情愫剑收为自己的。但和师父有关,那便不能让其他人将来有机会把这剑认主过去。 突然一声啼哭,殷情回头瞧,段长生又醒来了,正在吃自己的脚。 长得也够快的,这还不过一日,就相当于六个月的身量,粗壮了许多。他似是闻到了夜奶的味,竟然一股脑翻过来,向石床外面爬,登时一个闪身掉下! 殷情蹭地伸手过去抱住,好险。 段长生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 殷情哼一声,“我身体僵硬如石头,头发丝都像洞中乳石坚硬,且悬着不落,你可拽吧,也拽不断。” 说着松开他站了起来。 段长生不松手,挂在她头发上。殷情说,“你能拽多久?” 段长生只顾咯咯笑。 吃了鸽子屁了这是。 殷情无奈摇摇头,墨发往脑后一甩,如瀑地披下。挂着就挂着吧,也不影响她什么。当下又执情愫剑出去相互熟悉去了。 段长生竟是一直挂在她背后,随头发摇荡,咯咯声响彻谷神峰。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我是在学钢管舞。 照例求收藏,求书签哦。 ☆、救人 子时一到,殷情又和猫换了身。 换到顾九雏身上后,色究竟头一沉,知道有人揪它头发。揪毛可是它大忌,当下便惊恐地四处乱跳。且不知道挂在背后的是什么,左看又看都看不见,整身起了鸡皮疙瘩,在山谷里狂奔。 当然,它现在还害怕殷情。 殷情上了它身,在它旁边盯了一会儿,突然收到传音:“师父、顾师妹,你们在何处?先天阁失了火,神珈散人的遗体也被烧毁了,此事登闻鼓院说是顾金汤做的,要将他当中刑祭,元神寂灭!” 这是李承前的声音。 糟了。 就说顾金汤怎么一直没回她话,昨日也没人回来,还道他们依然是乘船。现在知道顾金汤被抓,当做了纵火犯,那估摸是被关进大狱,以禁制屏蔽了传音。若不然,他一定会像她呼救的。 当下也不消多说,转头一看,段长生骑在人脖子上,色究竟已经不作反抗,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偶尔叼两口地上的草来吃。 段长生现在力气极大,不停捏顾九雏的鼻子,导致这人身体里的色究竟频频甩头,苦不堪言。 可孩童,它也知道,只能顺着不能逆着,若哭起来还得了? 谷神峰有禁制,没有允许,外人上不来,殷情确认安全后,就召来一剑,送她去神都了。此时正是深夜,李承前定是第一时间知道顾金汤要被刑祭时告诉她的,那就是说,神皇宫打算今夜就把“真凶处死”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此事,平息事端,而不会管顾金汤是不是真凶。 这说明神皇宫很害怕任何一点事态的扩大。为什么?神皇真的快死了? 还来不及细想这个,殷情已经从刑祭台边跳下来,这祭台周围全都由神卫点燃着火把,殷情瞧见阮渺及墨阳峰众人都在一旁看着,脸上与那些陌生的看客和神卫一般,都是一股森冷的意味。只有重山雪这头,各个惴惴不安,李承前焦急地四下张望,在次传音,殷情说,“我已经到了。” 李承前欣喜异常,待要找,殷情又说,“别惊动了他们。” 李承前默默说,“登闻鼓院问什么,顾金汤都不回答,也不说分辨两句。我们都走了,就他一个人留在先天阁,这他也不解释为什么留下,他衣裳上又画了许多神珈散人的画像,自然就被联想成他偷了尸体,因为运不走,则烧焦了。这里头分明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就这么草草地要杀人结案!掌教呢,现在唯有掌教能用身份压住他们。连阮渺峰主,也想让他们尽快行刑。” 阮渺有这想法,殷情并不意外。她将明台的荣耀看得比天还大,此时明台内有人被疑破坏她的尸体,那自然她是不能忍。而且不管真相如何,速杀,都是能保住明台声势的手段。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孩子一向如此。 黑猫跳上了行刑台的石柱顶,因为上面太高,火把光亮也照不到她身上,过得半晌,看到行邢台上推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身上穿着黑鹤纹的道袍。 那行刑官这人的头发撩起来,赫然就是顾金汤的面容。 顾金汤的脸色泛白,面上似有白蜡的光泽,殷情倒发觉他这被关押了一两天却没瘦虚脱了去,也欣慰了不好。 主持刑祭的官员喊了点火,那拖着顾金汤上来的几名神卫便撤下去。 顾金汤的身下刑台,就是一个草台,干火一点即燃。 大约是因顾金汤纵了火,便要给他火刑。 这样更好,无量境的猫终于能派上用场。 行刑的神卫执火把上去,在草上点燃。众目睽睽中,一只黑猫从天上掉下,踩在高草上。 重山雪一眼瞧见,“那儿有只黑猫!” 看着好熟悉。谷神峰的人,都对黑猫十分熟悉,每日来打搅他们练剑,但只要给它东西吃,它就愿让人摸一摸,但摸久了它还心烦,一甩尾巴走开。 他们对黑猫有情感。 “糟了,这猫怎么不跑开,”重山雪急得想流泪,“难道它不怕烧死么。” 阮渺拍拍她肩膀,“不要妇人之仁,如果它被烧死,那也是自找的。” 谷神峰的弟子,全都瞪着大眼瞧她。 “怎么了?这是你们必须要学会的一课。”阮渺摇摇头,谷神峰这些软柿子可不行啊。 忽然间,黑猫却将那草上点燃的火苗,一口吞在了嘴里。 这回谁也说不出话来了。 下一刻,黑猫张开了嘴。 通天的火焰从它嘴里喷出,瞬时便喷出数丈,朝着神卫和人群一通乱扫。 火焰像大潮一般涌来,阮渺等人也只能用剑抵挡,却发现那火势夹杂着狂风席卷而至,竟然将他们向后推了几步。 就这一瞬直呼,他们再放下剑,行刑台上的猫和顾金汤,都不知道何处去了。 那猫……竟是来劫法场的?! 重山雪哈哈笑着拍手,一派女孩兴奋和解脱溢于言表“我们顾师弟吉人自有天相。”自然,这一喷火,他们也知道了,这就是谷神峰的那只黑猫。 因为色究竟平时,还能表演吞剑呢! 旁边阮渺却脸有些黑,她并不知道这猫的事情。这下杀人犯没惩戒完,明台的面子丢尽了。当下她便要找神卫长官去全力搜捕,又派了弟子去,一定要抓住顾金汤。 李承前看得目瞪口呆。 这猫从顾家到四海云泥,再到谷神峰,一直就跟着他们,他是最清楚的。顾九雏始终没有出现在人群当中,这说明这猫肯定是顾九雏的。 分卷阅读54 竟然能够有这么大威力。 他一向很希望超过顾九雏,一直以此为目标,但现在看来,自己还差的太远。 他想救顾金汤,都只能站在这里手足无措地求援,而顾九雏一人带一只猫,就这么荡平了行邢台。 殷情叼着顾金汤的后领子,踩着剑飞出极远,很快就已经到了谷神峰上空。 顾金汤始终一句话都没说,着实令人疑惑。 眼看他衣领要被叼烂了,殷情将他放下,问他,“昨日发生了什么?” 他继续不说话。 殷情立即警觉,将他的头转过来,那双眼毫无神采,就像嵌了两块圆石在里面,脸上饱满而泛光。她用灵力在他额头一看。 他额头没有她的名字。殷情早就收他为徒,只是也没有同他亲口说过,如果是顾金汤,额头此刻应该显示着他的师承才对。 所以,这是个假的。一个精妙的皮囊,阴墟的手笔。 难不成是神皇宫为了不错杀好人,请了阴墟的人来帮忙? 他们会为顾金汤这么大费周章?做一具这样的假人,国库也得倒腾出一半。 那又是怎么回事,真的顾金汤在何处?难道是阮渺救了他?以阮渺的性格,如果她想救顾金汤,应当早就去同神皇宫施加压力了,那自然也不可能这么快行刑。 殷情立即传话给李承前,“现在怎样?” 李承前:“墨阳峰和神卫都去四下搜捕顾金汤了。” 殷情皱眉,那这么看来,顾金汤也不是被他们掉包,到底是谁提前带走了他? 突然间,这假人开始涨红,震颤,随后如祈求一般膨起,殷情觉出不好,从剑上纵身跳下。 天上炸开一片红云,十里之内光耀如炽日。 殷情的猫身向谷神峰砸去。 …… 地面上,色究竟依然趴在地上。段长生坐在她头顶,将她头发做成一个一个鸟窝,还沾了唾沫当燕窝,最后捡了几块大石头,放在里面当鸟蛋。 他十分自得其乐。 一只猫蹭地从天而将,摔在他们面前。 色究竟蓦然惊起,掉下来的是它的身体啊啊! “我死了吗?我死了吗?”色究竟十分烦躁地对着自己的身体闻了又闻,这杀千刀的人鼻子,根本闻不出太多味道。 殷情被砸得晕了一下,醒转后看到段长生将自己的人身折磨成那副模样,心情和色究竟是一样的。 好在天很快就亮了。 人和猫换回了身体,但都面临着极其难解的状况。 猫身从那么高的天上摔下,虽然坚硬的外皮无损伤,但内脏却被摔得够呛,估摸着它要将养几日了。 殷情则对她头顶的鸟窝无法可想,颤巍巍地喊来枯木,让他去请鹿头峰会梳头的弟子过来帮忙。 段长生眼下已经有一岁大小。 这淘气的孩儿面上稚嫩,却依稀看得出俊朗外表。深浓眼眸还懵懂着,只知道在泥地里滚。 殷情回到洞府里坐下,回溯之前发生的事情。那假人始终会自爆,如果她没有劫走顾金汤,那场假人的自爆将会炸死多少人? 所以目标不是救走顾金汤,而是利用假人制造一次爆炸? 自她回来后,形势越来越复杂了。 正想着,段长生从他小腿根上奶猫似地攀爬上来,坐在她怀里,仰面笑。 这孩儿看到娘亲,眼睛便移不开。 “叫娘。” “娘……子。” 子个屁啊! 作者有话要说: 例行求收藏求书签。 小小年纪,什么都敢叫,打你屁股信不信! ☆、庶子 殷情拿出了一枚黑色的龟驮印章,说道:“叫悉檀来见我。” 说罢后,龟壳两侧深出两个翅膀,从洞府当中飞出去了。 这是阴墟的冥道印,是阴墟上一世的家主悉崇给她的,以此为约定召唤阴墟后代过来听令。但这也不是强制的,想不想来,全凭后代们自己的意愿。 她与各大世家派系的牵连,就都在这些小小的玩意上,上次段长生险些被处死,她也都是用用这种玩意把他们的后人唤过来。 阴墟的现任家主悉檀,正在自家堂兄婚礼上迎宾,喝得七荤八素。 殷情的冥道印一出现,他想也没想,就东倒西歪地过来了。 醉醺醺地躺在洞府门口,手里酒杯都还没放下,就举着对洞府里的殷情说:“同喜,同喜!” 殷情道:“同喜什么,你又没有邀请我。” 悉檀一听这个声音,猛如冷水浇下,瞬时清醒了。 “这……这是怕你忙,你刚回来,百废待兴,顾不上我们这等闲人事嘛。” 这群小辈,被老子们交代了与她平辈相称,所以平时没大没小,连个“您”也不用,和牟修楼陀那货一个德行。 不过这样也好,倒也能让他们和自己更亲近。这就是那帮老家伙的意愿。 殷情走几步出了房门,悉檀倚靠在山洞旁,已是睡着了。殷情过去拍拍他的脸,“醒醒。我看你没闲着啊,你做了一副顾金汤的皮囊,还在里面放了□□,险些炸死了我。” 悉檀猛一惊,眼睛挣扎瞪起,“这事?这事我不能说,乃是同对方以死后身做缔约的。” 以死后身做缔约,这是阴墟和人做生意的最狠办法。死后身给阴墟随意使用,可以整身出售,也可切割部分出售,还可用作缝补新皮囊的材料。至于买去做什么,也有分别多种。阴墟就是做皮囊生意的,被他们看中了死后身,他们可以付出相当高的报酬或者回馈。现在悉檀对她都要保密,而且还做出了顾金汤那么惟妙惟肖又力量庞大的假人□□,可见对方的死后身十分值钱,定是什么大人物。 殷情想了想:“这样吧,我也把我的死后身卖给你。我的尸体可是现成的,不用你等几十年上百年,岂不是更合算?” 悉檀长大了最想笑,但又得在前辈面前矜持,只能闷着笑了几声,“真的?我就说嘛,皇宫里传出来,说你的尸体被烧毁了。怎么可能,且不说一般的火怎能烧毁阴墟制造的极品皮囊,想要破坏一二,那也得是天火。既然飞升时都没毁掉,那普通的火更没办法咯。更何况,这是我爹的惊世遗作,我一直就想等着你……” 悉檀捂住了嘴。 他是受了父命,继续让阴墟和明台延续一直以来的交情,但他这个对名人身体的喜好是与生俱来的。毕竟干一行爱一行。 殷情不消他多说,“你告诉我你交易的对象是谁,你就可以拥有我那副现成的尸体。” 悉檀想了一阵:“是寂氏。” 殷情皱眉,“怎么,寂真还想着复国不成?” 悉檀摆手,“寂真和我们这几百年的交情,再加上父辈,断不可能再有此意。不过,他 分卷阅读55 还有个宫人生的哥哥,主动找上了我。当初神皇寂融被段氏篡位所杀,寂真带着族人逃走,可偏偏他不知道宫里有个他爹的私生子,那宫人因为怀孕没跟上,就继续留着服侍新皇,生下了这儿子。” 殷情呵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段氏是那样,寂氏又是这样。不过皇帝谁做,和她也没甚么关系。只是心疼寂真是个好孩子,但他家里人不省心,开始趁着神皇病笃,在神都借机闹事了。 殷情说:“这位寂氏庶子,跟你说他在神皇宫?” 悉檀点头,“是啊。” 殷情:“神皇宫的外男,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阉人——如果他们当初真抓了一个寂融的儿子,阉掉他再留下他干活,符合俘虏的处置逻辑。还有一种是男宠。这两种,似乎都是侮辱前朝的好办法。那依你与他交易时观察,他是哪种?” 悉檀当初一听到是寂氏,就没再多想,现在被殷情这么一提醒,还真就这么回事。那寂庶子听声音不像阉人,喉结也明显,只是面皮娇嫩,头上簪花,身上擦香,应该是男宠。 悉檀琢磨,“寂庶子在神都制造混乱,是不是想趁乱复国啊。如果他还在宫里,那神皇不就危险了?” 殷情也想到了这一点,沉吟说是。 两人略微一想,这宫里面要发生什么,好像与他们也无关。 只是殷情想到了段长生。等他元神恢复意识,再告诉他吧。 知道是谁制了顾金汤的皮囊,那便也知道顾金汤现在一定落在了寂庶子手里,不论如何,她这就打算去神皇宫要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悉檀:“那我都告诉你如此清楚,你是不是该把你的尸体给我?” 殷情微笑:“我是答应给你了,不过,我那尸体前几天自己跑丢了,你只要找到了她,她便是你的,如何?” 悉檀叹了口气。 自家造的东西卖出去,用完了退货还得他掏钱,这是什么理? 不过那尸体沾了殷情元神一辈子的灵气,现在可大不一样了。如果真能到了他手里,那确实是值得找一回的。当下答应了她。 突然间,发现有个小人儿正在怒不可遏地捶打他的腿。 “离远点!别碰我娘子!”地上的小不点瞪着眼睛。 悉檀脑中自动过滤了最后一个不明显的“子”字,心想,这不会是殷情重活之后,与那十分维护的道侣段长生,生的儿子吧? 当下低头摸着段长生的脑袋,“小东西可真是有福了,正好叔叔带了喜糖……” 殷情叉手,“就不要谈辈分了吧?” 悉檀一想,也是,较真的话,他和殷情儿子是同辈的…… 突然脚上一阵生疼,悉檀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上扎着一把小剑,剑已入骨! 段长生却是咬着牙,蹭地再将小剑拔了出来,扬起下巴:“哼。” “疼!疼!”悉檀抱着脚叫痛。 殷情这才发觉,这小段长生怎的都能从胸口拔尖了?! 急忙赶着悉檀回去疗伤去了。 等人走之后,殷情蹲下身来,定定地看着段长生。 段长生有点委屈噘着嘴,只看地面。 “你知道错了么?”殷情教训他。 段长生下唇颤抖,眼角含泪:“不知道。” “不可以随便用剑刺人。” “他跟我抢你。”段长生豆大的眼泪下来了。 殷情叹气:“没人抢我,而且,他们也抢不走。” 段长生略满意这个答复,捡起剑放回胸前进屋了。 殷情琢磨自己还得去趟神皇宫,只是段长生现在能够使剑,怕会出什么岔子,倒不如带着他一起去。但还有一个危险因素。 枯木过来向她汇报,说管陵每天给黑孩儿准备大鱼大肉,净是整了好的,许白科学些,知道婴儿只能吃米糊喝果汁,两个人悉心喂养,现在黑孩儿已经有两个月大小了。 殷情听长得这么慢,遂放下心来,多交代他几句,又逼着段长生喝一碗羊奶。他不喝,硬捏着他鼻子灌下去,这才让他拽在自己头发丝上,去神都了。 结果一入神都,就听说神皇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例行求收藏求书签) ☆、宫变 万里层云之上,殷情立于情愫剑,段长生趴在她头发上观着下面的神皇宫。 色究竟也趴在剑上哆嗦,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高,一动也不动。 殷情斜睨了他一眼,这怂猫,几曾看得出是夜摩祖师的爱宠,无量境的大灵物?当真是从来没见它不怂过,凶还大半还都是气急跳脚。当人也怂,当猫也怂,哎哎,到底是凭借什么得了夜摩祖师欢心的? 段长生可不以为然,从头发上跳下去,跳到猫身上,正好天上风冷,就钻到猫肚子下面裹着。 色究竟看他来了,舔了他两口,恐高症也好了些。 本来它是很容易对人好的,奈何殷情这座大佛一直看不上它,让它这个以前最爱给主人卖萌耍乖的家伙愣是被嫌弃得忘了怎么讨主人欢心了。 它用肉垫子摩挲着段长生的脸,心想这娃就能得殷情欢心,得了她欢心,怎么惹事都不要紧,委屈眉头一皱,叫娘子她都得听着。作为一只如此高境界的灵猫,它也应该反思了。毕竟以前,夜摩喜欢时而高冷时而又怂的性子,对人如此,对它也如此,它当时就是照着祖师喜欢那人学的,现在只要照着段长生学,管保能让殷情主动投怀送抱。 殷情低头看下去,那百丈高的结界禁制,蓄积了几代神皇的力量,由各氏族并以神卫拱卫的这从外面看来坚不可摧的宫城,实际上,还远远不是极致。 殷情突然将正在遐想如何讨她欢心的色究竟提起来,朝下面扔去。 色究竟惊声尖叫,掉落下去,就听那禁制结界上砰地一声,和玻璃一般被撞出一个洞,色究竟四个爪子在上面抓了半天,什么也抓不着,继续向下跌去。 殷情这才悠然纵剑从那洞里长驱直入,在色究竟落地前将它接住,以免再把内脏摔坏。下了地又直接将他扔下去。 色究竟心里想,到底是它不够可爱,还是这届主人心太狠? 眼下虽然已经将将入夜,但因为刚才结界穿了洞,洞口现在燃了火,显然是给神卫们提醒的。但她都已经朝神皇寝殿宣和殿走了半天,都没有人来,倒很是奇怪。 今天的神皇宫气氛很诡异啊,这个时候皇帝刚去,应该正是群臣慌乱奔走,准备后事的时候。 走到了池边,倒是看见一艘船往中心游去,里边坐着十几个身着皇子衣衫的人。 这个时候,皇子们集体游船? 再一看觉得不对劲,他们各个脑袋耷拉着,没精打采似的。 船突然翻了 分卷阅读56 ,段长生骑着猫在旁边指着,“掉下去了!” 殷情跃过去一看,这些皇子们脸上早就都七窍流血,船一翻,一船的尸体都沉入了水中。 然后发现,这池水边上又无声漂来了第二艘满载皇子的船。 紧接着,第三艘,第四艘,第五艘……无人操控地船,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现在水边的,就这么全都游到水中自动倾覆。 殷情一个一个船跳过去,一一在他们鼻息探过,全都早已死去多时了。 一百来具尸体,一个个沉落,殷情望向段长生。 如果都是皇子,那这些沉落的酒都是他的兄弟。而他还懵然无知,看着他们沉落当落水玩具,在猫背上鼓掌。 诚然他厌恶神皇,厌恶神皇宫的所有人,但是如果此刻他神志清晰,可会为他们痛哭,报仇? 殷情走过去,看到就这么不到半日出来的功夫,他又长大了不少,也快有两岁模样了。 殷情对猫说一声,“咱们走吧,看看还有没有活人。” 她已经有了这皇宫里可能一个活人也不剩的念头。 “驾!驾!”段长生夹猫,色究竟很顺遂地跟着殷情的脚后跟继续向前。它也感觉到了这里的凄惨。 宫里只有一处亮着灯,看那方向,是东宫。 东宫一直无主,但也一直默认是段长生为主。他几岁上还只是普通皇子时就出了宫,而后宫里就将他的东西全都搬进东宫去,将属于他的四海云泥长明灯点燃在他殿阁门口,和殿头风铃一样招摇。 而其他皇子,其他殿阁,包括神皇寝殿门口的长明灯,此时都已经灭了。本来是用来侧他们血脉纯净不纯净,有没有被女人“玷污”的,但如果连命都没了,自然也都灭了。 殷情还不知道这些,只是唯看那一处有亮,感慨了一声,上了宣和殿的台阶。 大殿门虚掩着,殷情推开,空无一人,里面连白幡也没挂了一条,就只停着一口巨大的棺椁。这棺椁满打满算能装五六十人,相当于是先天阁给先贤们准备的棺椁大小尺寸了吧。 灵力穿透进去,听到了不少震荡声,间或女人□□。 有活人! 殷情立即冲上去,一脚将那棺盖踹开。 里面横七竖八,上上下下,躺着堆成山一样的女子,一个个穿着后宫妃嫔的衣物,手脚和嘴上全都塞着。最下面有血腥和腐臭传来,显然那下面的早已经死了。 殷情一手提一个,将活着的提上来,底下的二十多个都已经死了。 活着的给她跪成一排,各个哆嗦着哭泣,殷情给他们松了绑后,她们嚎啕大哭几声,又噤声,有个胆大的才对殷情说:“突,突然,昨夜里宫里闯进来一个明台小道士,见人就杀,见人就砍,连神卫都挡不住他,还命令我们宫里的人把我们绑成这样,随后就把我们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杀尽了,再把我们扔进这口棺材里来。” “是啊……皇后是第一个被扔下去的,这么多人压着她……” 殷情是记得皇后的。虽然印象不佳,但这种被压死的惨状实在也不忍想象。她闭气看着棺内的那二十几具尸体,决定还是再探探有没有活着的。 她扒拉开几个人,翻到下面,突然发现那皇后瞪着一双圆目看着她。 殷情只感心惊,仔细一瞧,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于是拽着她的肩头,将她拔了出来。 皇后得了自由,惊魂甫定,但她比周遭这些妃嫔镇定多了。 她一看到殷情,“是你……你是大皇子身边的人。快送我回我昭山国,召集兵马,还有她们,都是各族之女,都可以召集来各诸族人马,将那个不人不鬼的寂庶子赶出去!再去告诉大皇子,回来登基,万不能让寂庶子先登基。一旦先登基者,就可号令各部,到时候就完了,那寂氏子,就是要各部到来,然后将他们全都炼成傀儡,重现三百年前的傀儡之乱便会重现了!” 殷情观她在这么多人身子底下压了这么久,居然还能立刻做出部署,神思清明,倒是有点本事。 不过什么?又是傀儡? 这炼体傀儡术,寂氏真是几百年都玩不腻啊。 殷情回溯起三百年前的傀儡之乱,就是前朝神皇寂融搞出来的。后来,她和悉檀、寂真等几人才将傀儡制住。而后这一代神皇、前朝最大的诸侯国主段氏才弑主上位。而她,也没有反对。只不过后来,她就再也不想出面,管他们皇家的事罢了。 “大皇子呢,大皇子现在在何处?他的人多吗,是不是明台全都来支援了?速速登基,由他来号召各部,下令让他们在神都外留候,等着那家伙放出傀儡一起攻入。” 殷情指了指身后那坨黑猫背上趴着睡觉的家伙。 “这就是大皇子。” 皇后及众妃将目光齐齐向下看去。一个两岁小童打着鼾,从猫背上跌下,翻了个身继续睡。 众人:“……” 还是皇后见多时广,“是锻体修者受了伤,用元神和剑重塑真身?” 殷情点点头。 皇后跌坐在地,痴痴道:“完了,这天下毁于我手中了……” 殷情道:“你也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这皇后倒是个想对天下负责的,竟也不简单。从她几次为段长生出面,也能看得出来她有多想让神皇这个皇位顺利承继下去。 但显然,她并没吃了自己的安慰。殷情转念想了另一办法安抚她:“大皇子虽然变小了,还是可以登基啊。不过” 众妃哭成一片,皇后道:“姑娘是不知道我说的‘登基’是什么意思吧?!咱们这宫里最中是登基台,上面有擎天石柱,要转动了那个才算登基。你说他这模样,是转得起来的吗?说什么傻话,现在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怎么登基,连个扶持他的人都没有,我们这些弱质女流,根本就是被那寂庶子,还有他的那红眼小道士跟班虐杀的份。再者,各部也未至,无人支持,而寂氏一个人在宫里,已经开始炼傀儡了!” 殷情默默地思索了一下,道:“无妨。” 皇后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听她淡淡定定地说什么无妨,她都要跳了,“三百年前,还是诸侯国主的段氏是在神珈散人的扶持下才能上位,号令天下来杀傀儡,你现在说无妨,那你说说,谁能扶持大皇子上位,号令天下?” 怎么段氏将自己上位,变成了她支持下才上位?她只是没有反对而已。不过,过去的事他们怎么理解也不重要。至于现在嘛…… 殷情缓缓答:“现在,也还是神珈散人。” 皇后哑然失笑了,“那你说,神珈散人是从棺材里出来,抱着大皇子登基吗?” 殷情点点头,“对,我抱着他登基,有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时刻,猝 分卷阅读57 不及防。 ☆、虎牙 皇后听得险些跪下去,但在想明白她说的“我”指的是谁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其他妃嫔亦都止了哭,直盯盯地瞧着她看,她的眼神和气场无一不再告诉她们,这话绝对不是编的。 再者说,这个场合编造这种话有什么用,她可是要抱着大皇子登基,这在登基台前势必就会遇到那杀人狂魔寂庶子,她犯得着编吗? 她们都信了,不得不信,也不得不服。 当世除了神珈散人,还能有谁有这个实力?没有。 她们统一给她跪下,眼中含泪地要给她磕头。 殷情说,“你们之前给我磕的也不少了,现在也免了,我送你们出去,立即回去通知你们家长。” 众小辈妃嫔们点了点头,见已经从殿外飞来了二十余把剑,她们一个个爬上去,剑便送她们从那结界的洞里出去了。 最后就剩下皇后,殷情说,“你也走吧,否则,我还得分心为你留神。” 皇后冷静地咽了口唾沫,说,“您不用留神我,只是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想我是没脸回去了,只有看到大皇子登基,知道神皇的基业不是因为我才亡的,我才能走得安心。” 殷情说,“我也不是就有十足的把握。” 皇后,“那我更不能走了。” 殷情也不明白她说的“因为她”是什么意思,也没时间再管那么多。 登基台的石柱她知道,其实是个主烽火台,石柱也是四海云泥所筑,转动后能散出佛舍利种子到各诸侯国的烽火台去,种子会点燃,告诉他们新皇登基,过来朝见。如果他们不遵守皇命,舍利中会有某种瘴物消散出去,传播瘟疫,使这片土地沦为疮痍。 一直以来,这就是皇族统治大6的方式,而转动这个柱子,不仅仅是成为神皇可以统治天下的权力的标志,还是能够支撑起大6平衡不被四海淹没的一个力量证明。这颗石柱同时也是天柱。 皇后恭送殷情和段长生从宣和殿出去,看他们向登基台走过去,正是月下,清辉洒在殷情身上,令人忍不住感慨神仙再世,而她脚边黑猫上驮着的孩童,又寄托着帝国的未来。 皇后独自前往造作所,她要亲手把神皇登基要用的冠冕和衣服鞋子剪裁出来,保持皇族的尊严,是她现在唯一能做,也是她觉得最重要的事。 殷情和段长生到了皇宫中苑,那登基台,实际上长数百丈,宽数百丈,实际上便已经是一座极高极陡峭的石山了。 四面万级台阶,登基台在云层顶端,台阶尽头。到了这里已经没法御剑了,只能走上去。 殷情步伐极快,好在色究竟也爬得毫不喘气。坐着的段长生带着好奇望向四周。 登顶的那一刹那,对面的石阶上,也显现出了两个人。 举着剑走在前面的,是顾金汤。 他的眼睛血红,手里的剑尖不停地滴血。 他身后慢慢走上来一个骑马之人,那是神皇的马,一直养在骐骥院里,名叫白麒麟。 那马的目光也深红,四蹄下似有火焰,踏上之后,石阶震裂。 殷情向着对方说:“炼体傀儡术里的控制傀儡。但是控制一个人,只能控制很短的时间,还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还是炼尸划得来些。” 那马上穿着广袖博衫的男人抿唇笑了笑,“那是当然了。可炼一个尸体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我这不是急用么,只好先把这小道士借来用了。” 殷情看一眼顾金汤,继续说,“这是我的徒弟。” 那男人靠近,“哎哟,那我要是让他亲自来杀你,你可不要介意哦。当然如果他要是不敌你,被你所杀,那你肯定也会很心痛吧,哈哈哈。” 殷情仔细观察,这人很像是那天皇后来平府见段长生的时候,踩在她脚下的那个男宠。 怪不得皇后会觉得这事是她惹出来的,原因原来在这里。 “我见过你。”那男人也发现了,骑着马继续靠近,“你不是大皇子看上的青楼女子么,其实咱们两人一样,都是被人玩弄的玩物,他们这些人,总是以为像我们这样的永远会匍匐在他们身下,只会嗷嗷叫一声爽,可不止我要是不爽起来,会有多可怕。” 阴阳怪气的男人。殷情叹了一声,“神皇被你弄到哪里去了,不会是你要将神皇的尸体,炼成傀儡吧?” 寂庶子在马上拿起一个手掌大的熏炉,放在鼻尖深一闻。 殷情能闻出来那里面有珍鼎丸的味道。 他在靠这个补充灵力。 寂庶子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可不仅仅是要将神皇的尸体练成傀儡,我还有已经练成傀儡的神珈散人呢。” 殷情抬头,“神珈散人是你炼制的?” 寂庶子点点头,“这是我父皇寂融从四海云泥以惊天秘密换回的秘术,他没有给他的嫡子寂真,而是给了我,当然这世上只有我才能炼制傀儡。” “那墨斋斋主?” 寂庶子笑一声,“哈哈哈,他只是用珍鼎丸,买了我几个引路傀儡,用来帮他引路而已。现在,她和神皇两人,正躺在我的炉子里,等着过些时日,再同天下人见面呢。不过你,又是哪路蠢货?竟然敢来挡我的道?!顾金汤,快把他们杀了,好让咱们带回去做傀儡!” 顾金汤依言举起了剑,向前几步。 突然间,两岁的段长生从猫背上跳了起来,拔出天子剑,奶声奶气地说:“谁也不能靠近我娘子!” “娘,娘子……哈哈哈哈……”寂庶子摆弄着熏炉,笑得花枝乱颤,随后突然阴狠地盯着下方段长生,“这不会是大皇子吧?” 段长生高昂着下巴:“什么大皇子,我是你爸爸!” 寂庶子一瞪眼,“哎哟,很有气势啊,可惜啊可惜,我爸爸早就死啦,小畜生,你要死我可不拦你。你这把剑倒是好得很呢。” 说着便掌风袭来,他的手竟然能够无限伸长,够到了段长生身前,握住了天子剑。 刹那间,那天子剑如炽日冒出火光,寂庶子的手被天子剑灼伤,又哀痛一声缩回。 段长生笑:“哈哈哈,笨儿子!” 寂庶子愤恨一声,念着上面发光的字体,“天子剑,这剑我非得到不可!顾金汤顾金汤!快帮我解决了他们!” 顾金汤张开了嘴,两颗如血狼一般的虎牙露出,吼叫着向他们扑来。 作者有话要说: 例行求收藏和评论。 顺便,就没有人想小金汤么 ☆、登基 顾金汤举着剑,一边狂叫一边扑来狠刺,在殷情的面前,他的勇猛狠厉都只是软绵绵的。但很快,坐在马上的寂庶子双手放在腿边一翻,凭空就出来了一把冒着氤氲光线的七弦琴。 琴是寂氏一族的武 分卷阅读58 器,殷情登时想到不好。这是要用琴来给顾金汤增力,同时又要来扰乱他们心神。 她当即转头告诉段长生:“捂耳朵!” 段长生瞪着大眼睛点点头,笃定地嗯一声,拿两只小胖掌死死捂住耳朵。他不仅捂了自己的,还用两只脚把色究竟的猫耳朵给踩下去盖上。 做好之后,睁圆眼睛看前面。 顾金汤在那琴声助力下,浑身也开始冒着和那琴一样的光。这琴声将灵力导入他身,使得他越发狂躁,连手上的剑,都发了亮。 殷情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用的已经不是在明台所用的废剑了,上面写着“独揽”,是神皇用过的剑。 看来神皇一死,寂庶子便物尽其用地,将这把剑给顾金汤认了主。 不过“独揽”,给她的弟子,她倒觉得配得上。 殷情见他扑来,遂拔出情愫剑来与他对招。 琴音她已在心中屏蔽,看着他用几百倍于他的力量施展着这把神皇的名剑,做出格挡的姿势,口中对他说。 “想使用这把剑,你先得知道它曾经的历史。它曾经斩杀过十一万三千具傀儡,还有你身后那个人的父亲。这是弑君之剑,也是为君之剑,它也曾经启动石柱,顶住天地不塌四海不淹,所以它本身,就不会沦为一个傀儡。现在它沾染了你的血,你也沾染了它的灵力,你得试着让它进入你内心,和你并肩作战。” 寂庶子自己被自己的琴音掩盖,只看到殷情口型一直在洞,不阴不阳地笑说,“你还在劝说他呢?不济事的,你当我几千年修炼是儿戏?” 他加大了力度,弹得手指缭乱,狂风肆虐,头发乱得不成形状,连脸上亦都痉挛至极。 段长生突然叫了一声:“哇,好丑!” 寂庶子分心望去,“你说什么?” 段长生不理他了。 寂庶子大叫:“贱小子!”一拨琴弦,一股音浪朝着段长生而去。 段长生见状赶忙拔剑,这一拔,耳朵忽然剧痛,开始流出血来。 底下色究竟其实根本不用捂耳朵的。以它的境界,听这声音跟挠耳朵痒痒似的。 耳朵打开后,它感觉到有意思刺耳,又看到段长生耳朵里流出了血。 它在声音的教唆下烦躁了,而更烦躁的是,骑在马上的这人,身上有薄荷的味道。 一个行走的猫薄荷。 它冲了出去,发了一声猫尖叫,纵身一跳,直接咬在了寂庶子的脸上。 殷情转头一瞧,看到段长生两耳的血迹,当下心狠狠揪了一把,将他抱入怀中,一耳贴着她胸前,一手护着他另一只耳。 情愫剑她已不再持,而是飞出去,迅速地对着顾金汤展现着万般缭乱的用法。 顾金汤那狂躁的眼睛,变得越来越茫然,随后渐渐被剑法洗得澄澈,而后,头顶闪亮起了突破的光芒,数丈根盘延伸出去,将整个登基台上换发了好看的明光。 他醒了。 但是在醒来的那一刻,他突然跌坐下去。 殷情现在还顾不上他。 她抱着段长生,向登基台上的石柱走去。 石柱的上空是浓密的云,而这柱是顶着天的。若要把它转动,那便又要再戮力同老天较一次劲。 段长生耳朵的血暂是止住了。眼下只能她一人用全力。 殷情伸手去触碰那石柱,还未碰到,便已经感觉到老天的抵抗,让她手一阵生疼。 佛舍利在石柱顶端,转动石柱,舍利会点燃,随后迸发向各地烽火台。 殷情猛地一转,那石柱使劲要回去,便摩擦着她的皮肉,殷情用尽全力,感觉到那石头渐渐靠近筋骨。 眼见指甲一片片脱落了,手心的皮肉就更别提,段长生懵懵地看着,眼睛里滑出豆大的泪,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是将脑袋贴靠在她胸前。 突然听见一声扣响,轴承对上了。 石柱上空的火焰点燃,火星子飞上天空,以美妙的弧线向四面八方而去。 呼,殷情长吁一口气。 此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下方台阶上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殷情抱着段长生转头,见是皇后跪在下面,手里捧着小孩子能穿的帝服和冠冕。 段长生好像突然懂了什么,说:“你起来,到我身边来。” 殷情皱着眉头瞧他,“元神恢复了?” 段长生仍是孩童的懵懂:“什么元神?” 观他眼神,好像还是什么也不懂,但却明白皇后是在对着他喊。 他这是因为和神皇血缘的本能么? 猫压在寂庶子的身上,皇后走过的时候,斜眼一看,吐了一口唾沫。 那寂庶子说,“傻女人,你在我身子下面的时候那浪的模样忘了?现在就敢这般对我,小心我弟弟不放过你!” 皇后丝毫不理他,继续往前走,寂庶子在后面冷哼,“你们以为我能有什么本事?你们这些夺我至亲,毁我族人的贱人们,你们等着罢,我弟弟的两只眼睛,都在看着你们。傀儡术,你当我父皇会交给我?我父皇哪只眼睛里能有我这么个庶子?哈哈哈……我弟弟寂真,才是未来的天子,等他回到这里时,他会让苍生都为我哭泣!为我陪葬!你们就等着傀儡大军来的那天罢!” 寂庶子的脸早就被色究竟撕得烂了一片又一片,两片嘴被色究竟咬下来,他最后一句遗言也说完了。皇后自然也不会多看,走得更加快了,至于他在后面絮絮叨叨说什么,她根本就没在意,就听到一句什么“为我哭泣”,她冷笑了一声。 缺了这一个男宠,还有无数个。作为帝国的太后,她终于可以安枕无忧了。 走到殷情和段长生面前,她跪下来,请殷情为段长生换上冠冕。 随后,便看到神都上空,密密麻麻而来的各族人马,皆齐齐地跪在天上,向着下方三叩九拜,呼喊万岁。 声音震天。 段长生木然地瞧来瞧去。 登基台下的阶梯上,穿着紫衣玉带的大臣从下方纷纷赶来,咯咯走得气喘吁吁。 “臣,救驾来迟!” 一个个地在底下磕头认错,随后便有神卫长和两个近臣,抱着一摞本子折子上来,呼喊“陛下。” 段长生哇地一哭,将头埋在殷情胸前。 殷情叹口气,“诸位,我们先回明台。等陛下长大了,我再把他送回来。这地方,你们好好守着罢。” 大臣们叽叽喳喳地缠上来,殷情也懒得理他们。眼下她关心的,是要找到自己和神皇的尸体的炼尸处在哪,但走到那寂庶人面前,却已经被色究竟给吃了脑子了。 殷情转头,瞧见正在台阶上颓然坐着的顾金汤。 他浑身颤抖,盯着自己带血的双手,还有那把独揽剑。 殷情只说,“跟我回去。” 分卷阅读59 顾金汤点了点头,见她已经御剑而上,自己也跟在她的身后,向明台而去了。 …… 明台正处在震惊当中。 神卫和各族的部队已经跟着殷情和段长生铺过来了,在明台上空排成阵列恭候着。 明台回来送消息的,自然是之前还逗留神都的阮渺等人,她们回来后便召集诸峰,眼下,正围着跪在谷神峰下,等待神珈散人,不,是殷情的归来。 殷情已经直接上了峰顶,回到洞府去。 她将穿着帝服的段长生放在地上,将他推到鹿葱边上,说,“一边玩会儿。” 随后把袖子遮着的手掌打开。 背面还能看,但反过来,便露出森森的白骨。 太惨了。 幸好色究竟这只死猫,将寂庶子那只带有猫薄荷味的熏炉带回来了。 殷情从猫口夺食,将熏炉踢烂,从里面找到了一颗珍鼎丸。 正要吃呢,段长生从后面跑过来。 “给我看。” “看什么。” “看你的手。” “小孩子,看小人书去好嘛。” 段长生十分强硬地,用他的小胖手去翻她的手掌。当然是翻不开的。殷情用了一点点力,他便拿她没办法。 但是侧边薄了一半,指甲也都没了,这已经被他看在眼里。 殷情好烦,他不会又要狂哭了吧。 不过等了一会儿,好像他没哭,却皱着眉头,沉思不语。 殷情咳咳两声,手没办法抓东西,那珍鼎丸在地上的熏炉里,这该让她怎么吃呢。这是她现在发愁的问题。 色究竟在旁边虎视眈眈。这珍鼎丸上还残留着猫薄荷味。 也真是的,那寂庶人非在里面加什么香料,还加了猫薄荷,这下好了吧,脑子都丢了!真真的是没脑子。 段长生突然俯下神,捡起那刻珍鼎丸。 殷情两颗眼睛瞪着,“那是我的……”随后嘿嘿一笑,“小朋友吃了这个会消化不良的,乖,给娘……子拿过来。” 认怂,殷情为了吃一颗丹药,何时这么怂过? 段长生咽一口唾沫,将丹药放在她嘴边说:“张嘴。” 殷情张开了嘴,他却没将珍鼎丸放进去。 段长生继续说:“闭眼。” 殷情无奈了,小儿难养啊,还是顺着他好了,于是闭上眼。 珍鼎丸被他放在她嘴里,她合上嘴唇。 突然唇上一阵温热湿润,殷情睁开眼睛。 段长生闭着眼睛,像模像样地亲吻着,吮吸着她的嘴唇。 完蛋玩意儿,他是元神恢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例行求收藏,求书签。 众人:喂,喂,我们还在外面跪着呢!你们俩人别太过分啊! ☆、嫌隙 喵道通天 42 殷情意识到,一掌就把他推了出去,可怜的段长生后腰摔在石桌上,一手捂腰一手指着她:“你不怕断子绝孙!” 殷情哼一声,“我本就不会有。” 段长生:“我还要同你生呢。” 殷情捂着眼:“你别靠过来。”这二岁小儿,几千岁的年龄,着实再对应不上。 枯木站在外面问:“师父,列位峰主、还有神都来的大臣们,都在咱们峰脚下跪了一个时辰了,您看您还是出去见一见罢,如您不出面,恐怕他们不肯走。” 段长生捂着腰说:“我去,你在家中休息。” 枯木尴尬地对他说,“那些人是冲着我师父来的。” 段长生腰又要一闪,但护妻心切:“她受了伤,我不能让她出去吹风。” 殷情看他是元神恢复,但在神都发生的事情,却好像不记得什么。若不然,定会为他那死去的上百名兄弟,还有他的父皇伤心的吧。 罢了,还是由她将下面那群人解决了,让他自己好好地缕一缕思绪。 殷情遂说,“你还是乖乖待着别动的好,否则打你屁股。” 段长生待要严厉反对,一听大屁股,不知道为什么脸红了,便没有再阻止,只是局促地说“小心,护着手。” 殷情点了点头,下了山,枯木跟随她而去。 穿过层层林间道,山前等候的众人已经急不可耐。枯木率先到他们面前来宣告:“我师父很快就到了。” 众人还愣了一下,很快看到殷情的袍脚从山间露了出来。她没有御剑,只是就这么缓步轻移,大臣们已经开始喊:“神珈散人!” 诸位峰主此时抬头看向殷情的方向,他们不可思议地要见证殷情的回归,但他们都齐齐望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顾九雏。是那个让他们争抢的女弟子?! 鹿头峰的峰主柳清溪,此时却瞪着枯木。怪不得这老家伙要离开鹿头峰,原来他是最早知道顾九雏就是殷情的人。 列道人已经从和大臣们的攀谈中知道了神都的状况,而如今他愁眉紧锁,也不知在想什么。 沉渊还是那样,葱他的脸上看不出波澜,似乎是清冷,实际上是呆。他也不理人,也没人理他。 阮渺却是一等殷情走出来,先愣了一下,再然后就提出:“师叔,顾金汤犯下了滔天恶事,他将您的尸体……” 这话怪怪的,但却也是实情。 殷情说:“这事不关他,那尸体是被寂家庶子炼成傀儡了。” 阮渺穷追不舍:“他被寂庶子所用,杀死那么多皇亲和宫人……” 殷情打断:“这也不关他,他只是被控制了。” 阮渺被噎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立即觉得羞恬,不再说话了。 而神卫长等人一听殷情的态度,便知道顾金汤不能追究。他们底下有怨言的不止一个两个,但碍于殷情和新一任神皇段长生,他们都知道现在的确不能计较这些人命了。 底下发出不少不屑的哼声,但谁也不敢抬头。 殷情说:“如果你们跪着,是想问个安,那我就说一句,我很好。诸位可以回去了。”说罢便转了身,向谷神峰上去了。 这清淡寡言,从不多加解释的模样,倒是像极了师叔。列道人等静静地望着她,知道她不想多说,谁也别想再从她嘴里撬出什么。 但他们真的有太多疑问了。 好在师叔就在谷神峰,一切都能来日再问。 列道人转身对着阮渺,“那咱们就,恭送师叔先去歇息吧。” 阮渺此时对顾金汤很是执着,心里还想说无数个“但是”,却被列道人的眼神压回去。 他们看着殷情的背影消失了,又听到枯木作最后的陈述:“我知道诸位平辈和小辈一定都对师叔的复活、模样的改变心存疑虑,但这些,在日后都能一一明白,也不急于一时。今日为了神皇登基,我师父已经耗费太多心力,必须要好生休息。” 柳清溪清晰地切了一声。什么平辈, 分卷阅读60 之前可是叫她作师父的,现在竟然踩了她一头。 不过此人也是枯木逢春,谁知道竟然能碰上这种好机缘。 她偷偷觑列道人的神色,心里冷笑。列道人的那些小九九,想当峰主,还与各势力勾结,以为自己真要上位了,结果全被师叔算计着,让段长生代为登台,他便又谋算着什么时候搞掉段长生,结果呢,现在师叔又活了,他想成为明台之主的希望当真是全部破灭,心情绝对是好不了。她还知道,列道人之前和寂氏还多有往来,现如今呢,想称帝的那个,被师叔一出手就解决了,哎。 她叹了口气,哼笑一声,列道人立即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柳清溪咽了一口唾沫。 因为列道人方才的眼神,阴鸷得过于可怕。 好像是想……杀了她。 难道……她的那些眼线,都被他发现在偷听了? 突然列道人叫她:“柳峰主?可起来吧,旁人都站起来了,你还在跪谁?” 柳清溪惴惴地想了半天,突然才回过神来,站起。 阮渺已经领着这神都的诸位尊客们去金碧辉煌的墨阳峰大殿去享宴了。前面墨阳峰清一水站着或英俊颀长或窈窕的男女弟子,境界颇高,叫人看了羡慕,柳清溪再看看自己身后…… 万一列道人真的想杀她灭口,连几个能帮她挡上一挡的人肉盾都没有。 她开始害怕了。 除了谷神峰外,这场宴会其他几位峰主,都陪着外客觥筹交错,吃到了极晚。 当夜的谷神峰,却是另一翻光景。 段长生坐在石床上,渐渐地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而殷情,则在他身边缓慢地吐息,让那个吞进去的珍鼎丸慢慢恢复她的伤势。 殷情听到几声哽咽,偏头一看,段长生竟然鼻子酸红,微微抽泣。 殷情叹了口气:“我从皇后那里得了个相对好的消息。那些皇子,与你,并非亲缘。这样能使你好受么?” 段长生沉吟良久,回答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并非为他们任何一人而哭,而只是为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无情?” 殷情抬起手掌,血肉已经重新长了出来,“你还有什么好难过的?” 段长生盯着她看,“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殷情:“真不知道。” 段长生半天才说了一句:“我不怪你。”说完便自己默默抹泪去了。 小孩子的情绪是很难控制的,他也不想哭,但奈何管不住。眼下他的身体还想嚎啕,硬是被他憋住了。 如果是他清醒着,在成堆的尸体,即将到来的傀儡之乱前,也依然不会选择登基为神皇。 因为从他记事起,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无关。 跟他有关的,唯独只有眼前的这个人而已!但却是她亲手把他拱到了那个更加无情的位置上。 难道上次与她说得还不够清楚?做神皇必须灭情绝性,他是不可能像他父皇那样,随意夺走女人的元神,借用她们的身体来满足欲望和传宗接代的,他只想拥有对这眼前一个人的爱,就不行吗?! 管他生灵涂炭!只爱你就不行吗! 他说不出来,因为殷情已经用行动告诉他,一切都不能由他来选。 因为眼前这个人,恰恰最重视的,便是生灵涂炭这件事。 除此之外,她便再也不会管了。 还有什么,是会让她动一动心思的? 正心如刀割间,听到殷情朝外唤了一声:“顾金汤?” 外面微微地嗯了一声。 殷情迅速下床出去了。 段长生醋了。 对哦,她关心的还有她徒弟,她死了的师父,反正没有他。 两岁的段长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居然捡起石头往墙壁上扔去,用以发泄。 最后,忍不住偷听的欲望,跳下石床,插着手站到了洞口。 “那些人是我杀的,请让我跟神卫回去受刑吧。” “这些都不干你的事,我已经说过了。” 顾金汤突然跪下,狠狠地磕着地上的石板:“我闭上眼睛,全都是我杀人的画面。请你放我下山吧,九雏!” 殷情拒绝:“你只是需要时间。离开谷神峰,你还能去哪里?我必须留你在身边。” 顾金汤仰头,血已经在他额头流下,他嘴唇颤抖,目光笃定:“让我去四海云泥。我想修佛,赎罪。我有慧根,我有佛缘,我犯下大错,像我这样的罪人,应当沉沦六道,净思过错,我没有颜面再面对你,再面对所有人了。” 殷情不许,直接转身回去,给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段长生在门口看着,越看,越不理解殷情。 而此时,殷情的眉头皱着,坐回石床上,数次想要修炼,都很快岔气,如此下去,总会有走火入魔的一次。 段长生看到顾金汤一直跪在外面。 第二日,殷情没有出门,顾金汤一直没有起来。 第三日亦如此,殷情丝毫没有松动的意思,顾金汤的脸色已经发青,唇色发紫。 段长生望见殷情终于静下了心,在周身发出灵力的光亮。 他偷偷溜出去,点了点顾金汤的肩膀:“我送你走吧。” 顾金汤已经知道段长生因为受伤变成了小孩子,此时怯懦地说,“师父,九雏会不高兴的。” 段长生说:“我放你走,算我的,她若不高兴,又能怎样?她对我不也是如此么?” 作者有话要说: 曲解,你们无法理解大佬对你们的慈爱,哼 ☆、十年 43 殷情吐纳许久,直到和猫换了身子。色究竟到了顾九雏的身子上,鲜少地没说话,而是将自己的手抬起来看。 虽然好得差不多了,但还有一层皮没覆上。 殷情在旁边趴着说:“你还是不要动得好。” 色究竟此时已经习惯了做人,这几天,看多了人死之苦,竟然想双手合十,为他们超度。 手是合不上,但也留条缝,将它主人夜摩祖师常念的经文念了几遍。 抬眼见,满室华光起,卐字闪现。 如不是看到这个,殷情恐怕难以记得,它本也还是佛修之灵物。 色究竟念完了,看着殷情,“没有我,你早已经不存在,我留在你身体里,是救你,也是借你救世人。” 殷情奇怪地瞧它一眼,总觉得它说话的神情悲悯,不像是猫能想出来的话,倒像是另外一个人。 但转眼,这猫就又好奇地盯住了桌上的一个花瓶。 这是沉渊前些时日拿来的花瓶,用来插可以安神的栖草,目的是为了让段长生睡得香甜一点。 虽然是人,它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想过去,把瓶子拨至地下。 那么它还是那只猫而已。或许是,因为身上有夜摩祖师的灵气,所以 分卷阅读61 它有时,也能说出来一点真知灼见? 那她过去还真是小觑了它。 又或许,祖师一直在通过这只猫观察她。这就像她自己闭关时,对外界依然注目一样。 联想到此,她低头看了看情愫剑。这里面很有可能注入了师父的血,如若如此,那么就等于他也在一直注视着自己,审查她的言行,是否有亏于他的教导。 她始终相信,这些过去比她更加强大的,神衹一般的人物,他们并不会真的沉睡下去。 因为连她自己,都重新再来了,而她过去,在他们面前,又是多么的渺小。 …… 顾金汤被段长生放走的全过程,她在里面都看到了。正因为怕走火入魔,因此没有阻止,且段长生说得也对,如若她要做什么,任何人也拦不住,即便他人并不愿意如此,但只要从她的角度来看,利大于弊,便可施行。 出来后,发现两岁的段长生正坐在山顶发呆。 殷情只略略看了一小会儿,便以猫的身子,凝神驰骋出去。 顾金汤并没有去那个方向,而是一直径向南走,去往大湿地了。 四海云泥在东面的海中,那可是他家,他为什么现在却向南走了?或许他根本就不想带着罪孽回到故土? 如果真如他所说的,他要为那些死伤的人赎罪,皈依佛门的话,那么四海云泥这个以秘密为交换、以杀生为斩业的地方,确实不适合他。 所以大湿地……殷情眯缝着眼睛。 顾金汤要去的地方,是佛门正宗,【万佛朝宗】。 殷情苦笑,“那里的和尚可没有头发。” 思绪紧紧跟着他,用神皇的那把独揽剑当拐杖,顾金汤跨过了泥泞的大沼,走向湿地深处的树脉,顺着一颗颗沼泽中毅力的树木,终于走向了真正的净土。 梵文经书的念唱,竟能通过殷情的神识听到,而后她看到段长生走向了圣殿下长长的台阶。 再然后,她看到有穿着洁白僧服的光头和尚们将他带去圣殿,对着百丈高的圣佛之像,剃度。 光头和尚告诉他:“要了却尘缘,忘记过去。” 顾金汤说:“不能忘,如果不忘的话,佛祖就不收了吗?” 和尚说,“那倒不是,佛祖还是会收的,只是你不忘的话,我们便知道,终有一日你还会离开佛乡,重蹈红尘的。” 顾金汤愣愣地说:“我还有何面目回去……” 再往后,他便同和尚们穿着一致,混迹于僧伽中齐进齐出,再难辨认了。 …… 殷情叹息了很久。这一看,大约也一晚上了。回头间,段长生也已经不坐在那里。 从猫的身上再回到人身,却又发现段长生也不在洞府。 出了洞府在谷神峰中走一遭,见管陵、许白正在向枯木哭诉:“我们就一眨眼的功夫没看住,小管饱就不见了。” 一看到顾九雏,他们俩都愣了半晌,随后不假思索地跪下:“神珈散人!” 殷情点点头。这个谥号已经被人叫得朗朗上口,眼下,给她取这个谥号的人都死了,她还活着。 枯木向她报告说:“昨晚我瞧见,段长生掌教带着斋主两个,御剑离开明台了。我拦上去问了他一句,他说您知道的。” 殷情皱眉,“我不知道。” “可是段掌教说的是,他是在您注视下离开的,他同您说过话了。”枯木说着,将掌教戒指拿出来,“他将这个还给您,说他该为您做的事都做了,以后他要做他自己。” 殷情回想了一下。那时她在专注于顾金汤,周遭发生的事没太在意。模糊中确实有点印象,段长生从她旁边经过,拿起她的肉垫碰了碰他的脸,随后离开了。但是一句话都没说啊。 不对啊,他应当还没办法明确她与猫的每晚互换吧?那么他是去找色究竟说了? 殷情将猫叫了过来。 色究竟不情不愿地喵了几声,告诉她段长生只是站在门口对她说了句,“这颗猫草我带走了。” 猫只能记住猫草,殷情却在洞府门前一看,果然鹿葱被他带走了。 现在他明明知道她就是殷情,却总要同那盆葱交流。 色究竟慵懒地说,“这很难猜吗?还不是因为你太冷情,和他脑袋里想着的那个你相差甚远,见面不如想念啊,他自然就走了。再者说来,不是你逼着他坐上了皇位?神皇家的皇位坐上去,和剃度差不多,你看吧,和你待在一起的人都当和尚去了,你还是个孤家寡人。” 这猫怎么话越来越多了? 殷情也竟忍不住,因为猫所说的话心揪了揪,但又很快放下。 这两人一走,她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但他们的走也告诉她,她也该做自己的事了。 …… 殷情以掌教之位,重新回到谷神峰,但回去的第一次召集诸峰主的会,就是告知他们她要闭关十年的消息。 另外,她将谷神峰的弟子李承前,管陵,许白,重山雪和平道生,都派往神都,到段长生身边协助他登基后的生活起居等。毕竟他们是段长生所收的弟子,理应继续由他来继续教导、协助他,而他们也并非是为了她殷情而来谷神峰的。 此外,她也需要更加安静地,将境界再提升一些。 闭关之后,谷神峰事物皆由枯木为她传达。 十年不过一眼。 合上的双眼再次睁开之时,明台上空光芒四射,千里之外犹然可见,整个大6都知道,神珈散人,再次突破了无垠界第十九层,重新成为了这世间最接近参天境的人。 她出关的这日,又是全明台的弟子们跪在谷神峰脚下迎她。 而明台之外,更是慕名而来的各族各部,她熟悉的阴墟悉檀、寂氏寂真、四海云泥牟修楼陀等,都前来祝贺。 神皇宫来了当今的太后,神卫长,各大臣,还有重山雪、李承前、管陵等弟子。 万佛朝宗也派了使者和尚前来。 殷情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熟悉她的人,亦有她熟悉的可她却总觉得空落落的。这十年以来,她一直都是如此,渐渐觉得自己过去待过数千年的地方,越来越像一座冰冷的牢笼,将她和一切所关心的隔离开来。 就算常与色究竟相对,色究竟也总是委屈伶仃地待着,没有人同它玩,没有小鱼干,只能自己捞鱼吃,它又懒,竟然瘦了不少。 殷情将它放入了乾坤袋,准备了一个小包袱。 现在,她要去找她师父闭死关的那处洞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了,小段段和小顾顾还好么。 ☆、再见 这周遭前来庆贺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不知凡几。 世上认识她的人多,她认识的人少。 殷情自己自然不会出面接待,接待这些人的重任就 分卷阅读62 再次落在墨阳峰身上。 而她自己,则是偷摸背着包裹偷溜下山,准备依靠一些师父的遗物,踏上寻师之路了。 因着是找寻,那便意味着她并不知道准确的师父当初闭死关的地点,所以她没有御剑,而是徒步下山,走到了明台下的旋柳镇。 十年间,色究竟因为总与她交换身体,也通了人性,白日里也愿意被拘在乾坤袋里,就趴在她肩头一起下去了。 两人的关系在这十年间有了长足进步。一者,是色究竟终于从蠢猫的脑子里多了人类灵性,殷情认为是因为夜摩祖师的灵力闪现,能与她进行交流,二者,殷情在这十年,倍感寂寞,被迫接受了与猫为友,聊以慰藉自身空虚的现实。 现下两个倒显得如胶似漆了。 旋柳镇是观明台的最佳位置,在这里的上空,明台仙师御剑而行是凡俗人习以为常的一道风景。 殷情在镇上的观景楼坐下,要了一壶茶,想问问这里的说书先生有没有什么关于慕隐麟,或者真龙的传说。 说书先生一拍尺,讲,“说,神珈散人再现人间……” 底下一面倒的听到题目,就先叫了一声好。殷情皱着眉头,本想打断,但见周围:“这故事太新,我不感兴趣。方才我与你提的,是有没有关于龙的故事?” 世人已知道她归来有十年,就算凡俗消息不如修仙者之间灵通,但这旋柳镇可是在明台山脚,来吃酒休憩的明台弟子也不少,不知道是不可能的,说了十年的故事,已经算是够陈旧了,她还嫌新? 不过这十年,确实没发生什么大事,也就是神皇归位后的一系列举措,勤政爱民,大快人心,治理了数次水灾,举办了十年大朝会,每年正旦在宣德楼上与百姓同乐同饮罢了。 说书先生看出她光华笼身,样貌大大惊人,必是仙师,爱听修仙之事,所以才捡了神珈散人这件人人百听不厌的故事来说,但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对神珈散人不感兴趣的。 关于龙的故事,这几个字刚说出来,底下便有个男子说,“这龙的事我祖上我太爷我爷爷我爹天天说,耳朵茧子都能挖下来填水塘了!你还是接着昨日的!讲神皇要立后封妃、大选各族秀女的事!” 说书人正愁不知道什么龙的事呢,一听此人提议,便大感解围,对着殷情一笑,“这位仙师,不好意思了,咱们今日先讲招山部、有熊部的修女白玲珑和段华苑,白玲珑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段华苑是神皇的曾曾曾孙女,这两个是有望为妃的……” 殷情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方才说听龙的故事听出茧子的那人,提了他踩着剑,肩头携猫从观景楼上飞了出去。 四座震惊,拍手叫好。 还以为是观景楼请来表演的仙师呢。 那说祖上见过龙的人,说要带着殷情去往他家中问询老人,却将她引至了镇上最大的官宅。 殷情脚踏入宅,却忽然有护卫将门重重关上,而门关之时,这宅院外围突然横生起一座结界穹顶。 这是下了禁制。殷情抽出情愫剑,朝上空刺去,竟然以她无垠境十九层的境界,依然破不开。 这想困住她的人,已经达到了参天境? 这十年间,若有人达到参天境,定会受到大6瞩目,境界突破是会发出迹象昭告天下的,就算想隐瞒也做不到,如果真有人打到了,她不可能不知道。 但很显然,就算此人达不到参天境,也依然比她更高一些。 殷情想将猫甩上去看看。 色究竟却喵道:“别来,刚把毛捋了一遍。” 这家伙通人性后,竟然学会了拒绝。 引她进来的那人向她一鞠躬,“您不认识我了?” 殷情这时才觉他长得有些面熟,仔细一看他面貌与方才略有改变,竟是李承前。 “我现在是神卫长,神皇在里面等您许久了,才让我打扮成凡俗去引您注意。若是直说是谁,怕您不愿来。” 殷情淡淡一笑,“不会的。” 她不会说她也有点想念的。 李承前引着她入了大堂上,段长生正坐在长桌上喝茶。 他垂着墨发,穿着一身紫衣,面前金丝楠木桌上放着那盆鹿葱,倒是很像那许多年前,在四海云泥长桌前用茶时初见是一模一样。 没有改变。 段长生抬眸,放下茶,起身,“我以为你不愿意来,所以就想了这个办法。” 殷情一笑,“其实你想见我,这十年间随时可来,你却不来,偏要想办法让我来找你。你还是喜欢玩捉迷藏啊。” 段长生听得入神,等她说完了突然咧嘴,“这十年你有长进,不仅会笑了,说的话也变长了。看来我不见你是对的。若我再坚持几年,你定会直接扑在我身上,问我过得好不好了。” 她笑了?殷情吸了吸脸颊,收了收唇。 段长生说:“但是我坚持不了了,想你想得好狠!” 话还没落,已经拿手攥着她胳膊,将她身体拽入自己怀抱,两手环箍住她。 殷情试着推了推,显见得是推不开的。 “别想挣扎了,我永远会比你境界高一些,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说完这句情话,一抬眸,看见李承前就在他们跟前,立即瞪个眼:“你师父的做派你还不知道么,小犊子!” 说话间就将脚抬起去假意欲踹,李承前立即识趣地钻了出去。 殷情:“……” 段长生又盯着她肩头的懒猫:“你呢,吃不吃皇家鱼干?” 色究竟也识趣地钻了出去。 段长生这才长吁一口气,抱着她继续说,“闲人走了。” 根本也不给她分辨的机会,就将她抵在桌前,捧着她的头吻下去。 段长生在宫中不知看了多少春宫本子,掌握了多少这方面的技巧,就等着这一日施展呢。这一吻,小舌头灵活如泥鳅,恨不能让她立即知道自己的真心绝对能挑动她那颗陈年老心。 殷情被他吻得身子后倾,最后只得躺在桌上。这样吻了不算,他还又将她腰捞起来,抱着推去墙上,又亲了一回。 就算春心不萌动,被他搬来搬去地,浑身也热了。舌头被他搅得没有地方待,恨不能咽下去了事,虽然一直在唇齿交缠,却也越来越口干舌燥。 她心动得厉害。 不过,她还没丢了神志。 殷情怎不记得,他现在是神皇了,还是她一手促成的,而如今都成了旁人口里不停重复地精彩故事片段。既然他也认了这身份,自然得保持这身体洁净。 就算自己再有凡心,也是不能与他再满足。除非再像上次一样骗他。 不过那样也太对不起自己这副身子了。 只是又见他神色如痴如狂地,就是想她不假。她叹了口气。 正想着 分卷阅读63 那就再骗一次算了,突然又为这副身子不值起来,道:“听说你已在各部选秀,准备封妃立后?” 段长生本正吻得情浓,这一下子被她思绪打断,当真是浑身难受。 “是啊,你意下如何?” 殷情:“你是打算效仿你父皇,将女子当作娃娃?然后又要为了安抚她们,再给她们备些男宠么?” 段长生苦笑一声,“我当然不会这样。” 殷情:“那你要怎样?” 段长生定定地瞧她:“我要娶,就真娶,她们高兴,我也高兴。” 殷情伸出指头指着他,“那你这与我又是做什么呢?” 段长生指了指背后点着地一盏油灯,“我观你今日要不要我,你要是愿意要我,从此我不是处子,我只你一个绝不外娶,你要是不要我,我还是处子,我明日回去将她们都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段总说让你骗我 例行求收藏求书签。 现在多加一条:求评论啊啊! 你们不会又要撒花握爪吧,这样我会变成嘤嘤怪,嘤给你们看的! ☆、来嘛 用户您好,您所阅读的这个章节由于尚未通过网友审核而被暂时屏蔽,审核完成后将开放阅读。如果您已经享有了【邀您评审】的权限,您可以登6主站自由参与评审,以加快被屏蔽文章的解开速度,审核正确还有晋江点赠送。 以下状态的章节不会被屏蔽: 1、章节最后更新时间在7天内,且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章节; 2、文章中,未触发自动锁定或被人工锁定的其他所有v章、非v章节; 3、其他已经审核通过的章节。 &1t返回&gt ☆、活着 段长生背着殷情向大湿地深处穿行。 殷情听到他不住的喘息,以及感受着他行走时步伐待动身体的起伏。 她双臂越过段长生的脖颈,打开了一张大湿地的地图,上面显示黑水龙潭就在最南的满月山脚下,而满月山也正好是段长生寻找的火山。 段长生的手箍着她的腿,同时还牵着一根绳索,牵拉着他的犯人——他师父墨斋斋主。 走了一段时间,头顶太阳越来越大,殷情看他额前渗出薄汗,说:“你放我下来吧。” 段长生说:“不行,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墨斋斋主在后面哼了一声,“跑?此地又不能御剑,也不能施用法术,她能跑得过你么?她跑,你追,不是更加情趣?” 殷情说:“是啊,放我下来吧。” 段长生不舍得松手。好不容易触手升温地,怎么容易放开,但他也的确感到身体灵力流失得很快,力气也跟不上。而他们按照方位来看,仍然有几万里要走。至少目前,那座火山满月山还没有从远处露出踪迹。 殷情下来后,他们又走了几个时辰,快到黄昏的时候,殷情发现墨斋斋主已经力不从心。 墨斋斋主只长到八岁身量,并非是因为段长生没有给他吃饱穿暖,而是因为他体内的成孤剑不能和他融合。而现在,成孤剑的原主人殷情就在他身遭,而且还携带着新剑情愫,它非常心焦,越发不想待在墨斋斋主的身体里,就不断地以挣扎来消耗他的灵力。而且就算他吃饭,也会迅速将他吃下的营养吸收到剑上,无法补充他自身。 现在他只好坐在泥地里,喘气休息。 段长生本也不想留着他的姓名,奈何他霸占了殷情的剑,人在剑在,人没剑没,这是锻体者都知道的事情,而成孤剑的威能是通天撼地的,现在殷情所用的情愫剑显然代替不了。 情愫剑的那句话,要想真正的使用它,就得自己先体会情愫,这是一种诅咒一样的使用说明。锻造者把他的剑里附加了这种意义,是出于他自己的情感,也是给后来者的壁垒。 但是墨斋斋主难道会不知道这个秘密么? 段长生瞧了瞧他,“师父,你可有娶妻?” 墨斋斋主这八岁的黑孩儿蹲在泥地里仰头,摆弄着自己胳膊上的绳索,“哼,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我没办法真正使用情愫剑吧。难不成你真觉得,为了用它,我什么都没试过,就想到弃剑?” 墨斋斋主想着自己过去喜欢过的女人,娶到的,娶不到的,而且为了试剑,他还尝过各种惊心动魄刻骨铭心的爱情,把自己搞得千疮百孔,也没将情愫剑感动,可不要说他是没有真爱或者不够专一之类的什么可笑说辞,因为并不。 要么就是他还没找到其中的关窍,要么就是造物者根本就是打了一把废剑,故意骗人,夸大了它的威能。他既然最终选择了放弃它,就是因为最后得出来这个结论:祖师爷是在骗他。 现在看到这把废剑在殷情的手里,自己别提有多高兴。可惜她仍然茫然无知,以为是情愫是可以和成孤相提并论的法宝。 殷情发表言论:“或许是你们对情愫那句运用本身的理解有问题。比如说,用几身尝情愫,或许是有特定的指向,必须要爱上某个人,才能使用。” 段长生一听这话,跳脚了,“不行。你不用使这把剑,等我将天子与成孤合并,我给你当剑使。” 墨斋斋主嘲笑几声,“不如你只以元神存在便了,还要身体干什么。” 殷情摇摇头,微笑看他一眼,“你身子比剑重要,还是留着吧。” 这是什么意思……段长生又想猴子跳了,“你是想与我结欢好吧,说得这么直接,身子比剑重要……” 墨斋斋主大怒:“够了!” 段长生见他实在是走得太慢,如果这样拖下去,就算他们两人是无垠境修者,也早晚会灵力卸光,于是问殷情:“你的猫呢?” 殷情回头,四下瞧了一遍,是啊,猫呢。 难道无量境的猫,跑得是比较快,已经跑远了? 墨斋斋主又是阴鸷一笑,“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大湿地是什么地方?灵兽聚集之地。你们想想,自然是守恒的,我们的灵力在此外泄,总归会有什么将我们的灵力吸收了。那么多埋骨于此的修者,他们的灵力把此地将养起来,这茂密的树,还有无数生长了万年的灵兽,它们吸入了这么多灵力,总归有不少也达到了佛门的无量境水平了吧?如果见到有外来强大的兽在此出现,侵占他们的地盘,出于本能,肯定是要将它咬死!” 段长生将他嘴里塞一块布,“你省省吧,话太多了。” 殷情皱眉,他说的不是危言耸听。色究竟也是佛门灵地产物,这里说不定真的对它有威胁。但是现在又不能用术法来追索,也没办法去找它。不过,只要它还活着,到了晚上她自然能找到了。 眼下太阳已经落下,天上还有丝白,供几人前行。段长生已经点燃了佛灯。 分卷阅读64 他的龙肝灯芯一被点燃,立即便在这里的佛门灵气中高高飘起火焰,里面冒出的龙的烟雾张牙舞爪,比在四海云泥还要大、要亮上数倍。 殷情望着这条烟雾缭绕的龙形,想到师父横卧在神都外的情形。 那不是用震撼二字可以形容的。 墨斋斋主也盯着那龙形看,突然在幢幢的灯影里说了一句,“或许,只有爱上慕隐麟,情愫剑才能真正使用吧……” 这话一出,段长生和殷情的眼睛都死死地盯住了他。 殷情道:“不许你侮辱我尊师。” 说实话,成孤剑是与她就此绝缘了。但她观段长生的意思,非要将两剑合一,那么可能是他自己想利用两把剑来达到参天境。 而现在段长生已经非常接近了。 至于段长生说的要将他自己作为剑给她用,那当然是一句笑语。 而殷情也非常清楚,以段长生这十年神皇的负责程度,他不可能放下苍生不管。现在又不是有比他更适合坐神皇之位的人,他是对上天选择必须要维持大6秩序的。所以,他们两人的情感,也只能成为记忆中的点缀。这也是她没有拒绝他的原因。 而真相只有墨斋斋主与段长生这两人才知道。 对于段长生而言,成为一把可以握在她手中的世上最强大的剑,比成为一个万人瞩目却孤独终生的帝王比,还是幸福得多了。 但如果她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她有了情愫剑,又找到了她师父,如果真的像墨斋斋主刚才说的那样,只要爱上慕隐麟就行,那她是不是真的会爱上她自己的师父,然后就不想要他这把剑了? 段长生大声道:“绝对没有那种可能!” 墨斋斋主瞪他一眼,我这是为了你好。她可以用情愫剑,你也不用作为剑存在,这样你也不用非要和我熔断在一起,大家皆大欢喜,你也就是少了一个情人罢了。皇帝,三宫六院,干嘛非得守着眼前这个阴气罩身,一心只想着被这个女人永久带在身上当个挂件呢。 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啊……冲昏了头脑。 殷情突然问:“斋主,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墨斋斋主又是嘲道:“知道我名字的人,都死了,劝你不要做下一个。不过,就算我瞎编说与你,你也不知道,所以又何必问?” 殷情说:“你的意思是,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叫什么都无所谓。” 墨斋斋主继续哼笑:“你知道就好。” 殷情:“那我就叫你狗屎。” 斋主:“……” 入夜之后,前路难辨,再加上墨斋斋主已一步都走不动,所以三人用树枝扎帐,暂时休息。 段长生将墨斋斋主用绳索栓在树上,给他单独扎了一个,自己和殷情扎了一个,并且脱下外袍挂在上面,聊作遮挡。 殷情瞧了瞧外面天色,应该近子时了。 段长生将她抱着,放在自己身上,以免她沾到地上泥土。 殷情又一次被他这样抱着,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脸很涨红,身体也软了。 她尽量不去以为是身体的本能,因为可能她以后也与他享受不上。 情愫倒似乎也是种不错的体验。 “其实我陪着你挺不错,你说是不是。”段长生在她耳边说。 殷情嗯一声,因为这不可反驳,而且她也不想说谎。 “早些年就想这样了,不过也无所谓,往后这种日子会很多。”段长生继续说,“其实人的存在有很多种方式,只要他选最高兴的一种,那就是最有意义的活着。” 殷情觉得他这种说法很对。上一世她想得道,觉得那样是最有意义的,但这一世,那些东西看起来根本就是弃之可惜,食之无味的消磨。所以如果她找到了师父,接下来又要怎样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段的小秘密。 你都不知道俺有多爱你,哼。 情情:你敢,现在老子是不知道,知道了直接上了你。 例行求收藏求书签求评论吧啦吧啦 ☆、斗兽 子时一到,殷情便从顾九雏的身上脱了出去。 段长生手里的人先是闭了闭眼,随后突然浑身一个哆嗦,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他皱眉:“怎么了?” 色究竟哆嗦着,蹭在他胸前,蹭成一个团。 这个行为如此诡异,段长生自然知道现在眼前的人已经不是殷情了。 段长生将顾九雏的下巴扬起,十分严肃地问这双眼睛现在的主人:“说,怎么了!” 色究竟哆嗦道:“我在此有不少宿敌。因我是四海云泥之物,两地虽然都是佛灵之地,但我身上的味道杀戮过重,他们想杀了我。”色究竟害怕他不理解,补充说:“咳咳,你知道我是猫吧?殷情现在,在我那猫身身上。” 段长生点点头,“这我这些年已想到了。你告诉我境况。” 色究竟一定要先把自己的身子完全缩在段长生怀中,从墨斋斋主的角度看过去,两人依偎着很紧,就像在说情话。 段长生说:“我既然在你身边,肯定会保护你,但我也要去找她。如果你不帮我,我会想把法把你元神捏出来,自生自灭。” 色究竟一听这威胁可是来气,它如果在猫身子里,比他们这些人类都要高贵,就是因为这身子才把自己档次给拉低了。 所以它自己也不能让自己身体死了吧。于是说:“那你抱着我走,我依稀记得路。” 这猫实在是烦躁。 段长生现在眷恋的也绝对是殷情本人而不是她这副身躯。他甚至于对人女人的身躯都有了集体的莫名的抵触,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很大程度上是这只猫搞得。 这死猫非让他横抱着,在泥沼中行走。时不时指着前面,“这里气味浓了些,嗯,对,这里闻到两种他们的气味,前面越来越多了,我的身体一定是被他们全都围堵起来,他们准备一起杀掉我的身体。” 段长生:“他们是因你的气味杀戮过重要杀你?” 死猫:“是啊。这就是正宗佛修的诡异之处,他们觉得我犯戒,因此要杀我,而杀我他们不算犯戒,而只是肃清佛门毒瘤。他们的和尚正是这么对待夜摩祖师的。所以,这便是四海云泥要永久支持皇室的原因,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万佛朝宗的追杀下活下来。一旦他们以正宗佛门为自持,就会全大6追杀四海云泥余孽,不屠尽不罢休,而只有皇族卫队的威慑,才能使他们老老实实地待在大湿地里,念他们的佛经。” 段长生盯着他这带有怨毒和不屑的眼睛,心想,这猫恐怕已经不是猫了,它在人的身上开启了灵智,他就快成了真正的人了。 …… 殷情在一处山洞里醒来,山洞后面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狼,而他们的母亲,一只境 分卷阅读65 界远远不如她的母狼正在洞外为她把守。 这是境界低的动物的天性。不过他们也有选择。当一片原野上出现两头无量境以上的大物时,其他低境界的灵兽,会根据自己的选择,来决定它们要为哪一只大物低头。 按道理来说,她是外来的,身上带着杀戮之气,而此地与她平级或者境界更高的灵兽,一定想把她清除。此地其他的灵兽,一般都会跟随它们更熟悉的气味。 所以,这只母狼为什么愿意放下自己的孩子,为她出战,死守洞口,这她真的不知道了。 或许是色究竟在白天的时候收买了它。 但是如果这个母亲死了,它的孩子该怎么办?殷情觉得没必要让她冒险,于是自己走了出去。 母狼一看它出来了,便嘶声提醒让她回去。殷情不为所动,抬头一看。 这里的兽都身量巨大,无论是熊、豺狗,抑或是秃鹫,都以极端可怕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们的首领是一只无量境大物,和她一样境界,意味着更凶猛的便更有可能在这场接下来的厮杀中活下来。 殷情问那匹母狼:“为什么帮我?” 母狼说:“小狼会被他们送给僧人抚养,他们觉得狼比狗更有佛性,因为狗认谁都当主人,这令佛门不满,认为是不智之物。而我只想和他们在一起,我需要依附一位大物。” 这匹已经有了独立意识的狼,很显然需要一个头狼来带领她获得狼群的生存领地,可惜,她的孩子还小,而这片地方已经没有她想找的境界高的公狼能充当这一重任。 那么她是以自己为头狼了。 不过她选择的也没有错。色究竟的身体,的确是万兽之长。而殷情自己,也不认为她就会输给眼前的这只,嗯,熊。 殷情最讨厌熊。 只不过这头熊已经境界如此之高,它的灵智还算不错,它不准备最先出手,而是先要用跟随它的这些小弟来消磨掉殷情的意志。 豺狗和秃鹫突然冲杀上来,母狼嗷叫一声,冲上去,与他们咬作一团。殷情对母狼说,“回洞里去。” 殷情见一只豺狗挂在了她脖颈上,接下来母狼已经负累无法摆脱,许多只都用嘴咬着她的肉,挂在她身上。 殷情纵身一跃,跳到她身上,一口咬下豺狗的头。四五口后,这些断头狗被母狼甩下。 殷情说:“你回洞里。” 母狼听令,回去之后,殷情用大石头把洞口给它盖住。 随后她将眼睛注视在那头熊身上。 她今天不想打斗,那样很累。她又不真的是猫,而且这里不能用剑,和敌人拼力量,那不是人类的智慧。 她用灵活的猫身,爬上周遭的树,那熊啸一声,豺狗汪汪,都在嘲笑她躲避在上。她折断周遭的树枝树干,将它们围了了一圈,好似在它们身外做了一个斗兽场。 它们都只是能在树下狂吠的愚蠢兽类。灵智不开,就算是无量境的灵力在身也没用。 真是可惜了。 殷情用嘴里叼的石头,和最上面的干木,取火。 这种生存技能,对于近万年生存经验的她来说,还不算什么。 随后,她将那一星点着的小火苗含在口中,开始继续折断更多树枝和藤蔓,铺盖在这些愚蠢的灵兽身上。 随后她落下,张开嘴。 一声低低的猫吼,火焰在沼气和佛灵之中弥漫开来,巧的是,除却近处这块地方是干的,四面都是沼泽,火势蔓延不过去。 这群兽类在火焰中挣扎,发出痛苦的鸣叫。 百里外声音依旧震耳欲聋,令人胆寒。 段长生先是听到了这惨声,随后便见前方一处干地上腾起通天火焰。 他扔下身体,拔尖而出,朝着火焰当中跑去。 一只浑身着火的狗熊,从火堆当中匍匐而来,仰头发出巨大的声响。随后,段长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天上、四处传来。 很快的,周遭灵兽仿佛受到召唤,应声而现,一边名叫着,一边匍匐在火熊身前。 但是还没来得及分清楚形势,在这些兽类匍匐着的正中,那火熊突然倒下。 静悄悄地,所有的兽类都在看着熊身上的火燃烧,不知道它们在等什么。 色究竟操控着顾九雏的身体走过来,对段长生说,“他们在等新的主人。” 段长生不解:“什么意思?” 色究竟自己却也已经在段长生身边跪坐下来,像其他兽类一样望着中间。 它当然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可是其他兽类还不知道。 此时沼泽上空终于来了乌云,很快在雷声之中,下了子时过后的第一场雨。 雨水将熊身上的火苗扑灭,露出踩在熊身上的那个,黑色的猫。 兽类终于都看清了新主人的模样,贴着地面发出呜呜的轻声。 此时天亮,黑猫闭了闭眼睛,高高地喵了一声,显得很高兴的样子,但少了方才的气势。她骑在一只豺狗身上,命令它带着自己狂奔。 随后段长生发现旁边顾九雏的身体,朝自己跌过来,忙扶住她。 “现在是你吧?” 殷情的眼睛微微睁开,“昨天晚上,有点儿累……” “那你睡一会儿。”段长生把中衣也脱下来,放在地上给她垫着,殷情躺在他大腿上休息了会儿。 过了不多时,段长生发现还有很多兽类在旁边徘徊不去。 这些智慧稍高的灵兽,能闻出了元神的味道,所以并没跟着其他动物,对色究竟瞎拥护。 被挡着石块的洞口,很快被里面的动物挪开。几只肉呼呼的奶狼从里面奔出来,跑到殷情身旁揉蹭。 母狼在洞口趴着张望,没有管。 段长生瞧见这种场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欢喜,抚摸着她的头发:“你怎么什么都好呢,你怎么这么叫人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甜。 继续求收求评求各种 ☆、龙鳞 早晨略睡了一会儿,吐纳打坐,殷情便恢复如初。沼泽遍地,一脚深一脚浅,踩错了恐怕就出不来了。 此地灵物不少在她旁侧跟随,为她开路。 殷情与段长生继续前行,见前方露出了一片金光,仿佛第二个太阳。 段长生说:“那应该是佛宗罢。” 万佛朝宗横贯在大湿地中央。 金色的殿顶如同山巅,很显然,他们这样走过去,总归就会到达佛宗脚下。 “不知顾金汤在那里可好。”段长生嘟哝一句,殷情不知他对顾金汤有什么小情绪。 段长生决定不入佛宗去。几人很快在金殿后已经能望见满月山的山口,这说他们离目标已经很近了。 他现在骑在一头水牛身上,殷情也同他一般。不是他们想骑的,但这里的牛实在太 分卷阅读66 热情,如果不坐上去,反倒要用角来顶。 此地灵物对于灵主的仰仗与奉献程度可见一斑。 就连色究竟与墨斋斋主,也都坐在水鹿身上前行。那墨斋斋主经过一夜,灵力也恢复了些,但本就黝黑的面容下,很明显发觉他眼窝更深也更黯淡了。 将到达佛宗脚下时,便见偌大的金黄佛殿,殿下石阶比神皇宫的登基台更宽,更高。 几人毫不犹豫地绕道,向着满月山的方向骑去。 自早上的雨后,一直晴空万里,连瘴气都消散了不少。脚下的干湿路清晰,水牛水鹿熟悉路途,亦不会随便走入泥沼泽中。 绕过佛宗后,这一切都开始变化。连绵暴雨将地上的干路也陷下去,水牛突然不再前行,斋主惊惧叫了一声:“我们在下降!” 殷情发现水牛和水鹿都在水中想要拔腿,但拔不出来,它们便向下沉去。 殷情发现干道很快变成了一条小河,远远望去,满月山为上游,泥土不停地冲刷下来,他们脚下的水流越发变急了。 斋主立即说风凉话:“哼,莫不说这里死了那么多大修呢。你当他们的尸体是摆设么?叫你们不知好歹!” 水流倾泻过来,殷情望见有几片五色的亮片仿佛在水上飘着。 段长生也瞧见了,“那是什么,鳞片? 墨斋斋主大喊:“哈哈,是你们要找的龙鳞!是慕隐麟的鳞片罢!” 殷情亦是回:“你别。” 段长生却已经从牛背上跳了下去,手指抓住鳞片,借势想要抓住旁边的一棵树。 但就在此时,耳边忽然响起念经声,声音几乎一瞬到来,刺耳不已,段长生而疼得手上一滞,没有抓住旁边的树,双脚陷入泥沼中。 色究竟已经跳上了那棵树,斋主也狠狠踢了一脚鹿,跳上去了。 “你别动,越用力会坠得越快,我来拉你。”殷情说。 段长生笑,“瞧你这紧张模样,这世间谁敢让神皇死?” 这家伙是嫌命长吧。 只是对面那墨斋斋主和色究竟跳上的小树,眼看在暴雨中也再不能撑得住两人了,殷情忙在周遭寻找。 此时梵音如魔音,再次欺至,殷情陡然间无法闭耳,这声音让色究竟都是烦躁地喵了一声,可见其功力深厚! 转瞬之间,就见两个和尚从空中袭至,殷情甚至没有看清他们是怎么飞过来的,便见他们从段长生的手里夺走了龙鳞。 他们行动极快,远远超乎想象,甚至殷情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色究竟不知为何,狂喵了一声,一口咬住了那飞驰而过的僧人袍角。 殷情骤然间见到这情势,纵身一跃,刚刚好拽到了色究竟的尾巴。而猫似乎发了狂一般地咬着那袍角不松手,被那僧人困难地高飞带走。 殷情此时犹疑一下,回头瞧见段长生,正在一点点地下陷。 “长生……”她想放开手,回到他身边去。 那树杈上挂着的墨斋斋主便说:“呵呵,老夫还在呢,他死不了。你爱去哪去哪。” 段长生点点头,但此时她已经被那和尚拽得远了,只能看清楚他做了一个三个字的口型。 殷情猜测,他应该说的是“我等你。” 殷情遂回过头来,眼见那僧人竟然想要扯断自己的僧袍来摆脱猫,她便死死拽住,攀爬上去。 暴雨之中,不知为何,周遭竟然没有一只飞鸟。这个时候若来一只给她借力,情形就会即刻扭转。 那僧人怎么甩都甩不掉,只能带着他们在上空逡巡一圈,落在佛宗大殿下的台阶上。 突然便闯出一堆穿着鹅黄色僧衣的光头和尚,各个脸上皆是漠然神色,毫无慈悲。 色究竟已经发狂似的嘶叫着,震天的喵声越听越凄厉,张嘴扑在身后的和尚身上,开始疯狂撕咬。 殷情只是顺着阶梯,去追那夺走龙鳞的家伙,终于追上,殷情已经抽出情愫剑:“再不给我,便杀!” 那人却突然停下,转过脸。 殷情愣住。 因为那是……是顾金汤。 “阿弥陀佛。”顾金汤漠然地闭上眼睛,向后退了一步。 上空不知从哪里,掉下树根铁链,缠绕住她的腿脚。 而不远处正在发狂的色究竟,也被另一堆链条缠住。 “施主,你与你的同伴擅闯佛灵之地,又杀了我宗至上的灵物,我想,您必须得留下赎罪了。” 殷情挣扎不开,盯着他看,“顾金汤,你知道你眼前的人是谁么?” 他点点头,但眼睛里已经毫无波澜,“我只知道,每一个该赎罪之人,都应该放下红尘。” “你先放开我,我须得回到方才的地方,救人。” 顾金汤摇摇头:“施主,那是佛祖显灵,召他们去西方世界了。” 殷情望着他,吸一口冷气:“那么,佛祖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顾金汤抬了抬眸,将龙鳞放入袖中,又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瓶。 殷情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僧人,也拿出了这种小瓶子,打开之后在色究竟的鼻尖一闻,它便突然安静了下去。 随后,他们便解开了它的链条。这平时黏腻跋扈又跳脱的猫,眼中露出与顾金汤一样漠然的光,匍匐在他们的身后,静静地走向大殿去了。 殷情知道自己必须得尽快摆脱这里。 但反抗,并非是一个好办法。 她暗暗闭气,假意闻了那东西。再抬头时,也故作漠然的表情了。 顾金汤将那操控人的气味东西重新盖上盖子放回袖中,随后给她解开链条。 其实殷情知道,如果她再次反抗,这些链条还会再次出现,但估摸着这些和尚就不会让她这么容易摆脱了。 台阶的尽头就是壮观的金佛殿,而佛殿前,竟然有一只在悬空在天上的卧龙。 难道是…… 殷情定睛去瞧,那只是以五彩龙鳞拼凑照成的巨大的龙形灯罩。 但上面所贴的龙鳞却是真实的。 甚至于,那么像她过去所见到的,师父身上的鳞片。如此雄伟,蜿蜒殿前。 在这个巨大的龙形油灯之上,还有许多地方是空缺的,看样子,是他们在搜集这些龙鳞,以补齐这个龙的形状。 顾金汤将袖中从段长生手里抢夺来的龙鳞,贴在空缺龙鳞的地方,每贴一遍,这些龙鳞都会一齐抖擞,而多一片上去,便会越换发生机。 他们要龙鳞 分卷阅读67 做什么呢? 不过殷情觉得,这些和尚,或许帮了她的忙。 只是眼下她有更多的担心。。不知道顾金汤到底被下了什么**药,也不知段长生脱离险境了么。 他可不能真的等她啊。 一定要平安无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一个多小时。rry。 这一卷主要是小情情找师父。 那么老慕肯定会回来。 那么小段先要离开大家一下下,毕竟都甜了好几章了对不对 ☆、夜摩 殷情余光扫到他们将色究竟带到佛殿内,圣佛金尊身头顶掉下几条铁链,将它手脚拴住挂在了金尊佛头顶。 从殿后走出来一个大和尚,抬头仰望了望,“这是圣佛逆徒夜摩偷走的圣佛的宠物,如今终于算是回归了。” 顾金汤低头,双手合十,垂眸道:“方才它抵抗得厉害,似对我宗颇有仇恨。” 大和尚哼一声甩袖:“养在贼人膝下,便认贼作父,阿弥陀佛,现在回归圣佛怀中,它迟早会在圣佛灵力中渡化干净的。”说完又回头瞧一眼殷情,“她是……” 大和尚惊叫:“这是神珈散人。” 顾金汤听到这个名字,忽然仰头愣了愣。 “神珈散人?” 大和尚慌忙摆摆手,“你不认得,一个略有些名声的道修。” 顾金汤茫然哦了一声,“师尊与她熟识?”因为大和尚从来不曾出过佛宗。 大和尚:“不,只是听说她复活之后,具有惊人之貌。如若此貌不为惊人,那我便不知她如今还能长成什么模样了。” 殷情汗,就知道这副身体缺点太多。 美便是最极致的缺点。太具有辨识度。 顾金汤继续问:“那现在呢,她既已上山,便要赎罪,该当将她剃度。” 大和尚沉吟:“那倒先不必了,先关去地牢罢。最深的,第十八层。” 顾金汤疑惑:“可是上山之人,师尊不是说都要给他们赎罪的机会,先为他们剃度,而后从化教导么?只有冥顽不灵之人,才会被关入地牢,她还没有接受圣佛的教导。” 大和尚呵呵笑了两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有的人与佛无缘,十恶不赦,早已经腐朽在心骨,只有打入十八层地狱方可使人间净洁。” 殷情瞧了瞧这大和尚。 在许多年前,他不过是个在她面前吐口水的小和尚罢了。 圣佛一死,这小和尚坐上佛尊宝座,竟然用瘴气来迫人皈依,把佛宗变成了困兽场。 大湿地有瘴气,不能御剑,行进困难是真,可佛宗是佛祖坐化之地,灵力充沛得很,不可能使用不了,这也就是登上佛宗必须会被闻过那瓶有气味的药的原因。 神志受困,灵力受困。 顾金汤对着大和尚鞠了躬,带着她从地道入,直下十八层地牢去了。 一路上,殷情跟在他身后,见他总是举着油灯,时不时回头来,在佛灯下看她几眼。 他眼睛很大,看着她时,会露出与方才在大殿上不同的情绪,而且他还会喉咙耸动,随后又脸颊通红地低头继续带她前行。 殷情在想,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但她不敢贸然尝试,只继续装作中了瘴气后地乖顺,跟在他身后。 到了十八层地牢,他开锁带她进去,又是盯了她好久,咽了口唾沫,红着脸说,“我,我觉得你还有希望,我会向师尊求情的。” 殷情装作漠然地问:“你师尊是谁?” 他抬头,借着昏黄的油灯再瞧了她一会儿,眼中很迷离似的,随后又移开目光说,“师尊,就是师尊,怎么能知道他的名讳。” 殷情:“你抚摸头顶,使用灵力,就可以看到那个名字。” 顾金汤局促了一会儿,伸出了手按照她说的做了,随后很奇怪地说,“这是,这是师尊的名字么……这名字像女人的名字,情……” 他觉得好像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立即捂住了嘴,想到在佛宗不可以妄议师尊,更从来没有人提过师尊的名讳。 殷情继续装冷漠,不过她好像本来也就是这样的,装起来并不困难。她说:“如果这不是你师尊的名字呢,你好好想想,是否曾有过别的师父……” 他看似仔细思考,脑袋顶有些微灵力冒出来。 殷情是在试探。 她已经知道,顾金汤当时来此剃度,应该和她一样,是被吸食了瘴气而毫无反抗能力。而他现在却能使用灵力查看师承,这又说明佛宗对他放松了警惕,重新恢复了他的灵力。 顾金汤摇摇头:“没有,我只有这个师尊。” 殷情知道他已经忘光了。或者说,只要他忘光了过去,便能得到使用灵力的权利,这样他就可以作为大和尚的刽子手和帮凶,替他忠实地办事,一一将踏足于此的修者困住,让他们成为听话的狗,进而壮大他的统治。 顾金汤留下他的佛灯,局促地说,“你……你可以用这个唤我,同我说话。” 殷情:“别的犯人有吗?” 顾金汤摇摇头,“没有。” 也是,殷情望了一周,后面还有人打呼,但也并未出现其他油灯。 殷情:“那为什么给我,是因为你觉得我好像你熟悉的人,对不对?” 顾金汤将头低到最低,手紧紧攥着地上的草甸,然后突然说了一句,“你真好看!”说完就狂奔离开了。 他很快离开了佛灯点燃的范围,背后突然有一声阴阳怪气地呓语,似醒似笑,“哈哈哈,这和尚看来是巴不得犯戒,和你关在一块儿双宿双飞呢吧……羞羞羞,还是不够胆啊。” 殷情回头一看,看清了卧在地上的一个脏兮兮如乞丐般的人。 “何必看我,饶你多美,每日被这十八层地牢的泥沼淹没十二次,那和尚也不会再对你心动啦。” 殷情仔细瞧了瞧他。 这是……这不是……这货竟然就是…… “你这小姑娘是有多大本事,能和你夜摩爷爷共下十八层地狱的?” 殷情不敢确定,拿起油灯凑到他面前:“你再说一次你是谁?” 夜摩满脸泥泞,凑过来,“我是你夜摩爷爷。不过你这年纪,是没听过你爷爷的。估摸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可能听说过我。” 殷情将衣服布片撕下来,伸手去给他擦脸。 夜摩哎哎两声,“干什么,爷爷也是佛修,女施主你不要太过分啊!虽然酒肉穿肠过色字不离身,但你不是我这口,再说了,那个小和尚对你有意,和尚嫉妒起来可比一般男人还狠,我可不想多吃苦头。” 殷情说:“夜摩叔。” 夜摩怪异地嗯了一声,上下打量她,“我记得世上只有一个人这么叫我的,是那条蠢龙的徒弟。不过,那蠢龙的徒弟实在是长得太…… 分卷阅读68 太……” “普通。”殷情补充。 “哎对,就是普通,实在记不住她长得什么样,但绝对不是你现在这个样。你这样,我一眼就记住了,而且确实忘不了。所以你是不是认错亲人了?虽然你我相识只有短短一瞬,但一瞬有九百生灭,你将我当做亲人,我也不能怪你,毕竟我也是一个存在了上万年的夜摩尊,我徒弟牟修楼陀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在外面到处让人叫我祖师爷爷,所以我像你亲人也是很正常的……” 殷情无奈。有其师必有其徒,要么牟修楼陀也这么话唠呢,都是他师父教的。 “夜摩叔,我夺舍重生了。” 这回轮到夜摩愣住了。 过了半天,他说,“我说呢,怎么世上还能有和那蠢龙一样既冷面又舌头短的人,原来真是蠢龙徒弟。你看你到了这牢里,我说了多少句话,你又说了几个字,你是想让我急死么!小情情!” 殷情呵呵:“我尽量多说。叔被困在此多少年了?” 夜摩道:“也不多年,你叔我是三十年前才苏醒的,我死的时候,将法身分解成八块,各自以灵力自然化生,最后呢,就这块屁股给我化成了人,苏醒了意识。我多冤呢,我的脑袋去哪了,我胳膊腿呢?怎么的也不能是屁股啊!” 看他从地上蹦起来,嫌弃地拍打自己的身体,殷情也顺着他说的话一想。 眼前的身体,是夜摩的屁股经过数千年时光重新生骨生肉长出来的。这屁股长成了人,确实好像有点……嗯……不好说。 “怎么,你是不是因为,你面前的只是你夜摩叔的屁股,你就嫌弃你夜摩叔?我告诉你,你还嫌弃不得,你夜摩术最擅长什么,最擅长推算人心。你好端端地夺舍重生了,不在岐山待着,出来做什么?是不是因为自己也重生了,很想知道你师父那蠢龙是不是也能重生?是不是就想着越过大湿地去黑水龙潭找一找龙踪迹?是不是因为受到龙鳞指引就来了佛宗结果却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牢?” 殷情拜服:“是。” 夜摩一口泥没喷出来,“你叔还以为你能多夸奖几句,你就说个是!你这蠢小情情,跟你师父蠢龙是一个属相的吧你!” 殷情不为物喜不以己悲,继续问,“夜摩叔怎会知道,当真是推算?” 夜摩突然叹口气,坐下来,“当然不是,因为我也是如此这般被关在这里的!三十年了!” 殷情:“夜摩叔的灵力不足以恢复?” 夜摩叹得重新躺下:“是啊,元神在屁股上苏醒后,我便想去找蠢龙,就被困在这里了。而且我的力量恢复与你不同,你需要重新修炼,但我不需要,我是得把八个部位的法身都找到,然后合并才行啊。只是现在屁股有了我的元神,其他法身都不会有了,他们经过几千年,应该也都或变作人,或变作了他物,什么灵兽之类,总之是用肉长的,都有可能变化作。我得把它们都找回来合一,才能重新变成我自己,恢复过去的力量。但是我一个人可找不回来,因为蠢龙把我的几块身体带走了!” ☆、埋没 “不过,该怎么出去?”殷情打量着地下那盏油灯。 夜摩躺着翘起二郎腿,“本来你叔我也发愁呢,不过现在我不愁了。方才那小和尚,像是对你情根深种,你不如就跟他装一装,让他将你送出佛宗,你再想办法把叔救出来。” 殷情咳咳:“他其实是我的徒弟。而且我也……”脑子里想到段长生。 “徒弟怎么了,他如果知道你是他师父,早也将你救出去了。但现在咱们没法让他清醒,只能委屈你了嘛。好侄女~” 这老家伙还扭了扭。 殷情拧了拧眉头。这办法她已想过,从前她便是与顾金汤为假道侣,现在又要同样的办法来一次?但至少上一次,顾金汤本人并没有对她有非分之想,至少她认为没有。 这一次,是明明白白地要骗他,师父骗徒儿,殷情心里五味杂陈。 若说起来,上一世只潜心修炼,什么事都没有,这一世偏偏搅在复杂的人情之中,欠了谁的,又惦着谁,当真为难。 夜摩的二郎腿一直在抖,显得很是心急:“侄女啊,如果那小和尚喜欢的是我,我早就上了。这不,他喜欢的是你,我也没法子……咱们两个,总归是先要找蠢龙嘛。如困在这里再几十年,蠢龙都变成蠢龙干了吧!” 话不中听理中听,殷情咽了几口唾沫,摸着那油灯,唤顾金汤。 “咳,施主……你找我……”顾金汤在油灯拿头焦灼地说。 殷情也不知说什么好。因为夜摩要她先同顾金汤沟通感情,感情沟通好了,才能让他来搭救。若不然让人觉得被利用,还不直接出卖了他们。 “嗯,我找你。”殷情硬着头皮说。 顾金汤:“那施主今日过得可好?” 殷情想了想,“距你离开还不过半个时辰,和方才一样。” 顾金汤踟蹰道:“每个时辰正点时,十八层地牢会被泥沼淹没一次,但很快,只消不到半个时辰泥潮便会退去……” 夜摩在旁边大喊:“这等花儿似的小姑娘,被泥泡着是何等残忍,你想起来,不会觉得心揪揪得痛?” 顾金汤怔住:“这,这是师尊之命,我没有办法……”但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好像真的有点揪揪得痛。 “啊!她哭了,哭得好伤心,泪水涟涟,把衣裳都打湿了,当真是楚楚动人,好可怜啊……”夜摩在旁边怪叫,以唤起顾金汤的怜香惜玉之情。 殷情之后再没开过口了,都是夜摩不停地在旁描述自己的凄苦悲惨身世,再外加对顾金汤的一见如故相思之情。 殷情也不能多说什么。夜摩是真正之长辈,与她师父有过命交情,师父说过,“我不在时,要听你夜摩叔的。”有这句话,她就只能听之任之。 但也只有这样,能想办法让他们尽快离开这里。 一个时辰的时限到了。眼看着牢房墙壁上的几个洞口开始灌入淤泥,夜摩与她道:“这样,我站起来,将你扛在肩上,尽量不让拿淤泥沾到你的脸。” 殷情皱眉,“不用了吧,我的脸脏了也没什么。” 夜摩趴到她跟前,“怎么能说脏了也没什么,现在咱们想出去,全靠你这张脸了!”说着他将她道袍撕下来一块,将她的脸绑成了白粽子。 眼看着那淤泥开始往里狂灌,夜摩硬是将她扛了起来。 殷情实在不知该怎么同长辈说这事。她以为,自己的身子,只能由一个人碰。 夜摩把她的脸裹成了粽子,但多少能感觉到她不似小时候那般好耍了,于是安抚道:“你还不知么,我们佛门修至上乘,都是无男无女的色身,我又不是臭男人,别怕啊 分卷阅读69 。” 不过说完他有点心虚,低头看了看自己裆部。毕竟他现在还没恢复成过去的样子,某些不体面的东西还是有。 淤泥很快从他裤腿灌入,开始向上蔓延。夜摩抬起双臂,将殷情高高举起,直将她摁在天花上。而下方他自己,已经全都被淤泥埋下了。 索性的是这淤泥没有堆满,便又开始退潮。等泥潮全退后,他将殷情放了下来。 殷情自己将脸上的绑带拆下,仔细瞧瞧身上所沾泥也不多,再看夜摩,已是个泥罐子,认不出人了。 她手中一直拿着的那油灯里,又传出说话:“施主,你还好么?” 顾金汤的声音里全是担忧,殷情正要安抚,却听夜摩吼道:“好,什么好?能好吗!你且来瞧瞧,这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成了什么样了!” 顾金汤声音局促,似是艰难地下了决定:“再,再坚持一会儿,我……我等师尊夜间入睡后,再来看你。” “这还差不多!” 殷情这世间大拿,在长辈面前也只能做乖乖侄女,望之兴叹。 …… 墨斋斋主站在树枝上,望着暴雨下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段长生。 段长生的脚深陷在泥沼,根本拔不出来。 墨斋斋主得意色:“你怎么不让我救你啊。” 段长生并不说话。 墨斋斋主看他越来越下沉,禁不住笑道:“你也是个聪明徒儿,知道我没那可怜的怜悯心。你都要把我一同熔断了,我怎可能还大发慈悲救你?” 段长生随意道:“我知你那么说,是为了骗她离开。” 墨斋斋主叹息:“我早已体味惯了苦楚,分离之苦,其实不过是一点小苦头。殷情能活如此长久,又夺舍重生,足以见之无情,所以你也应该知道这一点。但你妄图改变这个人,从为了这一己情爱离开墨斋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徒儿了。我已经不再为你的离去担忧,所以,现在我看着你沉下去,也能无动于衷了。” 段长生望着前方:“我并无意去了解你的内心,所以你也用不着多说。” 墨斋斋主:“你的元神不会因为掩埋而死,但是它却无法脱离这泥沼了。此地的天然屏障,足以堪比先祖们的镇压大阵,恐怕你的漫长余生,都只能在下面好好地享受了。” 段长生已经被泥沼淹到了下巴。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我转告吗?” 段长生定定地说:“我所有的话,都已经同她说过了。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泥沼将他的头颅最后埋没,拉扯着他的身体,向更深的地底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段段,妈妈想你 例行求收藏和书签 诸位宝宝们,我隔壁《家养小太监》也开了。我也是个八爪鱼,八个爪同时更文。你们可以去瞅瞅哦,有红包哦。 不过别忘记情情和小段 ☆、下套 这地牢的底层泥潮,果真是如此准时,一个时辰将人埋入一次,而夜摩则每个时辰都将殷情高高举起,着实是让殷情无语。 每个时辰泥潮后,顾金汤便会问询她是否安好。问到第三个时辰,佛灯一亮,顾金汤怯弱询问,“你……可还好?” 夜摩悄悄在殷情耳边道:“可以了,你快吐吐苦水,梨花带雨,求他赶快带你出去罢。不过,出去之后,你可小心别被看穿了,不然你叔我就惨了。” 殷情皱眉,低声:“叔怎么判断此时可以?” 夜摩道:“这还不简单,他之前都叫你施主,不敢越矩;但现在他叫了‘你’,那便是将你贴在了他心尖尖上,你可以任意拿捏他,保证他生受着,捏疼了都嫌愉快。” 殷情挑眉:“叔也曾这样对人过?” 夜摩哼地抱住一膝,甩手道:“你叔是谁,愿意让叔叔拿捏心脏,揉碎了泡辣椒水的,也有一大把……只不过咱是色身,又已绝了情性。唉,别说我了,你赶紧的。” 殷情正要沉声对着佛灯说话,突然夜摩又抢过去,回答说,“她不能回答你啦!” 顾金汤慌张:“啊?她怎么了?” 夜摩道:“她已经晕了好久啦,看样子,已是不好啦!你再不来瞧瞧她,恐怕就香消玉殒啦!真是看得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顾金汤声音立即放大:“什么!我,我这就下来!你……你等我!” 说着佛灯便灭了,殷情瞪眼瞧着夜摩,他已经抱头躺在地上,翘着腿晃荡,就差嘴里没哼两声小曲儿了。 顾金汤的鞋底踏着阶梯一层一层往下,蹬蹬的木屐声响传来。夜摩悄声,“你要晕啊,若不然他看你是醒的,便知道没事又回去了,该如何?你装晕,他自然会将你抱出去,找人医治,这不就出去了?” 殷情摇摇头,“现在是不行了。” 夜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怎么,你还守着男女授受不亲那套腐教?又或者,你是有心上人了?” 殷情艰难点了点头。 “你?”夜摩指着他上下左右看,像琢磨一件新鲜玩意,“不可能吧,对你动心的我理解,你可是蠢龙的徒弟,我以为过去看蠢龙对你的那眼神,你跟他才是……”他捂住了嘴,没再说了。 因为殷情已经露出了一副:“你若是敢侮辱我师父,我就让你彻底变回屁股”的表情,他是有觉悟的,他可不能犯傻。 顾金汤随即已至,在外面开了锁,猛地扑进来,用佛灯照着查看她。 殷情站起身来,道:“我想见你师尊,和他谈一谈……夜摩。” 夜摩一惊,从地上弹跳起来,“侄女!你你你不是要出卖你叔吧?” 顾金汤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地牢当中一道洪钟般的声音响起,“散人这是想通了,吾辈感看到那大和尚盘坐在正中略高的莲花形状蒲团上,直到她走过来,盯着他说了一句,“我似乎想起来,你叫做慧言,是吧” 那和尚蓦然睁开眼睛,看到她如此居高临下望着自己,正如同当初一般,心上不悦,立即站起,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散人记得我,我也记得散人你,只是你身躯已换,再不是当年那个老衲认识的人了。” 他这话里多少带有鄙夷,眼睛眯缝着,似是嘲她过去长相普通,现在却特意夺舍占据了这样一副 分卷阅读70 拥有惊世骇俗长相的身躯。 殷情也懒得和他争辩:“你知道我的身份,又没有检查我是否真的被瘴气控制,将我关下第十八层去,就是为了让我见到夜摩叔,对吧?” 慧言和尚哼笑:“老衲就知道,散人寿岁无限绵长,一定能猜到老衲的用意。你只要告诉我,你在与他交谈中,可获知他到底能力深浅,以及……怎么杀他?” 殷情心里冷笑,这小和尚还真是会以毒攻毒。知道自己从夜摩身上,是一根汗毛都挖不出来,这幸而是撞到了自己,便借刀杀人。 “那我告诉你,你便放我走?”殷情淡淡。 “哈哈哈,”大和尚笑三声,“并不是如此。是如果你告诉了我,我便不杀你的儿子。” 殷情心想,我都有儿子了??段长生生的? 过得片刻,见到方才带她上来的顾金汤,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一脸萎靡地将墨斋斋主带了出来。 殷情一见是他,立即问道:“段长生呢?” 墨斋斋主哼了一声:“他这小人,枉我念他为我徒弟,将他拉上树去,他却将我踢下泥泞沉陷下去!雨一停,他便跑了!” 大和尚道:“我们的人经过时,确只见你儿子一人在泥泞中挣扎。” 殷情猜测,段长生一定是脱离险境后,去找自己了。希望他千万不要来佛宗被困住。 但她一转念,这斋主说话会不会有诈? 大和尚此时说,“神珈散人与神皇段氏的事,我们虽然远在湿地,却也都听说了,原来神珈散人还会与行政治联姻这一招,来壮大自己教派,这让我们这种,靠瘴气而让弟子们迷途知返的校门小派,怎么在大6上立足呢?哈哈哈。你这儿子可长得真是丑,是否是散人你元神中天生的长相影响了他?” 这大和尚是得有多恨自己。殷情哼笑。 她还没反驳,墨斋斋主立刻义正严辞:“我才不是她儿子!” 大和尚摇摇头,“别反驳了。我早已查清,你是十年前神皇登基时所生,而据我所知,神皇在登基后便隐居明台谷神峰,那个时候也是神珈散人回归又重新闭关之时。所以其实,神皇是与散人在闭关造人。算一算时间,十年,你也刚好十岁。” 墨斋斋主心里怒骂:你个大煞笔! 殷情点点头,“他的确是我的儿子。” 斋主:“你胡说!” 殷情:“儿子你不要挣扎了,现在大和尚以你的性命威胁我,我好怕怕。”随后对大和尚说,“好,为了我儿子的性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想必你之前也已经偷听到了,夜摩的身躯有八部分,躺在地牢的现在只是夜摩的屁股,如果你一直关他下去,也无法阻碍夜摩其他部分的互相觉醒,如果他其他部分都觉醒了,就有七个夜摩在世上作恶,传播罗刹道,犯戒,杀生……圣佛的逆徒,还是能活的好好的,就只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屁股而已,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慧言和尚铁青着脸:“嗯!” 殷情:“你也听到了,他知道我师父拿走了他几部□□躯,而我正要去寻我师父,所以,如果我能找到我师父的下落,那么,我自然就可以知道夜摩剩下身躯的下落。如果它们没觉醒,我把他的身躯拿回来,换我儿子;如果它们觉醒了,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来到此地,而你正好可以瓮中捉鳖。所以,”殷情真诚地说,“请你把我的儿子,当做人质吧!” 慧言听了,沉吟半晌,“嗯……你与夜摩在地牢里的对话,我也听得清楚。你的分析,我也认同。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那么,就以你儿子为质,你尽快出去,找到他其他身躯归来。” 斋主心里更加怒骂:煞笔!大煞笔! 殷情不疾不徐,继续道:“那圣佛顶上的猫,好似拉稀了。” 慧言和尚一愣,拿起身边地上的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顶,那禅杖便带着他弹起极高,能看到色究竟,确实在圣佛像的头顶拉了屎。 和尚:“混账!” 殷情:“出家人不打诳语。” 慧言和尚居然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甩手道:“你还不去找你师父,还在这里干什么?!” 殷情从容道:“我有个提议,你将这只猫,放在地牢里,陪伴在夜摩身边,相信他会对这只猫吐露出更多你感兴趣的东西。” 慧言若有所思,但显然相信了她的话。 殷情继续说,“另外,这殿外的龙鳞,你收集它是为何?” 慧言道:“这龙褪鳞,就像蛇蜕皮一样,这万年间,每隔几百近年的时间,便会从满月山的上游流下一副整身的鳞片。我们佛宗,一直仰仗龙鳞的灵力来不受瘴气侵袭,因而能够修习佛法,运用灵力。龙鳞如果拼凑成一副,则它的灵力可汇集于口,源源不断地释放灵力来驱散瘴气,会更加利于佛宗生存。而弟子们食用龙鳞,才可以使用灵力。” 殷情心道,原来如此。看来满月山地上游仍然有龙在褪鳞。是不是师父? 墨斋斋主插口道:“原来龙一直没有消亡?” 慧言:“其他龙早在几万年前就消亡了。” 斋主:“那你说每隔几百年又有龙鳞从上游流下? 慧言:“那都来源于一条上万年的老龙。但我们立宗也有几千年,去满月山捕捉过也上千次,从未曾见。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这个意思。” 殷情笑:“我知道了,还得多谢诚恳相告。” 慧言哼一声,甩袖:“只要能除掉圣佛逆徒,本宗可以付出一切。” 墨斋斋主又想说话,但是已经被顾金汤强行闻了丹瓶内的瘴气,变成听话的乖儿子了。 慧言审视着她,“你一个人去,老衲可不放心。万一你虎毒,食子呢?” 殷情看了看顾金汤,“那就让他监视我,和我一同上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咯!聪明的小情情! ☆、回来 殷情带着顾金汤出了万佛朝宗的大殿,在一群呆滞的和尚面前走过去。 殷情走在其中,心想这里头是有多少人,是被佛宗控制住的修者?会否还有她曾经见过的、记得的人? 有一扫地僧人从她来时,就在不停地扫阶梯,一刻都没有停歇过。唰唰的扫地声音在耳畔不住响,顾金汤说,“这是高师兄,他来了许多年了。他因为记忆未洗净,总是说胡话,所以,师尊要他永远扫下去。” 殷情仔细瞧瞧他,只觉得他脸熟,似乎有点像传说当中的剑圣,但剑圣是个爱须如命的壮男,眼下这个,看起来十分瘦弱,而且须下一点胡茬也没有。 顾金汤从怀中拿出一片龙鳞自己吞下,殷情知道这是慧言和尚赐给他的,以龙鳞之灵力就能抵消掉大湿地当中的瘴气,让佛宗的和尚在大湿地内也能自如地使用 分卷阅读71 术法。 她道:“给我吃一个。” 顾金汤摇摇头,“不可以,师尊命我跟着你,不是为了让我将你放跑的,我可以全心全意地保护你,但是我……不能违背师尊。” 殷情苦笑,“你已经违背了你真正的师父了。” 顾金汤捏了捏慧言和尚给他的那三片龙鳞,这是他此次出行必须倚仗的东西。放好后,他俯下身来:“我背你。” 殷情皱眉,“为什么?” “只有我背你,才能带你去满月山,” 殷情深吸一口气,“像来时那样,我拽着你的衣角前去便是了。不过,我要先去一趟来时的地方。” 顾金汤有些局促地点点头。提气起身时,殷情还是拽住了他的衣角前行。到达早上暴雨洪水泛滥的那棵树处,却见一切归于平静,大道干瘪,只剩下几个泥沼池子。 殷情转身对顾金汤说:“我要鳞片,我需要用灵力来瞧一瞧此地。” 顾金汤拒绝,但他用自己的灵力探了一遍,“方圆十里绝无人烟。上下五十丈也无生者。你想找的人是神皇,神皇之寿命有长明灯,如果灯灭,则四海知。现在并未有通知,则说明神皇什么事都没有。” 殷情还是有些不甘心,如果不在十里内,五十丈下,或许他在百里内,一百丈下呢。 突然间,地底剧烈震动,殷情与段长生一时脚下不稳。 便见遥远的满月山方向传来一股浓重的岩浆味道,顾金汤道:“不好了。” 殷情也警觉,“是火山。” 顾金汤:“火山熔岩极快便能从上游流下,布满大湿地。” 殷情:“那么,你现在就带我去上游!” 顾金汤吃惊,她这是不要命了?!但仔细一想,熔岩降落,又是一场浩劫,或许那最后一条的真龙也会有危险。而如此的话,佛宗危矣! 他飞升上去,带着殷情迅速离开湿地,飞至满月山。 此时,满月山的洞口正在拼命冒烟,但并无可见的熔岩流出来。 上游水源的龙鳞越来越多,在源头处,几乎已被龙鳞所覆盖。而五光十色的龙鳞,在空中射出多道彩虹,光怪6离之景,令人惊叹。这是殷情从所未见过的景象。 顾金汤也看得惊呆了,道:“这……太壮观了,这么多龙鳞,看起来,便像是一整副脱落的龙鳞。这龙难道是受了满月火山的影响,褪鳞越来越频繁了?” 殷情向水源中跳去。 顾金汤道:“你不能去……那岩浆会顺着河道侵袭来的!” 说话间,便听巨大的轰鸣中,岩浆夺路而出。 殷情却顾不得危险,跳入水中。 泡着鳞片的水有些发红,殷情看到有红色的血液似在从一些鳞片上散开。 这些鳞片的色泽,比在佛宗大殿上的那一副龙鳞拼凑的身体比,要鲜亮太多了,而有新鲜的血迹,似乎也能证明,是那条古老的龙,新近褪掉的鳞片。 水忽然间变得滚烫,殷情捞起一片龙鳞塞入口中。 岩浆夹杂着风与灰袭来时,殷情见顾金汤正朝她狂奔。 他的眼神中有难以描述的担忧惧怕,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他的境界并不太高,无法瞬间而至,将她带离这个可怕的水源之地。 殷情突然听到在狂风和烟灰中,他大喊了一声:“九雏!” 这样千钧一发之际,他竟苏醒了。 殷情口中的龙鳞已经咽下,手脚灵力高悬。情愫剑由远处飞奔而来,一瞬间讲她抬起。殷情飞至顾金汤面前提起他衣袖将他拽上剑来,朝着最高的地方而去。 站在天边,望向下方的浓烟滚滚。 顾金汤想起了一切,他是因为对她的关心,冲破了瘴气的限制,才突然回复记忆的。 他还有很多记得不清楚,但首先想起的,便是……她。 顾金汤还在发愣,殷情安顿他:“你先在剑上等我,我瞧这火山的喷发一定是有缘由的。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师父他……在突破。” 她师父慕隐麟的突破,哪一次不是山崩海啸? 太像了,她几乎要高兴地直接跳进火山口去。 还好理智战胜了兴奋之情,她另召一把飞剑前来,跳上去,向着火山口周围寻找。 找了不知多久,终于发现那熔岩流出的其中一个洞口里,竟然有她熟悉的味道。 殷情的心越来越忐忑。 师父身上的香味。 殷情按耐着心神,在熔岩中细细地分辨。她现在的境界,可以让她准确地辨认出所有的味道,果木、山川、清溪,还有淡淡的橘香。 这些都是他喜欢的。 洞里烟雾遮蔽,很像她自己飞升时的场景。 但对她来说,一切都并无阻碍,反而更加让她快步前行。她的心悬在嗓子眼,因为她马上就要见到师父了,她的师父,这世上唯一的一条龙,这个天下之大物,世间的神衹,她心中永远的星辰。 横贯在眼前的冗长山壁边缘,是更多的龙鳞,还有褪下的龙的皮囊,当真如蛇皮一样。 但是,退掉皮囊的活龙在哪里? 殷情越往里,发现越多的龙皮。这里并不只有一副,而是有……数百副。 有的已经毫无光彩,几乎透明,看得出是久远之物,而越往里,褪下的就越色彩斑斓,一直通向黎明,突然她发现,有一处点燃着昏黄的灯。 灯下,映照着一个颀长的人影,影壁上能看清他的棱角与鼻梁的影子。 “师父……是你吗?” 没人回答。 殷情奋力上前,那人正盘坐在蒲团上,此时转头,缓缓睁开了眼。 “是我。”